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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神今天向圣女表白了吗》作者：巡礼

　　文案：

　　南汀穿成了一本小说里的炮灰，开局就被光明神殿追杀。

　　为了逃命被迫坠下山崖，还惊扰了黑暗神的长眠。

　　书中黑暗神是神秘强大的邪神，是人世不可提及的禁忌，在预言里将为世界带来终结。

　　可以说惊扰到祂，南汀已经是个死人了。

　　俊美绝艳的神明躺在白骨与玫瑰的墓穴中。

　　长睫轻颤，便要睁开眼睛。

　　这时，他的唇瓣被少女轻吻了一下。

　　南汀：……吻醒，至少比吵醒，苟活几率大一点。

　　后来——

　　她不仅成了黑暗圣女，还将黑暗神拉下了神坛。

　　神明自幽暗殿堂向她走来，羽翼拂过盛开在深渊的蔷薇。祂半跪在她面前，红眸秾丽，嗓音愉悦：

　　“成为我的神后，分享我的神冠，让恶魔的国度拥有一位女主人。”

　　“——或者，在我怀里长眠，不再睁开眼睛。”

　　一句话简介：和疯批邪神谈恋爱

　　立意：用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每一天

　　内容标签： 甜文 穿书 爽文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汀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chapter 1

　　在月光也无法照透的阴暗密林中，一位银发黑衣的少女正拼尽全力奔跑。

　　低垂的叶片划过脸颊，却没有对她的速度造成阻碍。

　　她身形修长，奔跑的姿势较之人类更为敏捷。这取决于她身上的一半黑暗精灵血统，从那对探出银发的尖耳便可见一斑。

　　在两棵橡树的间隙，月光轻吻了一下半精灵的脸颊。

　　这是一张五官端丽、容色清冷的脸，任谁看到都会为之惊艳。眼距稍宽，银白的睫羽下是一对湛碧的眸子。挺直的鼻梁被月光拉出朦胧的阴影。

　　南汀微微眯起眼睛。

　　追逐声越来越近，而她的体力逐渐不支。

　　她已经发现了身体的变化。跑步时拂过脸颊的发丝，并非原本的乌黑，而是月光般皎洁的银白。

　　除此之外，跑800米都累得不行的她，居然在身后这群圣殿骑士的追逐下逃了这么久。

　　马蹄声越来越近。

　　骑士的喊话随风飘来：“可耻的窃贼，快把圣光之卵交出来！”

　　等等……“圣光之卵”这个词，唤醒了南汀久违的记忆。

　　这不是她当年看过的玛丽苏小说么！

　　小说里也有这么一个道具。

　　女主自异界穿越而来，从“圣光之卵”中走出，被光明信众们奉为圣女，成为大陆第一玛丽苏。国王、贵族、骑士、祭司，就没有不爱她的。

　　而南汀穿成的这个角色，一位窃取“圣光之卵”的半精灵盗贼，在书中连名字都没有就领了便当。

　　只是为女主的出场作铺垫罢了。

　　她在身上摸了一会儿，最后在大腿侧面的绑带上，找到了一块正八面体形状的灿金色宝石。

　　“如果交给你们，会放我走吗？”她一边跑一边大声问。

　　诚实的圣骑士迟疑了一下：“我会向神殿建议……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绝不会伤害你！”

　　信你们才有鬼！

　　南汀脚底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在接近极限时，她的身体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

　　疾跑了一段时间之后，前方的景色豁然开朗。

　　密林被深幽的峡谷截断，清莹月光倾洒，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块摇摇欲坠的岩石。

　　南汀忙稳住身形后退，那块石头滚落下方的峡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盯着对面的山崖，估算了一下距离。

　　如果是穿越之前的她，肯定跳不过去。但以这具身体的素质，可以尝试一下！

　　漫天星辰闪耀，坠入少女湛碧的眼底。银白的长发在肩后纷飞，她的唇角轻轻勾起，带着几分意气与决绝。

　　死也不能被光明神殿的人抓住。在书中，原主就是因为窃取圣物的“亵渎”罪名，被送上了圣城的火刑架。

　　马蹄声散向四周，南汀明白，她已经深陷圣殿骑士的包围。

　　光属性附魔的金色长剑照亮了夜色，从四周一点点朝她推进！

　　那位金发蓝眸的骑士长，更是下马向她走来，步伐从容有力，长剑在地上拖行出一串火花。

　　在利剑接近前，南汀骤然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经过一小段助跑，以一种优美而迅捷的姿势跃向了对面的山崖！

