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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不想救美强惨》作者:鬼畜无害
文案:
秋意浓是恶毒女配,原装,美若天仙心如蛇蝎,红衣如火长鞭索命,天赋极高却邪恶放肆。男主落难她袖手旁观,更有毁其容夺其宝要其命的原著记录。
因绑定保护男主系统,秋意浓不得不当起守护天使兼知心姐姐,为了男主的身心健康劳心劳力,当然过程中秒不了大杀四方,招蜂引蝶,其中甚至包括原书女主……
所以男主还是黑化了,比原著还严重……
所有人都不知道,连读者都不知道,夏绚爱极了秋意浓,从见到她第一眼就喜欢,哪怕恶毒,哪怕她骂他打他害他,哪怕她从来不正眼看他——她是他的黑月光。
*
他长了一张谁都爱他,他谁都不爱的脸。
愿为后宫者三千,他却修大道,飞升而去,留一众女子孤独终老,人们以为他是一颗顽石心,千万年不动,却不知那心早已在遇上她的那一刻,融化了。
★心狠手辣张扬肆意的正道妖女×前期卑微后期病娇的逆袭文傲天大佬★
一句话简介:蛇蝎美人或成正道之光
立意:惩恶扬善,努力成为正道的光
内容标签: 女强 女配 穿书 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意浓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恶毒女配 初次见面,你可以去死了[修……
修真大陆天问派管辖的云中城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整个城市以白色为基调,白墙黛瓦的房屋连绵不绝,周围云雾缭绕,仙气凌然。
这是对于云中城百姓来说十分寻常的一日,长街上熙熙攘攘,灵芝仙草贩子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然而一堆明显带有异域色彩的车队引起了市民们的主意。
该车队无论是人还是物皆以玄色为底,以白色为纹,显非云中城清淡风格。
护卫们皆骑漆黑灵兽,其状似虎而长毛,猪牙狗尾,疑似凶兽梼杌,中间的轿子由四匹灵兽拉着,垂着黑沉沉的帘子,看不清里头坐着的人。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消息灵通的道:“这怕是其他门派来的研修生,前阵子咱天问派在灵秀大会上拔得头筹,按规矩,周遭门都要派后生来这交流学习。”
“这黑色为尊的调调,莫非是天玄的人?”
“天玄派也有今天啊,他们以前可是自负天下第一,嚣张得很。”
“风水轮流转嘛。”
“听说这都是因为天玄派的大弟子是个废柴。”
“啊,天玄派掌门为什么选一个废柴当弟子?”
轿子里的人闻言握紧了拳头,皱着长眉,隐忍不发,他告诉自己,以后就好了。
车队一路穿过龙胜长街,一直到天问派的山门口,在巨大的汉白玉牌坊停下。
牌坊下了禁制,车队进不去,又迟迟不见有人来接洽,为首的护卫须臾喃喃道:“这也太不把我们天玄派放在眼里了,这就是所谓的下马威吗?”他扭头看了眼轿子,嘀嘀咕咕,“公子这次怕是要受委屈了。”
等了许久,须臾终于看到山上走下来人了。那是位红衣少女,黑发如墨,一半绾着,一半披散,远远看着就是个美人,近了看更是美得惊心动魄。须臾一下子看呆了,随即不自觉扭头看了一下队伍里的少女立春,果见她脸都黑了。
立春是个二八少女,在僧多肉少的护卫群体里十分吃香,可她看不起跟自己平级的护卫,对公子一片痴心,对靠近公子的女性素来防备,不过好在立春生得清纯可人,倒是一直未有遇到真正的威胁。
红衣少女来到队伍前,居高临下道:“可是天玄派来此研修的人?”
须臾觉得对方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却没对象,“正是,我家公子乃天玄派首席大弟子,夏绚。”
“哼。”红衣少女冷冷一笑,“就是那个败在我师兄手下的天玄败狗?”
须臾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蛮横无理,怒道:“你说什么呢!”
“须臾。”轿子里的人出声,一只如白玉青葱的手掀起了门帘,露出里面那玄衣绝世的真容——斯人玉面无暇,眼泛桃花,弱不胜轻裘,行止皆风流。
那双墨眸尤为出彩,仿佛藏着江南烟雨,又似能在那烟雨中开出烂漫春华来,温柔又疏远,清冷而绚烂。
秋意浓自诩天命风流,却在看到他的这一刻,眸中闪过惊艳之色。
那双眼睛……真好看。
真想挖出来收藏。
一定比小时候收藏的糖果要耐看。
“在下夏绚,前来研修,可否请姑娘放行?”他看着秋意浓,同样被其相貌所摄。
他常年居于深山之中,此前见过最好看的女子是护卫中的立春,小家碧玉式的女子,未曾见过这般跋扈美色。眼前那一抹深红,艳如漫山秋枫,烈如红莲业火。
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夏绚垂下眼帘,瞬间敛住满眸春,连那张精工雕琢般的玉面都因此暗淡了下去。
同为美色所惊,他想的是非礼勿视,秋意浓却盯着使劲儿瞧。
秋回神,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愤,因此迅速变脸,她冷咤道:“放行?你也配!”说时迟那时快,手中长鞭如赤蛇游走,直击夏绚的面门。
“公子小心!”须臾想拦却已来不及,眼见那绝色玉面将毁于一旦。
*
现代,身穿枫叶红港风挂脖连衣裙的黑短发美少女,秋意浓正游走在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之间,追击着宛若巨大刺鲀的漆黑妖兽。
赤色长鞭如闪电般击出,迅速缠住了妖兽的刺足,她猛地一用力拉扯着妖兽砸向避雷针。
妖兽发出雷霆般的痛吼,正欲反击,她单手结印,迅速结出灭妖符阵,灵光闪烁的白色符阵迅速扩大,笼罩住了妖兽,瞬间将妖兽杀灭为大团黑烟。
浓烟轰地散开来,下头的人看着就仿佛一朵蘑菇云,纷纷猜测是城市里的哪个化工厂爆炸了。
杀了妖兽的秋意浓来到自己的保护对象身边。
那是个一身黑色定制西装的年轻人,气质矜贵,清冷疏离,予人极强的距离感。颜十分能打,剑眉星目,有古典韵味,哪怕放在娱乐圈也是天花板级别,而且特别适合演古偶,看脸就觉得是孤胆剑客、高冷仙尊该有的样子。
其周拱卫着一群紧张兮兮却没什么卵用的保镖。
年轻人看了一眼秋,“做得好。”
秋意浓笑得好看,开口却阴阳怪气:“夏绚,我不是你手下,你说话客气一点。”
夏绚诧异地看着她,“我还不够客气吗?”
秋意浓隐隐冷笑,这个笑容破坏了她本国色天香的美。
一看就是没人教过你怎么当狗。秋意浓心中冷道。
就在这时,虚空中浮现了一个人影,黑袍兜头,看不清全脸,只能依稀看到脸上有六芒星刺青。
保镖们严阵以待,“保护少爷!”
秋意浓眼尖道:“西方邪术师?”
西方邪术师即炼金术师中的邪道,他双手结印,周围雷电闪烁,避雷针滋滋冒烟,周围形成了蓝色电网,笼罩住了众人。
随即,邪术师二度结印,使得电网中飞出闪电袭击向夏绚。
保镖里有人会一点玄术,可惜毫无卵用,一下子就被雷电击中焦炭色,逐一倒在夏绚足下。
夏绚因此变了脸色,秋意浓见状冷嗤,心道:‘凡夫俗子。’
在保镖们看似努力实则毫无卵用的保护下,夏绚被雷电击中了,被操纵的闪电游走他全身,迫使他跪了下来,脖颈上出现树状的焦黑痕迹,一直往俊美无俦的脸上眼神,眼看着就要毁容了,同样起不来身的保镖队队长冲秋意浓焦急地呐喊道:“秋小姐!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秋意浓是这边人里头唯一一个好端端站着的,却袖手旁观,她笑了起来,眼神却甚是无情,“我是负责保护他性命的,只要他没死到临头,我就不会出手。”
夏绚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此刻正浑身剧痛,却忍着不叫出来,此时的他并不懂玄术,此刻只能坐以待毙,以及期待着大小姐发发善心。他心中自嘲道:这就是没有能力的下场。
看着夏绚明明毫无能力却清高桀骜的面容,秋意浓愈发恼火。
邪术师见这样竟然杀不死夏绚,又接了个引,引来十倍雷霆,夏绚终于忍不住发出惊天的痛呼,两颊焦黑,双目赤红,朝后倒下,晕厥前瞥见的是少女抱胸旁观的身影,笑容中的讥讽之意隐约可辨。
眼看着人就要被电死了,秋意浓这才出手,同样是结印,结的却是东方绝缘印,她单膝一跪,手往地下一按,整栋楼瞬间绝缘,缠绕在夏绚周围的蓝色闪电随之消失。
邪术师见状,赶紧逃跑,却被秋意浓的红鞭缠住了腰肢,秋意浓一用力,邪术师就朝着大楼的外墙砸了过去。邪术师打算结印自保,结果印还没结好,就被鞭子带着甩了出去,就这么在空中被甩来甩去,跟闹着玩儿似的。可也正是这样的人,方才故意见死不救,足见其可恶。
玩够了,秋意浓撤了鞭子,任由邪术师掉下去,这才让他有机会结印逃走。
秋意浓看向昏迷不醒的众人,在大楼边缘坐下,等待他们醒来百无聊赖之际,她掏出空间指环里的手机看起来小说。她虽然是玄门术士,但因为习惯了打打杀杀,仍旧觉得生活无聊,没事就喜欢看看小说。
她喜欢看x点的大爽文,刚追完了一篇大长文,打算找一本新的,就开始扒男女频综合的热销榜,扒到第九本,她发现男主角的名字叫夏绚,前头的恶毒女配则跟自己同名,她恼火的看向地上还浑水的夏绚,蹲下拎起夏绚的西装领子,努力把人给摇醒。
夏绚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绝美少女面恶如鬼,恶狠狠质问道:“你是不是对我心怀不满,写文编排我?你要不要这么恶心,你个yyws男!”
夏绚脑子迷迷糊糊,下意识问道:“什么?”
下一刻,秋意浓被从夏绚手中传来的闪电术法余波所击中,眼前一花,失去了意识,冥冥中听见有人说:“前世债,今生偿,秋意浓,本尊再给你一次机会。”
秋意浓一睁眼,看到的是古装版的夏绚,以及即将打在他脸上的红鞭,那是她的灵器“枫杀”。
鞭子本该以雷霆之速击中对方,却停了下来,一同停下的还有整个时空,包括飞在空中的叶子都凝滞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秋意浓眼前浮现一个类似全息虚拟游戏界面的蓝色光幕,上面一行蓝字:请为您的直播间命名。
秋意浓瞪大眼睛,‘这什么?直播流网文展开?还有这等好事?难不成我是天选之子,天命猪脚?’
她抬手刚一点击屏幕,耳边传来就一声“好的,将为您自动选择直播间名字。”
‘什么啊,我要自己选啊!’秋意浓心中呐喊。
光幕发生了变化,变成了等身镜面般的画面,显示的就是此刻的秋意浓自己——绯红霓裳,墨发如瀑,比起现代的装扮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如妖似仙。
然而秋意浓无心欣赏,她只注意到画面顶端的一行字:看恶毒女配如何保护男主。
‘这什么跟什么?’秋意浓满脑袋问号。
第2章 恶毒女配-2 直播间
直播间底下弹幕起了——
【啊,这就是《我自逆天》的第一女配?长得可真漂亮。】
【楼上,这不是女配吧?人是第一女主啊。】
【呸!第一女主是秦飘渺!】
【我才呸,秦飘渺算老几?】
【第一个出现的女主是秋】
【怎么可能是女主,你见过哪个女主毁男主容,夺男主秘籍,还要杀男主的?】
【我认为这秋意浓压根就是女反派!】
【你们都不看标题的吗?这是个恶毒女配啊。】
恶毒女配·秋意浓对人生陷入了怀疑,‘难道这是方才那邪术师制造的幻境?那这幻境也太潮流了吧?’
接着直播界面消失了,再度切换成游戏界面,她脑子里再度响起了机械音:“系统AI登陆中……您好,这里是《我自逆天》男主保护系统,我是您的助手鬼神君。”机械音忽然变得生动俏皮起来,“接下来我将为您回放您悲惨的一生。”
“什么叫我悲惨的一生?!”秋意浓惊怒得喊出来。
接下来屏幕里闪过一连串快进画面,上头她是个不作就不会死的极品恶毒女配,娇蛮顽劣并且有个大反派爹,各种欺凌男主,夺宝夺秘籍,最后甚至要杀死男主,下场当然很符合爽文定理,先是修为被废,手连鞭子都使不动,后是被情郎背叛,最后在正邪斗争中作为炮灰惨死。
秋意浓顺带围观了自己死后发展,男主身边红颜知己无数却不为所动,终得道飞升,留下一群美女为其孤独终老。
正当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时,系统又说话了:“如果您想要改变您的命运的话,请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保护男主的性命,呵护男主的心灵,保证他比原剧情更健康更快乐地成长。”
秋意浓更震惊了,“啊这,爽文男主还需要人保护吗?”
“目前还是需要滴,”系统解释道,“而且这是废柴逆袭流的男主,前中期一直很惨,内心饱受折磨,遍布风霜,后期更是心魔深重,读者普遍感觉男主太惨,读起来不够爽,所以系统才把你拉扯至此,希望你满足读者们的心愿。”
“啥玩意儿?”秋意浓不满,“凭什么是我?”
“你不参与也可以,”系统不以为意,“到时候你就会按照原剧情英年早逝。当然,你可能对这个世界的自己没什么代入感,但我告诉你的是,这小说还有下一部,背景是现代。”
背景是现代……
“意思是我在现代还要英年早逝一遍吗?!”秋意浓不可置信,“为什么?”
“因为你恶毒。”系统一针见血。
她性格确实不好,喜欢持强凌弱且冷血无情……
‘一定要让恶毒女配来保护男主,这是什么迷之爽点!’虽然对这个设定感到极其不解,但毕竟是她长命的契机,她只好答应了。
系统再度变成机械音:【发布任务一,不给男主留下伤痕。】
紧接着,秋意浓眼前的画面动了,眼看着鞭子携带着灵力就要打在如今废柴不已的男主脸上,给男主留下占据全文2/3的狰狞焦痕了,她猛地受力,使得鞭子往自己的方向震去,她被震飞,腰肢砸在台阶上,由于遭受内力反噬,狠狠吐了一口血。
看到这神转折的人全都愣住了,须臾更是低呼:“这是何苦?要引起公子的主意也不用自伤啊……”
夏绚也很是吃惊,只是表情没有那么明显,唯有眼中是浓浓的迷惑:‘这是哪一出?’
素来听闻天问派掌门之女,枫叶仙子人美心狠,素来飞扬跋扈,从不把旁人的安危放在眼里,在云中城作威作福,他原以为自己这次怎么说也得在对方手中脱层皮。
秋意浓捂着胸口勉力抬起脖颈,费劲起身,努力维持自己清傲的姿态,殊不知在别人看来即莫名其妙,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耳边传来了任务一完成的提示音。
系统提示,接下来就是要走原著就有的固定剧情了。
秋意浓瞥了一眼游戏界面显示的逆封山音,发现跟她原本的世界一毛一样,抬手就解了印,转身背对着男主道:“跟上。”
男主一行人虽然疑惑,却还是乖乖跟上了。队伍里,清纯可人的女护卫咬了咬唇。
第3章 恶毒女配-3 鞭笞男反派[修]
夏绚觉得那秋意浓古怪至极,前一秒要对自己喊打喊杀,后一秒却宁可自损也要收手,简直就像是体内有两个灵魂似的。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段前所未有的记忆,正是方才秋意浓动手抽打他的画面,可记忆里秋却没有收手,而是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鞭子上附带了灵力,打得他皮开肉绽,疼痛不已。那种疼痛从灵魂里冒出来,他不禁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那里却很平整,一点伤势都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那是……幻觉?
夏绚不及多想,乖乖跟着秋意浓入了天问。
天问派是当今第一大派,但它从微末到发迹经历了整整二十年,而靠的正是秋家的财力,因此派内的建造堪称辉煌,极尽奢侈,看的夏绚眼花缭乱。
天玄派虽然也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门派,在财力上却远输于天问派,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里越来越多的年轻战力都归入天问而非天玄。
夏绚看着满目华贵,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升级自家门派。不过这想的有些早了,当务之急是在这里先生存下来,一路上夏绚遭遇了不少轻蔑戏谑的眼神,想来他们都不会太友好。天玄派压在玄门中人的心头太久了,有朝一日落难,自然讨不得好。
夏绚叹了一口气,想自己命定如此,过不得好日子,不管走到哪儿都是这般。
他强令自己尽量不去在意那些视线,告诉自己:‘忍耐一段时间就好,又不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何必如此挂怀?’
好在天问派大部分人的修养还是有的,像秋意浓那样一照面就动粗的没有再出现第二个。
“师妹。”
有人喊了一声,秋意浓下意识停下来,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只见一玉面公子,白衣飘飘,摇着玉骨素扇而来。此人身形颀长,容貌上佳,温文尔雅,是半点英气没有的美人脸,但气度不凡,十分符合人们对仙人的认知,比起现下弱不胜衣的男主,更像个修真高手。他嘴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笑意未达眼底,却迷惑了所有人。
秋意浓发现自己认识他,他在现代是她大师兄,她爹唯一收的徒弟,少负盛名的天才剑修——天之歌。
若非有系统,秋意浓绝对会一直认为天之歌才是男一号。
看到天之歌,秋意浓脸上的戾气瞬间就消失了,高兴地喊了声:“师兄。”
夏绚注意到这表情的转变,望着秋意浓笑靥如花的模样,不由皱起了眉。
他的内心有一股酸涩漫上来,像是一口气吃了一盆子的酸枣,连唇齿都发麻发涩。
这感觉很奇怪,他明明是第一次见这对是兄妹,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感受?
天之歌优哉游哉的走过来,视线在夏绚脸上短暂停留,而后就看着秋意浓说:“这是附近小门派来的人吧?”
“什么小门,我公子是堂堂天玄派的人。”须臾反驳。
但天之歌和秋意浓都选择性忽略了须臾的声音,秋意浓的回答道:“是的呢,我现在正要带他们去见爹爹。”
天之歌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师父,我随你一起吧。”
秋意浓正想答应,就听见系统的声音:“你忘了这个渣男之后做了什么吗?”
秋意浓的笑容逐渐凝固。她记得之前系统给她看的回忆画面里确实有天之歌,还有天之歌负她的画面,但因为画面不多,当时又有更令她震惊的内容,是以并未记住。
这会儿是有些想起来了,却仍旧不敢相信——天师兄会是那种人?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曲折,比如天之歌身负血海深仇,不得为之?
虽然她是恶毒女配,但任谁看到天之歌这样不染尘埃之人,都会重新相信真善美。
秋意浓眼前画面再度暂停,半透明的虚拟屏幕上倒映着她和天之歌的身影,以及一行行弹幕:
【出现了,全书第一渣男!】
【天之歌,给老子死!】
【女配不要对他好,他是个混蛋!】
【女鹅笑了,好好看……】
【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秋意浓的笑容凝固了,‘这说的是什么东东?’
系统的声音响起,“是否阅读人物卡?”
“读。”
一张资料出现在屏幕上。
姓名:天之歌
位置:男配兼反派
cp:恶毒女配秋意浓,以及合欢宗妖女白涟漪。
人物事迹:
原最被看好的少年剑修,少负盛名。天问派大师兄,天问掌门唯一的亲传外姓弟子。后逐渐被男主赶超,心生不平而内心扭曲,开始做妖。
他先是取了掌门之女秋意浓,获取秋家势力,后发现秋意浓并非掌门亲女,就又试图接近秋采薇,结果发现秋采薇喜欢的是夏绚,愈发嫉妒。
曾尝试对女主之一的秋采薇巧取豪夺,被秋意浓发现。秋意浓狠狠的鞭打了妹妹,却在天之歌的苦苦哀求下,原谅了他。
由于得不到天问的势力,又想要击垮男主,因此他上了合欢宗掌门亲信,打入魔修内部,成为后期打击男主的中坚力量,但毕竟男配就是男配,最后被化神期的男主提剑杀死。
看完这人物卡的秋意浓脸部神经抽了抽,虽然之前已经有“先导预告”了,但真正明白秋意浓只是因为嫉妒而扭曲之后,秋意浓瞬间有些看不起他了,毕竟这些内容也太败坏好感了。
她透过屏幕看向仙气逼人的天之歌,心里震惊不已:想不到你是这样卑劣之人,亏她……
秋意浓虽是个娇蛮杀胚,但毕竟是怀春年纪,对相貌气质实力都是一等一的天之歌颇有好感,甚至想过嫁给他,怎想日后会是那般,此刻是怒意翻涌,不过她的注意力并非全在情爱上,“还有,系统,并非掌门亲女是什么意思?”
系统避而不答:“这你以后就会知道的。根据现在的剧情,你有两个选项:A,给天之歌带路,B,打他一顿。”
秋意浓没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打他一顿?”
“为了爽啊。”
果然弹幕里已经出现了一些激动的言论:
【这该死的伪君子就应该狠狠打一顿】
【女配你倒是上啊!】
【女配舍不得,毕竟那是她官配。】
【这要是能让男主打就更好了,可惜他现在没有实力……】
【男主要很后期才能揍到伪君子】
【好烦啊,我等不及了】
系统解释:“如果你满足了观众关于爽点的要求,将有机会获得观众刷的礼物,礼物将直接兑现到现实中。”
什么礼物?
秋意浓点开礼物区一看,吓了一跳:极品救命仙丹,极品法器,提升法器实力的炼器皿,神剑哀霜,可维持10分钟的大范围冰冻弹,食之可伪装亡灵的幽冥草……
有这些还需要什么杀人夺宝啊?
秋意浓看了看天之歌,忽然觉得打他一顿也没什么。
若是从前,她肯定舍不得伤了那“绝世天颜”,会觉得暴殄天物,现在一想到他将来会做的,呕的要死,怜惜之情迅速烟消云散。
往日里她觉得分外好看的面孔忽然不香了,心里想着‘生得太女气,不愧是走路全靠吃软饭的小白脸,还不比不上旁边的男主帅气。’越看越觉得不顺眼,握鞭的手也痒得很。
时空暂停被动解除,天之歌问道:“师妹意下如何?”
“不如何。”红衣少女冷冷道,忽然现出法器枫杀,朝着自己那一向关系良好的师兄抽了过去。
天之歌没想到师妹会突然袭击自己,躲闪的速度慢了一点,被打了个正着,花了玉面,他一脸懵逼,“师妹”
秋意浓忽然想到他喊秋采薇也是师妹,越发光火,“谁你师妹,叫我大小姐!”手下也更狠了。
路人震惊,“大大大小姐疯了?”
“快阻止她!”
“她鞭子太快,我怕被误伤。”
“咱也不敢啊。”
“快叫掌门!”
天之歌被打得白衣绽枫,众目睽睽之下,他即感觉丢脸想反击,又考虑到自己好师兄的人设,再加上等会掌门就要来了,他委实不敢当着人老爹的面打他女儿,只能狼狈闪躲。
目睹这一切的夏绚比别人还懵逼。
他不知道天之歌和秋意浓以往的关系很好,只觉得这红衣丫头是真的疯。
与此同时,他心中涌起一股隐秘的快意,好像等了很久都没有吃上的糖,如今被人塞了满嘴,甜蜜又窃喜。
恍惚间,夏绚似乎看见云中城十里银妆,那秋家千金换下了标志性的红装,换上了代表婚嫁的白银霓裳,佳人绝色,如妖似仙,可与她同拜天地却是她的师兄。她与之对拜,笑得幸福甜蜜,眼神明亮而天真。他在一旁看得心如刀绞,却只能维持淡漠神色。
一回神,夏绚眼前仍旧是那红鞭作响鸡飞狗跳的场面。
幻觉?今天我这是怎么了?夏绚苦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为转移注意力,他命自己把视线从那边挪开,侧首看了眼身旁路人,问道:“你们门派日常如此?”
路人一脸惊慌,显然是被秋吓到了,“不是啊,我们门派平日里可和谐了,就大小姐是个疯子,时不时……”
秋意浓本身性格就十分恶劣,突然打人是常有的事,所以大家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连天之歌都难逃毒掌,这大小姐的疯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直播间一片歌舞升平,无数人发666和999,还有鼓掌的表情,真的有一个大佬来刷礼物了。打架的间隙,秋意浓瞥了一眼,发现是个极品救命丹。好东西,秋意浓笑着越打越欢。大佬连刷三个救命丹。秋意浓顿时对自己在这个不友好的世界苟活下去多了几分信心。
第4章 恶毒女配-4 父亲是反派[修]
半夜,禁闭室的门被蓝衣仙子悄悄打开了,红衣少女正屈膝坐在蒲团上,托着腮满脸不高兴。
“采薇?”秋意浓惊讶地看着偷溜进来的妹妹,“你是来给我送吃食的吗?”
印象中,自己这个妹妹是很乖的,对她这个姐姐是即崇拜又畏惧,虽然姐妹关系称不上有多好,但秋意浓觉得以采薇的性格,应该是来送温暖的。
果然秋采薇变戏法一样变出了馒头和水壶。她们虽然修仙,但还没有彻底辟谷,年轻都贪食,秋意浓更是有吃一日三餐的习惯,这会儿被关在这里面壁思过,确实有些饿了。
秋意浓伸手想去拿,结果妹妹却退了一步,“等等姐姐,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打大师兄。”
秋意浓想到天之歌跟妹妹有一段,心中膈应,但又想到妹妹喜欢的并非天之歌,至少没有主动跟姐姐抢男人的戏码,这膈应好了些,“没什么,就是忽然看他不爽。”
秋采薇讶然道:“你不是很喜欢大师兄吗,以前没每次见到他还会脸红呢。”
“谁脸红了!”秋意浓大怒,起身抢过妹妹手中的食物,“而且谁年轻的时候没眼瞎过,那都过去了,我现在可讨厌他了!”
秋采薇讷讷点头。
秋意浓想到后面妹妹喜欢的是男主夏绚,觉得不妥,她语重心长地对妹妹道:“这男人呢,不能光看他的表面,还要看他的内在,很多男人是不能要的。”
“你是说大师兄不是好男人?”
“不知是大师兄,还有其他的,比如那什么天玄派来的夏绚,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秋意浓虽然不敢直接对夏绚不好,但私底下吐槽两句她还是敢的。
“姐姐,你才第一次见人家呢,怎么就说人家不是好东西了?”
“我看他面相就很不好!”
“哪儿不好了?”秋采薇不解。她今天在庭院里也看到过夏绚了,觉得那小哥哥长得挺好看的,且身负正气,是那种典型的少侠脸。
“他桃花眼,一看桃花运就很不好,这样的男人往往不忠,处处留情,谁喜欢他谁倒霉!”秋意浓一想到自己来这里不过是给男主送爽点的,心里头就不爽,越说越气。
这时候弹幕有意见了:
【别胡说,我夏哥天下第一好男人】
【夏绚终生未娶呢,怎么能说他不忠?】
【就是,连对象都没有,谈什么中不中?】
【夏绚个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这还能有的骂?】
【可夏绚毕竟开了后宫】
【后宫是有,但他都没碰啊】
【你们说】
【夏绚是不是不行?】
秋意浓这会儿才不管弹幕怎么说呢,毕竟这又不是走剧情,哪怕是工具人,也得有自己的想法吧?她就不喜欢夏绚怎么了?
秋意浓恶狠狠地啃馒头。
她不知道,夏绚本人就在这附近。
他眼见秋意浓被其父家法伺候,心中担忧,就带了些天玄自制的特效伤药过来。
夏绚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一个刚认识没多久且脾气糟糕的臭丫头,她受伤的事跟他一点关系没有,照理来说他不应该多管闲事,但他心里虽犯嘀咕,脚却不听话地把他送来了。
现下无意间听了这壁角,夏绚深感自己多此一举,‘她声音中气十足,想来是没有什么大碍,我又何必来送什么药?’他想。
被秋意浓这么胡乱评价,夏绚当然生气,‘统共我才跟她说了几句话,就叫她这般下定论?’这种跟人不熟却被否定,还不能冲过去自证的感觉格外憋屈。
他素来不在乎外界的评价,可任谁被这么红口白牙地污蔑,也会心生委屈。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嘟囔道:“我哪儿不忠了?”
现在的夏绚根本还谈不上桃花旺,除了立春偶尔暗送秋波之外,没有女性特别关注他,毕竟他是天玄派出了名的废物,在这个强者至上的修真-世界里渺如微尘,所以秋这话在他听来完全狗屁不通。
夏绚暗下决心,以后要是有了道侣,他就一心一意只对那人好,好叫这有眼无珠的秋大小姐瞧瞧,什么叫做专情。
他气得拂袖离去。
秋意浓打了天之歌,爽是爽,可也惹了麻烦。
她爹秋千山素来宠女,平日里哪怕她作上了天,都很少受到惩罚,可这次秋千山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又打又骂,显然是真动了怒。
秋意浓有些惆怅。待妹妹走后,她不由感慨道:“真爽,不如,下次,我还干?”
秋千山很少管她,这叫她觉得迷之快乐。
阴冷的声音响起:“下次还要胡闹?”
秋意浓打了个寒战抬起头,发现他父亲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禁闭室。
秋千山穿了古装,看起来比西装更庄肃,但实际上没什么区别,以至于她下意识迅速地调整坐姿与表情,不让任何骄纵之色显露出来,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就跟在现代时一样。
“不是的父亲,女儿没有这个意思。”
对于父亲,秋意浓又敬又怕,敬畏于他深不可测的实力,也怕他的暴戾。秋千山在外人看来是大侠,在秋意浓看来却是个恶魔,大部分时间正气凛然的恶魔。所以她虽然想要惹怒父亲,却又害怕真正惹怒他。
秋千山没再翻她白天打人的旧账,而是说:“外头最近不太平,出了尸灾,现在各大门派都派人出去平难了,我们门派年轻一辈,就属你能力最强,所以还是得你去。你现在回屋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准备出发吧。”
从现代而来的秋意浓觉得这很像游戏npc发布任务,莫名觉得好笑,“好的,父亲。”
秋千山本是测对着她,这会儿缓缓转过身来,垂眸凝视着秋意浓,“明天的队伍里会有各大门派的青年才俊,你路上观察一下……”
秋意浓的脸色沉了下去。
果然秋千山的下一句是:“找机会把有天赋有前途的给做掉。”
秋千山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大侠,他把持着的天问派从微末一路攀升到第一,其中使了多少肮脏手段,连女儿秋意浓都只知其中二三,而这二三都是经过秋意浓之手的。
秋意浓年幼时就天赋极佳,被秋千山忽悠着去做了不少坏事,后面大了,生出叛逆之心,却被秋千山三两下打回去,并用手段给虐服了,平日里秋意浓虽反叛出格,却不敢忤逆秋千山,这会儿也只得应道:“是,女儿明白。”
弹幕又刷了起来,大多是【反派啊啊啊】【宰了他啊】这样隔着屏幕的无能叫嚣。
秋千山虽然不是最终boss,却也是颇遭人恨的角色,属于传统反派,也就是那种道貌岸然的正道伪君子。别的反派可能因为美强惨而吸粉,这种货色就怎么洗都洗不白了。
弹幕一时间群情激奋,有人甚至连秋意浓一起骂,骂他们是【狗父女】【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也有人模仿上一个人,希望借秋意浓的手惩治秋千山。
直到秋千山离开了禁闭室,秋意浓才松了一口气,注意力略微被弹幕吸引。她翻了翻弹幕,叹气道:“你可能想桃吃?”
天之歌,她想打就打了,那家伙虽然看着光风霁月,仙气飘飘,很符合人们对少年剑仙的期许,好像很能打的样子,其实不成气候,不然他后期也不会频频借女人的势,而秋千山就不一样了,他有实力有手段,还有一颗远比天之歌脏的心。
秋意浓觉得系统是很厉害很神秘,拥有能把她的灵魂从现代扯到古代的神奇力量,但弹幕背后的家伙估计大多不怎么样,一个加强连都不够一个秋千山打,她不需要言听计从。
秋意浓关了弹幕,直播虽然还在继续,但她视野里不再有虚拟屏幕,看着古香古色的家装陷入了沉默,‘到了古代,我还是要受他摆布啊……’她在心底哀鸣。
秋意浓脑海里浮现了一张少年俊丽的面孔,那是画皮妖,她少年时的情郎。画皮妖带着她在原野上飞奔,带着她游戏山水,带着她见识美丽而鬼魅的妖城,直到某一天,城门大开,涌入修士,血染妖城。
画皮妖憎恨的看着她,质问她是不是一开始就设计了他。
“你可真是蛇蝎美人,”画皮妖用染血的手抚摸着她稚嫩却美丽的面庞,“我好想剥了你的皮……”焚城的火光之中,走出来庄重而霸气的中年男人,那是她的父。
父亲对群集的修士们宣布,她就是这次攻打妖城成功的关键,是他布下的美人计。众人纷纷称赞她,她却在那一刻心寒无比,她想要说出真相,却被秋千山用术法封住了嘴。
她当然想过要反叛,但打不过说不过,又做不到大义灭亲,反而自己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暴戾,遭受众人厌恶。
如今的秋意浓仍旧做不到反抗父亲,但她忽然想到了之前在天之歌人物卡上看到的细节,“鬼神君,所谓的‘秋意浓并非掌门亲女’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5章 腐尸王朝 出发升级打怪[修]
天问派如今已经是天下第一派,而掌门秋千山是为万人之上的武林至尊,是以他的命令一出,修真界众人当即配合莫敢不从,第二天秋意浓一大早,就见到了即将出发打尸的队伍。
像夏绚那样,因为门派在灵秀大会会上输了而被派遣至此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除个别身体有恙的,皆齐刷刷站在习剑坪上听候发令,粗略一算约莫有三十人。
并飞所有人都服天问派,大家多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觉得比赛这次输了是输了,不代表过两年再比也会赢,有人就开始抗议了:
“不是说叫我们来研修的吗?这连皮毛都还没学上,就得听君驱策了?”
“就是,这种打僵尸的小事就不能交给其他人吗?我可是xx门派的未来继承人,我爹说了,我只需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偌大的天问派难道就没人了吗?”
如此云云。
习剑坪沸反盈天,听得秋意浓频频蹙眉,忍不住喊了声“吵什么吵,不愿意去没人逼着你去!赶紧回屋子找你娘喝奶去!”这就是秋意浓的性格,火爆的脾气收都收不住,尤其是今天被迫起早,起床气都有了。
古人多早睡早起,秋意浓被侍女叫醒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气得她差点当场捏决惩罚人,但忽然想起还要去升级打怪,就忍住了。
“臭丫头,你说什么呢!还不是……”某位对别人话代入感格外强的路人甲转身对来人怒目而视,却在看到秋意浓的刹那,声音弱了下来。
“还不是什么?”秋意浓冷眼看向挑事的路人甲。
路人甲离宁相貌平平,仅眉心一颗红痣较为特别,虽骄横却横不过秋意浓,被那冷眸一睨,瞬间怂了,想到这还是人家地盘,索性忍了。
你美,你说的都对。离宁心想。
剑坪上诸仙家少年大多并不想当天问马前卒,奈何昨天都受到过自己门派长老或者家里人的传讯,答应了要帮着天问派打僵尸。虽然没人压着他们去,但他们却也不得不去。
秋意浓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看到那玄衣的身影。
他倒是安安静静的,一句话没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的夏绚在一堆贵公子之中,并不起眼,反而很容易被忽略过去。他虽为男主,距离发迹的时间却还早着呢,队伍中有五六个姑娘,一个个眼睛都盯着最前头的天之歌,哪怕天之歌并不是她们应该追随的人,是霸权天问的掌门弟子。
任务的发起人最后一个到,秋千山一反在秋意浓面前的冷漠,笑呵呵的,看起来慈祥可亲,“让诸位就等了。此次叫来各位英雄少年呢,是希望大家随小女一同去往凡间,解决尸患难的问题。凡间近日里爆发尸潮,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吾辈虽可高居云端,享受安宁,安能忍看这生灵涂炭?所以在下还请各位少侠,伸仁义之手,行绵绵内劲,拯救这苍生于水火啊。”
这些话在秋意浓听来虚伪无比,但落到这古代少年们眼里,不可不谓之高义。方才还跟秋意浓呛声的离宁眼中星光闪闪,跟粉丝见到偶相似的。
大家出发打怪的情绪十分高涨,唯有秋意浓在人群中冷哼。
昨夜她通过系统总算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原来她并不是秋千山的亲女儿。她生母是普通人,难产而死,生父姓卫,叫卫浮生,是卫家叛徒,在即将被族人围剿,濒临灭亡之时,托孤给好基友秋千山,可谁知秋千山表面上待她如亲女,实际上看中了她跟卫浮生一脉相承的天赋,只想着利用她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来削弱对手实力,提升自己门派的地位。
她还知道了,现代也是差不多的剧情,总之血缘上他们俩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只是如果没有系统,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永远为其驱策。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秋意浓连鞭子都不拿了,只想冲到秋千山面前,一个雷决劈死他。好在系统提醒她,现在的她根本打不过秋千山,她才罢休。
阴谋论一点,说不定她亲爹都是秋千山害死的。虽然没有证据,但确实像是秋千山能做得出来的事。据系统说她本命叫卫秋,秋意浓心想“我卫你妈!”
秋意浓看着秋千山那道貌岸然的老脸,心想的是:死老贼,我跟你没完!
秋千山并不知道秋意浓已经知道真相,并且即将反目,还让她带队,率领众侠士去打僵尸。他秘音道:“切忌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有天赋的,也不要留下证据。我天问的明天就靠你的了,我的乖女儿。”
秋意浓不敢立即反水,像往常了一样乖乖称是,心里想的却是:你不是让我一个天赋者都别放过吗,我就让他们一个不死,我气死你!
而这养父女之间的交锋,外人一无所知。
大部分人都听过秋意浓的凶名,对此颇有微词,含蓄点的就说“掌门大人,我看此等大任应该交给你门派男子较为妥当,贵千金应该受我们保护才是。”暴躁点,如离宁的就直接说“伤天害理的事还可以靠秋大小姐,这救苦救难的事儿交给她,怕是要出大乱子咯。”……但这些都被著名“宠女”的秋千山忽略了。
于是乎,顶着救世旗帜的仙家少年们,加上个别像夏绚一样出身名门者自带的侍从,再加上包括天之歌在内的天问本门弟子,近百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秋意浓知道,如果按照原剧情发展,这里的人都得死。
准确来说,除了夏绚、天之歌和她这三个重要角色之外,所有人都得死。
而少年们对未来一无所知,带着初入江湖的豪情,意气风发地出了山门。
云中有仙,虚御风,下凡尘,灭业火,救众生。
这一战,注定死伤无数。
男主夏绚正是在此一役,顶着“再世观音”的名头,横空出世。
同时,也是在此战役末端,他差一点被女配秋意浓,同其他少侠一起被陷杀于云上坡。
风云起,恩怨集。
然而此时此刻,夏绚并未多想,只是在队伍末端,望着队伍首段那一抹惊世之红,陷入了诡异的暧昧情愫。
这时候的秋意浓是耀眼的。因着家世背景,这么多心高气傲的仙家儿郎都得听其号令,唯她马首是瞻,是不可否认的天之骄女,群龙之首。
而这时候的夏绚却顶着旁人看废物的眼神,黯然无光,卑如微尘。
枫叶仙子心狠手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即便如此,谁不慕其风华?
世人皆贪恋美色,见此等佳人,扪心,谁敢自称无动于衷?最多不过是隐藏的隐藏,嘴硬的嘴硬。
第6章 腐尸王朝-2 柔弱的妖女
尸灾的原因目前不明,只知道是凡间皇城率先爆发,而后向周遭城镇辐射性蔓延的。连秋意浓都不太清楚内幕,因为在她“悲惨的一生”视频回放里,只看得见她作为女反派布置各种阴谋诡计的画面,而没有揭秘部分。
秋千山的本意是让她领着诸少侠往最危险的地方去,然后一举陷杀这群人,所以原本秋意浓是借着“调查清楚真相,找到根治尸潮方法”的理由直接带人去皇都的,但如今的秋意浓就想跟秋千山唱反调,因此没急着率人上京,而是在云中城下方的凡人小城镇扫荡僵尸。
说是僵尸,但跟传统意义上的僵尸不同,尸身并不青黑发紫,更不长毛,只是腐烂的非常严重,腥臭无比,也不畏光,十二时辰无休止地蹦跶伤人,民间驱赶僵尸用的糯米不起作用,普通的刀伤也不影响他们行动,只能砍掉他们的脑袋或者用火烧死。
更准确的用词应该是腐尸。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腐尸速度快,力气大,且会把尸毒传染给咬过的人,危害性极大,但对于修真者来说,这不过是最低级的鬼怪,根本不足为患。少年侠士们打了两三天的小怪后不耐烦了,作为民意代表,离宁怒槽:“这要打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要一个城一个城的扫荡?这天下如此之大,要扫到何年何月?”其他人附和,“就是啊,这没完没了了还!”“让玄门外门子弟来也能搞定吧,何必兴我等之师?”
大家都自负是天之骄子,来就是要搞一波大的,而不是当一名“清洁工”。
打头的秋意浓冷笑一声,心道:‘一群蝼蚁,还敢争主角之锋?我让你们当环卫,是为你们好!’
显然没人会承这份情,大家都听进了秋千山的慷慨陈词,决定要当救世英雄。秋意浓不带人去皇都,他们自己中却有人提出来了,“既然皇都是一切的源头,在那里一定能找到问题的关键。”
大家觉得这说的很有道理,就叫最敢叫嚣的离宁去跟秋意浓“进谏”。
秋意浓嗤之以鼻,躺在两棵树之间的吊床上,优哉游哉,“要去你们自己去,别挡着姑奶奶我晒太阳。”
这哪儿行?好歹秋意浓是天问掌门钦点的领头人,怎么能直接掠过呢?
离宁走了没多久,天之歌又来了。
秋意浓烦不胜烦,起身吼道:“都赶着去死是不是?”
天之歌被吓了一大跳,又之前挨揍的经历,他对这大小姐越发厌惧了,可他并不表现出来,只是和和气气道:“师父的任务是叫我们解决尸患,光是在山下小城里杀僵,是完成不了任务的,到时候你也不好跟师父交代。彼时若是尸毒扩散,我们就是全天下的罪人了。”
秋意浓心说,你师父可没真希望我们能解决尸患。
但不得不说天之歌的话没毛病,继续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原著是因为男主被激发了血性和能耐,因此才大杀四方,一口气杀了关底boss才解决了问题,如果她不带男主到处溜一圈,说不定问题就彻底解决不了呢?这时候系统也发出提示了:【请宿主不要偏离剧情。】
这意味着秋意浓不得不走一遍原著的行军路线,甚至不得不在云上坡陷杀男主一次。不过想到系统和弹幕对男主的保护,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秋意浓只好收拾起自己的懒散,命令大家北上。
命运的齿轮再度转动。
北上的第十四天,解决了八座城的腐尸之后,秋意浓他们终于碰上了新的剧情任务。她看着像是白蛾子一样扑着纱衣小翅膀,惊慌失措的跑入修真者阵中,还一头栽在男主夏绚怀里的美丽女子,冷笑一声道:‘终于来了。’
白衣女子容貌清丽,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却是清纯耐看,加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像极了遇到了遇到猎人的小鹿,我见犹怜。此刻他正在夏绚怀里瑟瑟发抖,嚅嗫道:“少侠,救我!”这叫旁的男子羡慕无比,有的说“姑娘放心,小爷我保护你!”有的说“夏绚,你最厉害你去杀僵尸,我来保护她!”场面一度混乱,直叫女修在心底呵呵叹男人。
秋意浓瞥了一眼身旁的天之歌,果然发现天之歌的视线胶着在了那白衣女子的身上。前世,秋意浓还以为天之歌多么的高岭之花,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会为美色而动的凡夫俗子。
秋意浓看着紧挨着男主的白衣女子,笑容越发讥讽。不用看角色卡,她也知道那女子是谁——合欢宗妖女,白涟漪。
白涟漪一开始喜欢的是男主,却发现男主就是根木头,怎么撩都撩不动之后,就改为勾引天之歌,后面在明知天之歌已经是有妇之夫之后仍旧狗改不了吃屎,跟天之歌双贱合璧。
出于女人的直觉,秋意浓看到白涟漪的第一眼就觉得厌恶,哪怕不知道白涟漪未来会做什么,也觉得讨厌。换成过去的秋意浓,恐怕是会马上针对白涟漪,但如今的她注意力反而在男主夏绚身上。
夏绚的话不多,但目光温柔,他拍了拍白衣女子的肩膀,然后把她推入旁边路人乙的怀里,“照顾好她。”然后真就上前杀尸去了。
若非看过剧本,知夏绚不凡,秋意浓定会说一句“自不量力”。
夏绚的修为不算高,但打起僵尸来,身形干脆利落,杀伐果断,一刀可以串两只,反手还能干掉两三个,闪转腾挪时,仿佛有高光打在他身上,跟那些故意放水不出力的公子哥形成鲜明对比。
离宁就属于不出力的那种,总是躲在侍从身后大呼小叫,虽然他并不是没有修为,但是他胆子小,腐烂的走尸委实骇人,总是把他吓得一惊一乍,还好他的侍从恳然颇为给力,从不让丧尸靠近主子。
躲在路人少年怀里的女子身上只有微弱的灵力,看起来弱不经风,这激发了少年的保护欲,护着女子试图杀出重围。
路人乙的同门不由喊了声:“别走!回来!”
路人乙系属于天灯派,很讲究阵法和协作,现正大摆七星阵,路人乙代表的是七星中的“瑶光”,并不需要多努力杀敌,只要站在阵眼上就行了。
现在瑶光跑了,七星阵自然破了。
秋意浓见此,冷哼一声,“废物!”,而后从最安全的杀阵中心走出来,按住某前锋肩膀往后一扯,把自己暴露在腐尸大军的面前,“都让开。”
天问派的人喊了一声“别!大小姐!”似乎觉得秋意浓就应该在阵中心休憩着,而不是以千金之躯上阵杀敌。
夏绚的心也被提起来了,他一剑砍了扑上来的腐尸,想去保护秋意浓,可因为隔了太远的距离,灵力又跟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十七八个腐尸冲上来围杀秋意浓,他张嘴想要喊她的名字,“秋——”
秋意浓捏决,一跪,在地面上用自己指腹的血迅速写下游龙般的字:敕令。
“令”字末尾如蛇,游走而下,瞬间,血光笼罩着秋意浓,形成血色的保护罩,接着,保护罩迅速扩张,半径五十米内,丧尸皆灰飞烟灭。
字面意义上的,灰飞烟灭。
敕令急急如律令符,诸邪皆退。
连一些心术略有不正的仙门弟子也被殃及,莫名被带飞,且齐齐吐了一口血。
心魔,也是诸邪的一种。
见过她释放这一招的同门弟子才要阻止她出手。
其他没见过世面的仙门弟子都愣住了,他们只知道枫叶仙子心狠手辣,却不知,如果她真够毒辣,那可不是脱一层皮那么简单。
夏绚也愣住了,莫名觉得自己被抢走了什么。
队伍里,白涟漪柔弱的依靠着路人乙,她脸色清白,表情略微狰狞,十分难看,此刻正身受重伤,站都要站不住了,如果不是强行忍着,早就已经口喷鲜血。好在路人乙虽是个愣头青,却心无旁骛,并未被秋意浓的符给伤到,才让她能接着演下去。
路人乙还以为白涟漪是真柔弱,注意力从秋意浓那拉扯会几分,安慰道:“别怕,我们都很强,会保护你的。”
第7章 腐尸王朝-3 胭脂王爷
夜晚,一行人“借宿”在酒楼里,昔日红袖纷飞纸醉金迷的地方,如今一片狼藉破败,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血迹和碎肉随处可见。尸体被侍从们逐一收拾了,少侠们有一大半却没有选择立即休憩,而是围坐在大厅里,听那白衣仙女讲自己的来历。
白涟漪表示自己是仙宗小门派的弟子,下山化缘,不料却遭遇了腐尸围攻,队伍里的师兄师姐都死了,如今只剩下她一个。
夏绚问道:“那姑娘的门派在何处。”
白涟漪说自己的门派叫“沐恩”,在帝都以北的仙山上。
大家纷纷表示没听过,不过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没名气的小门派。
离宁会找关(茬)键,“那你为什么会跑到南边来?”
虽然修真者可日行千里,但很有地盘意识,一般不会跑这么远化缘。
白涟漪脸色僵了一瞬,笑说:“我们门派的宗旨是兼济天下。”
夏绚不愧是x点男主,很会施恩美女,对白涟漪说:“如果你害怕的话,就跟着我们。”意思就是会护送她,至少到京城,甚至送到北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队伍里女性属于少数,就算对白涟漪不喜,却不好开口赶人。唯有秋意浓很不讲规矩地道:“谁许你让外人跟着的?”
视线再度集中到了秋意浓的身上。
“你这人好生歹毒,白姑娘无亲无故的,你赶人不就等于杀人么?”说这话的是离宁,他虽方才找了白涟漪茬,但并未对白起疑,且他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跟秋意浓呛声,他就觉得秋意浓说什么都不对。
其他人都附和离宁。
连夏绚都皱了皱眉头,不太赞同秋意浓的样子。
秋意浓当然知道对白绿茶不能这么直接,但让她把这个未来会绿了自己的碧池放在队伍里,实在是太考验她的心性了,她这会儿没用鞭子直接抽到对方哭爹喊娘,就已经很违背原始人设了。
秋意浓摸上了腰间的枫杀,所有人都十分紧张,有几个已经挡在白涟漪身前。天之歌都耐不住,开口劝他了:“师妹,这姑娘未曾对你不利。”
秋意浓瞥了眼那几个护犊子似的少年,又看了看天之歌,嗤笑道:“你们紧张什么,我又不会二话不说就打人。”话音一落,夏绚和天之歌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秋意浓一肚子火,又不好大众打人,一时间还想不到办法赶走白涟漪,整个人都不好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用笑容作为掩饰,其实马上要心态爆炸了。
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悠哉悠哉略带笑意和酒意的声音响起:“哟,这么多人?本王的府邸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
紧接着是侍从的声音,“王爷,王爷,这不是您的府邸,这是……”
门外有人抬头看了一眼门楣,“哟,这是本王常去的酒家啊,把那善弹的红玉儿给本王叫来。”
侍从无奈,“红玉儿已经死了。”
“怎么突然死了?”
“您给亲手杀的。”
“本王为什么要杀人?”那人显然因为醉酒而失了忆,“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本王怎么可能知法犯法呢?”
方才气氛紧张,无人说话,就算落一根针在地上都会脆响,何况是这么无厘头的对话。所有人都看向门外,而门外走进来一个醉醺醺的身影,一身鹅掌黄的华服,长得面如冠玉,虚着一双狐狸眼,醉眼朦胧。
这人仿佛乱入,根本不像是这腐尸横行的末世之人,倒像是太平盛世的胭脂公子。
“哟,今天聚福的生意这么好啊,不过这大晚上的,大家不在屋里弄红袖,聚在这干嘛?”黄衣公子俨然喝傻了,“是还没喝尽兴吗?那不如随本王一起,小二,上酒!每桌都上!”
黄衣公子的慷慨没有换来众人的赞美,他疑惑地扫了一眼人群,“你们怎么都穿的一样啊?”
在场的先门子弟,各自有各自的派服,只是既然入了天问当习生,自然也随了天问派,都穿了一身“孝”,反倒是天问派大小姐是红衣似火。
不过仔细看他们的衣服还是有差别的,领口、袖口处都有象征着家族或门派的徽纹,譬如代表天玄的深墨兰花,代表离氏的碧青水波。
黄衣公子从万白丛中发现了一点红,他朝着秋意浓踉踉跄跄的走过去,近了,指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道:“这是新的头牌吗?”
众人脑子里都响起了一声“完了”,而秋意浓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大家都觉得秋意浓下一刻就会将这可怜的凡间王侯往死里揍,曾经被揍过的天之歌甚至有些期待那样的戏码,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秋意浓端坐着,没有出手,还耐着性子道:“我不是。”
所有人都觉得秋意浓人设崩了,有人觉得自己在做梦,或者秋被夺舍了,秋大小姐怎么可能会这么好性子呢?
秋意浓下一句把众人拉回现实,“不想死就给我坐下。”
这才像是秋意浓的风格嘛,众人松了一口气。
秋意浓没有揍黄衣公子,因为她知道这人是谁。
秦漱,字舒之,号云舒道人,当朝九王爷,因封地在岭南,所以又叫“岭南王”。
他是重要配角,男主兄弟,未来皇帝。
更让秋意浓肃然起敬的是,这家伙是原著真正的大赢家。
秋意浓用意念打开了弹幕,不出所料,果然看到了一众鬼哭狼嚎:
【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光环来了】
【这才是本文真主角】
【猪脚!你终于来了!】
【夏绚退下吧】
这不过是读者的调侃,并不是说此人真是男一号,而是他的命好到宛如男一号。
弹幕还说:
【不羡夏皇,唯羡九郎。】
【我做梦都希望自己是岭南王】
【这货才是全文唯一赢家啊】
【岭南王绝对是个黑的信不信】
【楼上就是嫉妒!】
【嫉妒你个der】
【秦狗,还我兰兰!】
【兰兰没嫁好不好】
【他可以强娶!】
【我不听,兰兰一生冰清玉洁!】
秦漱此人不但躲过了作者的刀雨,其他配角都被作者写死,以赚眼泪,唯有他苟住了,还苟成皇帝,苟到后宫三千。连女主之一的林兰兰,在番外里,都被暗示会成为他的妃子。
在男频文里染指男主后宫,还不死的,就问还有谁!
弹幕炸了,秋意浓看了个热闹,随即就关了。她也看到了类似让她惩治秦漱的弹幕请求,但她没回应。她打天之歌时很起劲,但这会儿看着醉醺醺,手无缚鸡之力的秦漱,却没有动手的欲-望,大概是因为他们无冤无仇吧。
她虽然不喜欢秦漱,却对秦漱的结局感到羡慕,看秦漱感觉颇为顺眼。
秦漱没有听话地坐下,而是抬手想要抚摸秋意浓的脸颊,“姑娘你好美……”
她很好脾气地只是拍开他的爪子,“慈爱”地看着秦漱,而后对追着秦漱来的侍从说:“我们是仙山上下来的道士,来调查此次尸潮之事的。这酒楼已经被我们的人清理干净了,很安全,没有腐尸,你扶你家王爷上午休憩吧,这里我会派人守着的。”
侍从米谷对秋意浓道谢,而后在仙门弟子的指引下,扶着秦漱匆匆走向二楼。
米谷不敢多看秋意浓,因为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仙家绝色,自己是没有资格多看的。不过他心里止不住地一遍遍回味,‘真美啊,绝不是红玉儿那种庸脂俗粉可比的,大抵当年的云妃也不过如此,也只有这样的容色,当得起倾国倾城一词吧。’
秦漱推开侍从,大声嚷着:“不要,我还要喝!我要酒,要美人!!”然而帮忙的仙门弟子深怕他惹怒了秋意浓,使了术法令他晕厥。
所有人都对秦漱十分无语,对秋意浓的“仁慈”大惑不解,甚至有不少都怀疑秋意浓是看上了这人间王爷的脸,看天之歌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唏嘘。
殊不知,厢房里,四下没了修真者,秦漱骤然“清醒”过来,精明的狐狸眼眯了起来,跟方才那酒囊饭袋模样截然不同。
第8章 腐尸王朝-4 欺负男主[二修]……
当天晚上秋意浓做了个噩梦,梦里云蒸雾绕,看不分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白色帘幕之后是紧紧依偎的两人。她走近看了,那被拥着的女子转过身,是白涟漪!她娇软地依靠着看不清脸面的人,娇声道:“郎君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秋意浓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对未来的担忧,于是推开白涟漪,揪住那男人的脸猛地朝自己靠拢,英俊的面庞破云而出,她发现那竟然是——
夏绚的脸!
秋意浓被吓醒了,醒来后始终无法明白,为什么会梦到夏绚。难不成他还担心夏绚爱上白涟漪不成?夏绚是个典型x无能二次元男主不说,就白涟漪那货能成气候?
秋意浓越想越气,很想质问夏绚为什么梦里的他会跟白涟漪有一腿。当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最终她没去质问夏绚,也没去找白涟漪麻烦,她觉得这个女人不重要,转而去找了秦漱。
秦漱虽然是个配角,但在这个副本里还是很关键的。尸潮是从京城开始扩散爆发的,而秦漱是京城来的,还是个王爷,应该知道些内幕,所以秋意浓来打探消息。
她当然尝试过通过弹幕和系统了解真相,可惜弹幕相关的评论都被屏蔽了,而系统也并不打算剧透,还告诉她:【人生的乐趣在于挖掘与发现】,秋意浓怀疑这是戏谑和戏弄,但苦于没有证据。
秋意浓找到秦漱的时候,秦漱还没穿好衣服,胸襟处露出了一抹白,再露一些就能看到红梅了。
秋意浓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在剧本回放里,她都已经嫁人了,可实际上她还是个的连男孩子的小手都没怎么摸过的纯情少女。
不过她很快清醒过来,虽然眼前的美色十分诱人,但这货是小说里真真正正大开后宫的种马男啊,怎么可以馋他!那还不如馋夏绚呢!
秋意浓开始盘问起来,“你为什么会在岭南?”
“因为我是岭南王啊,这里就是本王的封地。”
“哦,那你上一次回京城是什么时候?”
“十多年前了吧?你别这么看我啊,我十岁就被封到这了,我皇兄那人很凶残的你是不知道,如果本王一直在京城,保准活不到现在!话说你谁啊,问这么多!你不能因为……你美就……逼问本王吧?”
因为秋意浓掏出了灵器枫杀,并且逼近了岭南王,所以岭南王看起来有那么一丢丢害怕。
秦漱猜测那一定是什么仙家法器,打起来必然很疼,就算不是法器,那也很恐怖——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喜欢拿鞭子呢?
秦漱虽然也觉得秋意浓国色天香,有他皇嫂,著名妖妃苏渺渺的风骨,但也喜欢不起来,毕竟哪个正常男子会喜欢拿鞭子的女人?
秋意浓笑得阴恻恻的,“你也就别跟我装了,皇家子弟哪个单纯?”活到大结局的男配,还是当了皇帝的,你跟我说你傻白甜?你看不起谁的智商呢?
她用鞭子挑起秦漱的下巴,“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秦漱屈服了,告诉他,尸潮确实是从中央爆发的,一开始的源头可能是皇族或者皇亲国戚,总之就是大批皇族和朝臣受感染变成丧尸。
如今他也联系不上皇城内部的人了,只能跟一些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或者线人取得联系。
据活着的线人说,皇帝皇后都已经变成腐尸,整个皇家治国的系统全然崩溃,所以无力阻止尸毒的蔓延,导致愈演愈烈,民不聊生。
秋意浓对于套出来的情报很满意,虽然觉得秦漱可能没有知无不言,但也比她了解的要多的多了,在她的人生剧情回放里,也就只有众修士在皇都大杀四方,突然遇上尸王尸后以及高阶尸将,被打个措手不及,闻风而逃,逃至云上坡,马上就能登坡上天问派了,被秋意浓闭门陷杀。
至于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怎么跟阴谋,她是一概不知。
按照秦漱的说法来看,这尸王尸后八成是那人间帝后精变而成,可能因为是第一批丧尸,所以实力格外强劲。第二批被咬的人中有不少是大内侍卫,本就武艺高强,被咬后也是尸中将军,实力也不错。
他们这群少年修士大多还在练气期,根本打不过高阶丧尸,后来不少被咬了,变成有灵力的丧尸,战斗力暴涨,甚是恐怖。
原著里的秋意浓虽然打得过丧尸王,却故意袖手旁观,还关了山门,让他们死于云上坡尸潮之中。
而如今的秋意浓,要考虑却如何尽可能的保下这群修真少年,还得在必须带他们去京城的前提基础上。
她太难了。
见秋意浓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秦漱露出舔狗般的表情。“仙姑,本王说了这么多,也算是你的盟友了,而且本王也正要去京城调明真相,不如你带上本王呗?”
秦漱在书里也是舔狗角色,所以秋意浓没多想,转身道:“随便你,你能跟上就跟上。”
她身后,秦漱挑了挑眉,笑得像只狐狸。
夏绚见秋意浓从秦漱房间里出来,不由皱了皱眉。
他莫名不喜欢她跟其他男人接触,一回想起她风光大嫁给别人的幻觉,就心痛不已。
一旁的白涟漪见夏绚深思,不由摇了摇夏绚的胳膊,“恩公?”
夏绚没搭理她,而是起身问秋意浓:“怎么样?”
他虽然也觉得秋意浓可能见色起意,但更多还是相信她是去套情报的。她若是贪图美色,何不揽镜自照?
秋意浓有些讶异,“最先精变的可能是皇族,你知道,宫人朝臣都是很迂腐的,皇族哪怕精变,他们肯定也不敢杀,就有了第一波集体尸变,之后蔓延到整个皇城,再之后就是京畿,最终至此。不过这不能说明什么,至少从中看不出什么解决方案。”
“上京看看总归是好的,说不定有线索。”
秋意浓翻白眼,“那还用你说。”你是在藐视我的智商吗,男主?
夏绚没想到秋意浓愿意跟自己对话,话就多了起来,“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加快脚程,毕竟说不定关键就在京城。也说不定,杀掉源头,人间就有救了。”
秋意浓本来是打算另找一桌吃坐下的,结果却听他呶呶不休,以至于心烦不已。
她转头,盯着男主道:“你说完了吗?我现在饿了。”她眨巴眨巴眼睛,疯狂暗示。
夏绚愣在那,“饿?你还未辟谷?”
“怎么,不服?”
“没有。”
夏绚心中十分迷惑,从昨日她收留陌生凡人的举措来看,并非传说中那般不近人情,可她为什么就对自己态度如此恶劣呢?难道他真长了一张面相不好的脸?
“那你还不去给本小姐做菜?”秋意浓使唤道。
夏绚怎么说也是天玄派掌门首徒,哪里会做菜,憋红了脸,“我不会。”
“你连做菜都不会?”秋意浓吐槽,“修为不行,生活技能也没有,你师父养你做什么?”
夏绚动了动嘴皮,似想辩解,可终是什么都没说,而墨瞳里的光则黯淡了下去。
他的师父养他可不是为了简简单单的几顿饭,那一次次灵力被抽空的痛苦席上来,让他身心皆苦。
疼,真的疼,灵魂被恶鬼啃噬般连绵不绝而恐怖强烈的痛楚。
他无数次地想,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谁能来救救他……
夏绚就这么站着,意识半在人间,半在梦魇。
他的眼底酝起风雨,而雨水将倾……
这时岭南王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有意巴结秋意浓,表示自己的随从异常擅厨。秋意浓有意刁难夏绚,就说:“那你就那奴仆学学,怎么做好一道好菜。”
这话显然是有歧义的,但夏绚什么都没说,反而闷头扎入厨房。
做饭就做饭吧,什么样的苦他没吃过?
心里想是这么想,可那种屈辱的滋味却困扰着夏绚。但他又明白,秋意浓之所以刁难,无非就是看不起自己。以他多年止步筑基半,为“天玄之耻”的修为,确实没有足够让秋大小姐高看一眼的资本。
秋意浓是谁?哪怕他久居山林都知道,那是修真界数百年一遇的天才,符道、术道、武道皆是惊艳绝伦,年轻一辈之间甚至流传着一句话“幸好秋意浓不修剑,否则这天下谁还敢持剑?”她的武器是鞭子,看似毒辣,实则是已经给诸同辈留道了。
夏绚苦涩一笑。
在这样的天骄身边,他也就只能够做做饭了,她又不是那种需要他供给灵力的废物恶徒。
侍从须臾从外头回来,注意到夏绚所去的方向,纳闷道:“公子自幼辟谷,怎会去厨房?难不成还有僵尸未被清除?”
秋意浓好整以暇的看着夏绚的背影,因为欺负主角而身心愉悦。不用打开直播间她都知道此刻弹幕必然是骂声一片,不过她不在乎,她是恶毒女配本尊,又不是什么西贝货,喜欢欺负他怎么了?不是很符合设定?
白涟漪没跟去,而是单独面对秋意浓,她楚楚可怜的眨眨眼,“仙姑。”
秋意浓看见白涟漪就烦,就像一巴掌呼过去,毕竟在剧本里,这丫的可是绿了她的。但秋意浓忍着没发作,而是表情凶恶地“嗯”了一声,她告诉自己:冲动是魔鬼。
白涟漪很聪明的没有去触霉头,而是弱弱的表示自己身体不适回房间歇息了,秋意浓也没有拦着。她告诉自己,这是古代副本,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她没经历过的,所以不关她的事,她没必要大动干戈,应该尽早吧剧情走完了,回自己的时代去。
虽然在古代遇到了不少脸熟的人,但这不意味着她就对这里有归属感,习惯了现代化的生活,古代对她来说终归是少了那么点意思。
第9章 腐尸王朝-5 修士尸变
秋意浓就带着队伍,迅速朝着王城靠近了。这次效率很高,不出十日就从中原王朝的最南部来到了京畿一带,一路上还救了不少城民。
秋意浓不但让人清扫了路过城镇的腐尸,还建立了难民基地,通常是以比较牢靠的大宅院为核心,周围布阵,以阻挡腐尸的靠近,不过如果难民们无法在院落里字给自足,那么将面临粮食危机,所以还是要找到病毒的根源,才能有效解决末日问题。
这一救世小队的名声也扩散开来了,有人说他们是天上仙人,有人说他们是武林隐世门派,一到世界危难时刻就会出现。
夏绚因为相貌身手和性格等方面的原因,最为引人注目,得了个“再世观音”的名号。这一切都跟原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秋意浓竟也在民间也有了绰号,叫红衣菩萨。
来到京畿的时候,秋意浓还听到了获救的难民跪下来恳求道:“救苦救难的红衣菩萨,救救我的孩子。”
秋意浓抽了抽嘴。
其他人也在心中腹诽,只是不好当面拆台。
压下心中猛烈的吐槽欲,秋意浓让声音尽量不那么冷硬地问:“你的孩子怎么了?”
“前些日子他突然开始发烧,现在也是高烧不退……”难民注意到红衣菩萨眼神的变化,赶紧补充,“他并没有被咬或者被抓,我相公拼死保护了我们,后面也一直运气很好,只是不知怎么的……”
秋意浓不想再听废话,叫了声“离宁”,让离宁用医药救治孩子。
离宁虽然不喜欢接受指挥,却不想孩子遭罪,只好嘟囔着“菩萨都让你当了,我却是苦力”“好歹给我个神医称号啊!”
离宁不善战斗,善丹药,他的术法锦囊里藏了一堆灵丹妙药,一路上也是救了不少人。虽然不能逼退尸毒,但是治理普通的伤病,那是绰绰有余的。
离宁眉心有一点红痣,五官又柔和,看起来比夏绚更慈眉善目,只是存在感太弱了,没有夏绚那种英勇无畏或者秋意浓那种大杀四方的威风,所以迟迟没有名号。
这一次,他救了这难民之子,难民跪谢:“谢谢恩人,您真是再世华佗!”毕竟是修真者的丹药,小孩儿很快就退烧转醒过来,看得难民即惊骇又感动。
这下离宁高兴了,“不用谢不用谢,雕虫小技而已。”
民众起绰号喜欢带点典故,什么再世观音,再世华佗,只有秋意浓红衣似火,没有符合的历史神话原型,只好叫红衣菩萨。
不过在同行者的眼里,她更应该叫血衣修罗。
快到京城了,秋意浓打算带人连夜进京,却发现队伍莫名慢了下来,她不爽地道:“都叫你们先别辟谷了,都没吃饱饭似的,慢吞吞的,千年老乌龟都比你们快!”
“你们先走吧,我小师弟好像不舒服。”一个三十岁模样,胡子拉渣的家伙道。
秋意浓记得不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战斗时永远在七星阵阵首天枢位,那是最灵活也是最危险的位置,再加上此人年纪长,应是天灯派大师兄。
她注意到天枢搀扶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小修士,那修士看起来身体确实不舒服,佝偻着背,脸色青白,冷汗涔涔。秋意浓起了疑心,朝着他们走去。
小修士慌忙道:“师哥我不打紧的,我们赶紧进京吧!”
秋意浓站在小修士面前,她对这人倒是有一点印象,他正是那天想要带着白涟漪跑的,七星阵阵眼·瑶光。
“你受伤了?”秋意浓冷不丁地问。
瑶光马上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健康的很……”,然后下一刻,他的衣领被女魔头当众扯下,还有人想阻止,却在看清楚瑶光脖颈处腐烂的咬痕而停住。
“就你们这还想一起进京?”秋意浓声音冷的可怕,“是生怕不能把我们全部人一块带下地狱吗?”
“不是的,我、我已经……”瑶光的模样看起来已经快哭了,“已经努力试着把尸毒逼出来了,呜呜……”
“我们会想办法治好我师弟的。”天枢说,其他天灯派的一起点头称是。
“治好你个桃!”秋意浓愤怒不已,“你们知道怎么治吗?”
这时白涟漪跳出来跪求:“求你不要杀了他,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秋意浓怒了,猛地拂袖,使得白涟漪被带倒,“我什么时候要说杀他了?”
秋意浓确实第一时间想的是把这个瑶光砍了以绝后患,但她已经清晰意识到自己是个女配,不善良点会不得好死的那种,否决了这个想法。
但她也没仁慈到要带上这么个累赘,她对天枢说:“你们自己带着他,把他关起来,看住了,我们其余人会去调查解决办法的,如果最后还是无法解去尸毒,那你们就自己动手吧。”
秋意浓觉得腐尸其实就是现代电影的流行元素——丧尸,只有一部分电影里,丧尸病毒是可以逆转的,大部分电影里,只能杀,所以她也不能打包票说这瑶光一定有救。虽然这是修□□,修士们都很强,但丧尸是科幻设定,是无法用玄学打败的,不然原著里这些家伙也不会被她陷杀于尸潮。
天枢千恩万谢,正打算带着其他同门,一起护送瑶光离开,瑶光突然异化,朝着秋意浓扑过去,秋意浓条件反射,单手捏决,灭!瑶光的脑袋就爆了,血浆迸溅,洒了秋意浓一脸。那如花似玉的娇娇颜瞬间变得如魔鬼般恐怖。
天枢悲声:“羽之!”
天灯派的人都对秋意浓怒目而视。
对上那些仇恨的视线,秋意浓一时间竟然感到十分尴尬,对、对不起,我实力太强、反应太快了……杀他,我他娘的也不想啊。
最终天灯派也没能留下跟他们一起,天枢抱着自己小师弟不完全的尸体,哭着走了,其他同门随之。
毕竟是瑶光尸变,攻击秋意浓在先,天枢他们也不好说秋意浓什么,但心中的恼恨肯定少不了。
余下修士心中戚戚,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小看这尸灾了,就连修士中招了,都会死。
第10章 腐尸王朝-6 弹幕金主
入京时已是深夜,修士们也需要休憩,而且事情毫无头绪,须得从长计议。跟之前一样,先清扫掉一处楼宇的腐尸,让侍从略微打扫,他们就入住进去。
这天他们没有马上就去歇息,同僚惨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们聚集在一大厢房里,讨论着。
天灯派小师弟之死,让人深感秋女魔头的残暴,起了不少反对她的声音:
“太歹毒了,怎么连自己人都杀?”
“就是,这马上就要找到解决尸毒的办法了,说不定那人还有救的呢!”
“戚羽之真可怜……”
也有人为秋意浓辩解:
“我看秋大小姐好像是下意识的反应……”
“那种情况下,换成是你们,你们不反击啊?”
“你们杀其他僵尸的时候不也一样干脆利落?”
但这样的话很快就会被反驳:
“得了吧,下意识的反应又怎么了?这说明她心底根本没把人命当一回事儿。”
“听说她往常在府中在对婢子奴仆任意打杀,本身就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你看她把戚羽之杀了之后有半点歉色吗?”
“其他僵尸不杀,肯定会祸害更多的人,但天灯派小师弟不一样啊,他有其他师兄弟看着,没机会伤人。”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夏绚,问他的意思。
夏绚这些天身先士卒的模样以及温和仁义的作风,不知不觉在队伍里建立起了威望,而且他的实力比他们了解的要强得多,且有越来越强的苗头,刚出发的时候还瞧着有几分病弱,如今已经是队伍里的佼佼者了。
夏绚微微蹙眉道:“如今我们已经在京城了,这节骨眼上我等还是不要想太多尸患之外的事,先把最大的问题先解决了。”
大家以为夏绚这是要秋后再算账的意思,纷纷表示赞同。
夏绚是个看起来很温柔,实际上杀伐果断的人,他其实并不觉得秋意浓那么做有什么不妥。换成是他,以他的条件发射速度,也会失手杀掉对方,只不过是用剑。但他不知道怎么说大家才会接受,他们厌恶秋意浓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小姐嚣张跋扈,虽然做了不少好事,却得不到同僚的一声赞。
而另一边,秋意浓问起系统:“我到底是直接砍了尸王尸后,还是给男主一点升级打怪的机会?”
系统沉默了片刻,【随便你,你只要保证他没有性命之虞就好。】
秋意浓不由笑了,“这个我擅长!”她可喜欢先坐视不管,最后在队友要死不死的时候出手了。
弹幕一反常态,并不鼓励她去打谁杀谁,而是说:
【你不要动!不要抢男主风头!】
【你什么都别做!】
【如果你把怪和boss都干掉了,那让男主做什么?】
【这直播间怎么奇奇怪怪的,我是来看男主大杀四方的,不是来看恶毒女配反客为主的!】
【楼上才奇怪】
【这本身就是秋的直播间】
【要看男主右上角点x谢谢!】
【我就是来看秋秋的,我大秋威武!】
【小心秋姐一个响指灭了你!】
因为秋意浓各种扫操作,以至于直播间里的小伙伴一半粉一半黑,粉她的喊她一声秋姐或者古装版灭霸,黑她的就说她抢风头、以为自己是主角、油腻。
秋意浓已经习惯了弹幕的任性了,就当茶余饭后看个热闹。
突然曾经打赏过的大佬发了条弹幕:【想看你打尸王尸后,成了给你刷个金手指。】
秋意浓翻了个白眼:“我还需要金手指?”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刷。】
这么豪气?秋意浓眼珠子一转,摸了摸腰间的鞭子,触感冰凉而柔软。
枫杀虽然是个很厉害的法器,能承载她凶猛的灵力,但问题是它没有器灵,终归只是法器中的中下品,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这也是为什么后期她会在正邪大战中殒命,毕竟一把神兵可征天下,并不是光靠修为就能赢的。
“好啊,那我要那个召灵炼器皿。”秋意浓笑眯眯道,她以前还吐槽女主播是卖笑的,如果给的都是这种好东西,卖下笑怎么了?
那个炼器皿她肖想很久了,备注里提到有一定概率替普通灵器召唤适合的器灵。
秋意浓很少笑,哪怕笑也总是阴恻恻的,难得笑得这么温柔阳光,像是满山的叶子都红了,绚丽美好。
弹幕直呼【我的小心脏】【女配,请控制主你的魅力!】【截图!快点截图!】【这一年的屏保有了】【我黑转粉了,男主算老几,看他做什么,看妹子才是王道!】……
得到大佬承诺之后,秋意浓关了弹幕,她虚了虚眼,心道,杀个丧尸王而已,小意思。
她正打算打坐入睡,却发现门外有个人影,“谁?”
那人身形僵了僵,半晌才出声:“是我。”
一般人这么说她肯定要骂,谁知道你是谁哦,但她还真听出来了,那是夏绚的声音。
“夏绚?”秋意浓眼珠子一转,这可真有趣,男主角在她门口晃悠。
她推开门,好心情的看着门外的玄衣青年,“怎么,少侠夜访闺房,想当采花贼啊?”
夏绚的脸微不可见地红了红,“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看着这么纯情的男主角,秋意浓觉得很有趣,心里想道:‘真开了后宫也不碰?这世间哪儿有那么纯的男子,莫非是笔者装逼没写进去?’
她决定试一试他的定力,故意凑近他,在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上,凝视他的眼眸,语气暧昧道:“什么正事,非要在晚上说呀?”
夏绚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了,绝美的容颜近在咫尺,漂亮的大凤眼里倒映着他,一瞬不瞬的,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她说什么来着?什么正事,他不想谈正事了……
夏绚的思绪一下子就飘了,人的天性就是觉得这种距离下适合打架或者接吻,他几乎要受不住蛊惑,微微凑近她的朱唇,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他吃了个脑瓜崩。
“你想干嘛呢你?”秋意浓拉开距离怒视着他。
果然是男频后宫文男主,这就把持不住了。从未染指过后宫,我信你个鬼哦!肯定是作者为了替男主立牌坊或者配合清网行动掩盖了真相。这就是个种马猪!
秋意浓猛地推开他,砰的关上门。
夏绚反应过来了,拍了拍门,“我真的是来讲正事的。”
秋意浓气得不肯开门。
夏绚只好在门外说:“我打算明天带秦漱以及一部分人去跟还活着的皇宫内部人员接洽,通过他们了解尸潮爆发的内幕。”
“哦,你去吧。”秋意浓兴趣缺缺地道。
“你不跟去吗?”
“我打算去打丧尸王!”
“什么丧尸王?你别胡闹!”夏绚有些急了,猛拍门,想要面对面跟她谈。
可秋意浓哪里肯,也不打坐了,往床上一躺,被子拉直脖子处,远程拍灭了蜡烛道:“我要睡觉了,别来烦我,不然我让吃枫杀!”
大小姐的脾气谁人不知,夏绚也不好继续叨扰,“你虽然修为和实力不错,但腐尸之案深不可测,说不定有比寻常尸体精变更厉害的怪物,你切莫大意。”
秋意浓就回应了一个字:“滚!”
唠唠叨叨的,烦死了!
弹幕:
【秋姐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
【你家男主刚才想亲秋秋,lsp!】
【这么漂亮,正常男人哪个把持得住?换你你把持得住?】
【换成我就嘿嘿嘿】
【原来夏绚是有凡心的啊,那他到底是不是x无能?】
【秋姐你康康我,我不x无能,不婆婆妈妈!】
第11章 腐尸王朝-7 呼声最高的后宫女主
这个叫以“黎”为名的王朝,宫殿神似紫禁城,雕梁画栋,巍峨气派。
秋意浓单枪匹马,伫立在大殿前,火红色的衣袂随风飘摇,像是两朵彤云。
她眼前是密密麻麻的腐尸大军,他们身上穿着侍卫或朝臣的衣服,站在九十九玉阶上,拱卫着高处的尸王尸后。
王和后身上腐烂的程度并不深,只是脸色青白,看起来不似活人而已,身上穿着奢华至极的宫廷礼服,依旧如生时那样华贵,姿态也甚是雍容。
腐尸大军都没有动,似乎在听候发令。
秋意浓天赋异禀,十三岁就已经可以杀遍天下,这也是为什么秋千山会一直利用她了,在她眼前,那高高在上的尸界王族也不过是蝼蚁,所以当下她才是被居高临下睥睨着的那位,但很快她就要杀上去,扣杀那二尸,一掌一个脑袋瓜,一齐捏爆。
秋意浓挑唇一笑,随即闪身,所过之处,尸将横飞。她足下速度很快,捏决的速度更快,这些丧尸就像是被无形的拳头打中一样,横飞了出去,有些弱小的直接被打得脑浆迸炸。她对于这些虾兵蟹将没有兴趣,她只要尸王尸后的首级。
她很快掠过了数百尸护,冲到了腐尸王族的跟前。尸王面色不变,护着尸后,尸后略微往后一步,似乎有些害怕秋意浓。
尸后花容玉貌,虽已尸变,却依旧能看出活着的时候是如何的国色天香。因为已非人,美丽中透着一股子妖邪之气,诡艳至极。这跟民众口中平平无奇毫无存在感的皇后感觉十分不符。
秋意浓跃起,浮在空中,双手交错,手掌呈扣篮状,正想一爪一个小脑瓜,却被突然杀出来的俏丽少女给拦住了,“住手——”
秋意浓瞪大眼珠子看着那少女,少女像是护犊子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护着尸王尸后。少女穿着远山紫的精致宫装,面色红润,健康美丽,充满生气,俨然是活人。
秋意浓又不是杀人魔,好歹是个正派出身的,当然不可能一个爆扣捏碎少女的脑壳,愣住了,身子缓缓落地。
“你谁啊?”秋意浓迷惑地问。
尸王尸后完全不攻击少女,秋意浓身后的尸将却冲了上来,要杀秋意浓,后者一边反击,一边抽空威胁少女:“你不说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因为丧尸太多了,秋意浓有些分身乏术,正想干脆弄个阵法将全部人一起灭了——之前她没这么做是猜测,杀了尸王尸后,说不定这些人会醒过来。
少女满脸焦急,“我叫秦飘渺!是大黎的王女,我父王母妃不是罪魁祸首!”
秦、飘、渺?!
这个名字秋意浓当然知道,《我自逆天》呼声最高的女主之一!