　　幽暗的袍角猎猎作响，勾勒出少女修长姣好的身姿。月光在纷飞的银发上流淌，拂过微尖的双耳。

　　离对面的崖壁越来越近，南汀的眸底划过一丝希望：追杀她的骑士身穿重甲，一时半会是万万过不来的。

　　然而就在这时，腰间却传来一阵沉坠感！

　　南汀向前的势头被止住，在距离对面崖壁极近的时候，被拖拽着向下坠去。

　　纤长匀称的手指在虚空中无力地抓了一下，最终，被重力扯入下方深不见底的峡谷。

　　从背后抱住南汀的，是神殿的骑士长伊桑。

　　下坠的势头极其猛烈，风声猎猎作响。虽然面前是窃取圣物的罪魁祸首，但伊桑却尽职尽责地保护着她，用背部和双肩承担着不断坠落在崖壁灌木上的伤害。

　　沿途的树枝随着二人的下落纷纷折断，不过倒也减缓了坠落的速度。越往下，峡谷内侧便越是宽阔，崖壁上的树木也消失不见。

　　“噗通”一声，谷底的深潭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幽冷刺骨的潭水让南汀一个激灵。

　　一只手提起她的领口，将她拖到岸边。

　　南汀从骑士的手里挣脱，半跪在潭边的草丛里咳嗽起来。

　　她呛了几口水。

　　冰冷的剑尖抵上了少女天鹅般的脖颈。

　　“把‘圣光之卵’交出来。”骑士的声线冷彻如冰。

　　南汀弯起翡翠般的眼眸，轻笑：“想要吗？”

　　骑士警觉地盯着她，蓝眸里尽是防备。

　　“不要这么严肃嘛。”南汀的指尖轻柔地抚上冰冷的长剑，眸底带笑，凝望着骑士，“把你的手伸出来。”

　　伊桑沉吟片刻，料定眼前的少女无法从他掌心逃脱，便收剑回鞘，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南汀笑吟吟地拿着灿金色的宝石，就要放进骑士的手心。

　　伊桑冰蓝的眸光追逐着宝石。

　　柔软细嫩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南汀一脸纯洁无害。

　　但在宝石坠入骑士掌心前，她蓦然发力，将它抛入了远处的潭水之中！

　　然后——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骑士愤怒的声音，但这已经与她无关了。也不顾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南汀提起最后的力气迈开步伐。

　　宝石虽然被她抛进了湖中，但在久经训练的圣骑士面前，拖延不了太长的时间。

　　她必须在对方找回宝石，前来抓捕她之前，逃离这里。

　　谷底寒冽的气息冲击着南汀的大脑，强迫她保持清醒。深幽的雾气从四处涌来，绵软幽冷的草地在足下延伸，一直通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南汀顾不上害怕。

　　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跑”！

　　浓雾渐渐模糊了眼睛。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脚下传来“咔嚓”、“咔嚓”碎裂的声音。