秋意浓在弹幕悬赏和找到事情真相之间犹豫了起来。
在她杀掉第69个尸将,在尸王尸已经开始往后撤的时候,她终于做出决定,拎着秦飘渺飞出皇宫。
秦飘渺像是被小鸡仔一样被拎着,大概是第一次雏鹰起飞,她紧闭着双眼,害怕不易,时不时虚张眼睛,试图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但很快就高空恐怖,紧紧闭眼不敢看了,还说了声“女侠可不可以慢——啊啊啊……”
秋意浓很坏心眼地加速了。
秋意浓找了个没什么丧尸的安静院落停下,然后逼问秦飘渺:“你知道什么,快说,不然我回头就送你爹娘入轮回。”
公主秦飘渺哪里见过这么凶神恶煞的修士,几乎想逃跑,她鼓起勇气道:“故事是请这样的……”
她讲了一个跨度挺长的故事。
秦飘渺的母妃叫苏渺渺,著名妖妃,使得君王不早朝,被指摘祸乱朝纲的那种。十年前天下动荡,时局不稳,北蛮南下,攻占了皇都,皇帝一路南逃,路上听了将臣的建议,忍痛杀了妖妃,以证明自己之前的昏庸都是为妖孽所惑。
皇帝重新夺回了皇都,将北蛮赶回了草原,但这之后皇帝却是茶饭不思,日日以泪洗面,因为他放眼皇宫,哪哪都是自己和皇妃的恩爱记忆。
皇妃的尸体被藏在冰窖里,皇帝时不时去看她,还是像她活着时那样跟她说话,开玩笑,甚至于嬉闹。
皇帝疯了。
不过这只是前景提要,听得秋意浓都不耐烦了,“不就是杨玉环的故事吗?这皇帝真渣,杀了就杀了,这会儿又装柔情,给谁看?表子牌坊。”
“不许这么说我爹!”秦飘渺圆目怒瞪。
秋意浓的凤眼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她立即不敢吱声了。
一人可敌百万尸,这女人太凶残了,她不能惹!
“继续说。”秋意浓示意。
“接下来的十年里,我父皇一直在寻找让我母妃复活的方法,遇到了无数招摇撞骗的,都快死心了,直到几个月前,他遇到了一名方士……”
那方士俊美无俦,气质不凡,皇帝相信他绝非凡人,请他入宫为皇妃看“病”。
方士表示自己能复活皇后,只是作法的过程要屏退所有人,皇帝听了。
一个时辰后,方士表示皇后已经复活,皇帝狂喜,第一个进入冰窖,结果冰窖里传出了惨叫声,以及“爱妃,爱妃,是朕”的哀鸣。侍卫宫人赶紧入内救驾,可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尸怪。
“你父皇母妃变的尸怪是不是有意识?他们为什么不攻击你?”秋意浓盯着秦飘渺问。
秦飘渺说:“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好像能听懂我一些话,也还认得我这个女儿。”
“所以所有尸怪都不攻击你?”
秦飘渺点点头。
秋意浓很是疑惑,偷偷问系统能不能给点提示,系统表示:【秦飘渺是女主之一,绝对可信,你就别多想了。】
“我能看她的角色卡吗?”秋意浓问系统。
系统说可以,并给出了角色卡。
人物:秦飘渺
位置:女主之一
cp:夏绚
人物事迹:腐尸王朝剧情里第一次出现,是尸王尸后的女儿,因为双亲精变被男主所杀,因此记恨上了男主。后面独自寻仙问道,得了第一鬼修庭万的真传,成为罕见的,以人身入鬼道的修士。从此她拥有阴阳眼,一切妖魔正体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她一直想要复活双亲,奈何他们的灵魂都不在幽冥,于是她四处找寻,路上遇到了查案打怪的男主,用阴阳眼帮上了不少忙。因为乔装打扮的关系,男主并不知道她是当初尸王的女儿,更不知道她想复仇,一路上十分照顾。
秦飘渺因此心动,却被揭露了鬼修身份。男主作为正大魁首,不得不对她下杀手。秦飘渺悲痛欲绝,愈发黑化,彻底走上跟男主相爱相杀的道路。故事末尾,秦飘渺依旧是对夏绚又爱又恨,爱而不得。
看个角色卡,秋意浓看得津津有味。看小说,她特别吃相爱相杀的套路,于是连带着看秦飘渺的眼神友善了不少。
秦飘渺不理解对方态度的转变,只觉得莫名恶寒,好像被人看了个透。
“我不杀你父皇母妃了。”秋意浓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12章 腐尸王朝-8 收原女主当徒弟
秋意浓可不是老好人,会为了少女的一滴眼泪就放弃极品炼器皿,她只是觉得跟秦飘渺结好比结仇要有意义。
换作以前的秋意浓肯定不会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她会嫌麻烦,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活不过三十岁的女配角,要想活得长长久久,还不得拉拢一下女主?
秋意浓顺便用意念,跟弹幕里的人道:“你们想不想天天见着你们的飘渺仙子啊?”
弹幕很老实地飘了一片“想”。
秦飘渺的粉丝可是比她秋意浓的黑粉还多,方才偷偷打开弹幕一看,可惊到她了,全是刷屏,有的刷【鬼仙子】有的刷【我入鬼道亦是仙】有的刷【老婆】,总之就是各种失智欢呼。
秦飘渺的颜值在《我自逆天》里并不是No.1,客观来讲,秋意浓的颜值更高,气质上她还输给了若空谷幽兰的林兰兰,长相只能说是毫不出错的鹅蛋脸杏仁眼琼玉鼻,美则美矣,却没有特色——这些都是作者有在原文里提及的,但因为她拿的剧本实在惊艳,又是亦正亦邪的鬼修,又是相爱相杀的感情线,很是吸引人,比起林兰兰夹在夏绚和秦漱之间犹犹豫豫的样子,秦飘渺敢爱敢恨,干脆利落,更能吸粉,也更有女一号的气魄。
秋意浓就利用了这一点,跟弹幕说:“如果你们想要天天见到她,那就赶紧礼物刷起来。”
弹幕后的人们大概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博主,一时间空频了,紧接着,骂声和礼物一起走起了。
虽然秋意浓失去了弹幕金主答应她的炼器皿,可其他人刷的大小礼物加起来那价值可远比一个炼器皿要高,她问过系统是否可以把礼物兑换成金币,系统回答是可以的,也就是说她只要把这些礼物中无关紧要的给兑换了,那同样能在系统商城里买到炼器皿。
看弹幕礼物刷得差不多了,秋意浓才关掉弹幕,然后对一直等待她下一句话的秦飘渺说:“我要你做我的徒弟。”
这下不用看就知道弹幕一定炸了,如果这个奇异的直播平台有后台的话,估计一大堆人冲过去想要退款收回礼物了。
修了鬼道的才是秦飘渺啊,那个有着“我入鬼道亦是仙”诗号的鬼仙子秦飘渺啊!你一个正统修仙的教她有什么意思?而且你这不凭白给自己抬了辈分吗,到时候如果男主和秦飘渺成了,难不成还要男主跟着叫你师父吗?
弹幕大军集体刷【秋不要脸】【放开那个女主!】【不要啊啊啊】,秋意浓脑子里开始滴滴作响,系统也提示她【不要随意篡改原著剧情】,秋意浓不耐烦地在心里说:“放心,那什么万的来了,我会让她跟他走的,这不放在身边养一段时间,给诸位养养眼么。”
弹幕之怒神奇的平息了。
系统不由夸赞:“宿主说话水平长进了。”
秦飘渺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考虑了起来。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师父当然是好事,但这个师父明显是个喜怒无常的主,估计呆在她身边有苦头吃。
秋意浓看她竟然还考虑起来了,气愤地给了对方一个脑瓜崩,“你觉得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你不当算了我回头就……”
“我当我当!”秦飘渺急忙道。
秋意浓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徒儿。”
这手显得极欠,弹幕都在刷【住手啊】,中间夹杂着一些奇怪的,诸如【好希望变成那只手】【两个美女,好养眼】【百合百合百合】……
秋意浓将人给带回了大本营,刚好跟着夏绚去调查的人也会来了,两个队伍撞在一起了,秋意浓和夏绚大眼瞪小眼,他俩身后的美女大眼瞪小眼。
“谁允许你……”
“你身后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
与此同时秦漱激动地喊了声“飘渺!”秦飘渺也激动的喊了一声“皇叔!”,如果不是有两尊神镇着,他们就马上要两眼泪汪汪的执手诉苦了。
秋意浓歌意识到自己跟夏绚干了同样的事情,便不好指摘对方了,她告诉众位:“她是尸王尸后的女儿,也是重要线索。要解决尸患的问题,杀掉尸王没用,还得找一个人。”
秋意浓吩咐人找来笔墨纸砚,命秦飘渺去把那什么狗屁方士给画出来。
说完了,秋意浓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夏绚身后,那里有个虽然衣衫狼狈却依旧努力保持着镇定清傲的美丽少女,五官线条柔和,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美,气质出尘,哪怕置身这种破坏之地,也如菡萏如兰花,馨馨然遗世独立。
这不用说,一定是两大女主之一,林兰兰。
宰相之女,大家闺秀,之后会跟男主男配上演虐心三角恋,最终是皈依佛门,于人间清修,法号“兰妙”。
第13章 腐尸王朝-9 二号原女主
这会儿弹幕肯定全是鸡叫声,秋意浓莫名心烦,没有点开来看。
站在她身后的岭南王秦漱说,“这是我朋友,而且她也有线索。”
“什么线索?”
“这……”
秦漱编不动了,夏绚接过话头,“兰姑娘家人皆已尸变,如今无亲无故,让她呆在难民营也不合适,就暂且先跟着我们吧。”
中央空调!不愧是男主!开后宫的技术杠杠的!秋意浓在心里叨叨着,十分不满。不过想到他们之间百八十集的虐恋情深要演,就淡定了。
林兰兰看着夏绚的背影,满眼都是春情。
秦漱看着林兰兰的发顶,满心都是怜惜。
夏绚看着秋意浓,听到她说“随便你”,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想要因为一个外人跟秋意浓起冲突,如果秋实在不喜欢的话,他就只能另外安排林兰兰的去处了,如今这天下动荡的,很难找到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时局过于动荡,容易影响凡人心性,像林兰兰这种相貌和出身的,去了难民营,结局很难说。
秦飘渺的画工很一般,画的倒是快,但是出来的是速写,还是水墨画那种比较写意的速写。秋意浓觉得就凭着这幅画招人,指不定人从她眼前掠过她都不会发现,“就这?”
“人像都这样,我父皇下令抓朝廷钦犯用的画像也是这种笔法,只要照着特征抓人就行了。比如这,”秦飘渺指了指画像上那人左眼皮子上的三颗痣说,“还有他喜欢穿青黑色道袍,身长至少八尺,自称‘应世白’。”
秋意浓撇了撇嘴,“你就不能来个工笔?”
秦飘渺吐吐舌头,“我又不是画师,哪儿来那么多绘画技巧,再者工笔要画上好几天呢,你不着急的话,我也可以试试。”
秋意浓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姑娘还蛮可爱的。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后面才会变成一个偏激的鬼修。
秦飘渺前期是比较古灵精怪的性格,后面知道夏绚杀了自己父母,又经历了一番波折,成了鬼修庭万徒弟一段时间后才黑化,变成偏激病娇的鬼仙子。
秦飘渺因为自己说错话了,十分紧张,结果是看到秋意浓随意捏了个诀,然后在画纸上一点,一张画就变成了几十张,每张都一模一样,她吩咐道:“每个人拿上几张,调查清楚这个人的下落,他是我们破解尸患的关键。”
修真之人有很多种追踪方法,但问题是这里除了秦飘渺没有人真的接触过这个应世白,而秦又不会法术,所以只能用比较传统的方式去追踪了。
众人大多对秋意浓有意见,但又对其唯命是从,很听话的拿过画纸走了。
最后院落里就剩下寥寥几个人,秦飘渺和秦漱两个亲戚已经抱哭在一起了,只要是秦飘渺在哭诉,秦漱在安慰她。
不知道为何,夏绚这会儿看着秋意浓觉得莫名心虚,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渣男带着小三来到正室面前,内心战战兢兢,又试图理直气壮。
夏绚怕秋意浓误会,就说:“我和林姑娘只是萍水相逢……”
秋意浓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怎么解释起来了,以她对剧情的了解,便顺嘴说了句:“一开始是萍水相逢,后面故事还多着呢。”
这话听起来有些酸不溜秋,秋意浓自己没有发现,夏绚却多想了——她是不是不高兴了?她为什么不高兴?因为我带陌生女孩回来吗?可我也没干什么啊……
他想到当初自己在禁闭室门外听到的壁角,想起她对自己的评价,越发心虚起来。不不不,他真不是处处留情……
“夏大哥,以后我能一直跟着你吗?”林兰兰柔柔地道,说完自己就慌了,忙改口,“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对修仙特别感兴趣,我还有机会做你的小师妹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秋意浓知道。林兰兰没有仙骨,最后虽是以道姑的名义青灯古佛,为夏绚守身,却连大道的边都没有摸到,一辈子也就在练气期。因此不少人根据番外推测,最终林兰兰还是从了当皇帝的秦漱,从尼姑庵里还了俗,有了简单的一生一世。
秋意浓也不知怎么的,心中不快,开口讥讽道:“那可没机会了,他天玄派派规严的很,养的弟子都是童子军,只收1岁到八岁的孩子,你这都多大了,还指望进去呢?而且你瞧着也没什么根骨……”
年方十六的林兰兰第一次被吐槽年纪愣住了,眼眶慢慢红了。
秦漱不爽别人怼他的心上人,“仙子也不用把话说的这么绝吧,就算不能入仙门,也可以当个散修,反倒是逍遥,兰兰,你不用为此难过。”
“嗯,谢谢你,王爷。”林兰兰很敷衍地感谢,连称呼都是疏远的,眼睛一直盯着夏绚。
夏绚的心思都在秋意浓身上,觉得秋果然还是误会了什么,不想让两个女的再呆在一块,忙走到秋意浓身边,谈起正事,“那个应世白恐怕不好找,估摸着可能是邪修大能,如果他有意隐匿,我们……”
第14章 腐尸王朝-10 幕后黑手
紫禁城地宫,一群穿朝服的腐尸正与尸后暧昧纠缠,尸王在一旁垂首而立,他青白的脸上有挣扎的痛苦神色,却无法阻止尸后,因为那才是它们群族真正的王。
苏渺渺作为第一个精变成尸怪的人类,有着对其他腐尸进行等级碾压的力量,哪怕生时睥睨天下的皇帝,在此时也不过是陪衬。
苏渺渺生前作为妃子,为皇帝守身守心,奈何郎心似铁,碾碎了她一腔痴情,死后仍旧怨恨不散,这会儿故意作此狂浪之态,就是为了看尸王想阻止却不能的纠结神情。虽然变成丧尸后,尸王的表情僵硬很多,很受限制,但尸后知道,他这会儿肯定痛苦不已,毕竟那可是人间帝王,原本独占三千粉黛,如今却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苏渺渺看到不远处太监般垂手恭候的身影,嘴角不由咧出报复成功的欢快弧度,但这弧度却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消失。
苏渺渺一下子弹坐了起来,快速屏退所有尸臣,仓促地将华服衣领收拢。
来者是一位身如玉山,面如冠玉的美青年,着一袭缁色道袍,面上不见死气,但却也不似常人,莫名予人高深莫测之感,身上蕴藏着磅礴的力量,压得所有尸将都抬不起身,只能躬身跪地,唯有苏渺渺还能坐着。
这便是秋意浓命人去找的幕后黑手应世白,她怎么也想不到此人没有远走高飞,反而就在这皇宫之内。
应世白瞥了一眼苏渺渺,“都成尸了还不忘寻欢?不愧是妖妃。”
苏渺渺本就僵硬的脸更僵了,如果她活着,这会儿定会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可这会儿她眼珠子都转不灵活,她没说话,因为她说不了话。
应世白道:“这可不是你该创造的惊世骇俗图,你应该让世人感受到更深的恐惧。”
苏渺渺跪下,磕头告罪。
“无妨。”应世白挥了挥手,“现在你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接着,应世白就示意身后的高阶腐尸将东西拖进来。那是一铁铸的笼子,笼子里有一少女模样的低阶丧尸,正龇牙咧嘴,咆哮嘶吼,其身上腐烂的程度中等,原本应是花容玉貌的脸颊上有一处腐洞,凭白破坏了美感,显得异常狰狞。
“这人很重要,”应世白说,“你给我好生看管,别让她跑了,并且定期喂肉。”
苏渺渺听懂了,叩首作揖,表示自己听令。
接着应世白就走了,少女丧尸也安静了下来,她年纪轻轻,活着的时候大概也就二十左右,模样是清冷那一卦的,虽然比不得尸后艳丽,却必有一番风情。
苏渺渺虽然死了,却还知道妒忌,她一看少女丧尸就不喜欢,可应世白的意思是必须照顾,她不敢不从。
苏渺渺不再痴恋人间帝王,她喜欢上了应世白,那个给了她第二生命的男人。
*
“三天了……”秋意浓托着腮哀声。
这是救世小队驻留在京城的第四天,搜寻应世白无果的第三天,这磨没了秋大小姐的耐心。
秋意浓决定再给他们三天的时间,凑个一周,一周后还揪不出那所谓的幕后黑手,她就直接去皇宫咔咔了那两个王级丧尸,最好的利器没了,打造利器的人难免跳脚,到时候就算他不直接跳出来,也会露出破绽。
秦飘渺不知道秋意浓的打算,她把秋意浓当时师父,尽心尽力的服侍,完全抛开了作为帝女的尊严。
秋意浓贪食,她就亲自下厨,抢了男主夏绚的饭碗。
秋意浓馋甜,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跑入还可能有走尸的集市,从已无人看管的摊子里找到各色蜜饯与糖,巴巴地送去。
秋意浓无聊,她搜刮肚肠地跟秋讲自己从宫女内侍那儿听来的话本故事与民间传说。
如此的尽职尽责,让秋意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惜秋的羞耻心只能维持一瞬。
她并不是真的想要收秦飘渺为徒,毕竟系统都说了不能改变这部分剧情,她不过是拿秦来骗礼物罢了,这会儿秦所能带来的红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弹幕大半开始强烈安利她替他们去围观林兰兰,秋意浓就觉得秦这张牌十分鸡肋。不过看在秦真有那么个徒弟样的份上,秋意浓没有立即一脚踹开她。
秋意浓还真就不是什么好人,秋千山教给她的无非就是心狠手辣与杀人如麻。
秦飘渺还指望着从这个“师父”身上学点什么东西,所以才如此尽心尽力。
不过当晚她无意中听到了秋意浓和夏绚的对话,夏绚问她如果找不到应世白她要做什么打算,秋意浓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听壁角的秦飘渺捂住了嘴巴,泪湿眼角。
师父,想不到你如此的心狠手辣,这就打算出尔反尔,实在是过分!
秦飘渺愤懑不已,伤心离去,不过,聪慧如她,很快冷静下来。
确实,如果找不到应世白,那么她提供的线索就没有意义了,连带着她这个人也失去了价值。秦飘渺虽贵为帝女,可她母妃是大黎赫赫有名人人喊打的妖妃,起初她在宫里也是举步维艰,后面靠着几分聪慧和与苏渺渺十分相似的容颜,在皇帝爸爸那边得到了宠爱,生活质量才得以上升,所以她并非真的天真无邪。秦飘渺通透、现实、明事理。
她决定自己去寻找应世白。
应世白“复活”了她母妃,所以母妃可能是是一条线索,所以她去了皇宫。因为在地面上找不到尸,她就下了地宫,果真在哪里捡到了尸后苏渺渺。
此时苏渺渺正给少女丧尸投喂人肉,听见动静,僵硬地扭过头,无神的眼睛瞪着秦飘渺。
苏渺渺还认得女儿,哪怕女儿已经长大,她还是从灵魂层面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所以她命所有丧尸不要伤害秦飘渺。
秦飘渺问苏渺渺,“母妃,你知道复活你的那人在哪儿吗?”
苏渺渺僵硬地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应世白的去向,她没有知道的资格。
“那您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秦飘渺做手势,“一个月前?半个月前?一周前?嗯?那是……一天前?”她的手势被尸后一一摇头否决,秦飘渺震惊了,“他昨天才来过地宫?!”
这次秦飘渺没有摇头,却也没有点头,直直地盯着女儿,颇有择人而噬的意味。
秦飘渺并未跟自己已经尸变的母妃解释什么,直接就跑出地宫,然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秋意浓。
秋意浓拍了拍秦飘渺的脑袋,凤目弯起,“做得好,不愧是我的徒弟。”
秦飘渺心情澎湃,忽然觉得做秋的徒弟也没什么不好。
秋意浓立马派人在地宫附近设下埋伏。
几天后,应世白来看望他口中“很重要”的少女丧尸,与一杆修仙者,狭路相逢。
第15章 腐尸王朝-11 PK幕后黑手
苏渺渺越看那少女丧尸越觉得心烦,她总觉得应世白对这个姑娘有点什么。可应世白是活了千年万年的老妖魔了,会为了一个凡人丫头动心吗?而且这个丫头还变成了低阶的尸怪。
另外她觉得很奇怪,应世白的能力那么强,把少女变得更强大一些、有灵智一些应该都不是问题。就像是她苏渺渺,也是得了应世白亲口的咬噬才变得跟其他尸怪不同,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人却还是低阶尸怪的模样?
苏渺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也有赐予丧尸灵智的能力,所以尸王才会拥有跟她一样的智慧,她最终决定让少女丧尸回复灵智,因此开了笼子,在少女的脖颈处咬了一口。本来满脸呆滞,双目空洞,龇牙咧嘴的少女,逐渐恢复了一些神采,虽然还不是人类,却不普通丧尸要冷静许多。
丧尸少女居然还能说话,她开口,嗓音清澈如泉流,只是略微滞涩,“一定要……杀了他……那是神魔。”
*
应世白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主事人,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站在队伍最前列,其他人都是拱卫者的姿态,更因为她那一袭红衣,热烈地像是沙漠里的篝火。
那人的眼神也是那样的热烈,不像见到了敌人,反倒像见到了久别的心上人,只是热烈中带着狮子般凛然的征服欲与杀气。
那不是一个普通女修的眼神,而是一个绝世杀胚的眼神。
应世白想笑,他很自然的笑了出来,轻飘飘的,像是一阵清风,并未像寻常反派那样,一笑就是惊天震地的。
如果他没猜测的话,这群人都不过是练气期筑基期的少年,没一个有金丹的,却个个意气风发,好似能干成什么大事似的;领头的红衣少女气势汹汹,却也不过就是筑基到结丹之间,连元婴都没修炼成,却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情,委实可笑。
应世白当然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总有一些自诩名门正道的家伙,要来匡扶这天下,可这天下关他们什么事呢?这是人间,既然选择了修仙,那就应该远离这红尘俗世,何必沾染的同时还自诩清心寡欲一心向道?说什么救人于水火,还不是为了虚名?这里有几个真的是心怀百姓,不忍他们陷于水火的呢?虚伪,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秋意浓左牵黄右擎苍——左边是黄衣秦漱,右边是玄衣夏绚,再后面还跟着蓝衣林兰兰、紫衣秦飘渺,再加上近百个白衣路人甲,浩浩荡荡地朝着被阵法暂时困住的应世白而去。
应世白低头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阵符,目露轻蔑,旋即大袖一挥风尘起,瞬息间破了阵,但他没有逃,反而站在那里,等着他们靠近。一些修为低胆子小的修士就有些怕了,觉得这家伙实力高深莫测,完全不虚,说不定一群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这些修士放慢了脚步,畏畏缩缩地躲在主角天团之后。
秋意浓压根没想过靠后面那些寻常修士,甚至都没想靠男主,毕竟现在男主还不是满级,随随便便一个厉害的都能压着他打,秋意浓打算自己单挑应世白,在距离后者十米时,她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都停下。
秦飘渺紧张地道:“你们先别打,问清楚情况!”
秋意浓:“你觉得不打服了,他会说?”
又不是电视剧,哪会有反派自己嘚吧嘚吧讲起心路历程呢?再看那应世白嘴角噙笑,老狐狸似的模样,估摸着不会干出那么拉垮的事。秋意浓决定先把人打趴下,摁着他脑袋问。
夏绚紧张地道:“你别一个人上啊,算上我。”
“一边去。”秋意浓推了夏绚一把。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迂腐了……”
温柔如男主也知道,关键时刻不要讲武德,因为厉害的反派需要正道齐心协力才能打败,可恶毒女配却自信满满,非要一个人单挑。
应世白目露欣赏,“后生,你觉得你一个人就能打败我?”
秋意浓挑眉,眉目风流,“不试试怎么知道?”
战斗一触即发,秋意浓没有挥舞她常用的枫杀,而是直接捏决画符,比起鞭法,她最强的天赋是符术!
诗符:素衣莫起风尘叹!
一时间地宫门口飞沙走石,天崩地裂,所有的碎石块都朝着应世白飞去,场面宏大,震撼至极。
同辈修士皆张口结舌,咋舌于秋意浓的强大。
应世白却说:“雕虫小技。”
众人看不清楚应世白是怎么做到的,反应过来时,所有的石块都在一瞬间化为了积分,形成了漫天的黄沙,半天都没有落尽。
这黄沙徐徐而落之时,秋意浓再度捏决,并且闪身朝着应世白突进,她再度捏决,作的却是雷符,瞬间她掌心凝聚起万伏电压,这比现代的西方邪术师要厉害百倍。她毫不犹豫地朝着应世白砸过去。
应世白不知是避不开还是懒得避,就站那挨打。
如果是寻常修士,雷电落下的那一刻,就如同遭遇天劫一般,九死一生。可应世白愣是好端端站在那里,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第16章 腐尸王朝-12 哀鸿遍野
秋意浓眼神多了几分疑惑和挫败,应世白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秋意浓问系统要人物卡,可关键时刻系统竟然消失了,连弹幕都打不开,上面显示【系统维修中,直播间暂不可开启】。
秋意浓自小就未遇到过敌手,虽然秋千山是个歹毒的养父,但却是个合格的教育家,他给小秋布置任务是逐级而上的,从一开始的简单到后面的困难,让小秋越来越强也越来越自信,没有输过的人当然看不起所有人,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她会对男主那个鬼样,因为她从未想过这个人会远超于她。
这回秋意浓又踢到铁板了,她瞪着应世白高深莫测的脸,“你到底什么东西?”
应世白显然不喜欢秋意浓的不礼貌,并未回答,而是猛地张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金色双翼,上面烈火炎炎,再用力一振,火焰纷飞,砸向众修士,修士们狼狈躲闪。秋意浓却没有躲闪,而是目眦欲裂地追了上去,“狗鸟,你有种别跑!”
应世白跑了,修士队伍还受到重创,连秋意浓自己都不小心被一流火击中,这种火焰烧起来特别疼,是直击灵魂的痛楚,且难以扑灭,并非实体,肉身连触碰都无法触碰,必须得用灵力去抵抗才不至于一下子被烧死。
“离宁!离宁!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秋意浓忍痛喊道。
离宁修为太低,已经疼地快晕厥过去了。
秋意浓见此,吃了一开始直播间刷的丹药,情况立即就缓解了。
她起身来到离宁身边,画符渡去力量,帮助他抵抗那诡异的火焰。离宁满头大汗,从彻骨的痛苦缓过劲来,终于得以喘息,“我也不知道,这种火,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秋意浓见他没用,就想撒手,离宁一把抓住她的手,“别急,我可以想想办法。”
离宁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毕竟是这一辈难得一见的天才丹修,通过试药,找到了压制住这火焰的药物配方。“我找到了,找到了!”离宁惊喜的喊道。
而这时候,已经死去了三分之一的修士,他们都是被火火痛死的,剩余的也大多瘫在地上,像死了一样或者打滚哀嚎。尤其是天之歌白涟漪那种平时光风霁月之人,此刻显得尤为狼狈凄惨,不过白涟漪不愧是合欢宗妖女,就算是这种时刻也是香汗淋漓,脆弱动人。仍旧保持着就是秋意浓、夏绚等人。秋是因为修为强,夏是够坚忍,而秦愫这些未曾修真的人反而相安无事。
“拿来。”秋意浓不客气的要来第一份解药。她其实已经不需要了,但她总不能让别人看出异常来。
离宁因为是靠着秋的支援才撑到现在的,所以这一次心甘情愿的奉上了丹药,好笑得傻呵呵的,像是邀功。
秋意浓看也没看,吞了药,调息,“果然有用,赶紧给还剩口气的人服下。”
离宁这才发现这几个时辰的功夫,人员已经死伤过半,一时间悲从中来。
“愣在那干嘛,想团灭啊?”秋意浓冷酷无情的声音唤醒了他,他这才擦擦眼泪,担负起奶妈的职责。
秋意浓看着满地残兵,冷了冷脸色,这一次她受伤虽然不重,但却像是被狠狠掴了一巴掌,“应世白……这事没完。”
第17章 腐尸王朝-13 遣散诸君
应世白跑了,尸灾持续发酵,已遍染整个中原,众修士们忧心忡忡又深感自身难保。
对抗应世白之事让他们真正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以致纷纷表示要找长辈从长计议:
“我们不干了,原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行侠仗义一下,谁知道要拼上性命!”
“我可是家族的希望,说什么也不能死!”
“对,我们将来是做家主,领兵打仗还可以,怎么能当急先锋呢?”
“让我回去,我会带更多子弟兵回来的!”
……
一群人乌压压的站在院子里,朝着秋意浓休憩的厢房故意大声嚷嚷。
秋意浓草草穿了衣服,满脸乌云地出现在大众面前,这是要发飙的节奏,以致于她还没说话,院子里已经鸦雀无声。
在人群边缘目睹这一场面的林兰兰咋舌:“她到底什么身份,这么厉害?”
在林兰兰身边的秦漱低声讲解:“听说是天下第一门派的大小姐。”
“大小姐有什么了不起……”林兰兰嘀咕,心说自己以前还是宰相家的千金呢。
秋意浓终于开口了,低压着嗓子,“你们身体都痊愈了?”
这问题过于柔和,以至于底下的人都愣住了,因为秋意浓暴戾的性格和标准的起床气,大家都怀疑这后面憋着雷霆,不敢作声,唯有离宁那小子最近跟大小姐混熟了,回答道:“他们都好的差不多了,本身这玩意儿只伤及灵魂识海,不伤及□□,剩余的皮外伤好的也很快。”
秋意浓瞥了他一眼,“你也打算走了?”
“这……”离宁一脸尴尬,“你也知道我法力低微……”
离宁实际上就是怕死,经此一役,连保护他的侍从都受到了重创,这下他可不敢逗留了,不过他更不敢在秋意浓跟前明说。
秋意浓扫视一圈,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道:“你们想走的就赶紧走,路上遇到需要帮助的百姓,就顺手帮一把,也不碍着你们什么,应世白只有一个,没那么容易遇上,所以你们也不用着急。最好呢,腐尸能不杀就不杀,用符箓镇住,待应世白死之日,他们或许便会恢复如常,与家人团聚。若是尸多势众,那便以自保为先,毕竟你们挡不住的尸,肯定会伤害更多的黎民。”
秋意浓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端着早点路过的夏绚。
什么情况?秋意浓真成活菩萨了?
秋意浓本身就不打算留着这群人,她嫌这些人太没用了,连应世白的尾气都挡不住,还需要她费心思搭救,简直就是累赘!再者,再弄下去,指不定就真如原著般团灭了,那岂不是称了秋千山的意?
见一群人都杵着不动,秋意浓有些火了:“干嘛,你们还肖像跟本小姐出生入死?”言下之意:尔等不配!
终于有人动了,陆陆续续的离开院子,几乎每一个都是一步三回头,生怕秋意浓只是试探他们,唯恐回头就见一鞭飞来。
离宁见人走了大半,秋意浓也没有追责的意思,大喜,正想走,就听秋说:“你留下。”
离宁不可置信,左右看了看,希望说的不是自己,然而秋又说:“说的就是你,离小公子。”
离宁欲哭无泪,“为什么呀?”
“留你有用。”秋意浓说。队伍里没个奶妈怎么行?
天之歌不肯走,他还惦记着当秋氏赘婿,“师妹,你不跟我回天问吗?”
秋意浓冷着脸,“你自己回去就行了,我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师妹切莫感情用事。”天之歌走到秋意浓身边来,试图执起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感情用事?怎么个感情用事?”秋用近乎痛恨的眼神看着天之歌,她觉得自己前世种种才叫感情用事,因为看夏绚不爽,就欺负他,因为看天之歌好看,就各种倒贴,最后甚至原谅了他的背叛,然而结果呢?
站在院子里的夏绚注意到了秋的眼神,他忽然意识到传闻是真的,天问派的大小姐心系她的师兄,一时间心里头有些黯然。那些无人知晓的小心思,一时间如被北风所袭的野草。
天之歌怔住。
这时候,娇娇柔柔的声音由远及近,“天哥哥,我们还不能走吗?是不是你师妹不让?”
是白涟漪。
秋意浓险些忘记队伍里还有这么个人,因为在升级打怪的副本里,她委实不起眼。
天之歌连忙解释:“要不这样,我先送白姑娘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来找……”
“不用了。”秋意浓冷漠地拒绝,“你忙完了就回去跟我爹报个信,我这边用不到你。”
天之歌不由看了看被强留下来,正在抹泪的离宁,心说,我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离宁?
离宁是个路人脸,从小得到,除了离家少爷的身份之外,毫不出彩,这会儿对上美若谪仙的天骄投来妒恨的视线,受宠若惊。
天之歌明面上说要跟秋一起,心里巴不得远离这个阴阳怪气的毒辣女子,这会儿如被她这么推拒,下不来台,拂袖离去。
秋意浓看着白涟漪扯着天之歌的袖子一同离开,面上没有表情,手却捏成了拳,但她没有出手。
如果是前世的她,她肯定当场宰人,但现在她不想搞这些事情了,感觉不重要。
第18章 腐尸王朝-14 我想一直跟着你[修]……
人一走,队伍一散,院子就空了,只有荼蘼树还在,时值仲春,树未开花,但绿意盎然。
夏绚看着那刚生了新芽的枝头,心想:夏至时这里会满地素色落华,必定很美。若荼蘼树下站着的是红衣的美人,那就更美了。
“夏大哥,你不走吗?”林兰兰迟疑,心道那女的都赶人了,这还不走?
夏绚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端着还冒着热雾的蒸屉和汤碗,朝秋意浓屋子里走去。
屉里有灌汤包和烧麦,碗里是豆浆,卖相都很不错。如今腐尸遍野,民不聊生,连个卖早点摊子都没有,这些都是他亲手做的。一开始他连盐和糖都区分不了,如今却已熟能生巧。
他放下早餐之后并未离开,而就这么看着秋意浓大快朵颐。
一开始夏绚还觉得秋让他做菜有折辱他的意思,可后面习惯了,也就觉得没什么,反而挺喜欢下厨房做菜,更喜欢看她大口大口吃自己做的东西,这种时候总觉得自己的内心也没什么填满了似的。
林兰兰看着这一幕,不甘地咬唇,眼底泛起了泪花。
秦漱走过来,牵起林兰兰的手,“咱们也走吧。”
“不,”林兰兰倔强道,“夏大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随从须臾也表示自己要一直跟着夏绚。
夏绚左右不了林兰兰,却能左右须臾,他让须臾回去,“跟掌门他们说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以及腐尸的特性与处置方式,一定要让他们提高警惕,加紧防备,以防不测发生。”
须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咱天玄都是高手,为何要如此小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夏绚说,“之前那个天灯派的小弟子惨死你也看见,走尸伤人防不胜防,且尸毒极具传染性,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知道了,公子。还是公子你心细如丝。”须臾傻呵呵地笑,随即领命走了,“公子你自己可千万要小心。”须臾虽然这么说,但这些日子里,夏绚的利落身手和杀伐果断已经让他不在那么担心他的安危了。他一边走一边嘀咕,“公子这些天怎么变强了这么多?进步也忒神速了。”
须臾虽然是其随从,却不知,夏绚从小就天玄掌门当做聚灵盆,他修炼的灵力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抽走,后面还多了个掌门之子来分一杯羹,夏绚修为自然无法有存进,这会儿在外面逗留了这么久,灵气积攒,终于变强了。
其实夏绚的天赋极好,将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力量的速度是寻常修士的十倍,所以才会被掌门看中。哪怕他被掌门那般吸食,众人都没有把事情往那邪性功法上想,只在他成年后,吐槽他修炼速度略慢,足见夏绚实力其实并不差。
秋意浓并未注意院子里的主仆互动,专心致志地吃着烧麦喝着豆浆,中间抽了个空,瞅了夏绚一眼,“喂,夏绚,你打算干嘛去?”
“我打算……跟着你。”他不假思索的开了个头,小心翼翼说了个尾。
想要跟着你,一直。
这种欲念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连夏绚自己都挡不住,更无法理解——像是千年前就开始扎根的树,根须庞然,不可动摇。
夏绚眼里隐含柔情,可惜秋意浓未曾察觉,她反倒不悦地蹙眉,“我不要你跟着!我要你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就差没化身歌手汪问对方‘你的梦想是什么’了。
秋意浓正烦着,她跟系统失联了,平日里喧哗不已的弹幕也消失无踪,没人吵她眼睛,一开始还觉得清净,没多久就倍感寂寞,可见习惯是多么可怕,而可怕的是她失了目标,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既然系统全名叫“男主保护系统”,那跟着男主准没错,可男主竟然说要跟着她?神经!她一个恶毒女配,如果放飞心意,肯定努力造作,比如先砍死天、白那对狗男女。那男主成啥了,助纣为虐的小马仔?且这样一来,尸患问题定无法解决。
秋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侠者,但一路走来,见人间如地狱,回想和平民主富强的现代,不免心生悲戚。这以后,她若想吃个佛跳墙、文思豆腐什么的,找谁去?难不成都期待男主做?不行,这人间不能毁灭,它还有上下五千年的美食要传承呢!
夏绚略微思忖:“问题还是出在根上,即应世白。虽然他很强大,但必定有弱点,我想要留下来,想办法杀死他。”
秋意浓拉起夏绚的一只手,强行击掌,欢快地道:“你说的在理,跟我想的一模一样!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她想杀死应世白,毕竟应鸟人给了她这么个败仗,不打回去,她秋大小姐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既然要找反派的弱点,那就少不了调查盘问。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秦飘渺,然而秋意浓问来问去,也没能从她那知道更多的线索,便有些焦躁,在心里不停地呼叫系统。
系统可是加载了剧本的,若它肯出现,分分钟破案,可如今这系统也不知是真故障还是假故障,怎么都联系不上。
秋甚至担心它会不会一故障就是她的十年、百年甚至一辈子,那她就回不去现代了,保护男主、跟着男主还有意义吗?
正在秋意浓纠结迷茫之际,院外来了不速之客。
那是名少女形态的丧尸,正飞檐走壁,试图闯入被符阵所保护的庭院。
秋意浓是符纸的主人,自然感应到了异动,她飞上屋顶去查看,只见少女丧尸不停试闯,甚至不顾身上被符术所造成的伤。
低级丧尸没有智慧,没有痛觉,却也知趋利避害,一般这种情况下都会放弃进攻。这让秋意浓对少女丧尸产生了兴趣,她从屋顶飞向墙头,近距离围观。
少女丧尸见有人来了,仰着脖子道:“放我进去……”
她嗓音滞涩,说话机械而缓慢,但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会说话的丧尸了,秋意浓讶然挑眉,“凭什么让我放你进去?”
少女丧尸并非牙牙学语,而是真能通人言,“你们是来救世的修士对不对?我知道怎么杀死应世白……”
*
应世白回了地宫。
诚然之前他在这里边遇到过伏击,但那种程度的伏击对他来说简直不堪一击,完全不足为惧。
那天他不想与修士们缠斗,匆匆离去,未曾来得及见自己心上的小丧尸一眼,这会儿他想起来了,便折返回来,却只在地宫里看到了尸后尸将,笼子里已空空如也。
应世白狠狠地掐住苏渺渺的脖颈,质问:“小白呢?”
苏渺渺疯狂摇头,应世白抬手将食指点在其眉心,眉心亮起了光芒。瞬息后苏渺渺的意识变得更加清明,连空洞的眼睛里都有了一丝丝神采,她张口,磕巴地道:“她、她被、被修士掳走了……”
苏渺渺撒了谎,她不敢告诉眼前的男人,苏留白是自己放跑的。
第19章 腐尸王朝-15 逐出师门
少女丧尸被请入庭院,秋意浓留了个心眼,给她下了定身符。
其他人闻声而来,对于秋没有立即杀了丧尸感到惊讶。虽然秋说过不要随便杀尸,说不定尸会变回活人,但见过她利落手段的,都不觉得她会如此仁慈。
林兰兰害怕地躲到秦漱身后,秦飘渺好奇地打量着少女丧尸,“师父,这尸有什么特别的吗?”
秋意浓没说话,而是用眼神示意少女丧尸赶紧自白。
少女自称苏留白,是应世白的养女,后面实在受不了对方的阴暗扭曲与毁灭欲,产生反叛之心,才被变成没有灵智的低阶丧尸的。
秋意浓问她怎么回复灵智的,苏留白说:“是尸后,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帮我,还打开笼子任我离开。”
秋意浓想到应世白阴沉却俊朗的面容,心说:连尸也看脸吗?那尸王岂不是很绿?
秋问起最关心的杀反派的方法,苏留白反问:“你可知应世白到底是何物?”
又是这个问题,她哪儿知道啊?“废话别多说,别卖关子!”秋怒道。
“应世白乃是旱魃和应龙所生的怪物,即非纯粹的神,也非纯粹的魔。”苏留白说,“旱魃即天女魃,原是黄帝之女,天生神胎,然黄帝与蚩尤大战时,天女为战胜邪魔,而舍身堕魔。黄帝战胜蚩尤,携众人飞升,却独留下了变成魔的女儿魃。魃即民间走尸之祖,所过之处,大地皲裂,干旱遍野,乃生尸患。应龙亦是帝将,因为天女求情而获罪,未飞升,在人间与魃结为魔侣,生子应世白。”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秦飘渺:“你说了这么多,可我还是不明白应世白要怎么除啊。”
“我知道了。”秋意浓道,“弑神难,屠魔难,但杀死走尸的方法多的是,应世白再厉害,也是走尸的一种,可以按照弑杀走尸的方法来。不过……”她想起那一日对阵应世白,对方展现出来的远高于一般走尸的力量,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尸为鬼,鬼有鬼道。”苏留白说,“应世白不能当作普通的走尸来杀死,但是他有跟寻常走尸一样的弱点。”
“什么弱点?”
“受驭尸术驱使。”
“还有人能驱使得了那种……角色?”秦飘渺讶然。
“当然得有足够的修为。”苏留白看了看秋意浓,她能感觉出这里修为最高的是秋,不过秋的修为也不够高,为此丧尸少女的眼神有片刻黯然,但很快又亮了起来。在场的都是些年轻人,他们的修为不够是正常的,但不代表他们背后的长辈里不会有大能。
秋意浓算是摸清楚剧情线了。驭尸术、鬼道,这怎么看都是跟女主秦飘渺相关的线,怪不得原著男主能解决尸患,这不是有鬼仙子在么?
可如今的鬼仙子可是她的徒弟,一点鬼术都不会,这可怎么破?秋意浓犯了愁。
秦飘渺发现自己的师父正严肃地端详着自己,心里头顿时发毛。
当天,秦飘渺就被扔了出去。
秦飘渺猛拍门,“师父你干嘛,你放回去啊!”
这皇城虽然已被扫荡过,几乎没几个丧尸,但终归还是令人心底不安,她只想回到秋意浓的身边,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秋意浓却隔着门对她说:“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为什么啊!”秦飘渺无法理解,痛声呐喊。
明明秋前几天还教她练气之法,这会儿怎么就突然不要她了?难不成是嫌弃她太笨?
秋意浓讲不出很好的理由,就随口胡诌:“因为我决定收苏留白为徒了,我曾经发誓这辈子就收一个徒弟,所以有了她就不能有你了。”
丧尸少女歪头,‘我?’
“你宁可教一具尸体,也不肯教我?”秦飘渺嘶声。
“差不多吧!”秋意浓懒得解释。
秦飘渺不再拍门了。
听到动静过来的秦漱急了,“你疯了?这乱世你要她去哪儿?”说着就要去开门,却听秋意浓冷冷道,“你想开门可以,出去之后记得把门带上。”这意思是出去就别想进来了。
秦漱犹豫了,一方面林兰兰还在这儿呢,兰兰肯定会跟着夏绚,而且虽然他自己武功也不错,但终归是比不上修仙者,如果遇到厉害的腐尸,还得秋、夏两人上。
夏绚也不是很赞同,皱了皱眉,不过他知道秋一定是有用意的,就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如果有的话,就直接跟大伙说了,免得徒增误会。”
秋意浓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太粗暴,太像个恶毒女配了,但又有点拉不下脸,同时也怕秦飘渺不肯走,或影响剧情——万一那什么鬼修庭万就喜欢收落单的女娃为弟子呢?秋狠了狠心,“我就是觉得那丫头没用,还不如一个离宁。”
路过的离宁:我是什么度量衡吗?
门外,秦飘渺心灰意冷,“既然师父不要我了,那我就自生自灭去吧。”
“飘渺!”秦漱喊了一声,却没有跟去。
他告诉自己,虽然秦飘渺儿时很可爱,跟他关系不错,但毕竟他跟她父亲关系一般,彼此坑害过,他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份虚假的情谊而冒险。
秦飘渺走了,院落里安静得有些凄迷,秋意浓的做法终究是令人心寒。
“不许赶我走。”夏绚说。
秋瞥了他一眼,“我赶你做什么?”
我也没用。夏绚心说。
一群人就此散了。
林兰兰和秦漱没修为,所以只能呆在宅子里,时不时打情骂俏,时不时吟风弄月,而夏绚则每天都要出去打听关于鬼修的消息,也会传音给之前的同伴,让他们去问问关于驭尸术和鬼道的事情。可惜都进展不顺,鬼修在名门正派眼里就是邪道,因此各路鬼修皆隐世而居,很难有他们的切实消息,而同伴们则纷纷表示,长辈们听到他们的问题后就开始发怒,根本不肯多说。
秋意浓呢?她修书一份,离开宅子,匿了身形,一路追踪秦飘渺。
秦飘渺负气,不但远离了先前宅子,更是离开了皇城,来到了危机四伏的旷野。
秋心想,这丫头是想借丧尸自杀吗?
结果发现秦才修炼几日,已经可以徒手杀丧尸,不愧是未来的鬼仙子,天赋秉异。
跟了秦飘渺好些天,秋意浓都有些乏了,正打算打道回府,忽而听身后传来一苍老之音:“好有趣的画面,一个小丫头跟着另一个小丫头,既不是保护也不是祸害,这是为何呢?”
秋意浓心里一个握草,扭头看去——就见漫天的黄屑,糟糕!肯定有毒!
秋意浓急退,捏决成屏障。
屏障外是个老头,缺胳膊,缺眼,白发苍苍,丑若无盐。修真者一般都长得好看,又老又丑的,通常都是早期天赋不足又没有机遇,修成的晚了,而残疾的更是少见,即便曾有残缺,也可以通过特殊法子给恢复过来,不是遭受过诅咒,就是故意留着,想要借此铭记仇恨。
这老头应该就是庭万。
根据后来秦飘渺的性格来推测,这庭万八成不少好东西,不然她徒弟也不会这么黑化。
“手速不错,不过嘛,火候差了一点。”庭万呵呵笑,然后又晃了晃手中法杖,铃铛作响,一下子就吸引了方圆百里的丧尸,齐齐往这边聚拢。
看的秋意浓瞳孔放大:是驭尸术!
那边的秦飘渺终于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只见昏暗的旷野上伫立着一老一少两人,正在对峙。那老的,鹤发鸡皮,她从未见过;那少的,一袭黑衣,虽不是熟悉的烈焰红装,却让她感到十分眼熟,她打量了一会儿,惊喜道:“师父?!”
第20章 腐尸王朝-16 末路狂花
这边,老头庭万唤来无数腐尸也就算了,还出招攻击,秋意浓已经顾不上对秦飘渺隐身了。
庭万内劲十足,修为更不是比秋高了不知多少个阶层,秋全凭手速和天赋在硬抗,然而越级打败是不可能越级打败的。庭万一掌打在秋意浓心脉上,后者被打落在地,吐了一口血。
“师父!”秦飘渺紧张地跑过来,查看秋的伤势,罢了愤怒地瞪着庭万。
庭万看到秦飘渺眼睛一亮,“好厉害的怨气,虽为人,却有厉鬼之气,姑娘,你很有修鬼的天赋啊,要不你跟了老夫,老夫收你为徒?”
“我不要!我有师父了!”秦飘渺立刻拒绝。
秋意浓却厉声道:“住口!你已经被我逐出师门,此番终于有人肯收你个废物,你还不去跪拜?”
“师父……”秦飘渺泪眼朦胧。
虽说相处的时间不多,秋意浓也没有刻意去培养师徒情谊,可秋的身影已经刻入了秦飘渺的眼里,她的大气,她的仁义,她的美……而今她却要她跟这么个不阴不阳、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老家伙?她不能接受!
庭万用兴味的眼神瞅着两位姑娘,“有趣,有趣,你俩倒是有情有义,不如这样如何,这圆眼睛的小姑娘就给我当徒弟,你这个浑身是刺的嘛,就让我剥了魂当侍。这样以后,你这前师父也能常伴你左右,说话还不会带刺,你看好不好呀?”
“不好!我不要当你徒弟,也不要我师父变成活死人!”秦飘渺抗议。
秋意浓心里头卧槽,这就是女主和女配之间的区别待遇吗?为什么你丫看到女主就是收为徒弟,看到我就是剥魂当侍?好歹我也是个修真天才,不考虑一下我么?
注意到秦飘渺的眼泪,秋意浓忽然有些不舍起来,这丫头是真心为她好,这样的人不多的。
她原本想的是利用秦飘渺钓出庭万,但鬼修看起来并不像会乐于助人的样子,反而像是另一个反派,当然这种情况她也不是没想到,所以有B计划——让秦飘渺像原著那样成为庭万的弟子,学会鬼修之技,然后回头跟她汇合,最后一起打应世白,拯救世界。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就这疯老头能对她好?
秋意浓对庭万道:“这是我徒弟,你要想教她还得过问我。你可是会好好待她,就如同待亲孙女?”
她看过秦飘渺的角色卡,只知道她是庭万弟子,却不知道庭万会如何待她,或许这就个有反派气质的随身老爷爷呢,她这番犹豫岂不是害了秦飘渺。
“孙女?”庭万哈哈大笑,“入鬼道者,常是父母双亡,无亲族,无后人,若是父母皆在,子女绕膝,何来的怨气,使人入鬼道?我入道之时已八十高龄,你可知道我做了什么入的道?”
秋意浓瞳孔紧缩,“莫不是杀了自己亲孙女?”
“正是,哈哈哈……”庭万笑够了方道,“作为我弟子,自然是宛若奴仆,供我驱使,为我鞍前马后,这才叫尊师重道,你们名门宠徒的习气本就不正当,不过该教的我都会教,毕竟我需要一个人继承我的衣钵。”
秦飘渺在秋意浓这边也是鞍前马后的,不过秋听了就是觉得不舒服,看庭万的眼神像是看虐待狂。
她问庭万,“老头,如果你缺弟子的话,看我怎么样?”左右不过是派个人去学驭鬼之术,秦飘渺可以,她当然也可以。
庭万却摇头道:“你这娃娃虽然天赋也不错,但不适合修鬼,你的眼睛,太清明正直了。”
如果正派人士听到这句话,大概都会笑死:秋意浓眼神正直?卧槽你个老头对正直的要求是有多低?
在庭万看来,人遇难不生怨,就是正直不曲,遇悲不生恨,就是豁达清明。至于其他的因素,不过是各人立场不同,所认善恶有别罢了。
连秋意浓本人都不认同老头的话,不过她没反驳,“那算了。”
“这么快放弃,你诈我?”庭万虚起眼睛,一脸不悦,“你其实看不起鬼道吧?”
秋意浓体内都是清正的灵力,一看就是名门正派出身,想来是从小经过各番洗脑,早就对修仙之外的门道嗤之以鼻。
秋意浓确实打心底不想修鬼,倒不是看不起,而是她有自知之明,她一个出身板正的,都要被后来的天之歌吐槽,说什么“比起单纯的涟漪,你更像个妖女”,要真入了鬼道,还还得了?秋略微一脑补,就能看见一群正派对自己喊打喊杀的样子了,绝对会被群起而攻。她又不是女主,博不来“我入鬼道亦是仙”的好名声。
庭万见她不说话,心里越发不爽起来,心想待会儿一定要吧她的魂剥了祭天。
腐尸大军聚过来了,庭万纵身停留在高处,睥睨着二人。
秋意浓受伤,这会儿飞都飞不起来,更遑论面对如此阵仗,不过她还有随身携带的符,随手抽了一张,拍在地上,方圆十里的尸和人都停住了动作——静止符。
她跑了,带着秦飘渺跑了,待静止符停止运转之后,庭万立即追了上去。
秋意浓在旷野上飞奔,金乌西沉,暮色覆盖四野,氛围衰颓而凄迷。
她手牵着体力不支快要晕厥的秦飘渺,身后跟着千万腐尸大军,首当其冲的是个疯老头。
老头速度快却甚是悠闲,嘴角带着狩猎者的得意,喊道:“你倒是能跑,老夫倒要看你能跑多远。”
秦飘渺气喘吁吁:“师父父我快行了,你别管我了……”
“傻……”秋意浓想说她是傻徒弟,却发现自己更傻,不然怎么会带上这么个累赘逃跑?
而且这女孩本就是庭万的弟子,庭万到底是善待她还是恶待她,是机缘还是灾难都唯有定数,说不定自己这么做是害了她呢?她什么都没想清楚就带着人逃跑了。可她明知如此,就是舍不得,就觉得不妥。
她的徒弟,凭什么拱手相让?
第21章 腐尸王朝-17 天罚
正打算就这样亡命天涯、末路狂花下去,许久不上线的系统突然发声了,【滴滴,您已偏离剧情。】并不是那种有平仄感情的声音,十分机械。
“鬼神君,现在是上面有情况,我要做什么?”秋意浓在脑海里问道。
系统并未回应她的问题,【您已偏离剧情,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请宿主立即抛弃秦飘渺,独自离开,请勿干扰秦飘渺的鬼修之路。】
“喂,不是吧?那这老变态到底会不会虐待徒弟啊?”
系统还是牛头不对马嘴地重复,【您已偏离剧情,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秋意浓意识到人工智能鬼神君并未上线,这不过是个自动系统。
系统下一句话甚是骇人:【如果剧情继续偏离,您将被施以天罚。】
什么鬼,还天罚,左右不过是系统的私刑吧?
秋意浓无比恼怒,却有些畏惧所谓的天罚,问起天罚是什么,【天罚有多种,此处为雷劫。】
雷劫,即天劫,一般是修真者飞升时要经受的,这会儿秋意浓才筑基期,一道天雷下来,岂不是直接凉了。
秋意浓看向秦飘渺,后者感觉到前者的步伐慢了,“师父?”
秋意浓停下来了,看着秦飘渺。秦姑娘有着圆溜溜的眼睛,明眸善睐的,又是巴掌脸,比她真个浓颜凤目的妖女来,可要可爱太多。这是她名义上的徒弟,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信赖又濡慕。
秋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看那位前辈挺看重你的,也比我厉害很多,你跟着他肯定能学到真本事,我这会儿拦着倒像是阻你机缘了。
话是不错,可怎么听怎么道貌岸然,秋意浓觉得自己这“老脸”定然挂不住,最多就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撂这,可即便如此,也十分猥琐了。
如果不知道庭万是个疯老头,如果不是已经带着人逃跑,那也就还好。事情都道这个份上了,还丢下人独自逃跑,未免显得之前那些太虚伪了,显得这会儿她就是贪生怕死,落荒而逃。
可犯得着为了意气,搭上性命吗?
秋意浓犹豫了,秦飘渺也看清楚了对方眼底的挣扎之意,“师父……”她哭了,“要不,你就丢下我吧。”她不想师父丢下她,可她也知道,师父救不了她了,甚至可能因为阻挠了那疯老头的路,被疯老头害死。
秦飘渺这话更让秋觉得不能逃,她反复告诉自己:我是恶毒女配,这种舍身取义的事情不应该我来。我留下来能干嘛,给老头送菜吗?
就在秋意浓反复纠结的时候,庭万杀到了,腐尸大军也杀到了。她迟迟不动作,天雷也杀到了,她感应到危险,下意识退了一步,似乎想远离秦飘渺,可已经来不及了。
当那一道避无可避的天雷砸下来的时候,秋意浓心里想的是:想不到……真是天罚。
秋意浓在其他修士面前那是一个横字了得,可在天罚面前也不过是根小豆苗,被电得外焦里嫩,黑不溜秋,毫无意识。
“师父!!!”
看到这从天而降的雷劫,疯老头也愣住,“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天助我也’?”愣过了一阵子之后,他仰天大笑,而后阴森森地靠近秦飘渺,“看来你是我天定的徒弟呢。”
秦飘渺瑟瑟发抖,凝视着秋意浓,眼底满是盼望着她“诈尸”的希冀。
秦飘渺被庭万掳走了,而腐尸们还停留在旷野之上。
秋意浓散发着烤肉的焦香,腐尸们纷纷朝着她围了过来……
夜幕已临,枯藤老树昏鸦。
*
夏绚看到字条的时候还没有太担心,毕竟秋意浓的实力他是知道的,以他现在的实力,十个也打不过她一个,所以与其担心她都不如担心自己。
秋意浓的字条上写的时候自己闷太久了不开心,要出去透透气,但夏绚知道,她这是不放心秦飘渺。
夏绚不清楚秋意浓为何执意赶走秦飘渺,可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清楚的。
她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有时候很仁义,有时候有毒辣,有时候心胸广阔,有时候狭窄到菜里多放了辣椒都要记恨,你说她是个好人,有时候又叫你恨得牙痒痒,你要说她是个坏人,可她也做了不少好事。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从不偏移正道立场,当得起一个侠字。非要给个全乎的形容,那就是亦正亦邪,做事全凭心意。
赶走一个孤苦无助的秦飘渺在这个危险的乱世,不太像她的作风,所以肯定她会尾随过去。
夏绚看到那道天雷时候也没多想,毕竟秋意浓武力值虽远高于同辈,却也不过是个筑基期,可没那个本事去历劫。
很多修士都注意到了那一道强有力的雷电,尤其是那些大能,对天雷十分关注。天雷可是渡劫的象征,意味着又有大能要横空出世了,可他们算来算去,都没找到近期可能会飞升的。这年头能飞升的修士其实很少,大家互通一下信息,发现彼此都还在修炼中,未曾遭遇天雷。
夏绚一开始也没想到秋意浓身上去,可到了夜晚,他梦见了一片旷野,旷野上有一举女尸,被腐尸群起而蚕食后只剩下骷髅,一只乌鸦落在骷髅上,啄着上头挂着的碎肉。他疑惑的看着那具骷髅,正疑惑是谁,结果看到那女尸手中握着的血色长鞭,赫然是灵器枫杀。
“阿浓!!!”
夏绚惊醒。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个梦,可修真之人都相信梦占之说,他赶紧起身,叫上心不甘情不愿的秦漱,朝着梦里所预示的旷野而去。
三更天,大雾弥漫,旷野上已没有腐尸聚集,只有三三两两的腐尸在游荡,空旷寂静得令人发慌。
他们找了很久,一直到天蒙蒙亮,见鱼肚白时,才找到的秋意浓,而此时的她已是……
第22章 腐尸王朝-18 金丹与识海
“阿绚,你看那边。”
秦漱指了指东方之尽处,那里,太阳刚升起的地方有一抹红。
那抹红逆着光,被渡了金边,美丽而神圣。
那是一名在旷野上打坐的红衣少女。
“是阿浓!”夏绚高兴地跑过去。
秋意浓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空灵,好像魂距离这个世界很远。
“阿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夏绚问她。
她呆呆的,半天只重复了句:“对啊,怎么回事?”
秋意浓晕倒之后,腐尸们想要吃掉她,却被她身上的焦味所驱散,它们只喜欢吃活人肉,秋一闻起来就不太新鲜。
她曝尸荒野好几个时辰,也就半个时辰前,还被黑暗笼罩的旷野上,焦黑的尸体突然诈尸,碳手朝天一伸!本想要对那手下嘴的乌鸦被吓了一大跳,嘎嘎叫着飞远了。
覆盖在那黑手臂上的碳化物片片脱落,露出娇嫩至极的肌肤,那是崭新的肌肤。
从碳壳里出来的是个崭新的少女。
整个画面美丽而妖异,像是凤凰涅槃,也像蛇妖蜕皮。
起初她光溜溜的,风一吹,有些凉了,她用法术给自己幻化出一身衣服,是她最爱的枫叶红。这种术法,只要道行比她高的人来,一眼就能看穿。
秋意浓意识到自己是从碳壳里出来的,一时间无法消化,心想自己既不是凤凰也不是蛇,怎么就能这么复生呢?若说这是羽化登现……她也没成仙呀,不过金丹倒是多了一个。
没错,她竟然从筑基期一下子到了金丹期,连个升级打怪的过程都没有,这感觉怪寂寞的。
她一边欣喜,一边凡尔赛:干嘛不直接让我飞升得了?
秋意浓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身上这神奇的变化,若说是真天劫,可她偏偏没飞升,若说它只是系统的私刑,可她偏偏因祸得福,如果这就是惩罚,那干脆天天犯规,这样就可以直接躺赢了。
因为境界的飞升,她忽然忘记了所有的烦心事,内心空空荡荡,识海清清澈澈。
她下意识地去检查自己的识海,以往只能粗略探看的识海变得纤毫毕现,她注意到了一个金色的发光体,它还会移动,只要她想抓住它,它就会飞快移动。
这并不是金丹。她想。
她试图抓住它,它飞来飞去,最终耐不住地大喊了起来:【剧情已偏离!剧情已偏离!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原来这就是自动系统。
秋意浓用意念所化的手捏住了系统,系统瞬间就老实了,不嚷嚷了。
就是这个玩意儿降下的天雷?一瞬间秋意浓想捏爆它,却又觉得这么个欺软怕硬的东西,肯定不是正主。
她再度逡巡,发现识海的中央竟盘膝坐着一位少年。
那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看起来比她还小,一袭红衣,是比枫叶红要亮一些的鹅冠红,面容清艳,双目紧阖,眼尾微吊,偏狐狸相,眉心有烈焰红痕。
他正在打坐吗?秋意浓连着喊了两声“喂”,都没有得到应答。
这少年是谁?难不成她还有一个分裂的人格,并且还是异性?不可能。
秋意浓试探性地喊了声:“鬼神君?”
红衣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目……
接下来,秋意浓就被逐出了识海,没错,逐出了她自己的识海,这让她即恼怒又沮丧又疑惑,一直发愣到夏绚他们找来。
意识到同伴来了,秋意浓的思维终于阳间了起来,“对了,我徒弟不见了,帮我找找。”
距离秦飘渺被掳走已经过了一夜,老头是鬼修,隐匿能力高超,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无从找起,那二人犯了难。
*
秦飘渺被掳到了一地窟。
这里是深达地下百尺的天然空间,被人略微改造过,形成一厅几室,她被扔在大厅里,起初四周黑咕隆咚,后被八个角落里的永明灯一齐照亮着,却依旧幽暗。
疯老头在这种环境里看起来更阴森恐怖了,他阴阴笑着说:“把衣服脱了……”
秦飘渺双手交叉护住自己,“你想做什么?我可是宁死也不会屈从的。”
庭万桀桀笑,“放心,我入道时已是耄耋之年,早不行人事了,如今入了这鬼道,更是无缘巫山之乐,我不过是让你换上我门派的衣服。”
“你还有门派?”
在秦飘渺看来,这种怪老头肯定是独来独往,而且鬼修什么的,听夏绚他们说,很少有集群的,也没有正儿八经的门派。
“当然有,”庭万笑得更欢了,“只不过不为人知罢了。”
秦飘渺身上还是华贵柔美的浅紫宫装,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皇室千金,庭万扔过来一间黑中带点暗紫纹饰的劲装,命她换上,她没的办法,只好听从。这衣服一上身,秦飘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不过眼神还是很清澈,这叫庭万十分不满。要做鬼修,哪儿能没点对人间的仇怨?
“你难道没有仇恨的事情吗?”庭万问道。
秦飘渺一想,还真没太有,非要说的话就是憎恨应世白吧,如果不是他,她父皇就不会变成尸怪,不过又是因为他,她见到了过世多年的母妃。
庭万看着她干干净净的眼眸,恨声:“你分明也是怨魂转世、天生鬼胎,这辈子的命数注定只能修鬼,凭什么被人保护的这般好?这般好?!”
庭万挥手,朝她洒了一包黄粉,秦飘渺身手不行,连躲都没能躲开,黄粉洒在她面上,入了她双眸,瞬间疼痛卷席了眼部神经,“啊!!”一瞬间她就瞎了,这辈子只能模糊视物,却能辨阴阳。
随后,庭万打断了她的手足经脉,“即入鬼道,便要舍弃肉身。这肉身我给你打碎了,再重塑,即成在世鬼身。”
秦飘渺痛苦至极,她已然看不清东西,眼前只有模糊的一片光影,宛若阴间光景,恐怖阴森,此刻只有那记忆的红衣美人是唯一的光,她不禁低低唤道:“师父……”
庭万闻言,捂腹狂笑,“你莫不是喜欢你那道貌岸然的正道师父?可惜你是女儿身呀,你那师父也不似有磨镜之癖,这可多不好玩?不如这样,老夫帮你一把,把你塑成男儿鬼身,看你那自诩名门正派的女师父日后见了你,是否会全了你大逆不道的意!呵呵,有趣有趣,实在有趣啊哈哈哈……”
极尽讥讽的笑声在阴森幽暗的石窟里回荡着……
第23章 腐尸王朝-19 尸患扩张
秋意浓找不到秦飘渺,也就郁闷了一阵,很快她就想通了,这就是剧情不可改、天命不可违了,虽然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大概是因为这天命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所以感触不深,再者她知道秦飘渺还活着,以后还会修为杠杠地登场,所以其实还是放心了。
她更多的注意力在找应世白的事上,因为她有了金丹,她飘了,她觉得自己能杀应世白了。
秋、夏等人都没能找到应世白,但应世白自己找上门了,因为他心头尸在她这里。
“义义父……”苏留白的声音都是颤的,哪怕她变成了面目僵硬的尸怪,都能看出她脸色不好,她在害怕。
苏留白生前是个普通人,连修为都没有的那种,因为饥-荒而流离失所,遇见应世白后被收养,一养就是十多年。
原本苏留白是个活泼开朗古灵精怪的性子,总是在应世白周围叽叽喳喳,是应世白漫长而黯淡的生命里难得的亮点,可孩子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三观,苏留白不认可应世白的三观,于是叛变了,这让应世白感到痛恨。
苏留白自知有愧,不敢抬眼看应世白,又生怕他动怒,真的杀了自己——他是尸王之王,有权力决定所有的尸子尸孙的生死,他人左右不得。
应世白没有想杀她,而是伸出一只手,命令道:“跟我回家。”
苏留白下意识退了一步。
这确实是无意识的举动,却也增加了苏留白的决心,“要我回家可以,但是,义父,你收手吧。”
应世白因为几千年前的旧事依旧怨恨着人类,要施以报复——其实那是天女魃的恨——凭什么我救苍生于水火,却要被扔在这人间受难?
当然也可能是他体内留着暴戾的神血之故,传闻黄帝之所以不准女魃飞升,并非因为女魃堕魔,而是因为她在战争中如魔鬼般制造了杀戮,跟敌对阵营的蚩尤魔族没有区别。
应世白并不是逐鹿大战时出生的,他甚至没见过那血流成河的景色,但他继承了女魃的恨与意志——屠戮人间。
何必呢?苏留白心想。
应世白却没有答应,抿起了唇,沉下脸来。
秋意浓的声音从厢房里遥遥传来:“现在的人都这么不讲礼貌的吗,都要从我这边随随便便的抢人?”
应世白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修为的变化,神色微变,但很快调整过来,冷笑道:“修为上升的倒是快,不过你觉得够资格在我面前摆谱吗?”
不过是金丹期,还妄想左右鬼神?
很飘的秋意浓觉得自己可以。
“人,你休想带走!”她这么说着,猛地出现在门口并且甩出一张刚写好的墨汁淋漓的符,符快速飞向应世白,精准地贴在了应世白的脑门上,接着“轰”一声炸开。如果是金丹以下的修士或者相对应的精怪,这会儿已经成齑粉了,然而应世白只是不见了,反倒是非目标的苏留白被轰到角落里去了。
秋意浓警惕起来,而后猛地转身,甩符攻击!果然应世白就站在她背后!又是轰得了一声,整厢房子都炸没了,应世白的声音却从高远处传来,“小姑娘,别自鸣得意,如果我想,虽是能捏爆你那颗从天道那偷来的金丹。”
秋意浓一抬头,就看到应世白提拎着苏留白,轻蔑地睨着自己,金翅大张,瞬息之间就远去不见了,她根本无从追寻。
秋意浓气得嘶叫,“畜生!”
她意识到杀应世白还得找剧本来,按照目前的信息来看,必须有驭尸术的加持,那就只能等秦飘渺学成归来了,可那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与此同时,尸患问题大扩张。
一开始修真者还只是把这事当作人间的一场灾难,跟他们无关,想要显仁义的就发派一些弟子下山即可,然而一些修为低微又大意的弟子不慎被咬,而后生怕被责怪秘而不宣,如此便把尸毒带上了仙山,一些厉害的修士也被感染,他们变成腐尸之后,战斗力直升,可飞天遁地,却又毫无理智,一时间哀鸿遍野,天昏地暗。
听到这些消息后,秋意浓脸黑如锅底,见此连夏绚都有点想退避三舍。
她被应世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脸,这会儿已经万完杠上了,如果眼睁睁看着他的计划成功,就是她的失败。
她决定说什么也要干掉应世白,而且得是亲手!
第24章 腐尸王朝-20 易子而食
一转眼大半年过去了,这半年里秋意浓也没闲着,一直带着夏、秦、林、离四个人在人间游弋着,一边帮助百姓,一般寻找秦飘渺的下落。
秋意浓之所以不原地呆着,是因为她觉得原著夏绚是个游侠,肯定是在游历的过程中遇见学成的秦飘渺的,但到底还能不能遇见秦飘渺,秋意浓心底也没底,并且非常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蝴蝶效应。
见秋对秦飘渺这么执着,秦漱不免嘀咕起来:“既然这么在意当初干嘛赶她走?”
秋意浓没搭理。
秦漱和林兰兰非要跟上来组队,夏绚不排斥,秋意浓也就没说什么了,既然不能随便篡改剧情,那铁三角就不能拆。不过哪怕是同行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对秦漱和林兰兰都没能生出好感。秦漱相貌和武功都不错,就是有些针对秋,大概是因为林兰兰不喜欢秋,而他又是林的舔狗之故。林兰兰没有武功,但人美心善,倒是很受百姓欢迎,平时负责多是后勤以及心理疏导工作。
离宁还是奶妈,因为丧尸见多了,心理承受力迅速提升,如今已经不会大呼小叫和轻易躲到别人身后了。
离宁见秋对秦飘渺还算有情有义,更加对秋改观,心想:我以前怎么会觉得秋大小姐是坏女人呢?
尸患失控,人间挤满丧尸。难民营陆续建立,却多面临粮草不足的问题,哪怕院子里种满食物,还是不够一群人吃,不少营地已出现易子而食的现象,不忍心如此的,就得冒险出去找吃的,而后就又得死了一部分人。
这天,秋意浓一行照常出去杀尸救人,路上夏绚救回来了一个灰衣服的小男孩,十一二岁的样子,脸灰扑扑的,唯有一双圆眼睛漂亮异常,宛若龙眼杏仁,只可惜有些空洞,让人怀疑是个瞎子。
小男孩牵着夏绚的衣角,圆眼睛眯起来,似乎想努力看清楚前方走过来的来人,这模样显得他迷迷糊糊的,格外可爱。
视野里的一抹红,由远及近。
秋意浓挑了挑眉,心道这老夏从哪儿找来的小瞎子?
刚还被秋怀疑是瞎子,小男孩就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秋意浓心说,哟,不是小瞎子,是小近视。
面对恭维,她一向是不否认,不排斥的,“那是当然,我可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这话纯粹是胡扯,她自封的。真要论起修真第一美人,那目前是上一辈的许姣与卫霁之争,以后是秦飘渺与林兰兰之争,怎么也轮不上她秋意浓,毕竟秋的五官轮廓太艳了,不符合修仙者审美。
可小男孩十分认同地点点头,像是小鸡啄米,看着怪可爱的,秋意浓一见就喜欢,问夏绚:“你从哪儿找来的小可爱?”
她觉得小男孩怪眼熟,尤其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孩子是从自己从难民营里跑出来的,据说他们那里……”夏绚欲言又止,秋意浓却已经明白了。
“这么大的孩子也不放过?”
“没办法,断粮。”
易子而食吃的一般是婴儿,像是这男孩这么个年纪,已经懂事儿了,不好控制,也无法被当做无灵性的生命来看待,一般不会被当做食物。
秋意浓难得同情起别人来,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很自来熟地在她掌心蹭了蹭,秋讶然。
小男孩脸红了,低头道:“对不起……”
“没事儿,挺可爱的。”秋意浓道,心说跟小猫儿一样。
夏绚皱了皱眉,不过看男孩稚气的面庞,又觉得自己委实不该跟个小孩吃醋。
像这种被灾民群体迫害的人是不能送回难民营的,就给送到了他们自己的营地。营地里已经有几个孩子了,从八岁到十七岁不等,都是姑娘。因为乱世了,姑娘家更不安全,而营地的老大秋意浓是个女人。
姑娘们都很喜欢小男孩,把他当弟弟,十分关心。
小男孩在姑娘们的安排下洗了澡,换上了月白色的干净衣服,出来后竟然是个唇红齿白的佳公子,年纪虽然小,已能窥见日后的绝代风华。
秋意浓瞪大了眼睛,越发觉得这小男孩眼熟,差点说出贾宝玉型的名台词。
秦漱也回来了,跟小男孩大眼瞪小眼,半晌才道:“你爹是不是姓秦?”
这小男孩太像他老秦家的孩子了!不过他没见过,所以说这是哪个没良心的皇兄皇弟的私生子啊?
第25章 腐尸王朝-21 你想念你徒弟吗
小男孩摇头否认:“我爹不姓秦,他姓张,我叫张毓。”
章鱼?嗯,这个名字也没听过……可秋意浓就是觉得小男孩眼熟,还有猫腻。小男孩被盯得再次脸红了,“仙女姐姐,你看着我做什么?”
秋意浓觉得男孩有问题又没有证据,再者这男孩感觉没有修为,想来也坑不了她什么,就不管了。
张毓在他们小营地里住下了,不过没过多久秋意浓他们就要离开,去下一个城镇了,这个营地四角已经放上了秋亲笔画的阵符,伙房里的粮食也备足了,秋等人跟大家一一告别。秋意浓在修真界虽然人缘不咋样,在人间却好到不行,姑娘们都很舍不得秋意浓,告别时甚至没有多看夏绚、秦漱两个大美男一眼。
大家都舍不得走,但也知道几位侠修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他们还有其他的人要救,唯独小男孩疑似不通世故,拉住了秋意浓的袖子,“仙女姐姐,能不能别走?”
秋回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姐姐必须走了,姐姐哥哥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就在这里呆着,这里很安全。”
“这里不安全,只有姐姐的身边才是安全的。”张毓固执地道。
秋意浓可不是柔善的人,不耐烦的拂开袖子,“好了,你要乖,哥哥姐姐有空会来看你的。”这显然是哄小孩的鬼话。
几个姑娘拉住了张毓,张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那枫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不甘地瞪着眼睛,咬着嘴唇。
次日,姑娘们发现张毓不见了,急得到处找,其中一姑娘惊呼道:“那小子定然是去寻秋姐他们了!”
“好小子,真是不怕死,外头多危险啊……”
“这可怎么办?”
……
秋意浓何等的修为,很快就发现张毓跟踪自己了。她出现在张毓身后,拎着他的后领,阴笑道:“好小子,竟然有灵力,隐藏的可真好。”
张毓被“审讯”了,被问及目的,漂亮的小脸蛋皱成一团,哭唧唧道:“我真的只是觉得在姐姐身边最安全……”
秋意浓不太信,“你既然是修士,那到底哪门哪派的,怎么流落到这种田地?”
张毓说自己是天霖派的,天霖派是几个天字号仙门的末端,连天灯派都比不上,秋大小姐自然也没研究过天霖派有没有这么个小子。
张毓来说自己之所以这么惨,是因为天霖派沦陷了,里头徘徊着的全是腐尸,修士变的腐尸。
他抹泪道:“我对师父师伯都变成怪物了,好多师兄弟都被吃了或者也变成了怪物,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
天霖派沦陷的消息,秋意浓他们也知道,倒是瞧不出有没有撒谎。
秋又问:“那你为什么撒谎?”
张毓吐吐舌头,“我怕你们叫我自力更生。”
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末世时期,人人自顾不暇,谁喜欢带上个拖油瓶?
小修士的法力很是低微,秋意浓把他没放在心上,盘问完了也就算了,他想跟,也让他跟,队伍就多了这么个小尾巴。
队伍照常讨论接下来的行程,秋意浓习惯性提了一句:“再让人打听打听鬼修的下落,哪怕是年轻鬼修也行,只要有一点迹象,就把人带来问话。”
张毓神色变了,但很快掩饰过去,他眨巴着大杏眼,好奇道:“姐姐找鬼修做什么?”
“姐姐的徒弟被鬼修抓了。”秋意浓简单地解释。
“可既然被抓了,那不是被杀掉,就是也成鬼修了吧?”张毓道。
秋意浓皱了皱眉,“小孩子不懂别胡说。”
“我没有……”张毓委屈道。
“应世白的消息也得继续关注。”秋继续跟大家讨论问题,没有再搭理张毓。
末了,张毓抓着秋意浓的袖子问:“姐姐,你想念你的徒弟吗?”
秋皱了皱眉,“你问的太多了。”虽然张毓是个小孩子,可她下意识对问题多的人没好感,总感觉是来刺探什么的,而且这个问题让她很不舒服,心脏处一阵刺痛。
秦飘渺在她生命中出现的时间不长,也不算重要,但终归是她把人给弄丢的,她有责任,而且她还记得秦飘渺那眼神,泪汪汪,楚楚可怜,满心满眼都是她,就跟此时的张毓一样。
“?”秋意浓惑然。
不远处,夏绚看着秋意浓和那自己带回来的小孩拉拉扯扯,皱起了眉头。
第26章 腐尸王朝-22 你要做神还是做鬼……
烟雨朦胧,苏留白淋着细雨,不知冷暖地伫立在山巅,清冷双眸俯瞰着下方尸城——那里原本是歌舞升平的鱼米之乡,如今却是半个活人都没有的死城,她虽然自己也变成了尸怪,却还是不免心生悲悯。
这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这山头没有除了她以外的尸怪,所以很是清净,清净过头了不免令人心生孤寂。
这人间,活人越来越少,都是些没有智慧的低级走尸,对于苏留白来说,这样的人间很无聊。
她难过得想死,可惜又早已经死去。
连轮回路都让人给堵上了,一思及此,便是无限凄凉。
“哒……哒……哒……”是木屐的声音。
这种古老的足衣常见于南方雨季,可免去雨水与泥泞湿鞋之扰。
自下方走来一位年轻的小公子,打着素面油纸伞,红衣似火,眉目胜春,笑时有狡态,宛若公狐。
难得见到了一个大活人,苏留白并非戒备,反而很是好奇,“你是何人?”
小公子笑眯眯的,一看就绝非凡人,而且看起来也不似路过。
小公子来到苏留白跟前,用伞为彼此笼出了一方清净天地,即挡住了雨,又挡住了嘈杂雨声,让他的声音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我是鬼神君。”
苏留白睁大了眼睛,偶尔莞尔:“好生有趣的代号。”
“不,这不是代号。”小公子还是笑眯眯,“我来是为了问你一个问题的,你想做鬼,还是做神?”
苏留白愣住,好奇怪的问题。任谁听了这问题,都会说想做神吧?谁会想做鬼呢?
苏留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那你觉得我现在是鬼还是什么呢?”
苏留白是丧尸,只不过被点清了灵台罢了,她不会呼吸,没有心跳,脸上身上也有腐烂的痕迹,视觉不发达,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看到生肉就想吃。不人不鬼。
可她不敢自杀,也不敢叫人帮着杀了自己,因为走尸非人非鬼,乃六界外物,不如轮回,若再死一次,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等于灰飞烟灭了。
她虽不怕死,却也贪生。
小公子说:“这就要看你怎么定义‘鬼’了。”
“鬼神君如何定义?”