　　南汀环视四周，发现她此刻正站在一座古旧的祭坛上，盛开的蔷薇簇拥着晦涩的圣徽，不知在祭拜哪一位神祇。

　　祭坛正从内里崩解，裂纹向四处蔓延。

　　清脆的断裂声犹如邪魔降临的鼓点。

　　南汀抛下疑虑，快步朝祭坛的边缘跑去！

　　她刚才所站的位置立时塌陷，碎石坠入下方的黑暗。

　　裂隙追逐在身后，南汀不敢回头，踏着不断崩解的石块，试图逃向雾霭深处。

　　但她的速度却比不上祭坛坍塌的速度。身后的响声越来越大，塌陷追上了她。

　　银发少女和碎石一起坠向无尽的黑暗。

　　落地的疼痛却没有到来，碎石也消失不见，某种苍凉而庄严的恢弘感攫住了她。就好像——误入了异界的古老神殿。

　　上方裂隙漏下的光芒微弱，但身上一半的黑暗精灵血统，让南汀可以在暗中视物。她眯起绿宝石般的眼眸，打量起周围。

　　七柱恶魔的圣像，撑起阴暗华丽的哥特式殿堂。地上铺满了朝圣者的骸骨，颅骨的眼洞里盛开着艳丽的蔷薇。

　　骷髅们用蔷薇的眼瞳注视着墓穴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具华美典雅的黑色棺椁。

　　在诡异与沉寂当中。

　　那镂刻着繁复花纹的黑曜石棺盖，轻轻动了一下。

　　南汀瞳孔骤缩！

　　她记得这个地方。在书里，究极反派黑暗神就是在此苏醒的。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书中着重描述了这一刻的情景：【七原罪的使徒在封印中注视着他们的魔神复苏。祂在骸骨与玫瑰的圣堂睁开眼睛，为世界带来混乱与终结。】那么诈尸的是谁，就可以确定了

　　那位死亡与阴影的主宰，被光明神驱逐的邪神，恶魔的头子，黑暗神！

　　本来在书上，黑暗神不该这么早苏醒。直到剧情末尾，祂才会作为反派降临世间。

　　但现在……南汀望着棺盖一点点挪开，心底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

　　这……完了呀！墓穴四周没有出口，上面的洞口又太高，以她现在的体力根本不可能攀出去。

　　南汀眸光一凛，清冷的碧眸中闪过一丝决然，索性上前几步，走到了位于高台上的石棺旁。

　　左右都跑不掉，还是先过去看看情况，随机应变吧。

　　棺盖已经打开一半，南汀探头朝里看去。

　　内里沉眠的却不是什么邪异的怪物，而是一位极尽昳丽的青年。

　　他身形颀长，未着寸缕，长发深黑，肤色似雪。一对巨大而漆黑的羽翼从背后延伸，包裹住锁骨下的位置，一直绵延至修长的双/腿/间。

　　南汀快速收回视线，转而打量起神明的脸。

　　第一印象是“完美”。

　　这是一种高高在上、带有神性的美。哪怕仅仅是躺在那里，便有着俯瞰众生的绝艳。比起血肉之躯，更像是圣徒满怀虔诚雕琢出的神像，或者工匠根据想象捏造出的完美绝伦的人偶。

　　被近乎幻觉的狂想冲击了少顷，南汀才用眸光勾勒出神明的五官。

　　祂面容苍白，唇色绮丽，五官深邃典雅，削薄的唇角噙着漠然的微笑。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神明的长睫轻颤了一下。

第2章 chapter 2

　　黑暗蔓延而来，压迫着南汀的脊背，带来几近窒息的错觉。

　　她将一只手撑在棺中神明脸颊的旁边，才免于在这恐怖的威压中跪伏在地。

　　身后的虚空响起了人声的合唱，管风琴的悲鸣遥远庄严。恍如千万个圣徒在颂唱经文，呼唤着长眠的神明降临世间。

　　但再一晃神，南汀才意识到，这恢弘华丽的声音，不过是她在诡异氛围下产生的幻听。

　　而神明鸦黑的长睫轻颤着，仿佛下一秒便要睁开猩红邪恶的双眼，将她——胆敢惊扰祂的渎神者——撕成碎片，吞入腹中。

　　思绪电转间，南汀的眸光被祂绮艳如蔷薇的唇瓣吸引，绯红的唇珠宛如最为甜美的禁果，诱引着胆敢直视神明的少女。

　　鬼使神差地，她低下头，银白的长发如霜雪般点染在深黑的羽翼上。

　　用最后的理智深吸一口气，南汀吻上了神明的薄唇。

　　柔软而冰冷……

　　唇舌交/缠的缱绻尚未到来，黑暗便将她吞噬。

　　既无愉悦，也没有痛苦。

　　唯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从背后裹住她的身躯。

　　一声低低的嗤笑在耳边响起。

　　“小渎神者，睁开眼。”

　　南汀立刻炸毛一般缩紧双肩，防备地看向四周的黑暗：“什么……”

　　这时，唇上传来丝丝清浅的凉意。

　　南汀的意识重回身体，她睁开眼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她正躺在神明漆黑柔软的翅膀里，而祂含着愉悦闲适的笑意，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

　　神悠悠掀起眼睫，一对狭长清透的红眸便撞进她的眼睛。

　　就好像——以罪血滋润的千万朵蔷薇同时盛开，强势而孤绝地夺走了她所有的注意。

　　她刚想张嘴说点什么，祂的手指便探了进去，指尖清冷，揉捏着她的唇舌。

　　南汀：？

　　她瞪着碧绿的眼睛，同神明对视着。

　　黑暗神轻笑了一声。

　　“为什么……会这么舒服……”祂用手指轻轻点触，神情却显得无辜而茫然。

　　南汀迅速意识到，神明说的是亲吻的事情。

　　她愤恨地咬了一下祂修长的手指。

　　神明的薄唇微微张开，发出一声含混而愉快的轻吟。

　　“继续。”祂用手臂支起身子，张开了裹住身体的半边翅膀，整个神覆在了她的上方。

　　南汀：！

　　这个神……没有穿衣服！

　　南汀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但眼尾的红晕和微微起伏的胸腔，还是显示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黑暗神垂下眼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浅薄无知的人类。”祂带着恹恹的笑意站起身来，羽翼一抖，纯粹的黑暗便织成了一件华美的法袍。

　　南汀躺在棺材里装尸体。

　　黑暗神最好快走，不要在意她这种炮灰的命运了！

　　“你。”浮在空中的神明回眸，绸缎般的黑色长发闲闲搭在翕动的羽翼上。

　　我？

　　骤然被点名，南汀有些僵硬地从棺材中坐起，垂眸等待着聆听神谕。

　　虽然内心发誓若能活着出去，变强了之后定要让黑暗神好看。但这和现在向祂低头并不矛盾。

　　“我不讨厌你。”祂眸光清冷，神情慵懒，“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类很少。”

　　南汀：“……所以？”

　　“所以若想活命，就和我签订契约。”

　　黑暗神的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条长长的卷轴，从空中一直延伸到布满骸骨的地板上。

　　南汀的眉梢轻轻抽动了一下。

　　“等价交换是恶魔的原则。”黑暗神瞥了一眼墓穴角落七位恶魔大公的雕塑，“我的使徒们为此见证。”

　　空气沉默了一霎，南汀尽力辨别着契约上晦涩难懂的内容。那是黑暗生物的通用语，继承了原主语言能力的她，能稍微认出一二。

　　包括但不限于：

　　一、向黑暗献上至高的忠诚；

　　二、打入光明神殿内部；

　　三、收集光明阵营的情报；

　　四、振兴黑暗势力，建设……

　　总结起来就三个字，打工人。

　　本以为穿越了能摆脱这样的命运，南汀在心底轻叹一声，还是她太年轻了呀。

　　“虽然妙龄少女的骸骨是不错的收藏，他们，”黑暗神的眸光掠过地上密密麻麻的白骨，“也不介意多一位同伴。”

　　他的声调耐心而温和：“但我还是希望……”

　　“我签！”南汀眸光冷然，按住棺材的边缘就纵身跳了下去。

　　可在落地之前。

　　黑暗神身形一闪，将她接在了怀中。

　　祂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后颈：“这是对你的奖赏。”

　　比起情人间的亲吻，更像是吸血鬼公爵在丈量猎物。

　　南汀忍住了反手一巴掌的冲动。

　　变态反派的思维方式，真的和正常人不一样。

　　黑暗神将唇瓣移开，贴近她的耳尖低语：“那就签了吧。”祂拿起她的手指，在契约上轻轻按了一下。

　　一种诡谲莫测的力量，从指尖淌过南汀的全身。她只觉得灵魂仿佛和某个位于无限高处的存在，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很好。”黑暗神愉快地弯起眼睛，“你叫南汀，我喜欢这个名字。”

　　神明怀中的少女抬起头来：“我能知道我的契约者的名字么？”

　　“当然。”黑暗神将她放在骸骨边缘的一小块蔷薇丛里，后撤两步，再次浮在了空中。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南汀点点头。

　　“法涅斯。”古老晦涩的音节在薄唇间绽放，时空之弦随之轻轻颤抖，“这是恶魔对我的称呼。”

　　沉寂在四周的恶魔圣像，仿佛也在用低沉的回音应和。

　　“法涅斯冕下。”南汀重复了一遍。

　　黑暗神满意地微微颔首：“记住，在光明圣城里，不要提我的名字。那会引来光明神的注视。”

　　南汀理解地点了点头。

　　“很好，”黑暗神微勾唇角，“接你去圣城的人来了，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南汀的眉头微微蹙起：“您指的是那位圣骑士长？”

　　黑暗神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用人类的话来说，刚好顺路。”