“鬼即神,神即鬼,本质无差别,不过,”小公子顿了顿,“鬼在轮回路上,而神不入轮回。”
“我明白了,”苏留白笑了起来,那笑容宛若清水漾出来的花儿,“我选择做鬼。”
“好的,那我就告诉你好好做鬼的法子……”小公子絮絮地说着,声音脉脉地流淌,汇入了越来越响的江南雨声里,变得暧昧不明。
*
他杀入黄泉路,撕了鬼差,却找不到心上人,那人就躲在芸芸众鬼里,不肯露面,他亦嗅不到她生时芬芳。
应世白愤怒到恨不得血染三途川,可当他真来到这森森地界,想到苏留白马上就要入轮回,永生永世躲着自己了,他瞬间被那种千年万年的孤独攫住了。他孤独太久了,所以随手捡了个孩子作伴,可谁知千年万年的孤独,他都忍得,都习惯得,然而当他体会过了人间温暖,再失去,这滋味他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忍受,就像噩梦一样……
应世白脸上再不是那高人风范,痛苦地扭曲,“小白,你出来!苏留白——义父错了,只要你出来,义父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要了!”
苏留白躲在鬼群之中,低垂着眉眼,像旁鬼一样瑟瑟发抖,以借此掩盖自己的特殊。
苏留白已经全然是另一个模样了,她发髻高竖,宽衣博带,作书生样,气质依旧清冷,面容却已截然不同。若非亲身经历,谁能想到有人能讲人的灵魂都易容呢?
苏留白知道应世白此时此刻是真心的,但她不相信他会一直做到,或许等他确定她再离不开他之后,就又会血性大发。而且即便应世白能做到,于她而言有没有意义呢?她不想跟应世白在一起,这个人太残暴才阴冷了,心里装着的永远是无边暗夜与仇恨,在他身边只会被吸干她内心的阳光,而感受不到一丝快乐与温暖。
三途川,一鬼一神明明面对面,却再未曾相认。阴风起,沙华动。满地的曼珠沙华似乎在唱歌,花开叶落,叶生花落,生生不见,世世相错。
他不杀鬼,却噬人,是以一夜之间,人、仙两界血流成河,鬼路拥堵。
第27章 腐尸王朝-23 拆穿身份
时值深秋,秋意浓坐在银杏树下,叶子时不时被风吹落,有一片落在了小孩的发顶,她随手就给摘了,凤目微敛,视线低垂,然后她说:“你其实——
“是秦飘渺吧?”
张毓睁圆了本就滚圆的了眼睛,但很快恢复平静,皱起小脸儿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呢?谁是秦飘渺?听起来怎么像个女孩的名字?”
秋意浓笑得像个反派,不阴不阳道:“你当我是个傻子么?”
那浓颜里透着薄怒,隐而不发。秦飘渺瞧了瞧那张脸,小身板不由发颤。
秋是个容易生气的主,但不会为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但有一件事会让她真正恼怒,就是有人把她当傻子耍弄。
她真想揍对反一顿,奈何对方现在是小孩模样,动手的话,未免显得凶残。
秋意浓也不想脑洞这么大,但她现代看的小说漫画多了去了,性转类的题材又不是没碰见过,而那些书都告诉了她一个道理:外貌不过是障眼法,再加上她知道的剧情,以及张毓与秦飘渺之间的相似之处,合计一番就猜到了。福尔摩斯说过,除掉所有不可能,留下来的,无论多么不合理,那它都是真。
“你不用再否认了,”秋意浓眯起凤目,十分不耐,“你伪装自己干嘛呢?这都是什么时候了?”
“什么时候了?”秦飘渺呆滞地重复着秋的话。
“是我们合力打反派的时候了啊,你还遮遮掩掩,这怎么合作?”秋意浓火得像只狮子。她就气,为什么原著里男主推动剧情那么轻松,好像走到哪儿,剧情都会自己滚动,到了她这儿就这么难,都半个月了,秦飘渺都没有自爆身份,眼见着尸患一天比一天厉害,她都快急死了,只好放弃先培养感情的计划,戳穿了他。
秦飘渺眼见着瞒不过了,现出本真面目——那是青葱少年的模样,身形宛若修竹,有劲节之感,着黑底紫纹劲装,风姿飒然。面容甚为俊俏,唇红齿白。与原先相比,不过是轮廓深了少许,身子骨更加消瘦修长,胸膛平坦,有了喉结,与原身宛若孪生。
他现下虽是生魂,却为鬼身,身遭鬼气四溢,邪异诡谲,气质上的变化远比相貌要大。嘴角的笑意已不再真实,像是用毛笔画上去的,不达眼底。往昔那双清澈见底的杏眼已细看不得,一看若望入深不见底的寒潭,使人不禁毛骨悚然。
他是秦飘渺又不是秦飘渺。
他低垂着头,掩饰自卑神色,朝秋意浓方向作揖长拜,“师父,弟子回来了。弟子不孝,终究是沦入鬼道,成了这不人不鬼不男不女的模样。”
秋意浓知他此刻眼底定满是泪水,果不其然,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下,砸在地上,渗入泥中。
秋有些心疼,以活人之躯入鬼道,如今身无定形,全无生气,此前一定受苦了。
然秋并非擅于煽情之人,她掩去眼底的疼惜,抬手给了少年脑壳一个板栗子,“回来你也不说,那你回来干啥?还装小孩子,骗取同情,可恶!我就问你,鬼术你到底学会了没有?学会了多少?”
秦飘渺赶紧将自己学会的悉数道来,其中果然包括驾驭走尸之术。
语毕,秦飘渺又泪眼汪汪地望着她,“师父,我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已非正道所能接受,你真的不介意?”
“介意肯定是不介意,就你突然变成男孩子,怪不习惯的。”秋意浓随口那么一提。秦飘渺又立即幻化出女身,旁人看到的又是那明丽清贵的少女了,不过在秋意浓的火眼金睛下,仍是清稚锦衣郎,根本就跟没变一样。“算了算了,”她挥了挥手道,“变成男孩子也挺好的。”秦飘渺变回了少年模样。
秋看得直摇头,后知后觉地明白:这原女主真的变成男孩子了!这可如何是好,男主会介意他后宫性转吗?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秋意浓是连做梦都想不到会有如此展开。
秋意浓没工夫计较细节,更没心思跟秦飘渺执手相看泪眼,她推了徒弟一把,“好了,赶紧去收拾收拾,明儿个我们就出发。刚好应世白的消息也翻新了,听说他正在汉中一带大开杀戒,等下我合计个咱俩组合拳出来,到时候把应某人一举给咔嚓了!”她并不想拯救世界,但想一雪前耻!事不过三,这一次,应世白必须死!
晌午,饭桌上的气氛非常压抑。
夏绚不动筷子,坐如钟,肃着脸,盯着那多出来的美少年。他低着嗓子道:“不解释解释?”气势就像一家之主。
前些天他就已经有不妙的预感了,直到这一刻,预感成真。
秋意浓以为问的自己,随口道:“那就我之前找的徒弟,秦飘渺,给那疯老头抓取碎了人身,重塑为鬼,不知过程中出了点什么岔子,由男变女,没以前合你心意了,可也没办法,凑合着看吧。”
夏绚以前也没觉得秦飘渺合心意,这会儿是看着真不爽了。女徒弟倒没什么威胁,男徒弟就……
他此刻非常痛恨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习惯,为什么当初要见小孩模样的张毓就带回来呢?
秋意浓扒着饭,见俩人都没动筷子,抬头看了他俩一眼,“你们练瞪眼神功啊,赶紧吃饭!”
饭桌上另外三个人就跟隐形了一样,林兰兰不甘地咬了咬还吃着饭菜的油嘴,食不知味,赶紧吞下去,然后给夏绚加了个鸡腿,“对呀,夏大哥你赶紧吃,接下来几日免不了劳顿,可得赶紧的。”
“我不碍事。”夏绚看都没看那鸡腿,他自幼就开始辟谷,说是饮风餐露也不过为,只不过后面一直为秋意浓做饭,为了斟酌调味料的用量,难免尝上一口,而人性的贪婪,注定有了第一口就会下一口。
夏绚不吃饭,少年秦飘渺还是很听话的,他顺带夹走了夏绚的鸡腿,放在嘴边说:“夏师叔不吃,我吃。”
夏绚长眉抽了抽,几乎要忍不住去抢回来。
夏是秋的同辈,秋是秦师父,遂辈分叫一声师叔不为过,但夏绚听着就是不舒服,他尽量让自己与其平和地道:“不必换我师叔,向之前一样唤我即可。”
秋听了不胜唏嘘,原本的夏大哥与秦姑娘没了,变成了夏师叔和……秦公子,诶,好像也挺不错?
第28章 腐尸王朝-24 人间烟火
天蒙蒙亮,厨房里就有了人活动的身影,蒸汽袅袅,是人间烟火味。
夏绚远远看着那烟雾,皱了皱眉头。
厨房里通常是没有人的,这一屋子,都公子哥大小姐,连他都是顶着天玄派大弟子身份的前贵公子,这么早,谁会在厨房转悠?
夏绚穿庭跨槛,就见灶台前忙活着的劲装少年。
少年巴掌脸,圆眼睛,唇红齿白,长得喜气,见人来了也是笑脸相迎,夏绚却横看竖看不顺眼,瞪道:“你在这做什么?”
秦飘渺摊手,左手勺子,右手铲子,“这不很明显吗,做早饭啊!”
夏绚瞅了一眼铁锅,锅里只有些汤面,汤汁成褐色,已近浓稠,可面只有些许,明显是一人份。
“你做的东西太少了。”他道。
修真之人辟谷,可领头的不辟谷,其他人跟着自然也难以辟谷,所以一做就得做一大锅。
“这本就是我给师父一人做的呀,”秦飘渺笑得牙不见眼,“这可是特供,是我给师父的孝心。”
“你会做饭?”夏绚质疑。
秦飘渺之前那可是王女,御膳房那么多厨子,还需要一个公主学做菜?
“以前不会,”秦飘渺笑容有些淡了,“现在可手熟了。”
庭老虽为鬼修,却喜欢享人间福,他好珍馐,当然也有其他偏好,比如人肉、生魂、鬼胎。
秦飘渺照顾庭万这些日子,不免修炼出了一手好厨艺。
夏绚仍旧不满,“你不熟悉她的口味。”
秦飘渺笑容僵住,“我会熟悉的。”
夏绚冷漠地指着锅里的辣椒道:“她不爱吃辣。”
“我记得她也能吃微辣。”秦飘渺不让,“再说了,吃多了清汤寡水,难免要换换口味。”
夏绚有些恼怒,却不知如何反驳,“一直以来都是我负责她的吃食?”
“那又如何?”秦飘渺挑眉,“我侍奉师父那是天经地义,你呢?我记得你好像是那什么天玄派的大弟子吧,这般屈尊降贵,也不怕人说?”
夏绚心说你还有脸说,你还是王女呢!
似乎看出了夏绚的心思,秦飘渺挑眉笑道:“秦氏王朝已是往事,我以后就只是师父的贴心首徒。”他女身继承了母妃的国色天香,男身亦是秀丽清隽,可笑起来茶香四溢,令夏绚觉得莫名可恶。
夏绚见四下无人,也直说了,“你要谨记那是你师父。”
秦飘渺冷下脸,眼若深潭,漆黑一片,“左右拜师不久,我甚至未曾叩首奉茶,礼数不全,算不得数。她若高兴,我就叫一声师父,她若不高兴,”他又笑起来,“我叫声娘子亦可。”
“你做梦!”夏绚拍桌,“你这是大逆不道!”
“我管什么大逆不大逆的,我修的可是鬼道,在你们名门正派那,纯粹邪门歪道,还管这?”秦飘渺不以为然。
看着秦飘渺那张俊秀的少年脸,夏绚忽然想不起他原先长得怎么样。他明明记得秦飘渺是挺简单纯粹的一个姑娘,一看就是养在深宫中不谙世俗的那种,怎么半年不见,就成了这副模样?真是活见鬼了,也亏秋意浓能认得出来!
“你原是女儿身,”夏绚又揪出个问题,“这于天理不容。”
那少年的脸笑漾开来,舒展如雨后山茶,好不清隽,“可我现在是男子。”
他还得谢谢庭老,虽然庭老心狠手辣,没让他过过一天好日子,可庭老终归是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为他塑了个男儿身。
夏绚恨得牙痒痒。
秦飘渺眸光流转,反击道:“我和她有师徒情份,对她好是应当的,倒是你,好好的名门大公子不当,在这儿为奴为婢,一看就居心叵测,也不知师父是怎么的,这都看不穿。”
夏绚的心思第一次被点破,他脸沉了下来。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另外,连秦飘渺都看出来了,秋意浓却根本没察觉,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她有意忽略?夏绚不敢细想。
“我看你跟师父交集不算多,有也是拯救天下的公事,你怎喜欢上她的?”
喜欢这种事,说不清也道不明,没有规则没有标准,绝不是靠时间衡量的。
有人一见钟情,也有人相识一生却始终无法心动。
这些天,夏绚经常做一些跟秋意浓有关的梦,有她对自己各种欺凌、羞辱的画面,有她风光大嫁的画面,有她被情郎辜负伤心欲绝的画面,有她惨死于战场的画面,重重叠叠,令他难辨真伪。修真之人都信前世今生之说,若他看到的不是对未来的预示,那就是对前世的记忆。
他不知道,只是每一次醒来,内心都无限的荒芜——
有吃尽酸甜苦辣咸、人生喜怒哀之后,回首空无一物的虚无;又有最终名满天下,却再也见不到心上人的笑的悲哀。
有时候他也会质疑自己的感情,怀疑一切不过是梦幻作祟,不过是前世因,并不是这辈子的自己真正爱上了秋意浓,但看着那张令他魂牵梦绕,令他午夜梦回时叹息不已的容颜,他无法说自己不心动。
秋意浓,秋意浓,是秋日红枫,心头鲜血,眉间朱砂,命中劫数。
这些情绪汇聚在一起,行成了他对秋意浓十分复杂的情愫,但这些他是不可能跟情敌去诉说的。他抬眼,盯着对方,针锋相对地道:“我看你拜他为师也不久,也就那么小半个月,你怎就惦记上了?”
二人对视,电光火石。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入了伙房,“喂,你们搞什么,面都要糊了,还不捞上来?这样,我吃什么?”
秦飘渺眉眼弯弯,夏绚挪开视线。
秦飘渺道:“这就给您捞上来!”
夏绚:“我给你做点糕点,昨夜里我刚收集了些桂花。”
“哦哦,”秋意浓并未明白其中玄妙,只惦记着吃食,“那你们快点哦,我都快饿死了。”
修真江湖奇人辈出,但秋意浓在里头仍旧算一个奇葩,出生起就洗经伐绥的她愣是不辟谷,还养成了三餐不落的习惯。
也就是这样的她,让伙房里两位公子都露出了宠溺的笑容并异口同声道:“好,这就给你做。”
第29章 腐尸王朝-25 你是黑暗里的光……
秋意浓等人到汉中时,那里已经是血流成河,尸堆成山,尸体多到丧尸们群起而攻都吃不完,吃饱了的丧尸们四处游弋,形似消食,侥幸躲好苟住的百姓也是疯疯傻傻,说不出什么重要信息。
秋意浓万万没想到场面会是如此惨烈,哪怕她是个心狠手辣的恶女,都无法想象,换成是她,决然做不出。让她打杀几个人可以,陷杀一群人也可以,亲手弄死成千上万的百姓,说实话,她做不到。这得有多疯?
没错,眼前的尸山血海并非丧尸所做,乃应世白一人所为。
如今各仙门虽自顾不暇,但秋意浓因着之前领英敌尸,积攒了一些人脉,因此消息分外灵通,这些是曾经的同伴告诉她的。据说前些日子应世白突然发疯,一改往日里居于幕后坐享其成的风格,亲自出来杀人,一杀杀一片,一灭灭一城,是货真价实的人屠。
秋意浓看着眼前的尸海,忽然感受到一股悲怆。
什么样的刺激才会让一个高深莫测冷静自持的神人如此疯狂?
看着那惨无人道的杀戮之果,她感受到的竟是深深的悲伤。
秦飘渺察觉到秋的异样,扯了扯她的衣摆,“师父,你怎么了?”
秋意浓甩开心中酸胀,告诫自己不要同情反派。
秋虽是恶毒女配,但阵营从来都是正派,所以原著的归宿并不是死在男主之手,而是死于正邪战场。
秋绝不会觉得自己跟应世白是一丘之貉。她坏是坏了点,但仅限于欺负一两个看不爽的人,她坏事也是做过,但大多数都是受秋千山指使,内心并不是十分情愿,总的来说,她真不到那种魔疯地步。
但秋就是感受到了应世白的悲伤。
夏绚看着这场景,心下也是微动。
画面是恐怖血腥的,但不知为何,悲意萦绕不散。
仙人日行千里也是会倦的,加之不知应世白去向,他们索性在汉中一地暂时住下,秋传信给其他修士,让他们尽快把应世白的踪迹查到并告诉她,毕竟照着应世白这种疯法,这人间迟早被他屠尽。
不愧是大反派,好大的阵仗和手笔。秋意浓不由感慨。怪不得她的头衔是女配而不是反派,是她不配。
月淡星明,设了禁制的大宅十分安全,连走尸都不敢靠近,四下寂寂,秋意浓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上,悠然望天。
少年秦飘渺身手矫捷地翻身上来,俯视着月下的红衣美人,“师父,在赏月?”
“不,看星星。”
秦飘渺也躺了下来,与秋意浓并肩,他侧首盯着秋意浓看。秋是轮廓深深的浓颜,侧脸十分立体,甚至比正脸还惊艳,他的视力虽然模糊,但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深的轮廓,他还是能看个囫囵的——若雾里看花,看得少年郎心脏怦怦直跳。
秋意浓转头看向他,“你盯着为师做什么?”
“师师父好看……”秦飘渺磕磕巴巴道。
秋意浓笑了起来,笑出了声。
“师父你笑什么?”秦飘渺反倒是略微脸红了。
“笑你可爱。”秋意浓用手指头刮了刮少年的鼻头,少年的脸更红了,火烧一样。少女娇羞若芙蓉,这少年娇羞更多了一丝自我压抑的隐忍,仿佛浓云之后的明月。
秋没多想,在她眼里,秦飘渺还是秦飘渺,那个清丽可人的王女、原著女一号,她转头再度看向天空。这天空依旧是清澈如洗,一点不透血色,明明这人间已是漂尸血海。
秦飘渺还是顶着秋看,心里反复喃喃着:“师父、师父……我的师父,秋、意、浓……”抬舌饶齿尽是缠绵,一字一顿皆是相思。
若非有你,那暗无天日的时光我必然自寻短见。他心想。
不管生活有多么的艰苦,他始终记得那一日旷野上的狂奔,有人牵着他的手,要带他远离地狱。
若非那一日莫名其妙的天雷,他就不必在庭老那边遭受苦难了,他早就幸福的和秋意浓在一起了。
一开始,他对秋意浓确实没有多少感情,毕竟是临时拜师,相处时间也不长,她除了教会他练气以及一些修真常识之外,什么也教,但那天她为了他跟庭老对抗,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这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人,为了他,甘愿与百万腐尸与修为远高于自己的邪道大能对抗吗?不会有了的。哪怕他的身生父母都做不到。
秦飘渺还是王女的时候,看似尊贵,其实没感受到过多少人世温暖,他是数多姐妹中不大受宠的一个,母妃早逝,父王只顾着看母妃的尸身,旁的全然不顾,早忘了他还有这么个女儿,若不是后来他张开了,肖似母妃,都不知要被欺负到猴年马月。
那天的亡命狂奔,不仅让秦飘渺心脏狂跳,产生吊桥效应,并让他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和在乎。原来他也不是每次都会被抛下啊。
秋意浓身上所散发的光与热,对比后来的暗无天日,实在太耀眼了,使得他终生难忘,哪怕瞎了,心都还记得。
第30章 腐尸王朝-26 月下绿茶香
秋意浓别看得不自在,想了想,开了话匣子,“前阵子你过得怎样,那老疯子没为难你吧?”
少年很想粉饰太平,可他想到秋是个心软的,便故意抹了一把眼泪,哽咽地道:“师父,他跟你不一样,你待我好,他却喜欢折磨我……”他哭哭啼啼的讲起过去发生的事情。
秦飘渺很懂得示弱,是女子时便是如此,如今以男儿身啜泣依旧楚楚惹怜,还多了一份青竹沐雨般的清新,看起来坚忍而易折,不令生厌。
他哭着哭着,便也真的难过起来。
那庭万确实是个变态,他自己以前没有被命运善待,便不善待他人,把秦飘渺折磨得死去活来,别看秦身上无伤,那不过是因为他为鬼身,留不下伤口罢了。
“那庭万有一根鞭子,长满了刺,谓之‘鬼棘’,可伤及魂魄,可驱策恶鬼,打在身上可疼了。另外,庭万有一方福地洞天,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我看似与师父只分别数月,实则已在洞中待了整整五年——师父,我真的好想你啊……”秦飘渺一边哭诉着,一边扎入秋意浓的怀抱,抱住了她的腰肢。纤纤柳腰,不盈一握。少年有些脸红,感觉自己做了坏事,却不肯撒手。
秋身形一僵,他哭声更凄迷了,秋便软下了身子,还反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温言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这不是回到为师身边了吗?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絮絮的安慰声,那么婉柔动听,宛若三月春风吹杨柳,是寻常未有的刻意温柔。
在宫中待久了,看似天真的秦飘渺其实很懂得拿捏人心,别人都觉得秋意浓心狠手辣,他却猜她刚硬的皮子底下是一颗柔软的心,那么示弱撒娇便是最好的选择。
大大咧咧的秋意浓没有发现自己越发娇弱的徒弟眼底闪过的慧黠之色。
秦飘渺也懂得适可而止,他拭去眼泪,试着调节气氛,“师父,你可知,我曾去过幽冥地府。”
秋意浓顺着他的话道:“哦,去那做什么?”
“既是鬼修,自然要去见识见识真正的鬼使。不过这不是重点,”秦飘渺邀功似地道,“我跟孟公结交成了好友,我让他待我魂归地府之时,放点水,别在孟婆汤里加太多料。”
“这是为何?”秋意浓不解,她如今已非常清楚秦飘渺的过往十分心酸,备受虐待,这种前世记忆忘了多好,生得来世也黑化。
“因为那样我就不会忘了师父……”秦飘渺笑得讨好,像一只摇尾巴的奶狗,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依赖,顺带轻轻拉了拉她的手。
秋意浓虽然有些不自在,却很吃这一套。她欣然接受了徒弟的示好,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而徒弟呢,顺势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二人共赏明月。
屋子下方,夏绚仰首望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沉默不语,神情甚是黯然。
那是师徒之间的亲昵与一方天地,他插不进去。
“夏大哥,你别看了。”林兰兰心疼的走到他身边,抬手想要覆住他的眼眸,却被推开。
“没什么的,”他自言自语般道,“阿浓心思单纯,看不穿那徒弟的狼子之心罢了,她定是不喜欢他的,毕竟……”一直在她身边守着的,是他啊。
“夏大哥,你别傻了。”林兰兰道,“哪有师徒抱成那样的?亲密无间,仿佛道侣?”
“她那徒弟以前是女子,所以她才不防着。”
“可哪秦飘渺已是明晃晃的男儿身,她亦不避讳,分明就是郎情妾意。”
“郎情……妾意?”夏绚重复道,随即苦笑起来。
“夏大哥,你为什么就对那人情有独钟?”林兰兰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心说,你看看我啊!
夏绚目露迷茫之色,眼前浮现那一日在云上坡与秋意浓的初见。
——是一见钟情,也是见色起意。
怪只怪枫叶仙风华绝代,令人见之忘俗,一见倾心。
枫叶仙子确实脾气乖戾、心狠手辣,可谁人见了敢说自己不心动?
再毒,那也是倾倒万众的仙。
若是她真针锋相对,对他恶语相向、拳脚相加也就算了,他出于自尊心,也会敬而远之,奈何她并未如此,只是有些漠视他——就仿佛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路人,只是她精彩人生中的只言片语,而这反而激发了他的不甘心与征服欲。
他甚至觉得这还不如前世,前世她虽然欺负他,却至少看着他,注意着他,而不是把他当做可有可无的影子。
夏绚一开始也不相信前世的自己竟然会喜欢上秋意浓,一个永远在欺负他和赶来欺负他的路上的恶毒女人,可那浓得化不开的穿越时间轮回的感情真真切切的告诉他:他就是爱她。
被欺负——感觉被关注——想反击——关注对方……一来二去,相爱相杀,视线和心思便再也离不开她了。
于是乎,那些与她相关的连绵不绝的蚀心梦魇,那些说不清是幻觉还是记忆的画面,一点点地增加了他对她的执念,上辈子的叠加这辈子的。
夏绚终看了林兰兰一眼,有些悲悯地笑了笑,“你也弃了吧。”
他看着林兰兰,仿佛看见了自己。他执着不甘的模样应亦是如此吧?
林兰兰悲喜交加,“你的意思是,你要放弃秋意浓了?”
夏绚未置可否,只是抬头,再度看向那抹月下的红影。那红衣人起了身,伫立在勾月之下,随后翩然而下,姿态灵妙飘逸,若指尖蝶,风中叶,如山中妖,月中仙,不可捉摸,不可追。
第31章 腐尸王朝-27 系统归来
三日后,秋意浓终于见到了应世白。
应世白这个不老不死的万年孽障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依旧黑发如墨、青年相貌,可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老、很疲倦,好像一觉就会醒不过来的似的。
秋意浓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苍凉气息,有瞬间触动,但很快就被她的胜负心所冲。
“应世白,我们又见面了。”
应世白略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是你,小姑娘。”
“你看起来是杀累了?”秋意浓挑衅,“那还打得动吗?”
应世白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小姑娘,我不知道你想出什么新的招数,但我劝你一句,别整日里琢磨着弑神屠魔了,有这个功夫,不如钻研一下如何增进修为。”
秋意浓激将不成,反被激怒,“我今天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弑神屠魔,什么叫越级打怪!”她朝张毓使了使眼色,后者意会,现出驭尸杵,挥动起来,上头铃铛叮当响,对人没有影响,对尸族影响却不小,连应世白脸色都微变了。
秋意浓得意一笑,正打算按计划行事——徒弟远程控制住应世白,她自己上前击杀之。如有不测,她就吞救命丹,或者让离宁奶自己。至于男主?这事儿已经没他戏份了,一边凉快去!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切忽然暂停住了,并且浮现了她熟悉的系统界面。
【滴滴,您的系统AI助手鬼神君即将上线……】
我靠,这个时候系统上线?
秋意浓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系统从机械音切换到富有人味的欢乐少年音,“好久没联系了,想不想我啊!”
“想……”秋意浓暴怒,“想你个锤子!死鬼,你到底死哪儿去了!!”
说是不想,那肯定是骗人的,多少个日夜,她都在幻想鬼神君忽然上线,告诉她任务是什么。人有任务的时候觉得被裹挟,不自由,没任务的时候又分外迷茫,不知道该干什么,或者说不知道干什么才是绝对正确。她一度以为系统再也不会上线,她将要被搁浅在这个古代仙侠世界了,她都快接受这个可怕的可能性了,结果!系统上线了?!
这就好比你已经习惯了吃清淡,忽然有一天厨子下了一大把辣椒,瞬间你痛哭流涕,但并不是因为好吃,是被辣哭的……
又好比你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挣扎,这时候突然有个神人笑着伸来了一只手说跟我走,这时候你痛哭流涕,并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在想:你咋不早点来啊?
物极必反,秋意浓这时候一点也不希望鬼神君出现,反倒希望他干脆彻底消失。
【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怎么可能死机?】听鬼神君的语气,可以自动脑补一个翻白眼的小表情。
“什么叫因为我?”
【首先你没有完成弹幕金主的要求,反其道而行,得罪了金主大佬,他直接投诉后台,跟着投诉的还有不少本来就对你不满的,这导致直播间面临审核,给关了。而你在我这儿也算不上听话,上头认为我监督不佳、难堪大任,必须重新升级,也就是回炉重造,所以不得不掉线。】
“哦哦,那是我不对。”秋眼眸一转,“那我之前靠弹幕打上得来的礼物和金币还能作数吗?”
她想兑换一个炼器皿,她想改造枫杀。
【我都这样了,你还妄想全须全尾?】鬼神君语气沉重,【你现在已经严重偏离路线,再这么下去,剧情就全垮了。】
闻言,秋意浓心疼不已,却还是耸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欠揍模样,“垮了又么样?穿书不改剧情,那我穿书干嘛?看原著得了!”
【不行,再这么垮下去,你和我都是要受罚的。】鬼神君坚持。
“能受什么罚?天罚?”秋意浓嘲笑道。
上一次天罚可是让她凭白多了一颗金丹,修为飞涨,如果这就是天罚,请给她来一沓!
鬼神君嗓音沉了下去,【你可知道为何你多了一颗金丹?】
“因为历了雷劫?”秋意浓想当然道。
【你一个筑基期,怎么扛得住此大劫?】
“谁知道,可能我是天选之女?”
虽然开局她是个恶毒女配,但毕竟她穿书了,左手剧本,右手系统,这还不是天选?
【自恋。】鬼神君嘲讽,【异想天开。】
你就个恶毒女配!
秋意浓不服气,“那你说说是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金丹!】鬼神君声音拔尖,显得尤为凄厉。
“什么?你的金丹?这不可能……”
系统哪儿来的金丹?
等等,如果是这个逻辑,那它根本不是系统!
秋意浓想起自己识海里打坐的那个红衣少年。
“你到底什么玩意儿?”
第32章 腐尸王朝-28 应龙
【我确实是系统,】鬼神君解释,【但系统也是有等级的,类似于你们修士的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等。我原本是相当于渡劫成功的大能,万仙之上,天道之下,结果被你害的,一道天雷下来,被砸个正着,好端端的渡劫期变成了金丹期。】
系统磨牙,【你觉得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你的金丹,就是我的元神,不过已经降级,看起来像金丹而已。】
秋意浓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个设定。什么鬼,系统还能修炼?好吧,就当做普通的等级命名,那也很奇怪啊……系统真是AI?怎么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修士精魂?
秋满腹狐疑。
不过,不管系统是被动还是主动,这天雷终归是他帮忙抗的,这让秋意浓感到不好意思。她记仇,也记恩,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任凭秋千山驱使。
“好吧,那你现在想我怎么样?”秋老老实实。
【还记得我的全称吗?】
秋想了想,“保护男主系统AI助手·鬼神君?”
【关键是什么?】
“保护男主?”
【对!但是过犹不及,我让你保护他,不是让你连他成长的机会都不给,你直接砍了关底boss,你让他打谁升级去?你这是夺人机缘知不知道?】
“啊,这?”
秋意浓无语子。
秋知道鬼神君的意思了,他就是要她拱手让怪,这怎么行?
这就好比你去一家网吧,组团打怪,说好了你拿首杀,然后突然冒出来一个程咬金,把你和伙伴好不容围起来的boss一刀给砍了,999,血和装备和快乐全归属于程咬金。
秋意浓一瞬间红了眼珠子,“不!臣妾做不到!”
【你做不到也得做,再来个天雷,我就金丹变凡人,再不能帮你了。直播间也是同样的道理,开着是给你赚金币赚福利的,你倒好,没几天就给搞紧闭了,万一你以后遇到个剧本之外的意外,你拿什么挡灾?】
鬼神君语气虽然不好,但都在理,秋听是听进去了,可左右还是不甘心。
【那就随便你吧!】鬼神君消失了,时空禁止被解除,画面再度动了起来。应世白瞪着她,动手了!还是简单的抬掌动作,一巴掌拍在她心脉上,猝不及防,她被拍飞,还吐了一口血。
但秋意浓现在好歹算金丹期,很快站起来,吃了离宁炼制的丹药,给自己回血,然后捏决,凝聚万千雷霆,朝着应世白击杀过去。因为修为大涨,这时候的雷决可比之前的厉害,就是应世白都知道要闪避了,避之不及处,如头发丝和胳膊肘,就被电了个焦黑。
“长进倒是长进,但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应世白嗤笑,现出金色鸟翅,扑棱着,身子悬浮于空。
秋意浓同样看不起应世白,觉得多了个鸟翅膀又有什么用?
秋意浓咬破食指,作血符,诗曰:铁马冰河入梦来。
凭空出现万千神马,朝着应世白奔腾而去,万千铁蹄都要踏过他的身躯。
然后应世白只冷笑,随手不知捏了个什么决,就破了秋意浓的幻术。
这个破梦决秋意浓还从未见过,想来是上古失传的神术。
秋意浓并不气馁,喊了声:“飘渺,加紧操控!”
秦飘渺启唇,呶呶不休,开始念咒,驭尸杵有节奏的敲击地面,构成和谐迷幻的旋律。
应世白被限制住了,动作迟钝了不少,被秋意浓紧身,她抽出长鞭,枫杀如蛇一般缠住了他的脖颈,她一用力,眼见着就要扯断万年走尸的脖颈,送它离开这人世间了,她目露欣喜之色,却见应世白随手,就掐断了枫杀。
这不可能!
枫杀虽然不是上古神兵,但好歹是上品灵器,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被掐断?
应世白的动作轻松的就像是掐断灯芯,他目露讥笑,看着秋意浓,似乎在问:你还有什么招数。
秋意浓当然有着数,但应世白已经不耐烦陪她玩了,瞬间解放对自身的舒服,现出龙行原身——那是庞然如山的巨物,龙神遍布青铜色泽的鳞片,每一个鳞片都有巴掌大,合着那双硕大的鸟翼,构成了上古传说中的神魔。
他的原型,与其说像旱魃,不如说像应龙,唯独那记仇幽怨的性子,随了他的母亲。
神龙摆尾,缠上了秋意浓,似乎为了嘲讽她,故意缠住了她那细细的脖颈,她快喘不过气了。
“师父!”秦飘渺惊叫一声,不顾之前秋意浓的叮嘱,放弃远攻,踩着龙首,踏过龙脊,试图去龙尾处解救自己的师父,却不想,龙首一回,龙息一吐,烈焰焚魂。
应世白的龙烟是直击灵魂的,所以秦飘渺哪怕并无人身,依旧被击中,并且深受焚魂之痛,他发出恶鬼般的号哭,“疼,好疼啊,师父……”
秋意浓目眦欲裂,“不!!!”
她不明白,为什么原著里他们越级击杀应世白是那么的顺利,而到了这里却要损兵折将,屈辱不堪,难道就因为她不是主角吗?
她更想不明白,秦飘渺,也就是秦飘渺,不是女主吗,不应该气运加身怎么死都死不了,注定活到大结局的么?难道就因为他由女变男,女主角失格?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插手这些事情,这不是她一个恶毒女配能挑起的大梁。好运从不眷顾她,又怎么会眷顾她身边的人?
第33章 腐尸王朝-29 决战
“飘渺……”秋意浓唤着这个名字,悲从中来。
“师父,我在努力呢!你相信我!”清润微甜的少年音传来。
嚎哭声瞬间卡在喉咙里,下不去也上不来,她呆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秦飘渺正努力抓住驭尸杵,防止它被猛烈的妖风刮跑。
少年还活生生的,秀丽的脸因费劲而皱成团,汗水从他鬓角徐徐滑落。
因为秦飘渺的牵制,应世白想杀她却迟迟迈不出步伐。
秋意浓意识到之前不过是幻境,是类似“非攻”的幻术。
她心悸不已,擦了擦自己额角的冷汗,好不容易才从那逼真的幻觉中走出来。
她知道方才那是系统给她的警告,告诉她:若她亲身上阵,后果不堪设想。
秋虽然很想手刃应世白,但这一刻她犹豫了,怀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金刚钻。如果是绑定系统之前,她肯定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是她的对手,但如今,她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个配角,就算有这个武力值,也没那个命。
秋意浓不肯动作,然而应世白却摆脱了钳制,他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抬掌动作,一巴掌拍在她心口,她照旧飞出去,吐了一口血。
秋意浓要马上站起来不是问题,可她思前想后,终究是佯装不敌,冲夏绚大喊道:“第二梯队,上啊!”
秋意浓做计划,向来分甲乙,不会只制定一个。第一梯队是她与秦飘渺,第二梯队是夏绚加秦飘渺加离宁,林兰兰和秦漱太弱了,不在计划内。
闻言,夏绚立即飞身出去。秋意浓睁大了凤目,想看清楚男主是如何越级杀boss的。
如今的夏绚虽然进步迅速,但还是筑基中后期,她一个金丹都杀不了应世白,他要怎么做才能赢呢?
结果下一秒,夏绚也被抽飞了,飞的比秋还远,在地上足足滚了十几圈。
这也太菜了吧?秋意浓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夏绚连吐三口血,每一口都比她的多,已是战殒状,好不可怜,衬得那原本是俊朗向的面容多出几分妖冶。
所以幻境只是幻境,并非预知未来么?秋意浓歌哭笑不得。
应世白似玩腻了,如幻境里那般,幻化出龙形,硕大如落日的龙目盯着秋意浓,显然这些人里头他最讨厌这个屡次挑衅他的小妖女。
熟悉的脖子被肥龙尾缠住的窒息感又来了,不过并不是马上要西去的感觉,秋意浓觉得情况并不似幻境展现的那般绝望,她还是能自救的——她还机会使出炎雨决、风刀决、凝冰决、皲地决、幻梦决等等,她可以不管手熟不手熟的都来一发;还很多字符、诗符她没有试,唐诗三百首、宋词一千阙;她还没拔剑,虽然她平日用鞭,但她的剑术不输给任何人,但是……
万一呢,万一这个怪就必须由男主来打呢?万一真的害死徒弟呢?
秋意浓不想秦飘渺死。
对于这个徒弟,她付出的沉没成本已经太高了。或许在别人看来,他们俩的相处时间不多,她也没花费多少心思在对方身上,但她先是为了留下其父母双亲,主动放弃弹幕大佬的打赏;后因此被动关闭直播间,损失之前积累数多金币与奖励;再后面为他杠上鬼修庭万,被庭万追杀不说,还被一道天雷劈的差点殒命。
其间种种,并非每一件都出于主动和善意,但就结果而言,已经让她无法弃之不理。
素来顽强又自傲的秋意浓没有尝试反杀,而是巴巴地看向了男主,眼底皆是对他的期盼。
原本已经快晕厥的夏绚注意到了这样的眼神,瞬间醒神——
她在等他,她需要他……
不知虚实的画面从他眼前掠过,那是充斥着百万大军的荒原,修士们彼此厮杀,鲜血躺满大地,每个人都杀红了眼,纷乱之中,那红衣绝世的身影宛若一抹烟,飘飘然就要散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幻觉中的秋意浓浑身染血瘫倒于地,腰腹部被刀刃砍伤,却无能为力。
‘我为什么没能救他?’他心底冒出一个歇斯底里满怀自恨的声音。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却有些陌生。他心防几乎要被随之而来的悔恨冲垮了。
一瞬间,似有另一个灵魂降临在了夏绚身上。
秋意浓绝望之际,看到远处的夏绚站了起来,玉面染血,一双桃花眼充斥着阴暗的色彩,那是愤怒,是仇恨,是杀意……
夏绚杀向巨龙,秋意浓激动得忘记了呼吸,而巨龙也因为跟人颤抖,松了尾巴,任凭她落到一边。
夏绚的剑形成万千道剑气,气势空前壮大,狠狠打在龙身上,显然造成了一定的杀伤力。巨龙嘶吼,愤怒地朝着夏绚的方向张开龙嘴,打算吐息,秋意浓知道那必定是焚魂的烈焰。
系统道:【发布任务:保护男主免遭烈焰侵袭。】
在它发布完任务之前,她已经下意识地行动了——她飞身出去,挡在了夏绚面前,替他受了那烈焰。其实事后喂他吃药是更好的办法,奈何待她大脑反应过来时,已经完成了这狗血的操作。
夏绚眼前是少女的娇颜,她用那娇小的身子在他上方支撑出了一片小小的天地,他能看见她因为痛苦而皱起小脸,而她身后是漫天的火雨……
夏绚的眼睛红了,那是发疯的预兆。
那降临在他身上的灵魂更家癫狂,像头失控的恶龙般在他识海里肆意翻搅。
夏绚从未想过有人会为自己挡灾,还是如此的心甘情愿、不顾一切。
他来不及感慨,抱着少女就地一滚,而后猛地抬头怒视巨龙。
夏绚的愤怒和那个灵魂的愤怒交叠在一起,势若万均,连巨龙都有一瞬间感到畏惧。
秋意浓其实觉得这点疼不算什么,等会儿嗑药就好了,可她知道要激发男主血性,就装作奄奄一息地道:“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语气充满歉意,连眼眶都愣是多了些湿意。
“你别说了。”夏绚那双桃花眼底已有了雨露。
“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其实我……”秋意浓的声音越来越弱,末了如羽毛般飘走了,同时手臂软软地垂了下去。
“阿浓!!!”
夏绚的墨瞳完全被血色侵染了,面容冷得不像话,他放下秋意浓的“尸体”,站起来,再次杀向巨龙。
巨龙应世白不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筑基期修士身上,龙吼一声,迎了上去。
这一次的夏绚仿佛杀神附体,招招狠辣,毁天灭地,爆发出的能量完全不是筑基期水平,连化神期的大能都要望其项背而兴叹不已。甚至连他那把破剑也突然变成了神兵利器,与龙鳞相击时会爆出刺眼火花,且能将龙鳞戳爆。
应世白知道自己快输了,不可置信地道:“这不可能,不可能……你身上怎会有神的力量……”
那个灵魂借着夏绚的嘴道:“你只管我叫神?”
打斗场面壮观绚丽,媲美影视特效,且速战速决,等秋意浓反应过来时,应世白所化恶龙已轰然倒地。
这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秋意浓压根没明白他怎么赢的,凭什么他就可以越级伤害?可以黑化爆种?
方才他的身影真的好帅啊,如果这么帅的是她自己就还好,说不定刚才换成她,她也是那么的神挡杀神……
一瞬间,尸毒全数解除。
整个华夏大地上,人们不可置信地从灾难中抬头,欢呼声此起彼伏,终连成一片。
而拯救了世界的青年,摇摇晃晃地走向生死不知的红衣少女,在红衣少女的身前跪下,捧起她的脸,抱入怀里,“阿浓,是我没用。”声如轻羽,温柔而哀伤。
他已非那弑神屠魔、杀伐果断的模样,血染的玉面上只余绝望与悲伤。
秋意浓眨巴眨巴眼,长长的眼睫毛扫过他因为打斗而裸露的胸膛。
夏绚哭了好一会儿才感应到这微痒的触感,他迅速拉开距离,低头看向怀中人。怀中人眨巴着凤眼,好生无辜。
夏绚嗓音枯涩地道:“你……没事?”
“我还好……”秋意浓心说看戏看得挺爽,有种看大片的既视感,“你呢?”
“我也还……”夏绚说着,彻底晕了过去。
第34章 山海蛮荒 义父终究是义父
恍惚中,夏绚嗅到了一股独属于女子的暖香,似烈焰缠蔷薇,秋枫融霜雪。
他模糊的视线里有来回忙碌的绯色身影,他意识混沌,浑身疼痛,好在那人一直在照顾他,是罕见的温柔,以至于他笑着陷入了梦乡……
睁开眼之前,他以为会有红衣女子蓦然回首,嫣然一笑,结果——“公子,你终于醒了!”是青衣的女护卫,她柳叶形状的眼睛亮了起来,满心的欢喜,却叫他骤然失望。
——不是她。
“阿浓呢?”
“哪个阿浓?”
“秋意浓啊。”
女护卫立春撇了撇嘴,“她早跑了。”
“跑了?”夏绚目露茫然之色。
“对啊,她抛下公子就跑了。”
“那她去……”夏绚反应过来,周遭环境是他最熟悉不过的,这里是他在天玄派的寝居,既然他被送回了天玄,那么秋意浓自然也回天问了,又何必追问。
立春气得不行,“公子,你这一次九死一生,好不容才醒过来,怎么一睁眼就要找那个妖女?”
“你怎么能说阿浓是妖女?”夏绚拿桃花眼瞪她。
“她不是妖女,那怎么样的才算是?”立春一点也不怕他,“整日里逞凶斗勇,拿着鞭子抽得啪啪响,一点也不似名门正派出来的。”
“不许你这么说她!”夏绚有些动怒了。
立春终于意识到自家公子是真的生气了,她还觉得,公子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公子对谁都不上心,更甚少左右别人的见解,何曾如此?
见立春撅着嘴不说话了,夏绚转问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不知道,咱们这儿也可是百废待兴。”立春眼波流转,有些嗔怪。
这一次腐尸之乱,不仅霍乱了人间,也霍乱了修真大陆,使得各大门派人员锐减,元气大伤。人间王朝反倒恢复迅速,原来的皇帝醒神后不知为何一蹶不振,退位让贤,秦漱登基,以雷霆之速重建人世,如今已有“救世人皇”之称。
“还好公子你之前提醒了须臾,让他给掌门传话,不然损失更严重。”立春崇拜地望着夏绚。
夏绚想起来之前自己叮嘱须臾要小心谨慎,而事情果然如他猜测的一样,一些弱小的修士不小心被走尸咬了,把病毒带入了山门,好在掌门杀伐果断,带领大家迅速清除内患,才将损失降至最低,不像天灯派那种过分讲究情谊的地方,死伤惨重。据立春所说,天灯七星阵上如今只余天权与开阳,令人不胜唏嘘。
绕是得如此赞美,夏绚依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救了她,她却一句话不留就走了。
也是,他怎么能期待她因此就性情大变,改漠视为关注呢,只怕弥留之际看到的那抹红也不过是他的幻梦。
夏绚自嘲一笑。
前世今生,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
庭院,永秋,枫叶似火,满庭绯红。
婢子们端着仙天露,悉心浇灌枫树。
一婢子曰:“这仙天露,养颜美容,延年益寿,价格不菲,我们喝不得,外门弟子也碰不得,精贵的很,在这里却只配浇树,又不是什么木妖本命,简直暴殄天物!”
另一婢子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点,别被大小姐听见了。”
“怕什么,不日上三竿,她哪儿会醒来?”
秋意浓被吵醒了,并不是被门外的那群婢子吵醒的,而是被懒洋洋却锲而不舍的少年音:“秋意浓,起来直播了。”
“我不,我不想……”秋意浓用被子捂住耳朵,却捂不住脑海里的声音。
“你真是我见过最咸鱼最不成器的主播,不是……宿主了。”系统助手鬼神君自从对战应世白一战之后,跟秋意浓“撕破脸皮”,不再伪装,整日里恶语相向。
秋意浓撇嘴,“现在又不再是多事之秋,直播什么?古人生活起居注?修真界日常?观众看也看腻了,没人会打赏,我播也是播个寂寞。谁叫你之前给我不开直播间权限,过了那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鬼神君嚷嚷,“又不是我不想给你开,是你自己七搞八搞,当主播的基本素养就是取悦观众大佬,谁让你得罪金主的?”
“我不管,”秋意浓闹腾起来,“我决定了,干脆在古代好好活着算了,这个时代可比现代灵气充沛,我羽化飞升是分分钟……”
【你做梦。】鬼神君打断,【你命里带煞,主动早夭、无疾而终,若是你不听从我的指挥,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必然早死早超生。】
“你!”秋意浓想骂娘,却不知系统到底有没有娘,加之它说的也确实道理,无力反驳,“那你说怎么办?真靠我刷脸收礼物?”刷脸是可以,但礼物规格是远远不够的,会看这种直播且是大佬的,哪儿会满足于舔颜?
“去大荒。”
“啥?”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秋意浓一脸懵逼,随即就有一名侍女在屋外喊道:“掌门有请。”
第35章 山海蛮荒-2 蛮荒副本
掌门,她假爹真义父,利用她的旷世大混蛋。
一见到秋千山那张肃穆的老脸,秋意浓就胃疼肝也疼,她也不是没想过一刀子弑养父的,但委实是目前还打不过,亦有养恩在。
秋意浓看似嚣张跋扈,是个恶毒女配,其实跟男主夏绚是一类人,会被道德绑架、恩义裹挟。
她打定主意,只要秋千山不推她去死,她就饶他一命——虽然秋千山现在确实是压了她一头,犹如五指山,但毕竟她不是如来佛,而她也不止孙悟空。
“干嘛?”她不耐烦地对秋千山道。
“太岁。”秋千山说,“吾门供奉太岁,以其肉为飨宴,助吾辈修为臻境乃至飞升,然昨日……太岁逃逸。”
太岁,又名肉灵芝,久服可轻身不老。
天问派的高层和主要战力有祭祖日服用太岁肉的习惯。
太岁肉虽不至于如凡人所想的那样直接令人不老不死,但至少长期食用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这也是这些年它实力突飞猛进,从玄门微末突飞猛进至第一的重要原因。
后世的天问派亦是重蹈了此覆辙,所以秋意浓并不觉得自家供奉着太岁肉有什么新奇,让她惊讶的是:“太岁还能跑?”
太岁确实能钻入土地销声匿迹,然而天问派为了长期服用它,已布下层层阵法困之,使之寸步难行,如今秋千山这话在秋意浓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
“确实跑了,腐尸一事令我门损失惨重,以至于永生殿疏守。”
秋意浓还是不敢相信,“那么那么大一块肉,就没一个门人看见?”她比划了一下,却没能比划出太岁的庞大,那是一座小山丘,占据了整个殿堂。
“跑的……是太岁之心。”
秋千山的语气讳莫如深。
秋意浓却不解,“太岁有心?”
太岁不就是一块肉状的灵芝吗?植物还能有心脏?
秋千山解释:“太岁无心,乃结丹也,如蚌生珠。”
从科学的角度讲,太岁是复合型粘菌,拥有强大的活性,切之可再生,但并非永生,太岁有了妖丹,凝聚了所有的妖力,使得太岁肉无法继续分裂,所以为了可持续性食用,必须找回妖丹,当然,秋千山也可能会直接服用太岁妖丹,以获得更长的寿岁。修真之路漫漫,唯有长生方可能抵达终途。
秋意浓无话可说,“那你是要我捉回太岁妖丹?”
秋千山没有否认。
“那鬼玩意儿跑去哪儿了?”
秋意浓决定最后帮秋千山一次,捉了太岁就恩怨两清,她以后再不要听其驱使。
初听闻自己是秋千山义女,知道对方不过是利用自己、把自己当刀子使,她是愤怒不已的,如今这股子愤怒下去了,她还是顾及对方的养育之恩,做不到一刀宰了他。
她这一身的本领虽是天赋所致,但毕竟源于秋千山,他即使她养父,也是她师父,凡世恩情,必是要还的,修真讲求恩必还、仇必报,否则易滋生心魔。
秋千山张口,吐露二字:“大荒。”
一瞬间,秋意浓的心就凉透了。
怪不得会请她出马……
大荒,那可是大荒啊——择人而噬,万妖群集的大荒。
秋意浓遂一笑,讥嘲荒凉尽显其中。
终究她对养父还是隐约有所期待的。
这么多年一来,秋千山没有虐待过她,给她山珍海味琼酒仙露,教她法术,看起来特别宠溺纵容,所以秋意浓前世才会为之卖命,不惜放弃本人的意愿和立场。
她之所以娇纵,一方面是察觉到秋千山并非心疼爱自己,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一方面是因为总被逼着去做自己不喜欢不愿意做的事情,以至于自相矛盾、认知失调,最终心理扭曲,变成一个喜欢靠打骂发泄情绪的恶毒女子。
此时此刻,秋意浓很想教秋千山做人,然而她恰好收到了系统的提示:【蛮荒副本即将开启,请问是否接受新任务?】
她能拒绝吗?
她能。
不过她拒绝就意味着要继续当一条咸鱼,任人宰割,任命运摆布,这还不算晚,估计要一辈子呆在这古代仙门了。
秋意浓有些想念手机电脑游戏机,修仙世界虽然美轮美奂,但她偶尔也想看看《赛博朋克2077》超现实的景致,读一读比《金瓶梅》有创意的小说。
一天到晚当神仙也是会腻的。
秋意浓在心里回答:“是。”
得到确认后,系统颁布剧情概述:【男主师弟身受重伤,需冶炼仙丹救治,而这仙丹原材料含‘四凶血,三美肉’,分别指的是混沌、穷奇、梼杌、饕餮的血,鲛人,讹兽、南海蝴蝶的肉,这些药材唯有在蛮荒才能找到。蛮荒,有妖魔界之称,藏各种妖魔鬼怪、邪修魔宗,险恶异常。为寻药,男主不得不涉险蛮荒……】
‘夏绚师弟谁啊?我怎么没印象?’秋意浓惑然,但很快就将这个无聊的问题抛诸脑后。
她最喜欢走捷径和一石二鸟了,既然找太岁和走剧情不矛盾,便大义凛然地对养父道:“孩儿必不辱使命!”
原本看她表情以为她会拒绝的秋千山终于不黑脸了,满意地点头道:“如此甚好。”
第36章 山海蛮荒-3 镜入大荒
茫茫夜色笼罩旷野,不远处传来婴儿哭声般的长嗥,氛围凄迷。
金叶黄轻衫的男子捂着心口,步履蹒跚地没入夜色。
他向北而行,周遭气温越来越低,从杂草丛生中间变成千里冰封。
他本就苍白的脸如今毫无血色,嘴唇被冻得发紫并覆盖薄霜,狭长金瞳开开阖阖,似在努力维持神智,但最终,他一个踉跄,栽倒在北大荒冰冷的平原上,逐渐失去了意识。
人面羊身的庞然大怪嗅到了新鲜血肉的气息,从远处赶来,蹄过之处,冰水震颤。它虎齿人爪,哭如婴啼,却嗜肉凶残。
——它是狍鴞,又名饕餮。
它来到黄衫男子的身边,嗅了嗅,双眼骤然亮起,绿油油的,那是兴奋的色彩。
它抬起爪子,往男子身上猛地划拉,“嗖——”破空声响起,是一枝附带灵力的箭。
饕餮猛地闪避,堪堪避开了箭簇。
虽然饕餮已经足够敏捷,奈何其身躯过分庞大,以至于差一点就着了道。
饕餮愤怒地看向箭来的方向,那是一处矮丘,高处有一人形剪影。
那人体型精瘦而修长,披兽皮,持弓箭,一双人眼却焕发着莹莹白光,像是燃烧的月亮。
饕餮想起了一个传闻,在海内与北荒接壤的地方,生活着狩心一族,他们虽然是“人”却没有心脏,世世代代以狩猎妖兽为生,每抓到一只妖兽,必先剖心以食。
饕餮巨大的身躯瑟缩。
它已经是顶级狩猎者了,可并不代表它就是整个大荒的主宰,终究还是存在被狩猎的可能。它不知道狩心一族到底有多强,但它知道如果方才不是它够矫捷,如今已被那灵箭钉死在冰原上了。
饕餮发出一声不甘的哼叫,甩头跑了,冰原再度震动。
丘陵上的人缓缓放下弓箭,沉默地走下来,蹲在地上查看黄衣男子的情况。末了他眉头一皱,极度不悦地道:“竟然不是心脏。”
*
去蛮荒要走镜道。
灵镜为门,可穿结界,入异世。整个天问派只有一块灵境,被供奉在中央大殿后的灵明堂。
秦飘渺知道秋意浓要去蛮荒的时候,秋意浓已经半只脚跨入灵境之中了,“师父,等等我——”
秦飘渺不想离开秋意浓,可秋并未想过要带上他。
系统说过蛮荒副本的主要看点是男主和秦飘渺,那么秦飘渺自然会有别的机缘壳步入蛮荒,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秋意浓回眸一笑,“有缘,我们大荒见。”
红衣倩影消失于镜中。
周围起了窃窃私语,“这就是大小姐带回来的那位?”
“听说他之前是个女的……”
“听说他还是个鬼修……”
“邪门歪道!大小姐真是越发荒唐了,简直肆无忌惮!”
“就是,我们天问可是名门首席,怎能收留一名鬼修?”
“岂止是收留,我还听说,这人已经被大小姐收为弟子了。”
“荒谬!”
……
秦飘渺眼眶发红,但他没有流露出半点脆弱,因为他知道,如今这天下,除了师父,再不会有人偏袒他疼爱他了。
连他复活的父王母妃都在嗅到他鬼魅气息、看清他由男变女的外貌后,对他拒之千里。
这境道已经关了,看掌门的意思也不像是要为他再开道的样子,秦飘渺只好离开天问派,自寻去大荒的路,这便又是一番波折了。
而秋意浓一步跨入镜中,如今已经在蛮荒中陆。
中陆名“海内”,为一片赤土,开阔荒芜,一眼望不到尽头。
秋意浓不知道太岁之心去了哪个方向,一时茫然。
她没有立即行动,而是问系统:“男主啥时候到?”
她对接下来的剧情几乎是一无所知。
原剧情里,秋意浓是没有去大荒的。她在尸患大爆发的早期关闭了下界通往云中城的路,所以云中城没有失守,天问派祠堂守备森严,太岁无处可逃。
【别急,男主正在赶来的路上。】
说是这么说,秋意浓却在海内等了数日。
幸好这里是整个大荒气候最好,安全系数最高的地方,她等着也就等着了,时不时打坐修炼,偶尔翻看一下《新山海经》。
这本山海经跟后世她读过的不一样,并非广为流传的版本,它记录着当下整个大荒的地理及生物情况。
书上说,以海内为界,东荒长昼,多羽民;西荒长夜,多邪修;南荒永夏,多海族;北荒永冬,多妖魔。
从中可以看出,四方分别被羽民、邪修、海族、妖魔所控制。
“太岁应该被归为妖兽吧?那应该是往北咯?”秋意浓看着书自言自语,“可它万一猜到了我方修士的想法,反其道而行……那就应该是南边。也可能突发奇想,去西边东边,哎,这可怎么猜?一点线索也没有。”
她正抓耳挠腮之际,忽听闻一声惊喜的呼唤:“阿浓?”
第37章 山海蛮荒-4 山海美食
夏绚终于来了, 身边还跟着两名随从,一位是她眼熟过的须臾,一位是相貌清秀的女性, 好像叫什么春。
原铁三角没了, 秦漱忙着重建王朝, 林兰兰则深感男主郎心似铁,转头绝望出家。
原著这部分也没秦漱、林兰兰, 主要的看点就是来这边找历练的鬼仙子秦飘渺, 与来这里找药材的男主夏绚同患难,擦火花的细节。
看到男主, 秋意浓的第一反应是逡巡一圈,想找自己的徒弟秦飘渺。——她觉得自己是来磕糖磕西皮的。
夏绚意识到她期待见到的人并不是自己,目光黯然, “你在找谁?”
秋意浓意识到秦飘渺还没有来,随口就道:“找我徒弟呢。”
夏绚的神情更加黯然了, 秋意浓却并未察觉。
夏绚只好问她:“你怎么也在这?”
“我来找太岁,你呢?”秋意浓当然知道夏绚的目的, 但不能表现的太全知全能。
“真巧啊, 我也来找东西的。”夏绚还有很多话可以跟她说,比如‘四凶血, 三美肉’,四凶是哪四个, 三美是哪三只, 可他讷讷的, 再说不出一句话。
秋意浓继续心不在焉地“嗯嗯”两声,见秦飘渺没有紧跟着登场,难免有些失望。
夏绚本就不是热络的性子, 见她态度如此漠然,愈发不知所措,便也沉默了。
在一段感情里,一动一静尚且能形成较好的互动模式,能有效推进感情,但一般是要好动的那个人来主动,而在他们的关系里,秋意浓好动却不主动,每次都得让生性喜静的佳公子夏绚来主动,以至于关系进展缓慢,始终不温不火,甚至有时候会发生倒退——毕竟决定权一直在秋意浓手上,只要她不进一步,那夏绚就只能保持止步于友谊的距离。
秋意浓终于意识了到气氛的尴尬,看向了夏绚。夏绚脸上的失望之色实在太过于明显,饶是迟钝如秋意浓都看出异样来。秋心里只有一个字:‘这……’
那一日的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还历历在目,照理来说他们关系应该突飞猛进才对,但此刻重逢,二人间的氛围却迷之尴尬。
秋意浓当然记得那天夏绚为了自己小宇宙爆发的事情,但她始终觉得当时倒在那里的就算不是她,是秦飘渺或者林兰兰,他也会爆发,就像是原著刻画的那样,他就是一个见不得同伴受伤的典型龙傲天。
所以哪怕她记得当时发生的,认可夏绚的义薄云天,在带夏绚回天玄派的路上一直在照顾生病的他,却无法正视夏绚的感情——她虽略微有些察觉,却始终警告自己:‘秋意浓,你身为恶毒女配,要有自知之明,切记不要自恋,不然后面有的是被打脸的情节。’
秋意浓素来喜怒形于色,却不擅长表达娇羞、嗔怪之类的少女情愫,此刻心头小鹿乱撞,却并未面覆彤云,反而看起来冷若冰霜。这自然是加剧了气氛的尴尬和冰凉。
秋意浓心里呐喊着希望夏绚开腔,夏绚则觉得秋意浓并不想跟自己对话,闭嘴以防自讨没趣。
女护卫立春不想他家公子老是盯着那妖女看,笑嘻嘻地吸引注意,“公子,这蛮荒果然是又蛮又荒,不知道在这里的修士要怎么活呢~”
蛮荒潜伏着不少邪修,不过大多是游兵散勇,就算西荒有较多的邪修,他们却依旧各自为营。在这能开宗立派只有魔族和妖族,来这的邪修多是存了历练、找药材或者吞妖噬魔的心思,因此杀人夺宝的事情屡见不鲜,可以说竞争十分残酷。
“各人自然有各人的活法,任何环境待久了,都能够适应。”夏绚语气平淡的解了立春的迷惑,他想到什么,转而问秋,“你接下来打算往哪个方向走?”
“公子问她干嘛,我们可是注定要去北边的。”立春老大不高兴。
秋意浓瞥了立春一眼,心头狂喜,语气却淡淡,“北边。”
这下立春更不高兴了,可她的主子却笑了起来,“好巧,我们真是有缘。”那笑容令人如沐春风,藏着草色遥看近却无似的朦胧希望。
海内还是很繁华的,自然界的那种繁华,草木狂生,乍一眼看去,绿汪汪一片。不过都是些杂乱的野草,并不齐整。间或能看到一些野花,这里的花长得格外的艳丽肥美,是凡间花朵的十倍甚至百倍,有的含剧毒,有的能食肉。
路过的蛾子蝴蝶则要么暗如黑夜,不易被察觉,要么闪烁荧光,翅膀一动就落下流星雨般的磷粉,这些粉末往往有毒或者致幻,能保护它们免被食肉植物所吞噬。
蛮荒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而这不过是冰山一角,越往北走越荒凉,妖兽越多,血腥恐怖的争斗画面也就越多。
秋意浓和夏绚他们的步履很快,五天前他们还在暖融融如三月天的地方,五天后就已经到了冷如九月秋的地方,足下已尽是枯黄。
如果夏绚只与二随从同行,那速度会更快,也会更枯燥,而这会儿却多了一丝烟火气。
“来来来,这是你姐姐我秘制的浓汤,一人一碗不要抢。”这么说的红衣女子跟前架着一口大锅,热腾腾的,喷着白雾,锅里是粘稠浓黑的汁液,咕噜咕噜冒泡,间或可见有不知名的兽骨在其中沉浮,隐约可见连在一起的二三个鸟头和五六只翅膀,诡异可怖。
“这玩意儿能吃么?”立春一脸嫌弃,“没毒?”
连须臾都嘀咕:“莫不是我等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秋大小姐?”
夏绚也觉得那东西看起来不但不好吃,而且像是有剧毒,估计食材也是就地取材,却不是什么从外面世界带来的新鲜灵物。
见大家都不动作,秋意浓鼓励道:“吃啊,别怕,没毒的,是用炖的,可香了。”
“偿付①?”夏绚回过味来,“就是那传说中三头六眼,食之不卧的灵鸟?”
“对,对。”秋意浓连连点头。
这鸟山海经里有记载,大家都知道,可谁都没吃过,难免心有戚戚。秋意浓之所以炖煮它,纯粹是为了满足弹幕的恶趣味,有人提出想看“山海美食记”,并答应她没做一道菜就打赏,但前提是必须尝过告诉他味道。
秋意浓本身就没什么厨艺,加之用的又是如此古怪的食材,当然不想“自食其果”,便拾掇其他人吃,然而这“美食”的模样实在太劝退了。
眼见着秋意浓眼底的期盼变成失望,夏绚拿起了勺子。
“公子!”立春喊道。
须臾也作势要阻拦,夏绚推开须臾的受,舀了半勺汤在木碗里,在秋意浓发亮的眼神下,眼一闭,心一横,朝自己嘴里灌了进去,“咕…咕…咕咚咚……”
须臾立春都紧张的看着夏绚。
夏绚讲那黑漆漆的妖兽汤汁一饮而尽,末了,长吁一口气。
“怎么样?”秋意浓问道,“味道如何?”
三双眼睛紧张的盯着夏绚,其中两双隐含对他的性命之忧。
夏绚只说了一个字:“咸。”
毒不死人,但味道很咸,明显是秋意浓食盐放多了。
“就没有其他的味道或者感觉?”秋意浓循循善诱。
作为美食博主,如果对于食物的评价只有咸甜,那她可以休业了。
夏绚看着她,伸出手,“还有剩余食材么?”
“有啊!”
当然有,蛮荒的鸟兽普遍比人间大那么几圈,一只可以炖一大锅汤,她顺手猎了三只,还剩下两只可以造作。
她从乾坤锦囊里取出一只三头三足六眼六翼的怪鸟,它像极了什么基因变异的怪兽,形容可怖。
夏绚接过,重新操刀,给炖了一锅汤来,这一次汤水香气四溢,令人口水直流。
立春擦了擦快从嘴角流出来的液体,惊讶道,“公子,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手艺了?”
“还不是以前在人间的时候公子为……”须臾嘀嘀咕咕。
“须臾。”夏绚遏止他碎碎念。
夏绚做的料理味道就是不一样,秋意浓出于对他的信任也小心翼翼喝了一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抱着锅不撒手。
汤汁鲜美,鸟肉爽滑,吃的她差点吞了自己的舌头!
弹幕开始刷【看起来不错】【我承认我馋了】【[口水][口水][口水]】还飘起了【666】带与成群的小额打赏。
秋意浓吃得心满意足,再看看弹幕,觉得人生简直要圆满了。
“嗝……”
*
吃山海异兽当然不是主旋律,而太岁行踪不明,秋意浓当下首要目标就是跟着夏绚走剧情。
夏绚打算先获取四凶血,而这四凶皆栖息在北大荒。
他们已在大荒中行了十多日,足下已寸草不生,尽是覆盖霜雪的黑土,但这还非北荒最冷的地方,极寒之地在其尽头的“临澈崖”,其崖下有清河,河水终年不化。
临澈崖上念花宫,是蛮荒最大的魔宫,魔族高手云集之地,居魔君赫连昀。
秋意浓认为,如果太岁是个有脑子的,定然会去往念花宫,投奔魔君。当然也不排除太岁妖丹并无灵智,或者格外傲慢,不屑臣服。
秋意浓咔嚓咔嚓地吃着蓝色的果子,那果子像是苹果,口感爽脆,但味道酸涩,“为什么不从简单的三美肉下手呢?”
照理说,那鲛人蝴蝶可都比穷奇混沌要好打。
“如果最终无法打败四凶,取其鲜血的话,那就算获得了三美灵肉,又如何?”夏绚淡淡道。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没看着秋意浓,似乎地上的小冰虫比眼前的大美人更有看头,这让秋意浓觉得分外无趣,心道不愧是放着后宫不要的无情男主,简直是木头啊!
“那你要怎么找到四凶?”
“找。”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找?”
“这里居住着狩心一族,常年在北荒狩猎妖兽,对于妖兽的去向洞穴分外了解,我么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狩心一族?”
秋意浓第一次听说这个种族,咬蓝苹果的动作一停,眼珠子一转,问起详细来。
原来狩心一族起源于商末的王子比干。
传说比干有七窍玲珑心,妲己生病昏迷,雉精说未有比干之心可医治,纣王信之,比干只好自剖其心。剖心后,比干未死,而是离朝,路过集市,问一卖菜妇人,无心是否可活,妇人笑曰:“菜无心尤可活,人无心焉可活?”比干听之,遂死。
当然这是民间传说的部分,实际上妇人说的是“菜无心尤可活,人无心何不可?”于是催眠幻术继续(启动?),让比干以无心之身存活于世,变成异族怪物。比干的后代繁衍至今,成狩心一族。他们是人类,却无心脏,精通骑射,体能惊人,多以武入道,代代扎驻在这北部荒原。
秋意浓听得大为惊奇,“你说的比《封神榜》还夸张?历史真是这样?”
“封神榜?”夏绚也很不解,不过思及历史就道,“真正的历史谁也没看到过,所有的史实记载也不过是后人的幻想,而你说的《封神榜》大概是传奇小说之流吧,那也许是杜撰,也许是一种更接近真实的记载呢?”
只不过有时候现实比幻想还魔幻罢了。
“那狩心一族也都没有心?”秋意浓猜测,“所以要以形补形,以心补心?”
“是的,他们捕猎到妖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剖心以食。”夏绚解释,“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找回那颗七窍玲珑心,但用尽了方法都没能达成,只有这狩心的传统被一代又一代保留了下来。”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在黑暗中的莽原中走着,道路尽头有一茅庐,在北风呼呼中显得格外脆弱。
“到了,”夏绚指着那茅庐说,“那就是如今狩心一族最后一人的住所了。”
“最后一人?他们家族绵延至今人这么少?”秋意浓心说这还自称一族呢。
“没办法,毕竟是以狩猎妖兽为生,风险极大,就算是我等修真之人,也未必能全须全尾。”
长夜漫漫,秋意浓看着眼前冰冷的荒野,听着狩心人的传说,不禁浮想联翩——有多少曾真实发生的故事被传为历史与神话,又有多少历史与神话里隐藏着令人匪夷所思的后来……
第38章 山海蛮荒-5 饕餮,太岁,狩心猎人……
*
深夜, 月朗星稀,冰原之上,有一只人面羊正在欢快地追逐着一只萤火蓝蝶。
狩心人子夜拉弦, 弓满如月, 猛箭离弦, 射向饕餮。
饕餮前左足被射中,它痛呼一声, 舍足逃奔。
子夜再拉弓, 却已不见饕餮身影。饕餮虽然愚顽,但性命危急之际, 手脚灵活,速度很快。
萤火蝶飞来,落在子夜肩头, 子夜偏头睨着萤火蝶,眼眸清冽, 蝶惧而飞,带起萤蓝色的光带。
秋意浓听见远方传来了隆隆的声响, 越来越近, 越来越响,并且感觉到足下大地正猛烈震动, 似乎有巨兽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奔袭过来。
秋意浓拉住夏绚,“小心, 有什么东西来了。”
感觉到手心柔软的触感, 夏绚思维凝滞了刹那, 随后才跟着秋一起感受着天地间的动荡,确实有怪物来了,且声势浩大, 如山崩雪啸。
一行人严阵以待,睁大眼睛看着前方黑暗,只见一只怪羊由远及近,它生着一张俏丽的少女面孔,却有着巨如山峦的身躯。它似乎着急着躲避着什么灾难或者天敌,左蹄子明显受了伤,一路走来流了不少血。
夏绚的眼睛亮了起来,而秋意浓则有些茫然地想:‘怎么就这么得来不费工夫,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主命?’干啥啥不顺、未来还可能惨死的秋意浓为自己的身份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夏绚提剑上去就要取饕餮生血,可秋意浓抽了抽冰原上未曾干涸的血迹,眼珠子一转,随手用术法将之收入琉璃瓶里。瓶子只有李子般大,浓翠半透明,细颈,被她捏在手里晃了晃,“夏绚,你杀那畜生作什么,费力不讨好,这不有现成的么?”
夏绚想的却是顺手杀了这凶物除害,跟饕餮打得不亦乐乎。
比起秋意浓这个偏邪性的来,夏绚的思维更正统也更迂腐,认为妖就是邪、凶即是恶。
饕餮被夏绚打得狼狈逃窜,同时黑暗里频频窜出冷箭,封死了它的后路。它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似婴儿哭,又像是利爪挠玻璃,听得人无比难受。
“放过这孩子吧,看起来挺可怜的。”秋意浓不咸不淡地说。
她倒不是有多能共情那妖兽,只觉得这哭声怪难听的,如果不能一剑戳死的话还不如算了,生得折磨她的耳朵;另外,她见饕餮就感到莫名亲切,这大抵是吃货与吃货之间的惺惺相惜。反正血已经取到了,何必再赶尽杀绝呢?
混乱中饕餮瞥了秋意浓一眼,对上了后者怜悯疼惜的视线。秋意浓大概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在用这样的眼神看一只妖兽吧。
“这孽畜贪食,必伤了不少人性命。”夏绚目光凛冽,语气严酷。
饕餮终于忍不了了,用人声冲夏绚道:“你们人类的肉那么酸,有什么好吃,我为什么要吃?自恋狂,呸呸呸!”
饕餮觉得夏绚是在侮辱她的品味。它们饕餮可不是普通的吃货,是真正的美食家,可挑剔了呢!
这只饕餮发出来的是软萌清甜的萝莉音,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会穿草莓印花连衣裙的可爱娃娃,萌得人心都化了。
秋意浓分外喜欢这个声音,闭起眼睛欣赏了片刻,可一睁眼,看到的还是那大脑袋长毛发威风凛凛的人面羊。
秋意浓的笑容有些漂移。
因为饕餮的自白,夏绚的剑略微有些迟疑,他心里揣测着饕餮之言真伪,它不吃人肉怎么知道人肉酸呢?人肉真的不好吃吗,连饕餮都嫌弃?
趁此机会,饕餮逃之夭夭,唯冷箭一路追逐,在冰面上钉出蜿蜒的线路。
饕餮即将没入夜色之前,大大的脑壳扭过去看向身后——对持弓者和夏绚,它灯笼似兽眼里是明晃晃的憎恨,再看向秋意浓,便转化为感激与宠物式的濡慕。
饕餮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通情达理的人类了。
饕餮逃回自己小小的洞穴前,庞大的身躯迅速缩小,幻化为一娇小人形,着茱萸粉裙。人形一瘸一拐跑入仅容一人通过的洞道。
就算狩心人熟知北荒地理和生物习性,也不会想到庞如饕餮,其居所入口会如此袖珍。
洞里另有居者,卧于病榻之上,听闻动静,咳嗽着唤道:“回来了?”嗓音低哑磁性,正如他的相貌,阴柔而魅惑,一双狭长金瞳在昏暗中焕发着蛊惑的光芒。
饕餮狼狈地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鬓角的发丝湿漉漉的,黏着瓷白的肌肤。她看起来像是豆蔻年纪的小姑娘,陶瓷娃娃般可爱。四肢白生生胖乎乎如脆藕,可左脚却少了半只脚掌,断面仍源源不断冒着血。
金瞳青年蹙眉,“你受伤了?又碰上了那该死的狩心人?”
饕餮小声回应:“不止狩心人,北荒来生人了。他们的气息很纯正,是正道修士。”
“定然是来捉我的。”金瞳青年——太岁妖丹苦笑起来,“是我连累你了,今晚我就走吧。”他作势起身,可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咳嗽连连,脸儿煞白,还失败,倒了回去。
“别傻了,你这出去就是个死。”饕餮一边处理自己的伤口一边道,“比起我们,狩心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而且,”饕餮说,“从那些修士的话来看,他们是专程来取我的血的,与你无关。”
太岁冷笑起来:“贪婪的人类,怕是又研究出了什么药方子来提升他们的寿岁修为,一个个逆天而行,也不怕天谴!”
“我爹说过,”饕餮严肃着脸,一本正经地道,“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所以,修士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
小饕餮想起那名红衣的女修,觉得凡事都有例外。
*
子夜见饕餮逃逸,面无表情地收了弓,正打算结束一天毫无意义的劳作回家歇息,就被蛮荒的新客叫住:“请问阁下可是狩心后裔?”
子夜回头,目光冷漠地看向山丘下方拱手作揖,一副酸儒做派的外来人。
子夜很讨厌外来人。
他理都没理夏绚,继续往家的方向走,随即他就被拦住了。
“唰——”
眼前掠过赤色的影子,速度快的就像是极北龙蛇,但子夜的反应速度也很快,迅速抬手用弓挡了。
这弓乃是上古神弓,传为大羿射日所用,名曰“天彤”,岂是普通灵器能伤的?枫杀被挡了回去。
秋意浓目露讶然之色,却不肯输阵,扬眉道:“蛮荒蛮荒,莫不是住的真只有野蛮人?我同伴礼貌问你,你一言不发就要走是什么意思?”
论礼貌,秋意浓还真没资格教育别人,可这不是没人认识她么?
子夜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学会礼貌,这蛮荒没有什么人值得尊重,左右不过是妖魔鬼怪和一些邪修,就算眼前两位灵气清正,应当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可那又如何呢?左右没几日就被这蛮荒邪风所侵染,变得阴暗狠毒。
子夜不想搭理秋意浓,但更不喜欢被纠缠,就道:“我是狩心后裔,但我不会帮助你做任何事。”
这山海蛮荒本是秘境,但来此搜寻神草或妖丹的修士不少,再加上子夜的实力很强,因此狩心一族最后一人的名头也传了看来,他们总幻想着能通过他来定位妖兽灵草,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开始子夜帮过一些修士,但那些修士不但不感谢,反而恩将仇报,理由无非是怕他夺宝,或者怕他把宝物的消息走漏出去。
子夜觉得这些修士烦,且贪婪可怖。
秋意浓的脸僵住,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人一看就油盐不进,逼他估计也没用,动武还不能打过,而退一步海阔……岂不是很没面子?
一直没起什么作用的弹幕提供了线索:
【卧槽这个傻逼来了】
【为兄弟两肋插刀,为美人插兄弟两刀】
【这不是舔狗夜吗?】
【wsn,你们就知道说傻逼说舔狗,子夜明明是全文最好最痴情的人】
【楼上女的吧】
【本来可以谁都不用死的,结果害死了小鲛人不说,还要黑化找男主报仇,他不傻逼谁傻逼】
【想保护心爱的女人有什么错?】
【那小鲛人需要他保护吗?】
【舔狗死,死舔狗】
【鱼与狗掌不可兼得】
……
弹幕一时间乌烟瘴气,大部分人对狩心人子夜都满怀恶意。
上一次秋意浓见到这种恶意,还是刚拥有直播间的时候,那是针对她的恶意。
当然弹幕也不喜欢天之歌,反正只要是配角,大多不受欢迎。
舔狗、鲛人、黑化报仇……听得杂七杂八,秋意浓推不出完整的故事,只好申请看人物卡。
自动系统上线,暂停时间,发布人物卡。
姓名:子夜
位置:男配&反派
cp:鲛人风莲
人物事迹:子夜乃狩心一族,一开始为男主助力,帮助男主找到四凶三美。在男主即将完成蛮荒副本最后一步,收取鲛人肉的时候,子夜临时变节,要反杀男主,因为他爱上了鲛人风莲,舍不得风莲受到任何伤害。
然而可笑的是,风莲却深爱男主,心甘情愿为之付出血肉。战斗中,风莲为了保护男主挡了一箭,香消玉殒。为此,子夜却记恨上男主,走上反派之路。
子夜的结局是在跟男主对决中死去,临死前手里还握着由风莲身上脱落的一片鳞。
看完这个,秋意浓略有些唏嘘。也难怪子夜这个角色会有女粉了,又痴情又悲惨,很符合当下“美强惨”的审美,就是思维有些扭曲,明明鲛人是他亲手杀害的,却把帐记在了夏绚身上,想来是无法接受自己害死心上人的事实。
秋意浓问弹幕要如何才能让子夜加入队伍。
弹幕一系列回答全部被和谐,让秋意浓问了个寂寞。
有一条能看清楚的弹幕引起了她的注意:【如果能救子夜的命,我给你送一柄神剑哀霜。】
弹幕ID叫做【鲛人泪】估计是子夜的女粉。
神剑哀霜……
确实是神兵利器,无论哪个世界都流传着它的传说——可开天裂地,可破碎虚空。
可她又不使剑,要来何用?
“像这种东西,原著里应该属于男主吧?”她自言自语。
答案是肯定的。
“这样间接夺宝不太好吧?”她故作羞赧地挠了挠脸颊,其实那颗贼心已经动了。
系统:【你可以把神剑亲自总给男主,得一分人情,沾几分气运。】
“你说的好有道理~”秋说是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把那玩意儿以天价卖出去,并且深信它几经转手肯定还是会回到男主身边,当然系统提的意见也不错,有实践的价值。
总之多一把神兵总归是好事,秋意浓答应了【鲛人泪】的弹幕请求。
时间重新流动。
子夜回答完秋意浓的问题,就与之擦肩而过,自顾自走了。
一瞬间,秋意浓脑子里闪过了好几个想法。要救下子夜,无非那么几个操作:在子夜反水的那一刻,让子夜明白鲛人深爱夏绚,根本不需要他去救;在跟子夜同行的过程中,给他灌输凡事好好沟通,不要钻牛角尖的思想;就此跟他擦肩而过,让这北荒的猎人永远见不到那南海的鲛人。
但剧情有那么好蝴蝶吗?
神出鬼差,秋意浓问了句:“你知道太岁在哪儿吗?”
子夜坚定果断的步伐停滞了两秒。
秋意浓心底一个握草,招呼夏绚、须臾等人跟上。
过了一会儿。
“你们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冷面狩心人绷不住心态,面容狰狞道。
秋意浓他们光明正大的跟了一路。
秋眨眨眼,“跟到你帮我们完成任务为止。”
“我凭什么帮你们?”
“我有钱。”秋意浓骄傲地道。
“哦。”子夜一脸冷漠。
钱在蛮荒不是硬通货,有也没处花,且子夜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我有法器宝物。”
子夜轻蔑地瞟了一眼枫杀。
秋意浓没办法了,扭头看向夏绚,示意‘你来’。
夏绚附耳跟子夜说了句什么,子夜立马转变了态度,依旧冷着脸,说的却是“你们随我来”。秋意浓大为讶异,心说不愧是男主。可夏绚到底跟子夜说了什么呢?秋左右想不明白。
“其实很简单。”夏绚跟秋解释,“我跟他说,我帮你找到七窍玲珑心,你帮我找到七种药材。这很公平。”
这的确是公平的交易。七种‘药材’是这片大陆上活生生的存在,而七窍玲珑心不过是个传说。
“他怎会信你?”
在秋意浓看来,那叫子夜的,虽是蛮荒之人,但为人机警,神色冷漠,眼里具是对他人的戒备,不像是一句话就能忽悠的。
“我答应了跟他订下‘业火契’。”
“你?!”秋意浓指着夏绚的鼻子说不出话来,如果火冒三丈不是个形容词的话,她脑袋上已经是小火场了。
子夜听闻身后的窃窃私语,不耐烦的扭头道:“你们还走不走?”
“走。”夏绚道。
秋意浓还是很生气,瞪大了凤眼,怒声道:“你胆子可真大,简直龙肝凤胆!”不愧是男主!
业火契是生死契的一种,违背契约者将遭受永世业火焚烧之苦。
业火跟应龙之火差不多,只不过应龙之火尤可医,业火却不可医,且生生世世相随,直到受束者完成契约才会消失。
她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傻逼结这种契。愚蠢,愚不可及!
这家伙知道七窍玲珑心在哪儿吗?话说,那种被写进封神榜的东西真的存在吗?就算你是男主,也不能这么造啊。
夏绚看着秋意浓的眼神,笑了笑,笑容温柔。
系统的前景提要只说夏绚是为了师弟寻药,却没有道出其中全部原委。
跟秋意浓找太岁的根源一样,夏绚寻药也是为了结恩情,他已经被天玄掌门的恩情捆绑太久了。以前他被吸走灵力也不在乎,他也不想求什么大道长生什么天下无敌,可与应龙之战让他看到了变强的必要性——未有变强才能保护心爱之人。所以他不想再当天玄掌门父子的灵气输送机,为此他不甘愿为他们寻找能伐髓洗心、修为猛涨的灵药。
夏绚之所以温柔,是觉得秋意浓心疼他,只要她会心疼他在乎他,他受什么苦都无所谓。
秋意浓被那蕴藏着星星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嘟囔了句“傻瓜”偏头不再看他。
秋始终觉得夏很奇怪,这男主未免对他太好了。
哪怕这辈子她没有打他骂他,态度也算不得好,她就那么一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对谁都好不起来,哪怕知道要抱大腿,也做不到好声好气,只能说尽量做个人,可夏绚老用这种看月亮的眼神看着自己,看得她怪羞愧的。
夏绚,你可别说喜欢我,千万别,不然我会以为你有什么特殊趣味,比如虐恋①什么的……秋意浓在心底想。
若是夏绚真的喜欢她,她会觉得这真挺有病的。她一没金钱与劳力付出,二没精神付出,痴情比不过众后宫,美又美得不正道,何德何能。
秋意浓虽然迟钝,但夏绚越来越不加掩饰的深情,让她越发无法自欺欺人,可她始终无法相信和理解。
子夜把他们领到自己家里稍作休整。
子夜的家就是个破茅庐,既不能遮风又不能挡雨,秋意浓抬头望了望漏风的屋顶,差点没当场吟一首《茅庐为秋风所破歌》,“幸好我会御寒之术。”她嘀咕。
秋和夏的修为都不错,能用术法长久御寒,须臾和立春就没那个能力了。他们不过是练气期,之前在冰原上还撑着,觉得迟早苦尽甘来,这会儿到了屋子里,以为能暖和,结果还是冰天雪地,顿时泄气,有些撑不住了,都抱着自己胳膊瑟瑟发抖。
须臾:“这位高人,请问有没有棉被?”
子夜用看废物的眼神看须臾,似乎在说:‘修士还需要棉被?’
由于立春也在抖,秉着君子风度,夏绚帮着提了一句:“可否有御寒之物?”
子夜冷着脸去柴房取了一堆茅草扔在地上。
“这也太简陋了。”立春一边抖一边吐槽。茅草怎么可能低于这魔域冰寒?
“切。”秋意浓嗤笑,“就你们这修为还来洪荒,到底谁照顾谁?”
立春气得说不出话,俏脸怒红。
立春确实是护卫,但自从夏绚人间游历一趟回来,修为大为臻境,已经完全不需要她和须臾保护了,甚至掌门起了防备之心,让他们看着夏绚一点,避免特效药被收到,人形灵气输送机没了。
过了一会儿,一纸黄符“啪”一声被拍在了立春脑门,她身子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立春抬头看去,是秋意浓自以为大发慈悲的自恋面孔。“哼!”立春傲娇扭头。
同样待遇的还有须臾。
哪怕荒原再冷,有秋意浓的符箓在,都冷不到人,遂一夜长安。
天蒙蒙亮,秋意浓就被子夜几巴掌拍醒。
秋意浓被拍懵了,清醒后勃然大怒,一巴掌抽了回去,“竖子岂敢!”
子夜的几巴掌就轻轻的,跟猫爪子似的,秋意浓这一巴掌可直接把人给拍墙角去了。
子夜大怒,“疯婆子!”
一旁的立春道:“大家伙都要出发了,就你一个人还睡懒觉。”
“出发?”秋意浓睡眼朦胧,一脸懵逼,“去哪儿?”
立春翻了个白眼,“打梼杌。”
秋意浓这才想起来,昨儿个狩心人已经答应男主要帮忙找凶兽了。
“效率高也不见的好啊……”秋自言自语,不甘不愿地起身。因是在不熟悉的环境,她没有脱衣服睡,起床后把长发随手一扎,靴子一穿,给自己来了个清洁咒,就可以出发了。
夏绚和须臾早就候在外面。
秋意浓望着刚从南天冒上来的灰橙色太阳,说了句“你们起的都好早啊。”晚点出发不行吗?打妖兽不应该是晚上吗?
蛮荒的星象都十分古怪,太阳从南边升起,逡巡半边天又落回南边,永远不会真正抵达北天,西天看不到太阳,而东天却有一颗永远不动的太阳。这导致气候也古怪,东南永夏,西北永冬。
“是你太懒了。”夏绚说。
“连你了……”秋意浓气成河豚。
夏绚看笑了,桃花眼满载春光。
第39章 山海蛮荒-6 驯饕餮为骑
取梼杌血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梼杌与野猪精杂交的后代是天玄派常用坐骑,子夜带着大家找到梼杌洞穴之后,夏绚放出坐骑, 一番舐犊情深下来, 梼杌疏于防守, 被取走了生血。
夏绚未伤梼杌性命,还把坐骑留给梼杌。梼杌虽也是凶兽, 但毕竟是天玄坐骑老祖, 且梼杌生性拗耿直,并非穷凶极恶之辈, 亦无食人之恶习。
由于事情太过于顺利,秋意浓在旁看得很无聊,嘴里叼着一朵鲜红冰原罂, 百无聊赖地看戏。
一行人稍作休憩就继续北上,据狩心人指引, 四凶之首馄饨居于极北之海,与鲲鹏为邻, 而穷奇则是念花宫的大护法。
念花宫是魔尊地盘, 须臾和立春担忧不已,然而秋夏两位主皆神色悠哉, 看不出任何忧虑。
“秋意浓也就算了,为何公子也这般心大。”立春念叨。
在没被吸走灵气的情况下, 夏绚修为突飞猛进, 今已是筑基后期, 即将迈入金丹。虽远比不上那一日击败应龙的强大,但终归今非昔比。
路上秋意浓向子夜打探太岁消息,子夜爱答不理, 跟他签契的是夏绚又不是她,他自无义务告之。
秋意浓不死心,缠着子夜,“你明明就知道,就告诉我呗!反正这一趟要找的妖兽多了去了,多一个不多。”
子夜相貌英武,与秋意浓同框也算郎才女貌,一热一冷,放一起分外有趣,看得夏绚眉头直皱。
“阿浓,你别叨扰夜公子了。”夏绚出言制止,“若夜公子知晓太岁行踪,定会告之于你。”
子夜不认同夏绚说法,嗤了一声。
秋意浓立马道:“你看你看,这家伙根本不愿意配合!”
子夜嘴角难得的笑弧瞬息就消失了,不过他还是给了秋答案:“太岁应当是与饕餮在一起。”
“饕、餮?”秋意浓感到匪夷所思,饕餮不跟其他四凶群聚,怎么跟太岁妖丹玩一块了,他俩不是一个神话体系啊!
“我只是猜测。”子夜道。
那一日和夏绚一同围击饕餮,他有闻到太岁妖丹的气息。
子夜过于寡言,秋意浓将信将疑,决定找到饕餮穴一探究竟。
“狩心人,不是说你对这里的情况十分了解吗?那你可知饕餮老巢在哪?”
“不知。”
“怎么可能,饕餮那么大的个头,洞穴居然能不被发现?”秋意浓不信,“你是浪得虚名,还是故意不说?”
子夜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故意不说。”
“你?!”秋意浓差点气到吐血,有的人看着老实,实则奸猾歹毒!
一旁看着他们互动的夏绚吃味。为什么她跟谁互动都是那么有活力,跟我在一起却只有漠视?
*
化身为豆蔻少女的饕餮有个明媚的名字,叫明莓。
明莓日以继夜的照顾太岁妖丹,希望他能早日康复,连冒险出去觅食,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他。
明莓已经好几日未出洞穴了,嘴巴淡淡,有些想念洞外山珍。
太岁的身子骨倒是好了一些,脸色没有那么惨白了,通过明莓所制灵膳药食的滋补,已经恢复了部分妖力,连那双金瞳里的光芒都亮了些许。
明莓对此很高兴。
她虽为妖兽,却也是颜痴,即好美食又好色。太岁妖丹是她自打出生以来的千年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之二,另一个就是她那不知所踪的死鬼爹。
饕餮老爹当然也是饕餮,还是个老饕。几百年前,老饕留下一句“要去更远的地方寻找美味”,离了北荒,至今未归。
明莓独自长大,孤独而不通世俗。
她见太岁可怜又好看,就趁着狩心人不不注意带回了家。
越看,越喜欢。
饕餮老爹的美是那种落拓野性的美,年纪感与男人味共存,而太岁则是阴郁冷艳的美,瞧着青葱。
若说饕餮老爹是北荒的冰岩,那太岁妖丹就是冰原的金罂。
明莓托腮痴道:“你可真好看,怎么长的?是不是妖丹都如此?”
太岁不大喜被这般直勾勾地看着,又不好呵斥,只好盯着盖着自己下半身的素衾瞎看。
洞外响起了一行人步行的声音。
太岁十分敏锐,立即察觉到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明莓闭嘴。
按照明莓的说法,那行人已取了它的鲜血,那么来的很快就是专程捉自己的。太岁脸色阴冷地想。不管是谁来,他绝不会再让让自己受制于人。
明莓乖乖闭了嘴,却并不以为意,她的洞穴这么隐秘怎么可能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还有她老爹留下的禁制呢,不会有事的。
山洞外,子夜指着那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穴道:“就那。”
秋意浓表情古怪:“你确定?”
“既然你知道饕餮在这,又一直追猎它,为何不在它家门口设陷?”秋意浓道。
“在这方圆千里之内,谁都伤不了它,甚至别想在这多动用灵力。”子夜解释。
“这么霸道?”秋意浓讶然。
她在洞口逡巡了一会儿,试图研究清楚这等惊艳绝伦的阵法是如何制成的,可看了半天都没有发现任何术法的痕迹。
莫不是并非术法,而是妖兽独有的技能?秋百思不得其解。
她也算是半个符师,对于符箓、阵术是十分感兴趣,却因为未曾精研、不求甚解而多有迷惑。
既然瞧不出个所以然,秋意浓只能悻悻然作罢。
“那也就是说,只要它不出来并且跑个千八百里,我们就压根没办法动手?”秋抱胸而立“那这阵法是保护这个地呢,还是保护饕餮本饕呢?”
“只保护饕餮。”子夜淡淡道。
子夜曾追逐饕餮至此,数箭连发,无意间射杀一只冰灵兔,兔子当场毙命,而饕餮却分毫未损,说明这个地方保护饕餮,却不限制修士的能力。
当然这些例子他是懒得跟人说的,是以秋依旧只将信将疑。
秋意浓让子夜放箭示威,子夜没有听从。
她撇了撇嘴,告诉自己这里终究是洪荒,没有什么听她号令的小弟。
秋意浓只好抽出腰间枫杀。
赤红鞭子唰唰的,把小小的洞穴迅速打成高宽八米,边缘破烂,地面乱石堆积,尤如爆破现场的模样。
子夜难得变了脸色,“为何你可以大量使用灵力?”
“啊?”秋意浓一脸莫名,“这没费什么灵力啊。”
再看那能供八匹马并驾齐驱的宽敞洞口,“果然不护地。”她总结道。
家门莫名其妙被毁,里头妖兽受不住了,一声哭吼冲了出来,“嘤嘤嘤……”
清魅的青年音阻遏道:“别——”
秋意浓以为出现的会是个缩小版的人面羊,结果是个桃花霓裳、杏眼桃腮的小萝莉,顿时愣住。
“你是?”秋意浓眉角抽搐,“饕餮?”
这饕餮未免生得也太玉雪可爱了吧?犯规啊。
“就是本兽!”明莓叉腰,杏眼怒睁,“吾乃四大凶兽之一,饕餮是也,还不速速缴肉……啊不,缴械!”
秋意浓觉得她有点像以前的秦飘渺,不过比秦飘渺更任性一些。
她对饕餮不感兴趣,视线不肯离开黑黢黢的洞口,“太岁妖丹是不是在里面?”
秋本是随口一问,结果明莓母鸡护犊子似地双手大张,似要护住洞口,“你要做什么?休想对太岁不利!”
秋意浓虽然也是个美人,可明莓毕竟是雌兽,天性使然地更喜欢太岁。
饕餮不愧是兽,这也太傻白甜了。秋意浓心想,她没想到这么好证实,不由得觉得好笑,抬袖掩唇,避免自己笑得太伤兽自尊。
小狗了,秋挑了挑眉,“太岁本是我家中肉食,如今肉食没了,我家人自是心忧,你作为饕餮应该最能理解吧?”
饕餮明莓想到煮熟的比翼、到手的冉遗跑了,那该多气人了啊!这么一想,她甚至都替秋家人着急起来。可再转念,又觉得不对,“太岁怎么能是肉食呢?”
秋意浓故作惊讶,“太岁肉很香的,你不知道吗?那是一种高级灵芝,肉质,煎一煎,烤一烤,香气四溢,脂水横流,闻似肉,吃似菌,口感复杂且鲜美,如果裹上面粉炸一炸,能馋哭隔壁小兽!”
明莓口水直流,里头的太岁听得眉头直皱。
这来的绝对是秋家的!太岁心想。
虽然秋千山吃太岁肉的时候没有那么讲究,但把太岁当肉的态度和口吻,绝对是天问那杀千刀的家族里出来的!
太岁愤愤不平,对于秋氏和天问越发仇恨,心说君子尚且报仇十年不晚,若妖子报仇千百年也不算晚。
他心底的狠怒让那双眸子焕发出金子般的亮光,诡异魅惑。
明莓差点被带偏,好在这些天,她日夜守着太岁,把太岁的脸当做精神食粮,一下子就想起太岁那阴柔绝丽的相貌来,“那不一样!太岁不能吃!”
“为何?”秋意浓目光冷漠。
“他好看,不能吃!”
好吃的东西很多,好看的脸却不多。这点小饕餮还是门清的。
秋意浓目露讶然,“想不到蛮荒还有颜狗。”
就在秋意浓和饕餮掰扯的时候,夏绚已经步入洞中,帮着寻找太岁了。而太岁金瞳里闪过剧烈的挣扎,几番思量之后,他赌那傻饕餮不会有事,心一横,从密道逃了。
这是蛮荒,妖各有命。
饕餮的洞穴看着简陋,不过是在山岩之中挖了个窟窿,置办了些粗陋的家具,却是老饕离开前送给女儿的礼物,是确保女儿能在这危机重重的北荒活下来的法宝,底下四通八达,条条小路通生机。
夏绚搜寻一圈,发现已丹去楼空,空气中还残留着独属于太岁妖丹的浓郁妖气,桌案上还有尚热的灵药膳粥。
这北荒毒花恶草是多,可滋补养神的灵药同样多,对于修真者的伤势、修炼都有帮助,且无论妖仙。这药膳在炖煮时显然是花了心思的,光闻气味就令人食指大动。
夏绚是心思细腻敏感之人,从这袅袅热雾中品出了那饕餮少女的一腔痴情,顿觉兔死狐悲,心中难受。
他想再追踪,却又在数十条的密道口前迷失了。
太岁逃逸,留下了可能会被剖心剁酱的饕餮。
明莓瞪大眼珠子:“这不可能!我照顾了他那么久,他怎么可能抛下我不管呢!”
那一腔孤勇下去了,她忽然注意到一旁持弓静立的死对头·狩心人·子夜,那箭尖虽然指着地面,却随时可以指向它,而那准头,它是品尝过的。
明莓忽而有些害怕。
秋意浓走近小饕餮,单手捏了捏她左边的脸颊,语气悠然地道:“小妹妹,你不知道‘路边的野人不要捡’吗?多危险啊。”那双凤眼里满载戏谑,看得明莓气恼不已,鼓起了腮帮。
秋意浓觉得这小妖兽怪可爱的,便在子夜作势要射杀她的时候,抬手示意他别乱来,“表示已经答应帮你找玲珑心了吗?有了那玩意儿,你就可以变成正常人,结束你一族悲伤的宿命,还要这傻妖兽的心脏做什么?”
子夜弯弓半晌,终是听进了她的话,没有射杀饕餮。
她侧身坐在幻化出兽身的饕餮巨背上,把鞭子抽得啪啪响,一鞭鞭抽打在地面上,碎冰横飞,“小畜生,你以后跟着我,姐姐有肉你有汤,却不会亏了你,也不会今日的太岁这样,危急关头弃你不顾,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还喘息的余地,怎么样,要不要签订契约?”
“你做梦!”饕餮发出奔雷般的嘶叫,甩动山一样的兽身,试图将背上渺小的存在给摔下去。
那红衣的人类却像是黏在它背上了一样,怎么甩都甩不下去。老饕的阵法只能保护它的性命,却不能保证它不被无赖纠缠。
这女无赖没有伤它半根汗毛,却怎么也甩不掉,让它没法去追寻那妖丹情郎。
秋意浓是正正经经凭实力和努力修炼上去的,未曾吸食别人的灵力,也不曾通过灵药突破自己,虽然称不上以武入胜,却也是先淬炼肉身,使得肉身强于凡人数倍之后,再炼精化气,进一步强化身体,得以步入修真征途,所以哪怕不动用修为灵劲,她依旧拥有凡人武夫数十倍的蛮力,一鞭子就能把大地抽得龟裂开来,制服一莽兽不在话下。
明莓真身虽是上古神兽,但修炼不过千百年,今被秋意浓制于胯下,却只能无能狂怒。
她原先是对秋意浓有好感的,觉得秋明辨是非,是难得会为妖兽说话的修士,但现下这好感迅速就被败光了。
饕餮,自洪晃以来就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极品妖兽。它作为此脉继承人,怎可屈于人下,给人当坐骑?
这要是被其他兽知道了,岂不是很没面子,比那穷奇还丢它们妖兽的脸?
小饕餮发出如婴儿啼的痛苦叫声。
秋意浓非但没有心生怜悯,反而哈哈大笑,笑声明媚爽亮,穿云裂雾,响彻冰原。
围观了这一幕的人们脑海里都不由自主浮现一个词:恶女。
*
饕餮不肯屈服,她以人形,被五花大绑在家门口。
“你你放开我,女魔头,我爹不会放过去你的!”她大喊大叫。
狩心人凉凉的拆穿,“老饕已经离开北荒三百年不止了。”
“可可他他迟早会……”回来的。
一时间,饕餮明莓泪眼汪汪。
秋意浓觉得可怜,却不同情。
秋忽然就放弃了太岁那么重要的一个目标,就想要让饕餮变成自己的坐骑。
她还没有专属于自己的坐骑呢,出门顶多是骑马,因未佩剑,御剑也不行,这让秋怎么都觉得不爽。
必须有一个坐骑,且是独一无二的强大坐骑,任何灵兽妖骑都得退让。秋心想。
她觉得饕餮就挺适合的,人形软萌,兽形吓敌。
明莓看那眼神,一扭头,傲娇道:“别想了我是不会屈服的!”
秋意浓凤目波光流转,想了一个主意,“夏绚,你会做佛跳墙吗?”
“会是会,但这大荒…”夏绚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随便找代餐食材,只要给我熬出差不多的味道。”秋意浓嘴角带笑,看着的却是明莓。
佛跳墙的烹煮时间很长,但夏绚是一名修士,能用术法加热催熟。
他以最快的速度熬制出了蛮荒版的佛跳墙,光是那复杂鲜香已经吸引得饕餮垂涎三尺,更何况还是那浓郁汤汁和丰富的作料。
明莓巴巴地望着瓷汤碗,尽量维持着体面地道:“什么是佛跳墙?佛是神佛的吗?可否给本凶兽也来一点?”
秋意浓一笑,笑得比蛮荒任何妖魔都要坏心,“你求我啊。”
明莓嘴角和眼角都流下了悲伤的眼泪。它告诉自己:明莓,你好歹是饕餮!饕餮可是背负着四凶恶名的厉害猛兽,决不能被区区一碗汤所击败!可是,真的好香……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郁鲜香的东西……就算是老爹在此,也会被折服吧……
饕餮的意识逐渐朦胧起来,跟着那香味,跟着那坏心眼的红衣女子,一步步走出守护阵……
第40章 山海蛮荒-7 魔尊与鬼公子
北荒冰原辽阔, 总是一望无际,可它终归是与尽处的。
冰原尽头是覆盖冰霜的黑色悬崖,其名“临澈”, 只因崖下有清澈流水潺潺绕过。往崖北望去, 则是玄波万倾, 大浪滔天,其名曰:北溟。
北溟有鲲, 状如凡鲸, 体积却是其几千倍,起则推波成浪, 落则溅流百丈,常发出悲孤之音,绕天万尺, 弥留不散,使得海天之间具是悲戚氛围。
临澈崖之上是一座玄铁打造的纯黑宫殿, 巍峨华贵,霸气凌然。其周遭黑雾缭绕, 常年不散, 是为魔气,杂以乱紫朱红, 是为妖气,其中妖魔杂居, 同侍一主——魔尊, 赫连昀。
赫连昀最恨正道修士, 连邪修都不敢来他的地界,生怕赫连昀发起神经来滥杀。
赫连昀最大的特点是“疯”,他原本是一名人族修士, 却在这妖魔横行的地方站稳脚,成为一方霸主,自然少不得本事和威慑力。
他入主蛮荒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血洗北陆,不服他的妖兽、妖修、魔修、邪修都被他斩杀得一干二净。
还活着的北荒原住民都还记得赫连昀称霸那日光景,天地玄红,地面上是鲜血流淌成的蜿蜒河流,支流无数,天空中是预示魔圣诞生的血云彤日——北荒万年难得一见的彤日。
当下,黑金高座之上,赫连昀一袭错金黑袍,随意而坐,他相貌清俊却透着妖邪之气,长发如瀑随意披散,单手支颐,睨着下方来报的魔兵,漫不经心地道:“你是说,有白老鼠溜进来了?”
其下方是连绵的黑色蛇阶,如海浪般起伏,却亮着一双双猩红的蛇眼。
它们看似不过是装饰物,实则是被施了定身法的真蛇,有几分灵性,却并非妖物。
魔族斥候生怕魔尊震怒,瑟瑟发抖,“对,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正道修士最近一直活跃在咱北荒,不但肆意伤害妖兽,还强迫饕餮为坐骑,折辱妖族,如今已至临澈崖千里之内。”
“这么近?”赫连昀眯起狭长可怖的血瞳,“他们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们现在才发现?”
斥候知道赫连昀已经怒了,而这一切都起源于他们防守监察的懈怠,毕竟魔尊威震四海,已经很多年没有修士敢来了。
斥候赶紧磕头告罪,“请魔尊息怒,正修狡猾,擅于蔽日,就如凡间鼠辈,难以捉获,才叫他们能靠近此地。”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赫连昀不悦,一拍蛇形扶手,“全力击杀!”
这动静暂时性接触了定身术,使得蛇阶蠕动,群蛇不安地扭动自己纤长的身体。
魔尊喜蛇,殿内外到处是蛇类,连座下静立的宦官都是蛇妖所化,非纯正魔族。
然而比起这些只能哄君主开心的丑奴弄臣,凶兽穷奇才是真正能领兵击敌人的妖魔将领。
*
这天秋意浓骑着饕餮慢行在冰原上,周遭风雪交加,天寒地冻,饕餮足下已是纯白冰雪,再不见任何裸石黑岩,而临澈崖虽远,却已在目之所及处——他们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饕餮边走边流着口水,努力扭头跟一旁的夏绚说:“今晚吃什么呀?你给我做红烧冉遗怎么样?”
这只饕餮虽幼,背已宽达三百米,可就只坐着小小的红衣姑娘,其他的同伴只能在饕餮的腿柱子边上跟着。
护卫立春不满地道:“驯服饕餮的明明是我家公子,凭什么由她狐假虎威?”
她觉得秋大小姐又任性又自私,还是个窃贼。
饕餮明莓之所以会成为秋意浓的座驾,首先要归功于夏绚亲手做的佛跳墙。
那天秋意浓故意给明莓松绑,而后端着那碗香气扑鼻的佛跳墙,一路后退,明莓则一路跟,直到彻底退出了老饕布置的保护界,被秋施了符契,强行绑定为主仆。
老饕没想过这年头会有人疯到连凶兽都要签为坐骑,没有教过明莓怎么反符契,以至于契符即将落身时,她还仰着脑袋傻乎乎地道:“这什么?好漂亮啊……”
蛮横的单向契灵之符落下时绚如红色烟花,落尽时却对兽魂的无边束缚。
明莓察觉时,后悔晚矣。
当时的直播间里一片【666】,歌舞升平,让秋意浓得了不少打赏。
秋见四下荒凉,料想这蛮荒凶险,不可能每一只妖魔都如小条铁这般梦寐,心念一转,把所有打赏都尽可能的换成上等符箓。
符箓有攻有守,因着她还有保命的仙丹,所以全部兑换成了攻击力爆棚的神符。她始终谨记着一句话:进攻既是防守。
秋意浓如今满袋子神符,志得意满,春风得意。
对此,夏绚倒没什么意见,他们天玄派的人出行都有梼杌杂兽分担压力,再者御剑飞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不算吃力,并不需要额外的坐骑。
夏绚目不斜视,“此处已近北溟,气候过于冰冷,捉不到冉遗的。若你想吃鱼,待到临澈崖下,我帮你看看有什么适合烧煮的。”
“太好了太好了!以后你就是大荒第一厨神,本饕亲封的!”明莓高兴用巨爪拍地,拍得大地震响,浑然忘了自己背上还坐着个人。
枫杀打在饕餮的背侧,背肉虽厚实,却也激得它痛斥:“要死!恶毒女人,你干什么!”
秋意浓一勒缰绳,“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是我的坐骑,要学会讨好我,而不是整天冲别人献媚。一兽不能侍二主,这是作为坐骑基本的准则知不知道?”
“我不是坐骑!”明莓仰着大大的脑袋,用萝莉音愤怒长吼,“我是洪荒最凶灵兽——饕餮啊!!!”
“最凶之名可轮不到你。”凉凉的声音响起,宛若临澈崖冰,似北溟寒水。
众人四下警惕地四望,却并未发现多出来的人。
紧接着,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箭雨。
立春第一个被击中,瞬间她痛呼出声,“啊!公子,这箭不对劲!”
须臾将立春护在身后,不幸,胸口也中了一箭,瞬间脸色青白,并被冰雪覆盖,想要运气止血,却发现体内灵气滞涩。
原来,这里的每一枝箭箭头都裹着北荒玄冰,被击中者瞬间灵脉堵塞,灵力供应不足。
饕餮浑身扎满了冰箭,像极了箭猪,却不像立春、须臾那样备受影响,但它瑟瑟发抖,都快把背上的秋意浓给抖下来了。
“明莓,你知道来的是谁?”秋喝问。
“完了完了,是它来了……”明莓顾不上回答主人的问题,急忙掉头,企图南逃。由于速度快体积大,一个屁股墩差点把立春须臾给怼上西天去。
“到底谁啊!”秋惊怒,却止不住饕餮逃亡的步伐。
然而,明莓的路被拦住了。
拦住巨大妖兽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人形。
冰封万里,北雪狂飞,苍茫的天地间有一抹素影,几与风雪融为一体。
那人个子不高,似人类中的总角少年,白袍银甲,白发银眸,两颊有黑色虎斑,身后张着一对硕大无朋的雪白鸟翅。
秋意浓明白了,狡诈一笑:“得来全不费工夫。”顺便从宝袋里取出琉璃小瓶。
与此同时,远方大地传来隆隆震动,万千妖兽自临澈崖而来,铁蹄溅起碎冰无数,兽嚎如雷,响彻天地。
*
正当秋意浓对阵神秘少年,万千妖兽遍布冰原,鏖战一触即发之际,念花宫里却歌舞升平。
蛮荒落后,这里的建筑风格和家具形制都还接近人间先秦,古雅而厚重。
主人高居王座,上宾则屈膝跪坐于几案前,岸上摆满了北荒珍馐,其中甚至有生切鲲脂这般奇菜。
三位上宾之中有一名被鲲脂玉白肉质所惑,埋头吞咽,不闻耳边。
另外两名宾客,一位金衣金瞳,妖气四溢,一位玄衣紫带,鬼气冲天,相貌皆风流俊秀,然言谈举止间却尽是锋芒。
这里是北荒最大的势力,其阴影甚至可以说笼罩整个大荒,南边的海族、东边的羽民、西边的邪修,虽各有千秋,但加起来都未必打得过一个魔宫。两位年轻的妖鬼显然是为了攀附魔宫的势力,魔尊心情好宴请了他们,但并不意味着要同时帮助他们。
金衣妖族,太岁说:“这位鬼公子,你们幽都的地盘是不够大吗,何以让你此晃荡?”
鬼公子笑了笑,“我并非幽都人氏,来大荒不过是找人。”
魔尊赫连昀终于来了兴趣,“哦,找的是何人?”
“来找我师父。”鬼公子并未多说,只默默饮酒。
“若真在大荒,本座可以帮你。”赫连昀道,“待宴会结束,你念写你师父的画像,我命我麾下之人帮你找寻。”
鬼公子作揖,甜甜一笑,杏目放光,“那就太感谢魔尊陛下了。”
太岁见了,分外不悦。
跟鬼公子简单的诉求不同,太岁是希望得到魔尊的庇佑,这让太岁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卑微的立场上,但这也没有办法,谁让它虽为宝肉太岁,人人贪图,实力却跟不上,保护不了自己呢?
太岁高举酒杯,“魔尊侠义,在下敬你一杯。”
赫连昀让太岁进入魔宫,已是默许对他的保护,可太岁杯弓蛇影,对他不信任,并生怕秋家人赶来时,魔尊将他交还出去,是以这会儿一门心思巴结魔尊。
赫连昀却并不喜欢听这种虚伪的赞赏,尤其是他一魔尊,怎么能被称赞侠义呢?他怀疑对方是在骂人,是以皱了皱眉,敷衍地喝下酒。
太岁被拘于天问深宅太久,已脱离世俗,并不知如何讨好一只魔,虽然敏感地觉察出魔尊的不悦,却想不明白是为何。
气氛一阵尴尬,就在这时候,斥候来报,“报——启禀魔尊,我方将领身受重伤,妖兽折损过千!”
“什么?”赫连昀感到匪夷所思。
派出去的将领是穷奇,蛮荒赫赫有名的凶兽,怎么会被人打败,还身受重伤?
妖兽折损过千……
“到底来了几只白老鼠?”赫连昀问。
斥候瑟瑟发抖,“仅五人。”
“什么?五人就击退我们魔族的百万大军了?”赫连昀气死了,心说自己养的都是什么酒囊饭袋蝼蚁杂兵。
“其中一人是金丹境界。”
“金丹进阶又如何?”
“其中一人是狩心人。”
“就一个人狩心人,能杀掉千只妖兽?”
“还有一个传说前些日子杀死了应龙后裔……”
“哦,”赫连昀冷了脸色,“你们的意思是让本尊亲自出战?”
鬼公子越听越觉得惊心动魄,连忙作揖道:“不如由在下代劳,替魔尊分忧解难?”
赫连昀可不想再外人面前落了面子,挥手拒绝,“念花宫还不至于让几只白老鼠祸害。”
若非鬼公子是鬼身,这会儿必然冷汗涔涔。
而另一边,太岁似乎察觉了什么,“这种肮脏又羸弱的不速之客,何足为惧?念花宫灭之不过瞬息之事。”
这彩虹屁终于取悦了赫连昀,他满意顿首。
不过再派谁出去却是个难题,穷奇已经算是一员猛将,其他的将领大多被他派往边境镇守或攻伐,如今能镇住整个北荒、不惧任何人的,也只有赫连昀本人了,但碾死区区老鼠就要他堂堂魔尊动手,这未免太不威风。
为了找台阶,赫连昀看向正在埋头狂吃的第三位宾客,“明老以为如何?”
这个明老看着像人类四十来岁的样子,留着短须,青黑宽袍已有些破烂,一副成熟而落拓的样子。
虽然非人者,相貌跟年纪并不总是相关,但像明老这幅模样的人看起来总是让觉得更靠谱,且明老一直未发言,显然较为谨慎,不似另外那两位,无功邀赏,爱出风头。
明老咀嚼着最后一块鲲脂抬起头来,他咀嚼的动作很大却很慢,腮帮子鼓起,舌头慢慢地绕过逐渐被嚼碎的脂块,细细地品味和享受。
他花费了一分半的时间才把那脂肉吞下去,满意地舒了一口气,喟叹了句“鲜美”,砸吧砸吧嘴回了个味,然后才回答魔尊的问题,“老夫认为应当随眼缘。”
“眼缘?”
“嗯,有的老鼠丑陋不堪,黑不溜秋,恶气熏天,为鼠可憎;有的老鼠则玉雪可爱,绒毛柔软,奶香四溢,憨态可掬。”明老侃侃而谈,“这人也是一样,面相很重要。魔尊不放看一看来者何人,再做定夺。”
“可那是尊上最为厌恶的白……”斥候想呛声,却被赫连昀挥手阻拦。
赫连昀的确最讨厌正道修士,但明老说的也有道理,左右杀不杀都是他一念之间的事,为何不看一眼再决定呢?
赫连昀命人搬来千里镜。
当然,赫连昀用术法也可以一目千里,但千里镜能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到千里之外的情景,能让他的决定显得更英明。
随千里镜而来的还有无星宫的人。
无星宫是北荒的星象学基地,相当于人间的钦天监,负责推演算卦、看天下运势的。
无星宫的尊者是白苍野,一位须发皆白,仙气飘飘的老者。
他原名楚天遥,在修真大陆有“卜圣”之称,后因知过多天意却无力改之而走火入魔,一夜白首,立地成魔,今为北荒第一大法师。
赫连昀格外不喜白苍野,见到他就挥袖道:“你来干什么!”顿几秒,又补充道,“这等小事,你让手底下的星吏做就是,何以亲自出马?”
白苍野苦笑道:“臣已多日未曾传来走动,一把老骨头都快坐朽烂了,此番出来不过是透透气,等会儿臣就回去。”
赫连昀懒于理会,“点亮千里镜。”
白苍野左手把住圆镜边缘,右手施展法术。那被镜身挡住的左手四指,其中三指微动掐诀。
银镜迅速亮起,镜面中慢慢浮现千里之外北荒冰原上的情景……
穷奇确实很厉害,又凶恶又厉害,怪不得在四大凶兽里都别有凶名。然而,可惜的是——
“你!”穷奇口吐鲜血,秉着爪子和傲骨才未倒下,“你使诈!”他诡异的银眼珠子控诉地瞪着秋意浓。
“白痴。”秋意浓翻了个白眼,掂量着手中的琉璃瓶,“妖畜果然是妖畜,一点智慧都没有。”
像饕餮、穷奇这样的能化形的妖兽,都已经拥有灵智,但大荒的生存环境简单,只是弱肉强食而无勾心斗角,所有他们的想法大多简单。且饕餮贪食,穷奇逞凶,梼杌耿直,混沌糊涂,本就不是以智见长的生物,这会儿遇到了修真界小妖女,被耍得团团转。
打败穷奇,秋意浓并非全凭实力。
就算算上鬼神君的金丹,她也就是个金丹期,还是个不那么正统的金丹期,所以她一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在大荒遇到这种棘手的,所以在大荒上这么久,她都没闲着,画了一路的符。
画符需要耗费灵力,灵力能帮助修为,一般符修是不会这么狂画的,但是为了把自己逼到极限,她拼命画符,同时榨出自己剩余的所有潜力。
这还不够,她利用金币通过直播间后台商城,兑换了更多的高阶符箓。
一般修士是不屑于此的,但深知自己不过是配角的秋意浓,看似嚣张,实则万事都小心为上。
这些积攒多时的符被一股脑的砸向穷奇,因此穷奇才说她作弊,毕竟以她的修为,根本无法自己造出这么多的神符,一看就是到处搜刮来的。
“得天材地宝,那就是修士的本事。法器、灵药还是符箓,就是实力的一部分,不然那么多修士杀人夺宝干嘛?”秋意浓翻了个白眼,“谁要跟你一对一肉搏了?野蛮!”
穷奇气到吐血三升,终于撑不住浑身是伤的身体倒了下去,从白发美少年退回白虎状的原形。
秋意浓对着光,晃了晃装着穷奇鲜血的琉璃瓶子,穷奇的血是银色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真奇怪,饕餮的血与人血无异,梼杌的血是黑色的,而你的血却像是融化的水银,那么混沌呢,它的血会是什么颜色?金色?”
这举动在穷奇看来完全是耀武扬威,他虽瘫在冰原上,却努力梗起骄傲的脖子道:“你别嚣张,我们魔尊很快就来了。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哦。”秋意浓反应冷淡地收起瓶子。
穷奇说的有道理,光一个少年版穷奇打起来就这么费劲了,真要作势要一统大荒的魔尊来了那还得了?
秋意浓示意夏绚等人马上撤退,本来还在跟妖兽大潮对抗的他们立即意会,且打且退,然而他们动作还是太慢了。
魔尊赫连昀,来了。
第41章 山海蛮荒-8 入魔
秋意浓在念花宫磕着灵葵瓜子儿, 抖着腿,百无聊赖,她冲外头大喊:“来人啊, 我无聊了, 有没有话本儿啊?实在不行, 山海经道德经也行啊!”
没有蛇奴敢进入她所在的相思殿,它们静立在门外走廊, 如两列雕塑。
走廊是木头做的, 足踏其上会有清脆的响声。
秋意浓听见响声由远及近,猜想来的人会是谁, 莫不是又是那失心疯似的魔尊?
当日在洪荒,魔尊赫连昀来到冰原,一双血瞳死死盯着她, 而后发了疯似的掳走她,还打伤了要救她的夏绚。
赫连昀未曾伤害她, 却将她关入了这相思殿,时不时来探望一下, 但只看, 不说话。那小眼神泪汪汪的,活脱脱的为情所困的痴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秋意浓有什么爱恨情仇呢。
对赫连昀这个人,秋意浓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赫连昀生得也不错, 是黑化谪仙那种复杂的俊美, 五官清艳绝伦, 气质又霸烈无双,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魔界尊者的那种,但秋意浓愣是一点不感冒, 还极其厌烦。
她讨厌赫连昀看她的眼神。
就像是隔着梦境看一朵花,隔着千年看一个已故之人。
简单来说就像是看一抹轮回转世的白月光。
这种眼神,她在夏绚眼里看到过。
夏绚有时候会望着她发痴,眼神朦朦胧胧,举止也傻傻呆呆,甚至偶尔会唐突地想要伸手触碰她的脸颊。
她知道夏绚喜欢自己,但她无法接受这种喜欢。
——什么玩意儿,都把本小姐当替身了是不是?
秋意浓虽然是爽文爱好者,但闲来无事时,在现代也读过一些狗血小言,替身梗、前世今生梗十分常见,且经久不衰,但她不喜欢。
她虽然信奉轮回说,但始终认为人转世了就是另一个人,拥有不同的记忆、经历和性格,就是浑然独立的个体。
她如果死了,就一定会让人不要再追寻。
就算下一世的她跟自己生得一模一样,那也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月光这么好复制,那还是月光吗?
是以,每次赫连昀来她都要大发雷霆,破口怒骂,乱砸东西,将刁蛮任性恃宠而骄发挥到极致。
然而这次来的并非赫连,而是一只金衣金瞳的妖。
秋意浓起初迷茫了一下,但很快识破妖怪真身,毕竟它身上是有极其特殊的气味的,宛若空山雨后的菌味,清新而阴幽。她冷笑起来,“太岁妖丹,你真是不知死活,还敢跑到我面前来?你真以为这魔宫能缚得住我?”
太岁也冷笑,“这四周都是针对你们正道修士的禁制,纵使你有万千本事,也插翅难飞,只能乖乖就擒,有什么资本在这里叫嚣?你以为这里还是天问派的祠堂么?”
太岁认出了秋意浓,秋大小姐虽然未曾食过其肉,却在祭典上露过面。
天问派的祭奠主要祭品就是新鲜的刚从太岁身上割下来的灵肉,掌门秋千山会讲肉片分发给高阶门生,门生得此恩惠,誓死忠之。
秋意浓打小就觉得太岁肉瞧着恶心,又天赋秉异,因此拒绝了太岁肉。
太岁知道她没食己肉,却还是厌恶她是秋氏门人。
在他眼里,秋意浓是秋千上长女,父寨女偿,他在秋千山手底下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楚,这会儿就应该从他女儿身上讨还!
太岁虽然知道赫连昀待她特殊,但此时恨意冲来,他只想除之后快。
太岁即将出手,秋知其中凶险,冲他身后喊了一句:“魔尊!”
“你以为我会上当?”太岁阴冷地笑道,“今天是魔后忌日,魔尊下崖祭拜,不过子时是不会回来的。”
秋意浓此时无法施展术法,心里暗叫糟糕,她在心底疯狂搜寻法宝,却发现并未有能帮忙躲过着一击的,顶多是太岁一招没打死她,她装死,待他走后再服用救命丹。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消费金币时的大手大脚,一口气全部兑换成符箓不说,撒符箓时为了扬眉吐气和视觉效果,还不要钱似地铺张浪费。
她在心底呼叫系统,鬼神君却再次在关键时刻下线了,同步下线的还有万能的直播间,唯有自动系统重复着:【您呼叫的AI不再服务区,您呼叫的……】
秋在心里大骂狗系统不靠谱,在太岁迎头的痛击之下,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生死一瞬。
*
另一边只能隐匿,防止魔尊追杀的夏绚,却是万般担忧却无力救人。
当日魔尊降临,不过数招就让夏绚败落下来,并身受重伤,昏迷数日,得亏须臾立夏的照顾才苏醒过来,也算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夏绚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修为低微,痛恨这么多年来自己竟然任由钟氏父子吸食灵力。
虽然那样做全了忠义,可如今他连心爱之人都保不住,还有什么意义?
对于那一日击杀应世白,夏绚是没有详细记忆的,只觉得当时大脑一片火烧般的炽热,仿佛有神人占据了躯体,他意识模糊,甚至不能控制肢体。
事情结束之后,他的修为还是筑基而已,并未有那吞天屠龙的本事。
他依旧打不败魔尊,当然,秋意浓本人也差之远矣。
修真有九阶,过了第九阶的劫难便可飞升成仙,但修真大陆的人不知道,则会九阶之上还有境界——登天,问天,及天,合成“天人境”。
魔尊赫连正是问天境之人,任何一位来自修真大陆的人,都无法打败他。
五百年前,赫连便已飞升,差一点就成大罗金仙了,因一念之差而堕魔。
不管世人如何诋毁,不可否认,魔尊赫连是举世难得的至强者。
立春须臾都劝他别等了,既然饕餮梼杌穷奇之血皆在手——将被掳走之际秋意浓将装穷奇血的瓶子扔给了夏绚,那就直接去北溟搜寻混沌,不要在妖女身上浪费时间。
因为秋意浓的跋扈作为、对夏绚的使唤,都让两位护卫觉得不值当。
立春甚至阴阳怪气道:“指不定魔尊就喜欢她那调调,掳掠回去做压寨夫人了。这会儿她指不定多享受逍遥呢。”
“做女人真好。”须臾托腮感慨,“做美女就更好了,到哪儿都是香饽饽。”
秋意浓给人的印象确实是到哪儿都会兴风作浪的类型。
可立春须臾这样的猜测却越发让夏绚感到恐慌和愤怒。
此刻他内心涌起了对力量极其强力的渴望,眼里被战意所笼罩,烈烈的,宛若燎原之火。
那些黑暗的思维则成了他的心魔,像是一团黑云,团在识海里经久不散。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质问他:‘为什么要为那种狗杂碎当工具?为什么要假仁假义?谁会赞赏你的忠义,而不嘲讽你的愚蠢?如果不是你太过于弱小,那赫连昀岂敢碰你的女人?’那声音似压抑的雷霆,闷闷的,却承载着天空无穷无尽的怒火。
夏绚又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一分为二了,就像是上一次对阵应世白时一样。两个灵魂,一个愿意割肉喂鹰的圣人,另一个却是宁负天下人的恶鬼。
如果是过去,夏绚一定会努力维持自己内心的圣洁,防止自己堕入邪道,可如今他却越发受到蛊惑,内心逐渐倾斜向恶鬼那一方。他觉得那恶鬼所说的一点都不错……
原本夏绚身上是有一种佛性的,那种舍身饲虎的佛性,哪怕钟氏父子那般待他,他也视之为父兄,多有礼让,如今他身上的佛性却骤然消失了,转变为偏激阴狠唯我独尊的魔性。
黑色的印记逐渐浮现在夏绚额头,像是一朵漆黑的莲花。
立春看了心惊胆战,“公子,你的额头……你入魔了?”
普通修士并不能立地成魔,只是会走火入魔,沦为邪修,然而当下夏绚的模样却像极了魔族,浑身血雾缭绕,一双原本清澈如水的墨瞳也逐渐泛滥起凶戾血色。
*
令人魂飞魄散的痛楚并未如期而至,秋意浓小心翼翼睁开眼,却见清竹少年伫立眼前,眉目含春,笑意浓酽。
“徒儿?”秋意浓不可置信地喃喃。
杀招被拦下的太岁不悦地眯起金瞳,“鬼公子?你这是何意?”
秋意浓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秦飘渺。
秦飘渺浑身鬼气缭绕,杏目难得冰冷,他睨着太岁道:“这便是我师父,你敢碰她,我便让你在幽都永无轮回之日!”
他虽不是幽都王将,但他的实力在幽都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他凭着从王宫里学来的世故和机敏,在幽都掳获了大量人脉,要想让一只妖无法入六道轮回是再简单不过的。
太岁不可置信,“你一个鬼修,竟然师从名门正派?这不可能!”他先看看秦飘渺,觉得那是个疯子,再看看秋意浓,觉得那就是个妖魔。
秋意浓虽是正道出身,却比妖怪还妖怪,浑身透着天生反骨、离经叛道的邪气。
太岁的实力比不过秦飘渺,而周遭的禁制只针对正修,根本对鬼修无效。
太岁怂了,他放下狠话,“你不要以为能保护这个女人一世,她秋家名为正道,实则甚为阴邪、伤天害理,迟早会遭受天谴,满门皆灭的!”
太岁之言震动屋梁,虽是诅咒之语,却预见了未来。
天问派确实是满门皆灭。
《我自逆天》毕竟是一本清网背景下三观正直的小说,坏人就该死,秋千山那样的反派最后当然是不得好死,连她这个助纣为虐的小女配都没法寿终正寝。
太岁临走前狠狠地瞪了秋意浓一眼。
秋意浓知道,太岁那是仇恨和不甘。
其实太岁从未做错过什么,不过是怀璧其罪,更准确的说,他就是那个“璧”,因为他是太岁,所以所有人都要抓他囚他食用他,虽然他自愈能力很强,可以生生不息,可这并不该是他如此倒霉的理由。
这是个类似于唐僧的妖怪。
这一瞬间,秋有些共情太岁。
她忽然想到小时候在永生殿前,第一次看到太岁。
那个时候的太岁还不是丰神俊朗金瞳金衣的男人,只是一块满是凸起疙瘩的肉山。
她看到那肉山,第一反应就是作呕。
她想吐。
这似肉非肉,似菌非菌的生物实在太过于丑陋,气味也并不好闻,充满了土腥味。
秋千山亲手从肉山上片下一片片小块的肉,每片一块,肉山就会震颤,发出哀鸣,似乎在疼。
秋意浓更加不想要吃这肉了,好像生吃活物、茹毛饮血似的,野蛮又恶心。
所以秋千山将属于她那一块的肉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捂着鼻子拒绝了。
她差点吐出来。
她曾经以为不与之同流合污既是善,如今想来也不过是隔岸观火的冷漠。
秋意浓忽然觉得,就算为了还恩,绑回太岁也是不对的。——他那么向往自由,就像是她一样。
可太岁恨她,想要她死。
“师父,你没事吧?”秦飘渺望着她,那双墨眸里全是对她的担忧和痴情。
秋意浓回过神来,言不由衷地道:“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秋意浓并非顽石,人心肉长,自然会心痛。
前些年她因为秋千山的命令,做了不少坏事,年纪还小的时候她未能辨别善恶,还觉得无所谓,可年纪稍长,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不能为世人所知的,是错误的,甚至罪恶的。
尤其是妖族初恋的死,更让她痛彻心扉,不敢再耽于情爱。
那焚城的烈焰至今都是秋的梦魇,梦里,恋人一次次控诉她,是不是一开始就算了,是秋千山派来灭他妖族的。
她在梦里一遍遍的说,“不是的,我没有,我对一切……”一无所知,然而就算是在梦里,她也百口莫辩。
现在,她也没办法告诉太岁,要使他沦为囚徒并不是她本意。
秋意浓忽然迷茫了,真的有必要为了所谓的恩情,为了那样一个伪君子,去绑架一名无辜的妖怪吗?
而就在秋意浓难得忧郁的时候,直播间忽然上线。弹幕狂轰滥炸,显然之前只是秋看不见弹幕,弹幕是能看见这里的一切的。
弹幕炸了——
【这谁这谁这谁?】
【长得好像秦飘渺】
【女主的弟弟吗】
【秦飘渺什么时候有弟弟了】
【我记得之前秋意浓收秦飘渺为徒弟了……】
【所以这是秦飘渺本人?!】
【他怎么变成男孩子了?】
【一定是幻术……】
【妹妹女扮男装好像啊】
……
秋意浓知道,大事不好。
更糟糕,或者说更贱的是,直播间开放了录播区间,所有观众都能看到之前的直播。
就是那些直播间无法上线,秋意浓自由行动的日子。
原著秦飘渺如何变成男生,如何讨好她如奶狗,如何橘里橘气的,观众一览无余。
所以随后直播间被恶意占据了。
一时间,秋意浓如此自我的妖女都被搞了心态,好几天不敢打开弹幕。
一打开,她一天的好心情就没了,感觉脑袋轰隆,要变成活火山,可她又不可能把弹幕背后的人都手撕了,就算真能破次元,这么多人,她也撕不过来。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当然,弹幕给予的好处也就没了,她无法通过弹幕了解观众的需求,自然打赏和金币就随之远去。
秋意浓想离开念花宫,可饶是秦飘渺都没有办法带着她突出重围。
毕竟这是北荒第一势力的大本营。
魔尊在祭奠完魔后之后就回来了,听了秦飘渺及蛇奴的汇报,大怒,派兵追杀太岁。
秋意浓有片刻想说“就让他去吧”,但转念一想,如今太岁如此憎恨自己,她所谓的善心,说不定最终会害了自己以及身边人。
既然那人已拿起屠刀,她就算反杀,那都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虽然直播间是瘫痪了,但秋跟系统的交流还是继续的。
鬼神君嘲讽她:【早该料到会有今日】
原第一女主有男变女,这不惹来众怒,什么能惹来?粉丝还不疯掉?
虽然这事也不全是秋的错,秋甚至没有做什么直接导致该后果的行为,是残忍古怪的庭老在搞事,但这又确实是发生在秋直播间的事情。所有观众、粉丝的愤怒无处发泄,就只能在直播间发弹幕怒斥秋聊以自/慰了。
秋意浓清楚这是堵不住的怒火之墙,只能听之任之,她很想发泄自己的怒火,却知道火只能进一步撩拨火。虚拟的东西实在太恼人了,闹事者在她眼前的话事情就简单了……
鬼神君虽阴阳怪气,但还是愿意帮助她的,她想要魔尊的人物卡,他二话不说就发给她了。
姓名:赫连昀
位置:反派
cp:前妖界九公主花澈
人物事迹:赫连昀曾是修真界的大佬,人人皆道一声“仙尊”,其发妻却是妖族九公主·蛇妖·花澈。因花澈惨死于正道之手,赫连昀在即将飞升为仙之际黑化堕魔,而后在北荒建立最大的妖魔基地“念花宫”。念花宫又名相思宫。赫连昀一生位再娶,一直记挂着已逝的魔后。及,赫连昀平生最恨正道修士,见一个杀一个。
秋意浓看完人物卡,有些唏嘘。
这赫连昀简直是后世少女心中的完美情人——痴情,强大,还疯批。
可惜啊,赫连昀真正喜欢的是花澈,而不是她秋意浓。
她猜测自己跟那花澈大概是有几分相似,这才导致赫连昀把她掳掠至此,还日日赏看,显然是睹脸思人。
秋意浓可不喜欢当替身,看赫连昀的故事时是局外人的视角,既不欣喜,也不觉得虐心,就感觉十分无聊,希望赫连昀长点心,快点将她和魔后区分开来。
清楚赫连昀的行为逻辑之后,秋意浓想起夏绚来。
夏绚有时候也会像是透过前世看今生一样,朦朦胧胧,恍恍惚惚。
莫不是她长得也像夏绚的白月光?
手持剧本的秋意浓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白月光究竟是谁。
秦飘渺,第一女主,现在变成男人了,当然也不排除夏绚因此就弯了。林兰兰,如今已经落发为尼,说夏绚喜欢她未免太过于勉强,但凡夏绚有表现出一丝丝的喜欢,林兰兰也不会看破红尘。照理来说,白月光一般是很早就出现的,甚至会是青梅竹马——难不成是立春??
秋意浓越想越茫然。
想到立春的处处针对,她又觉得或许这个猜测是对的。她拦了人家白月光的路,所以才被针对,所以才如此倒霉。如今被囚禁魔宫,她都觉得可能就是天道剧本,就是为了支开她,
给男主和白月光制造机会。
第42章 山海蛮荒-9 不要相信系统
阿容是魔宫的一位蛇奴, 平日里就负责静立在魔尊所在的殿门口,悉听尊便。
她是人面蛇身,一张脸平平无奇, 甚至因为左脸上狰狞翻肉的伤疤而显丑陋。
丑陋归丑陋, 阿容跟其他蛇奴还是不一样的。
这日魔尊不在, 阿容难得拥有了自由,虽然其他蛇奴还是被定身术定在走廊上, 她却迅速摆脱了看似能捆住她的术法。
阿容跑到关押了秋意浓的“南国殿”附近。
有诗云: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南国殿,意指相思子·红豆。
传说魔尊对这位修真界来的女修十分宠爱, 这些天都快成为望妻石了,而这女修刁蛮任性,不仅不把魔尊放在眼里, 还任意打骂魔尊。当然这打骂虽是大不敬,却也越发显现出那女修的地位。
魔尊的狠戾举荒闻名, 那一动怒都是伏尸百里,何曾如此乖顺?如此纵容?
阿容越发好奇起那女修的外貌、身份来。
有一种说法, 那女修跟魔后花澈生得一模一样, 疑似转世而来。
花澈是魔尊赫连昀这辈子唯一爱过且始终不忘的女人,在北荒地位极其尊贵。
带着浓重的好奇心, 阿容扒着珊瑚殿的朱漆大门的门往里头窥探。
只见里头有一红衣美人慵懒地依墙而坐。
如果只看那一袭红衣,确实有魔后的影子, 可细看却不同, 魔后是及笄少女的身高和体型, 纤弱娇小,屋子里那女子却是腰细腿长,胸有山峦, 妩媚多姿,媚骨天成。
再看女修那张脸,凤目红唇,浓颜魅惑,俨然是个颠倒众生的妖孽!魔后虽是妖族出身,但死时仍年幼,脸还没张开,少女感十足,清纯无比,虽然也有着一双标志性的凤眼,眼底却是清澈如无鱼之水,跟那女修眼底的世故和风霜截然不同。
阿容越看越气。
这哪点像花澈?!
赝品的不能更赝品!
她甚至怀疑魔尊思念成疾,瞎了魔眼!
阿容咬碎银牙,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秋意浓和系统的对话。
秋:“我要对这魔尊做什么?”
系统:【这人不重要。】
“这可是大反派!”
【你可以看看直播间有没有悬红。】
悬红既是悬赏,如果有人要秋意浓凌虐赫连昀,或者一刀子了结了赫连昀,秋意浓完成了,那都是有奖赏的。
秋意浓脸色尴尬地决绝了:“这还是不吧。”她顿了顿,“系统内部就真没任务?”
【没有。】
“那为什么不放我出去?我在这里有什么好处?整天被观众骂不说,还要感受牢狱之灾的痛苦。”秋意浓那妖艳的面孔皱起。
【你等着就好。】系统说,【会有人来救你的。】
“谁?”秋意浓下意识的问。
阿容正听得认真,被秋那一声问吓到,不自觉两股打颤,虽然扶着门框没有摔倒,却还是被秋意浓看到了。
秋意浓眯起眼睛,“有事?”
阿容正想找借口,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好时机,她鼓起勇气道:“你别全都听他的!”
“别听谁的?”
“系统!”
秋意浓惊了,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人能听到她跟系统的对话。
瞬间她脑中滴滴作响,全是刺脑的警报声,【禁止干扰!禁止干扰!】
无由来的罡风拍飞了阿容,阿容的声音被拖得老长:“不要相信系统,它其实是——”
秋意浓跑到门口,发现长长的木廊上蛇奴林立,就像是诡谲的雕塑阵,却不见那面上有狰狞伤痕的年轻蛇女。
走廊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没有,蛇奴们不言不语不动,仿佛没有思想。
走廊是望得见尽头的,尽头是一扇浅棕木门,没有涂漆,木门紧闭着,似乎从未打开。
细听,棕木门外也没有声响。
那蛇女仿佛被时空隧道吸走一样,消失得了无痕迹。
秋意浓生平第一次感觉都到了深切的恐惧——为那不明正体的未知力量。
*
鹅冠红衣狐狸脸的少年鬼神君漫步在魔宫内。
魔宫戒备森严,到处是蛇奴、宦官和魔族侍卫,可却无一人发现鬼神君。
鬼神君如入无人之境,姿态闲散,眼神慵懒,像是一只刚睡醒来巡视领地的狐狸。
他慢悠悠来到魔尊平日处理政军事务的“龙颜殿”。
赫连昀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只幽灵般的狡猾狐狸。
赫连正伏案执笔。
北荒虽也是野蛮之境,但他出身自文化底蕴浓厚的仙门,自然会将仙门精华给带到这来。
仙门虽然有许多迂腐规矩,但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他们的秩序、规划和军政理论还是很值得借鉴的。
魔宫的势力能如此壮大,一方面归功于魔尊雷厉风行的指挥风格、妖魔士兵本身的强大,另一方面就要归功于这清明策论了。
整个大荒的文明都要落后于人间与修真界,若要说哪一方势力突飞猛进,正在靠近外头的话,那就唯有北荒念花宫了。
鬼神君见魔尊并未注意到自己,有些顽皮地拿蛮荒琉璃石砸他。
一个,两个,三个……
赫连昀再专心,也不可能无视鬼神君的骚扰。
他本以为是那个放肆的蛇奴阿容,结果抬头看见的是素未谋面的狐面少年。
鬼神君并不是纯然的狐狸脸,是一张年轻的人类玉面,只是一双狐狸眼格外引人注目,眼角飞起,似妖精更似观音,一时间让人说不清到底是邪性还是佛性。
“你是何人?”赫连昀警惕,“何以入我殿?”
赫连没有高声呼唤侍卫,这人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来,就能悄无声息的取他性命。
他虽是魔尊,却也清楚山外有山,绝不会妄自尊大。
他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人境第二级“问天境”之人,然而“问天”之上还有“及天”,而眼前这少年起码是及天境的高手。
越级伤害只发生在极少数的时候,并且会有各种曲折——实际上低阶的那位身上的机缘和实力根本不会输给高阶那个。
赫连一看到这红衣少年,就明白自己打不过对方。
虽然不想承认。
赫连只能希望这少年并不是来取他性命的。
他这些年连年征战,确实惹了不少仇家,可他想不明白自己合适招惹了这样的大能,照理来说他那些手下虽然嚣张跋扈,但也不至于走眼至此。
就在赫连昀心中百转千回的时候,狐面少年笑了笑,他笑起来就更像是一只狡狐了。
“你笑什么?”赫连昀不得其解。
鬼神君假模假式地做了一个佛礼,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后世的一首诗,在整个时代并无流传,赫连昀听了不是立即想起名为辛弃疾的诗人,而是觉得眼前的少年文采斐然,再细品,这诗歌更是意味深长。
赫连昀感受到其身上的佛性,并看到其周身金光焕然,他虽不屑神佛,却不敢开罪,便虚心问道:“阁下是何深意?”
鬼神君笑而不语,然后化作金红色的雾气散去,画面唯美而颇具神性……
赫连昀来不及细想鬼神君的箴言,就听守卫长来报:“有人意欲强攻念花宫门!”
“谁这么大胆?”赫连昀勃然大怒,“羽皇,海神,还是西方那不长眼的,妄图替代我魔宫的小邪门?”
“不是,不是,”守卫长冷汗涔涔,“是从未闻名于荒原的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你们都拦不住?”赫连昀更怒了,他决定亲自出马,以震洪荒。
赫连昀对上了夏绚。
此时的夏绚绝非那仙门的谦谦君子,一身魔气,眸藏血海,看赫连昀的眼神充满了仇恨。
连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同伴都要避其锋芒,生怕他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赫连昀却觉得有趣。
这荒原魔族成群,但大部分都是从杀气孽土中诞生的太生魔胚,很少是像他这样以仙堕魔的,世上成仙的本就是少数,又有几个在飞升的关卡出了如此大的岔子,被心魔吞噬,直接堕落为魔鬼呢?
这千百年来,赫连昀第一次见到同类,不免有些惺惺相惜。
夏绚同伴看夏绚的眼神,像极了赫连属下看赫连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畏不敢言,所以他俩不管怎么说都是同病相怜。
白苍野虽然也是由修真者堕落而来,却不过邪修,称不上魔,是以在夏绚那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再加上白苍野这个人多嘴,因晓通天机就喜欢胡说八道、扰乱君心,不得赫连宠爱,反被拘于无星宫。
赫连昀看着夏绚的眼神充满了惊喜,夏绚心中却丝毫没有喜意。
夏绚一心让赫连把秋意浓交出来,“阿浓呢,把她还给我!”
赫连对于此喝问有片刻的恍惚,他想不起来夏绚口中的阿浓是谁。
夏绚看懂了赫连的表情,“就是那日你在冰原掳走的女孩儿,她是我的!”那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爱欲妒忌。
此时的夏绚跟平时很不一样。
他虽然记得过去所有的事情,但整个人的性格和思维都变了,他不再畏畏缩缩委曲求全,他任情纵性,希望自己要什么有什么,若得不到就杀,杀到天下人都将他想要的奉到眼前。
他想要找回秋意浓,如果魔尊不同意,他就屠尽这魔宫,片甲不留!
看夏绚的眼神,赫连就知道他已经疯了。那根本是正常者会有的神色!
好好的一个魔修,怎么就疯了呢?赫连不无哀伤地感叹。虽然他刚入魔的时候也疯……
赫连昀严重怀疑自己今日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前头一个神鬼莫测的狐面少年来骚扰,现下又来了个不要命的疯批。
这可真是流年不利,要不回头还是找白苍野算一卦?
心里虽然有怨言哀嚎,赫连昀面上还是很淡定的,维持着王者风范。
夏绚不比鬼神君,虽然已入魔,却不过是金丹期而已,识海里多了一枚魔丹,可有什么用呢,他赫连昀可是九阶之上问天境的强者。
邪修永远不敌魔修,这是境界的差异。
在夏绚落败之时,魔尊哈哈大笑,“谁说那姑娘是你的?她如今入了我南国殿,便是我相思子,从今往后,她便是我的人了!哈哈哈……”
赫连倒未必对秋意浓有多深的感情,但男人之间的意气之争就是如此,无论如何,既然要比,我就要比过你,还气死你。
夏绚闻言,果然是急火攻心,吐血晕厥。
“公子!”须臾立春紧张地围了上去。
子夜神情冷淡,看了一眼身受重伤的契约者,道:“去南荒吧。”
立春立马急道:“公子都这样了,还要舟车劳顿去南边?”
“不然你家公子是没有办法得偿夙愿的。”子夜淡淡道,“而他不可能放弃。”
子夜的话说中了,立春无力反驳,只能泪眼涟涟,“为什么呀,公子竟然会为了那妖女堕魔,如今还要为她以身犯险,这太荒谬了……”
虽未尝情爱,子夜还是感慨道:“感情本身就荒谬。”
冥冥中,也有一个声音在夏绚识海道:“去南荒,那里有你需要的一切……”
魔宫差点被攻破,根源是秋意浓。
赫连昀虽觉得她与花澈相貌相似,一直纵容其任性作为,还为她追杀太岁,可如今脑子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未免太过于草率。
且秋意浓的性格跟魔后半点不像,魔后天真烂漫、生性善良,那秋意浓却是嚣张跋扈、世故歹毒,不知多少次砸了魔宫的玉器金杯,多少次试图攻击赫连本人。
大逆不道啊!
所以说除了那张脸,到底跟花澈有什么关联?
且因为气质不同,赫连越看越觉得秋意浓和花澈是两个人,一个若深秋霜叶,一个若盛夏荼蘼。
赫连回过味来,风风火火地去了南国殿。
南国殿中的秋意浓并不知晓外头刚结束一场战斗,看到赫连昀,也只如往常,那就是把对方当空气,还是格外脏臭的那种空气,恨不得离得远远的,离不开就皱眉挤鼻忍着。
赫连昀看她这般作态,愈发不喜。
这哪里是他的澈儿?
他的澈儿虽是妖族,却分外讨喜,不管谁见了,都会被她的热情和烂漫所感染,而眼前的女人分明是盯着澈儿脸蛋的赝品,妖娆自负又庸俗。
赫连不喜拂袖离去。
秋意浓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赫连想到方才那夏绚的敌意和眼神,又折身,左右看秋意浓不爽,抬手就想要给对方一巴掌。
在赫连的眼里,秋意浓就是魔后的相貌,这让赫连有一种被魔后背叛的既视感,因此他格外恼怒。
秋意浓哪里受过这种威胁,怒视着对方。赫连昀的手即将打在秋意浓脸上时,听了下来。秋意浓的神情像是发怒的狮子,眼底是魔后花澈不可能有的叛逆,跳荡着火焰般的东西。
奇异地,赫连昀的怒火反而平息了下来。
不过赫连还是没有还好脸色,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
秋意浓本来就对赫连昀的行为有怨念,这会儿见他竟然还要打自己,更是无法忍耐,心里下定决心要趁早找机会离开。
而赫连回了自己的龙颜殿,忽而后悔起来。
就算那只是替身,他也不该如此冲动,万一真伤了她,而她真的是澈儿的转世,那澈儿醒来之后,该如何恼怒呢?不管发生什么,他怎么能打澈儿呢?
赫连昀联想起真正的魔后,相思漫漫,顿觉伤感。
那双红瞳泛起泪意,使得他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怜,不再有魔尊的威仪。
但紧接着他头痛欲裂,捂着额头,发起疯来。他先是砸碎了女娲石砚台,而后又掀了整个桌案,很快整个殿堂就一片狼藉,他目之所及处所有的东西统统被打砸了一遍。
外头,蛇奴静默,魔兵不前。
所有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靠近魔尊,因为他们都知道,魔尊的疯病又犯了。
龙颜殿里传来了赫连的怒吼:“赝品,只是赝品!澈儿,你去哪儿了?你回来好不好?什么,你说澈儿死了?不可能的,这不可能!花澈不可能死!她是堂堂妖界九公主,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死掉呢?澈儿,你不是妖女吗,一介凡修怎么可能杀死你?
“一定是骗局,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澈儿,你醒醒,你醒来看看我……你不是最讨厌我了的么,不是说了要一辈子折磨我的么,为什么不起来骂我打我?我是你最讨厌的仙君赫连!你醒醒,你醒醒,求你别再捉弄我了,别再欺负我了,我认输了,我赫连昀彻彻底底的认输了,呜呜……求你了,别丢下我……”
殿堂里的呜咽,悲戚而孤独。
屋外云雷翻滚,隐而不发,似乎为了应这情景。云中又血雷翻滚,恐怖异常。
赫连昀正陷入悲哀的幻觉不可自拔时,双目瞥见一抹一闪而逝的艳丽红影,从身量气质来看绝非秋意浓。
那是一名少年的身影,有着一副笑意晏晏的狐狸玉面。
“是他!”赫连昀目眦欲裂,疯了一样追上去。
可惜殿外只有红叶萧萧。
*
阿容短暂的消失了一段时间,但一转眼还是回到了魔宫。
阿容知道这是系统的警告,不敢再多事。
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守着魔宫的主人。
她听其他蛇奴窃窃道,昨日魔尊又发了疯,砸碎了龙颜殿里所有的东西,并且像过去那样大吼大叫,喊的都跟魔后有关。
魔后已经死去数百年了,可魔尊从未忘记她。
这让阿容即甜蜜又感伤。
她正端着清明露,要去往龙颜殿,希望这露水能让发疯过后的魔尊稍感舒适。
她的蛇尾擦过木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对她来说,这样行走的方式自在又丝滑,她很是喜欢。可惜这种享受没多久被打住了,白发苍颜的老头拦住了她的去路。
——无星宫的白苍野。
“见过大法师。”阿容行了一个魔族礼。
虽然魔尊并不是很喜欢白苍野,但这老头身负“北荒第一大法师”的威名,在整个蛮荒都受到尊敬,阿容一个小小蛇奴自然不敢无礼。
白苍野却对阿容的礼貌视若无睹,尖锐地质问:“这种事情应当交给膳房专属的蛇奴,你一个立像,如何有资格?”
“是魔尊陛下准许奴儿这么做到。”阿容战战兢兢地解释。
其实魔尊并未亲口允诺,不过是默许,若是白苍野较真起来,还是能处置她的。
这不是阿容第一次被白苍野刁难,她就想不明了,为什么一个老年男子会看自己横竖不顺眼,照理来说,记恨她的应该是妙龄女子或男子。
白苍野恨不得除之后快,但怕魔尊细究,是以只能称口舌之利,他道:“魔宫有魔宫的规矩,不要仗着魔尊的崇信,就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是!”阿容连忙道。
“而且你也太丑了,少在魔尊面前晃悠!”白苍野警告道。
阿容捂住自己左脸颊狰狞血腥的伤疤,一脸的惊恐与自卑。
虽然白苍野也已经老得不能看了——他还叫楚天遥的时候,确实是个翩翩公子如玉郎君,可惜他破境较晚,又因万般痛苦一夜白头,是以看起来老态龙钟,不服当年的绝世风貌,但
至少他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疤痕,阿容无力反驳。
她心里一阵难过,行礼躬身,卑微地道:“奴儿知晓。”
第43章 山海蛮荒-10 逃离魔宫
因为之前跟魔尊之间闹得不愉快, 再加上本身就受够了这近乎被监禁的生活,秋打定主意要逃跑。
她先是联合了自己的徒弟秦飘渺,知晓了这魔宫布防, 再根据布放来制定逃往计划。
针对她的第一道布防是伫立在她门口的蛇奴, 但蛇奴并不强大, 只是寻常精怪而已,甚至智商都很局限, 但这些蛇奴已经被下了死令, 只要秋意浓想逃,他们就会化静未动, 全力阻止。
“不过不打紧,”秦飘渺兴奋道,“徒儿可以杀光他们!”看那神情似乎是跃跃欲试。
秋意浓制止了秦飘渺的想法, 这蛇奴虽是精怪,却未曾祸害过世间, 杀之不过徒增杀孽,她嘱咐秦把蛇奴击倒即可。
蛇奴不足为惧, 那剩下来的就是魔族侍卫, 这些侍卫虽然称不上天兵神将,但加起来还是很棘手的。这点秦飘渺最为清楚, 若魔宫兵力薄弱,那他和太岁妖丹就不会投奔于此了, 他面露惆怅之色。
“他们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秦飘渺计上心头, “我可以帮师父引开他们!”
太岁逃得慌,被魔尊定性为通缉犯,以至于太岁未来得及告发他们, 整个魔宫无人知晓秦飘渺和秋意浓的关系,只觉得这魔宫上宾来着未来魔妃府未免太勤了一些,所以魔兵们会轻易相信秦飘渺,他找个理由支开他们就可以了。
秋意浓虽也觉得这个计划过于简陋,但离开心切,便同意了。
这魔宫是有针对正道修士的禁制,但只要离开这大宫门,她就还是那强大任性的正道妖女。
待那时,只要魔尊本人不出现,什么魔兵妖将都拦不住她!
念花宫是纯黑色的建筑群,连围墙都是黑色的,不知道是玄铁还是黑岩打造,质地十分古怪。
秋意浓和徒弟的计划十分顺利,徒弟素来情商高,短时间内已经在魔宫建立人脉,他不过是搂着一位魔卫大哥的肩膀故作热络的唠唠嗑,那帮子魔卫们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了。
秋意浓逃至宫门附近。
直接从宫门穿过自然太过于异想天开,毕竟这不仅大门紧闭,还有重兵把守,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翻/墙逃离。
如果她还能运灵气,自然随意的脚尖一点地,就能如鸿鹄飞出,但此刻她半点灵力无法调动,只能最原始的方式爬墙——用飞天爪。
这是古代窃贼常用道具,制作起来也十分简单,只需要一根绳索,一个鼠爪一样的金属器械,这些通过秦飘渺很容易就拿到了。
爪子扒拉在墙头,秋意浓抓着绳索,踩着黑墙往上爬,就在快见到外头冰原的时候,墙头忽然冒出个老头子。
那老头正是白苍野。
他笑眯眯的,看起来憨态可掬,使得场景十分诙谐,但秋意浓却感觉一下子自天空坠入了谷底,那笑容在他看来比幽都阎王还可怖。
落地之后,被禁绳捆住的秋意浓疑惑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总不至于这老头一直守在墙下吧?魔宫规模如此之大,就算老头始终趴在墙角,也不致这般凑巧一下子就逮着她。
白苍野大袖一挥,秋意浓眼前的黑墙忽然变成一道投影屏,里头回放着她从南国殿一路跑到墙前的所有画面。
‘这年头就有监控了?’秋意浓目瞪口呆,甘拜下风。
秦飘渺却被抓了,毕竟这屏幕虽然不录音,却把他帮助秋逃离的举动全录下来了。
秋意浓质问白苍野,“为什么?我不过是区区魔后的替身,少我一个,魔尊也会再找一个替身,法师何必如此上心,还兴师动众?”
“小小术法尔。”白苍野的表情高深莫测,随手除了投影,墙壁再度变回纯黑无纹的模样,再就随手屏退了魔兵,“这些本就念花宫守卫,不算兴师动众。”
魔兵松开了压着秦飘渺的手,却不敢远离,生怕这鬼公子突然发难。
秦飘渺也生了怒气,“老头,你和你家魔尊为什么就扒着我师父不放?”
白苍野抚须道,“秋姑娘有魔后之姿。”
秦飘渺气笑了,“胡扯!我看过魔后画像,与我师父是半点不像,硬要说的话,就是皆是一双凤目,但世间有凤目者几许,就凭这来判断魔后转世,未免贻笑大方!”
白苍野哈哈大笑,“我所言‘魔后之姿’非彼所言‘魔后之姿’。”
秦:“什么意思!”
秋意浓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我有魔后的资质或者凤仪?”
白苍野点头称是,“你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天生魔种,生来就是要为祸世间的,作为这魔宫之后、魔尊之妻,再合适不过!”
听到这样的评价,秋意浓并不意外。在修真界,有秋千山仁义大侠的名头压着,她都已是世人眼里的妖女了,说明她确实是个坏胚,她不想否认,并且莫名还挺骄傲的……
但是!这不是白苍野搞事的理由!这白苍野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还给魔尊张罗起姻缘来,连凡间七大姑都做不到这般多事。
“就因为这种理由,你就要使诈让魔尊以为我师父是魔后转世?”秦飘渺怒道。
“怎么叫使诈……”白苍野表情不太自然。
“不要以为那日你在大殿上的所作所为,就真的神鬼不知了!”
白苍野确实在使用千里镜的时候动了手脚,让魔尊透过镜子以为看到了魔后花澈,并且这种术法会一直跟随中术之人,所以魔尊哪怕跟秋意浓面对面,仍旧会认错。
魔尊虽然实力强劲,却也防不住这小人伎俩。
知道了前因后果,秋意浓的火气也上来了,“你以为这样,魔尊就会立我为后?你少做白日梦了,你看没看过替身文?在感情上没见识的话,多看一点言情话本儿!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
一生奉献给道的白苍野气得说不出话,吹胡子瞪眼,但愣是无法反驳。
白苍野确实不懂爱情,虽然在魔尊看来如今的秋意浓跟魔后生得一模一样,可神态性情皆截然不同,若是拿红花做比方,那魔后就是山茶,艳烈而可爱,秋意浓就是绯罂,有毒。
魔尊又如何会弄错?所以每日他来看秋意浓也不过是睹人思人,对他来说,秋意浓不过是一尊夫人模样的蜡像。
白苍野被乱骂一通之后半晌才回过神来,决定要教训秋意浓一番。
秋的实力如今被限制住,跟凡人没有区别,但秦飘渺岂会容他人欺负自己的师父,跟白苍野战成一团。
天赋秉异的鬼公子用一枝判官笔,弄得魔宫阴风阵阵,白苍野雪发长须乱舞,虚着眼睛看人,“好一副鬼胎,锻造你的人有点本事。”
庭万是万中无一的鬼修大能,自然是有本事,秦飘渺虽然修炼的时间不长,却已经能在幽都横着走,自然也有几分真本领。
“那还用你说!”秦飘渺喝道随即判官笔指向白苍野心口,发力猛攻,判官笔激射出一道血光,像是激光一样点在白苍野身体要害处,炸出一朵小血花来。
白苍野是法师,法师自然是不能近战,而且他的天赋技能都在占卜上了,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心口鲜血,一时间喘不上气来,“这里是念花宫,你竟敢对老夫动手?”
白苍野再不受宠,那也是这魔域的王臣,受到魔尊庇佑,秦飘渺显然过于嚣张,完全不顾情面。
“谁动我师父,我就让谁死!”秦飘渺说着,还不肯放过这老头,闪近其身,笔尖隔着衣物戳在白苍野心头,即将发动致命一击。
鬼修没有实体,肉身不过是幻化而成的,所以速度极快,老法师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当场毙命了,那一直隔岸观火的红衣妖女终于发了善心,“徒儿,住手。”
“可是师父!”
“莫要滋生事端,我们先撤。”
魔尊毕竟强大无比,不适合做敌人,她虽然被抓了,可跟魔尊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若是这不知跟魔尊有何渊源的大法师给杀了,结下仇恨,到时候在蛮荒就不好呆了,说不定会面临妖魔们无休止的追杀。
那太岁妖丹不就是因为得罪了魔尊,至今还在大荒鼠窜吗?