　　“冕下，”南汀感觉自己要裂开了，“他是来杀我的呀。”

　　“有我在，不会让你被杀的。”

　　南汀决定换个思路说服祂：“就算没有，我被带回圣城后，也会被送上审判庭和火刑架，根本就没有当卧底的机会。”

　　“我的使徒会帮助你。”黑暗神瞥了一眼大殿角落的雕像，随意地抬了抬手。

　　在一片地动山摇之中，一只只狰狞凶残的恶魔从圣像的封印中解脱，又立刻化为人形跪倒在神明的面前。

　　为首的是一位金色长发的俊美青年，他谦恭地垂下灿金的睫毛，声音干净空灵：“冕下，您有什么吩咐？”

　　黑暗神用某种南汀听不懂的语言，下达了神谕。

　　恶魔们深深低下头颅：“遵循您的意愿。”

　　“那么，”黑暗神用指尖勾起南汀的一缕银发，放在眼前细细端详，“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

　　南汀想。

　　神明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在跟你道别。”祂低低笑了一声，深黑的长发拂过她的耳尖，“还是，你不想让我离开？”

　　南汀连忙摇头：“再见，冕下。”

　　祂这才懒懒地朝她挥手，红眸轻眨了一下。

　　黑暗降临，模糊了南汀的视线。

　　她是被下颌传来的疼痛给惊醒的。

　　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线条冷冽古典的脸。

　　金发，蓝眼睛，亮闪闪的盔甲。

　　“你是……光明骑士长……”

　　骑士长此刻正拿着水袋，试图给她喂水。

　　“喝水。”他又捏了一下她的下颌，迫使她微微张开唇瓣。

　　骑士冰冷的手甲捏在脸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南汀狠狠地踢了骑士的腿一下。

　　结果就是

　　她露在外面的两只脚踝，被骑士用一只大手给按住了。

　　“不是毒药吧？”她警觉地盯着面前的水袋。

　　骑士冰蓝的眸底划过一抹戏谑：“在接受审判之前，我无权为你定罪。只是清水而已。”

　　“我都把圣物还给你们了……”南汀嘟囔着，试图让骑士放松警惕。

　　“噢，半精灵小姐。”骑士无奈地扬起长眉，“比起还给我，更像是还给湖水吧。”

　　他的盔甲外面倒是干了，但内衬的衣物还是湿漉漉的。

　　“我叫南汀。”南汀内心觉得自己还是人类，不太习惯被这么称呼。

　　骑士友善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伊桑。”

　　南汀拒绝握手，微微别过脸去。

　　“你好。”

　　伊桑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温声说道：“我的手下很快就会过来接应。”

　　南汀点了点头。

　　还是要跑！

　　不然等光明神殿的骑士们全都过来，她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打入圣城内部这件事，完全可以从长计议。黑暗神大人一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吧？

　　伊桑捡来树枝点燃，脱下盔甲烤火。

　　因为浸水而贴在身上的纯白衬衣，难以掩饰骑士优美的肌肉线条。

　　南汀装出柔顺而虚弱的表情，抱着膝盖坐在稍远的地方。她的衣服早在坠入墓穴时，就在某种超自然的力量下变干了，大概是出于黑暗神的洁癖。

　　在火焰的温度下，伊桑渐渐放松了戒备，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

　　“回到神殿之后，我可以报告说是你主动交回了圣物，从而减轻罪行……”

　　“你觉得他们会信么？”南汀盯着骑士的眼睛，“换言之，就算能保住性命，余生被关在阴暗的地牢中，就是什么好结局么？”

　　伊桑垂下暗金的睫羽，篝火的光芒在他的脸颊上投下阴影。

　　“抱歉，我……”

　　“坚守美德的圣骑士，”南汀抿了抿玫瑰色的唇瓣，坐到了伊桑的旁边，声音也软了下来，“居然愿意为了我撒谎，为什么？”

　　少女柔软的指尖轻轻覆上了骑士撑在地上的那只手。

　　火光掩饰了伊桑泛出微微红晕的脸颊，他触电似的想将手从她的手中挣脱，但指缝却被她纤长的手指探了进去，牢牢扣住。她的半边身子也贴在了他的身上，淡淡的蔷薇香气飘了过来，他的整个肩背都绷紧了。