秦飘渺虽因为不能见血而不甘心,却还是很听话的。他用判官笔挟持着白苍野,让魔兵们开门放行。
在场魔兵官阶都很低,比不得高高在上的无星殿长老、北荒第一大法师,面面相觑之后,纷纷后退,给秋、秦二人让开道。
秦飘渺一路挟持着白苍野远离魔宫千米之后,才肯松开白老头。
“师父,确定不杀了他吗?”秦飘渺记恨白苍野当日在大殿上做的手脚,看向白的眼神极其不善。
秋意浓有些许犹豫,她当然算不上多心慈手软,但她不确定这人到底能不能杀,终归因为忌惮魔尊,让秦飘渺放了他。
得脱的老头没有抱头鼠窜,而是站在冰原之上目送他们离开。
白苍野的眼神不断变化,有一瞬间充满了杀意,但杀意又很快被其他东西替代。
待三人之间拉开了距离,仿佛被冰冻般的白苍野才动了动,他诡异一笑,捏起法决,惨白的云雾从他掌心冒出,顺着掌心所向,一路飘向秋、秦所在的方向。
“怎么突然起雾了?”秦飘渺喃喃。
“糟了。”秋意浓秀眉一皱,察觉出危险,拉着秦飘渺试图闪避,但还是慢了一步,被云雾迎面扑了个正着。
云雾迅速吞噬了二人,不久,冰原只剩下云雾和不远处的白发老头。
白苍野冷笑一声,“秦飘渺,黄口小儿,还真以为我没有法子治了?区区五年的修为与鬼蜮伎俩,可笑!还有秋意浓,当初是老夫看走了眼,把你这魔星看做了魔后,如今你就在这洪荒古境里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魔吧,若是你归来有所醒悟,那我便再将你送上那黑金后座。”
两个大活人没了,魔尊回到宫殿自然会诘问。白苍野自然不肯承认这里有自己的手笔,只说自己被绑架之后就没敢再追,如今已不知他们的去向。
魔尊认知的白苍野就是个只会吓算命的老神棍,他没有多想,随意地叫魔将派兵出去追,末了还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也罢,不过就是个偶人。”
王座下的白苍野含笑抚须。
*
夏绚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海。
他第一反应是“北溟”,然而这里的海风是和煦湿暖的。
他意识到了——这里不是北荒。
瞬间,恐慌如野草般在他心中狂生,他抓住最近人的手:“这里是哪儿,阿浓呢?”
第44章 洪荒云烟 蚩尤
*
山林之中, 有一红发少年骑食铁兽而行。
食铁兽,身白而四肢与眼圈发黑,毛长, 面目凶狠, 若非如此, 则似后世大熊猫。
红发少年虽皮肤蜜黑,却生得俊朗, 一双龙目威风凛凛。
他是蚩尤, 九黎族年轻的首领。
他本优哉游哉地骑兽散步,未曾想, 有一红衣女子挡住了去路,红衣女子昏迷不醒,横躺在山道上。。
蚩尤有些不爽, “喂,前面的死人, 你让让行不行?”
食铁兽发出萌萌的反对声:“主人,并不是所有的死人都有意识的。”
蚩尤不得不下兽, 来到红衣女子跟前, 本来只是想把“尸体”给扔到一边的,结果他将之一翻身, 忽然就看到了一张妖冶明艳的脸孔。
蚩尤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庸俗的男人, 好美人。
他的金帐里虽然不缺美人, 魑女和魅女两姐妹更是洪荒难得一见的绝代殊色, 但他还是喜欢收集新鲜的美人。
魑女太过于温柔姣好,他舍不得欺负,魅女脾气大, 他只能哄着,以至于他很缺能侍奉他的女奴,他见这“女尸”生得合口味,很符合他心目中“艳奴”的形象,便打算把她带回去使唤,等玩腻了再赏赐给刑天等猛将。
洪荒没有严格的奴隶制,但自人类诞生以来就有群族意识,而群族之内必有高低,高阶者总是能想出办法奴役低阶者,从无公平,所以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奴”类的角色,而“奴”大多是战斗力低下的女子、小孩或者落败的战俘。
蚩尤将红衣女子放在食铁兽背上,让食铁兽驮着她一路到营帐,快到金帐的时候,他改为扛着她。
他一回到部落就被无数的人注目和问号,所有人都盯着他肩膀上扛着的女子。
所以人都在想:首领从哪儿掠来的战利品?
此时的蚩尤风头正胜,率领九黎部落大肆吞并土地,所过之处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已经威胁到了炎帝和黄帝所在的部落,这时候的人们甚至怀疑他会成为整个洪荒大地之主。
没有人会质疑蚩尤又带回一个女人这种小事,但也有人对此暗觉不满,那就是原本备受蚩尤宠爱的魑女和魅女。
魑、魅都是山里来的妖精,魑女诞生于山泽,魅女诞生于森林,又名山鬼和木魅,她们同生一地,且都是吸收了日月精华自然诞生的妖精,所以算是姐妹。
原本魑女和魅女分外不对付,如今多了一个被带进营帐的红衣女子,都觉得那才是当下最大的威胁。
不过两位妖精的性格不同,争宠的策略也不同,魑女温柔,喜着青衣,善暗谋;魅女活泼,喜着绿衣,善明争。
魅女一看到蚩尤将红衣女代入帐篷,就不管不顾的冲进去,“这是死尸?”红衣女显然是有呼吸的,而且较为明显,“活人?这是我和魅女以后的小姐妹?”
蚩尤没有否认,“她看起来病了。”
魅女心里不悦,却不得不假装热心,“要不要找巫医来?”
“叫来吧,”蚩尤完全没看出魅女的不对劲,“顺便吧魑女也叫来,她心细,会照顾人。”
魅女虽然并不想要亲自照顾红衣女,却仍旧对蚩尤的夸赞感到不满。
魑女,魑女,你就知道魑女。
明明我生得不比魑女差,魍魉还说我比魑女更可爱呢,首领怎就不喜欢我?可恶,气死我了!
魑女气得跑到林子里,用石头砸潭水出气。
其实蚩尤并非不喜欢魅女,而是魅女这种性格跋扈的女子很难引起钢铁直男的怜惜,他们终究还是喜欢柔情似水的,就像魑女一样。
魅女自讨没趣,离开金帐,见金帐旁杵着的魑女,顿时没好气,“首领叫你进去呢!”
“好的呢。”魑女眉眼弯弯,面对情敌也是礼貌客气。
“你可别得意,他是让你去侍奉新人呢!”魅女激道。
魑女神色僵硬了片刻,但很快恢复过来,还是笑容亲和,“既然跟你我同为首领的女人,必然要照应。”
魑女总是这样,一副不争不抢的虚伪模样,看得魅女分外不爽,魅女拂袖离去。
蚩尤对于外头女子的明争暗斗毫无察觉,见魑女掀帘进来,爽朗地笑道:“你来了,这女人不知道是哪个部落的,看起来受了什么内伤,也可能是中了什么巫术,总之应该是战争
民,你担待些,好生照顾她。”
“是,首领。”魑女温温顺顺的。
蚩尤遂放了心,离开了帐篷。
魅女虽然嚣张,却也不敢违背蚩尤的命令,所以巫医紧随而至。巫医检查了红衣女的身子,发现对方既没有内伤也没有中巫术,可就是昏迷不醒。巫医皱了皱眉头,抚须沉思,而后道:“不妙不妙。”
魑女问他哪里不妙,巫医却故作高深并未回答。
巫医虽然不知道这红衣女出了什么毛病,却不会让自己下来台,他随便开了点巫药,又装模作样跳了跳大神,假装有鬼神降身,给红衣女除了祟。
红衣女半点反应都没有,不过巫医说了,吃多几帖药即可。
巫医离去,魑女按照巫医的嘱托熬药。
药材是蜈蚣、蚕虫、桑叶、紫苏、兽毛。
熬成浓稠的暗色液体之后,魑女将之送到红衣女嘴边。
红衣女虽然昏迷不醒,却嗅到了那恶心的气味,偏开头去。
魑女一惊,随即掰开红衣女的唇齿,就要灌下去。
红衣女猛地坐起来,陶碗碎裂,药汁流淌一地,是紫黑泛绿的诡异颜色。
红衣女拍着胸脯道:“什玩意儿!总要刁民想毒朕?”
红衣女和这里的人有语言壁垒,魑女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歪头,发出迷惑的声音:“咦?”
这红衣女当然是秋意浓。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来到这的,只觉得眼前一花,就从魔宫黑墙前来到了这。
帐篷虽然名为金帐,实际上是毡布做的,外头抹了点金黄色的矿物颜料,防风,半透光,帐篷里比外头暗不少,使得秋意浓觉得视野朦胧,眼前的女子更像是灰色云雾中的幻影。
魑女是个美人,还是天生的妖精,美丽而纯粹,一双瑞凤眼即温柔又魅惑,像是能蛊惑人心。
秋意浓被魑女的美貌慑住了。
世间美人千千万,但像魑女这种气质的纯属少数,毕竟哪儿那么多集天地之精华山川之灵气的妖精呢?
魑女还对秋意浓笑了笑,温声道:“你醒啦?”
秋意浓虽然听不懂,却心头一震,感觉自己的灵魂漂像是浮在暖水之中,连心都要被融化了。
*
蚩尤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他对秋意浓充满了好奇,当然他的好奇心未必能持久,只要他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问题的答案,他就会感到索然无味,而后继续寻找下一个兴趣点。
这造成了两个结果,一个是他搜罗了不少美人入帐,一个是他征服了不少土地,其大军所过之处皆为其疆土,片角不留。
秋意浓不是第一个被收入帐中的美人,所以魑女对她的戒备心是有限的,迄今为止,给她造成麻烦的美人儿,只有她的好姐妹、同根生的魅女一个而已。
大部分的美人都不过是落难的苦命女子,见到蚩尤这样的魔头,心头震撼,畏惧不已,哪儿会敢邀宠?就算胆子稍微大一点的,想要邀宠,必然会碰上魅女那杆子名枪,哪儿还需要魑女出手?所以魑女没多想,见她不想要喝下汤药也不勉强,只温声问她感觉如何。
秋意浓听不懂,急得在脑中呼唤鬼神君。
可惜鬼神君并未上线,上线的只有自动系统。
自动系统:【已检测到宿主意愿,将自动为宿主开启《异世界语言全辞典》,并且将开启'古汉语-洪荒语'之间的自动翻译功能……】
确实秋意浓的现代语跟古汉语也是有壁垒的,古汉语的官话现代人根本听不懂,只不过她一穿越就附带了翻译器,所以从未察觉语言这个问题,这一次鬼神君不在,才让她暂时的吃了一下语言的亏,不过也很快好转过来。
秋意浓意识到眼前精魅般的漂亮女子是在关心的身体健康,顺嘴礼貌地回答道:“我没事,我觉得我还可。”
魑女愣了愣,而后笑了起来,笑容像是水域荡漾开的涟漪,分外柔美,“没事就好,我和首领都很担心你。”
“首领是谁?”秋意浓懵逼。
秋见她好声好气,顿时把对方当npc了,还是那种负责剧情介绍的npc。
没有鬼神君的日子,秋感到分外艰难。
她随即问了魑女好些问题,主要的问的是“这是哪儿”、“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
魑女就像是npc那样尽职尽责地回答完了所有问题,还温柔的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母亲看婴儿。
秋意浓被看得不自在,她喜欢魑女这样的人,可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秋移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在所得的信息上。
她从魑女那知道了这里大概的情况。
秋意浓是修真者,自然不会把这当成一次普通的穿越。显然是之前魔宫里那白发老头施展了什么阵法把她送到了这里。
这里是华夏神话体系的土壤——洪荒。
洪荒,即使历史,也不是历史。
蚩尤、黄帝,以及炎、黄、九黎几个部落,都是历史上确实存在的,但具体蚩尤是谁,是天生魔头还是炎帝部落的人,是一节莽夫部落酋长还是有三头六臂的神魔;黄帝是谁,一直是凡人还是后来得道飞升了;等等,都未有定论,众说纷纭。
秋意浓见过的怪事多了,自己也不是第一次穿越,并未大惊失色,只是疑惑于白发老头的目的——送她来这儿干甚么?这不是莫名其妙么!
更让她疑惑的是如何离开。
秋意浓对老头的身份不太了解,并不清楚这老头是真有偷天换地逆转时光的神通,还是说,不过是使了什么幻术之类的鬼蜮伎俩。
秋一筹莫展。
魑女见她沉思,并不打扰,却也目露迷惑。
魑女敏感地觉察到这名红衣女跟之前的苦女子都不同,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秋没再问魑女任何问题,而是说:“对不起,我想静静。”
秋的话里是带了几分玩梗的戏谑的,但魑女这个远古人根本听不出来,很严肃地理解了她的意思,说了句“那你好生休憩”退了出去。
呆在突然安静下来的金帐,秋意浓莫名生了几分忧伤。
她又是一个人了。
虽然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是没人喜爱的孤家寡人,可到了古代,她是有伙伴有朋友的,哪怕到了大荒,她都是跟夏绚、子夜他们同行的,这会儿却只有她一个人了,真真正正的一个人。
夏绚、徒弟再想找她,恐怕也找不到了,毕竟她跟他们隔的不是距离而是光阴。
习惯了热闹的人,如何习惯孤独?
有一瞬间,秋意浓甚至想哭。
不过没多久,秋意浓就没心没肺起来——‘好歹是洪荒诶,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洪荒!我还能见到史上第一魔君蚩尤!这么牛批的名人!看着部落的发展,肯定是没到逐鹿之战,我说不定还能见识一下那定下华夏五千年基业的战役,想想就激动!’
蚩尤掀起帘幕就看到自己带来的红衣女正一脸兴奋地笑着。
秋意浓笑起来的样子是不大正常的,那是嗜血的人见了血,好战的人来到了战场,嘴角咧地很开不说,眸子是狞亮的,有几分疯狂和丑陋,但那眼神蚩尤很熟悉,那不就是他自己吗?那不就是酣战中的刑天、巽二郎吗?
刹那间,蚩尤觉得自己在照镜子,又像是遇到了知己。
蚩尤不用多想,就下意识对秋意浓生了好感,那是相见恨晚的既视感。
秋意浓见红发的俊美男子激动一笑,走过来道:“你醒来,你没事吧?”
明明是跟魑女相似的台词,听起来却截然不同。魑女给人的感觉是水一样的,充满母性关怀的,而蚩尤则是火一样的,充满了父性的压迫感。
秋意浓下意识不喜欢蚩尤,虽然她还没有立即意识到这就是天下闻名的魔王。
蚩尤见秋向后缩了一下,瞬间有些失望。难道她也和寻常女子一样怕我吗?
这世界上只有三名女子真正不怕他,一曰魑女,二曰魅女,还有一个是他的身生母亲。
其他的女人,就算一开始不怕他,见识过他浑身沐血杀人如麻的样子,也会打心底战栗。
蚩尤不需要弱小的女子为伴,哪怕魑女和魅女,拎出去单兵力量也是很强的,但终归不是良将,不说比之刑天,就连风伯雨师她们也打不过,而蚩尤真正向往渴求的是像九天神女、魃女那样武力值超群的女神。
秋意浓并非怕了蚩尤,而是蚩尤身上却有着令人不舒服的侵略性,这是她天生不喜的。她喜欢的是夏绚、秦飘渺那样乖巧又温和的“好孩子”。虽然她可能会因为嫉妒或好玩欺负他们,但归根到底还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关注他们。
她就像是一个幼稚的小学生,总喜欢欺负自己在意的人,而蚩尤这种跟她属性相符的,她第一眼就感到排斥,只想要敬而远之。
蚩尤见对方排斥,脸色也冷了,“这是九黎部落,你之前昏迷不醒,我就将你带来,此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
“什么?”秋意浓不可置信,她觉得蚩尤前言不搭后语。
可大魔王哪里会理会“奴隶”的置喙,当然是甩下话就走了。
蚩尤这般作态,让秋意浓更加坚信:她讨厌他,从第一眼起就讨厌。
所有人都以为秋意浓会跟之前的女子一样,被魔王随意带来,随意弃置,从此无人问津,生死有命。
没人知道正是这样的女子,最终会成为魔王蚩尤的心病。
第45章 洪荒云烟-2 炎黄联盟
*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蚩尤不会在意秋, 秋自然是能在九黎部落自由进出。
秋意浓为了弄清楚这个地方的情况,走出去很远。
洪荒是一片原始的地方,比大荒还原始, 大荒至少能看见许许多多的生机, 而洪荒则是真真正正的荒寂之野, 动植物都少,更被说能吃的粮草了, 地上只会张又硬又涩的杂草。
疾行半天, 打不到果子也瞅不到走兽的秋意浓悲乎哀哉地决定打道回府——九黎部落虽然落后,但好歹有粮。
秋意浓没回成, 她被一鹤发鸡皮的灰袍老婆婆拦住了去路。
老婆婆出现的突然,席地坐在砂土地上,侧对着她, 用一种莫名高深的语气笑道:“这就放弃了?”
放弃?她怎么知道自己要暂时放弃找回去的路?
高人都是有高人气场的,这老婆婆一看就绝非凡人, 秋意浓甚至立即联想到了爽文必备“随身老爷爷”。莫不是因为她是女的,所以老爷爷变成了老奶奶?
老婆婆出现得奇怪, 秋来的时候并未看到过她, 一回身就见着了。这让秋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捏着嗓子, 难得恭谦地道:“婆婆,您的意思是我应该继续寻找回去的路么?”
老婆婆正在用干枯无叶的树枝在地上写着什么, 闻言终于扭头看了秋一眼, “回去?什么是‘回去’, 去哪儿是‘回’,去哪儿是‘去’?”
这莫名其妙的话把粗枝大叶的秋意浓给完全问懵了。
想到这可能是随身老奶奶的考验,秋意浓认真想了一下, “回家是回,过去是去?”再一想又觉得及其不对,连忙改口道,“未来,我想回到未来。”
因为老奶奶的问法很禅学,秋意浓本打算很禅意地回答,但一想到再往过去穿越,她可不得回到人类未曾诞生的恐龙时代,这才老老实实地回答心中所念,免得高人弄错了,搞出乌龙,她可是对这来来去去的穿越感到很疲惫了。
老婆婆笑呵呵道:“从来就没有什么过去未来,时间本不过是幻觉……”
秋意浓心想奶奶您可别再卖关子了,有什么神通就快使出来吧,我这还赶着回去刷洪荒副本呢!
老婆婆见她不说话,自我介绍起来:“吾乃叶菩提,法号芥子,世人称吾为芥子菩提法师。吾知过去未来,晓天下事,若是汝愿布施吾想要之物,吾将知无不言。”
秋意浓意识到‘这才是npc啊!’
“大师所要何物?”
“七窍玲珑心。”
瞬间秋意浓都要怀疑这老婆婆是子夜变的了,若不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话……
秋意浓一堆问题:这老太婆要七窍玲珑心干嘛?她也是狩心族,远古的?她那只眼睛看到我有这玩意儿?
秋意浓有些恼怒,“大师所要非我所有之物,请大师另择!”
如果是她有的东西,她几乎什么都可以给,左右不过是身外之物,然而这老太婆向她索要她没有的,摆明了找茬,这叫一向脾气凶烈的秋有些压不住火气。
“吾当下只图它,”叶菩提面露失望之色,“既然汝说没有,那吾只好离去。”
秋意浓哪儿肯放过这么个重要npc,作势要拦,“大师且慢!”
叶菩提无视她焦急的神色,“待汝想通,吾再告诉汝个中妙法。另,”她顿了顿,“汝之符画得太花俏。暴殄天物。”
“什么意思?你又没见过我画的符,凭什么横加指摘!”秋意浓怒了,如果不是尊老,早就上去抽她丫的了。
叶菩提并未在意她的无礼,还是笑,笑容里满是对晚辈的慈爱。
叶菩提抬手做了一个佛礼,随即荒原上立马刮起了一道风。风缠绕了老婆婆一会儿,随后飘向元方,秋闻到了一阵异香。
那是类似于佛手檀香的味道,充满了厚重的禅意。
檀风中叶菩提本人也是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绝色尼姑,青衣红颜,眉心有一滴青泪。
当然这绝妙法身也只维持了一瞬,瞬间她又变成老态龙钟的样子,慈眉善目地一笑,消失了。
秋意浓完全无法从这展开中回神——什么情况,这是要让我在这洪荒中悟道吗?
“道”是修真者固有的追寻,可不同的修炼之法有不同的“道”,秋意浓虽然立场是“正道”但本人的性格和作风更像是“邪道”,她平生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佛修,每一次听到和尚念经就莫名其妙的头疼,就仿佛听不得紧箍咒的孙猴子一样,所以她从未想过要修佛,只想当个红尘妖孽。
可如今……
秋意浓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路上碰上了火急火燎的蚩尤。
蚩尤是来抓她的,在他看来,秋意浓就是个胆大包天的“逃奴”。
确实有不少女子被蚩尤带回去不久之后就被他给忘掉,从此不闻不问了,但他不在乎的人,不代表就可以跑,尤其是他的好奇心还没耗尽的时候。
这时候也没有逃奴必死的说法,只是她须得承受来自蚩尤这个首领的怒火,“你这打算去哪儿?通敌吗?你是哪儿的人?”
秋意浓被抓着胳膊一个劲儿的猛问,烦躁感了也上来了,甩脱了他的手,“我这不是正回去么?出来消消食都不行么?”
秋意浓觉得自己最近的状况简直完美诠释了何谓“人善被人欺”,她先是被魔尊赫连抓了当压寨夫人,又是被这魔头蚩尤抓去当奴隶,中间还着了白苍野那个死老头的道,最终沦落至此,不知家在何处、亲友何在,孤孤零零,悲悲戚戚。
她不干了!当恶毒女配多好,多逍遥,想做什么坏事就做什么坏事,想杀谁杀谁,利用一切资源为自己博取利益,而不是被人任意摆布!
秋意浓不想再去思考什么剧本、女配的问题了,她就决定打蚩尤一顿出出气。
枫杀动了。
秋意浓朝着蚩尤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抽,蚩尤眼睛发亮,一边躲闪一边笑道:“你这鞭法不错,谁教你的?”
一般来说,被人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打,而自己还算得上她的救命恩人,蚩尤应该勃然大怒才对,然而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秋意浓刚猛毒辣的鞭法所吸引了,他还察觉到对方的鞭子上附着了灵气。蚩尤是人魔,一半人族血统,一半魔族血统,却也不讨厌灵气,因为灵气也是力量的一种。他喜欢强者。
秋意浓发现眼前的蚩尤就像是泥鳅一样,怎么都打不着,愈发来气了。
她气起来就疯狂画符,咬破了手指在虚空中绘画着各种具有攻击性的字符,有火符、爆破符、冰刀符,可这些东西砸在蚩尤身上就逐一化解了。
秋意浓懊恼地觉得自己的修为实在太低了,而蚩尤却在心中暗暗赞赏,难得有人能跟他来回过这么多招的。
秋意浓最后打累了,且又不是非打死对方不可,便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歇息。
九黎部落的营帐也在不远处了,她一路追着蚩尤打回了营地。夕阳染红了帐篷群,中间那一定金帐金红金红的,显得尤为气派好看。
蚩尤笑眯眯地弯腰俯视着秋意浓,“你以后不做奴隶,做我的士兵怎么样?”
秋意浓觉得对方在夕阳照耀下的笑容有些晃眼。
她恍惚了一瞬之后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蚩尤的笑容逐渐消失,“为什么?我们九黎部落不好吗?”
当然不好!秋意浓在心底说,别欺负她读书少!就算她确实不爱读书,可逐鹿之战、阪泉之野还是听说过的。
蚩尤是输家,九黎被合并了。
蚩尤和他的士兵作为“妖魔”,被亿万人唾骂了千万年。
她怎么可能成为妖魔的一员,压蚩尤这支必输的股?
所以黄帝现在在哪儿,她想投诚!
没有那个好命一穿越就遇上黄帝的秋意浓只好在九黎部落老老实实住下了。
那天见到的芥子法师仿佛是幻觉,很久都没再出现。
蚩尤战无不胜,野心越发膨胀。
他想要一统中原。
秋意浓知道蚩尤快要完了,因为另外几个部落是无法看着他继续扩张下去的。
蚩尤出身的炎帝部落第一个看不下去,炎帝本人出马,请求黄帝和自己联盟,一起去打败魔头蚩尤。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蚩尤一点也不担忧,盯着手中烤得快差不多的鸰要翅,甚至有一些因美食而诞生的喜悦。
鸰要①是一种形似山鸡的野味,浑身丹红,叫声是“灵要灵要”,它的肉不仅好吃,还能安神,吃了不会做恶梦。
洪荒的生物跟大荒的很相似,有不少重叠,可能洪荒就是千百年前的大荒吧。
蚩尤啃着焦香的鸰要翅,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道:“让他们结盟,他们全部加起来也不够我一个人打他,爱搞阴谋搞阴谋,不用怕他们。”
秋意浓满脸担忧,甚至连嘴边的鸰肉都不香了。
完了,这炎黄大军就要打来了,九黎国就要湮灭于历史了。
蚩尤蜜色的脸,她是越看越觉得黑——这不整一张非酋脸么?
投诚,向黄帝投诚还来得及吗?
秋意浓呆呆地盯着即将烤焦的鸰翅,心想着吃了这么久的九黎粮,她还能做到投靠黄帝部落吗?
说实话,蚩尤待她是很不错的,他惜才,极力想要拉拢秋意浓这个战斗力。
另外,蚩尤也不是传说中的魔王、暴君,他对待黎民百姓还是很好的,大家也真正尊敬他,肯为他出生入死。
那些个被他捞来营地就不管的弱女子们,虽然摄于其威风,却也不讨厌他,不少提起蚩尤都是脸面娇红,甚至没有一个想要离开九黎国,因为在这里她们能得到相对较好的待遇。
秋意浓想了许久,还是选择谏言,“炎帝的部落或许还较为一般,可黄帝的实力非同小可,不能小觑,如今他们两国联手,不比往日,我们必须要小心。”
“什么不比往日?”蚩尤刚愎,完全听不进去。
秋意浓叹息一气,知道他劝不住,便也没再说了。
秋意浓在某些方面是悲观主义者。
秋虽然自信开朗,从不为自己女配的命运而顾影自怜,但有时候她也会怀疑自己是否最终难逃命运安排,因为有系统、直播间等“外挂”加持,才让她打小大部分的疑虑。
对待“穿书”的态度尚且如此,对待“历史”她更是敬畏又悲观了。
《我自逆天》的剧本里没有提到洪荒,或许是鬼神君有意隐瞒,但至少目前看来,洪荒是独立于《我自逆天》的,所以秋意浓无法把这当成“穿书”来对待,她觉得自己来到的是历史是神话,是已经发生并且流传万世的往事。
秋意浓跟蚩尤萍水相逢,也就只能提点两句,见不成也就罢了。比起蚩尤死掉九黎灭亡,更让秋意浓感到惶恐的是,万一蚩尤赢了,却蝴蝶了五千年的历史,她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她虽然是个放荡不羁的妖女,却也知道轻重。
秋意浓看向蚩尤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
蚩尤完全看不懂其中深意,傻不楞地道:“吃啊,你怎么不吃了?平时你不对吃最积极吗?”
蚩尤是个吃货,在这方面他跟秋意浓很有共同语言,秋以及其他人甚至怀疑蚩尤扩张土地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山珍野味。比如这鸰就只产于廆山,别地儿是没有的。
秋意浓看了一眼已经焦黑不堪的烤翅,更郁闷了。
以前在大黎王朝的时候成天惦记着回现代,现在她来了这洪荒又惦记起大黎来,不知道夏绚怎么样了,好想念他的手艺……
也不知道徒弟怎么样了,是否跟她一样来到了这洪荒,还是说被留在那北荒冰原之上,如果是后者的话,那白老头怕是已经遭殃了,不过老头活该。
她甚至在想大黎凡间现在怎么样了,新皇秦漱有好好搞基建吗?有让民众休养生息吗?
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讨厌洪荒。
因为她知道这里是历史,所以总能感觉到历史的厚重车轮即将碾下来的紧张感和压迫感。
第46章 洪荒云烟-3 黄帝
又过了一段时间, 秋意浓再次向蚩尤请辞,这一次格外坚决。
这不是秋意浓第一次表达出去意了,蚩尤仍旧是不同意, 但这已经不是蚩尤同意不同意的事情了, 大战在即, 并不想被卷入其中的秋意浓打定主意要离开。
“如果你非要拦,那就做好牺牲士兵的准备。”秋意浓难得对蚩尤语气严厉, 之前他们都是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的, 有点哥俩好的意思。
最近战事已经开始吃紧,蚩尤早收起了对炎黄联盟的轻视, 经常要亲自上阵对阵对垒,绝不可能终日留下来看守秋意浓。
而秋的实力虽然比他要弱,但比起其他虾兵蟹将还是很强的。要困住她, 在风伯雨师等强将都在外受命的情况下,至少要牺牲数百名士兵, 还不一定困得住,这种时候兵力是经不住这么消耗的。
九黎的士兵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
而且, 他留她最主要是希望她作为战力, 跟他并肩作战对付炎黄,但她既不愿意, 那留下来对他也没有帮助。
蚩尤很伤心地同意了,“随你吧。”
蚩尤的人格魅力和领导能力还是很强的, 这是他少见的招揽失败, 内心受挫, 回了营帐之后就一直喝酒。
过来送宵夜的魑女分外担忧,“首领这是怎么了,可是战事吃紧, 心中不快?”
蚩尤摇了摇头,此时他喝酒已然上头,原本的三分悲意被酒精熏染出了九分,看起来难过得快哭了,他举着杯自语:“你说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是我待她还够好吗?”
魑女本身就是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对峙,这才出于自己的小心,特地端着瓜果来打探的,听蚩尤这么一说,一下子就知道他指的是谁了。
蚩尤一抬头,见当下魑女黯然销魂的面容,觉得就像是看一面镜子,顿时怜惜不已,他一把将人捞入怀里,“来,陪我喝酒。一起喝。”
魑女乖巧地陪着蚩尤喝酒,一人一杯。
蚩尤越喝越醉,魑女却半点反应没有,眼睛越发清亮,亮得有些骇人。
她听蚩尤说:“我一心一意待她好,我从未对哪一名女子如此刮目相待,这样还不够吗?此乃乱世,她不留在九黎是要去哪儿?别的地方会比这儿更好吗?是不是她觉得我输定了?哈哈,竟然会有人觉得我蚩尤输定了。她不看好我,她为什么不看好我呢?”尾音竟有呜咽之意,蚩尤委屈的像个小孩。
堂堂魔头,竟然像小孩子一样,胡闹着,希望得到某个人的认可。
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年英朗的面容。
蚩尤晃着怀里的魑女,像是小孩向母亲撒娇。
可魑女知道,那并不是向自己撒娇。
妒火在一向看着不争不抢明理大度的魑女脸上燃烧,清艳的面容微微扭曲,如果不是蚩尤这个时候已经醉得睁不开眼了,定然会吓得将怀中佳人扔出去。
蚩尤,你怎可如此?怎可如此?魑女在心中幽怨道。
魑女素来觉得蚩尤没心没肺,魅女虽得他几分宠爱,但实际上蚩尤并不爱魅女,他谁都不爱——这让爱而不得的魑女一直维持着奇异的平静,而如今这平静被打破了。
魑女望着帐外,外头什么都没有,只有浓重的夜色,但她死死盯着夜幕,仿佛能盯出个红衣妖孽来。
*
秋意浓离开蚩尤的部落,面对着夜色下的茫茫荒野,有些迷茫。
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离开九黎是为了避免被战火波及,她可不想随历史炮灰们一起死在阪泉或者哪里。
她还隐约觉得或许这场战争落幕之后,她就能回去了。任何事情都会有个终尾,总不至于让她一直从洪荒活到现代,那也太久远了,她会干脆放弃“回家”。
黄帝听闻蚩尤因为一个部落客人的离去而伤心欲绝,对秋意浓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命应龙去寻。
应龙很快就找到了秋意浓的踪迹。
秋意浓在苍茫大雾之中见到了那生着翅膀的龙,一下子就想起了应世白。
她心下一惊,连忙后退。
应世白让她有些PTSD了,毕竟她没有亲手杀过他。
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并非应世白,应世白是生着金翅的金龙,而这一条则是黑翅的黑金龙,虽然鳞片烦着金属光泽,但总的看来是黑不溜秋的,很符合世人对“魔龙”的幻想。
那魔龙盘庚在虚空之中,猩红龙目盯着她一瞬不瞬。
秋意浓毛骨悚然,生怕对方突然暴起。
结果魔龙什么也没做,神龙见首不见尾地消失了。
虚惊一场的秋意浓拍了拍胸脯,紧接着又出现了一尊大神。
虽然大神看着不过是个凡人,一个美髯的中年人,但身上灵气堪称磅礴,不要钱似地乱撒,直逼人面门。
秋意浓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这就跟氧中毒是一个道理,过于高密度的灵气也是会令人窒息的。
这人一定很了不得,光从这灵气来看,至少是接近化神期的能士,具体到哪个阶层,秋意浓完全判断不出来。
大神自报家门,“敝姓公孙,亦姓姬,号轩辕氏。”
姬轩辕!黄帝!
瞬间秋意浓更呼吸不过来了,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豪情来。
她见到了!见到了!人皇,华夏共祖!
秋意浓虽然称不上黄帝粉,但只要是个华族,亲眼见到公孙轩辕都会忍不住激动。
秋意浓就差没有上去跟黄帝握手去感受人皇手心手背的触感了,她努力维持住了自己身为妖女的傲娇与尊严,“原来是黄帝,请问黄帝阁下为何会来此?”
黄帝一看就不是“途经此地”而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可她不过是一介金丹修士,怎么可能值得黄帝亲自出马。
黄帝端详了一下眼前的红衣女子,心中估量。嗯,胆子很大。修为,也就一般,不值一提。蚩尤为什么这么看重她?
再端详。
因为脸吗?
黄帝想起来了,蚩尤是个颜控,热衷于收集美女。
荒唐。荒淫!黄帝在心中给出评价。
不过即有如此美色,又能战,确实是容易令人心生钦慕,九天玄女也是如此。
黄帝阵营也与厉害的女性,一个是玄女,为帝师,另一个是嫫母,为帝妃。
玄女貌美,嫫母丑陋,若让黄帝扪心自问地说更喜欢谁,答案自然是玄女,只不过玄女和皇帝仙凡有别又是师徒,自然是不可能在一起。
想到玄女,黄帝终于理解蚩尤为何会伤心了。
蚩尤喜欢的女人么?有意思。
黄帝这般想着,冲秋意浓抛出了橄榄枝,“你既然不愿意呆在蚩尤的部落,不如来我部落如何?”
黄帝都并不是很看中秋意浓的战力,他麾下强者如云,光是一个女儿“女魃”就够那些妖魔喝一壶了,并不需要在额外添加,但是既然是蚩尤在意的人,当然要招揽过来,再不济也能气一气那不可一世的魔王。
秋意浓感到莫名心虚,她想起了蚩尤。
她刚从九黎部落里出来,转头就投靠了黄帝部落,这看起来有些墙头草,甚至可能被误会为探子啊。
虽然她知道黄帝是最终赢家,站他队准没错,但事到临头她又犹豫起来。
她不怕挨骂,她怕蚩尤伤心。
秋意浓最终还是纠结地谢绝了黄帝的好意,但还是想要鼓励一下炎黄老祖,用摇旗呐喊的语气道:“你会赢的。”
黄帝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而后淡淡笑道:“我知道。”
黄帝本就不缺人,便不勉强,遗憾地离开。临别前,他给秋意浓留了个玉牌,“你若想通了,便来找我。”
秋意浓摸着那玉牌上的铭文,嘀咕道:“最近怎么人人都要我相通?我没想通啥了?”
白苍野希望她想通了乖乖当魔后,叶菩提希望她想通了交出什么玲珑心,这黄帝蚩尤还妄图让她想通了参战。太扯了,一个两个都想要左右她的命运。
她呢,本质上只是想回现代,顺便摆脱不得好死英年早逝的悲运而已。
*
信蝶飞过凄黑的荒野,回到了魑女的指尖。
信蝶白天是白色,夜晚是黑色,不易察觉。
信蝶在魑女指尖震颤着,传递回了如雾般画面。
魑女从中看到了秋意浓和黄帝隔着浓雾对话的场景,也听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她计上心头,将信蝶带来的信息掐头去尾略加修改,用妖术保存下来,次日送去给了蚩尤。
她特地选了一个有数位将领和部落德高望重者在场的时机,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画面,引发了哗然。
“间子?”
“这女人一定是黄帝部落的人。”
“她隐藏的好深,亏我还吃过她烤的馕饼,糟糕,我会不会已经中毒?”
……
舆论全部倒向一边。
蚩尤双目发赤,用愤懑的语气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魑女抹了抹眼泪,“我也很想相信她,可是首领,她什么时候走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
这时候九黎部落较之前已经走下坡了,秋意浓没有留下来共患难,已经算是落井下石,还转头投靠敌方,那就算不是投敌,也是插刀。
众人越听越愤怒。
“把她抓回来!”
“若是让我在战场上看到她,她必死!”
“这女人简直是罪该万死,太恶心太歹毒了!”
……
金帐里骂声连片。
低眉顺眼假装难过的魑女眼底闪过一抹得意,抬头却还是泪汪汪楚楚可怜的样子,“这要怎么办,首领,你说她会不会把咱们部落的机密,比如布放和作战计划给……”
“别说了!”蚩尤大声打断,“这个事情我会查清楚的!”他推开魑女,掀帘而出。
蚩尤的魔眼红成了鸽子血,他虽然是半魔,却不总是顶着一双红眼珠子的,平日里龙目黝黑清朗,一看就是个内心干净的大男孩,可当下却怎么看怎么像邪魔。
“不可能的……”邪魔喃喃自语,语气中透着伤心。
蚩尤对秋意浓有好感,谈不上爱,但颇有自认为的意气相投、知己难逢之感。
他把秋意浓当好朋友、兄弟、未来战友,可她呢?竟然跟他第二讨厌的黄帝搅合在一起,还用那么激动那么崇拜的眼神看着黄帝,她从未那般看过他……
蚩尤又气又难过,几乎要被气哭。
他决定立刻马上找秋意浓问清楚,不管不顾地朝黄帝部落冲,被好几个将领给联手拦下。
“首领不可!”
“危险,那里太危险!”
“大战在即,首领你不可有闪失啊!”
蚩尤还是执意要去。
好友刑天以头抢地,眼看着几个将领就要死谏了,蚩尤这才罢休。
蚩尤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九黎部落都是忠肝义胆的好男儿,女儿家都温温柔柔的,多是像魑女一样,从未出过如此背信弃义之徒,导致单纯的蚩尤大受打击。
第47章 洪荒云烟-4 风伯雨师、魑魅魍魉
秋意浓在洪荒的荒野上漫无目的的晃荡, 她来到了一片木棉林。
木棉又叫英雄木,是一种生在南方的红色花木,十分艳烈。
木棉花的颜色比枫叶还红, 更像鲜血, 还是浓深的静脉血。
秋意浓在木棉树下歇息, 打坐,打算在整个地方待一段时间, 待到洪荒大战结束之后再试着找出路。
她希望逐鹿之战就是“洪荒副本”的终末, 等到炎黄部落联手打败九黎部落,魔王蚩尤死去, 事情就结束了,她也就能回去了。
然而秋意浓并未安生到最后,她被九黎的人找到了。
为首者是本应该在阪泉守着的蚩尤。
蚩尤怒气冲冲, 手持战斧,他看起来像是要一斧头砍死她。
秋意浓难得紧张, 她赶紧起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蚩尤。
蚩尤确实对秋意浓生了杀意。
之前九黎部落的势如破竹如今却变成了节节退败, 但光是如此无法动摇蚩尤的心神, 动摇他的是一名亲人的过世。
蚩尤的奶妈死了。
蚩尤半人半魔,初生时跟普通婴儿一样需要喝奶水, 然而他的母亲却是纯血的魔,魔族诞生于魔气萦绕之壤, 无须生育, 所以不会产生奶水, 所以蚩尤便有了奶妈。
奶妈用自己的乳汁一点一点把蚩尤喂养大,是蚩尤心中的至亲。
然而前些日子,这个至亲却以尸体的形式被送到了蚩尤的跟前, 面上盖着苎麻布。
送奶妈来的士兵说,是一名红衣女子用法术杀的。
红衣,女子,会法术,那就只有秋意浓了。
再加上之前秋意浓疑似加入黄帝阵营的消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秋做的,连蚩尤都未能避免这种既视感,带着人混混沌沌的来兴师问罪了。
蚩尤看着秋意浓的眼神十分复杂,即愤怒,又痛恨,还有深深的失望。
他开口是:“为什么?”
秋意浓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
秋敏锐地觉得眼前的男人像极了古早小言里的霸道总裁,而现在的场景就像是霸总对女主产生误会来诘问,连对话都是如此的无厘头,一如她年少无知时看的小说。
“为什么要杀了女萝?”
“谁是女萝?”
蚩尤死死盯着她,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有着女萝这样清新名字的是一名形容苍老的中年妇人,好像是蚩尤的奶妈。
“我哪里杀女萝了?”秋意浓十分不高兴,她虽然不肯为了蚩尤、九黎去对抗历史,但也不至于这么没心没肺,吃了人家这么些日子的粮,却反手杀了人部落的无辜妇孺。
蚩尤有片刻迟疑,但他身后的人都激愤了:
“不要听妖女的狡辩!”
“炎黄之人狡诈!”
“这就是个间子!她杀了女萝,还泄露军机,难怪我们最近总是打不了胜仗!”
“对,都是她!把她抓起来!烧死!祭天!”
“对,烧死!祭天!”
……
民众的力量是很大的,比妖魔还要大,连蚩尤都堵不住这群人的怒火。
秋意浓的修为确实是不错,但这群激动的人里头有风伯雨师、魑魅魍魉,都是响当当的妖魔,联合在一起快儿对付秋,秋双拳难敌几十抓,被控制住并绑了起来。
蚩尤没有阻止手下的行动,一直在纠结和犹豫应该听谁的。
蚩尤纠结的期间,秋意浓被带回了九黎部落。
蚩尤没心思审问秋,就让人先把她禁锢起来,他独自去了用来静思的小山坡。
蚩尤的本意是软禁,但底下人并未这般理解。
之前秋在这个地方好歹算的上客人,大家还会因为首领对她的亲睐而礼让客气,如今却把她当成了间谍、犯人、近期战败的罪魁,又是绑又是骂,还有人啐唾沫的。秋气急了,却没法反抗。捆住秋意浓的藤萝似乎别有魔力,使得让她一点灵力都调动不了,只能坐以待毙。
她被人绑在火刑架上,足下是堆了两米高的柴火台。
如果不是眼前的人多是麻衣黑发的话,她都要因为自己穿越都了中世纪,成了即将被审判的女巫。
魑女难得换上了一身隆重的衣裙,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总之不是洪荒常见的苎麻,看起来光洁而丝滑,隐隐折射着阳光,又因是浅蓝色,让她像是袭了一身水波,惊艳四座。
众人正喊着“烧死她”“祭天”之类的泄愤台词,魑女来到他们面前,高声宣布道:“这个人——她通敌叛族,泄露军机,罪不可恕!甚至亲手杀死了我们首领的姆妈,罪加一等!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予惩罚!”
“是!!!”应声若山洪。
秋意浓有短暂的惊讶,她惊讶于原来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竟然有这般霸气又丑陋的一面。
不过秋没有惊讶太久,因为她从小就活在伪君子秋千山的阴影下,素来觉得这世间哪怕什么都缺都不会却牛鬼蛇神。
众人激动地齐声呼唤着“天罚!天罚!天罚!”的时候,秋意浓发出了一声很不和适宜的嗤笑,显得尤为突兀。
众人停下生来,都看着她。
魑女皱眉:“你笑什么?”
秋意浓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冷道:“笑你们愚蠢啊,洪荒野民,尚未开化。”
野民,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三言两语打成族奸。她解释都懒得解释,想来被狂血冲晕头的人是不会相信的。
秋说的不多,就一句,却是足够辱人,气得所有人都疯了一样,抓起身边能抓起的东西扔向她,有石头,有杂草,有衣服上扯下来的脏臭破布。
一颗尖锐的石子擦过了秋意浓娇艳的脸颊,划出了一道血痕,可她并未改色,还是笑,以至于容貌看起来更艳了。
魑女虽然因为秋的台词而感到恼怒,但这个人的忍耐力极强,控制住了表情,只是眉头深了几许,而后果断地道:“事不宜迟,行刑!”
这个时候,唯一一个清醒的人事风伯巽二郎,“是否应该等首领来定夺?”
巽二郎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始终相信,当人人都激动昏头的时候,事情的走向就会变得极端,不是极端好,就是极端坏,不是让人人都变成英雄,就是让人人都变成魔鬼。
而今天的魑女也格外不同,不像往日那样小鸟依人,反而有僭越首领的样子。
魑女道:“这种小事何须首领来亲自处理?难道芝麻大的东西都要去叨扰首领吗,难怪首领总是愁眉不展!”
本来因为巽二郎的话有几分冷静的群众又激动起来,“对,烧死,直接烧死!”“首领也会赞成的,这女人杀了首领的姆妈,她必须死!”
事情即将尘埃落定。
秋意浓也慌了,她本来就没有看起来那么的冷静,一直在心底疯狂呼叫系统,然而这一次不但鬼神君没有相应,连自动系统都没有上限,她原本还想着或许系统会自带什么保护模式,结果半天都是她在唱独角戏。
如果这次她活下来了,她就再也不想听系统的话了,关键时刻不上线,需要她的时候就强迫她走剧情或执行任务,仔细想来也没给过任何奖励,所有奖励还都是来自直播间,没有比这更坑的系统了,就算翻遍所有她看过的系统小说都找不到。
秋意浓绝望地看着众人将火把砸向自己身下的柴台。
火焰燎到了艳丽的裙摆,她的足和小腿都感觉到了灼热,有火舌正试图舔舐。这火竟然真的能伤害到一名金丹期修士,说明绑住她的神兵确实管用。
秋意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侧首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不过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藤萝,翠幽幽的。
藤萝……
她扫视下方的人群。
在场有谁是跟山林有关的精怪?
秋意浓扫到了一张表情得意的明媚面孔——魅女。
啊,这东西应该是魅女的,而这女人向来头脑简单好忽悠。
秋意浓赶紧大喊:“魅女,你姐姐坑你,她在你的汤水里放了能防止怀孕的花草,她扎小人、念咒语,诅咒你早死,好霸占首领!魅女,她陷害我就是因为首领对我好,下一个、下一个就是你了!”
魅女脸上得意的表情消失了,变成不可置信,“什么?!”她看看秋,又看看魑女,“真的假的,姐姐?”
“别听她胡说!”魑女变了脸色。
秋意浓说的这些全都是临时瞎编,皆来源于她看过的宫斗小说,她从未见过魑女动手脚的画面,然而却都说中了,所以魑女的神情是控制不住的慌乱。
魅女不是个傻子,气急败坏,“姐姐,你好歹毒!”
确实歹毒,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魅女气得当即收回了控制秋意浓的藤萝,秋自由了,赶紧飞出火堆。
魑女和雨师立即上去捉拿,然而这一次风伯没有出手,改为观望;魍魉想出手,被魅女怒骂:“大黑个,还不快走!”
魍魉是山林阴影下诞生出来的黑色鬼神,形象是个高高大大的黑皮肤青年,脸上有金色的纹饰,一双鬼魅金瞳,性格却很温顺,喜欢魅女。他听了魅女的话,呆呆转身,呆呆地“哦”了一声,就跟着走了。
捉拿秋意浓的高手少了,所以她没有立马被追上,而是在荒原上被追杀了好一阵子。蚩尤麾下的妖魔也不是吃素的,连着追杀了数天都不带歇息。
秋意浓风餐露宿,累死累活,片刻无法喘息,觉得还不如一把火烧死她来的干脆。
就在她喘着气停下来,想要投降的时候,荒原上忽然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并不是九黎部落的人,甚至不是她从现代到洪荒见过的任何一张脸孔。
他的出现跟叶菩提一样奇怪。
此人身着朴素无华的黑袍子,白发如雪,相貌平平,气质十分温润,嘴角噙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而引起秋意浓注意的却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澄净无比的青玉眼,让人望之如视清空,如入澈湖,一瞬间连烦恼都要消失了。
“跟我来。”那人伸出了一只手。
秋意浓摇了摇头,她怎么能牵一名陌生人的手呢?然而她却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情不自禁地走向那人。
不过她还是有自我意识的,她没有立即搭上那只手。她看着那双青玉眼,心底有无数问号,却来不及问,因为追兵马上要到了,他们所携带的雷霆烈焰也在半边天幕上闪烁。他们一个个都想要她的命,尽管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不再犹豫。
等魑女雨师还有其他妖魔到了的时候,原地已只余清风。
犬妖动了动敏锐的鼻子,“闻不到那女人的气味了。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有很厉害的人来过。”
第48章 洪荒云烟-5 蚩尤之死
秋意浓被素雪发青玉眼的陌生人救走了, 这陌生人自称莫问,家住青丘。
秋意浓问他是不是狐狸,生得像妖精的莫问淡淡地笑问:“我身上可有狐味?”
莫问不是狐狸, 甚至不是任何妖精, 他似乎是个人, 会术法的人,他的灵力不像是黄帝那样磅礴外放, 而是极尽收敛, 让人几乎察觉不出来,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强大了。
秋意浓同样探测不出莫问的实力。
她打量起所谓的“青丘”, 这里是一个恒春无冬的山谷,莺飞草长,鸟语花香。莫问的房子十分简陋, 只能用“茅庐”来形容之,附近围了小篱笆, 种了丝瓜、青菜、番茄之类的蔬果,还养了一只老母鸡和一群毛茸茸的小鸭子。
“这生活……”秋意浓无力形容, “挺田园的。”
所以高人的生活都是这般接地气的吗?
这真的是修真者, 而不是陶渊明那样的文人吗?
“斯是陋室,让你见笑了。”莫问还是温文尔雅的笑着, 扇着一把黑骨金面的扇子,当真是有那么几分文人风骨。
那把扇子十分有特色, 用的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细骨做成的底架, 枝骨长短不一, 看起来参差不齐;扇面是用远高于这个时代纺织水平的丝绸做的,金光灿灿,上头还有暗绣, 缩在左上角,是六行蚂蚁般大小的梵文,疑似佛经。
然而此人浑身上下除扇子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是佛修。
秋意浓言归正传,“你为什么救我?”
“你当时不是被妖魔围攻吗?”莫问回答,“路见不平是所有正道修真者应该做的。”
莫问的话挑不出毛病,逻辑通顺,可秋意浓觉得这未免也太简单了。
但怀疑或者挑刺,都会显得她很不知恩,她便没再追问,而是环顾一圈,问道:“那我可以暂时躲在这吗?”
“我既然带你来,自然是可以。”
于是秋意浓就在青丘住下了。
青丘似乎与世隔绝,使得秋意浓的小日子优哉游哉,与世无争,差一点都要忘记今夕何夕了,直到有一天,金戈声起了。
正在睡午觉的秋意浓赶紧起来,出门,眼前还是田园风光,耳中却是风雷赫赫兵器相击的声音,她抬头,问伫立在小山丘上看戏状的莫问,“发生什么了——”
莫问垂眸笑道:“洪荒的战争落入尾声了,蚩尤就快死了。”
“什么?!”
莫问踏空而下,悠悠然道:“史书有云,‘蚩尤登九淖空桑,黄帝杀之于青丘。’而这里就是青丘。”
莫问来到秋意浓身前,再度伸出了白玉般的手,“要去看看么?”
这一次秋意浓没有犹豫,推开了他,自己飞身上天。
莫问和秋意浓齐肩,站在青丘高空中,俯视着下方战火。
蚩尤确实快败落了,他所携带的士兵前所未有的少,且风伯雨师这样的大将已然不见,或许是被杀死了,而黄帝部落却还是人才济济,红衣绕火的天女魃。龙身夭矫的应龙,高大威猛的刑天。神力通天的炎帝,还有能文能武的四大名将——风后、力牧、常先、大鸿,皆是大显神通。
原本天女魃和应龙是敌不过妖魔的,可如今他们都吸食了无尽魔气,堕身魔道,成了旱魃和魔龙,实力增强数倍,应该不久前刚手刃了风伯雨师。
两方实力差距如此之大,蚩尤又有什么胜算呢,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魑女、魅女两名女妖倒还活着,且情深义重地伴随蚩尤左右,不离不弃,但都已经受了伤。
亲眼见到昔日的朋友手上,秋意浓难免心中焦灼,她倒是不太在意九黎残部的存亡,她关心的只有蚩尤,蚩尤昔日的恩待和笑容历历在目。
眼看着秋意浓要失智地下去帮忙,莫问拉住了她,“你下去有什么意义?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早于千万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了。”
秋意浓骇然,回眸望去,“什么意思?”
莫问目露讶然,“你竟不知?”
莫问告诉秋,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名为“洪荒古境”的幻境,这里存在的人是早已经死去的人,发生的事情是所谓的历史。
“这里的一切永远在循环。”莫问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魔王蚩尤的残念所化,他濒死前想要战胜黄帝,所以一遍遍重复着生前的征伐。”
所以哪怕秋意浓救了蚩尤也没用,幻境会回到最初,蚩尤会再度变成那个笑容刺眼的少年,然后再一次变成魔王,向炎黄宣战,最终败落。
“你怎么知道的?”秋意浓凝视着莫问,“你不是幻境中人,为何留在幻境。”
莫问指了指下方的茅庐,“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惬意么?”
对了,这里是不为人知的幻境,千百年来也没几个人会误入此处,留在这里就不会受到凡尘俗事的骚扰,如身处桃源,无忧无虑。
鏖战中的蚩尤不自觉向天空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怔住。
他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妖女秋意浓。
蚩尤已查明真相,自觉不恨她了,然而当他看见她与旁人并肩观火,瞬间又是心头火起,恨意横生。
蚩尤认出了莫问。
莫问曾兴起帮助过黄帝,让蚩尤损兵折将,至今蚩尤还记得那一日荒原上的惨状。
当日战场,九黎部落逼得炎黄部落的人节节败退,蚩尤以为自己终于要反败为胜了,可就在他狂喜之际,忽而听到了身后不断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他一扭头,就发现九黎士兵们接二连三的倒下,像是凛风吹过的稻田,“稻子”全部夭折,无一幸免。
令人恐慌的是,那些死者每一个都死不瞑目,眼睛却澄澈无比,倒映着天空,面无表情。
蚩尤知道是有人作妖法害了大家,视线看向前方,敌方阵营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只剩下一人,黑衣孤立于荒原高处。
蚩尤纵马冲向那黑衣人,近了之后,他对上了一双和田青玉般的眼睛,清澈无比,却叫他莫名毛骨悚然……
那人就是现下秋意浓身边的莫问,莫问笑容温和地俯视着蚩尤,蚩尤再度感到恐惧,深深的恐惧。
秋意浓并不是蚩尤与莫问之间的恩怨,她想要救蚩尤的心被莫问的一席话熄灭了。既然救了也没用,又何必多此一举?她也看到蚩尤抬头了,她不得不避开那视线。
“既然你是主动来的,那定然知道如何出去吧?”秋意浓问莫问。
秋意浓没有心,她只想着出去。
莫问笑笑,“当然,你若想出去,我可以马上送你出去。”
恶毒如秋意浓无法理解为什么莫问如此好说话,“你究竟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是正道。”莫问说。
这就相当于一个人自称是好人,总归是哪里怪怪的,秋意浓半信半疑。
因为秋意浓没有立即答应,所以蚩尤杀上了天空。蚩尤看起来已经不像是当初那个骑着熊猫的爽朗青年了,他的红发狂张,面目狰狞,周身魔气缭绕,一双红瞳血淋淋的,充斥着这世间最负面的能量。
“秋意浓,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蚩尤质问。
秋意浓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什么时候背叛你了?都说,那是误会,我没有杀你的姆妈,也没有投靠黄帝,你不信就算了。”
黄帝亲口说过秋意浓拒绝了他的招安,蚩尤也相信她不会没莫名其妙杀死他姆妈,可现在计较的是另一回事,他抬手指着莫问,道:“那为什么你和他……”
蚩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莫问一竹枝戳死了。
没错,一代魔王,就这么被一根细细的竹枝弄死了。
杀死魔王的人嘴角依旧噙着浅淡温和的笑意。
秋意浓忽然觉得这个人十分可怕。
蚩尤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心口的竹枝,而后坠向大地……
这个过程中,他的瞳仁褪去血色,变回清澈而漆黑的模样。瞳仁倒映着秋意浓的身影,透露出无尽的不甘。
蚩尤的血洒落在土地上,转眼幻化为枫木,一如神话所描述。
蚩尤死了,九黎残部没了顶梁柱,顿时军心动荡,死伤无数。
魅女是先于魑女死的,魅女死的时候,魑女发出一声痛呼,“不——妹妹!”
魑女忽然想起了曾经山中的美好岁月。
她是先于魅女诞生的,一直独自生活在湖泊之中,过着无聊的生活,某一天山林中生出了一只新的精魅。
精魅睁开了一双懵懂的眼睛,望着她道:“你是谁?”
魑女愣了愣,温柔地笑道:“我是你姐姐。”
从此水中魑女不再孤独。
可如今魅女死了,魑女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和孤寂,比她独自生活在山水中时更甚。
她忽然意识到了,这么多年,其实是魅女陪伴在左右,而不是蚩尤,然而她却为了蚩尤毒害并诅咒魅女。
这一瞬间,魑女感到深深地懊悔,她抱起魅女变回藤蔓原型的尸体说:“姐姐带你回去,姐姐带你回去,我们以后就像过去那样……”
下一秒,旱魃的长发穿透了魑女的胸膛。
看到这一幕的秋意浓心底一阵刺痛。
魑女固然曾经害过她,可眼前发生的这种“阴差阳错”“失之毫厘”的憾事,她是能感同身受的,谁也不会希望看到亲人死去,以及在即将向善归园之时惨遭杀害。
而这一切,秋意浓都不可能阻止。
炎黄联盟势如破竹,一举剿灭所有九黎将士。九黎部落,除平民之外,片甲不留。余下之人被收编,成为炎黄的一份子,谓之“黎民”。
历史上语焉不详的“神话故事”,是如此的残酷而无可变更。
莫问一如他之前所言,依旧表示愿意送秋意浓出去。
秋意浓心中还有许多迷惑,但莫问对一切都闭口不谈,不说来历,也不说为何当日要亲手杀死蚩尤。
秋意浓只好带着疑问离开。
秋消失在洪荒古境之中。
莫问身后出现一位青衣的道姑,道姑老态龙钟,正是昔日曾向秋意浓要七窍玲珑心的叶菩提。
叶菩提一摇身,又变得年轻美丽,且清新脱俗,眉心缀着一滴青泪。
叶菩提问莫问:“就这么放她走吗?七窍玲珑心属下还没拿到呢。”
“无所谓。”莫问淡淡道,顺手将黑骨断扇递到了她手上,“及天境者又不止一人,让你拿那东西,不过是我一时心起罢了。我只不过想看看同样持有七窍玲珑心的人到底如何厉害,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也不知如何修炼出这等心丹。”末了,他唇齿间逸出一声嗤。
传说,比干有七窍玲珑心,可与世间万物交流,可看破一切幻象。而能做到这样的人,非及天境者不可。
第49章 洪荒云烟-6 离开大荒秘境
秋意浓回到现实世界的蛮荒, 人依旧是在冰原上,手中却多了一枚枫叶,有那么一瞬间秋意浓怀疑这里面装着蚩尤的精魄, 仔细一检查, 发现这不过是一普通的枫叶, 只不过艳似鲜血罢了。
秋意浓收起那枫叶,环顾四周, 发现周围空无一人。
徒弟不见了。
那一日秦飘渺也被那白老头传送到了秘境之中, 可始终没有跟秋相遇,不知是无缘, 还是去的是别的秘境。
秋意浓虽然记恨白苍野,却识时务,决定先远离魔宫, 找个地方打探同伴们的消息。
而如此同时,夏绚却重新杀回了魔宫。
洪荒古境与山海蛮荒之间的时间流速不同, 但终究不是相对静止的,距离秋意浓离开魔宫已经过去了月余。
夏绚已经成功取得了南海蝴蝶、鲛人、讹兽三种妖物的肉, 过程中还被同伴子夜捅了一刀, 因为魔化的夏绚子夜根本打不过,所以并未发生鲛人替夏绚挡刀的事件, 反而鲛人拦在了子夜身前,生怕子夜被大魔王夏绚给杀了。
夏绚不至于丧心病狂, 放过了鲛人和子夜, 只是取走了鲛人尾部的一小块肉。
子夜虽愤恨, 却还是被鲛人拉着走了,入了海水,进了龙宫, 大概率会成为海皇的上门女婿。
夏绚甚至在混沌腹中走了一遭,割取了一大块其腹腔之肉,自此达成了获取“四凶血,三美肉”的任务,然而他却没有将之交还给师父与师弟。
他回了人间一趟,找到丹药小天才离宁,命离宁用这七样灵物炼制成药。
夏绚师父让他出发去蛮荒的名头是“你师弟身受重伤,需要灵药医治”,实际上是这七物能炼制出逆天改命的神药,不光可伐髓,还可以直接令修为突飞猛进,直逼神灵。
按照原著的展开,夏绚应该将药材交给他们,然后从此恩怨两情,然后独自踏上成仙之路,然而这一次他直接将炼制好的丹药自己吃了,再不理会钟氏父子的恩怨裹挟。
吃了丹药后,夏绚的实力果然突飞猛进,七日之内连续升级,从金丹期一路升到及天境“登天境”,可以说一步抵达大结局,原本《我自逆天》的故事到这就该结束了的。
然而实际上故事远远还未终结。
赫连昀是问天境,属于天人境界之中阶,而夏绚虽吃了丹药,却只是登天境,次于问天境,因此一到魔宫,还是先被吊打了一番。
夏绚浑身是伤,口吐鲜血,但饶是如此,还是执着地问他:“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神经!”赫连昀破口大骂,“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她不在我这,不在!”
夏绚不相,始终觉得是赫连昀把秋藏起来了。
赫连昀很生气也很烦躁,只想一巴掌拍死夏绚,却发现这个不过刚刚触及天人境的家伙,怎么都打不死,简直比魔蠊还顽强。
赫连越打越暴躁,到后面失了理智,甚至被夏绚越级伤害。
瞬息之间,赫连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三道血痕,都是夏绚一击所致。
赫连心中震惊,“不可能!”确实很不可思议,隔境如隔山,没道理夏绚一个刚修炼至登天境的人能打败他一个修问天境多年的。赫连天资出众,从无败绩,若非如此也不可能以雷霆之速问鼎蛮荒,所以他根本不应输给眼前的新魔才对!
赫连昀百思不得其解,而杀疯了的夏绚却不管不顾地继续攻击,一道道剑风携带着强烈的杀意,不断地袭来,给赫连昀错金的黑袍上留下一道道裂痕。
赫连也火了,抬手蓄力,打算开一个大招。
就在这时候白苍野那老头急匆匆跑来,高声呐喊:“那女人在荒原!在荒原!”
白苍野身为北荒第一法师,前卜圣,自然能算出一切,包括秋意浓在哪儿,以及魔尊会被夏绚所伤。
白苍野气喘吁吁,好在夏绚的动作终于被止住,他周身魔气略微散去一些,“她……到底在哪儿?”
白苍野给夏绚指路,而夏绚却无法立刻相信。
白苍野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把她送入了洪荒古境,本想叫她领悟一下魔族的魅力与洪荒的艰辛,然而不想她对一切都无动于衷,还提前出来了。她现在正往南走,你步伐快的话,还能追上。”
夏绚犹豫片刻,方动身去追。如今他今非昔比,对上魔尊虽没有必胜的把握,全力一搏还是有生理的希望的,如果他南下找不到秋意浓,到时候杀回来便是。
白苍野擦了擦冷汗,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赫连昀收起本打算全力一击的手,皱了皱眉,不悦道:“你断定本尊会输?”
“请魔尊大人恕罪,并不是在下不相信大人,而是、而是……”白苍野瑟瑟发抖,“那人毕竟是……”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越级伤人,然而夏绚注定是那个无可抵挡的存在,哪怕魔尊赫连也不能。
白苍野语焉不详,但赫连知道自己再追问对方也不会说更多,因为天即不可泄露。
赫连知道自己方才就算全力一击也未必能打败夏绚,遂不再过分,而是眯起眼睛,算起旧账,“你为何要将秋意浓送入洪荒?”
白苍野的举动在魔尊看来完全不合理,而且这说明白苍野之前撒谎了。对一名君王撒谎是永远套不得好的,严重的话,就是株连九族。
“臣罪该万死!”白苍野跪拜。
赫连昀问起前因后果,白苍野无力隐瞒,只好和盘托出。白苍野本意只是为了念花宫物色魔后,物色不成恼羞成怒而已,谁曾想会惹上夏绚那样一尊越级怪。白苍野也是在最近才卜算出异状,果然是天机不可窥视。
“那魔后究竟去哪儿了?”赫连昀最关心的还是真正的魔后花澈的下落,至于秋意浓到底是死是活,他其实是不关心的。
“这……”白苍野只能实话实说,“臣亦不知。”
这次并非他有意隐瞒了,虽然他确实是打算给魔尊找第二春,也确实是不喜欢那个妖族出身却过分善良的魔后,但是魔后的气息已经彻底从天地之间消失了,哪怕他拥有通天的卜算能力,都无法感知。
唯二的可能是,要么魔后已经彻底灰飞烟灭,要么是有什么境界比白苍野和赫连都高的存在遮掩了魔后的气息。
白苍野是登天境,赫连昀是问天境,比他们还强,那就只有天道之下的及天境者了。可这世界上,及天境者的存在只是传说,谁也不曾亲眼见过。
赫连昀看出白苍野没有撒谎,陷入了沉思。
赫连昀始终觉得花澈还活着,或者说已经转生。可他无论怎么找,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找不到。所以他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不由喃喃道:“究竟是谁……”
末了,赫连叹了一口气,嗓音低落道:“快回来吧,澈儿,孤真的很想你。”
不远处,漆黑殿柱后,丑陋的蛇奴阿容湿了眼眶。
鹅冠红衣狐狸面的少年优哉游哉地在殿外走过,斜着眼看了一下蛇奴远望魔尊的画面,嘴角翘起,即狡黠又轻慢。
阿容若有所绝地转头,那红影惊鸿一瞥,却令她如临大敌,“不,你,我不是,我没有要再现身的意思,我知道,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鬼神君抬袖掩唇笑道:“别慌,我此次来并不是为你,诚如你所说,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所以你也不再是我的‘宿主’,你再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再阻挠,只要你不要坏了我的事。
“我如今在此处完全是为了别的局——这世间缺什么都不会缺棋局。因为天道是很怕无聊和寂寞的存在,而且天道啊……也是有自己的执念的呢。”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呵呵然笑出声,笑得水袖震颤,越发像个狡猾的狐狸。
随后鬼神君就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来去如烟,停留茫然的蛇奴一人。
*
秋意浓一路向南,没有找着自己的徒弟,反而碰上了一直被念花宫追杀的太岁妖丹。
此时的太岁妖丹被魔宫之人追杀已久,模样十分狼狈,完全不复昔日妖族贵公子般的风范。他对秋意浓心有戚戚,一照面就如临大敌。
秋意浓让其打住,“我并不是来杀你的。”
太岁根本不信,作势要大打出手,又忌惮秋意浓背后的秦飘渺、赫连昀等人。
秋意浓只好坦白,提起自己都不愿意回想的事实——她根本不是秋千山的亲女,不过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本质上跟太岁是一样的,不过一个被蚕食了心灵,一个被蚕食了血肉。
太岁将信将疑,见周围没有魔兵,信了几分。他一边盯着秋意浓,一边后撤。这个可怜的妖怪,有着世人皆觊觎的肉身,却没有自保的力量,大概会一直在这蛮荒中藏匿。
秋意浓寻遍大荒都找不到徒弟,只好动身回了镜外的世界,也就是天问派。
秋千山见她终于回来了,喜上眉梢,“太岁妖丹呢?可是捉到了?”
秋意浓摊手,无奈地说:“让他给跑了。”
秋千山勃然大怒,“那你怎么就回来了?你怎敢?”
秋意浓一脸无所谓,“抓不到就是抓不到,妖丹长脚,跑得贼快,再者蛮荒之地甚大,找不着也在情理之……”
秋意浓随即被关禁闭了。
这种感觉她很是熟悉,以前她还是个叛逆恶毒女配的时候就老因为各种原因惹怒秋千山而被关禁闭,对她来说这是生活,是家常便饭。
秋意浓在禁闭室优哉游哉地休息起来,躺在由三个蒲团铺成床的地面上,翘起了二郎腿,顺带很哼起了蛮荒小调:“三人来兮,一人归;一人来兮,无人回……”
*
在很远很远的蛮荒世界。
夏绚终于意识到秋意浓已经离开了此秘境。
他在无法感受到天地之间属于她的气息了。——如今他飞跃到登天境,可感受天地灵气之流转,万事万物之行迹。蛮荒如此之大,可却不过是他心中的一盘玲珑棋,感知其中任何一枚棋子的下落,都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所以夏绚确信,秋意浓不在蛮荒,按照白苍野的说法,也不在洪荒,遂也通过中天之镜离开。
夏绚一番打探,很快知道秋意浓已经回到天问派并且一回来就被关禁闭的消息。
仙气缭绕的云中城,戴素斗笠的公子掀起白帘一角,仰头凝望着坡上仙门,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夏绚如今是不能再回自家天玄派了,一是因为他没有带回师弟飞升所需的药材,二是因为他不想继续受那对禽兽父子的摆布,三是因为——他已是真魔。
比起夏绚,有的人要更不幸。
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世界。
秦飘渺面对着车水马龙的现代化都市,陷入了深深的迷惑——这是哪儿?我师父呢?为什么这里灵气如此稀薄且浑浊?
第50章 仙门邪神 废灵脉预警
秋意浓发现自动系统又有用了, 只是依旧不见“睿智”的鬼神君。
直播间显示能查看录播,记录着她在蛮荒与洪荒的大部分精力,但却不能再开直播, 上面显示是【系统正在维修中, 管理员不在线, 您无法开启直播间。】
秋意浓一开始没什么意见,毕竟她本身对于那吵吵嚷嚷的直播间没有太大的好感, 一开始的新鲜劲儿也过去了。
不过让她惊喜的是, 直播间后台【收益】一栏下面竟有一把观众姥爷送的顶级礼物【神剑哀霜】。
可惜了,不能开播, 不然她肯定要在直播室里好好感谢一下这位财大气粗的姥爷的打赏。
记得之前有一个大概是女孩子的观众说,只要能保下狩心人子夜的性命,她就会打赏这把神剑给秋。
秋其实并不知道子夜后来怎么样了, 如此看来,子夜的命运最终还是被改写, 或者说蝴蝶了,没有像前世那样被夏绚错杀。虽然这根本说不上是秋意浓本人的功劳, 但那观众姥爷十分守信, 还是刷了这顶级礼物。
更可惜的是,根据之前鬼神君的建议, 她是要把这把神兵利器送给男主当做人情的,可惜如今男主不知去向, 也不知道是否还留在大荒, 而她又被困在这里, 守着一把自己不太喜欢的剑。
她还是更喜欢枫杀,打起来虎虎生威,虽然不是什么神兵, 但却是一只缠在腰间的贴心小腰带。
因为神剑霜哀与天使观众,秋意浓又对直播这件事又来了兴致,于是在空气中猛戳界面,希望再开启直播。
可惜无论如何也没有用的,自动系统一直用机械的声音警告:【您没有开启直播的权限,请勿重复操作。】
秋意浓气恼,自己一个主播却没有开直播的权限,这跟封号有什么区别?鬼神君呢,鬼神君呢?!
鬼神君一如既往的不在线。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决定不跟鬼神君合作了,遂停止了呼喊,决定自力更生的同时愈发迷茫,如果鬼神君从此消失,是不是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了现代了?要不还是试着适应一下古代修仙生活?
秋意浓来到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之前为了配合直播活动,向观众转播了古代修真界的风物,因此自己也好好体验了一把,不过直播毕竟是直播,带着做任务和玩乐的心思,花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并不是真正的古代日常,日常终归是循环往复有些无聊的,所以她其实还是称不上真正的“适应”,至少内心还是没有,一直处于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
古代仙门贵族虽然天然享受着风花雪月与无尽便利,但比起繁华喧嚣的后现代生活还是差了点。这里没有游乐园,没有嗨吧,没有电影院,没有VR游戏厅,没有……对于习惯了娱乐至死的秋意浓来说,终归是少了些意思。
为了打法寂寞,她甚至用符术加幻术搞出个仙法投影仪,在白墙上幻化出了《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电影场景。
因为处于试验期,所以画面很不稳定,只能维持三分钟;且因为她的记忆力有限,有些地方格外模糊,比如她不记得女主玛蒂尔达脖子上的choker坠子到底是什么形状,所以一开始笼罩着一片圣光,模糊不清,她在太阳、月亮、硬币之间犹豫了许久之后才把圣光变成硬币(这是个错误,其实是太阳)。
看着颇有九十年代农村露天电影的墙上影像,秋意浓突发奇想,觉得这可以形成一个新的产业,也就是修真娱乐业。
现代已经出现不少将高科技思想跟仙术结合的创新产品,但这个时代是肯定毛都没有的,说不定她可以借此发一笔横财,虽然天问派已经足够有钱,但毕竟不是她的钱。往高了说,借此发动一场仙术革命都有可能呢!真是越想越激动呢!
可就在秋意浓为未来充满期待的时候,妹妹秋采薇带来了一个噩耗:“姐姐,你赶快跟爹爹认错吧!爹爹决定要将你的灵脉给废了!”
“什么?!”秋意浓垂死病中惊坐起,瞪圆溜了大凤眼。
她忽然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茬——系统曾播放的原剧情“秋意浓悲惨的一生”里确实有这么一幕,秋意浓被一群不知名人士抓住废了修为,以至于手残弱得连鞭子都握不住,后期实力大大削弱,这也是她后期死在战场上的一个间接因素,否则以她的机敏和才能,没那么容易死的。
不知道系统播放的视频是有删减还是怎么的,她从头到尾就没看清楚抓她的是什么人,一个个都黑衣黑兜帽,藏头露面的,或许上辈子的她也不知道到底谁干的。
秋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他们先是挑断她的手筋,并戏耍般地在她腕部加持了伤口不可逆的术法,让她永远不能再用她引以为傲的鞭法,后是废掉她全身的灵脉,摧毁她的金丹,让她从仙门天之骄女彻底变成一介废柴。
若非她心性够坚定顽强,重头修起,那正邪战场上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这世界是没有灵根那种修真小说里才有说法的,只有灵脉,即灵气流通的特殊经脉,金丹可以再修,灵脉却很难恢复,如果灵脉被毁了,那该修士这辈子就很难再有大的作为了。
如今想来,或许前世那伙人也根本不是“来历不明”,而是秋千山的人伪装的。可秋千山为什么这么做?
秋意浓赶紧问妹妹,“我爹怎么说的?就因为我没有把太岁妖丹带回来?还有你怎么知道的?”
“方才我不小心听见我爹爹跟师叔他们在讨论,”秋采薇哭丧着脸道:“爹爹说你故意放走了门中圣物,是我门叛徒,所以必须施以门法家规。师叔师伯中有人替你求情,但我爹看起来心意已决,十分坚持!”
“什么玩意儿?”秋意浓先是恼怒,而后脸色发白,“我没有……”
秋意浓的确在洪荒之中故意放走了太岁妖丹,但这是没有证据的事,大荒之中又没有摄像头!可秋千山还是把叛徒的帽子给扣到她头上了,说明秋千山也没打算跟她讲证据,或许还打算把太岁妖丹一开始逃跑的事情也算到她头上。
太岁逃逸的事情应该是门中机密,知道的人不会很多,自然是随便他怎么说了,搞不好他还会让自己的人出来作证,说是亲眼看着她把太岁从供养的殿堂里放出来的。秋千山这行为就跟洪荒之中的魑女一样,红口白牙就要人命。
秋意浓想不通为何秋千山要如此,可转念一想,原本她不管如何叛逆,在行他指令的时候都是很听话的,要她杀谁就杀谁的那种人形兵器,可最近她却接二连三违背他的命令,先是让仙门那群少侠没有死于尸患,而后又没有带回太岁妖丹,如果说秋意浓是一把兵器的话,这兵器已经不停她主人号令了,便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秋意浓知道,自己是被当成弃卒了,而且秋千山为了防她反噬,要挑断她的灵脉,以绝后患。
秋采薇快哭了,“你赶紧找个机会跟爹爹解释解释吧,再不济也道个歉,爹爹素来宠姐姐,一定会心软的。”
秋意浓心说这可拉倒吧。
秋采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现在就跟把爹爹叫来,姐姐你好好跟他说!”
秋意浓讥嘲一笑,“不必了,爹这就是想要我废掉,这样他才安心。”
“不,姐姐,爹爹是很爱你的,这会儿只是被怒气冲晕了头,你一定要好好解释呀!”秋采薇说完就跑出去了,秋意浓阻止不及。
秋采薇并不知道秋意浓只是自己的义姐,跟不知道秋千山一直以来都是利用姐姐,真正宠爱的人其实是她!秋千山待秋采薇严厉,可这也正透露出他望女成凤的想法,他待秋采薇才是真心的。
独自一人在禁闭室的秋意浓苦笑了起来。周围的灯都亮着,她的内心却陷入了黑暗。
继秋采薇之后,又来了不速之客,是许久未见的天之歌。
秋意浓正想着如何应对秋千山的迫害,见了他,很不耐烦地挥手,“走开走开,你来干嘛,该说的采薇都跟我说了。”
“采薇跟你说了什么?”天之歌满脸无辜,他手里捧着一盘仙果,讨好地道,“师妹你被关了这么久,一定饿了,这是新摘的果子,你快尝尝。”
腐尸一事的解决过程中,天之歌总算见识了秋意浓的吃货境界,哪怕周围都是腐尸,天下动荡,她也不会忘记一日三餐,因此特地送来了果腹之物。
天之歌看起来跟她印象里的很不一样,他原本总是高冷的,不管她如何讨好如何亲近,他都一副“走开,该死的小迷妹”“都怪我这该死的魅力”似的厌烦模样。如今两个人的位置仿佛对调,变成天之歌不要脸的靠近她,无视她的脸色了。
过去秋意浓之所以如此“不要脸”除了喜欢,还有就是觉得天之歌是高岭之花,生性如此,对谁都不会假以辞色,所以他的冷漠抗拒都不是故意的,甚至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一种傲娇式伪装。
直到她看到了他前世对白涟漪的温柔爱护,以及这会儿他的殷切——原来什么高岭之花不过是人设。
“我不吃。”秋意浓推开果盘。
天之歌变了脸色,“为什么?我给你的你就不吃,那个人给你的,你什么都吃。”
“‘那个人’?”秋意浓不明所以。
“就是夏绚!”天之歌语气懊恼。
腐尸事件显得很严重之事,秋意浓遣散了整个玄门先锋团队,也遣走了天之歌,却独独留下了夏绚,这件事他后面有听离宁提起,这叫他觉得十分甘心,仿佛他比夏绚差了似的。
可他天之歌,年轻一辈的天才剑修,怎么可能输给一个“赫赫有名”的废物呢?夏绚是天玄派首席废物,这件事早已经是整个修真界的笑谈了,天之歌输给这样的人,尤为不甘。
在那段时间里,天之歌很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和夏绚两人在秋意浓心中的“地位”。
秋意浓本人未曾察觉,其实她对夏绚是很“纵容”的,至少她从来不会排斥夏绚的靠近,因为她知道夏绚是主角,主角一定是好人,所以不会害她。
原本天之歌是秋意浓眼中的第一,秋意浓对待他甚至算得上讨好谄媚,总是在他面前笑成一朵花,怎么赶都赶不走,一个劲儿的喊着“师兄师兄”,活脱脱的一个花痴,可突然有一天秋意浓就不爱搭理他了,甚至当众抽了他一顿,毫不给那面子。
那之后更是连眼神都不给他,仿佛他只是空气。
腐尸事件,他们一行人共处了那么长时间,可她对他说的话,还没有对离宁的多。
天之歌不习惯了。
秋意浓不明白天之歌怎么还是盯上了夏绚,难道这就是男频文的男配定理?一开始惊才绝艳的男配一定会讨厌男主,然后成为男主的垫脚石?
秋意浓鄙夷的看着天之歌,仿佛这是个自寻死路的白痴。
天之歌自然是看出了她眼底的鄙薄,苦笑道:“那个人有什么好?能取代我?”
这话说得暧昧而苦情,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似的。
前世他们确实是有恩怨情仇,她甚至嫁给他为妻,可惜他根本没珍惜,不但没碰她,让她守活寡,还跟那邪修小妞暗通取款,时常寻欢。
这是秋意浓的痛,也是她的耻辱,她根本不愿意想起来。
好在,她对于前世的认知都来自于系统提供的视频,就像是通过电影看别人的人生一样,她没有百分百的代入感,所以这种痛楚并不是十分强烈。
但也并不是完全不痛,因为她在后世也是遇到了天之歌的。
天之歌还是她的大师兄,还是俊丽如好女、天才剑修惊才绝艳,再加上后世流行的就是他这种女人脸,所以她更加喜欢他了,活脱脱的粉丝与爱豆。
可她粉的是个人渣啊……
不但把腿劈到快劈叉,还背叛师门,简直是畜生啊!
当然秋意浓也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干出那种事,到底是男人的嫉妒心太可怕,还是合欢宗的媚功太厉害?
总之,此刻秋意浓心底是一抽一抽的疼,有点把后世的大师兄跟眼前的人看作一人了,那种铁粉塌了房子的感觉十分强烈,不由指着门吼道:“滚!”
天之歌心一横,张口就表白:“师妹,我喜欢你!我不想有任何人能取代我的存在!我希望你一直看着,也直看着我!”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有几分不甘,有几分因夏绚而起的攀比心与胜负欲,还有因不习惯而起的占有欲。
秋意浓的情绪更炸了,捂住耳朵,希望自己是个聋子,“给我滚!”
天之歌见对方还是因为自己而起了剧烈的情绪,觉得有希望了,在秋意浓的身边坐下,凑到她面前,在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上停下说:“师妹,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所以……”
秋意浓却掀了果盘,冷嗤道:“所以你现在在讨好我?”