　　伊桑勉强集中精神，正要回答，后颈的位置传来一阵疼痛。他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南汀的手中握着原本被骑士放在身侧的长剑。刚才，她用剑柄将他打昏过去了——多亏这具身体力量足够，敏捷性也不差。

　　她拔剑出鞘，指向了伊桑的咽喉。

　　骑士倒在地上，白玉般的脸颊埋入草丛，微卷的金发散乱地搭在鼻尖。露出的半张脸在火光映照下，有种惊心的美。

　　南汀的手腕轻颤了一下，又将长剑收了回去。

　　她为自己找了个理由：若是在这里发现伊桑的尸体，骑士团定然会发疯了一般追杀她。同理，她也没有将“圣光之卵”带走。

　　绝不是因为于心不忍。

　　南汀用藤条将伊桑捆了起来，从身上撕下一块衣料塞住了后者的嘴，拖着他丢进了树丛里。

　　又将火堆熄灭，把骑士的盔甲沉入湖中。

　　完事之后，银发少女怀抱着长剑，踩着湖畔的碎石，朝峡谷的另一侧快步走去。

　　走出湖泊的区域，南汀藏进一个幽暗的拐角。她倚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双眸，想休息片刻以恢复体力。

　　这时，头顶传来优美空灵的喟叹声：“殿下，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南汀：！

第3章 chapter 3

　　南汀微微抬起头来。

　　一位金发美人正倚在她斜上方的崖壁上，双手环胸，雪白的双翼悠闲地裹在肩后。

　　是刚才在神明的圣墓中，见到的七恶魔之首——“傲慢”。

　　南汀：“你叫我……殿下？”

　　“啊，没错。”恶魔眯起鸢尾色的眼眸，“您是冕下亲自选中的圣女，否则，吾等又怎会屈居人下。”

　　“既然如此，就不要在头顶上跟我讲话。”南汀弯起碧绿的眼眸，邀请似的抬起一只手，“‘傲慢’阁下。”

　　恶魔轻嗤了一声，却还是跳了下来，银白的长靴稳稳落在地上，未带起一丝尘埃。他身形颀长，羽翼张开，倨傲地俯视着倚在角落的少女。

　　南汀平静而优雅地起身，注视着恶魔的眼睛。

　　“你会飞对吧？”

　　恶魔轻抬了一下锋利的眉梢：“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南汀含笑摇头：“既然想证明，就带我飞吧。”

　　恶魔不屑地舔了一下后槽牙，收拢羽翼，半跪在圣女面前，朝她伸出了一只手臂。

　　他的法袍华丽繁复，白底银边的衣袖上，缀满了月光石和流苏。玉白的手腕纤细优美，有种容易弯折的脆弱感。

　　用手肘的力量将另一个人抱起，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也只有伊桑那种久经训练的骑士，才能以人类之躯做到这一点。

　　不过，南汀却没有迟疑，直接坐到了恶魔的手臂上。

　　眼前的金发美人虽然一副柔弱圣洁的模样，却无法掩盖内里邪恶强大的本质。

　　一股柔和而清冷的力道漫过银白的衣袖，托起了她的身体。

　　南汀用手腕勾住了恶魔的脖颈。

　　恶魔嫌恶地蹙起长眉，紫水晶般的眼眸幽冷深彻：“人类，放开你的手。”

　　“有些恶魔……刚才还称呼我为殿下。”南汀微微勾起唇角，在恶魔的耳边低语，“现在就忘记神谕啦。”

　　之前黑暗神对恶魔降下神谕的内容，南汀其实听不懂。但既然“傲慢”都已经说了出来，结合他不情不愿却只能服从的表现，不难判断出她现在多了一重圣女的身份。

　　恶魔轻扯了一下唇角，眸光别向远离南汀那侧，故意不去看她。

　　“哼，坐稳了。”

　　“傲慢”张开那对比天使还神圣华美的羽翼，载着南汀升上空中。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二人便离开了峡谷的范围，头顶的景象变成了星河倾垂的夜空。

　　葱郁的密林合抱着下方狭长的谷地，黑暗中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

　　看来圣殿骑士们，已经开始搜捕她了。

　　“在躲他们？”恶魔戏谑地轻笑，“和我做个交易，我帮你灭掉这群人类。”

　　南汀：“我拒绝。”

　　恶魔被噎了一下：“……可我还没说是什么交易？”

　　“恶魔擅于玩弄人心。”南汀面不改色地说道，“听了交易内容之后，或许我就改变主意了。”

　　“……也不是非跟你交易不可。”恶魔傲娇地抬了抬眉梢，“对了，要把殿下你送到哪里啊？”

　　南汀：“这里离光明圣城有多远？”

　　“哈，”恶魔笑了一声，“距离不是问题。”

　　南汀垂眸想了想：“那就把我送到附近的小镇上吧。你作为恶魔，应该不能太过接近光明圣城。”

　　“你太小看我了。”

　　恶魔此时已经抱着她升上了高空，流云与微风拂过他俊美的脸颊，线条分明的唇角含着漫不经心的浅笑。

　　“告诉你哦，”恶魔掀起睫羽，幽幽地瞥了南汀一眼，“我入光明圣城，如入无人之境，闲庭信步。”

　　南汀：……好中二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傲慢”大人啊！

　　但不管怎么说，她在混进光明圣城之前，还是要想办法变一下装，遮掩住黑暗精灵的身份。

　　恶魔抱着南汀，落在了一座长满灌木的山坡上。

　　坡下的小镇里，亮着点点温暖的灯火。盛开野花的丘陵在小镇背后起伏延伸，地平线的尽头，是一座恢弘高耸的白金色城市。

　　清冷的流云从城市的上方拂过，萦绕的圣光犹如黑夜中的灯塔。那里便是苦修士与传道者苦苦追寻的光明圣地，神明赋予恩赐的圣洁之都。

　　“谢了。”南汀从恶魔的臂弯里跳了下来，拍拍屁股便要走人。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听到身后恶魔低低的抱怨声：“……就这么走了？”

　　南汀抬起手挥了挥，却没有回头。

　　温柔的夜风卷起少女银白的长发，月光洒落，便衬得发色皎洁如溪流。盛开的月见草在她的脚边摇曳，萤火虫轻柔翻飞。

　　在进入城镇前，南汀拉上斗篷的兜帽，遮住了过于显眼的银发和尖耳。

　　夜晚的街道颇为冷清，但也有接待朝圣者的旅店彻夜营业。

　　南汀将手放在一家旅店【5银币一晚】的门牌前，正要敲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少女纤长的指节在空中顿住，转而搜了一下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

　　身无分文。

　　南汀抬起手，按住了自己微微抽动的眉毛。

　　她索性又回到了山坡上。

　　恶魔已经不见踪影，但她不是来找他的。

　　她随手折了几支月见草，又收集了其它几种长得清新脱俗的草药，就地捡了几个土块，布置了一个简易的祭坛。

　　随手将草药放了上去，南汀回忆着书中的内容，向黑暗神祈祷了起来。

　　“……”

　　“啊，吾神……请您、赐予虔诚的信徒些许金币吧！”

　　真丢人。

　　但黑暗神应该能听见。

　　南汀毫无心理负担地想着，反正是为了祂打工，要点启动资金还不是合情合理。不然她一个人无牵无挂，总能有谋生的法子。

　　“……”

　　“我这里没有金币。”

　　华丽典雅的声音在南汀的脑海响起。

　　南汀：“？”

　　她的瞳孔微微扩大，一个神……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我陷入沉睡的时候，人类还处于以物易物的时代。”神明漫不经心地解释着，“你不能因此看不起我呀，小信徒。”

　　南汀：“我的想法，您可以听到？”

　　“祈祷的时候，是可以。”黑暗神今天似乎颇有几分耐心，或许是当下的局面令他稍感愉悦。

　　“平时我才懒得去听。”祂饶有兴致地补充，“能一眼洞穿，就少了许多乐趣。”

　　南汀：“……所以钱的问题？”

　　“你要钱做什么？”黑暗神好奇地问。

　　“要潜入圣城，必须换个身份，还要上下打点。”南汀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些都要花钱。”

　　“而且……”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您的圣女若是睡在野外，也会让您颜面有损吧。”

　　黑暗神沉默片刻。

　　“……那么，我允许你今晚睡在我的神宫里。”

第4章 chapter 4

　　南汀：“……”

　　她没有听错吧？

　　“没有。”神明的声音染上些许笑意，“我尚可容忍你的亵渎。”

　　南汀：“……”