“不,我没有,我只是……”天之歌被问懵了,这问题可涉及到了尊严,“我只是担心你。”
显然,秋千山要废了她的消息目前知道的人还不多,秋采薇也是意外偷听到的,天之歌还以为她是天问派大小姐,是他应该攀附的天之娇——掌门一向很看好他,把他当做未来女婿对待的,他也一直觉得自己会是整个门派的大姑爷。
然而秋意浓已经不想跟天之歌虚与委蛇了,冷冷笑了下,“你担心我?哦,确实,应该担心我,毕竟我马上就要被掌门亲手废掉了,以后我就不是什么天问大小姐了,大概会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
天之歌的表情就像是被闪电击中,连身子都抖了抖,“师师妹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吗?”秋意浓一脸无所谓,“那我简单的再讲一遍,掌门让我去蛮荒找太岁妖丹,这你们之前也有看见过的,而我没找到,有负嘱托,自然是要被惩罚的,因为被怀疑故意玩忽职守放走太岁,被判定为门派叛徒,所以我……要死啦,”她笑了一下,笑容竟称得上云淡风轻,顾盼之际甚至还有几分戏谑,“如此,你还要讨好吗?”
“不可能的,”天之歌比她本人还震惊,“掌门可是你爹。”
“我爹要我死啦,”秋意浓轻描淡写,带着笑意道,“所以我不得不死呢。”她仿佛在说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挑灵脉并不会致死,但是这对于修士来说跟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天之歌目瞪口呆,随后放下果盘,匆忙离开,“我去找掌门问清楚!师妹你别过分忧心!”
其实天之歌只是去搞清楚这姑娘是否还值得自己攀附罢了。
秋意浓看着他雪白的背影,咧嘴一讥,“真是惯于见风使舵的家伙,不愧是真·叛徒。”
前世真正背叛了天问派的人正是天之歌,若非天之歌跟合欢宗里应外合,天问绝不至于灭门。
第51章 仙门邪神-2 法场自救
没有第三位不速之客。
秋千山根本不打算见她, 哪怕亲生女儿秋采薇跪下来求他。
其实只要求千山来,秋意浓肯定是会认错的,甚至指天发誓一定把太岁妖丹从洪荒带回去来。
秋意浓已经后悔了, 她本身就是个妖女、恶毒女配, 又不是什么善良女一, 一直以来信奉的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残酷法则。放以前,只要是秋千山的命令, 她连同道都能杀, 遑论一只妖怪?当初也是一念之仁……话说回来,她同情太岁干嘛?她应该同情自己!
秋意浓在禁闭室天天骂骂咧咧, 骂自己圣母,骂那天杀的秋千山,也骂那个倒霉太岁, 都怪他!
太岁肉还在天问派的殿堂,然而没有妖丹在, 太岁肉无法复生,这意味着迟早有一天太岁肉会被消耗殆尽。这导致师叔师伯们也逐渐被秋千山说服, 并且怨念起来, 他们天问派能发迹,归根到底靠的就是这太岁肉, 如今太岁妖丹消失,可不就是天问之难, 这秋意浓委实不知轻重!该死!
因为秋意浓之前就干过不少“荒唐事”, 所以更故意从祠堂放走太岁很像她的作风, 而且极有可能是为了引起长辈注意的叛逆型恶作剧。
秋千山已经不打算给她后悔的机会了,或许他要弄死秋意浓只是迟早的事。
前世秋意浓根本不知道秋千山是自己的养父,也从未生出过真正的反叛之心, 可还是被人挑断手筋费尽灵脉。
这或许是因为秋意浓过于叛逆,也或许是因为秋意浓天赋太好,引发了秋千山的忌惮,让后者觉得不能久留,总之一切都跟注定了一样,她终归是要被废掉修为。
这些天秋意浓一直被关在禁闭室,完全出不去,房间四周都加持了强大的禁制,哪怕是上古凶兽都逃不出,比起控制太岁的阵法,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若不是腐尸之乱,太岁也根本逃不出天问派的手掌心。
中途秋采薇来过一次,说:“姐姐你别放弃,我一定会劝说爹爹的!”当即就被不知道是子弟兵还是什么的人给拖走了,之后再也没能出现,想必也被关起来了。
天之歌自打那次秋意浓自爆之后就再没出现,根本不想跟她真个倒霉蛋扯上关系。
天之歌转移了阵地,开始对二小姐秋采薇关怀有加。秋采薇被关押之际,他屡屡出现在她房门外,又送吃的,又宽慰她,说什么不必担心大师妹吉人自有天相。
原本秋意浓是大小姐,秋采薇是二小姐,明面上秋千山宠溺至极的又是秋意浓,因此所有人都认为天问派未来掌门会是秋意浓,包括天之歌在内的奴颜媚贵之辈都或谄媚或设计于她。而如今树倒猢狲散,秋采薇跃然居上,成为新的讨好对象。
秋采薇没了主心骨,泪眼涟涟,反复问天之歌:“真的么?我父亲怎么说?”
天之歌不敢叫秋采薇失望,于是一顿胡诌,说:“掌门不过是气头上,她那么宠爱大师妹,怎么可能真的伤害她?”
而秋意浓则在禁闭室里等死,她百无聊赖,想了很多。
她想太岁在大荒到底能不能活下去,大荒那么危险,妖魔鬼怪那么多,他一个妖形唐僧能顶什么用?
虽然吃了太岁对修为的帮助其实并不太大,典籍记载只是能轻身、对修为有帮助而已,并不能使修为突飞猛进,但它能延年益寿啊!漫漫仙途,时间等于一切!
若是真能永生,那甭管什么天赋,最终定能得道。
妖怪虽然长寿,但也有尽头,说不定还是会对太岁起歹念,唐僧西行一路被那么多妖怪放汤里炖,不就是因为吃了他能长生不老的传闻?
她是觉得太岁好歹是自己拿命换下的,不能够随随便便死。
担心完太岁,她又开始担心徒弟和夏绚。
不过想了想,秋觉得自己多虑了——她一个炮灰女配居然飘到担心起男女主来!
秦飘渺,原女主,原剧情里虽然孤独终老,却以“鬼仙”之神逍遥四海,成为修真大陆上飘渺而永恒的传说;夏绚,男主,注定是要得道飞升的逆袭款龙傲天。
这两个人都是“天要你活,你不得不活”的典型,到大结局都活得好好的,反倒是她这个恶毒女配,前世是横死战场,这一世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死法,总归是命不太好的。
十几天过去了,终于到了“行刑”的时候了。
修真者的行刑日跟民间一样是晌午,这时候阳光最盛,人们总是相信阳光能使得鬼魂灰飞烟灭,所以整个时候对“妖魔”处以极刑再适合不过。
秋意浓再度被绑了起来。
秋修真对绳状物有些PTSD,毕竟有魅女的藤蔓在前。
魅女是上古精魅,不知道修为几何,总之她幻化出来的藤蔓就是能让她一个金丹期修士动弹不得,而如今这个绑在她身上的“捆仙绳”也不知道是何能耐,总之看起来不是很容易破除的样子。
秋意浓也已经气馁,觉得自己逃不掉了,哪怕能破了捆仙绳,甚至破了天问派的防守,她难以幸免于难,因为还有一个秋千山她是打不败的。
秋千山已经处于元婴期多年了,距离大乘期也不过半步,是当时难得一见的强者。
后世的秋千山同样是元婴期,却更了不得,因为后世又称“末法时代”,灵气稀薄而浑浊,强者更少,大乘期就如同如今的天人境界一样罕见。
秋意浓见秋千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走来,连简单的下意识的挣扎都停下了。
完了。她觉得。
秋千山在距离秋意浓十步的台阶上停下。
秋意浓冲秋千山喊道:“父亲,我错了,我应该更加努力,应该在大荒一举捉住太岁才对!”
秋试图洗脱自己的冤屈。
只是捉不到太岁而已,罪不至死,她这个人还在,就能继续捕捉太岁,那些个师叔师伯之所以同意行刑,是觉得她是叛徒是奸细,根本就是故意的,或许一开始就是她放走了太岁,不然他们关押了这么多年的妖怪,怎么说跑就能跑呢?
叔叔伯伯们议论纷纷,其他小辈则噤若寒蝉,当然只是天问派的小辈,其他门派来的年轻人则是纷纷为秋意浓伸冤。
秋意浓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离宁,离宁生得普通,但是眉心有一颗醒目的朱砂痣,令他看起来有菩萨般的慈悲相。
离宁一本正经道:“秋仙子侠肝义胆,曾率我等全力击杀腐尸,绝非宵小之辈,此次其中定有误会!”其他昔日同伴应声如云。
离宁不愧是世家子弟,说起正事来文邹邹的,满脸严肃,惹得秋意浓噗嗤一笑。
离宁瞪她,心说你都快死了,还不老实,真是妖女么?
其他门派的长者是一个没来,年纪大的人都心里有数,这是人家天问派的“家事”,旁人如何管得?因此离宁等人的声音是完全被忽略的。
离宁等人虽为秋意浓说话,却不能直接动手劫法场,毕竟他们都是些修真世家子,背后还有家族,代表的是家族掩面,断不可做出离经叛道之事。
秋意浓已经在求饶,为了性命抛却傲骨,可秋千山却是冷笑道:“现在后悔?晚了。你亲手放走太岁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出?”
确实出于一念之仁放走妖丹的秋意浓哑口无言。
秋千山继续道:“妖女就是妖女,当初你爱上画皮妖,我身为你的父亲包庇你,没说什么,如今你还要放走我族地秘宝灵妖,简直是胡作为非,罪该万死!”
听到秋意浓曾爱上妖怪的事情,众人一片哗然,那些老古董的师叔师伯以及长老们顿时不为她说话了。
人妖殊途,更何况是修真者和妖,修真者在俗世又被叫做“捉妖人”,生来就是要降妖伏魔的,怎么可以站在妖魔那边,甚至对其产生情愫呢?这实在是大逆不道,天生反骨啊!
秋意浓知道秋千山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眼神暗了暗。她灰头土脸,十分绝望——秋千山一直是压在她头顶的五指山,她的噩梦。
哪怕对上魑女的阴谋,对上洪荒九黎众,她都没有如此丧气,主要是因为她在秋千山麾下生存多年,已对秋某人生出了心理阴影,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不可能斗过他的。
虽然已经有些放弃,可秋意浓还是不甘心如此,她低声喃喃道:“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呢?”她语气越发幽怨愤懑,连眼角都有了些许湿润,“父亲,为什么非要我死呢?”最终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控诉——我不曾背叛,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我死呢?
秋意浓素来没心没肺,可她一直在秋千山的身边长大,秋千山亦父亦兄,于她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不然她也不会为了引起秋千山的注意而故意作天作地。
然而秋千山不仅把她当做工具,还是随时可以抛弃甚至消灭的工具,这不得不让她感到委屈。
畜生啊,就算是义父,也不应该如此啊!她心想,眼角的泪都快飙出来了。
秋意浓看向秋千山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带着些许濡慕,那是孩子对父亲的濡慕和依恋。
秋千山见了,却是眼含讥讽,用秘音对秋意浓道:‘你知道么,你并不是我的女儿,你不过是我抱养来的垃圾。你亲生父亲也不过是个垃圾,是仙门叛徒、被逐出师门的废物。顺便一提,你父亲也是我害死的,当然他到死都没有发觉,还把你托孤给了我。哈哈哈,简直愚蠢至极!’
一瞬间秋意浓的凤眸就红疯了,‘秋千山,死狗贼!’她想要痛骂他,想要说出他假仁假意背后的真相,然而她的声音被封住了,一切真相都被封锁于喉咙。
她气得快发疯,然而却被捆在捆仙绳之中,再怎么挣扎都无意义,甚至越挣扎,捆仙绳就越紧。
她眼角一片殷红,强忍着没有哭,她不能在仇人面前哭泣。
秋千山得意一笑,“时候不早了,门法大会正式开始吧。”
秋虽然足够倔强,可面临此绝境也快绝望了,然而她的武器似乎不肯任命——枫杀悄然从她腰间翘起了一个边角,沿着她柔软而挺拔的脊背攀爬,这个地方刚好是秋千山等人的视觉死角,只有离宁等少侠能看到。
而离宁他们是站在秋意浓这边的,看着这一幕反而愈发兴奋,觉得不愧是秋意浓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能想着反击,不愧是大姐大!
其实秋意浓根本没想着反击,是枫杀自己在行动。
一开始秋意浓都没有意识到枫杀的举动,只觉得背后瘙痒,像是有什么在挠痒痒,还以为是捆仙绳骚里骚气地自己动了。
枫杀只能算得上上品兵器,并不是神兵利器,连个器灵都没有,害得她一直在为器灵之事而费脑筋,所以枫杀一直以来都是不具备灵气的,只不过她鞭法出众,又用得顺手,才显得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帅气异常。
然而这会儿枫杀好似活了一样!
枫杀自个儿爬到捆仙绳与她脊背的交界处,然后一用力,竟切开了捆仙绳!
意识到这件事的秋意浓惊喜得连脸都涨红了,好样的!不愧是我的贴心小腰带!想不到你是这么厉害的枫杀!
得脱的秋意浓终于生起了斗志,心说一介凡品仙气都如此努力,她身为主人怎可轻易气馁。
秋意浓没有立即发难,而是趁着秋千山正宣布刑法事宜、注意力短缺之际,一刺溜飞上了高空,俯瞰众生。
她俯首垂眉,笑靥如花,冲着下方挥了挥手道:“再见了,仙友们!”
秋千山神色大变,“快,把她给我拿下!”决不能让她跑了!
秋意浓凝视养父片刻,心道‘此仇不报非女子,你给姥子等着’,而后踩着红蛇一般的枫杀翩然离去。
那血红色的背影对于仙门来说,充斥着不详的意味。
第52章 仙门邪神-3 十面埋伏、妖女与魔头……
秋意浓被追杀了, 那群天问派的昔日同门就像是虱子一样甩都甩不掉。
秋本人平日里的大小姐作风本就开罪了不少人,多少人都是看在她掌门之女的身份上才偃旗息鼓的,这会儿得了机会可不就喊打喊杀?剩余的则是盼望着吃太岁以长生得道, 自然对她恨之入骨。
秋意浓觉得自己这是霉运当头了, 走到哪里都被追杀, 洪荒如此,现世如此。
她从云中城跑到俗世, 好家伙, 那秦漱当皇帝治理国家的本事还真不赖,外头城镇的人口虽然不如从前, 但已经有了尸患之前的模样,大家休养生息,也称得上安居乐业, 倒是他们这群修士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秋意浓躲到了云中城外十里地叫“千秋镇”的地方,这地方她之前带人去打腐尸的时候呆过, 当时她还想忽悠大家一直在这转悠好躲避帝都的风险呢。
追杀者很快也来到了千秋镇,拿着栩栩如生的仙术画像挨家挨户的查, 然而哪怕是真的见到过秋意浓的百姓都声称没见过。
秋意浓形貌出众, 又总是一袭红衣,令人记忆犹新, 那些从灾难中活下来的人怎会不记得,都在心底念“红衣菩萨”呢, 甚至把下山来的名门正派子弟当做了邪魔。
秋意浓在一废弃宅子里歇下, 有了片刻的时间喘息。
可惜的是, 这宅子不知道是谁的,大则大矣,却破败不堪, 许久没有人居住,秋意浓翻遍了都没能找到一颗鸡蛋或者一巴掌米。
这会儿天问的人还没走干净,饶是秋意浓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去偷鸡摸狗。
秋意浓正叹气,忽然从天而降一只烧鸡,她想也不想赶紧接住。
但天下红雨不惊奇,下烧鸡就古怪了!她赶紧抬头,就见一玄衣公子伫立在屋顶,斗笠上垂下及胸的白纱,风一起,白纱后头的俊美容颜若隐若现,一双星眸微带笑意。
好装逼。秋意浓心想,她很快认出了来人,招手示意他赶紧下来。
玄衣公子很顺从地飘下来,却被秋意浓不由分说一顿捶打,秋低声骂道:“你个白痴,站那么高,万一别人抬头恰好看见怎么办?”
玄衣公子自是夏绚,他跟秋意浓已分别许久,但对方毫不生分,这让他一下子从真魔状态回归到过去那个好脾气的煮饭公模式,好声好气道:“是我考虑不周。”
秋意浓觉得夏绚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便问起其经历:“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啊?什么时候回的镜外?你的任务呢,都完成了吗?”
夏绚如今的修为比秋意浓高出许多,他又善于隐匿自己的魔气,对方看不出来也是正常,当然比起这些,变化更大的是夏绚的内心……
夏绚不欲与之解释那些心酸过往,只轻描淡写说自己在洪荒有奇遇,实力进展不少。
秋意浓问他实力几何,他斟酌了一下说是金丹期,秋完全没有感到意外,毕竟是男主,修为突飞猛进是正常操作。
一直被叫做天玄废物的夏绚却有些惊讶,心说她就这么相信他的潜力么?
想到上一世秋意浓对自己的各种贬低,夏绚觉得眼前的人,跟自己记忆里的人仿佛是两个。
自从入了魔之后,夏绚的前世记忆更多更清晰了。
他身临其境般地看到秋意浓戏耍、欺凌、言语侮辱于自己,在天问派当交流者的那段时间堪称噩梦,梦里的他一直忍辱负重。
然而饶是如此,前世,他还是爱上了她。
不知道该说是犯贱,还是人性中的征服反杀欲占了上风,她越是看不起自己,他越是想要证明给她看,以至于别人的看法和评价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要她的回眸、她的认可,然而这姑娘素来没心没肺,对他一直是不假辞色,后面还嫁了人,一颗心全都扑在他丈夫制造的烂摊子上了,哪儿还记得他夏绚。
夏绚越想越是苦涩。
之前那精神分裂般的声音最近较少出现,可如今却又冒上来:‘你看,这高傲的千金大小姐终是落难了,你借着这个机会攻略她,给她温暖和安全感,她定然会深深的爱上你,你到时候再抛弃她,让她痛不欲生……’
“住口!”夏绚恼怒到忘了那是脑内音,直接吼了出来。这玩意儿不知道是心魔还是另一个灵魂,自打他入魔以来就时常骚扰他,试图引发出他心底的恶。
秋意浓讶然道:“我只是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徒儿……”她有些委屈了。这男主搞什么嘛,不久稍微厉害了一点嘛,不就可以跟她平起平坐了嘛,就这般凶狠,还吼她。
“不是的,阿浓,我方才是……”夏绚不知道如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手足无措。
秋意浓毕竟不是什么楚楚动人的碧玉,很快就把委屈感甩下,吸了吸鼻子道:“好了,你发脾气就发脾气,没什么的,我以前脾气可比这大多了,不过你不要太过嚣张哦,不然就会像我一样倒霉。”
想到自己数次被追杀,秋更难过了,但逞强着不在夏绚面前表下你出来。
夏绚大致知道秋意浓被追杀的前因后果,又细细问她,终于清楚了来龙去脉,末了一叹:“看来你跟我是一样的。”
他也是被门派所坑,被相当于义父的师父所伤害。
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个人的心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连秋意浓都暂时抛开了她身为恶毒女配对主角的有色眼镜,觉得他不只是主角,更是个跟她一样的倒霉蛋,心下亲近不少。
秋意浓快乐地吃掉夏绚送给她的烧鸡,满嘴流油的同时,夸赞道:“有你真好!”
可不就是真好么,有夏绚在的地方,就有她秋意浓一口肉吃,她恨不得当场结义,跟对方成为拜把子的好兄弟。
然而这样的快乐时光没过几个时辰,他们藏身的地点就暴露了。
追杀众的为首者竟然还是天之歌。
好家伙,这么快就投靠掌门一方了,果然是见风使舵的狗贼!
秋意浓看天之歌的眼神毫无温存之色,好似看一个有夺鸡之恨的仇人。
天之歌道貌岸然,神情清冷地道:“师妹,你且跟我回去,我定会让师父从轻发落。”
天之歌对外的人设一直是铁面无私的高冷剑侠,之前对秋的讨好只出现在无人之地,所以大家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前后矛盾的地方,纷纷应和。
秋意浓却看他十分不爽,心说自己前世到底是有多眼瞎才会对这种人矢志不渝,甚至连他出轨了还要坚信他有苦衷?
秋意浓越想越后悔,狠狠地瞪着他,握着枫杀的手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然而夏绚见她发抖,以为她是因为情郎亲自来带兵来捉自己而痛苦,心下纠结,‘阿浓,阿浓,你终究还是喜欢他么?’
秋意浓前世跟天之歌大婚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夏绚心中苦涩不已,甚至觉得如果能成全他们也是好的,只不过他记得那天之歌好像是邪修的奸细,不知这会儿是否已经跟邪修搭上。
秋意浓没夏绚那样的柔肠,只觉得混蛋渣男既然打来了,她就好好会会,当即抽开红色的枫杀,一马当先,杀向天之歌!
天之歌以剑挡之。
这天之歌不愧是原著小反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修炼出了金丹,跟秋意浓竟是同境界,而任何修真小说或游戏里,都喜欢把剑修捧到战斗力巅峰,似乎只是个剑修,就一定比同境界的修士厉害,以至于秋意浓看起来岌岌可危。
自从知道是秋意浓落势,天之歌没有一天不痛快,这会儿想到自己能亲手捉拿了对方送去候审行刑,心中更是快意。
在天之歌的认知里,是秋意浓始乱终弃,从一开始的黏腻崇拜到后来的漠不关心,都说明秋是个不折不扣的渣女,怎能叫他不恨?对比痴痴守望他的素衣仙子白涟漪,更显过分!
天之歌恨不得当场把她给废了!不过顾及到宗门礼法,倒是没这么干,但捉起人来却也是不遗余力。
天之歌剑术确实不错,剑锋竟割裂了她的袖子,给她的臂膀平添了伤痕,她肌肤珠白无暇,使得这血痕尤为刺眼。
夏绚忍不住了,想要上去帮忙,却被秋意浓挥臂拦下,“不用,我自己来。”
秋意浓盯着天之歌,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即残虐又美丽。
粉丝滤镜碎成渣渣,再加上其他人都站在天之歌身后,看起来完全不可能听她解释,秋意浓便也放开对自己的束缚,鞭子大开大合地抽起来。
枫杀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杀意,越发狠辣勇猛。自打她从蛮荒出来,普通灵器枫杀莫名其妙就有了灵性,很懂得配合主人,甚至会比主人更准确地判断与出招——它缠上了天之歌的长剑不说,还顺着常见缠住了天之歌的脖颈,使得他被它叉在半空中。
天之歌呼吸不能,灵脉阻塞,更别说御剑了,只能拍打长鞭以求饶。
秋意浓打算撤了长鞭,枫杀却是不肯,透过皮囊吸食鲜血,那本就红如枫叶的鞭身浸润了鲜血,显得越发冶艳了。
“停下,枫杀!”秋意浓喊道。
秋意浓倒不是还疼惜天之歌,而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凡品灵器还能自己做主,当下有些慌了,赶紧叫停。
枫杀很听话的停住了,没有继续吸食天之歌的血,却也没有立即退回去,足见其嗜血本性。
睨着狼狈不堪昏迷不醒的白衣美男子,秋浓心中讥笑:‘这就传说中惊才绝艳,在前文力压男主的首席男配?还不及我分毫。’
其他人见秋意浓有如此凶狠的邪器纷纷相觑,各个胆寒。他们不是没见过大小姐用鞭子抽人,可却也没见过鞭子能吸血啊!那鞭子上缠着的天师兄已然失去了意识,脸色青白,都快成人干了!邪性,委实邪性!
秋意浓站在屋顶上,使着枫杀,将天之歌扔到地上,睨着众人道:“还不滚?!”
众人赶紧护走天之歌,却没立刻离开,因为旋即天问派长老来了。
天问派也算人才济济,这位师叔名叫秋万川,是秋家旁支,秋千山的堂叔,秋意浓得喊一声小爷爷。
其实力比之秋千山而无不及,只不过平日里都在闭关修炼,这会儿大抵是被这动静给吵醒了。
秋万川翩然而至,长髯飘飘,整个人仙风道骨。
因为小爷爷一直在闭关,所以秋意浓跟他也不熟,根本不清楚其本性,只道:“我没有放走太岁,这事儿我不敢,请小爷爷相信我!”
“无论什么事,回去再说。”秋万川道,说完就要去捉她。秋意浓哪敢叫他捉住?
秋万川虽辈分高,但毕竟如今的主事者是秋千山,而后者是要她废尽灵脉的,她如何敢回族地?当下脚底抹油,打算逃之夭夭,秋万川却冷面无情地追了上来。
秋意浓只能逃跑,因为天问老祖秋万川已是化神期大能,想必夏绚和自己都打不过。
秋万川哪能让秋意浓就这么跑了,当场用精血书了一个困字符,将人束缚在方寸之内。
秋万川是个难得一见的符修,他闭关数年来都在写字,其中“困”字就是他时常练习的字。
秋意浓勉强也算的上符修,但她写符靠的是天赋却不是勤勉,比之远矣,她试图写破字符来破开困字符,却简简单单的失败了——根本不可能。
秋万川又书一字“缚”,那血字不断变化,化为巨大的法印,眼看着就要印在她身上了!这东西定然是比先前的捆仙绳更能束缚人!秋意浓睁大了眼睛……
夏绚用剑击碎了血字。
秋万川眯起眼睛,“魔修?”
秋意浓并不知道夏绚已经入魔,更不知道他曾数闯魔宫数次,十分讶异,“臭老头你胡说什么呢!”
夏绚不动手还好,一动手就魔气四溢,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好在他斗笠还戴着,醒目的容貌被面纱所遮挡。风不断地吹拂面纱,似乎想将他的身份昭告天下。
夏绚几招下来,连秋意浓要感知到他身上浓郁的魔气了,她心中大喊着“不可能!”却无法否认眼前已经出现的事实。‘男主怎么可能会成魔呢?这不应该啊,这不是反派才拿的剧情么?’
秋意浓不行连累他,赶紧挥手大喊:“走,这里不需要你!”
夏绚怎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秋意浓,干脆就横刀于前道:“前辈,你若想要带走她,先问过我的剑。”
这是多么侠气凌然的句子啊!可秋只觉得他傻,“快走,他是化神期老祖,你打算不过他的!”
夏绚却不管,举剑砍向秋万川。
秋万川闪避的动作十分缓慢,却令夏绚的剑追不上,他冷漠地睨着夏绚:“你不过是新生的魔,魔修前期修为进展确实比一般的修士快,占尽优势,但根基不稳、心魔丛生,实际能力比不上名义上的修为,又如何能跟我等正道叫板?你虽为登天境,却根本比不上一个正道化神圆满者!不信你就试试!”
秋意浓听了秋万川的话,万分惊讶,心说不愧是男主!她去洪荒无意义游的这一阵子,他竟然已经到登天境了,这不等于已经飞升了么?为什么故事还没有结束?什么才标志大结局?
不过也正如秋万川所说,夏绚一个登天境修士却打不过他一个化身大圆满的,只因为他是魔修。很快,秋万山的金光卍字符狠狠击打在夏绚心口,令后者口吐鲜血,踉跄后退。
秋意浓知道这已经是原著之外的剧情了,原著里根本没有夏绚为救她而对抗化神老祖的场景,也不知道继续下去又会生出什么变数,她神色慌乱地对夏绚喊道:“你先别救我,先离开这,我不是开玩笑!你走了,我才有机会活下来!”
“浓娃儿说的不错,”秋万川抚须笑道,“就算跟我回去,也未尝没有生机,倒是你,继续拦着,就要死于老夫手下了。”
夏绚还是不肯走,横剑拦在秋意浓的身前道:“今天,她,我必须带走。”
知道夏绚赶不走的秋意浓眉头紧皱,满心焦灼,然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往福地洞天锦囊里一捞,从中捞出了直播间后台所保管的神剑哀霜,她喜上眉梢,将神剑扔给夏绚:“接着!”
夏绚闻言下意识地接住,随即就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强大神力与灵识。
神剑哀霜本就是男主夏绚的本命法器,一经手就像是生来就握着一样,十分趁手,用起来如有神助,令他的实力以倍数增长。
秋万川再怎么样都是化神期,连真仙都算不上,一开始还因为老道的术法和心理影响力而略胜一筹,自打夏绚拿到神剑之后就节节退败,一直败到维持不住高人气场。
夏绚持剑护着秋意浓,两人且打且退。
胡乱来的符风早就吹走了夏绚的斗笠,他那张羡煞春风的江南公子脸早已经暴露,天问门人认出他来,先后喊道:
“夏绚你身为天玄派收徒,竟然堕入魔道,你离经叛道罪无可恕!”
“堕魔或许情有可原,无非是心魔作祟,可你竟然还帮那妖女,是真想与我等正道为敌么?”
“夏绚,美人常有,而命不常有,回头是岸啊!”
玄门之中,修真者众也,偶尔有那么几个误入歧途的并不稀奇,还是能靠秘法救回来,伐髓洗灵,重归正道的。
夏绚之前的名声虽有废物之嫌,却也是兢兢业业的正道大师兄,没人曾想过他会为祸世间,这时大家纷纷劝诫起来。
比起天生反骨的妖女秋意浓,显然夏绚比较不那么像邪魔外道,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外貌,让人下意识觉得有救。
秋万川躺在地上却未曾晕厥,且从其他人的话语里分析出了夏绚的来历,不由语重心长地冲高处之人道:“夏公子,魔道且长,无尽阻挠,你可想好了?”
夏绚冷漠地睨着秋万川,什么也不说。他根本不打算理会下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他打横抱着秋意浓,温声问道:“你想去哪儿?”
秋意浓确实是喜欢逍遥江湖浪迹天涯的性子,但这会儿哪儿还轮得到她挑选,自然是说:“随便吧,哪里安全去哪儿。”
夏绚冷漠地你了一眼那些乌合之众,在秋万山捂着心口目眦欲裂的表情中,抱着秋意浓翩然而去。
秋意浓忽然觉得,这世间竟然真的有人如此可靠,比她自身还要可靠些许,感到莫名的开心。
她靠着夏绚飞在空中,感受到身后的温暖与结实,不禁像撒娇的猫儿一样,用后脑勺蹭了蹭夏绚的胸膛。
夏绚正御剑飞行,被她蹭得魔心不稳,差点摔将下来。
这一天,所有修真者都知道:这世间多了一名叫秋意浓的妖女,和一个叫夏绚的魔头。
第53章 仙门邪神-4 这正道的江山是乔家打下……
九蛇山。
这里终年云雾缠绕, 仙气凌然,傍晚常有红霞,而红霞是吉利的象征, 使得仙人之说始终不散。
据说很多年前来过一批修士, 斩尽满山妖孽, 封印九头蛇妖,之后入山林深处隐世而居。
尸患时期, 九蛇山一带的人死的人最少, 事后恢复生机最快,据说就是被这山仙山神给庇佑了。
不曾有人亲眼见过这九蛇山上的仙人, 倒是因此地风景不错、气候宜人而聚集不少人依山而居,建立村镇,使得山脚下充满了红尘烟火气。
飞仙镇是距离九蛇山最近的小镇, 其他的都是村庄,相较而言算得上繁华。
在飞仙镇街道的任何地方, 只要你一抬头就能看到九蛇山,镇民们为此感到深深的自豪, 觉得自己脚下的地儿沾了仙气, 而山上的仙人会保佑他们世世代代吉祥如意。
惊荷酒楼的老板就是这么一位骄傲镇民,此刻夕阳西下, 他侧首,透过窗户, 欣赏着以红霞为背景的九蛇山。
但很快他就忙活了起来, 因为到晚饭时间了。
本地人大多数是自给自足, 来这里的多半是乡绅、地主、富家子弟以及一些酒囊饭袋,还有就是外乡人。
茶余饭后,总是少不了八卦。往日里, 大家爱八卦的都是村花与村霸之间的虐恋、寡妇与鳏夫之间的猫腻云云,然而这次他们讨论的却是今日里的“仙魔大战”。
飞仙镇是凡间中的凡间,再平凡不过,连修真界陆土的边缘都摸不着,但今日里仙人下凡来闹出不不小的动静,整个大黎朝都传遍了。
原本这跟九蛇山这边的人也没什么关系,不过前些日子某个市井混混说自己见着仙人了,还见到了仙人打架,说是目睹了仙魔大战,传得神乎其神。
就在这时走进来一群人,共计七位,他们找了两张无人的桌子围坐下来。
这些人都穿着粗陋麻衣,朴实无华,很像是江湖客。
其中有个公子,身上麻衣染了蓼蓝,不但体格高大,且相貌更是绝伦,周正大气,若朗日当空,一双凤目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别人一看就才猜到他是这群人里的主事者。
老板看呆了去,心说这是打哪儿来的将军,竟出现在这种地方。
老板虽然很为故乡而骄傲,但毕竟这距离京畿极远,属于“南蛮”之地,很少有真正算得上杰出的人出没。
老板四十多年来见过相貌最周正的就是县太爷家的小公子了,那小公子是如夫人生的,如夫人貌美,戏子出身。但小公子跟眼前这位蓝衣公子比起来,顿时就显得庸脂俗粉了,老板甚至忽然就觉得小公子有些油头粉面,不够大气。
店小二正想上前,却被老板拦住了,老板觉得那必然不是普通人,所以要亲自迎接,“请问客官你要来点什么?”
蓝衣公子抬抬手指,他身旁的少年就开始报菜名,“啊,我们公子要吃啤酒鱼、粉蒸肉、芋头扣肉、纸包鸡、灵马鲶鱼、醋血鸭、巴马黑米蒸腊肉……”他一口气报了三十多道菜,末了,“对了,再来一碗螺蛳粉。”
老板的手根本跟不上少年报菜名的速度,他满脸呆滞,‘这都是给那位公子报的?就算是七个人一起吃,也太多了点吧?还有那碗螺蛳粉谁吃?’
虽然这一带的人都有吃螺蛳粉的习惯,但还是有少数人不喜欢吃的,比如老板本人。他实在无法将螺蛳粉那种熏天的臭味,跟眼前这位朗日般的美男联系起来。
老板嗓音卡住了似地道,“本本店没有这么多菜式。”
“啊,这样啊?”少年立即退而求其次,“那就把你们店的食物全部来一份吧,对了,要大份,米饭要一大~木桶。”
‘还大份?’
老板只好吩咐后厨来大份的全席,并打算瞪大招子要看他们怎么吃完这么多菜。他已经做好了收拾大量剩菜的准备。
结果,饭菜上桌之后,那些人大多只意思意思,扒拉几口便不吃了,只出了那蓝衣公子。
蓝衣公子凭一人之力,将二十八道菜风卷残云地吃完,连一粒米都没剩。
中间他还起身从这桌吃到那桌,活脱脱饕餮再世,直到两张桌子上的碟碗都干净了,再干了那碗臭烘烘的螺蛳粉汤,方满意地停箸。
老板目瞪口呆,心说‘这是哪儿的饭桶啊!’
蓝衣公子吃完了,用帕子抹了抹嘴角,站如松坐如钟,依旧是朗日般美男子。
吃完饭,这群人谈起正事来。
蓝衣公子指了指老板,老板莫名被吓一跳,然后少年作为代表似的,问道:“敢问老板,最近可曾听闻什么仙魔传说?”
“啊?有,有有有。”老板连声道,他本来就觉得那蓝衣公子不是常人,见他饭量如此惊人,更是将之当做廉颇将军来看待,难感不答?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从混混那听来的,以及之前杂七杂八从其他客人那儿听来的,统统告诉了他们。
老板顺带提醒:“不过这些传闻不能尽信,那黄二郎最是喜欢添油加醋,活脱脱把自己当一说书先生——他讲故事还收费呢,这顿饭就是那些听众请的。”
黄二郎就是那个自称目睹仙魔之战的人。
问话的少年拿不定主意,看向蓝衣公子,蓝衣公子那凤目一瞥,下巴微微一撇,少年立即意会:“那黄二郎人在何处?”
老板心说这蓝衣公子莫不是个哑巴,怎么从头到尾不说话,尽让别人替自己发言?
老板答:“他们酒足饭饱之后,一般是不会马上回家的,这会儿大概聚在瓦肆里或嫖或赌。”
瓦肆是暗门子聚集的地方,但也有不少小赌庄。
蓝衣公子马上起身,少年付钱,一群人就这么离开了。
老板嘟囔了下,“这就去瓦肆找黄二郎了?调查仙魔传说……莫不是下凡来斩妖除魔的仙人?”老板赶紧双手合十闭目祈福,“仙人保佑,仙人保佑,佑我酒楼生意兴隆,家中老母健康长寿……”
老祖宗说的没错,他们九蛇山真的有仙人!
去瓦肆的路上,少年问道:“公子,我们当真要参与进来?这等俗事,与我们乔家何干?”
那之前一直不开尊口的蓝衣公子说话,嗓音低沉醇厚,微微有些沙哑,“这一魔一邪已经闹腾许久,越来越多的仙门被卷进来,再这么下去所有修士都去追这两人了,哪儿还有空应对合欢、忘忧、泣珠那些邪宗魔道?到时候修真界失守,我们不还得下山处理尾巴。毕竟,这正道的‘江山’,是我乔家帮着打下来的。”
*
距离夏绚带着秋意浓从围堵中逃逸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参与追逐的人越来越多。
一开始只有天问派,后面加入了天玄派,再后来,几乎大半个修真界都在追杀他们。
他们成了一道标签,是“邪道”之“表率”,吸引了无数正道修士来参与到围剿活动之中。
这些后来者大多根本不认识秋和夏,不过是被有心之人激得群情激奋,欲却邪诛魔,匡扶正道。
那些真正曾跟秋、夏接触过、交谈过的,大多不认为他们会是邪佞之辈,不愿参与其中,或只被迫参与。
例如过去对秋意浓骂骂咧咧的离宁。
离小公子打死不愿参与围剿,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妄图劝动父兄。
离宁被判定为“受妖女蛊惑,迷失心智”,并被关禁闭。
自古正邪不两立,而秋夏二人已经彻底被推到“邪”的那一边了,此为大势所趋,蚍蜉不可撼。
前阵子,秋千山在鹰扬台歃血为盟,为“却邪盟”盟主,集结了正道修士万记。
这阵仗,不明真相的还以为仙魔大战爆发了呢,实则整个却邪盟要对付的,仅二人而已。
好在这天地广阔,那万人不得不分头行动,不然乌泱泱一片的大军压来,就算已是真魔的夏绚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全部拦杀,毕竟这群乌合之众里还有化神期的大能。
再世的那几位化神期,不说都参与其中,至少都默认了这个联盟的存在,必要时刻可能会一起出手。
夏绚的实力今非昔比,目前没有任何人能在他面前伤害秋意浓,但他不能保证十几个化神期一起上,他也能因对自如。
为了在偌大的天地间寻找到这一男一女,却邪盟兵力分散,每一次狭路相逢,夏、秋对面也就那么百来人,最多的一次是一千人,所以目前他们的逃亡之旅还是很轻松的。
秋意浓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还是过去一样贪恋美食,而夏绚则喜好美景,无论壮阔或雅致。因此他们虽被追杀,却一路游山玩水,倒像极了一对江湖侠侣。
唯一不好的是,偶尔他们在大半年被发现行踪,起床气一向很重秋意浓会忍不住大发雷霆,当然,遭殃的自是那些扰人清梦的所谓正道。
秋意浓身手本就狠辣,再配上那日益邪性的标志性武器枫杀,其妖女之名终是惊动天下。
黑夜之下,幽幽红衣,身如闪电,长鞭嗜血,说这不是妖女,谁信?
这一天,他们二人下榻在九蛇山山麓上的废弃木屋里,这地方很偏辟,秋意浓以为自己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然而大半夜的又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夏绚又跟追兵打起来了。
夏绚如今有多能打,秋意浓很清楚,知道不用担心,但她还是起身了。
已是凉秋,她披上藏青棉袍,顶着一张娇艳怒面推门而出去,“吵吵吵,大晚上的让不让人休息!聚众修仙(熬夜)啊!”
外头那群人齐刷刷抬头,用一双双黑亮的招子盯着她,里头没有一张熟面孔。
秋意浓这才发现这些人并不是她已熟悉的那一拨,而且明显不是修真大陆来的。
修真界的人,穿着气质皆与他方之人不同。
——其衣多是由仙蚕吐丝,术法织就,不但看起来流光溢彩,世间难寻,更是别有功效,或祛寒去热,或抵挡攻击,因此又被叫做“法衣”。
秋意浓那身万年不变的红衣就是一件定制法衣,不过并不是很厉害,只是好看、轻微御寒、无需清洗,如今为了隐匿踪迹,换了下来,穿着一身朴素的米色布衣。
——其气质多是清新脱俗或古道仙风,总之就是脚不沾地式的,没有人味儿。爱摆谱的,甚至出入有罡风,身周绕云雾,肌体焕微茫,这些都是需要靠灵气或术法维持的,为的只是造势。
然而今夜来骚扰的却是一群粗布麻衣、有红尘气质的人,与其说是仙人,不如说是凡间武夫。
但,若是凡间武夫的话,夏绚一招就能秒杀一片,能跟他过这么多招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总共七位麻衣,其中六位摆出了一个秋意浓从未见过的古怪阵法。
在阵法之中的夏绚似乎被困住了,身形不似平日里的敏捷,足履无法离地,甚至看起来失明失聪,完全找不准敌人的方位,且并未察觉到秋意浓的到来。
大概是猜到秋意浓这会儿肯定耐不住起床气冲出来了,他想要出声叫秋意浓先躲起来,不要贸然与他们短兵相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在夏绚的视角里,他能看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周遭一点光都没有。
他的五官全部被封死,看不见东西,听不到声音,嗅不到气味,连对风、温度都失去了感知。
秋意浓能察觉到那六个布阵的人是金丹期。
这些日子被金丹、元婴追杀多了,秋意浓觉得七个金丹期也没什么大不了,令她费解的是,为什么金丹期能把登天境的夏绚困住?
阵外有一人,蓼蓝麻衣,本背对着秋意浓,闻言转身。斯人也,玉面凤目,威风凛凛,左手金毫朱笔,右手金砚赤墨。
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让秋意浓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她流露出了纠结纳闷的表情。
那人霸气凛然的凤目里闪过些许惊疑,但很快掩饰过去。
他表情冷峻而庄肃,以笔沾墨,墨水是血红流金的色泽。
他将笔尖正对着秋意浓的方向,动作大开大合地在虚空中写下游蛇走龙般的书法,是诗符!
诗曰:玉楼金阙……
还有三个字未被写出来,秋意浓反应过来,闪身离开原地,并且闪到蓝衣公子身后,用枫杀缠住了他的脖子。
秋意浓心里恼怒的想: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符修了?秋万川那老头也就罢了,人家十年如一日的练习那几个字,实力强大是肯定的,你算哪块小饼干,竟然敢用字符对付我!
那几个流金红字“玉楼金阙”软乎乎地飘落在地上。
秋意浓不知道那诗符的作用是什么,因为诗符的效果跟执笔者的心境和思想有关,只闻到了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浓郁的酒气,这酒气钻入了人的鼻骨,一路直冲脑门儿。
一瞬间,她有些晕了,持着枫杀的手有些绵软。
枫杀一震,似乎在担忧,不过并未松开对蓝衣人的束缚。
意识到秋意浓可能会出事,担忧之下,夏绚终于徒手撕裂了黑暗……
第54章 仙门邪神-5 夏绚,我要九重凌霄,要……
夏绚一破阵, 就见那道娇影正逐渐软倒,他赶紧飞过去抱住她,然后拉开跟这群不速之客的距离。
见夏绚破阵, 蓝衣公子神色大变, 扭头问自己带来的门人,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破阵,不是说这阵法连老天爷都能困住么?!”他很想怒吼一声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
这阵法叫做“困天阵”, 传说千万年前有一个及天境的魔头马上就要飞升去往万重天, 却被乔家先祖发明的这阵法生生拉住了一只脚,从此断了成天路。
修真大陆之上是九重天, 九重天之上就是不可知不可说的地方了,据说那里住着真正的大能——所谓的“天”。
因为阵破被反噬的少年吐了一口血道:“知道啊公子,或许是因为阵法不完整吧。”
完整的困天阵需要二十二位修士协同作法, 这二十二个人分别代表十大天干和十二地支,若要真达到能与天战的地步, 那每一位修士都至少得是登天境。
当然,如今魔中最强公认为赫连昀, 而赫连一直扎根在蛮荒, 不曾向人间和修真大陆伸爪,自然也不需要用到那般阵仗。
六个人组成的困天阵, 那是连半阵都算不上。蓝衣公子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他早听闻这一男一女的妖邪把修真界搞得天翻地覆,无数修士出马围剿他们都没有成功, 但他只当是现世的修士太废, 才会闹出这种笑话, 不曾想竟然真有这么强的魔修行走在人间。
秋意浓仿佛喝醉了一般,脸颊酡红,醉眼迷离, 嘴里还说着胡话:“‘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好诗,好诗,夏绚,快替我折一枝梅花来。”
夏绚警惕地望着那蓝衣符师,同时嘴中哄道:“好,等会儿就替你摘,你要什么花我都摘给你。”
“那我要……”秋意浓骤地张开凤眼,望着漫天星辰,指着夜空兴奋道,“九重凌霄!”
九重天上的凌霄花,那确实只有夏绚这样抵达天人境界的人才可能摘到。
夏绚虽已飞升,早可以去那九重天,却因为红尘羁绊而被留在人间。
因为夏绚注意力在那些麻衣人身上,所以并未立即回答,秋意浓以为她不愿意,揪着夏绚的衣领胡闹起来,“九重凌霄,我要九重凌霄!”
秋意浓好美食却不好酒,平时不怎么喝,所以酒量极差,当然酒品也差,这会儿中了令人醉酒的符术,发起就疯来。
她的意识朦朦胧胧又极度亢奋,注意力范围极大缩小,只能注意到眼前的夏某人,至于那些严阵以待的麻衣修士,已经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好、好,晚点我就去摘。”夏绚哄道。
“我倒要看看九重天的花到底有多稀罕……”秋意浓晕乎乎的,声音越来越轻,脑袋靠着他的肩膀,陷入了梦寐。
眼看着这对妖邪男女当着自己的面就花前月下起来了,蓝衣公子倍感屈辱,喝令道:“还愣着干嘛,重新布阵!”
六个已经受伤的乔家人只好重新走动,施展阵术。
两边的氛围差别很大,一边是风花雪月,骄纵的妖女要星星要月亮的,一边是剑拔弩张,转眼间就可能流血伏尸。
夏绚把秋意浓轻轻地放在一颗枫树下,双手结印,设下保护阵法,而后只身去应对敌人。
他之前已经见识过困天阵法的厉害,不待那群人坐完步阵,他就直接切入阵中,长剑横扫一周,剑风所过之处,那几位金丹修士全部飞出去,那位少年模样的修士最为凄惨,重重摔在岩石上,摔将下来,吐的血够形成一片水洼。
夏绚睨着蓝衣公子,冰冷的墨眸中逐渐透出杀意,“你们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我们了,我们对人世和修真界都没有恶意,只是想要找一个地方安生度日,你们一味相逼,是想要玉石俱焚么?”
他持着剑,一步步靠近蓝衣公子,后者僵立当场,连后退都做不到,双足僵木,瞳孔紧缩。
蓝衣公子,乔奈何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感受过这种恐惧。
他是乔家长子,真正的天骄——乔家虽然不出世,实力却凌驾于整个修真界,所以他从未遭受过如此挫折。
他的对面明明不过是一个人,却携着山雨欲来之势,好像全世界的黑暗都被那人凝聚了起来,形成看不见的风暴,压得他喘不过气。
天玄派掌门首徒,前二十多年都被叫做废物的家伙,怎会有这般气势?
乔奈何默念清心咒,强迫自己从恐惧中清醒过来,急忙用惊风笔沾取泣鬼墨,这两样法宝都对符咒有增幅作用,哪怕他只是大乘期的符师,也能画出困住天人的符。
但夏绚已经见识过乔奈何的本领,怎么可能任其动手?一言不发,又是一道斩击,他的动作随意而轻松,然而产生的剑风却削断了惊风笔,并将其主人打飞出去,一直撞到山壁才停停下。
乔奈何捂住胸口,出于骄傲,强迫自己咽下已经翻涌到舌尖的气血。惊风笔是珍贵的神器,但既然已经断了,他只能忍痛扔掉,告诉自己反正老宅法宝多的是,不必惋惜。
他知道自己是打不过眼前的邪魔了,邪魔甚至大可以现在就一剑杀了他,但邪魔并没有这么做。
夏绚轻轻抱起已经昏睡过去的秋意浓,秋不知道是留有意识还是在做梦,咕哝了一句:“夏绚,饿,肉。”
秋意浓最喜欢吃各种荤菜,其次是蔬菜,对谷物类制品则不大感兴趣,但处于食俗,会适量吃一些面食和包点。
“好,等你醒了就做给你吃。”夏绚轻声安慰。
“要凤凰肉!”秋强调,眼睛还是紧闭。
“好,我捉来凤凰给你做烤肉。”夏绚浅笑,眉目见流转着三月清风般的温柔。
“好,那你别忘记了……”秋的声音弱下去,最终砸吧砸吧嘴,不再说话。
对邪道少女温柔似水的夏绚,看向乔奈何等人时,眼神却冰冷刺骨,“你们不是修真陆来的人,是隐世仙门的吧?传说有仙门匿于凡间深山,虽不出世,却卧虎藏龙,是十大玄门背后的玄门,真正的正道之首、万宗靠山,说的便是你们吧?”
夏绚以前是名门大师兄,要处理是门派事物很多,知道的辛秘自然也多,他此前甚至数次跟乔家人有所接触,但接触的都是一些中下级人员,乔奈何这样的核心分子,他还是第一次见,但一见便也猜到了。
乔家家主貌似有三个儿子,一个是风流书生,一个是病鬼药罐,只有一个能担大任,经常在人间与修陆走动,替家族做事,且此人恰好还是嫡长子,未来极有希望继承家主之位。
以前人们常说夏绚是贵公子,辈分高、地位尊崇,就算修为低下,掌门都将他当个宝,派人左右侍奉保护,但夏绚清楚,眼前这人才是真正的贵公子,虽然此人穿着粗布衣服,极力想要让自己看着寻常,可实际上却生来就注定会成为修真界的隐王。
乔奈何没有否认,“你们两人行事过于高调,已经惹了众怒,我们不得不代替玄门清理。”说到‘清理’二字,乔有些心虚,他现在并不认为自己及门中六人有机会清理这二人。
“高调?”夏绚冷笑,那是从不在秋意浓面前表现出来的冷漠。
入魔之后,夏绚的心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虽竭力不听从“心魔”的蛊惑,但终归不一样了。如果不是怕吓着秋,他早就已经大开杀戒,将这些追着他们不放的蝼蚁统统杀死。
秋以前是很高调的,但自从明白自己是配角之后就收敛了很多,这次放走太岁也是偷偷放走的,未曾大张旗鼓,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后面二人逃亡,为了掩人耳目,她连素来喜爱的绯红霓裳都放弃了,改成了凡间村姑的打扮,何来高调之说?
反正在正道们眼里,他们就是走到哪里都兴风作浪的妖魔,很多人明明没见过他们,却照样对他们喊打喊杀,而这就是所谓的“众怒”。事情发酵了,于是人人都来落井下石,并以此为正义,十分痛快。
夏绚不欲与人争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乔奈何见眼前的魔修袖袍鼓荡,浑身魔气暴涨,俨然是又动怒了,赶紧解释道:“我们乔家本不喜欢参与这种世俗的斗争,若不是怕众人过分集中注意力于你二人,而疏忽对了邪宗的防守,也不会对孤独无援的你们出手,如果你们确实无意伤害两界百姓,那么我们大可以再不插手此事,甚至替你们遣散了却邪盟。”
乔家确实有那样的号召力,为了活命,乔奈何是将自己的底牌都翻出来了。
夏绚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不杀乔奈何,而是留了话:“告诉你们乔家家主,不要再追着我们了,不然我连你乔氏一族都连根拔了。”
这句话过于嚣张,一个乔家,那可是十大玄门的人联合起来都未必能灭的!但是乔奈何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夏绚说完这句话,就抱着秋意浓转身,踏夜而去,只留给他们一个玄色背影。
第55章 仙门邪神-6 秋意浓的生父生母
乔奈何回到位于九蛇山深处的族地, 他难得被自己的父亲,家主乔忘川给责罚了。
乔奈何从小就听话,谨言慎行, 能力又出众, 是乔忘川最看重的孩子, 因此很少遭受打骂。
这会儿他跪坐在祠堂里,眼前是连片的牌位, 都是乔家的列祖列宗。
这都是些无名的英雄, 他们的名字不曾流传于世,却在每一次正邪争战中起到关键作用。
乔家不喜欢管那些世俗的争斗, 修真大陆哪一家独大,哪一家败落,这些兴衰与斗争都与他们无关, 但每当大魔头出世,欲图祸害世间, 陷苍生于水火时,乔家人就会出手, 而这一出手, 往往就能将即将统治世界的魔头给掐死在欲望的摇篮里。
夏、秋确实未曾为非作歹,他们的实力也渺小, 整个“组织”就一男一女俩人,还不如赫连昀的念花宫有声势, 之所以会需要乔家人出马, 纯粹是因为修真修真界的人都疯了一样, 完全不管其他的事儿,都来追杀他俩了,不知道该说是吃饱撑, 还是太从众。
在乔家人的眼里,与其追着那对邪侣不放,还不如将注意力凡在如何应付邪宗阴谋上。
正邪两道相互漠视,保持和平已经很多年了,但这不代表和平会一直维系下去,邪宗那边已经有所动,尤其是邪宗之首的合欢宗,培养大批魅功出众的邪修,下派到人间、修陆各地,以蛊惑正道子弟为目标,逐渐渗透名门。
用乔忘川的说法就是“愚蠢”。
而知道儿子败给那籍籍无名的初生魔头之后,乔忘川说的是“废物”。
乔忘川的脾气素来不好,这会儿罚乔奈何思过三日,然后再带齐人马重新捉拿夏、秋二人。
乔忘川不曾见过夏绚出手,还是看不起夏,因为乔家主的实力已经是跟大魔头赫连昀齐平的了,甚至可能越胜一筹,若非魔头势力也甚是庞大,集合了整个蛮荒北部的邪修与妖魔,他早就试着将赫连的头给摘下来了。
乔忘川决定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乔奈何办,以此作为试炼儿子的磨刀石。
乔奈何跪在那儿,越想越绝望。
虽说这九蛇山人杰地灵,乔家人才辈出,金丹遍地走,杀魔入屠狗,但是那夏魔头的实力深不可测,根本不能按照常理推断啊!正常人怎么可能破的了困天阵?
乔奈何盘算着下一次到底要带多少人。
起初是想带十二个,这样就能构成“困天半阵”,这阵法哪怕对付赫连都有些胜算了;但想到夏绚给他的那种恐怖感觉,他觉得还是带够二十二人,集齐全阵人马好了;在后面又忽然觉得金丹期就是大白菜,又廉价又不给力,应该带上元婴及以上的门徒才好,最好把长老们都叫上……
乔家真正厉害的,除了乔忘川之外,就是一众长老,基本都是化神期,甚至有逍遥在九天之上的天人境界者——这世间化神期很少,也就十来个,可一半都在这九蛇的深山老林里。
这些长老们比一般乔氏门徒还出世,根本不打算参与到任何六界纷争中来,所以乔奈何深深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过是异想天开。
乔家人身处于人间,所以习俗跟凡人有些相像,门人大多不辟谷,或半辟谷。乔大公子又是个饕餮半的吃货,这会儿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
乔奈何哭丧着脸,完全没有在凡间酒楼的那种将军似的气场了。
好在知子莫如母,乔奈何的母亲提着食盒偷偷给他送饭了。
乔大公子的母亲姓卫,通常被叫做“卫夫人”。
卫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稀里哗啦地胡吃海塞,目露怜爱之色,温声提醒道:“慢点儿,这又没人跟你抢。”而后故意肃了脸色,“还有,注意仪态。”
乔大公子素来仪态万方,只除了吃饭的时候,“娘,我已经很注意了。”说完,继续稀里哗啦,风卷残云。
“你这孩子……”卫夫人无奈道,“也不知道像谁。”
卫夫人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温文尔雅。卫夫人的女儿,也就是乔奈何的妹妹深受母亲教诲,也是文雅端庄的千金,宛若浅色牡丹。就这个儿子,不吃饭还好,一吃饭就原形毕露,宛若凡间莽夫。
正狂吃的乔奈何在美食之间抬头道:“您不是说我像舅舅吗?”
卫夫人瞬间神情恍惚,她望着儿子,看着儿子英气勃发的深刻眉眼,忽然就想起那死前还年轻的兄长,卫浮生。
卫夫人抚了抚儿子的头,“确实是像……”
不仅长得像,连好吃这点也是一模一样。
卫夫人和乔家主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平日里粗茶淡饭,乔家主甚至规定门中人只许食一餐,以减少体内杂质,影响修真。
辟谷确实对修真有一定的帮助,虽然门中有功法可以直接祛除体内所有的杂质,但却是要耗费灵力的,总的来说,还是不吃饭更好。
之所以不彻底令门人辟谷,主要是习俗所致,老祖宗没说要辟谷;再者门人时常要下山,根据门规要尽量隐匿于人群,如果不吃不喝,总归是显得奇怪。
见卫夫人神情恍惚,乔奈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暂停了扒饭,“对了,娘,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家伙,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现在我想起来了,她长得好像‘画上的人’。”
卫夫人目露惊异之色,“可是当真?”
卫夫人房里收藏着一幅旧画,背景为山水牡丹,画中为一对璧人,男子白袍,眉目深刻,女子绯衣,明艳动人,惊鸿一瞥。
乔奈何仔细回想,犹豫道:“娘可否再让我看一眼。”
卫夫人将那画藏得严实,任何人都碰不得,只是有一次她睹画思人时,被乔奈何恰好瞧见了。那幅画惊艳绝世,只消看一眼就会令人久久难以忘怀——既是为那出尘画意,也是为那风华绝代的画中人。
“好,我这就给拿来。”卫夫人说完匆匆走了。
卫夫人回到自己的寝居,打开梳妆台最下方的抽屉,从侧边按动同为木质的隐形按钮,抽屉底面动了,露出被木板藏住的话皮质画筒。她取出画筒,抽出画卷,看着微微泛黄的画纸上栩栩如生的一双人,卫夫人掩嘴低泣道:“哥哥,嫂嫂……”
卫夫人的哥哥是整个修真界不可提及的“辛秘”,新一代的修士无人知晓“卫浮生”这个名字,可是在卫夫人、乔忘川这一代,卫浮生却赫赫有名,是风头极盛的少年英杰。
当时跟乔家相似的隐世仙门还有一个卫氏,卫氏同样立族于人世深林,一是表示跟修真大陆划清界限,二是为了随时保护凡间黎民,它的历史甚至跟乔家一样久远,而作为卫家少主的卫浮生,其实力地位都不比乔忘川差。甚至可以说,若非乔忘川占尽天命优势,处处得秘籍秘宝及美人相助,怕是都不配做这修真界的隐王。
可后来,卫浮生却为了凡世武林的妖女,公然与诸正道为敌,并跟家中族老叫板,终被逐出家族,后面更是惨遭修真者围剿。
那妖女,也就是卫浮生的妻子命薄如纸,竟难产而死,卫浮生一个人带着孩子到处厮杀躲藏。
照顾婴孩不易,带着它逃出生天更是不易,一些正道卑鄙无耻,专门朝婴孩下手,趁着卫浮生分身乏术之际,将其重伤。
最后卫浮生将孩子托孤给挚友,自己则独自面对修真大军,挥刀战敌,最终战死。
卫夫人将画拿去给儿子瞧。乔奈何左看看右看看,鉴析了半天。
“怎么样?”卫夫人紧张道。
“说不出,”乔奈何放下画卷,“那人骨相像这名男子,而皮相则像这名女子。”
那红衣妖女骨相大气深刻,皮相却煞是艳丽。
而画中男子清朗如月,凤目含情;女子明眸皓齿,朱唇嫣然。
像又不像。
“如果叠合的话……”乔奈何喃喃道,“那就是她了吧。”
卫夫人有些激动,握住儿子的手,“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乔奈何不能直接告诉母亲,那人被定义为邪道妖女,正在遭受全陆追杀,如今被一魔修带走,下落不明。
他有些头疼地问道:“那人会是谁?”他已经有了猜测,“莫不是舅舅的女儿?”
他自幼聪慧,那画中男子跟自己有三四分像,两双凤目更是如出一辙,自然会有所怀疑——若不是西门大官人,那就是舅舅了。
可千万别说那妖女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啊!他已经有一个妹妹了!
卫夫人凤目含泪,“是的,极有可能是的。”
由于当时卫夫人已经嫁入乔家,而乔家是站在卫浮生对立面的,所以卫浮生并未将孩子托付给妹妹,而是交给了他另外一位十分信任的人,所以连卫夫人都不知道那孩子后来到底去哪儿了。
听闻兄长的遗孤还在,卫夫人十分激动,抓着儿子的手叮嘱道:“你一定要找到你的表妹,她在这世间孤苦无依,定然受苦了!”
乔奈何想起那些关于“仙门第一妖女”的传说,觉得母亲所猜的可能根本没发生,那家伙除了最近小半年,一直活得很滋润,甚至十分嚣张。
而且哪怕被追杀,要逃亡了,也有痴心魔修为她保驾护航,连天上的凌霄花和凤凰都要捉来讨她开心呢。
乔奈何越想越气。
第56章 仙门邪神-7 实践诺言小能手
秋意浓在民居中醒过来之后, 掩面,深感羞耻。
她收了诗符不说,还发了酒疯!发酒疯就算, 对象还是夏绚!那个虽然是男主, 但一直被她使唤奴役, 若按原著要一直受她欺负的夏绚!
天啊,那个要星星要月亮的作精不是我!她在心底哀嚎。求求了, 就让那段记忆从所有人记忆里消失吧!
秋故作镇定, 想要假装无视发生,咳了咳, 以造作的口吻道:“哎呀,夏绚,我头好晕啊, 这是怎么回事,昨天发生了……”
她话还没说完, 夏绚已经一张清凉符贴了过去。
脑门上顶着黄符纸的妖女眨了眨眼。
夏绚抱歉地道:“我不太擅长符术,这个你将就先用着。本来想给你做醒酒汤, 但是你这症状是受符咒影响, 凡间药食应当是没用的。”
秋意浓的灵台确实清明了很多,但这并不重要, 她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对昨天的事情一无所知,这样就能假装“昨天那个我不是我”, 她扯掉符纸说, “我没事, 我好多了,只是不太记得昨天的事,昨天后来我们是怎么逃脱的?”
不, 她撒谎,后面她看起来醉得不省人事,就像个抱大腿的挂件那样,安安静静躺着,直到躺赢,但实际上她还是留有意识的,对外面的动静感知得清清楚楚,但就是脑袋昏沉、身子骨绵软,睁不开眼,也清醒不过来。
而最糟糕的莫过于,她连自己做妖的内容都记得清清楚楚,好生尴尬。
夏绚并未起疑,因为他也不太清楚那个只写了“玉楼金阙”四个字的诗符到底是个什么功效,就简单解释了一下。
虽然夏绚并未夸耀自己,但知道过程的秋意浓鼓掌夸赞“真厉害,不愧是你!”以一副小迷妹的表情掩饰尴尬。
夏绚指了指桌上热腾腾的玉米猪肉蒸饺、蛋黄肉粽和胡辣汤,“你先吃点吧,等会儿还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秋意浓高兴地在桌边桌下,不客气地喝起胡辣汤。
夏绚温柔地注视着她吃东西的模样,像是一位老父亲看贪吃又可爱的女儿……
“你先吃,我去去就回。”夏绚说。
“你去干嘛?”秋意浓从早餐中抬头,有些不解。
“一点小事。”夏绚却含糊其辞。
秋意浓也不好追问,毕竟每个人总归有自己的事情和想法,只是不大开心,舀汤的动作心不在焉,且一口未进。
这些时日里,他们结伴逃亡,甚少分开,以至于这会儿她竟有些分离焦虑,不太愿意夏绚离开。
“好吧,你尽量早点回来哦。”秋意浓妥协,语气不大乐意。
夏绚却“无情”地转身就走了。
秋意浓怀疑是不是以为自己昨天的表现太废,要被男主给抛下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这时候,屋外走进来一位老婆婆,问她:“你相公这是出去办事了吗?”
“相、相公?”秋意浓的嗓子都在发抖,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婆婆,脸颊却微微发红,以致容貌越发娇艳起来,一身素衣简直要压不住这艳色。
逃亡路上,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找到废弃的寨子庙子的,有时候不得不借宿在寻常人家里,然而一般来说,他们都自称是兄妹,这次怎么会是夫妇?
秋意浓不知道昨晚上夏绚是怎么跟老婆婆说的,不好拆夏的台,只好默认了,“是,办事儿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非常不自然,末了偏头咳了咳。
“你相公对你真好,”老婆婆说,“一大清早就起来给你做早饭,这可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到的,这世间男儿都把自己个儿当做天,总喜欢使唤媳妇为自己洗衣做饭倒洗脚水,你这相公倒反了过来。”
“他敢叫我洗衣做饭倒洗脚水?”反了不成?!这一脑补,秋意浓就生气,瞪圆了凤目。
老婆婆呵呵一笑,“夫人有福气。”
“别这么说……”秋意浓越发脸红,连姿态都有些扭捏起来,一点儿也不似对人动辄甩鞭子的盖世妖女。
夏绚果然很快就回来了,他的黑衣上有霜雪掠过的寒意,手中是一捧艳烈红花——九重凌霄。
夏绚真的去九重天上把花给她摘来了?!
秋意浓目露惊异与好奇之色,赶忙跑过去,拨弄着花束仔细看,都忘了演戏圆谎。
九重凌霄还是凌霄,这话又叫“五爪龙”,由五片花瓣组成钟形花身,乍一看可能会误认为是牵牛喇叭花,平平无奇,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颜色比凡间的凌霄花要跟更艳,像是鲜血凝成的一样,有一种华贵浓重的美。
上头还沾染着九重天的露水,她用食指沾了一滴含入口中,瞬间灵台无比清明,感觉神思都要飞往九重天,心中无忧而快慰。
夏绚看着她露出笑容的脸,忽然很想将凌霄花簪在她鬓边,可那样的动作终归是太过于暧昧,他心中踌躇,最终还是放下了即将落在她云鬓边的手,改为将所有鲜花都送入她的怀中。
“九重凌霄千年不败,哪怕从藤上摘下来,生命里依旧很旺盛,你可以收藏着,随便把玩。”夏绚说,“若是喜欢,我可以再给你摘,摘建出一片花园也无妨。”
“一片花园?”秋意浓笑了,“我要一片花园干嘛?”她很快就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这句随口说出的话背后的含义——就算有一片花园我也没办法守着呀,我们必须四海为家。
夏绚是何其敏感聪锐之人,立即察觉了她的潜台词,不由目露歉意,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会好的。”
那乔家大公子未必能实现他自己的承诺,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夏绚会用自己的方法击退所有的追兵,最终还秋意浓一个清净。
他知道秋意浓懒散且好风雅,她以前的生活就是在花繁枫盛的院子里接受侍女们的侍奉,锦衣玉食,如今却不得不风餐露宿,她虽嘴上不说,实际上定然是不适应的。
这是一个事实,秋一开始对逃亡的生活感到十分满意,有夏绚在侧,吃住都不成问题,他还能充当保镖,总的来说就是紧张刺激又有山有水的旅行,但旅行久了就会疲软,并且谁也不喜欢经常大半夜被追兵吵醒,然后被迫连夜逃亡,她开始向往过去的平静。
但她不能抱怨,因为此事皆因她自己而起,夏绚是被牵连进来的,虽然现在他的宗门也对他喊打喊杀,但如果不是因为她,天玄派父子断然没有那个理由如此猖狂——明明是他们父子一直把夏绚当做灵力源在压榨,现在却倒打一耙,说他窃取师门灵药,说他不顾师训走邪修功法,说他助纣为虐。
被说破心思的秋意浓有些不自然,她低下了头,心说,男主这是会读心术吗?
其实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们已经形成了某种强烈的默契,秋意浓说半句,夏绚都能猜到她后面想说什么了,不过秋有时候却看不透夏,比如她就没想到他会把她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当真。
秋意浓将凌霄花送入随身携带的乾坤锦囊里,她没注意到在这个过程里,那堆艳红中多了一朵形状异常的花,其花若云,似散非散,有黑线钩边,像是被黑色的光所笼罩的彤云。
秋放好东西,转移了话题,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玄衣男子,目光中流露出向往和羡艳,“夏绚,你真的去九重天啦?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能飞升,自然不知道九重天是什么样的地方,她能去的地方只有人间、修真大陆,这辈子还多了个蛮荒,那是她以前都没去过的。
九重天真的存在吗?有时候她会怀疑,如果真存在,为什么抬头却看不见呢?
夏绚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片云海,里面有一些山脉,山上会有奇珍异草,还会灵兽,目前我还没看到过人。”
这个世界连化神期都那么少,能到达九重天的人自然就更少了,所以秋意浓所幻想的天宫、天庭并不存在。
光听夏绚的言语,她就脑补了一个空寂无比的世界,在九重天上住着一定很孤独无聊,怪不得赫连魔头宁可在蛮荒建立念花宫,也不愿意高居云端呢。
“真羡慕你。”秋意浓说。
她是真的羡慕,虽然她爱热闹爱烟火味,根本不会喜欢住在九重天上,但不能去和不想去是两个概念,眼前的男子无疑比她,比九重天下大多数人要自由。
——这就是龙傲天吗,想干嘛干嘛,想上天就上天?
夏绚温和的笑了笑,“不说了,我再去一趟。”
“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快到午饭时间了。”
秋意浓想到了什么,脸色僵了僵,“你不会真要去抓凤凰当食材吧?”
“是啊,我昨天已经答应你了。”夏绚理所当然地道。
“不行!”秋意浓激动,“那时候我都醉了,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凤凰那么有灵性,我们怎么能吃它?!”万一吃掉了哪本言情小说里的男一号呢?
“听说凤凰肉挺好吃。”
“真的嘛?!”
秋意浓差点没忍住口水和节操,最终还是选择让夏绚放弃凤凰烤肉的想法,改为烤普通的山鸡。
秋意浓吃着烤山鸡肉,遐想着九天上凤凰肉的滋味,‘到底是什么味道啊,好想知道……不行,我实在太残忍了!’不愧是恶毒女配!
第57章 仙门邪神-8 合欢宗
天问派后山山洞里, 一对白衣男女正在宽衣解带。
白涟漪故故作犹豫道:“我们这样不好吧,不是听说你师父要将你二师妹许配给你了么?”
天之歌脱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想到那个单纯又平凡的少女, 他顿感无趣, 心说二小姐还不如大小姐呢, 起码大小姐够泼辣够有天赋,秋采薇在这美人如云、人才如过江之卿的修真界简直就像是尘埃一样不起眼, “我对二师妹没兴趣, 我只是把他当妹妹。”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对秋采薇有兴趣, 但仅限于利用她的兴趣。
秋意浓被逐出师门之后,这云中城最尊贵的存在就是二小姐秋采薇了,过去秋千山不怎么宠溺二女儿, 大概是大号练废了,最近对二女儿宠爱有加。
想要翻身的天之歌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最近总是不断出现在秋采薇身边,不动声色的博取她的好感, 再加上秋千山本来就看中他, 所以已经提起过要将秋采薇嫁给他的事了,之所以没有立马拍板, 是因为秋采薇似乎还有几分犹豫,借口年少来推脱。
一想到秋采薇那副优柔寡断毫不爽快的脸, 天之歌就觉得烦躁, 脱衣的动作更快了, 急着压倒美人。
美人却推了推天之歌,“那你对你另一个师妹么?”
天之歌动作僵住,他眼前忽然浮现秋意浓那张艳如桃李的脸来, 以至于连身下这合欢宗妖女的脸都显得寡淡、不起眼起来。
白涟漪露出伤心的表情,泪眼涟涟,她擦了擦眼泪,“你果然还是喜欢秋大小姐。”
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天之歌却没好气,“你别再提起那个人了!再说她也不是大小姐了!”那不过是条丧家之犬!也不知道如今躲在人间哪个旮旯里过着悲惨的日子呢!
不过他又想起在人间时大家伙一起解决尸患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也是一路风尘仆仆的,但秋意浓当时左有秦飘渺右有夏绚,日子依旧舒坦,或许她现在也是那样?
天之歌越想越不爽,也没了情爱的性质,干脆起身,合了衣。
白涟漪爬起来,绕到他胸前,“你怎么了?”
白涟漪自然也不是纯粹为了感情而勾搭天,她怕自己戏过了,反热恼了天之歌。
天之歌起了身,急忙整理自己的衣袍,“我还是不放心!我要亲自去捉拿她!”
他生怕秋意浓能过上好日子,决定亲自去搞破坏。
白涟漪皱了皱眉,心说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那秋大小姐可是半个修真界倾巢而出都没能杀掉的人物,听说被夏魔头保护得严严实实,捉拿?就凭你?
但她自然不会说,而是也跟着起身,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故作担忧道:“听说那姓夏的魔头十分难对付,你可别让自己受伤了。”
想到夏绚,天之歌心头迅速火起,拂袖道:“怕那姓夏的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个丹药窃贼!若非有神丹妙药,那就是个废物!”
白涟漪借机道:“既然天玄派有能直接令筑基期直接飞升成仙的药,那么其他门派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超凡绝俗的神药吧?你们门派……就没有?”那双水眸早已没了惹怜之色,透着狡诈之意。
天之歌没有察觉到白涟漪神色的变化,“没有,非要说的还就是太岁肉了,可太岁已经被师…那妖女放跑了,而且太岁肉也只是具有延年作用,让人有更多的时间去冲大道罢了。”
“说不定有,但是……”白涟漪声音逐渐轻若鸿毛,“但是少呢?”
少了就不会分派给门徒了。
天之歌明白过来,觉得确实有这个可能,掌门并不是那种真正仁厚之辈,甚至称得上心思深沉诡谲,不大可能没有留一手。
想到秋千山的沉厚功底,想到秋意浓的惊才绝艳,天之歌越发觉得门内或许真的藏有神药。
不然为何秋意浓的修为长进会是同辈的数倍,任常人拍马不及?秋意浓年纪轻轻就已经金丹期了,想想自己,虽然有“少年剑仙”之名,实际上实力却不过筑基,想想都可笑!堂堂剑修却打不过一个又使鞭子又使符箓的杂修!
“可是师父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天之歌大恨,“就算有灵丹妙药,又与我何干呢?”
如果掌门对他毫无保留,那他怎么可能还需要巴结那两个大小姐,虽然现在掌门说要将二小姐许配给他,但是婚后怕是也只是把他当个毫无价值的赘婿,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地位可言。
白涟漪蛊惑道:“或许你可以想想办法?”
“想想……办法……”天之歌中蛊了一般重复白的话,他扭头看向白涟漪。
只见那弱不胜衣的女子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吐气如兰,“我也会倾尽全力帮你的。”
第58章 仙门邪神-9 夏绚,你可会对我永不知……
乔奈何和母亲卫氏一致认为秋意浓很可能是自家亲戚, 因此他自然不可能再奉父命去杀她。
他犹豫过后还是将秋的现状掐头去尾跟母亲说了一下,他没有提及秋意浓过去那些年跋扈大小姐的作风,生怕卫夫人对宝贝侄女的滤镜当场碎裂。
卫夫人对于侄女做派妖女这件事有瞬间的沉默, 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很正常, 毕竟她的母亲就是当年搅乱整片江湖的绝代妖女。
卫夫人让儿子去确认并且带回来, 乔奈何没意见,只是长眉一皱, “父亲那里恐怕不好说。”
乔家家主乔忘川堪称修真界的隐王, 平日里不出世,一出世就是要降妖伏魔, 伏秋、夏这种祸世之魔,他可是已经放话要儿子尽快杀了他们。
卫夫人沉默半晌,心下已有了计较, “没事,我去与你父亲说。”
“母亲……”乔奈何欲言又止。
卫夫人温和一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父亲再漠视我, 可我终究是他的妻, 在他那还是留有一些情分的。”
乔忘川年轻时候在武林美男排行版上位列第二,桃花运极好, 除了卫夫人这个正妻之外,还有乔氏、李氏两位妾, 以及无数红颜知己。
乔氏早逝, 成为家主心头不死的白月光;李氏民间青楼出身, 温柔善言,更得家主喜爱;反倒是正妻,在家族衰败之后, 落了个独守庭院的落寞下场。
乔奈何知父亲更喜李姨娘,但他双亲平日里看起来还算相敬如宾,便也信了,并承诺:“我一定会将表妹带回来的。”
乔奈何接着跪祠堂,卫夫人则施施然离去。
这晚上,乔家主房里传来了争吵声。
“什么你要我放过那两个为非作歹的妖孽?”
“何儿跟我说过了,他们二人并未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也是妖孽,你可知道现在的修真界变成什么样子了?”乔家主很是生气,凭借他的智慧和嗅觉,觉得当下的局势很糟糕,如果他是邪宗宗主,那么肯定趁着修真界大乱的这个时候,设计举兵。
卫夫人凤目含泪,拿手帕擦拭眼角,“那姑娘可能是我哥哥唯一的血脉了,你是要我卫家彻底断后么?”
看到素来坚韧的正妻落泪,乔奈何的声音软了下来,“咱们何儿不就是卫家之后么?”
“那怎么能一样,”卫夫人说,“何儿是记在你乔家族谱上的,而我哥哥那一支下头连个名字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我那可怜的侄女叫什么呢。”
乔家主想说她叫秋意浓,可转念一想,那妖女既然姓卫,原名肯定不是这个,所以连他也不知道那妖女到底叫什么。
卫夫人说的可怜,乔奈何又顾及大局,两厢僵持。
卫夫人默默流泪,越发叫人心疼,“我这些年也没求过你什么,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曾阻拦,哪怕你要纳了冬儿、湘君两位姐妹,哪怕你流连春风坊……”
“你别说了,别说了!”乔家主头疼起来,他自知理亏,这年没少让正妻受委屈,也亏得卫夫人大度,否则这家宅早翻了天。
乔忘川欠了卫夫人太多,卫夫人又从不曾以此为理要挟,这还是第一次,而且他实在不想再听红颜落寞后的牢骚,便道:“我可以放过他们,但是华娘,你可是想好了,真要为素未谋面的侄女求我?”
卫浓华欲拜,半道被乔家主慌乱地截住,“想好了。”她垂眸道,“华娘此生别无他求,只希望能守护何儿和兄长之女一世长安。”
乔忘川长叹,终是道:“也罢。”
*
接下来两天,秋意浓和夏绚都发现追兵忽然就减少了。
第一天减半,第二天又减半,短短两天,竟然只剩下原来的四分之一,他们竟然奇迹般地睡了好觉,没被乌七八糟的人扰了清净。
第三天一大早,秋意浓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那群神经病终于消停了?还以为他们永不知倦呢。”
“人对一件事物的热情终究有尽头。”夏绚不咸不淡地道,心说那乔大公子还有点用处。
秋意浓扭头看向夏绚,凤眸里晃悠着明媚的阳光与情愫,“那你呢,你对我的热……”
夏绚心头一跳,白皙的俊脸上已经逐渐浮现薄红。
然后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打算了秋意浓的问话,“秋姑娘,别来无恙——”随着话音而来的,还有翩然而至的蓝影。
那一日被夏绚的气势吓得不敢追的乔大公子又来了,夏绚看死人一样看着他,觉得他脑袋上就贴着一个成语:丧家之犬。
“你怎么又来了?”夏绚语气不善,“就你一个人?”他睨了一眼乔的身后,难得露出讥诮的神情,“还以为你会举家来袭呢。”
乔奈何有被气到,他看夏绚比看秋意浓还不爽,但他当务之急不是跟这个疑似未来大舅子的家伙扯,他生怕夏绚动手,就说:“你别过来啊,我这次不是来杀你们的。”
他绕了小半圈,绕过夏魔头,靠近眸带戒备的秋妖女,然后取出那幅画,再三比对后道:“你可知自己生父是何人?”
“是何人?”秋意浓听系统鬼神君提起过自己的生父,她也曾偷偷调查过,可修真界查无此人,甚至没有一个家族以卫为主家之姓。再加上生父已逝,查到了也没用,所以秋就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探究。
隐门之人不被修真界所记载,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再加上卫家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弭于一场灾难,已经完全成为不被提及的隐秘历史,秋意浓自然查不到。
乔奈何见秋并未流露出惊讶之色,知道她没有继续认贼作父,稍微满意了几分,“你父亲可能姓卫,叫卫浮生。”
卫浮生……
鬼神君说的就是这个名字,他还说她本名叫卫秋。
秋意浓心若擂鼓,却强装镇定,指着那泛黄的画卷道:“你拿着的那是什么?”
乔奈何调转画卷,向秋意浓展示那副卫夫人珍藏的画,画上的年轻男女栩栩如生,依旧是活着时的绝代风华。
秋意浓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这一瞬间她觉得阳光很刺眼,意识有些恍惚,那副画就像是被光雾包围般虚浮而梦幻。
秋意浓情不自禁的走近那幅画,抬手想要触碰,却又生怕伤了这脆弱的画纸,因此手指就这么隔空抚摸着那画中男女的面部轮廓,“这是……我父母?”
画中男子眉目深刻,英气勃发,秋确实与之有那么几分相似,而女子则颜如舜华,娇艳明媚,而秋生来气质就像她。
乔奈何见她对这幅画似乎有感触,更加满意,他收起画卷道:“现在也还不能确定,带你回去之后我会让长老给你举行认亲仪式。”
“什么仪式能认亲?”秋意浓眼角抽搐,“不会是滴血认亲吧?”
“怎么会,我们好歹是仙门,怎会用凡人的土方子?”乔奈何道,“是专门的秘仪术法,不过确实需要取亲族鲜血与毛发作为媒介。”
“我哪儿来的亲族?”秋意浓想也不想道,“我都父母双亡了……”
一说,还有那么点可怜,虽然她以前从不觉得。
乔奈何指了指自己,“我,你哥。”
秋意浓一个扫堂腿扫过去,“少攀亲戚!”还哥呢,上一次带人来追杀她和夏绚,这次该不会是什么请君入瓮的阴谋吧?好低级啊!
乔奈何敏捷躲过,“真的,表哥的哥!”
“你有什么证据?!”
乔奈何再度打开画卷,指着画上男子道:“你不觉得我跟你爹,也就是我舅舅很像吗?”
确实像,连气质都肖了几分,凌然正气。
可秋意浓还是觉得这就是个打架不行改为诈骗的追杀者,抽出枫杀打过去,“像你个头!谁知道这画是真是假!”
乔奈何不敢再对她动粗,只能躲闪,“长兄如父,你大逆不道!”
“我可去你的父!少给自己抬辈分!”秋意浓把枫杀舞得虎虎生风。
一个追一个逃,倒像两个欢乐儿童。
夏绚见秋没有危险,就不曾阻拦,他很会抓重点地在心中咀嚼一个词汇:‘表哥?’
第59章 仙门邪神-10 夏绚说秋妖女是个好姑……
九蛇山, 隐世仙门,乔家。
乔家主有三个儿子,长子天资出众, 次子风流倜傥, 幺子却是个病鬼。
这幺子名叫乔奈雅, 据说乃一早产儿,自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 这些年更是缠绵病榻, 隐约有早夭之兆。
一个月前乔奈雅在山顶忧思徘徊之时不慎落崖,虽因体内灵气护体, 没有一命呜呼,却也一直昏迷在床。
他同母的姐姐,乔寒玉日夜守在他塌边, 一刻不曾放松地照料着他,耗费灵力灵药, 总算把他给救醒了。
见弟弟睁开了眼睛,素来阴沉内敛的乔寒玉露出惊喜的笑容, 声音却带着一丝哭腔:“你终于醒了, 弟弟!”
她一把将乔奈雅搂入怀中,狠狠拥抱, 不舍松手,“姐姐还以为你这回醒不过来了!真的吓死姐姐了!”
“姐……姐……”乔奈雅嗓音滞涩, 神情恍惚, 双手颤抖而迟疑地回抱住姐姐, “你不是已经死了么?这里是地府么?”
“什么死不死,姐姐这不好好的么?你也好好的呀,这里是咱家啊。”乔寒玉道。
“家……”乔奈雅环顾四周, 发现果然是自己寝屋的样子,他扶着自己的额头起身,“可我不是已经……”乔三公子心思百转,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面露恍然之色。
“我可怜的弟弟,”寒玉抚摸着乔奈雅的头,“你一定是被噩梦魇住了。”
“是啊,”乔奈雅低着头,墨瞳中闪过一抹鬼魅艳紫,“是噩梦,很可怕很可怕的梦。”
姐弟相拥,场面本该温馨,然而他们投在墙壁上的影子却透着古怪,病弱少年的影子像是被群蛇环绕,漆黑的蛇影在墙壁上妖娆地舞动。病气与药味弥漫的阴暗房间里,不可名状的恐怖气息蔓延开来……
满心只有弟弟安慰的寒玉却并未察觉,只为弟弟的苏醒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别怕,有姐姐在呢。”
“是啊,姐姐还在,”乔奈雅意味不明地道,古怪的紫瞳早已变回原色,清湛湛的,“真好。”
*
追寻自己的来路是人的本性,所以秋意浓虽然对乔奈何不甚信任,却还是抱着一丝希冀跟着去了乔家。
乔家在九蛇山的最深处,这里因为阵数的缘故,终年云雾缭绕,可见度极低,也显得仙气凛然。
“这里步了迷阵,一般人进来,走一圈还是会回到原地。”乔奈何解释说,“只有乔家自己人知道如何在这迷阵中自如来去。”
“哦,不就鬼打墙嘛。”秋意浓不以为然,她觉得还是天玄派的结界牛逼,却不知这破阵的路线远比破结界的手印要复杂的多,千百年来都没外人能破这乔家迷阵。
乔奈何懒得跟她说道,“跟紧点,别走散了,到时候要你表哥我来捞你。”
“切。”
闷头走了好一会儿,秋意浓眼前蓦地云开雾散,出现一片先秦风格的建筑群,色调沉厚,到处装饰着青铜,连巨大山门都是巨青铜铸造的,岿然霸气,金碧辉煌。
秋意浓有些被震撼,相较而言,天玄派的雅致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来之前,她以为会看到“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的桃源画面,哪知实际上见到的却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的宫阙般的画面。
“所以你家是个小阿房?”秋意浓嘴上不饶人,“可以啊,人间土皇帝啊,‘表哥’。”
乔奈何给了秋一个眼神:没见识就少说话。
入了上门再逐级往上走,路上遇到了不少乔家人。他们的建筑古朴,穿着也很古朴,是先秦风格的标准汉服,见了乔奈何,各个都要躬身作揖喊一声“大公子”。
一位白衣少年登登跑下长街,兴奋的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可把奴儿给担心坏了!”当他注意到秋夏二人时吓得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妖女!魔头!”
少年正是那日摆困天阵者中的一员。
“斯干,不得无礼,”乔奈何训斥,“这两位今日是府上贵客。”
少年斯干大惊失色,“贵贵贵客?”他不能理解,三天前还是敌人家伙,今天怎么就成贵客了呢?
但少年只是家生子、子弟兵,不能置喙大少爷的英明决定,只好让道,展臂躬身,垂眉顺眼地道:“那么,贵客们这边请——”
不知是府内有不准用术法疾行的规矩还是什么,总之乔奈何是带着两人一步一个脚印,一路走到最高的那栋楼阁前。
阁名“惊天”,飞檐斗拱,犬牙般的檐角装饰着青铜铃铛,风起,玲玲作响,震得秋意浓的耳朵发麻。
这是主人家住的地方?秋皱眉,不怕夜不能寐吗?
乔奈何解释道:“这里是会客的地方,你们在这二楼等着,我母亲等会儿就来。”
秋意浓恍惚的意识到,自己可能马上要见到亲人了,也就是她素未谋面的姑母。
乔奈何去叫卫夫人了,秋意浓和夏绚自行上楼。
秋忽然握住夏的手,一边上楼,一边说:“夏绚,我有些紧张。”
夏绚一直当着老实人背景板的角色,这会儿终于有了机会说话,他温声安慰道:“有什么可紧张的呢,若是局,我就带你杀出去,若不是,你就有真正的亲人了。”
“是啊,可就是这样我才紧张。”秋意浓真的紧张了,她连牙齿都有些打战,“你说姑母……假设我真的有姑母,她会喜欢我么?我脾气不好,任性,不会做家务,懒散,还爱打人,不是个好姑娘……”
夏绚打断,“谁说你不是?”
“我是好姑娘?”这话说出来,秋意浓自己都不信,语气充满了自我质疑。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二楼了,二楼的内置古色古香,有着先秦时期独有的厚重。
夏绚看向自己被牵着的手,脸上浮现桃花般的绯红,“你当然是个好姑娘,你其实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秋意浓满脸震惊,‘夏绚,你是瞎了,还是脑袋坏了?’
‘算了,’秋意浓接着想,‘这家伙不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我这辈子又没欺负……没那么使劲儿地欺负他,所以才给他造成了这种误会,也不枉费我手持剧本、穿书一场。’
如果秋知道,夏绚其实比她还清楚前世发生了什么,大概会真觉得他脑袋坏掉了。
秋对于前世之事,只不过像是读了一本书、看了一场电影,有个概念而已,并未亲身体会,然而夏绚却被那些身临其境般的记忆所困扰,他甚至能“重温”前世她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他背上的触感与疼痛,记得她那些难听的讥嘲:
“前第一仙门首徒?怪不得你天问派会没落至此,连首徒都不过如此,想来其他门生更是废物。”
“夏绚,你总是为他人作嫁衣,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夏绚,你的修为提升怎么那么慢,跟乌龟似的,你就算努力一辈子,也赶不上我的天哥哥。”
……
可他望着给他带来这些糟糕记忆的明艳女郎,还是说出了“你当然是个好姑娘”这样的瞎话。
夏绚真的很喜欢秋意浓,所以只要秋对好稍微好一些,稍微看看他,他就满心欢喜,不计前嫌。
秋意浓再迟钝,也看出了此刻夏绚眼中快溢出来的满满情谊,“夏绚,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秋羞愧起来,她知道,如果不是从系统那得知了剧情,以自己那嚣张跋扈、慕强厌弱的性子,一定不会善待夏绚,言语贬低是必然的,还会听从反派养父的安排,对他不利。
可就是这样坏心眼的恶毒女配,仗着知道剧情,偷偷获取了主角的好感,这种感情简直就像是从命运那偷来的。
秋意浓自己给自己建立了一道墙,不过好在她并不是很扭捏的性子,决定如果夏绚真心喜欢自己,那她以后对他加倍,咳咳,稍微再好一点就是了。
就在两个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秋妖女难得含羞带怯的时候,恼人的清咳声响起了,秋夏二人双双怒视来处——
楼梯转台上正站着两人,一位还是乔奈何,咳嗽声就是他故意发出来的,另一位是雍容华贵的夫人,梳着端庄的瑶台高髻,穿着香妃色的淡雅曲裾,大抵也修炼仙术,容颜保持在三十岁左右,即美色未衰,又有成熟韵味,是秋意浓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所不能达到的风姿。
卫夫人是卫家一脉相承的端方模样,兼有一双标配似的凤目,却是像是秋意浓的亲戚。
秋意浓下意识的后退让道,难得显得乖巧。
卫夫人拾级而上,来到秋意浓的身边,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看着看着凤目就泛起泪光,“像,真的像……”
秋意浓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姑母”,反应过来之后咬了咬舌尖,心说自己这认亲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这还没鉴定呢!
卫夫人却落下泪来,“好孩子。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姑母见到你了,以后这里就是你家。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怕,有姑母和乔家做你的后盾。”说着将秋意浓揽入怀中,素手轻拍她的后背,温柔无比。
第60章 仙门邪神-11 父母一辈的故事[划重……
被卫夫人拥在怀里后, 秋意浓怔忡。她的生命里一直缺失着这样的母性之爱,一时之间僵木住,不知作何反应。
她第一次看清生母的容颜, 还是通过一卷早已泛黄的画卷, 对养母倒是有印象, 养母不喜她,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疏离与尴尬, 后来养母也死了, 她的生命中似乎只有秋千山那样压在头顶的父权。
卫夫人能感觉到秋意浓的僵硬,但丝毫不介意, 她松开了秋,抹了抹眼泪道:“吓到你啦?是姑母太唐突了。”
虽然这边基本已经认亲,但乔奈何还是很严禁地请来长老来执行确认血缘的术法仪式。
像是天平的金属秘密仪器被摆在桌面上, 长老请秋意浓和卫夫人各自取一滴血、一根发。
秋意浓虽然觉得这依旧像是滴血认亲,却到底是相信玄法, 依言,将用火燎过的小刀片划破指腹, 凄迷的鲜血落在白瓷上发出细小的“啪嗒”声。
左右两边的小盏都有了一滴血和一根发之后, 连着小盏的金属臂开始上下摇摆,而后前后画弧, 最终疯狂旋转……
过了令人感觉十分漫长的片刻后,在众人屏息的凝视之下, 天平终于恢复了平静, 托着滴血白瓷的两支金臂一高一低, 再不变动。
秋意浓忧心忡忡地问:“这代表什么?”
她担心这一切都是误会,她根本就没有姑母和表哥,她永远是无根之萍、举目无亲的孤女。
长老抚须笑道:“这高的代表长辈, 低的代表晚辈,金臂停留在一个面上,说明这位姑娘和夫人确实有亲缘关系,且是近亲。”
秋意浓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卫夫人,眼底焕发出光芒,嘴角洋溢着欢喜之意,真情实意的喊了一声:“姑母。”
“诶。”卫夫人也笑了,执起秋意浓的手,“你可想听姑母说一说你双亲的故事?”
“想。”秋妖女的声音竟然透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夏绚、乔奈何和长老三人顿时成了多余的,他们很知趣的一起退下了二楼,将时间留给那对刚相认的姑侄。
“当时候啊,大家都很年轻,就像现在的你们一样,都意气风发,也都争强好胜。”卫夫人望着少女青葱绝艳的容颜,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他们,不由笑了起来,目光更显怜爱,“当时你父亲、你姑父和那修真仙陆上的秋公子都是当时俊杰,似敌似友,互相争锋。
“而当时的红颜也很多,有那金陵湖畔的名妓李湘君、九蛇隐门的杀手乔冬、云中城上的散修白若梦,还有你的母亲,西域圣铃门的绯衣妖女朱颜。”
卫夫人说起了十几年前那些风起云涌的英雄传说,以及那令人唏嘘的红颜悲歌。
圣铃门的性质跟乔、卫两家相似,是邪宗在人间的行走,虽然立足于凡人武林,门人却修习妖法,凭借着远高于凡世武修的能耐,祸乱四方。
那时修真大陆的邪宗未成气候,连后来赫赫有名的合欢宗都还不足以令人高看,甚至因手段的不入流而备受正道鄙薄,因此当时仙门最大的麻烦反倒是人间的圣铃门。
朱颜虽是妖女,却生得闭月羞花、人畜无害,匿了身份闯荡江湖,惹得无数少侠醉心于她,其中包括了卫浮生和秋千山。
“甚至你姑父当年都盯着她看呢。”卫夫人以调侃的语气道。
秋意浓瞳孔震颤,忧心姑母会因这一层跟自己有所隔阂,可卫夫人笑得云淡风轻,“不过你姑父素来骄傲,周围又不缺红颜知己,见你母亲没那个意思,就歇了心思。但是那天问派的秋公子啊,却始终不肯放弃呢。”
秋意浓想到秋千山那张肃穆无情的老脸,无法想象他也会有当痴情舔狗的青春岁月。怪不得后面要害死她生父,显然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了。
卫夫人又道:“人称‘云中仙’的白若梦也是位绝代的美人,以清澈绝尘的姿容冠绝整片修真大陆,却独独痴恋秋公子。于是那几个人啊,就形成了连串的锁链,难解难分。”
“这么狗血。”秋意浓吐槽,‘酸痛青春么?’
不过意外的,父母一辈的狗血故事十分吸引她的注意,她双目紧盯着卫夫人,就像是听童话故事的小孩,然而故事接下来的发展却一点也不童话。
朱颜的妖女身份最终还是暴露,众人哗然,当时的仙门掌权者们一致认为要杀了她以儆效尤,而圣铃门和武林、仙门的矛盾也恰好被推向了巅峰。
当时有不成文的规定,修仙大陆与下界相隔,不可轻易干涉下界的事,圣铃门明面上又只是人间门派而非修真邪宗,所以天问、天玄等门派不得插手,只有乔、卫两个扎根于人间的隐门能与之对决。
卫浮生舍不得动手杀她,所以在短兵相接的战场上,千钧一发的关头,他反水了,直接抱着美人反杀了出去,从此他从隐门第一贵公子变成了令人唾弃的叛徒。
“秋千山既然那么喜欢我母亲,为什么不出手保护她?”秋意浓不满道。
“怎么说呢,”卫夫人斟酌道,“两人性格不同,我兄长看似刻板,像是按照‘大侠’的模子刻出来似的,实则心中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和道,而云中城的秋公子看似潇洒不羁,实则过于依赖门派,得门派的好处太多,不舍放弃,不敢忤逆,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带走了心上人。”
秋意浓忽然觉得年轻时的秋千山有些惨,但又很活该,谁让他连反抗家族都不敢呢?换成她,她也会喜欢上那个为了自己对抗天下人的英雄。
她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夏绚的身影,那人玄衣绝世,是人人忌惮的魔头,可当他回眸看向她时总是那样温柔……
卫夫人一看秋意浓脸上的红霞和堕入迷蒙般的眼神,就知道这小丫头情窦初开了,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心中祈愿道:‘但愿哥哥的孩子能有一个好结局吧。’
那之后,朱颜和卫浮生结伴逃亡,圣铃门被灭之后,只能亡命天涯,就像是现在的秋意浓和夏绚一样。
后面的剧情,秋意浓曾听鬼神君说过,经卫夫人补充描述后,她才知道,原来母亲朱颜难产而死之后,父亲独自带着小小她躲避追兵,中途托孤,最终被包括卫家在内的正道大军包围,力战而死。
卫夫人刻意忽略了一段,那就是卫浮生带着小秋意浓分身乏术,被小人重伤,因此才在最终之战中落下风的,她怕小秋知道后伤心自责。兄长都已经过世了,没必要叫侄女为此不好受。
可就算只听了删减版,秋意浓也很感动,她人生第一次意识到:她的父母原来是爱她的。
光是想象,她都能想到当时的卫浮生有多难,一个大男人独自带着孩子,还要躲避追杀。
秋意浓凤目泛红,眼底有了泪光。
卫夫人跟着也红了眼,抚摸侄女的发顶,“我们那一代啊,几乎没有一个有好结局。”
秋千山虽然如愿继承了天问派,却只能看着心上人跟别人生死相随,最后按照家族意志娶了素未谋面的名门之女。
白若梦虽容颜绝世,却没有家世背景,最终也没能嫁给秋千山。她当着城民与秋公子的面,断发明意,转身投入了合欢宗,成为这世间最清纯也最放/荡的妖女——也就是后来的合欢宗宗主。
卫夫人深居闺中,不曾沾惹那些玄门风云,但因卫家曾经的荣光与自身端庄的美貌被乔忘川看中,勾得她春心萌动之后,自己跟卫家主说要嫁给他,却不想多情男儿自是薄情郎……
‘要非说谁的结局大好的话,那就非我夫君莫属了。’卫夫人在心中苦笑道。
秋意浓没想到上一辈的故事会全是刀子,心下如刀绞,就像是读了一本虐文,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可难过有什么用呢?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过去很久很久了,红颜都成了枯骨,英雄也成了传说。
*
“掌门。”天之歌跪在秋千山座前,“十大门派中有八门表示退出却邪盟,我等该如何是好?”
油灯如豆,火苗被窗外吹来的惊风所扰,微微摇摆,灯光映着中年修士锋利而略带沧桑的面容,他许久没有说话,神情随着灯火游离,半晌说了一句无关的:“六月七,不知今年南山的剪秋罗开的可好。”
天之歌愣了愣,不知道秋千山为什么问这个。剪秋罗是凡间的一种花,又名“汉宫秋”,颜色绯红,美艳不可方物,花朵簇生成团,天生一副锦绣模样。
南山则是天问派的后山,那里只有禁闭室,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门中之人很少去那里,去则意味着犯了错事,天之歌这种门派表率自然很少去,他甚至不知道南山还有那种凡花。
秋千山睨了他一眼,似乏了,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此事再议。”
天之歌告退,阖门。
待天之歌离去后,秋千山却推门而出,在不待任何仆从的情况下,放弃遇见,亲自拾级而上,来到南山之巅。
山坡东面生着大量剪秋罗,连夜色都压不住的艳丽深红连成片,它们不管不顾地盛放在这仙山之上,不问岁月,自赏芳华。
秋千山的目光沉沉地投注在那片深红上,眼神竟有几分伤感,“你可会怨我?”他对着花自言自语,“可他一点都不像你,一点都不像……”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充满了哀凉。
秋千山对秋意浓的感官是十分复杂,她即是他心口朱砂痣的女儿,也是情敌的女儿,所以宠她,也恨她,尤其是看着她越长越像她的父亲。
小时候的秋意浓还没张开,性格也明朗可爱,笑起来的时候还会有尖尖的虎牙,很是可爱,恍惚之际,秋千山总觉得朱颜还活着,转生成了这小小的红衣女童。
可后来呢,她的眉眼、她的鼻唇,连那恃才傲物、睥睨众生的神情,都像极了卫浮生,让他嫉恨得咬牙切齿的卫浮生。
秋意浓的骨相完全随了那个曾经惊艳过世间最终却不被世人记得的青年,眉眼深刻,鼻梁高挺,整体风格大气英美,唯有不点而朱的唇色、眼角天然的一抹深红随了母亲。可若撇开这些细节不提,她根本不像是朱颜的女儿。
朱颜那是始终带一点婴儿肥却明眸皓齿的相貌,美得稚艳,眼波流转之际浑是烂漫无邪,偶带慧黠,连死时都还是娇俏模样,所以她初入江湖时谁也没想到她会是圣铃门的妖女。
一开始秋千山也曾想过要善待秋意浓,想借她思怀佳人,给她套上漂亮的红衣,却发现越看越不像,连眼睛都不像——朱颜是星辰般的杏目。
他刻意将秋意浓养得骄纵,往妖女的方向养,希望她的性格能多像一些她母亲,可秋意浓的这种骄纵还是跟圣铃妖女不同。
朱颜也使鞭,却总是小打小闹,跟撒娇似的。秋意浓的鞭子抽起人却要人命,跟她父亲的剑一样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最终,秋意浓变成了一个糟糕的象征,象征着少侠和妖女生死相随的武林佳话,象征着正道魁首在感情上彻底的失败。
她成了朱颜爱卫浮生的如山铁证。
这实在太令他痛苦了......
由是,秋千山将对情敌的仇恨转移到了他女儿身上。
他逼迫小小年纪的秋意浓去参与杀戮,手染鲜血,心里想的是:卫浮生,你不是一直认为自己才是‘正’么,不是觉得全天下人都是错的,只有你才是对的么?那你好好看看你的女儿,看看她到底是对是错、是正是邪!
秋意浓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像是一只意识到身下是罗网的蝴蝶。哪怕蝴蝶只是振翅,还未挣脱罗网,罗网的主人去已经如临大敌。意识到快控制不住秋意浓的秋千山心生杀意。
她的骄傲叛逆,她的天生反骨,简直跟那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男人一模一样!
所以,“杀!”“杀杀杀”“我一定要杀了她!”这样的想法占据了秋千山的脑海。
但秋千山的想法遇到了重大的挫折。
本来却邪盟声势浩大,就算一时半会无能奈何秋意浓和夏绚,时间一长,他的人精确锁定了他们的位置之后,兵卒如流,自四方汇聚,定能瓮中捉鳖,然而如今隐门之主乔忘川竟亲自传音至整个修真界,叫停所有人的行动,这无异于公开保护秋意浓,叫谁都不敢动他!
乔忘川本来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甚至在简单的会谈之后,一口答应要派乔家人捉杀秋夏二人,如今却反悔,反过来包庇邪魔,想来是已经发现了秋意浓的身份。
乔家毕竟跟卫家是姻亲关系,当年围杀卫浮生的局,乔家也没有参与,如今公然保护秋意浓也在情理之中。
乔家不知凭借了什么秘法,门人修炼速度奇快,人均高出修真界二三阶,金丹遍地走,杀魔如屠狗,十大玄门哪怕联合起来都未必能倾覆了乔家,所以接二连三表示退出却邪盟,如今只剩下天问天玄两门,已然成不了气候。
秋千山失神地望着满地深红,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而后惨笑了起来,“我秋千山一生拼搏,又收获了什么?佳人已逝,仇敌早故,故人们都站在对立面。最后,不惑之年只能杀一个小姑娘出气,却还百般不成。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当这个掌门,当这个仙门之首究竟有何意义?!为何我当年要执着于它,若非如此、若非如此,呵哈哈哈………”
他的笑声逐渐疯狂,而后忽然拔剑,斩落一地锦绣,而后鬓发散乱地跪在残红之中,捧花而泣。
第61章 仙门邪神-12 夏醋坛子
乔忘川虽然在感情上很渣, 但信义方面还可以,答应了卫夫人要保秋意浓,就真的保了, 而且雷厉风行, 一下子就将讯息传遍了修真大陆, 之后也将秋意浓当做正妻的娘家人对待,奉为上宾, 并在首宴上将她介绍给了其他人。
桌上一明黄衣裙的豆蔻少女咋舌道:“你就是那个将整个修真陆搅得乱翻天的秋意浓, 那个妖女中的天下第一?”
秋妖女的名头已经响彻了修真,世界, 连隐门中人都略有耳闻。
“暖玉,不得无礼!”乔忘川呵斥。
乔暖玉吐了吐舌头,甚是娇俏。
乔忘川下巴抬了抬, 指向乔暖玉,“那是本座的幺儿, 年纪小,被宠坏了。”
乔暖玉做了个鬼脸, 然后趁着父亲不注意, 给秋妖女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乔家主依次介绍了桌上的人。
“幺儿旁边那个是本座二女儿,叫寒玉, 年纪与你相仿。”
乔寒玉是跟乔暖玉相反的风格,面容虽然干净姣好, 却天然暗黑风, 内敛冷漠, 叫到她也只是点点头。
“然后再旁边就是温玉,也是你姑母的亲女,你平日里可多去她那厢走动。”
乔温玉看起来有二十一二, 温文尔雅,冲着秋意浓莞尔一笑,“好妹妹,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都可以跟姐姐说。”
秋意浓从善如流,“好的,表姐。”
温玉身边坐着的就是乔奈何,这个自然不需要介绍。乔大公子也完全不打算参与这种餐桌社交,一个人吃的稀里哗啦,毫无大家风范,看得乔忘川是眉头抽搐。
“何儿,这还有客人在呢,你收敛点。”乔忘川压抑着怒火。
他是早习惯了长子在吃方面的贪婪,生气了会骂乔大是猪妖转世,所以哪怕长子在自己之前动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不想在秋意浓这个“外人”面前,显得自家儿子没有教养。
乔家主的威严还是在的,乔奈何立马停筷,且滑跪式道歉,“对不起,父亲,我错了。”心中却不以为然,他跟秋意浓打架都打过两回了,在她面前,还有什么维持风度的必要?
乔奈何旁边是一位青衣公子,古代一般着青衣意味着是身份卑下之人,但这位公子却着在主家饭桌上,且风度翩翩,一双狭长的眼睛跟乔家主的是一模一样,但含了七分笑意三分情,风流自蕴。
“那位是我次子奈莲,取青莲之意。”乔家主似乎对次子颇为满意,谈到他时语气多暖和了几分。
想来,乔奈何虽然是全家最有希望的年轻人,但并不是最受宠的,乔家主显然更喜欢跟自己很像的二儿子。
说起来当年乔忘川和卫浮生还是一时瑜亮的宿敌,乔奈何生得又像他舅舅,乔家主不讨厌这个儿子已经算心胸宽广了。
大概是有长辈在的缘故,乔奈莲只是简单的打招呼:“秋姑娘好呀。”但却是玉扇轻扇,眼波流转,眉目传情,似是勾引。还真别说,这色气满满的眼神,把秋意浓看得心头一跳,脸都快红了,她赶忙扭过头去,然后就对上了夏绚略微阴沉的视线。
好吧,夏绚脸都黑了。
秋妖女心乱如麻,赶紧再转头,“那二公子旁边那位,想必就是小公子了吧?”
那是一位深紫衣裳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跟乔寒玉一样走暗黑系路线,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予人阴沉之感,不过皮相十分出众,面如好女,雌雄莫辨,是秋意浓以前特别喜欢的那一款。
天之歌就可以被形容为“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这位少年也是如此,且精致度奇高,如琢如磨,眼角还有一颗嫣红泪痣,一副忧郁薄命的面相,格外惹人怜惜。
夏绚注意到秋多看那少年两眼,于是脸更黑了,心中醋坛子不但被打翻,还底朝天,酸味四溢。他想到秋意浓一贯的品味,想到天之歌和秦飘渺,顿时危机感上来,都快坐不住了,一不小心把筷子都给握折了。
可惜秋意浓的视线并不总追逐夏绚,所以没注意到,反倒是乔夫人、乔奈何和乔温玉都注意到了,三脸“哦豁”。
乔忘川似乎十分不喜自己的幺子,皱了皱长眉道:“对,那是奈雅。”然后就没了,转而介绍起乔奈雅旁边的人,“那是本座的二夫人,李氏。”
李夫人袭了一身清嫩无比的裹柳色,容色清雅,举止婉约,一口吴侬语,嗓音细柔至极,“秋姑娘,你既然是卫姐姐的侄女,那便也是我的侄女了,以后卫姐姐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尽管来找我。”
这话秋意浓听着感觉怪怪的,“我姑母为什么会不在?”
李夫人愣了愣,“卫姐姐也许偶尔也会出山呢。”
卫夫人满脸写着“并不会”,却很照顾气氛地打圆场道:“李氏说的对,反正若你找不到,自是可以找你哥姐或者这位,李氏算是家族的大管事了,你要银子票子都可以管她要。”
李夫人的表情一瞬间的难看,不过迅速掩盖了过去,抬手掩唇笑道:“呵呵,是呢,小秋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提。”
“好的,二夫人!”一定的,二夫人!
秋意浓盯着李氏的眼神发光,如狼似虎,一看就是不会省钱和客气的主,李夫人的素手再也掩盖不住自己脸色的青。
乔忘川看出自己的小妾吃瘪了,却并没有出言维护,反倒是一脸看戏,觉得能看到长袖善舞的李湘君吃瘪,也算难得一见的奇事。
卫夫人很少故意对付李夫人,这次大概是为了维护孤苦伶仃的侄女,所以失了平日里的大度,反倒叫乔家主觉得有趣。以前的卫夫人,就像是套着大家闺秀或者主妻壳子的木偶,完全看不出她自身的特点与性子,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之后,他只觉得乏味。
秋意浓发现乔家在座的只有两位夫人,刚想脱口而出的问,但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云中城了,她也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小姐了,遂闭了嘴。兴许那位夫人地位很低呢,兴许也难产而死了呢?她决定私底下问问乔奈何。
乔家主介绍完所有人之后动了筷,这下所有都可以吃了,乔大公子如蒙大赦,下筷如风,筷子几乎要成残影,让人疑心是否加持了灵劲,然而另一双如风一样呈残影状的筷子跟它们撞在一起。残影停住了,终于无灵力加持的肉眼也能看清那两双筷子了。
“我的肉。”
“我先夹的。”
表兄妹对视一眼,宛若见到了前世死敌,明明周围还有很多肉块,他们却非要逮着那块红烧肉不放,互相较劲起来,还真加持了点灵力上去,来使肉块朝自己的方向偏移,要不是乔家主还在场,他们只怕要为一块肉打起来,并且各自狂甩诗符的那种。
乔家主看着长子的目光已经不善了,乔夫人赶紧道:“何儿,对妹妹要谦让。”
乔奈何只好恋恋不舍地放弃那块即将到嘴的红烧肉,“好吧。”心里嘀咕着又要谦让,让一个妹妹不够还要让两个,有妹妹真麻烦。
温玉想到儿时被哥哥抢走糖葫芦然后哇哇大哭,而哥哥被娘亲痛骂的事情,忍不住扑哧一笑,并及时掩嘴。
秋意浓吃到了她认为最香的那块肉,吃得嘴唇发亮,油光光的,表情幸福,是乔奈何眼里耀武扬威的可恶嘴脸。
之后两个人依旧是残影攻击,本来秋意浓吃饭没这么快的,但眼看着好吃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担心慢一点没的吃的她,只好加快了速度。
其他人貌似对吃食都不大上心,各个清心寡欲的样子,扒拉两口就开始喝茶,然后看两个贪吃鬼用筷子互相斗殴。
“我的!”
“我先!”
由于他们斗气的样子实在太过于幼稚,夏绚对乔奈何的戒心直线下降,跟大家一起喝茶看戏起来,中途他看了乔家小公子一眼。那位是在场唯一不看戏的,一直低着头,既不吃东西,也不参与到大家的谈话中来,气质阴沉却存在感薄弱。
本来正在跟乔奈何抢菜抢得正幻,却被熟悉的清润少年音给震惊了。
【快,执行任务,去结识一下那位夏公子。】
那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坏心,似乎急着看好戏。光是靠那声音,秋意浓就能脑补出一张狡黠狐狸面。
她放弃即将到手的烧鸭肉,举目搜寻,想要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另一个声音响起,【我不想。】
第二个声音相对低沉许多,有青年感,沙哑磁性,略显惑人。
秋意浓确信在做没有人开口那三字——‘脑内音?’
少年音再次劝说:【不,你想。那可是全天下气运最强的人了,就算只是跟他做个朋友,你也能沾上不少福气呢。】
青年音不屑道:【我不需要。】
少年音:【你需要,要知道你这可是薄命早夭的命格,你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么?还是说你还想要再被你大哥杀死一次?】
乔奈雅微微抬头,狠狠地瞪着乔奈何。后者有片刻的警觉,确认周围都是亲人之后放松下来,沉浸在美食的海洋里,乐不思蜀,还冲秋意浓挤眉弄眼,“怎么,吃饱了?你们女孩子战斗力就是弱。”
秋意浓意识到那些声音都来自乔小公子,那小公子才十五六岁,内心的声音却成熟性感,看乔奈何的眼神十分怨毒,但掩饰的也很快,迅速低下头去。
【不会了,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乔奈雅在心底说,【但我也不需要借他人的气运。】
【那可不一定,你可是命定的boss,】少年音道,【想翻身可没那么容易,没有本系统的帮助,你十有八九还是会是跟原著一样的下场。】
‘系统!’秋意浓震惊。她本来就觉得那个少年音很像鬼神君,连阴阳怪气的语气也一模一样,如今亲耳听见他说自己是系统之后,彻底惊了。
她差点没掀桌,‘去你呀的系统!中途掉线也就算了,我就当时空长途信号不好,你半道换主算什么个事儿?有你这么做系统的么?!太不靠谱了,太不负责任了!大渣统!’
脚踩两条船的系统,鬼神君似乎听到了秋意浓的心声,呵呵一笑,毫无诚意道:【糟糕呀,被发现了~】
周围人都发现了异常,原本像小孩子一样跟乔奈何抢饭吃的秋意浓忽然不抢饭了,转而瞪着乔奈雅,凤目都快等成铜铃了,双手撑着桌面,看起来像是要随时暴起。
卫夫人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秋意浓尴尬地放下手,“我没事,就是有点吃撑了。”
卫夫人:“要不,你先下桌出去走走,消消食?”
秋摆摆手,“不,不用。”她打算好好听一听乔小公子脑内的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宴席未散,主人家还没说不吃了,客人就先自个儿走了,委实不太合适。
然而,乔小公子却突兀地站起来,“父亲,儿子还是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可否先行离席?”
乔忘川看也不看他,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见载着系统的乔奈雅要走了,再顾不上礼节,赶忙留下一句“姑母说的对,我是该出去消食了!失礼了!”然后就一溜烟跑了,也不管留下的人是什么表情。
“这孩子……”卫夫人无奈笑笑,“火急火燎的,性子倒是跟她娘一样。”
乔忘川当年对朱颜也有过好感,对此很是宽容地道:“是啊,当年的圣铃门圣姑也是这么来去如风,不过她相貌还是更肖她父亲。”也难怪秋千山不喜欢她了,他想。
至于夏绚……他又捏碎了新的筷子。
他起身跟家主与家主夫人请辞,“在下也差不多了。”
见客人都要走光了,乔家主难免觉得扫兴,却也不拦着,“也罢,这只是家宴,你们不必过于拘谨,吃饱了想散的就散了吧。”
席上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唯有乔奈何独自战斗到底。
第62章 仙门邪神-13 关于系统的部分真相……
秋意浓追着那深紫色的身影出去, 却在花园失去了他的踪迹。
乔家的花园很大,跟皇宫御花园有的一拼,且因为术法的缘故, 各种季节的花都胡乱地开着, 姹紫嫣红, 争奇斗艳,芬芳馥郁。
秋意浓就在这花的海洋里迷了路, “海棠花, 怎么还是海棠花?”转了半天还是回到了原地,秋不信邪, 又朝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次,结果又回到了海棠林前。
最大的海棠花树前正立着一位鹅冠红衣的少年郎,少年正抬手折花, 折下来之后用手指轻轻拂过粉红色的花瓣。他的视线低垂,眼皮将魅惑的狐狸眼半遮, 显得他眉眼温柔。
这画面那叫一个诗情画意,秋意浓却是怒喝一声“鬼神君!”将枫杀抽打过去。
枫杀落在鬼神君身上的刹那, 鬼神君的身形变成了绯红的残影, 然后消失了。
秋意浓睁大眼睛,然后警惕地四下扫视, 却还是没发现鬼神君。
“在这里哦。”声音从秋意浓的头顶传来,她猛地一抬头, 发现鬼神君正在坐在自己后方的垂丝海棠树顶上, 双腿悠哉悠哉地晃动。
“这到底什么情况?你在我这边的任务还没结束吧?怎么这就换宿主了?”秋意浓仰着脖子质问鬼神君。
“执行任务是宿主的事情, 系统没有任务哦。”鬼神君道。
“狡辩!系统有辅佐宿主的任务在吧?”秋意浓喊道。
虽然她并不喜欢系统,也不喜欢被人推着做事情的感觉,以前读小说的时候想过宁可没有金手指也不想要当宿主, 但现在系统的存在与否关系到她是否能顺利回现代,所以她不得不计较起来。
“带不动,不带了。”鬼神君轻飘飘地说,然后轻飘飘地下来。
秋意浓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除了之前为了秦飘渺违背过剧情之外,也没做出过什么鬼神君反对的事情,可鬼神君神情冷漠,又绑定了桥小公子,看样子是真不打算带秋了。
秋意浓朱唇发白,但犹自强撑,“但是做事要有始有终对不对,哪儿有系统中途扔下宿主跑了的?还是说你根本不是系统?”一点也不专业!秋心说。
秋意浓通过小说,见过因为执行任务失败而被抹杀的宿主,见过只想老公孩子热炕头,不想快穿而被留在小世界的宿主,就是没见过任务做到一半被扔下的宿主!
鬼神君好笑道:“如果我不是系统,那我是什么呢?”
“你是……”秋意浓苦恼。
鬼神君确实不像系统,从未见过有系统在寄宿期间以人形在宿主面前现身的,有也是在任务完成、故事快结束的时候出现,但若他不是系统,却寄宿在被人的识海里扮演系统,那就
更令人匪夷所思了!图什么呢?还有那个直播间……
秋意浓想破头都想不通其中道理,‘总不会因为活久无聊,玩梗,拿人寻开心吧?’
“那我到底是不是你给送到这儿来的?”秋意浓干脆挑明了问,如果鬼神君送的,那他就有办法把她给送回去,她可以放下尊严求他,但如果不是……
鬼神君叹了一口气,“好吧,跟你说实话,其实送你过来的不是我,另有其人。”
“谁啊,这么缺德?!”
“一个比我更厉害的存在。”
“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就是系统。”
“别扯了!”
“好吧,一个热衷于cos系统偶尔给自己加戏的天道爪牙。”
“有你这么说自己的么?什么,天道?!”
“是啊,”鬼神君撇撇嘴,一脸不爽,“老天爷看你不爽,觉得你上辈子对待夏绚实在太残忍太可恶,所以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而我只负责将你引上正确的路。”
“所以你离开其实因为……”秋意浓已经有了猜测。
“是的,是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鬼神君的狐狸眼深深地凝视着秋意浓身后的来时路。
“阿浓!”夏绚的声音响起,秋意浓一转身就对上了青年焦急担忧的视线。夏绚快步走到秋意浓身边,“我听仆役说,这里很多地方都有迷阵,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里面,没有特定的步法是走不出来的。”
秋意浓紧张,“那我们怎么出去呀?”
“我向卫夫人要了这个。”夏绚抬手,他的食指上缠着一根红线,线落下来,连着一个小木牌,木牌褐底黑纹,焕发着亮光,光芒构成了一个箭头,似指示着方向。
“是迷谷?”秋意浓猜测。
山海经中有提到的,佩戴可防迷路的奇妙树木。
夏绚点了点头。
秋意浓想起鬼神君,扭头却只见垂丝海棠,不见那红衣狐面郎。
“你在看什么?”夏绚紧盯着秋意浓,似乎生怕她被路边的野妖给勾走魂。
秋意浓回过头来,冲夏绚笑笑,“没什么。”
夏绚很自然的牵起秋意浓的手,“走,我带你出去。”
秋意浓的笑容更深了。
其实她现在的生活挺好的,认了姑母、表哥和表姐,还有了一个值得牵手的人,或许比起了无牵挂的后世来,这里更值得她留下吧。
虽然她还是很念手机游戏机肯德基……
或许现代也会有卫夫人、乔奈何、温玉,还有她见过的西装版的夏绚,但秋意浓总觉得轮回之后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秋意浓悄悄握紧了夏绚的手,这个动作很细微,但夏绚还是察觉出来了,青年的耳朵泛起粉红色,嘴角微勾。
秋意浓却很不安。
她心底还有很多的疑问,比如直播间是怎么一回事,那些观众到底是谁,真人吗?总不会是鬼神君一个人演的吧?那这一人分饰的角有点多。
而且直播间确实有人打赏,虽然中途因为天罚之事,被取消掉了一部分奖赏,但她并不是没兑换成功过,夏绚现在手头那把哀霜还是她的粉丝送的呢!鬼神君总不会好心到发神兵利器给她吧?
还有乔奈雅是怎么一回事,按照方才他们的对话来看,乔奈雅应该是重生的,角色定位是boss,而杀死这个boss的人正是他大哥,乔奈何。
那按照重生小说的套路,乔奈雅定然会将前世的债一一讨还,那乔大饭桶岂不是危险了?!她好不容易才认了个哥哥,虽然会跟她抢饭吃,但也不想就这么又没了啊!
第63章 仙门邪神-14 乔家白月光、前天下第……
秋意浓找乔奈何了解了一下乔奈雅极其母亲的事。
二人本来站在惊天阁前, 乔奈何闻言赶紧将人拉到角落处,然后压低声音道:“你以后啊,少问乔姨娘的事情。”
“乔姨娘?”
“就是我三弟的生母乔夫人, 乔冬!”
根据乔奈何的说法, 乔冬是乔家家生子、乔忘川影卫/贴身侍女/填房大丫鬟/第一个女人, 以及当年的天下第一杀手。
总之是个赫赫有名又风格独特的女性。
乔夫人虽也面容姣好,不然也生不出寒玉、奈雅那样容色出众的孩子, 但她跟以色出名的李湘君、白若梦截然不同, 她出名的地方在于——善杀。
乔冬是修真者,也是杀手, 一个利用玄法,神出鬼没,杀人于瞬息之间的天才刺客、乔家利刃。
传说乔夫人一袭紫衣, 宛若鬼魅,又如杀神转世, 薄刃翻转之迹就是一条人命。
哪怕是修为远高于她的,也会被她杀死, 因为她的身形能匿于夜色空气, 存在感极其薄弱,可杀人于无形, 并轻松隐遁而去。
早年乔忘川就是靠着乔冬这一把锐利无匹而忠心耿耿的绝世杀器大杀四方,使得乔家名声鹊起, 风头无两。
乔家虽然本来就是立足于凡间的修真隐门, 但在乔忘川之前并非顶流, 卫家才是那个时候的修真界幕后大佬,然而就是有了乔忘川和乔冬这一明皇一暗后相互配合,再加上诸多机缘以及卫家的败落, 才将乔家推至如今的地位。
其中,乔夫人功不可没。
听到这儿,秋意浓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什么样的机缘能将一个家族推向巅峰?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天问。
但乔家主终归跟秋千山不同,后者更像是玛丽苏小说里的悲催男配,乔忘川,简直就是上一代的x点小说男主!种马款!
秋意浓虽然不喜欢乔忘川这种类型的龙傲天,但因为他是表兄生父,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比较关心乔冬的后来,“那怎么不见乔夫人?”
虽然秋不曾见过这位乔夫人,并且乔夫人地位卑微,到死都只是个妾,但这不妨碍秋觉得她是个女中豪杰。
秋总觉得当杀手的都很帅,女杀手就更帅了,真不知道乔家主那根筋搭错了,竟然要辜负这样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子。
乔奈何叹了一口气,“她早已仙逝。”
“天下第一杀手,还是出自修真隐门的杀手,怎会轻易死去?”秋意浓完全不能理解,难不成那天下第一的名头掺水?
“这谁也说不清,”乔奈何道,“我只知道当年她生下我三弟不久,同年,我父亲就将之前一直是外室的李姨娘娶进了门,甚是宠溺,乔…乔夫人大抵是心有怨气,当即自动请缨要去执行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他侧目,凝视着秋意浓,“一个叫整个卫家折在里面的任务,而乔夫人从那以后就再没能回来了,留在这九蛇祖坟里的也不过是一座衣冠冢。”
‘衣冠冢。’秋意浓对女侠的归宿留有幻想,希望只是乔冬厌倦了后宅生活,不想再当乔忘川的小妾,也不想再争风吃醋,假死逃脱。当然如果秋意浓是乔冬,她决计不会假死或赴死,肯定会直接掀了后宅,叫宅男、红颜二三四五都不得安生,要他们永无宁日!
秋意浓无端端就将故事里乔忘川的脸替换成了夏绚的脸,一想到他原本[划重点]有红颜二三四,就觉得分外生气,无名火起。
末了,乔奈何还说,“我父亲一直很惦记着她,所以你不管是在我娘还是在李姨娘面前,都莫要提起。”
‘怪不得要将我拉到这旮旯里,原来是不可说之人。’秋意浓心道。也就是说,那曾经与之生死与共的影卫乔冬是乔家主的白月光,重要性凌驾于卫夫人和李夫人之上。
秋能理解乔夫人,如果她的丈夫如此的见异思迁,她定然也会痛苦不已,不过处理方式不不同,乔冬选择自己赴死,秋定会叫渣男去死。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三弟看起来不受待见?”秋意浓又提出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光看那场家宴,秋就感觉不出乔家主对三子有任何好感,就仿佛那三公子是只恶心且讨人嫌的蛮蠊。
照理来说,那乔冬应当是乔忘川此生最深的遗憾,乔忘川不应该如此忽视他们的结晶才是,难不成这乔奈雅其实是隔壁西门叔生的?
“这事儿更是诡异,”乔奈何的声音更低了,“原本我父亲最疼爱的就是那个孩子,然后在他六岁之后,父亲就忽然不宠他了,转而宠起了我二弟,奈莲。”
‘六岁……’秋意浓心中喃喃,‘那一年一定发生了什么。’
重生文她不是没看过,这类小说的主角百分之百背负着悲惨的前世记忆,不然作者写他重生就没有意义了。
但再细问,乔奈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只道:“当年有一个重要的祭典,我三弟好像误闯了祭阵,惹得我父亲发了好大的火,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之后三弟被罚紧闭整整一年,出来之后就是如今这副沉默内敛的模样了,我父亲也开始对他不闻不问。”
‘祭典……’秋意浓对这个词感官很不好。
“你三弟为何要闯祭阵?”秋意浓歌追问。
“听说是为了一位叫优歌的族少,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乔奈何说,“毕竟是十年一次的大典,而且十分隐秘,只有家主和长老能参与。我当时也还小,所以并不知道全貌。”
‘十年前……’秋意浓分析,‘过了七月七,乔奈莲就是周岁十六。如果说他是六岁时闯了祭阵,那么到今年刚好是十年。’
秋觉得大事将近,因此眉头紧锁,心跳也变得沉重起来。
重生者一般重生的时间点都比较关键,通常是在大事发生之前。乔奈雅的人生至少有两个节点,一个是六岁闯阵那一年,一个是直接导向悲惨的这一年。
秋意浓想到上一世乔奈何杀了乔奈雅,而乔奈雅又是有系统加持的重生者,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表哥,你以后可千万要小心,对你这位三弟好一些。”
“为什么啊?”乔奈何不解,转而辩解,“我对谁都好的啊,不管是二弟还是三弟,我从未亏待过,三弟虽然是乔夫人的子嗣,可毕竟也是我的同族同脉的兄弟啊,还能亏待他不成?”
‘话虽如此,可你前世终究还是亲手杀了他啊。’秋意浓心道,却无法告诉乔奈何。
她处于鄙薄和怜悯,摸了摸乔奈何的脑袋,后者猝不及防没来得及躲避。
乔奈何是家中嫡长,虽偶尔脱线,但都被当做大哥尊敬,哪儿会有人如此肆无忌惮的抚摸他的头顶,哪怕是他的母亲,在他成年之后都不会这么做了,一时怔忡,不明所以。
而这亲昵的一幕却被夏绚看了个正着。
夏绚心中响起了一个妖魔似的声音:‘你看,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会喜欢上别人。你啊,浑然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那个妖女,本就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她。所以你干脆就放弃吧,不然你多可怜啊。’
“住口!”夏绚大怒,心头却酸涩无比,携着一生两世的不甘。
自从他吃了那令他直升问天境界的丹药之后,这仿佛心魔的声音就出现了,使得他不堪其扰。
夏绚的眼睛死死盯着秋意浓和乔奈何。
表兄妹相处融洽,周遭弥漫着温馨的气氛,是旁人无法插入的,一时间,夏绚心头酸涩,像是吃了未熟的樱果,他闭了闭眼,想去忽略自己心头的疑虑。
心魔说出来的不过是他不敢承认的心声罢了。
秋意浓若有所绝,回眸就见那永远像是影子一样的玄衣身影,以及那张清冷却矜贵的脸,“夏绚?”她欣喜道。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每当见到夏绚,她由心而生地欣喜,就仿佛心上有一片花原,春雨来时、阳光照时,就绽华吐馨。
见到秋意浓明艳的笑容,夏绚的精神镇定了许多,那心魔细细碎碎的呶呶不休也随之变得模糊,离他的意识而去,他走上前去说:“下午了,你可是饿了,我给你带了鲜花糕。”
夏绚拎着四层食盒,里头的每一层都有不同颜色与香气的糕点,有桂花糕、梅花糕、桃花糕、海棠糕,花料皆取自那不分季节的花园。
秋意浓凤目发光,“哇啊”,她拿过食盒,大快朵颐,吃得唇齿留香,笑意满满,猫儿一般餍足而可爱,冲着那夏绚弯起月牙眼,“你真好,夏绚!”
在别人面前,秋意浓是作天作地大闹修陆的妖女,但夏绚面前,她不过是个容易满足的吃货而已。
“乖。”夏绚撸猫似的摸了摸妖女的头。
乔奈何扑上来:“我也要!”
夏绚一掌抵住疯狂的猎食者,“滚。”
就在这厢尽是欢乐之时,门内少年斯干急报:“夏公子,不好了,好多人挤在山门口说要见你!”
夏绚神色一凛。
秋意浓蹙眉,“什么人要找夏绚?”
一直以来,秋千山也好,却邪盟也好,都是找她的茬,夏绚更是像是一个被卷进来的倒霉鬼,几乎不曾见有人专门找他的麻烦。
第64章 仙门邪神-15 夏绚的师门杀来了……
这一日, 乔家门庭喧嚣。
赶来乔家闹事的,百年都难得出一个。如今却来了嘈嘈切切的一群。
那些人皆着玄衣,乌泱泱的一片。
因为来者皆为修真陆名门众人, 所以乔家门丁不敢肆意动手, 而是叫斯干去禀告家主。
乔家主一袭暗红衣衫, 从天而降,降落在台阶高处, 睥睨下方, 道:“来者何人?”
玄衣中为首者作揖道:“天玄派掌门,钟子霖。”
为次者道:“天玄派二弟子, 钟星辰。”
乔忘川虽未居住在修真陆上,却对上头的情报了若指掌,自然知道他们一个是夏绚的师父, 一个是夏绚的师弟、掌门之子。
乔家主知道来者不善,皱了皱眉, 语气不善:“你们来,所为何事?”
钟子霖再拜道:“为我座下首徒而来。听闻逼人那不孝孽徒今日藏身于此, 鄙人特地前来清理门户。”
钟子霖跟乔忘川是同辈, 却容貌衰老,已不见当年清澈少年模样, 开口则甚是谦卑,毕竟如今的他们, 一个是日渐衰颓的名门之主, 一个是无人能敌的隐门之王。
饶是如此, 钟子霖还是来讨要“说法”了。
乔忘川并不否认,“他确实在乔家,可那又如何?”他狭长的眼睛里暗光流转, 满是狂傲不羁。
他身为修真界的隐王,保护区区一个夏绚怎么了?他的实力可是与魔尊赫连齐平的!尔等蝼蚁,岂敢来我门前要人?放肆!
乔忘川不但不畏惧眼前的乌合之众,反而心头隐怒。
钟子霖还是前辈模样,却仍旧执意道:“孽徒窃取我门中秘药,导致我门损失重大,兹事体大,相信乔家主也能理解吧?”
秘药、秘法、秘籍都是各大门派最重要的东西,哪怕牺牲数众门徒,哪怕倾尽全族之力也要保护,如果下真的窃取的秘药,那在道义上,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所有修士都会联想到加入自家秘宝被人窃取会是如何结果,由此对窃贼口诛笔伐、愤恨不已。
乔忘川同样不喜欢窃贼,可他回想夏绚那人淡漠的表情、清正的眼神,觉得钟子霖的话并不怎么靠谱,他道:“反事要讲究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说明夏公子窃取了你门秘药?”
“我有人证!”钟子霖道,然后就出现了路人甲乙丙丁。
这时候夏绚也被乔家主派人叫过来了,夏绚就看着昔日同门各个睁着眼睛说瞎话,力证那子虚乌有之事,一时间心下凄然,脸上依旧漠无表情。并不是他无情,只是不想显露出来罢了。
天玄派一直参与着针对夏秋二人的追杀,所以夏绚并不是没有料想到会有这日,但猜想终究跟事实摆在眼前不同,事到临头,他还是感觉到腹背受敌的痛苦。
那些门人,多则是同辈师兄弟,少则也是门中熟人,却都受掌门摆布。其中一些根本不看直视夏绚的眼睛,表情甚是不自然,冷汗涔涔。
秋意浓察觉到夏绚的心绪波动,走上前去,不动神色的牵住了夏绚的手。
夏绚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心中一暖。
——饶是被所有人背叛,只要你站在我身边就好。
“笑话,你所谓的药,本就是夏绚在蛮荒苦通过心孤诣地找药材一点点得来的,他要给谁给谁,谁规定了一定要交给你?”秋意浓朗声道。
更可况,夏绚为了这该死的药,还跟狩心人子夜签署了什么鬼契约,必须要替他找什么鬼玲珑心,谁知道那契约会有什么影响?!夏绚拼了命和运得来的东西,凭什么交给那俩吸血的父子?
以前不觉得,现在,秋意浓越发心疼夏绚起来。
关于夏绚的事情,秋意浓从鬼神君那挺过来了一些,但并不详细,可光是梗概,她就替他鸣不平。
夏绚身为傲天男主,天资极佳,可钟氏父子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将他当做灵力锦囊,一次次吸干,这才有了他修为卑微,停止不前,惨遭他人耻笑的开头。
而原著夏绚的黑化也是从钟氏父子的不知餍足开始,原本的夏绚是将蛮荒七药材交出去了的,但钟子霖依旧不满足,想要吸干修为刚有大进的夏绚。倍感痛苦的夏绚终于受不了,灵力爆发,愤然出走。
听到秋意浓的呛声,钟子霖老脸发红,怒喝道:“妖女,休得胡言!”
“本来就是,你有认证,我们就没有?”秋意浓抬头挺胸,“我就是认证!”
“就凭你一家之言?呵呵!”钟子霖不屑。
秋意浓从乾坤锦囊里放出凶兽饕餮。
饕餮体积庞大,逼得众人纷纷往外圈退,给它控制偌大的地盘。
饕餮一甩硕大的脑袋,眨巴眨巴巨眼,“主人是何吩咐?”原本小饕餮也不是那么热切的,但委实这些时日秋意浓虽在逃亡,却为了掩人耳目,一直不曾将小饕餮放出来,导致它寂寞无赖,一心向往自由,这会儿自然谄媚起来。
“告诉这些傻逼,在蛮荒都发生了什么,夏绚是不是一直独自寻找药材?”秋意浓道。
饕餮懵懂,但它所见既为现实。
乔忘川听毕,道:“既然那些药材都是夏公子一人所获,最终的合成丹药自然也归他所有,可任凭其处置,钟掌门贸然将其视为己有,未免太过于自以为是。”
修真界看似和平友爱,实则依旧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那些丹药法宝,谁得到算谁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杀人夺宝之事,而夏绚这样的,钟子霖都还想要道德绑架,简直就是可笑。
乔忘川本就是放荡无忌之辈,更是不屑钟子霖这番说辞。
“不过是一孽畜之言,乔家主怎可当真?”钟子霖还是不认账。
秋意浓眼尖的发现队伍里的熟面孔,“须臾,立春,你们说呢?”
须臾垂眉,“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立春干脆就不说话,视线偏向一边。
秋意浓没想到,当初跟在夏绚身边,看起来忠心耿耿的人,如今竟会落井下石,助纣为虐,一时间睁大凤目不知该说什么。
夏绚似乎对除秋意浓以外的所有人都抱有期待,见众污蔑,反倒笑了笑。
那笑容绝非平日里的温润如玉,而是夹杂着山雨欲来般的阴鸷。他凝视着昔日的师父与师兄道:“你们为何要逼我?我不曾加害于你们,甚至……师父,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要什么我都予你,而如今,我只不过要一片安宁,你为何要阻我?!”罡风骤起,墨发狂舞,清眸充血,俨然狂魔。
类似的话,秋意浓和秋千山也说过,可夏绚看起来比秋意浓还愤怒,他直接化身为魔,浑身充斥着杀气。哀霜剑因其主人的意念而飘起,剑气喷薄,哀霜化为万千虚影,朝着天玄众人激射了过去,一瞬间鲜血流满了长阶,阶梯上伏尸三百……
场面变化快的秋意浓反应不及,待她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是满眼的红了。
“夏……”她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
并不是她从未见过血腥凶残的画面,早在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见过流血千里满城死尸的恐怖画面,后面更是经常亲手弑杀妖孽,她此刻的震撼完全源于那强烈的违和感——本该为正义标杆的圣父型男主竟然杀人了,还一杀杀一片,跟个大反派似的!
‘不是吧不是吧,你可是天字一号男主角啊!怎么能随随便便黑化呢?’
夏绚还是顶着那张清冷玉面,看起来却不再清心寡欲,而携着雷霆般的愤怒和长夜般的郁暗,俨然成了狂狷凶残的反派模样。
x点有邪气凛然、善恶莫辨的男主,但随着这些年清网行动的愈演愈烈,那种反派似的男主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是道德楷模。
楷模们顶多有些小心思,利用那些心思去惩罚降智反派,却甚少有完全不顾纲常伦理的。
当然,也不能说夏绚这一出手就十恶不赦,毕竟都是那些人逼迫他的,方才秋也看到了,没有一个天玄的人替他说话,各个昧着良心做假证,连之前看起来很喜欢夏绚的女护卫立春都没有帮他,可眼下的情形实在跟夏绚的人设太不符合了!
说好的圣父呢?!
夏绚一向温文尔雅,脾气好的出奇,任凭秋意浓作天作地、提出如何无理的要求,他都不曾生气,反而总是温柔地笑看着她。如今他那杀神似的模样,委实叫秋大吃一惊,‘尼玛,这谁啊,还是我家夏绚吗?’
其实早在入魔的那一刻,夏绚就已经黑化了,可他不想放弃向善,更不想吓到秋意浓,所以一直压抑着心魔,压抑着本心,这会儿彻底被激发了心底的阴暗面,瞬息之间就杀死了门人四分之一。
来者数众,皆有灵力护体,再加上夏绚手下留情,因此才没被全部杀死。
若说之前夏绚还有的辨,毕竟有没有偷窃秘药,钟子霖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如今夏绚出手杀死数百门人却是铁铮铮的事实,事情顿时变得更加麻烦了起来。
第65章 仙门邪神-16 是用你的心丹抵偿,还……
“夏绚, 你弑杀同门,大逆不道!你嗜血成性,实为魔头!”钟子霖痛斥。
然而夏绚言语却已浑无往日温情, “那又如何?”他的眼神冷漠至极, 俨然是飞升之后再无人类情愫的真仙, 看得秋意浓心惊肉跳。
‘会不会有一日夏绚对我也如此无情?’秋意浓情不自禁地想,但转念又觉得这想法荒谬, 她不是没见过夏绚对自己小心翼翼温柔备至的样子,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冷血地伤她,那这世间还有什么人可信?
接下来夏绚的举动却叫所有人怀疑起其忠义仁慈来, 因为他一剑枭首,砍下了他昔日恩师钟子霖的头颅。
哀霜剑是有灵性的法器,跟主人心意相合, 只需主人稍稍动念,它就会横出杀招, 因此它的速度与思维等同,根本不是人体所能够拦截的, 钟子霖血溅当场!
哀霜的行动产生于其主人的一念之间, 当然,这须得是坚定的一念, 这说明夏绚真真切切对他那“恩师”动了杀念。钟子霖必须死!
“爹!”钟星辰抱着无头的尸首失声痛呼,目眦欲裂地抬头瞪着夏绚, “师兄, 你为何如此狠心!这可是养了你二十多年的师父啊!你忘接了这么多年来师父对你的养育及培养之恩了么?”
夏绚一时间沉默了, 玄衣沉沉,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落寞。
秋意浓清楚,夏绚一直以来面对的是跟她一样的道德困境。
钟子霖对夏绚有恩, 却又对夏绚不利,夏绚反叛钟子霖是为不孝,但一直遵从钟子霖又是愚忠且自伤。
秋意浓跟秋千山之间也是这样。
古人素来讲究忠义,所以赢扶苏和兰陵王都死了。
好在秋意浓不是赢扶苏,夏绚也不打算做兰陵王。
但这些事情落在这些古人眼里,完全是大逆不道。见夏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师父,连横行无忌的疑似前种马男主的乔忘川都变了脸色,更遑论其他人。
“他杀了掌门!”
“夏绚就是个魔头!他连恩师都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天啊,我乔家到底收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把他逐出去吧,这人实在太邪性了!连他自己的师父都杀,纵然师父有错,但那也是授业恩师啊,没有钟掌门,哪儿来的你夏绚?”
……
说这些话的人里,有天玄派的,也有乔家的,总之所有人都觉得夏绚大逆不道,哪怕夏绚最初是被迫害的那一个。唯独秋意浓,虽不说什么,心底却觉得夏绚做的对,觉得他做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敢做的事。
秋意浓甚至有些钦佩,毕竟能从道德绑架中挣脱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像她和夏绚这种从小就生活在枷锁之中的人。
无论如何,夏绚这一剑震慑住了所有人,天玄派那边的气焰也小了下去。
钟星辰抱着父亲的尸首,御剑上天,放下狠话,“夏绚,这事情绝对没完,我钟星辰发誓,定有一天要杀了你这个魔头,替父报仇!”
夏绚脑海里又响起了可怕的蛊惑之音:“快,杀了他,这样你才能以绝后患,否则谁知道他是否会得秘宝机缘杀回来呢?到时候你可就麻烦了。就算你不怕麻烦,那小秋呢?万一钟星辰那道貌岸然的小人要使坏,遭殃的可绝不仅仅是你一人……”
原本夏绚还在脑海里喊着“你别说了”企图叫停心魔,可听到后面,他竟然觉得心魔说的很有道理,他自己是没什么,但如果秋意浓出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因夏绚一念之差,钟星辰再也没有了报仇的机会。
众人哗然。
天玄众更是陷入了极致的恐慌:
“他连二师兄都杀死了!夏绚简直是疯了!”
“疯子!魔头!”
“不幸了,再呆下去,我可能也要死了!”
“完了完了,我方才做了伪证,定然会被魔头记恨,吾命休矣!”
……
更可怕的是,杀死两名“至亲”的夏绚竟然破境了!
仿佛应证了一个说法,魔修突破境界靠的就是杀戮。
本就是登天境的夏绚,一跃成为天道之下——及天境。
人群中,暗紫衣裳的少年凝视着夏绚,末了勾起了一抹狐媚的笑容,发出的却是清润少年音:【很好,终于抵达我的境界了,未来的……天。】
然而几天境界对于夏绚来说并不好事。
夏绚通过小鲛人知道了一个秘密,原来所谓比干的“七窍玲珑心”其实就是及天境者心丹,狩心人之所以愿意跟他签订契约,不过是因为觉得他有机会修炼到几天境界罢了。
比干本就是及天境之人,所以才能辨别鬼神、与万物交流、破一切还顺,,所以九尾狐妖妲己才会觊觎他的“心脏”。
破境的夏绚不喜反哀,脸色大变。
而像是为了印证夏绚的猜测,天空中凭空出现了一面镜子,镜中落下了背负弓箭的黑衣少年——狩心人,子夜。
子夜伸手,“我来讨要你的心脏。”
夏绚蹙眉,脸色难看,“我才刚进阶,可否缓一缓?”
他并不是迷恋自己的修为境界,只不过是想保护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死前将心丹交予你你可好?”夏绚的语气甚至多了几分哀求之意,完全不复方才的凛然霸气。
子夜的修为虽然远不及他,但有契约在,夏绚不能违背契约的内容,迟早是要将心丹交给子夜的,不然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得安生。
子夜本是可以予他宽限,可想到他毫不犹豫的就割取了小鲛人的血肉,心中痛恨,不容置喙道:“不,今日你就要支付你的代价。”
小鲛人是他心头好,虽然鲛人对于被生取血肉并无计较,毕竟鲛人喜欢的是夏绚,可他就是看不得心上鱼被他人宰割!
夏绚神色一沉,“既然如此,休怪我不顾情谊。”
子夜冷笑,睨着下方尸首,“一个弑师戮弟的疯子,谈何情谊?”
两人迅速打了起来。
夏绚无论是修为还是兵器,都远超于子夜——子夜的弓箭是十分厉害的,传承自射日的后裔,而夏绚的哀霜剑却更胜一筹,出鞘时,天地萧瑟,万木枯萎。
“果然是魔头!”子夜评价道。
“是魔头又如何?”夏绚根本不在乎,他只想要赢了子夜,然后继续保护那个她。
可契约的力量是强大的,它阻挡了夏绚对子夜的伤害,制约了夏绚的能力,毕竟子夜才是契主,绕是真伤了契主,夏绚也是会遭到反噬的。
秋意浓看得紧张不已,但她仍旧相信夏绚会赢,就是无由来的相信。
夏绚却根本不管契约,伫立于高处,斩下致命的一击,“下辈子再来讨要吧,狩心人!”
子夜身手矫捷,斜斜地就地滚下数十台阶,躲避了那可怕的斩击,九十九阶石梯笔直开裂……
子夜蹿到了秋意浓的身后,掐着她的脖颈,“这位其实也有七窍玲珑心,只不过她够敏锐,决计不会与我签订契约,我才选择了你。如今你来做选择,是用你的心抵偿,还是用她的……”
子夜的修为虽然落后于夏绚,但却比止步金丹的秋意浓强,而且他好歹是在蛮荒无往不利的猎人,自然不能叫秋意浓轻易挣脱桎梏。
“你放开我,混蛋!我们以前不是同伴么?”秋意浓震惊,‘什么鬼,我有七窍玲珑心,我又不是比干之后,又不姓“子”,怎么会有传说中的玲珑心呢?饶了我吧,我根本没有心!’
秋意浓压根不知道什么是七窍玲珑心,只听说过比干被剖心的传说,她听这两人的说法,将玲珑心跟普通心脏区分了开来,却也更加确定玲珑心的重要性。
夏绚也一时反应不过来,毕竟连她也没想到一直受他保护的秋意浓会是几天境界。
这谁能想到呢?
藏在乔奈雅识海里的鬼神君翻了个白眼,【是啊,你们都没想到,毕竟那是我的修为,我的心丹。】可惜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来了。
“同伴?”子夜冷感的面容泛起冰冷的笑容,“真正的同伴会割取我重要之人的血肉么?荒谬,简直荒谬至极!别说在人间,就算是在莽荒,姓夏的也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他始终记恨着夏绚割取鲛人肉的事情,他想要夏绚体会同样的痛。
可夏绚慌了,“你别碰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就是心丹么,我给你!”
“不要!”秋意浓大喊。她有赌徒心理,赌徒总是觉得赢来的钱是多余的,输掉也不可惜,她这金丹或者说心丹是凭空得来的,没了也不可惜,但夏绚的不一样!
可已经来不及了,夏绚毫不犹豫地反手掏向自己的心口,从中掏出焕发光芒的白色球体,球体上正巧有七个孔洞,正是传说中的七窍玲珑心。
虽然不知道失了玲珑心,到底是什么下场,秋意浓还是目瞪口呆,大脑一片混乱,并且悲从中来。
“呜……”秋意浓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不可以,你可是男主啊……不要死……’
第66章 仙门邪神-17 心字符复活了夏绚
夏绚醒来时对上了一双被眼泪糊得走形的大眼睛, 眼睛的主人哭腔沙哑地道:“你终于醒了,呜呜呜,我以为你要也像比干那样, 死翘翘了呢……”
秋意浓哇一声扑上去, 夏绚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 然后他发现自己左边的心口贴着张黄符纸,上面用赤朱流金的墨写了个大大的“心”字, 字迹圆正, 有些不像秋意浓的手笔,秋素来笔墨张扬, 狂如张旭。
不过这又确实是秋意浓的字,只不过她小心翼翼生怕把心字写歪了,夏绚就活不过来了。
秋意浓哭得真情实意, 就差没把肝肠哭吐出来了。
夏绚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秋妖女如此伤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 只好反复说:“我没事了,别怕, 我真的没事, 不用担心……”
“哪里没事?”秋意浓抹着眼泪到,“你他娘呼吸都停了啊哇啊……”
秋是真以为夏要死了, 甚至一度怀疑是自己穿越导致的蝴蝶效应,自责不已。
夏绚也确实算九死一生。
那及天心丹是跟血肉心脏叠合在一起的, 所以才被叫做“七窍玲珑心”而不是“玲珑心丹”, 所以夏绚摘了心丹, 也就没了凡人心脏,呼吸停止是正常的,之所以能活过来, 除了亏得秋意浓这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写的心字符之外,还要归功于夏绚的魔身。
封神榜里的比干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虽然是及天境者,却非邪修,肉身终究是凡人之躯炼化而成的,而夏绚却已是真魔。
凡纯血魔族,皆自魔气秽土中诞生,死后已散作魔气秽尘,夏绚虽然是后天成魔,但体质已经跟纯血魔一样。既然身躯是气尘凝就的,那么自然可以靠气尘再凝就一个心脏,所以是死不了的。
秋意浓并不知道自己的符箓师多余的,哭够起身后,还认认真真将那符箓摆正,生怕他的心脏歪斜,一口气就岔过去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哭成这样十分丢脸,秋意浓抹了抹眼泪,背过身去,“你没事就好,那符纸你可千万别摘,不然、不然……”
“不然就怎样?”夏绚好笑道。
“不然我就把你炼化成僵尸!”秋意浓恶狠狠的扭头道,脑门上似乎写着‘你怕不怕’。
夏绚越发觉得好笑,抬手揉了揉秋意浓的头,“好,你要是喜欢,炼成僵尸也可以,只要让我陪着你。”
秋意浓忽然就心慌了,“我我、我给你拿一下粥。”她刺溜一声离开床榻,脚底抹油,背影仓皇失措。
夏绚看着那背影却露出了无比落寞的神情,像是冬天荒野中的一场雪。
秋大小姐哪儿会熬粥,熬了半天,回来一看粥都快凝固了,而且焦黄发黑,只好叫少年斯干来煮一锅。
“你叫我就叫对人了,”斯干颇为自豪,“我家公子格外好吃,为了照顾他,我如今的厨艺可是当御厨都绰绰有余~有时候我们下山后找的饭馆不好吃,我还得抢人家厨子的铲勺,亲自给公子做呢!”
秋意浓一点都不想了解斯干被逼做□□(误)的心路历程,只希望那粥快点被炖好。毕竟夏绚呼吸暂停数日,已经好几日未入粥米,虽然修魔者同样可以辟谷,可秋还是秉持着后世的老观念——人不吃饭,就会死。
“急什么?”斯干翻白眼,“慢工出细活,不然这次粥不糊却会不熟,你那小相公到时候腹胃不适,你可别怪我。”
秋第一反应是说“我不怪你”,而后才道:“什么小相公,他他只是我的同伴……”
“那你脸红什么?”斯干戳破。
秋意浓一跺脚,气愤道:“小孩家家,别管大人的事!”
“你也就比我大两三岁。”斯干不服气。
秋意浓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顶着通红的脸蛋,努力给灶火扇风,虽然她只需要一个术法或一张火符就能搞定。
另一边,夏绚的神色却是难得的阴沉。
他注意到自己的修为已经蜕回到了筑基后期,虽然以他的天赋,修炼起来会很快,但终归是有差距的。之前他已经这世间万中无一的强者,如今骤然成为废柴,这种变化带来的心理落差是很夸张的。
更让他在意的是——‘我还能保护好她么?’
虽然现在秋意浓安居于乔家,乔家人也并未因为夏绚的事情将矛头直指小秋,但失去了亲自保护秋意浓实力的夏绚还是十分惶恐。
他自嘲一笑,望着曾经握剑无敌的双手红了眼睛,‘废物,我真是永生永世的废物……’他自我折磨地道。
他痛恨自己,并且无比自卑,再感知到秋意浓端着砂锅粥进来的时候,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夏绚,粥来了。我在里头放了扇贝虾蟹,给你好好补补。”秋意浓笑语盈盈,是难得一见的温柔神采。若是放在半年前,连秋妖女本人都无法相信自己也会如此贤妻良母。
夏绚却是看也没看,“你放那吧。”
秋意浓的笑容有片刻凝固,不过她还是很好心地将放着粥的托盘放在了床头柜上,“那你等会儿记得吃哦,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没那么讲究!”夏绚皱着眉脱口而出。
秋意浓笑容一滞,觉得夏绚的语气比往常冲,又想到夏绚是因为自己才失去那什么七窍玲珑心的,顿觉愧疚,甚至觉得夏绚是厌恨自己的,眼眶红了红,难得卑微道,“好吧,那你什么时候饿了、想吃了再吃,我先走了。”
秋意浓觉得夏绚对自己肯定是觉得眼不见为净,赶紧后撤,却没注意到夏绚挽留的手势和眼神。
夏绚想要挽留秋意浓,觉得如今自己不过是废物一个,有何颜面挽留那样一个天之骄女。
大概上辈子是被秋意浓打压的,无论夏绚本人提升到了什么境界,永远会觉得秋意浓很厉害、有资格骄傲,甚至会觉得众女皆俗粉,唯她天纵奇才、惊艳绝伦。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更厚重的滤镜了吧。
可如今也是因为这滤镜,让夏绚一瞬间卑微到了谷底。
他明知道自己的言语伤了秋意浓,却还是不敢挽留,甚至觉得,‘如果自己这辈子修为不臻进,那就让阿浓另择……吧。’
夏绚心底的魔鬼又发生了:“傻子,修为废了又如何?过不了多久你又会回去,到时候是秋意浓追不上你,而不是你追不上她。你小心翼翼的对待她,有什么意义呢?你可知道你的退让,只会让她喜欢上别人,就像是前世那样……”
夏绚心脏猝痛,前世亲眼看着秋意浓嫁给别人,是他哪怕渡了忘川河、喝了孟婆水都无法忘怀的疼痛。
秋意浓过于骄傲,确实不是那种会以为等候他人的人,如果夏绚继续如此“傲娇”,她百分之两百会移情别恋。
‘天下之大,美男无数,我干嘛在吊死在夏绚这棵树上?又呆又木,沉闷无趣,平日里温温柔柔也就算了,他刚才竟然敢凶我?’秋意浓心有怨念地想。
第67章 仙门邪神-18 一枝红杏(不是)……
秋意浓越想越得劲儿, 甚至在心底核算起自己认识的美男来,‘天之歌皮相最佳,可惜人品太差, 不可。
‘离小公子人倒是不错, 傲娇却明理, 关键时候不落井下石,但相貌委实一般了些, 不可。
‘乔奈何是我表哥, 虽然古代林妹妹宝哥哥的是可以在一起的,但我毕竟是现代人, 而且近亲在一起基因往往容易出问题,最关键的他还是个饭桶,绝不可。
‘乔三公子风姿独特, 虽然阴郁了些,年纪小了些, 但再长长说不定能超过天之歌,又是手持系统又是重生者, 气运方面必然不差,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好相处的性子, 日后若相恋,必然会有矛盾。
‘至于乔二……’
她想起那令人如沐春风的青衣公子, 以及他那勾魂的狭长眼, 心头一烫。
‘乔二倒是有点意思, 笑时有三分像夏绚,温温柔柔的,一看性子就好, 必不可能与夫人大吵。其眼虽狭长,不比桃花眼绚丽,却风流暗藏,由此可见他应是个闷骚,相处起来必不会无趣,至少、至少比和夏绚在一起要有意思!’
秋意浓赌气地想道。
夏绚并不是那种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男人,只会润物细无声地照顾人,爱得隐晦而自伤,所以上辈子秋意浓到死都没能明白他的心意。
这辈子秋也没觉得他们之间有多少心跳回忆,夏绚总是像影子一样,候在她左右,若非这些日子里相伴天涯生死相依,这剧情实在太过于吊桥效应,秋意浓可能都不会对夏绚心动。
气得发晕的秋意浓盲目疾走,一路拾级而上,绕过惊天阁,往下看到了一片峡谷。
峡谷中竟开满了血红色的石蒜,也就是传说中开在忘川畔的“彼岸花”曼珠沙华。
风起,空气之中是浓郁独特的花香,风中飘荡着绯红的花瓣,眼前的一切冶艳而哀伤,像是祭奠着什么一样。
正惊讶,秋意浓就听到有人在身侧道:“好巧啊,秋姑娘,你也是来赏花的么?”
秋意浓扭头,看到了柳树下的青衣公子,他有着三月春风般的笑容,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想曹操曹操到,她竟然恰好偶遇了乔二公子,乔奈莲。
秋意浓脸红了红,下意识后退,竟然有些心虚,觉得自己仿佛成了跟西门官人私会的潘金莲。
‘嗨忒,我想什么呢,我又没有嫁给夏绚,甚至连窗户纸都还糊着呢,哪儿来的水浒情节?’
她干巴巴道:“好巧好巧。”然后假装认真赏花,“那些曼珠沙华是野生的么?”
“是的呢,”乔奈莲道,“在乔家建宅之前,它们就已经在这里生生不息不知多久了。”
曼珠沙华看着有些不吉利,总予人身处黄泉之感,她想不通为何隐门会将族地建在这里。
不过想到乔家主的名字和他给长子取的名字,秋意浓觉得隐门或许并不忌讳和讲究那些。
大概是心理作用,秋意浓面对乔奈莲时觉得十分尴尬,毕竟方才她还在yy人家呢。
正焦虑着要如何撤离,她就见乔奈雅指着下方的花海道,“那不是我幺弟么?”
秋意浓仔细辨别半晌,才在百里血红色之中辨别出了一抹渺小如砂砾的紫。
“真是乔三公子。”秋意浓看着那紫色快速移动,似乎是要横穿花海,她眯起眼睛来,心思百转,‘他要去做什么?难不成是鬼神君又发布了什么任务?’
虽然鬼神君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系统,却也确实背负了系统的职责,算得上系统的人工服务版本。
秋意浓想过了,她上辈子欺负了气运之子,被天道惩罚,才有了如今这么一出穿越,而乔三上辈子可怜兮兮,大概是受天道怜悯,得了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叫秋苦恼的是,她这辈子想要当个好人,想从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变成也会保护他人的真侠女,但她的这个目的却跟乔三的目的相悖。
秋意浓对乔三的前世知之甚少,却清楚乔三前世的死跟乔奈何脱不了关系,而乔奈何已经入了她的保护范畴。
秋意浓顾不上自己是否会跟天道对立,匆匆留了句“我去看看他!”就往坡下跑去,因为太着急,竟成了连滚带爬的狼狈情况。
她赶紧召唤出饕餮,坐在那庞然巨兽背上,使患着它在血红荒野之上狂奔疾走,画面颇有洪荒时代的壮美之感。
乔奈莲望着秋意浓远去的身影,弯眸一笑,说了一句很有古早味的:“有趣。”
蛮荒凶兽的速度自然比乔奈雅御剑的速度快,很快追了上去。
猩红花海之上,突然出现的巨兽与其背上的红衣少女着实把偷偷穿谷的乔奈雅吓了一大跳,乔奈雅:“你怎么会……”
秋意浓学着乔二的语气道:“好巧啊,三公子也要横穿这片峡谷吗?”
平日里,乔奈雅最讨厌的就是他二哥,当下冷了脸,“巧是巧了点,只是不知秋姑娘你要去的是对面的何处。”
“我初来乍到,就是随便逛逛啊。”秋意浓狡猾地道,心里想着‘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逛过去,反正随便逛逛。’
乔三公子的眉头挤得能夹死苍蝇,“那姑娘请自便。”
话是如此淡定而冰冷,他却又有些六神无主地问识海里藏着的假系统,【鬼神君,这女人是什么情况?我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么?】
他的心声秋意浓也是能听到的,闻言她抽了抽嘴角,‘灭口?你确定你行?’
乔奈雅体弱多病这件事,不需要打听,秋意浓也能知道,因为这件事是全族公知,且经常被下面的人拿去嚼舌根,就跟夏绚以前一样。
乔三现在的实力却确实不强,境界在金丹之下,这一点秋意浓还是能探知出来的。
秋意浓看乔奈雅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反派后辈,透着无奈。
鬼神君嗓音带笑道:【不可。】
乔奈雅的语气有些冲:【为何不可?】
那意思就仿佛是天下人他都杀得,只要他有实力。
鬼神君说:【她是天重视的女人,你要杀她,天理不容。】
【这么严重?】乔奈雅连俊俏的脸都开始皱了,【天道为什么看中那样一个女人?】
在乔奈雅的眼里,秋意浓是个普通甚至糟糕的女人。
原本他深居隐门,对修真路上的八卦知之甚少,但秋意浓入了族地之后,关于她的流言自然也起了,人们说她以前骄纵而愚蠢,总是一言不合就抽人鞭子,连同门师兄都抽,像极了李湘君生的女儿。
乔三小姐虽然不像以前的秋意浓那么暴戾,可因为乔夫人早逝,无人给奈雅和寒玉撑腰,所以经常欺负他们姐弟俩。乔二公子、李夫人同理。
乔奈雅心中质疑,他不相信天道会对这样“低级”的女人另眼相待,还要宽容保护。
如果天道这般仁慈,为何不曾保护他母亲,不保护他和他姐姐?
一想起前世姐姐寒玉惨死的画面,乔奈雅眉间染上痛恨,对天道的痛恨。
识海之中,盘膝而坐的红衣少年睁开了狐狸眼,他能看见外界的一切,也看到了乔三眉间的仇恨之色,却并未出言劝诫,而是弯起唇角,笑了笑,透着无边的狡意。
但毕竟天道在世人心中威严烈烈,乔奈雅放弃了杀秋意浓的想法,而是问鬼神君:【我此行隐秘,不能杀她灭口,那她若又不肯离去,一路相随怎么办?】
鬼神君笑道:【她要跟着,你便让她跟着,不碍事,至少目前……不碍事。】
乔奈雅不在说什么,闷头赶路。
秋意浓见这人的杀心灭了,便道:“三公子疾行,必然有要事在身,不如上来与我同乘?”她骑在高头大兽之上,朝着他伸出了素手。
乔奈雅虚着眼睛才能看清楚背负曜日光芒的秋意浓,他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却没有握住她的手,而是直接飞至高处,离剑落于兽背。
秋意浓悻悻收手,略微气闷地皱起眉,心里越发不喜乔三。
“三公子,你指个方位,免得饕餮乱走,反走远了。”
乔奈雅指着东北方向的深碧丘陵道,“去万药丘。”
第68章 仙门邪神-19 幽冥极渊
万药丘东西北坡的起伏都十分缓和, 唯有北坡陡峭无比,是为“白泽崖”,传说有人曾在这里见过神兽白泽。
秋意浓骑着饕餮, 带着乔三, 止步于白泽崖前。
悬崖万丈, 深不见底,其底部的海拔远比彼岸花花海要低, 连饕餮这样的蛮荒凶兽都望而却步。
秋意浓嘴角抽搐, “你该不会想要试验一下古早大侠定理吧?”
什么落崖必不死,不死必有奇遇, 得神兽秘籍不说,说不定还能跟美女一夜情。
乔奈雅不是穿越的,根本挺不懂秋意浓的梗, 而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秋,“你不愿意下去那最好不过。”说着就御剑朝着崖下飞去。
秋意浓的武器是鞭子, 但也是有配剑的,以前在解决尸患时偶尔也会跟着大家一起御剑, 只不过大部分时候, 她作为大小姐,出入都有仆从、飞轿相随, 都不太需要御剑。若非乾坤锦囊防腐,她的剑都要发霉生锈了。
秋从乾坤袋里取出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剑, 这玩意儿还是天玄派人手一把的, 朴实无华, 毫无灵性。
秋意浓正打算遇见,腰间的封杀动了动,自动脱离了她的腰肢, 浮在她眼前,不满地扭动。
秋猜测道:“你希望我用你,不用它?”
枫杀竟能听懂她的话,檀木把手动了动,像是人类点头。
秋意浓调笑道:“你还懂吃醋了?”
檀木把手做了个类似人类气哼哼偏头的姿势,似乎在说:‘怎么,不行?’
“瞧你这小傲娇的模样……”秋意浓笑道,她急着去追乔三,在枫杀自个儿打横之后,就跳上去,坐在横向悬浮的长鞭之上,就像是女巫骑她的扫帚一样。
枫杀载着她,朝着下方漆黑的深渊飞了过去……
“微微,你速度别这么快,你可是一根鞭子!”秋意浓死死抓着身下的皮质长鞭,感觉自己随时要掉下去。
枫杀自个儿折了又折,硬生生把自己从鞭子折成了毯子,这才叫秋意浓放心地把她当飞行器,只不过这下又觉得自己从女巫变成了阿拉丁。
好在变成“火红飞毯”的枫杀十分给力,没过十分钟就追上了先行的乔奈雅。
乔奈雅再度吃惊,‘这人竟然真的阴魂不散!’
他对秋意浓感到深深的疑惑,‘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她探究的么?’
前世乔奈雅一直病弱一直病弱,最后被杀死,几乎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也从不曾认识秋意浓,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这人能有什么渊源。
同样的,秋意浓对乔奈雅也满怀疑问,“你这究竟是要去干嘛?”
“关你什么事!”乔奈雅语气很冲。
“喂,你好歹坐了我的坐骑,乘骑费我没向你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总不过分吧”
‘过分,很过分!’乔奈雅在心底想道,“又不是我非要坐你的坐骑的。”
“可你已经乘坐了。”秋意浓仿佛一名无情的售票员。
乔奈雅只好省略核心部分,告诉秋:“万药丘虽有万般药物,且有这九蛇灵气蕴养,但它毕竟隶属凡间,其中灵药的规格始终比不上那九重天上的,而这崖下据说接连通幽冥极渊,在哪里或许能找到规格接近九重灵药的药物。”
“你要找规格那么高的灵药做什么?”秋意浓看着少年病气缠绕的脸庞,“你其实不是体弱多病,而是身中剧毒?”
“剧毒谈不上。”乔奈雅冷冷一笑,“不过是一种慢性的天毒罢了。”
秋意浓没能听懂,‘天毒是什么毒?九重天上药草制造的毒?可九重天上有毒草吗?’秋意浓只听说过九重天上有活死人肉白骨伐骨髓改天赋的珍稀灵草。
乔奈雅显然不打算跟她解释。
满脑袋疑问的秋意浓只好呼唤鬼神君,可如今鬼神君躲在乔三的识海里装死不肯出来,完全不打算跟她这个前宿主交流。
‘好歹给我一点剧透啊,我也不想干扰你们那边的任务主线,但是能不能允许我稍微改一改细节?’
鬼神君沉默地仿佛不存在,秋意浓有一瞬间甚至以为乔奈雅只是个普通人,之前的“听见”只是她的幻觉。
既然乔奈雅只是想要治好自己的毒病,那么秋意浓也没理由拦着,只是出于对乔三的戒备,依旧没有打道回府。同时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幽冥极渊,决定下去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
深渊之中的风越来越冰冷,除了空气中自然的对流之外,还有从底部吹来的令人站立的寒风。
能见度也越来越低,他们逐渐降落到了平原之下,就好像进入了巨大的地洞,然后这地洞广阔无际,又让人觉得是盆地甚至于平原,可平原怎么可能找不到光呢?
就好像他们不经意间穿越了阴阳,头顶不再是清透的蓝天,而变成了沉沉的黑天。无云,只有无尽的暗黑与虚无。
经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全然无光的下落路程之后,他们的视野里终于有了光,却并非源自天光,而是来自深渊地面蜿蜒的河流。河流是奇异的蓝色,焕发着蓝盈盈的幽光。
秋意浓直呼好家伙,‘这里比念花宫还像魔宫啊!’
不过赫连昀将妖魔大本营建立在蛮荒是对的,因为这里比蛮荒还蛮荒,能看到的最高级的动物是爬行类,且无灵智的那种,常见的是虫子和蜥蜴。
没有大型动物却有大型植物,这里的野草平均三米高,最高的达十米,颜色还是漆黑的,人在其中十分渺小。
那些黑野草的边缘像是刀刃一样锋利,生得又密集,从中穿过想必入刀山。所以他们干脆就不下去了,都飞在上空,避开那些狂生的黑野草,及一空地,他们才从所驭法器上下来。
深渊的面积很大,根本不知道何处是头。
为此乔奈雅召唤“叮当猫”鬼神君,【那些药材都在哪儿?】
不过鬼神君又旷工了,上来的是机械音的自动系统:【是否开启地图?】
乔三见怪不怪:【是。】
【已为您打开地图。
【已为您标注目的地。
【您一共有10个目的地,已为您规划最佳路线。】
系统没说一句话,就会“叮”下,它连续叮叮了三下,才道:【请问是否开启导航?】
乔三:【当然。】
【导航启动中……】
第一次看到这种操作的秋意浓心有不甘,‘为什么我当宿主那会儿没有地图?’看向乔奈雅的凤目里充满了怨念。
乔奈雅并不知道秋意浓能听到自己和系统的对白,只觉得这个莫名其妙非要跟来的女人眼神很不善。
乔眼底又闪过了杀意。
现在鬼神君不在,没人会拦着他,他大可以杀了她再论后果。她会死在这千万年没人踏足的黑暗之地,无人会知晓她死在这里。
至于鬼神君,生性多疑的他根本没有完全相信那个来历不明的声音。
他是古代人,没看过系统文,不会像秋意浓那样天然地对自爆“系统”这种身份的家伙放松警惕——秋所来的时代,小说界已经不再将系统当做严肃描述的对象了,越来越多的系统被描写得蠢萌,甚至经常受到小说主角的摆布,根本不值得防范。
所以秋大意了,而乔三并没有。
如果不是这些日子里,鬼神君确实给他提供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和便利,他压根不打算理会他的声音。
秋意浓好歹是从小就刀口舔血的名门利刃,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杀气,迅速拉开跟乔三的距离,扯着枫杀的把头,令枫杀从有些滑稽的小飞毯变回武器。
秋眯起凤目,这一刻,她对乔三公子也生出了杀念。
第69章 仙门邪神-20 群蛇怪影的追杀
这里是无人问津的极渊, 人心中的黑暗瞬间被扩大了。
秋不知道乔家上一辈子的恩怨,但在乔大饭桶和乔小公子之间,她肯定是会选择待她不错并与自己有亲缘关系的乔大。
要保护乔大, 就要对付乔三, 而现下如果除了乔三, 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之前秋不动手,主要还是因为在乔家的地盘, 以及觉得乔三可能是天道下一个宠儿, 不敢跟天道作对。而今,这里不是乔家人能管得到的地方, 以及,乔三本人就想对她不利,不管谁对她不利, 她都不会坐以待毙,哪怕天道老儿本人来也一样!
两个杀胚对视一眼, 都知道对方要杀自己。
下一秒,他们就都动手了!
乔奈雅长剑如虹, 秋意浓枫杀嗜血。刀光鞭影, 红紫交错。
乔的修为略逊于秋意浓,几个回合下来, 就被枫杀缠住了脖颈,高高地叉在空中, 眼看着就要被活活掐死了, 他发出“呃呃”的声音, 痛苦地挣扎,双目紧闭。
秋意浓内心挣扎,她觉得杀了他不是, 毕竟人目前也没做什么坏事,也不一定会杀乔大报前世之仇,不杀他也不是,他等会儿报复反杀就不好了。
可就在秋大妖女难得受良心所折磨时,乔奈雅的背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噗”响,接着是连续的“噗噗”声,由于所有声音是一齐爆发的,所以非常像爆/炸声。
一开始秋意浓还以为他在这生死关头吓放桃子了,结果却赫然看到他背后长出了无数漆黑的长蛇,黑蛇们在他身后的虚空中妖娆的舞动,像是巨大的黑色波斯菊盛放……
画面过于诡异,本就可怖的氛围更加可怖了,空气冷得像是漠河的隆冬,秋意浓打了个寒噤,身上的红色法衣完全压不住这寒凉,但她已经顾不上给自己写暖符了。
乔奈雅猛地一睁眼,忽然变成艳紫色,并且发出妖艳的亮光。
那些长蛇长度不一,参差不齐,大多在半米到一米之间,但当乔奈雅的目光锁定在了秋意浓的身上后,所有的蛇先是猛地向后缩,然后向炮弹一样朝着秋冲了过去,蛇身无限拉长……
秋意浓睁大眼睛,疾速后退,由于速度很快就像是女鬼平移,可蛇的速度更快,原形最长的那条长大蛇口,朝着她握着枫杀的那只手的胳膊咬了下去。
她感到十分疼痛,以至于下意识松开了枫杀。
在被咬中之前,秋意浓看清楚了,那些蛇并没有鳞片,也完全不反光,是像影子一样东西,可却扎扎实实咬住了她的血肉,然后那种阴冷的气息透过咬合处渗入了她的灵脉,瞬间她整只胳膊都麻了,灵力滞涩,再释放不出力量。秋意浓当机立断,用术法封住了左胳膊的灵脉,防止毒气渗透到全身。
秋意浓瞥了一眼被咬住的地方,发现被咬的地方衣服没有破,也没有血液伸出来——没有伤口。
影蛇好像并不变长的极限,秋意浓一边封脉,一边继续急退,一直推到剑林般的黑草边,那些蛇才停下来。
秋很疑惑,以为是黑草有驱邪的作用,结果发现是因为枫杀——
枫杀哪怕离开了主人之手,都没有放弃掐住主人的敌人。
乔奈雅背后长出来的影蛇猛攻枫杀,可惜枫杀毕竟是武器,并不感觉疼痛,所以不管长蛇们怎么咬,它都不松开乔三,以至于乔三还是呼吸困难,挣扎不出。
这叫秋惊讶了,毕竟枫杀之所以厉害,并非枫杀本身之故,而是她会在使鞭的时候将灵力灌注在其中。制作枫杀的炼器师籍籍无名,之所以它能被“独宠”,不过是因为它好看、她喜欢。
然而现在枫杀离开她之后,竟然还是这么猛!
那些追杀秋意浓的影蛇生怕自己的本体死了,赶紧返回去支援。影蛇看起来并不是有高级智慧的样子,但力气很大,还是将乔奈雅从枫杀之中救了出来。
影蛇们合在一起,变成直径一米多粗的不规则葫芦体,护在它们的本体前,然后猛地冲向枫杀,枫杀被冲出三米远……
枫杀灰头土脸地落在地上,挣扎着打算再度攻击,可那些影蛇哪里给它机会,又冲了过去!
秋意浓赶紧把枫杀捡起来,然后往黑草林中蹿去。
影蛇们一路狂追。
自动系统不能定位秋意浓,所以影蛇们胡乱地钻入黑草林中的各个小道,因此没能第一时间捉住秋意浓。
秋意浓穿过黑草林之后,看到的是巨大如乔木的红色菌类,有点像是蘑菇,焕发着恐怖的血光。
秋意浓心知影蛇马上要追过来了,赶紧咬破手指,在虚空中写了个变色龙符,将自己隐匿于那红巨蘑的光芒之中。
影蛇们智商不高,没发现她,没头苍蝇似的胡乱打探了一阵子之后,无功折返。
秋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靠着红巨蘑坐下,背后的触感柔软而光滑,十分舒服。
她箕踞而坐,抱着膝盖,疲倦地叹气。
“你看吧,没了我,你就这么狼狈。所以我在的时候,你应该珍惜我才是。”
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秋意浓扭头看见了跟自己一样坐在地上的红衣少年郎。
“鬼神君?!”秋意浓惊喝。
鬼神君双目微垂,盘膝而坐,双手还置于腹前作禅定印,一副安定无忧,马上要得道成佛的模样。
新仇旧恨一起剐着秋意浓的心,她气疯了,冲鬼神君扑过去,企图暴揍他一顿,可就跟上一次一样,他的身形像是烟雾一样散去。
他根本不是实体!秋意浓气得牙痒痒,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说:“你的新宿主真是好样的,三番四次对我动杀念,刚才还追了我十几里地。还有,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乔奈雅非妖非魔,那类生物,随随便便一个筑基期的修士都能感知出来,绝对不可能骗过她,更不可能骗过乔家所有人。
鬼神君这次没有避开问题,而是挑眉道:“他是‘神’啊。”
第70章 仙门邪神-21 鬼神君终于自爆身份……
十年前, 七月半,中元节。
在当时的三生谷——那个生满了曼珠沙华的峡谷,聚集了一批乔家人。他们中大多是长老级别的, 不少已胡子花白。
这些人围成了一个古怪的阵法, 其形状就像是天上的勾月, 而天上则有一抹勾月照应着他们,月亮距离中天只有些微的距离。
阵法的中央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小男孩五六岁的年纪, 穿着朴素, 眉目清秀,双目泛着泪光, 左顾右盼,似乎不知道该跟哪位求饶,末了只好望着阵外那暗红华服的男人喊道:“家主……”
他也不太明白状况, 但本能地感到害怕。
这个小男孩的名字叫做优歌,是乔奈雅的贴身侍从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在这个冰冷势力的家族内部, 只有作为仆役出生的优歌并不歧视他这位不受宠的小公子。
这天年方五岁的小奈雅起夜时发现本应该在耳房睡着的小伙伴不见了。
他到处寻找,可族中的人都对他爱答不理, 甚至因为被扰了清梦而破口大骂。
但小奈雅找呀找, 还是找到了三生谷那里。
他远远的看到那里聚集着一大群人,于是他很奇怪为何大人们大半夜不睡觉。
小奈雅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过高低不平的花海, 走近那些大人,然后他看见了——三生谷中央出现了巨大且猩红的阵法。
阵法焕发着刺目且不详的红光, 那光芒是从地下传来的, 穿透了耀眼的花朵。
阵法最外围是满月般的圆弧, 中间有一个对应乔家人阵的勾月,空白的地方全是密密麻麻的符咒,那些咒字宛若血红的虫子那样不停的爬动, 令人生理不适、毛骨悚然。
而更可怕的是,阵法中心忽有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小奈雅定睛一看,发现那是由无数黑蛇构成的巨大的蛇柱。黑蛇们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夭矫地蠕动。
都说九蛇山曾经有九头蛇妖,可这哪里只是九头?分明是百头千头啊!
黑蛇们大小不一长短不齐,但中间的那条是最大最长的,它居高临下,头顶弯月,睥睨着众人。那双蛇眼就像是两只红灯笼,透着不祥的血光。
那最大的蛇发出了古奥冰冷的嘶嘶声,小奈雅却莫名听懂了,那蛇说的是:【献祭么?人类——】
小奈雅年纪虽然小,但已经开始跟着族中子弟一起学习仙术,有修□□的基本常识,他意识到了,那是一个祭阵。
阵如其名,祭阵是祭祀之镇,也是献祭之阵,是一定有祭品的。
小奈雅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发现瓜果、鲜鱼或者猪牲,反倒是看到了自家泪汪汪的小伙伴。
优歌在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之际,看到了好友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地喊道:“小少爷,救我!”
那时候的乔奈雅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性格也不算有多阴沉,听到优歌的话之后,立即有股热血涌上来,想也不想地喊着“我来了”冲了上去,然后将优歌推出了阵外。
长老们大惊失色,“不!”“小公子!”
月亮恰好在这一刻精确地抵达中天位置,然后,阵法彻底开启了……
*
“什么?”秋意浓满脸不可置信,“那阴沉小子是神?神那么菜么,能被我家枫杀吊打?还有,这世界不是没有神么?”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之一说,飞升之后的修士被叫做真仙,及天境也只是被叫做大罗金仙,再这之上就没有等级了,非要说的话,那就只有“天道”了。
别说神了,连仙都没几个,以至于九重天上空寂无人。
这会儿突然出现一个“神”,那不是破坏了力量体系么?
秋意浓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又忽而想到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都源于鬼神君提供的信息,包括一开始据说是“剧情”的视觉化资料。
难不成鬼神君一开始就诓骗了她?
秋意□□神恍惚起来。
鬼神君笑笑道:“‘神’或者‘仙’,甚至‘鬼’或者‘魔’,都不过只是人类对于比自己高阶的存在的称呼,其实本质是一样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秋意浓忽然想到——她根本不知道鬼神君的真名。
她一直以为他没有人类那样正式的姓名,就像是AI的名字可以随便取,可以叫“一脚定江山”也可以叫“我的爱人小红”、“魔法少女翠花”,而不是非要姓氏+名。
鬼神君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或许不过是想要表达一个意思:我比你们都高阶。
“及天之上就是‘神’。”鬼神君道。
“及天境界之上怎么还有境界,不就直接是老天爷了么?”秋意浓被绕晕了。
她初观“剧情”时,得知《我自逆天》写到男主飞升就完了,但众所周知,大道且长,飞升之后还会有境界,继续让修士们孜孜不倦地努力。她原本的世界也有真仙、金仙的说法,但同样没有提及神。
没人能“成神”,似乎唯一的神就是天,要成神就是要僭越天——难道《我自逆天》翻译过来是《我要成神》?
鬼神君给她科普:“及天之上,天道之下,是一个间隙,这个间隙里的就是神,你可以更准确地称之它为‘伪神’,如果你认为老天才是唯一真神的话。”
“所以乔奈雅是一名伪神?一个有这及天之上实力,有实无名的神?”秋意浓将信将疑,“可我看他的实力也不咋滴啊,虽然追杀了我一路是没错。”
“乔三他原本只是神魂的载体,”鬼神君道,“自幼体内寄宿着万古蛇神的魂魄,而那魂魄却经轮回之道,跟他的三魂六魄糅杂在了一起,难舍难分,所以他既是人,也是神。”
突然被揭晓谜底的秋意浓,觉得眼前云开雾散的同时,心里又有心的不安,‘平日里鬼神君对事实遮遮掩掩,从来不与我多说,这回为什么突然跟我讲这么多?’
有那么一瞬间,秋意浓甚至怀疑自己会被灭口。
鬼神君笑眼看了过去,道:“放心,我不会杀人灭口的。我没有那么无聊的反派爱好——非要跟主角解释完前因后果再杀。”
但这话的潜台词是他想杀就会直接杀了。
秋意浓额头冒汗,身子不自觉紧绷并且向后挪了几寸,可在她起身之前,一个金色流光编制而成的大笼子就从天而降,罩住了整只红巨蘑。
秋:“?!……”
秋意浓半晌说不出话,而本来坐在在她一米之外的鬼神君闪烁了一下,消失了,再出现时就已经是红巨蘑之外了。
秋意浓一鞭子抽打在金光笼上,结果鞭子被反弹,该力量大到将她带得摔倒在地。
枫杀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大概是关心主人的安慰,灰扑扑地爬起来,拱了拱秋的腰肢。
秋虽然摔得不轻,但到底是修士,不怕这点伤,她撑起自己上本身,看向一直以来被她当做伙伴的鬼神君,凤目里流淌着复杂的情绪。
她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经受过背叛,不会在这个时候声嘶力竭地质问,甚至没有感觉到伤心,她心道:‘又是这样……’
鬼神君不靠谱,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但如此不靠谱,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要干嘛?”秋意浓有气无力地问道,她嘴唇是苍白的,略微颤抖,眼皮子耷拉下来,掩饰住眼中的失望之色。
“其实那蛇神不算什么的……”鬼神君施施然站在外面,面若姣狐,红衣绝艳,他那双魅惑的狐狸眼微微阖着,藏起其中无尽的自嘲,“我才是天道之下第一人,我是——
“曾经的‘天’。”
第71章 仙门邪神-22 鬼神君假扮系统的原因……
鬼神君这一招狼人自爆着实叫秋意浓震惊。
鬼神君曾经是天?天怎么会被拉下神坛呢?
秋意浓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红衣少年面容稚艳, 无论如何也叫人无法将之与“老天爷”联系起来。
鬼神君看穿了秋意浓的想法,笑道:“有何不可?这世间,强者为尊, 就算是天, 也会被后来者取代。”那狐狸一样的笑面看起来并不苦涩, 直叫人觉得鬼艳魅惑。
没有神人会甘心被落下神坛,尤其还是曾经的天。
——鬼神君一定是想要做什么!
生活的细节就像是耀眼的珠子, 逐渐连成一条项链, 隐约有不好的猜测在秋意浓脑海中形成雏形。
鬼神君是曾经的天,也是现天道的座下仆役, 替天在下界打点事务,而其中一件事就是将秋意浓引向所谓的“正轨”,而鬼神君却多此一举似的增加了女配系统、直播间那样的东西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秋意浓越想越心惊。
事情反常必有妖。
秋意浓没问,鬼神君却自顾自地回答了起来:“其实跟你说一下来龙去脉也无妨。”
本领已经半转身的鬼神君起了兴致, 这番回来,再度来到秋意浓身前三尺内, 金光囚笼映照着他精致的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鬼神君变高了, 五官轮廓也变得成熟起来——他现成成年体,那是俊美妖娆的狐面神君。
看他笑意晏晏的样子, 实在不像坏蛋, 可秋意浓却猜到他接下来说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鬼神君自爆成瘾, 明明之前还说绝不会像一般反派那样多嘴,可一旦开腔,面对的又是毫无反手之力的倒霉蛋, 就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
“你一定很迷惑,为什么我要假扮系统。”鬼神君含笑道,“宇宙中确实存在名为‘系统’的存在,他们以改变命运轨迹所产生的能量为食。我发现这是一个不错的增长实力的方法,所以我压制了你体内真正的系统,吸取了你破坏命轨所产生的能量。”
被压制的相必就是那个自动系统了。
“改变命运轨迹为什么会产生能量?”其实秋意浓读系统文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疑惑,为什么宿主完成任务,就能给系统提供能量?
“连原子的裂变都会产生巨大的能量,何况是时空的裂变呢?”鬼神君像个传道授业的老师,现代物理老师,“先假定有一个A时空,代表着原初世界,而与之完全不相关的B宇宙的人物C来到A宇宙,若C不改变A宇宙的大事件,那么将无事发生,若C改变了宇宙自然发展的轨迹,那么就会使得A宇宙裂变出一个相似的平行宇宙,D。一个宇宙诞生,所能产生的能量是巨大的——你能想象宇宙大爆炸所产生的能量吗?而我所吸收的不过是这之间冗余的能量,从D宇宙逐渐从A宇宙分离出来的过程中,从两个宇宙的缝隙之间流溢出来的能量。”
物理不太好的秋意浓差点被绕晕,“不是,那么大的能量能凭空出现?”
“当然不能。”鬼神君摊手,“正所谓此消彼长,一个新世界的诞生,势必意味着旧世界的灭亡。”
‘所以鬼神君能获取的力量=原世界坍缩毁灭所产生的能量-新世界诞生所需要的能量?’
终于搞清楚这件事的好学生秋意浓松了一口气……才怪!
“不是,这些是重点吗?”秋意浓气急。反派果然都是喜欢炫技术的存在!“你到底想干嘛?!”
鬼神君挑眉,似乎在说你怎么明知故问,“当然是想要重回万重天了,不过这目前来说还不太可能。”
他在天道眼皮底下做成这些事情已经很不容易了,天道不知是懒得管还是看不起昔日手下败将,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绝对不会容许鬼神君的实力超过自己。
鬼神君又道:“每一个穿越或重生的人,都会给这个宇宙带来新的‘生机’,也能给我提供能量,你们把命运破坏的越彻底,我吸收的越多。”
“那你怎么阻止我救我徒弟?”那样剧情不是被破坏的更厉害吗?
“那不是我不允许,是现任的天不允许。”
“那我徒弟现在到底去哪儿了?”
她之前在蛮荒疲于逃命,没能追查秦飘渺的下落,之后不过是回了家一趟,就差点被义父给杀了,后面一路逃亡,回过头来,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徒弟了。
说非常担心,是假的,她相信“原女主”不至于轻易折在秘境里;说完全不担心,也是假的,她原以为迟早会在秘境之外汇合,结果秦飘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个我跟你说了也没用,”鬼神君眼神懒懒,似乎对这个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并不知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宇宙,他本该与你一起落在蛮荒,但天嫌他太碍事了。”
“天为什么会嫌弃我徒儿?”秋意浓完全无法理解,“哪儿碍事了?”
秋仔细回想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可能。之前夏绚看起来就很不喜欢她和秦飘渺相处,有点互相针对的意思,原本她只当这是原男女主之间的一种吸引,现在看来是夏绚吃醋了。
‘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夏绚真是天道亲儿子?连这种问题都要管?’
秋:“他现在还安全吧?”
鬼神君:“没病没灾。”
秋意浓这才在徒弟的事情上放心下来,可她一想到夏绚是天道那边保护着的人,而鬼神君现在要逆天,难保他不会对夏绚不利。
她凑近牢笼边缘,眼睛死盯着鬼神君,“你把我关起来是为了什么?难道你想要去祸害夏绚?”
如果说《我自逆天》就是这个宇宙的大事件,那么最大的改变会是什么呢?
那一定是主角死掉。
夏绚是主角。
秋意浓自己把自己吓坏了,见鬼神君笑而不答,怒喝道:“你快吧我放出去,你个疯子!你要逆天不要带上我们啊!我们只是想要简单的过日子!”
鬼神君退后了一部,静静的看着秋意浓自己发疯。
秋意浓见咒骂行不通,就改口哀求:“我求求你了,以后你要我办什么事,我都听令。《我自逆天》的结局不是夏绚成为真仙吗,他现在修为废了,只要我说不要继续修炼,他肯定
听我的,那结局不就改了么?你想要的能量也就有了。”
鬼神君又退后好几部,远远地看着她,半晌,幽幽道:“你倒是也痴情,这就当我送给他的礼物吧,感谢他当年……不杀之恩。”
说完,鬼神君转头就走,再不理会秋意浓的呼喊。
“喂,你回来,喂,鬼神君——你别杀他啊!他现在还不够惨吗?你还要怎样?鬼神君!!!”
第72章 仙门邪神-23 乔家前世恩怨、蛇神降……
极渊之中有至阴巨蟒, 其胆剧毒,却也是一剂良药,一剂对蛇类邪祟有帮助的药。
乔奈雅杀巨蟒, 取蛇胆。蛇胆大到需得双手捧着, 他捏决将之变小, 而后就着那漆黑的蛇血,仰颈, 生吞。
他将蛇胆吞入腹中之后, 深深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病色随之散尽, 苍白的皮肤浮现血色,使得原本就阴冶的面容愈发妖艳起来。
“终于……”他笑了起来,一开始笑声细细的, 后面变得狂放,最终变得癫狂而痛苦, “哈哈哈……”他留下了猩红的眼泪。
自从五岁误闯祭阵,成为半道神魂的载体之后, 乔奈雅的父亲就命人在他一日三餐、衣物、房间熏香中加入天陆雄黄。
就算是凡间的雄黄也有毒, 人不可食之,那九天上的雄黄独性更烈, 可瞬杀蛇邪,令人毒病缠身。
好在他体内的蛇神, 不至于一下子就被毒死了, 也因此他常年得经受毒物的折磨。
原本, 他会在毒剂足够之时,被献祭给蛇神。
蛇神为了自我完善,自然会让躯壳吞下身藏半道神魂的他, 而他体内的毒素则会让蛇神暂时失去战斗力。
记忆中,在他被吞噬之后并未失去意识,反而能通过蛇眼看见外界。
他看见族人们一拥而上,要围杀蛇神,也就是他自己。
他看见平日里对自己宽厚的大哥乔奈何身先士卒,提剑斩蛇。
虽然他并不是蛇神本身,却切身感受到了长剑斩落头颅的痛楚,以及被信赖之人背叛的绝望。
濒死之际,他听见族人们欢呼,听见生父命人将蛇肉切割,分发给族人。
乔奈雅曾经拼命相救的好友优歌也赫然在列,优歌并未拒绝,而是被据说对修为具有神效的蛇肉迷了眼,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太岁不老肉,相柳成仙羹。
说的是吃了太岁可以不老不死,吃了蛇神则可以坐地飞升。
这两种生物的血肉吃了都对修为有帮助,只不过吃太岁,只是给修士争取修炼的时间,避免在得道之前就五衰而死,而吃相柳,则可以令人短时间内破境,直接修为大进。
九蛇山所栖息的这个蛇神,既是乔氏隐门的宿敌,也是乔氏隐门的恩人。
很早以前,乔家先祖就在战斗之后捡食相柳残肢,烹煮食用,对修炼大有帮助,这个方法代代相传,成为乔家人修为普遍高于其他修士的秘方。
乔家人与相柳相依相伴,既不杀死它,也不放纵它祸害山下百姓,只是在每次战斗后取其部分血肉,而后封印,以求门派实力的长存。
相柳也并不是谁都能吃,其肉辛辣苦涩,所蕴含的灵力又过于充沛,修为过于低劣的人,若是服用了超过自己所能承受的相柳肉之后,破境失败,就会爆体而亡。
蛇躯庞大,乔家人每次都只需割取相柳一头。
相柳原本是九个脑袋,所以九蛇山才会被叫做九蛇山,但它每被割掉一个脑袋之后,断面就会分生出两个脑袋,每个脑袋的体积是原本的二分之一。
乔奈雅见到相柳时它已经有无数个脑袋了,足见这颗“韭菜”已被乔家割了无数次。
几乎没有乔家人会想要杀了相柳,除了乔忘川。
一个蛇头就足以供养全族,但对于乔忘川来说却远远不够。
乔忘川已经是及天境了,比魔尊还要强,而他还想要变强,强到可以问鼎九天,所以他盯上了蛇神相柳。
前世乔忘川设计献祭族中少年优歌,为的就是让相柳身、魂分离,然后在给优歌服用天陆雄黄,时机成熟之后就送入蛇口,令蛇神中毒,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只是没料到自己的幺子会来打岔,使得神魂旁落。
对力量的渴求使得此人摒弃了凡人的感情,并未因乔奈雅是自己亲生儿子就放弃计划。
乔奈雅死了,后面的画面是鬼神君转播的,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将蛇神炼化为丹药,吞噬。
从鬼神君那里知道前因后果的乔奈雅,恨死了父亲,恨死了乔家族人。
——他要复仇。
*
秋意浓失踪了,夏绚不顾病体,疯了一样寻找,可怎么都找不到,在乔奈何的带领下,大半的乔家人加入了搜索的队伍,已然一无所获。
没有人会想到秋意浓如今在那深不见底的极渊之中。
秋意浓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只是失去了自由而已,可慢慢的,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虚弱,生命力被那血红的巨大蘑菇一点点吸走。她试着斩杀那魔性的植物却失败了,金光牢笼似乎
对灵力有克制作用。
她虚弱的躺在漆黑的岩地上,前所未有的悲观,既担心夏绚,又忧心自己。
“这结局,还不如原先的呢……”她喃喃自语,自嘲地笑了笑。
原本的剧情里,她好歹是死在正邪战场上了,虽然生前的履历满是污点,死后也是被尊为英雄的,然而现在她却要死在这种无人知晓处了。
乔二公子明明有秋意浓的线索,却不说,而是笑着人们忙碌,看原本温柔的夏绚发疯。
夏绚的脾气前所未有的暴躁,他几乎一刻都停不下来,翻遍了乔宅之后,又翻了三生谷和望神峰,最后颓然坐在白泽崖上,痛苦地呢喃道:“阿浓,你在哪儿?”
混混沌沌中,他忽然意识到了,还有崖下没有查……
夜幕沉沉,可深渊看起来比夜幕还要黑。
夏绚没有了心丹加持,修为被废,连御剑也做不到了,只好打道回府,找人帮忙。可他刚来到万药谷南坡,就发现下方花海爆发出猩红的光芒,光芒重霄,正构成一个不祥的阵符。
七月半,子夜时。
新月型的阵法上,白衣的乔家人被影蛇逼迫着,跳起了阵舞。
他们各个惊慌失措,不知道为何平日里好欺负的三少爷变了样,冰冷狠辣的像是换了个人。
祭阵中间,长大后的优歌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无助,“求求,不要啊,少爷……”
乔奈雅想起优歌知道相柳肉有助修为之后那贪婪的眼神,就觉得恶心,当时他在心里一遍遍呐喊:‘你可知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副鬼样子的,你可知,你可知……’
“你曾说过这世上没几个人待你好,而我是那少数中的一个,你说会待我如亲兄弟的啊,少爷!”优歌试图唤起乔三公子心底的感情,可惜并未成功。
乔奈雅不欲争辩,而是提剑,入阵,斩落昔日好友的头颅,众人震撼。
血染祭阵,月上中天。
阵法被启动了,巨大的上古邪神现世,无数个蛇头在月下夭矫地游动,最大的那个蛇头垂下猩红的视线。
它看也没看流血的优歌,而是注视着提剑的乔奈雅,说了跟当年一模一样的话:【献祭吗,人类——】
乔奈雅扔下剑,张开双臂,“我自愿献祭。”
相柳点了点头,弯下脖子,一口吞了少年。
黑暗吞噬了乔奈雅,待他再“睁开眼”,已是蛇神视角。
乔奈雅再度成为那令人畏惧的巨大邪物,而这一次,他没有中毒。
第73章 仙门邪神-24 鬼神君:我要与天平起……
邪神降世, 转眼吞噬十三名摆阵的族人,祭阵上的人全部成为祭品,血染三生谷。
接着, 乔奈雅驱使蛇躯冲入族地, 其动静使得山崩地裂, 使得自先秦以来就存在的古老建筑物群毁于一旦,那些平日里自命不凡的金丹修士只能夺命狂奔, 没有人能跟上古邪神抗衡。
关键时刻, 身为族长的乔忘川自然要挺身而出,他提着配自己征战的神刀, 横在巨大的怪蛇之前,阻挡住了攻击,族人们借此逃散。
那平日对乔忘川温言软语的二夫人, 李湘君夺路狂奔,连看都不敢往身后看。
卫夫人却拿起了尘封在妆奁里的三尺青锋, 来到了乔忘川的身边。
乔忘川难得呼吸凝滞,反应过来吼道:“夫人快走!”
卫夫人虽然是隐门卫氏子弟, 但从小就被限于深深庭院, 实力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卫夫人冲着乔忘川温婉一笑,“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怎能独飞?”
“夫人……”乔忘川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仔细打量着她。
卫夫人已经决定了跟自己的丈夫同进退共生死, 而她虽然性子绵软, 实则固执己见,不然当年也不会顶着父兄的反对,嫁给乔忘川了。
乔奈雅哪儿有兴致看乔家主跟卫夫人生死相随, 他恨死了他父亲的凉薄。若不是父亲执意要娶李姨娘,母亲也不会明知危险,还要自动请缨去执行那个致命的任务。
乔奈雅化神归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叫乔忘川死!
蛇口大张,虽然被剑气所阻挡,却也挡不了多久,空气中是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乔忘川的双手微微颤抖,足退半步。
卫夫人举剑助力,剑气如泥牛入海。
乔忘川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是为夫对不住你,若是有下辈子,我定然……”
他的话还未说完,剑气所形成的屏障彻底碎裂了,血盆大口朝着他咬下……乔忘川想推开卫夫人,卫夫人却抱紧了他,二人一起葬身蛇腹。
见状,那些化神期的长老们再不敢停留,甚至不敢结阵对抗。别人不知道乔家主的实力,他们却最清楚不过,那可是及天臻境的无上强者啊!打不过,绝对打不过!
族中弟子,死的死,逃的逃,还有大半没能离开乔家山门。
家主死了,能顶上来的只有乔家大公子。
乔奈何平日里看着不靠谱,关键时刻确实家族里的梁柱,他义不容辞,顶着腥风,杀了上去,只为了给族人寻得片刻逃命的机会。
乔奈何这是义士所为,却叫乔奈雅无比痛恨。
乔三也曾仰慕过自己那朗日般耀眼的大哥,更是对他一视同仁的亲厚感到分外感激,可却也是这样的人,给予了前世的他以致命的利刃。
乔奈雅没有放过他大哥,他大哥虽是人间英杰,却也挡不住这邪神的利齿庞口。
乔奈何死后,族里就在没有可以与之一战的人了,剩下的族人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们一些腿软到瘫坐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人被血口吞噬。
邪神相柳有百来个头,每个头都伸缩自如,最远可以横跨整座九蛇山,不动的,或者稍微御剑慢一点的,就逃脱不过蛇口。
死亡和恐惧如烟雾般在乔家族地中凄烈地弥漫开来……
夏绚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血海尸山,虽然这里的人跟他关系不大,可见如此惨状,也不免心生悲凉之感。
瘫坐余地不能动弹的乔二公子见有人来了且还站着,也不看是谁,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手指颤抖地指着相柳道:“杀,快杀了他。”
‘杀,怎么杀?凭我现在的残弱之躯么?’夏绚无奈至极,他十分后悔跟过来。
乔奈莲随即被突然从身后袭来的蛇头吃掉,速度快的夏绚都没能反应过来。
最大的蛇头矗立在族地中央,乔奈雅透过那双硕大的蛇眼看见了夏绚,因为前世跟夏绚没有恩怨,所以并不打算杀他。
夏绚跟乔奈雅隔着邪神之躯对视一眼,也不退却,乔奈雅却莫名后退了。
对视的刹那,乔奈雅透过夏绚的瞳孔感受到了极其可怕的气场,一瞬间恐惧攀上了他的神经。
此一役,乔家一脉几乎被吞噬殆尽,余数十人在人间苟延。
而后鬼神君现身了,这是夏绚第一次见到鬼神君,却觉得那红衣的青年无比的眼熟,却完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巨大的蛇头伏地。
鬼神君轻轻抚摸着蛇头的额头,“你做的很好。”
意识到鬼神君可能是控制邪祟的,夏绚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祸害乔家人?”
“祸害?”鬼神君扭头,挑眉,似乎在说你怎么变得那么傻,“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
红衣郎君化入蛇神眉心,而后在他的识海里道:【去万重天吧,你已经有那个资格了——】
都说人性贪婪,兽性同样,而且野兽对于力量的追求是无止尽的,哪怕是蛇神都不能例外,已经变成蛇神的乔奈雅贪婪地凝视着无尽的苍穹,随即冲霄而起,穿云裂雾,直上万重天。
他并不知道前世自己的父亲吞噬了邪神血肉之后,杀上万重天却兵败身亡——无人能撼动天道的统治。
天道之怒绵延万里,牵连深重,连带着乔家也随之灭亡了,修真陆被击沉,修□□遭大清洗,低魔时代开启。
如果乔奈雅知道天道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他就不会如此大意的冲云而上。
天道本是虚无的存在,并无实体,但为见杀上天来的敌人,祂幻化作了人形。
那人形玄衣绝世,玉面无暇,墨瞳清冷,端是江南烟雨般的君子风姿。
——竟跟夏绚生得一模一样!
只是比起夏绚,多了势不可当的霸气。
天道只抬手点在虚空之中,就止住了庞然巨物的进攻。
相柳再想有寸进都不能,巨大夭矫的身躯只能在云海中无能地翻搅。
天的化身对比相柳渺小如砂砾,其力量却是万吨邪物也无法抗衡的。
乔奈雅化身邪神后确实是及天之上的修为,但在天道跟前却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地物”,纵然有毁天灭地之能,也不足以祂多看两眼。
天道一言不发,修长手指微进半寸。
不过半寸而已,巨大的蛇躯就出现横向裂缝,裂缝不断延伸、扩张、分叉,最终形成蜘蛛网状的裂痕,转身间,肆虐人间的邪神化为了齑粉,洋洋洒洒地落下……
人间因此下了一场黑红色的腥雨。
“还不出来么?”天冷漠地道。
藏在乔奈雅识海里的红衣郎现身,依旧是笑意晏晏的脸孔,“果然瞒不过你。”
“你是要造反?”天冷睨着他。
“造反谈不上。”鬼神君依旧笑,“不过嘛,就是想至少跟你平起平坐。毕竟给昔日的凡人打下手,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鬼神君本就没想过要靠相柳打败现任的天道,不过是借着改变大剧情来给自己提供能量,顺便给天道添堵罢了。
天道果然很生气,手指微动,正打算杀了他,却听他道:“你不下界看看么?”
“什么?”
“你在人间的心上人可是快死了。”鬼神君已有所指。
天的神念横扫世间,果然发现秋意浓的生命力正在走向衰亡。
“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鬼神君凤眸敛住幽光,优哉游哉地道,“我本来只是想困住她,叫她不到处捣乱,谁曾想她那么不长眼,竟然在嗜命血菇的旁边休憩。”
天道虽无所不能,却也会分身乏术,他要救秋意浓,就必须降一部分的神魂在凡间——光是留在夏绚体内的那一部分已经不够了,毕竟匿着大部分神力的“心丹”已经被摘除。
更令天心焦的是,秋意浓在心中呼唤道:“夏绚,夏绚,你在哪儿快来救我,呜呜……夏绚肯定发现不了我,我就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化为白骨了……好后悔没有早一点告诉他……”
她想要告诉夏绚什么呢?天很想知道。
可秋意浓不知道是晕厥了还是怎么了,再没有发出任何心声。
天知道秋意浓还没有死,但也快了,生来就骄傲纵横的妖女,即将悄无声息地死在人世的角落。
犹豫了片刻,天道终究抵挡不过为人时残留的执念,化神魂入夏绚体内,驱使夏绚去寻秋意浓,而鬼神君也就趁此时机,利用破坏命轨得来的力量撕裂时空,深蓝色的太空以漩涡的形状出现在他的背后,他笑着朝后倒去……
天道虽然是这个世界的掌管者,却也是这个世界的囚徒,他无法抓住已经落入时空缝隙的鬼神君。
鬼神君轻轻道:“我们还会见面的……”
接着鬼神君彻底被吸入了太空,深蓝色的漩涡迅速旋转消失。
自此以后,鬼神君不再是天道之下的伪神,而是跟天道平起平坐。
他游弋于无尽宇宙之间,没有自己封地,却僭越诸天之权能。
第74章 仙门邪神-25 他与自己的修罗场
天借着夏绚的身躯来到了秋意浓的跟前, 挥手就撤走了伪神鬼神君制造的金光囚笼,囚笼化为流光消逝。
秋意浓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使得她整个人就像是枯萎掉落的枫叶。
天有些心疼, 祂疑惑地抚上自己的心口, 那层皮骨之下空荡荡的, 并没有心脏。
且祂都已经是天道了,还会心疼么?
天抱起秋意浓, 通过指尖朝她输送神力, 她一点点恢复生机,就像是枯萎的鲜花泡了水一样, 舒展开来。
秋意浓缓缓睁开了眼睛,眨了眨,确定自己眼前的人真是她濒死之际心心念念的“夏绚”, 高兴地弹坐起来,一把抱住天的脖颈, 欣喜地喊道:“夏绚,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为人时就是夏绚的天并不反感, 反而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了。”
秋意浓有些疑惑,夏绚的声音总是温柔带笑, 而她怀里这人的声音却是沉厚冰冷的。这些日子里,她跟夏绚朝夕相处, 她清楚夏绚的所有, 包括说话吐息的节奏与韵律。
不过她没有想太多, 而是叽叽喳喳地问起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还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发现我在这呢。”她哭丧着脸,“我被关在这里好久, 一直一直都没吃上东西,那血红的蘑菇不但吸食生命力还刀枪不入,我没能吃了它。夏绚,饿饿,饭饭!”
天的表情僵住。
他是天道,为人时虽命运坎坷,却也是名门贵子,怎么可能会做饭?
秋意浓发现了他的僵硬,仔细打量着面前人的表情,“你怎么了,夏绚?难道你不想做饭了?”
天不知道如何回答秋意浓这个问题,秋妖女一句话把无所不能的天给男主了。
秋意浓越发觉得眼前之人古怪,活像是妖怪披着夏绚的皮,气质、眼神、举止截然不同。
天道跟凡人夏绚还是不一样的,天道的表情冷漠,看起来高深莫测,有着超凡脱俗之感,不复夏绚的温柔和鲜活。
秋意浓松开天,起身,拉开跟天的距离,抱胸质问:“你到底是谁?”
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扶额笑了笑,笑声有些神经质,“我就是夏绚,除了他,我还能是谁?”
秋觉得对方用“他”这个字就很古怪,“你一定不是夏绚。”
“那你说我是谁?”天冷淡道。
“说不定是画皮妖。”我的初恋,她在心中补充道。
“你还有别的初恋。”天心中烦躁。除了天之歌之外,她还有别的喜欢的人么?她怎么那么花心?
后世的秋意浓第一个喜欢的是画皮妖,但还没正式在一起就无疾而终,所以天并不清楚。
意识到这人能听到自己心声的秋意浓更戒备了,侧身斜眼,似乎不给对方看到心口就能杜绝读心似的,“你到底是谁?别跟我装了,姐姐见的妖魔鬼怪比你见的人还多。”
活过无尽时光的天道第一次听到有人在祂面前自称姐姐,不由笑了笑,“我说了,我就是他。”他朝秋走过去,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她躲过去。
天的手落了空,心也随之变得空荡。祂有些茫然,天本就是虚无的存在,还会感觉到空虚吗?
“你不是夏绚,你走开!不要在我面前扮演他,不配!”秋意浓声音尖锐地道,她很生气,觉得这“妖怪”在愚弄她,还要亵渎夏绚。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天感觉到了心腔处传来的抽痛感。明明那颗心脏已经随着心丹被一同摘除了,可还是叫他感到无由来的疼痛,随之而来的还有破土而出的欣喜——属于这一世的夏绚的欣喜。
这本就是夏绚的躯体,所以夏绚挣脱了天的控制,占据了自己的身体,他对秋意浓喊道:“方才那是我的心魔!”
“心魔?”秋意浓狐惑,不过她认出了夏绚——凭借的是眼神和语气,夏绚看向她的眼神永远是温柔又暗藏炽热的,此刻的语气充满了对她的关心。
被叫做心魔的天很生气,在他心底道:【你不过是我制造的赝品。】
经历不同的夏绚和天成为了不同的个体,但天觉得自己才是正品,而这个夏绚不过是祂为了消除自己的执念,强令后世的秋意浓来到这个世界,才制造出来的意外。
夏绚并不相信天说的话,继续对秋意浓道:“他已经存在很久了,他可能会对你不利,你不要相信他!”
“嗯!”秋意浓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只相信你。”
天气亡,他冷笑连连,【你们打算当着我的面你侬我侬?】
夏绚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只是我的心魔,可我并不想要再堕入魔境。】
天不理会夏绚的抱怨,而是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呵呵,白忙一场,竟为‘他人’做嫁衣。】
由于他们之间的互动都是在心理世界发生的,秋意浓也没那个资格听到天的心声,所以秋意浓以为夏绚好了,就走近一步,抱住了夏绚,“夏绚,我好想你,我再也不想和你分离了。”
【再也不分离?】天哈哈大笑,笑声颇为疯癫,但笑声旋即冷冻,【你们做梦!】
接着,秋意浓发现自己眼前被浓雾遮蔽,怀中人早已经不知所踪,“夏绚?”
下一秒,她看到的是漆黑短发、西装革履的夏绚,正弱气地问她:“你到底在说什么?”
第75章 番外(天) 他自逆天
飞升之后又过了很多年, 夏绚来到了天所在的地方。
这里是及天境之下的人无法达到的陆土,是至高无上的万重天。
夏绚想不到万重天上会这般黑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囚笼, 笼子里有光, 无尽的流光, 那浅金色的光芒源于一个个字,汉字, 那些字构成了行文, 夏绚顺着读下来,发现这些文字讲的是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正是他。
他看到自己出生时变丧父丧母成了孤儿,而后被天玄派掌门收养,四五六岁就被发现修炼速度惊人的天赋被天玄掌门当做灵力锦囊吸取。
他懵懂无知, 予取予求。他一点点长大,在掌门的教导下, 宽厚仁慈,除此之外却一无是处, 修为卑微到连外门弟子都可以嘲笑他, 但他又享受着锦衣玉食和侍卫的保护——这在仙门之中是较为罕见的,哪怕是各大掌门的亲子都未必被那么多人贴身保护。
掌门教他宽厚仁慈的君子之道, 是为了让他知恩图报,主动奉献灵力;给他那么多保护, 无非是因为他是他们父子的灵囊。
这些事情他并非毫无察觉, 却不敢深思, 一直缩在别人给他创造的壳子里,扮演着完美的大师兄、弱气贵公子。
后面他陆陆续续有了不少奇遇,却还是逃不出这个壳子, 就好像被设置好了一样。
写他的人说他是伟光正的,他就必须伟光正,没为什么,因为就是这么写的。
他真实意志的挣扎无人理会。
甚至他对那红衣女子动了心,都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那女子不是女主角。
他周围被塞了很多美丽的妙龄女子,她们围绕着他,那是天书派给他的后宫。
可他对后宫不感兴趣,只想要靠近那名红衣女子。
然而天书却让红衣女嫁给了她师兄,然后还要他在一旁观礼。
他默默地忍受着这份痛苦,却完全无法表现出来,更做不到抢亲,因为天书上没有这样的情节。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天书写死了秋意浓。
这之后他就彻底成为了天书的傀儡,按部就班地追寻大道,一直修炼到足够踏足这万重天。
万重天上的金字记录了这一切。
夏绚睁大了那双桃花眼,他不明白这些金字的意义——这说明什么?一切都是天的安排?一切都准定好了的?
然后夏绚眼前又浮现了另一个世界的光景。
后现代化简约风格的房间里,戴着黑框眼镜,相貌还算堂堂的年轻人正在用力地敲着键盘码字,一边敲还一边喃喃自语:“这年头终点网竟然也不给开后宫了,岂有此理,这未免也管得太严了,好让不让人好好写爽文了?”
他扶了扶眼镜,想通了什么似的道,“算了,这样也好,省得我去设定大二三四房老婆的排位,不管我设定谁为正房,都会有其他女性角色的粉丝鸣不平,干脆就开放式好了,再给男主一个清心寡欲、人人爱我我谁都不爱的设定,这样反而更能显出他的逼格。——不要迷恋爹,爹是永远得不到的爸爸!”
年轻人越想越爽,码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键盘被敲打得啪啪响。
然后电脑屏幕上逐渐浮现一行行小黑字,内容跟万重天上的金字是一样的。
原来这就是他被创造出来的前因。
有一瞬间夏绚对创造一切的人产生了杀意,但转瞬间又觉得可笑起来。
所谓的“创世神”竟然就是那样一个普通的人,看起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思想甚至有一丝丝猥琐。
而他的所有经历,甚至于爱恨悲欢之源都不过是那人指尖的一行行字,如此的轻贱。
夏绚的意识再度回到万重天,这里不再只有他一人了,还有一位鹅冠红衣的美青年。
青年有一双狐狸眼,看起来纯净而魅惑。
“你是……”夏绚有了猜测。
美青年的声音在无尽黑暗的万重天里传荡开来,“我就是天——”
洪钟般的声音推开了所有的金字,将少年周遭方圆百里都清空出来。
“那方才我看到的那人又是谁?”夏绚问道。
“那是这个世界的半个创造者,准确的来说,是你的故事的缔造者。”天说,“而我才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伟力,一切的管理者。”
“为什么是半个创造者?”
而且创造世界者就不是创世神吗,为什么天的语气里一点都听不出对那人的尊重?
天冷笑了一下,似乎看穿了夏绚的心思,“就凭他也配叫创世神?他所描绘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如果不是我去完善它,它怎可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小千世界?”
他的作者只描绘了跟他有关的部分,而这部分不管如何精彩,依旧只是一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这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故事之外的人,故事之外的故事。
夏绚不喜欢天,因为天对他显然没有什么善意。
天睥睨着夏绚,像是睥睨着蝼蚁,“你很不错,起码到了可以跟我面对面的程度。然而,你的作者竟然想要你真的逆天,呵,痴心妄想!”
异世界年轻人所创造的故事,名叫《我自逆天》,逆的自然是眼前的俊美青年。
夏绚心里觉得好笑,天为何要去完善一个听名字就不怎么吉利的小说?兴许是根本不相信凡人创造的角色真的能叫板他吧。
夏绚告诉天,自己并不想逆他。
没意义的,他这辈子已经无欲无求,连一丁点在意的东西都没有了,之所以一直追寻大道,也不是出于什么主观意志,更像是作者强迫他走剧情而已。
天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以冷漠又慈悲的语气道:“我允你做我的奴仆。”
什么?夏绚不可思议的看着天。
而这,正是逆天的始因。
天永远是慈悲而无情的,所以才会视万物为刍狗。
当夏绚成为新的天之后,天袍加身的同时,拥有了至明至暗的两面性。
他终于从那由人塑造的纯白壳子里破除,黑暗与光明流泻诸天。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我是天,我可以决定一切,可以掠夺并保护我想要的一切,不受任何事物的管控。
——我要你死,你便得死,我要你活,你便可以死而复活。
——我要她。
——要她回到我的身边。
于是,秋意浓回来了,从后世逆着轮回,回来了。
第76章 现代玄门 沧海桑田,尽在她眸中……
现代, 大厦顶部。
枫红色绸缎连衣裙的短发少女拎着黑西装青年衬衣的衣领,凤目圆睁。
此刻她眼前的人是夏绚也不是“夏绚”,不是那个曾经跟她朝夕相伴的夏绚, 他的眼底全然是对她的陌生, 甚至有压抑的不耐。
刚才这里正发生过一场大战, 夏绚被电晕了过去,现在脸颊焦黑, 虚弱痛苦, 还要被眼前的女孩凶残地提拎着,简直苦不堪言。这个女孩收了钱来保护他, 却对他分外不友好,故意看着他被西方邪术师虐打,直到他快被打死的时候才出手, 在夏绚眼里,她简直是女恶魔!
秋意浓被夏绚眼中的厌恶打击得松了手, 起身连连退后。这不是夏绚,她的夏绚从来不会拿这种眼神看他。
被电晕过去的黑西装保镖们纷纷转醒, 纷纷回到现代版夏绚的身边嘘寒问暖, “少爷,你没事吧?”“少爷, 你的脸怎么了?”
秋意浓的回忆收拢,意识到是自己保护不力, 才叫夏绚脸上有了焦黑的痕迹, 也不知靠现代医疗技术能不能恢复如常。“让开!”她拨开围绕着夏绚的人群,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下,捏决替他疗去了伤口。
感受到脸颊上清凉的灵力波动,夏绚惊讶地看着秋意浓, 他心想:‘这人真奇怪,一会儿看着我受伤,一会儿又要替我疗伤,自相矛盾,跟人格分裂似的。’
夏绚的脸恢复如初,体力也逐渐恢复之后,秋意浓道:“你们先护送他下去,敌人暂时是不会来的。”
保镖们依言护送他下去,走下天台之前,夏绚扭头看了一眼秋,秋意浓伫立在高楼的风中,俯瞰着繁华的现代大都会,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眼神寂寞,像是茕茕孑立了千年的仙,沧海桑田,尽在她的眼中。
夏绚心跳快了几分,赶紧转回头,匆匆离开。
秋意浓在楼顶独自待了十几分钟,而后落寞地下了楼。
她没有哭泣,哪怕心中震骇无比,以及心脏隐隐抽痛,但她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本来她就属于这个时代,她回来才是正常的,而这也是她之前一直梦想着的,为了回来,她甚至想过哀求鬼神君。
她失魂落魄地走下楼,恍惚回身时,已经来到了车水马龙之前。
生怕秋意浓走入车流的夏绚一把拉回了她,“你想死了?”
她抬头看向夏绚,漂亮的凤目里有泪光闪烁,她本来还能忍下这种悲伤,可再见到夏绚这张脸,那种悲伤却怎么也止不住,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夏绚……”却不敢入他怀,因为这并不是她熟悉的夏绚了。
神出鬼差的,夏绚将这个陌生的少女拥入了怀中,拍了拍她的头,“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他无法理解,之前还意气风发甚至有几分歹毒的少女,如今怎么忽然变成这般楚楚可怜,叫他无措。
秋意浓抽噎了一会儿,猛地推开了夏绚,“不是夏绚,你走开!”说完扭头就走,把夏绚弄得莫名其妙,“这什么跟什么?”我不是夏绚,那谁是,替身文学?
秋意浓漫无目的地在久违的都市里瞎晃。
这里是南方妖都“五夭城”。
后世没有修真大陆,没有蛮荒,凡人、妖魔、修士都杂居一处。修士保护凡人,妖魔被排挤在外,要想在都市中生活,必须遵循玄门制定的法则。
而妖都之所以被叫做妖都,是因为这里的妖怪数量是其他城市不能比拟的,且他们大多拥有合法身份,能跟人类一起安居乐业。
当然,人多了出乱子,妖怪多了更出乱子,一些妖怪明面上“遵纪守法”,背地里却做一些伤天害理的勾当,玄门则以处理这些妖怪、保护凡人为核心业务。
夏绚倒不是凡人,他是天下第二门派天玄派大弟子,但却是个连凡人都不如的废柴,还被莫名其妙的邪术师盯上,秋意浓如今就是被安排来保护他的。
也不知道现代的夏绚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那个邪术师招招致命,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也可能是他的师父得罪了什么人。天玄派掌门待他比亲儿子还好,所以外界都以为夏绚是其的私生子。对此,现在的秋意浓是嗤之以鼻。
按照鬼神君的说法,现代就是《我自逆天》的第二部 ,所以的人设、因果都会遵循古代的,甚至可能剧情也差不离,所以钟子霖一定是利用夏绚了,左右夏绚不过是个可怜的灵力储备粮。
秋意浓晃到暮色压倒人城时,她闻着空气里的烧烤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在大排档的桌子上坐下来之后,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好像没有带钱,左右摸了一下,果然发现没有,‘这下糟糕了!’
肥肥的老板走过来,笑眯眯地指着二维码道:“妹子,可以扫码点餐哦。”
秋意浓僵硬地起了身,“不好意思,我没带钱。”
“可以微信和支付宝支付的。”
“我没带手机……”
“这年头怎么会有人不带手机?”
“这……落家里了。”
秋意浓尴尬,她总不能说玄门至今还喜欢用通讯符而不是手机吧。玄门如今也融入社会了,不过大多祖宅还在深山老林里,秋意浓之前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山林里度过的,只有出任务的时候才会出来,至今连个手机都没有。
就在秋意浓委屈地告别美食,灰溜溜的打算走的时候,大排档某个红帐篷里传来了温柔的声音:“如果秋小姐不嫌弃的话,跟我们一起吃晚餐吧。”
秋意浓蹭蹭来到红帐篷前,发现西装革履的贵公子和一众黑/社会气质的保镖们齐齐围桌而坐,目光透过黑超灼灼地望着她。
秋意浓顶着钟是自安坐下,虽然受了人家的好意,却忍不住讥声:“想不到你这深山里走出来的玄门少爷也会吃大排档,不应该餐风饮露吗?”
她还是能区分现代夏绚和古代夏绚的,前者她并不是很喜欢,就像她不喜欢披着夏绚皮子出来招摇撞骗的心魔一样。当然,比起心魔,现代版夏绚还是比较“还原”的。
现代的夏绚,就跟她第一次在云上坡见到古代夏绚一样。
夏绚并不是很在意她的讥讽,“不比大小姐精贵,我还是经常在山下走动的。”
虽然两个人都穿着现代服饰,但言谈举止都透着些古韵。平心而论,秋意浓身上的古韵更重,坐姿端正,脊梁挺直,光看背影,像个武士。
秋意浓的打扮潮流,走的是港风复古路线,但这潮流感是她刻意模仿现代时尚app搭配出来的,她不想走在街上被人叫做老土帽。
夏绚则像是商界贵子,温润矜贵,混在人群里,一点不违和。
他身为玄门大师兄,平日里要处理很多事,再加上并不是武力输出派,所以处理的更多是琐事,与凡人有关,自然要经常下山,他甚至读了凡人的学校,而不是像秋意浓一样,只读家塾。
秋意浓才不管现在的夏绚是什么样的,认真研究了菜单之后,不客气地指着上面的图案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还有这个,还有……”
大家都看着她“挥斥方遒”,心下不由吐槽:‘她还真不把自己当客’
夏绚倒是没说什么,秋意浓是来保护他的,请核心打手吃顿饭总归是合理的,他听秋意浓报完菜之后,冲服务员点了点头,和气道:“可以,加上之前点的,就这些了。”
发现现代版的夏绚依旧是好的食物提供机,秋意浓脸上多了些笑意,手托下巴,眉眼弯弯的看着夏绚,夏绚觉得自己的心跳又乱了节奏。
*
千年前的人间,夏绚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红衣的小妖女,她坐着秋千,飞得好高好高,像是要一直飞上那明月。
小妖女回眸,露出绝世的容颜,红唇轻启,笑着喊道:“夏绚——”
这一声,就令他沉醉不愿醒。
一眨眼,小妖女就跳将下来,跑到她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道:“夏绚,我饿。”
“好,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夏绚温柔道。
“我要……”凤目流转,小妖女想了半天,报了一堆菜名,“我要吃东坡肉、龙井虾仁、窑鸡,
我还要肯德基、麦当劳和法式红酒炖蜗牛。”
梦里的夏绚苦了脸,因为后面几样菜他根本没听过,现实里的他也皱起了眉头,双目却仍旧紧闭。
“能不能要点别的?”他跟梦里的秋意浓打商量。
秋意浓不高兴道:“我就要肯德基!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吮指鸡块了!还有薯条、快乐水!”
“什么是快乐水?掺了五石散的水么?”他企图去理解,却发现对方一脸无语——他似乎永远都无法触及她内心真正的世界,那世界遥远而陌生,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你这连个肯德基都没有,我不要留在这里了!”小妖女留下这句话就跑了,背影像一只火狐狸,一下子就隐没于苍翠山林。他想叫住她,却来不及,只能黯自神伤。
夏绚在令人喘不过气的哀伤氛围中转醒。
距离秋意浓失踪已经过去七天了,这世间完全没有她的踪迹,她就那样自他的眼前人间蒸发。
因为鬼神君的作梗,这个时空原本的命轨已经消失了,存在于那条命轨中的“第一世的秋意浓”也不复存在,所以当“第二世的秋意浓”灵魂回归现代之后,躯壳也随之灰飞烟灭,使得夏绚完全没了念想。
虽然从心魔那里了解到秋意浓还没有彻底消失,只是去了别的地方,可夏绚还是很痛苦——相思之苦为至苦。
第77章 现代玄门-2 徒弟成了明星
夏绚就读于九州大学。
现代的东方是共和制的国家, 其名为“龙”,九州是龙国的旧称,所以足见此为如何高等的学府。
时值初秋, 各地大学都开学了, 秋意浓为了保护夏绚, 不得不跟着来到九州大学。
虽然这是末法时代,但玄门依旧对人间有着掌控权, 绝对的力量就能带来绝对的权力, 只需要秋千山的一句话,校长就批准了她入学, 哪怕她只是一个从不曾接受过系统的现代化教育的老古董。
入学第一天,她收到了一大堆课本和两套校服。
这虽然是一所大学,但是还是有校服的, 平日里可以不穿,但在重要讲话和全校活动时必须要穿, 校服有西式和中式两种,西式的就是男子西装三件套, 女子西装套裙, 中式的则是魏晋风的汉服,宽袍大袖, 仙气飘飘,以上都是黑白两色, 彰显水墨风格。
大部分学生都对汉服版校服赞不绝口, 但是在族地里常年穿古装的秋意浓对此却并不感冒, 反而对西式校服爱不释手,不过周围人普遍的评价是她的气质太古典,不适合穿西装。她的古典还不是大家闺秀的那种古典, 是武林侠女的那种,她只好还是穿自己那些复古的衣裳。
夏绚已经大三了,而秋意浓的年纪还只够读大一,所以你只能在上课之外的时间尽量呆在夏绚身边。
大三A班的自习教室窗口围了一群人:
“夏绚,你那个可爱的小学妹又来了。”
“哪里是可爱,简直是美艳好不好,以后肯定是颠倒众生的大美人。”
“现在已经是,看把你们一个个馋的。”
……
秋意浓每次一下课就往夏绚的教师跑,体育课、公开课和自习课的时候干脆就离开自己的班级,去有夏绚的地方去,以至于他的同学都以为她暗恋夏绚。
秋意浓懒得跟那些凡夫俗子解释,只是跟坐在夏绚身边的女生说:“麻烦你让一让。”
女生很不高兴,“凭什么?再说了你又不是大三的,回你自己的班级去,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
因为皮相的缘故,夏绚在凡人之中很受欢迎,大三A班几乎所有的女生都眼馋他,其他班级也有不少的迷妹,然而近水楼台有时候比不得秋意浓的“死不要脸”。
秋意浓翻了个白眼,眼神示意夏绚,‘你自己处理,要妞,还是要命?’
夏绚一个激灵,赶紧跟同班女生道,“这是我老家的妹妹,平日里就很粘我,这会儿初来乍到,大概是有些缺乏安全感,所以能请你给她让个座吗?”
“什么嘛,”女生老大不高兴地起身让座,“还哥哥妹妹呢,渣男。”
夏绚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渣男了,却也不好追问。
被当做绿茶婊的秋意浓开开心心地坐下来,“夏绚,我饿,你有没有带零食。”
夏绚原本没有带零食的习惯,但这些天被秋意浓反复“提醒”,就养成了,给她递过去一包芝士味的空心薯条,“你吃东西小声一点,待会儿班主任可能会过来。”
“哦。”秋意浓不以为意。
虽然是知名学府,但也不是人人都爱学习。
秋意浓这边在是触碰,后排的两个男生在打荣耀,前排的两个女生则在看综艺,她们压低声音尖叫道:“小章鱼好可爱!”“好奶啊,这时间上怎么会有这么奶的男生?”“张毓,我以后就你的姐姐粉!”“我老婆粉!”“你走开”……
秋意浓趴在桌上,正无聊得快睡着了,出于好奇,瞥了那边一眼,然后就在手机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虚起眼睛,往前凑过去。
两个女生是共用一只手机看的,秋看见里头有一个黑色短发杏目无尘的小男生正在上演综艺,他穿着天蓝色的海马毛毛衣,看起来温软治愈,瞪圆眼睛的时候看起来无辜呆萌,以至于弹幕一堆“啊啊啊啊”“鹅子,妈妈爱你”还有少数不和谐的“有没有人觉得他绿茶?”
秋意浓倒抽一口凉气,‘转世?还是我徒弟本人?’
按理来说,秦飘渺第一世是女的,第二世应该也是女的,之前不过是因为她干涉了剧情,导致了蝴蝶效应,才使得她由男变女,没道理这一世的秦飘渺还是男的,那不要和男主搅基了么?
秋意浓赶紧问前排的女生:“你们粉的这人叫什么名字?”
左边的女生震惊:“张毓你不知道?就是《创造202》里男生组第一名,wuli无敌可爱小章鱼!”
右边的女生补充:“弓长张,钟林毓秀的毓。”
秋意浓记得秦飘渺刚变成男孩子时,取得假名就叫张毓。
秋还想问什么,但两个女生的注意力已经回归了综艺,继续发出压抑版的土拨鼠尖叫。
秋意浓只好向夏绚要手机,她虽然不怎么入世,却还知道百度百科。
夏绚惊讶了一下,“你也追星?”
“不是。”秋意浓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只是这个人我有些眼熟。”
通过百度百科,秋意浓得到了以下信息:
中文名 张毓
别名 章鱼弟弟,小章鱼,章小鱼
代表作品
综艺《创造202》
网剧《穿书之我是悲剧男配》
仙侠剧《天下第二》
原创歌曲《与你相隔千年》
主要成就
2020年首届《创造202》男子组第一名,总决赛第二名
2020年魔都影视盛典网络综艺年度个人表现奖
2021年魔都影视盛典网络电视剧最佳男主角奖
2021年福布斯中国名人榜99名
看完这些之后,秋意浓暂时性无法陈述自己复杂的心情。
她还看了这位明星张毓的很多写真,每一张都是精修过的,角度都敲好能展现出他的楚楚可怜、天真无邪、至纯至美。虽然他是男生,但这些照片展现出来的他,就像是山间无人问津的白山茶,美好而纯净,令人觉得现世安好。
网民对他的评价好的出奇,都说他比女孩子还漂亮、雌雄莫辨,甚至有lsp说,如果男的长这样的,也不是不可。
不过□□也不是不存在,主要的争议在于张毓到底是真绿茶,还是茶而不自知,是天然清新小白茶。
总之,秋意浓觉得这人像极了自己的徒弟,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茶不茶的她不知道,总之秦飘渺平时说话就是那样。
回过神来时,秋意浓已经查完了大量资料,而那边的综艺已经快播放完了,里头的张毓用毛衣袖子捂住嘴巴,“陈哥就是厉害,不像我,笨手笨脚的,煎个荷包蛋,烫得受伤手背上都是包。”
女嘉宾赶紧紧张地去检查他的伤口,“你没事吧?”
毛衣袖子被撸上去,导演给了特写,由于滤镜过重,伤口并不是很明显,但依旧能看出淡粉色的圆点,数量不多,就一个,但配音还是各种夸张的“哇”“好可怜”。
被叫陈哥的嘉宾被晾在厨房里,无人问津,十分尴尬。
作为旁观的秋意浓忽然不再被茶香迷惑,她觉得:‘就…就感觉进步,不,是进化了。’
徒弟,你太适合吃这碗饭了知道吗?
第78章 现代玄门-3 大结局[修]
秋意浓跟现代夏绚提了辞呈。
她决定抛下这一切, 去寻找回到古代的路。这事情有些诙谐,以前她在古代的时候,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回到现代, 如今好不容易回了现代, 却又想着怎么回到古代。
已经习惯秋意浓保护的夏绚不同意, “是你家族的人接了这个单子,能不能走, 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抓着秋意浓, 生怕她跑路。
秋意浓浑不在意,“那你就去诘难他们, 不要找我。”
夏绚目瞪口呆。
虽然这是二十一世纪了,但是那些玄门皆驻地深山,维持着古老的传统, 门第森严,规矩甚重,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对家族毫不在乎的非散修修士。
夏绚拦不住她,心底一空, 总觉得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机会, 就仿佛高考当天从楼梯上摔下来,导致错过全部考试一样, 懊恼痛苦又无能为力。
秋意浓给求千山打了一通电话,大意是“老娘不干了, 以后的任务都别找我, 爱谁谁去!”不等求千山大发雷霆就挂断了电话。
“你真的要走啊, 喂——”夏绚在她身后喊道。
很快秋家就就再派人来接手这任务,秋意浓并不担心夏绚的安危。
秋意浓在校门口的大街上跟穿着白衬衣清新脱俗的天之歌擦身而过。
天之歌连忙抛下泡到一半的清秀佳人,追上去, “师妹,你怎么这就走了?夏大少爷今天没课?”
“我没空管他了。”秋意浓摆摆手。
“可你也不能抛下任务不管啊。”天之歌在她身后喃喃道。
“那人谁啊?”漂亮的小网红问道。
“我同教授名下的师妹。”天之歌不轻不重地解释,继续撩妹,“不说她了,今天晚上你有没有时间……”
秋意浓混入了演员张毓所在的公司,她首先要确认的就是这个张毓到底是不是她在古代的徒弟,秦缥缈。如果是的话,他一定曾经尝试过回到自己的时代,通过他,秋就能知道更多关于穿越的信息。
由于她的相貌放在娱乐圈也超级能打,所以碰到的员工都以为她是新来的艺人,并且下意识在心底感慨“这相貌,来日可期”。
然而公司女老总郑芊芊却记得旗下每一位艺人的长相,像秋意浓这样的人,她肯定会当做重点培养对象,所以绝不可能不记得,她跟秋意浓照面的身后,立刻拉下了蛤/蟆墨镜,“你个人,你谁?怎么混进来的?”
意识到自己穿帮了的秋意浓,在保镖围上来之前,夺路而逃。虽然她能干掉所有的保镖,但在她跟秋家断绝往来的情况下,她决不能把事情闹到玄门层面去。
秋意浓在偌大的演艺公司里瞎转,在一扇门口听到了尖叫:“啊!阿毓,你你、你怎么又想熬伤害自己?你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
清澈的少年音抱歉道:“对不起吓到你,林姐,我这真不是自残,我在找回家的路……”
叫林姐的经纪人赶紧回身去关门,探头时看到了秋,她吓得砰一声关紧了大门,“你个傻瓜,说这些事时别那么大声,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盯着你,要挖你的黑料?同情你的,
说你是抑郁症,不同情的,还说你是矫情自炒呢!”
“对不起,林姐……”张毓低头。
林姐不再诘难张毓,二十指着房间里盘旋着巨大的龙骨,“你说你,这买的啥?你是打算直播当灵媒吗?”
“这是我回家的坐骑……”
“行了行了,你想象力那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要在这当艺人?”林姐不屑。
“你的家是哪儿?”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林姐也跟着道:“对啊,你家到底是哪儿,是东方神话还是西方传说啊?”
林姐意识到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赶紧扭头,看到的是笑吟吟的绝世美人。这颜可真能打,放眼整个娱乐圈都找不到比这更美的,如果身为男生的张毓不算的话。
张毓长了张嘴,似乎在确认什么,仔细打量着秋意浓。
暗号很简单。
“缥缈?”
“师父!”
可喜可贺,师徒相认并且相拥相拥。
张毓让林姐暂时走开,“这是我的师父,就是,以前教我传统武术的。”
“这真是你是师父?别是瞒着我偷偷谈恋爱。我可提前警告你,哪怕你真的按耐不住要谈,也一定要告诉姐,姐这才能替你打掩护。”林姐苦口婆心。
这红衣服的御姐长得太好了,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要心动,更何况张毓一个未经人事的小男生。
林姐半信半疑地离开,“你可别再做傻事了,赶紧把刀放下!别到时候下了九幽,还怪你林姐我没救你。”
张毓,也就是秦缥缈满口成是,把那开了刃的小刀给放到一边去。
秋意浓看秦缥缈,发现对方看起来还挺适应现代生活的,头发剪得很短,穿着薄荷绿的卫衣,看起来清新时尚。
秋简单问了一下秦这段时间的经历。
秦缥缈其实早就见到整个时代的秋意浓了,但没有经过穿越洗礼的秋是个纯粹的恶毒女配,心狠手辣的那种,所以秦缥缈不敢贸然吃冲上去相认。机缘巧合之下,他被郑芊芊看中,挑选做了艺人,逐渐开始融入整个世界。
秋意浓随即问起龙骨的事。
秦缥缈苦笑了一下,原来他未了回古代找师父,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包括走黄泉道,找轮回井,可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不但修真陆没了,连黄泉路都是杂草丛生,看不见半个鬼差,轮回井被封。
而这龙骨全称是“万载千秋骨”,是黄泉迷津畔的一具沉尸。
秦缥缈早在古时就听闻过这具骸骨的大名,据说可以上九天入九幽,可穿梭千万,在无尽时光之中来去自如。
但他不知道如何驱使龙骨,念了百八十次驭灵咒了,都驱使不动,后者始终保持死寂,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骨头架子。
最后秦缥缈想到了一个很简单且很土的法子,那个被现代网文用烂了的方法——滴血认主。
可他刚拿起小刀,就被林姐打断了。
听完了秦缥缈的叙述,秋意浓二话不说就割了手腕,将鲜血淋在骸骨上,速度快的秦都反应不过来。
她之所以这么做,一是想要尽快实验这个方法,而是不想要徒弟自伤。
龙骨真的起了反应,它悬浮起来,停在半空中,苍白的龙骨迅速被半透明宛若水晶的“血肉”所覆盖,所以看起来依旧古怪,但却真切地活了过去。
它睁开了硕大的目,那眼睛就像是三棱镜,能这输出七彩的光芒,流光溢彩。
玛丽苏龙?秋意浓歪头想。
骨龙的声音却异常浑厚鬼魅,“人类,汝欲去往何方?”
秋意浓不假思索地道:“去有夏绚的对方,很久很久以前的夏绚。”
她无法确知现代距离自己曾经生活的年代到底有多远,只能用夏绚作为度量点。
秦缥缈闻言,心底骤凉。
“那就上来了吧,人类。”骨龙说。
秋意浓捏决飞起,落在于水晶骨龙的背面,而后向下方伸出了一只手,结果对方迟迟未肯搭手,“飘渺?”
秦缥缈低头沉思,抬眼看向急不可耐的秋意浓,再无法自欺。
他了然一笑,退后一步,“不了,我就不跟你回去了……师父。”他极力掩饰,却还是眼眶发红。
秋意浓正着急回去,没能仔细辨认对方的神情。
她有片刻迷惑却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从古代反穿来的少年被现代的浮华迷了眼,她放下手,“好吧,那你可要照顾好自己,现代不比古代,这里的人心思更多,更可怕,尤其是娱乐圈,鱼龙混杂、套路百出,你可要防着些。”
秦飘渺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咯咯”笑,难听至极,“放心好了,徒儿在哪来生存不下来。”
秋意浓略微迟疑之后,还是乘龙而去,一头扎入黑洞,消失于虚空。
秋意浓走后,秦飘渺大笑起来,笑声凄烈:“天意,终究是敌不过天啊……”
而天道在遥远的万重天上深深一叹。
这天意终究是被忤逆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我自逆天》。
另一个时空。
人间的曼珠沙华开的正好,偶尔乱生了几株剪秋罗也难以叫人觉察。
红艳艳的一片,随风摇曳,宛若神人泣血凝成的池。
枫叶红衣的绝代佳人撑着水晶骨龙而来,看见下方渺小的人影,欣喜地喊道:“夏绚……”
那人诧异地回眸,而后温柔一笑,霎时间,天地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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