　　总觉得祂好像在说上次亲吻的事情？

　　“……”黑暗神安静了少顷，“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没有提，”南汀正色道，“脑海中想的事情，不是我一个凡人可以控制的。”

　　黑暗神没有回答。

　　纯净的黑暗从祭坛上漫出，如触手一般缠上了她的脚踝，拖拽着她，坠向了

　　虚无的深渊之底。

　　下坠的感觉并不好受，黑暗又阻隔了视线。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般，南汀抱着一个东西稳住身形，略显急促地轻喘了几声。

　　那东西却有些不情愿，在她怀里无力地挣扎了一下。

　　南汀在地上站稳之后，才打量起怀中的东西：松松软软，毛绒绒的黑色羽毛手感极佳……她像触电一般，慌忙松开了神明的翅膀。

　　后退两步，低下头。

　　“冕下，我不是故……”

　　一根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晃了一下，贴在她的唇边。

　　“无须向我道歉，”优雅华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我邀请你来的，当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南汀：不是，你在期待什么？

　　她将吐槽憋在心底，绿宝石般的眼睛悄悄向四周打量。

　　阴暗的穹顶下，长桥和锁链连接着高耸的尖顶建筑。更下方则是涌动的黑泥般的深渊，里面还有大大小小的恶魔在泡澡。

　　神明含笑注视着南汀的脸颊，邀请似的朝前伸出一只手。

　　深黑的袍袖垂落，更衬得祂的手腕苍白到近乎透明，隐约可见其下浅鸦青色的血管。手掌与指节的线条更是无可挑剔，圣城中的大理石雕像，也无法描摹出这样美丽的轮廓。

　　在这只手后面，是绵延向上的黑曜石阶梯，通往恢弘华丽的高大神殿。

　　这里，正是深渊的心脏位置。

　　万恶之源黑暗神的老巢。

　　南汀：不是我说的，是原书上说的。

　　她朝黑暗神扯出一个笑脸，便跟在他身后朝神殿走去。一路上大气也不敢出，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走了一半，黑暗神似乎觉得有些无聊，随口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银发少女顿住脚步：“……当然啦，吾神的黑暗笼罩之地，就是我向往的地方。能来这里朝圣，真是我的荣幸呢！”

　　“你还没说喜不喜欢。”

　　黑发的神明回过头来，轻轻眨了下眼睛。

　　南汀酝酿了一下情绪：“……喜欢！”

　　“真的喜欢？”

　　“真的喜欢。”

　　“很好，”黑暗神站在高处的台阶上，朝南汀伸出一只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南汀柔弱地点了点头：“好的，冕下。”

　　黑暗神的眸光缓缓从南汀的脸上，移到了祂自己的手指尖。

　　南汀装作没看见暗示——渎神的事情，她可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神明稍感无趣地摇了摇头，一把提起了南汀的衣领。

　　南汀：！

　　她就这么被黑暗神拎着，飞了起来。

　　下方就是翻涌的深渊，她生怕神明手一滑，她就掉进去，成为那些恶魔们的食物。

　　羽翼带起的劲风拂过南汀的耳尖，不时还有几片羽毛蹭上去，带来细碎的微痒。精灵的尖耳朵尤为敏感，立时浮现出一小块红晕。

　　“你过敏了吗？”偏偏黑暗神还注意到了她耳尖的嫣红，“真是脆弱而美丽的种族。”

　　南汀咬了咬牙：“……没错，我对羽毛过敏。”

　　黑暗神稍感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先带你去洗澡吧。那个地方，以后再去也无妨。”

　　祂提着她的衣领，落在神殿最上层的阳台上。

　　神明抬起苍白的手指，拉开厚重的天鹅绒门帘，用眼神示意南汀进去。

　　绣着黯淡银线的鸦黑帘幕后，是更深沉浓郁的黑暗，就好像怪物择人而噬的巨口。

　　南汀没有迟疑，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太黑了。以至于即便她有暗中视物的能力，也只能隐约辨别出物件的轮廓——一张床，几个衣柜，还有一扇通往走廊的门。

　　法涅斯跟在南汀的身后，祂的到来令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更为阴森，但也增添了几分矜贵的华丽。

　　帘幕落下，神明收起了羽翼。

　　房间被寂静吞没，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南汀有些无措。

　　畏惧黑暗与未知是人类的天性，而光明却使人心生慰藉。这也是光明神的信徒远比黑暗信徒多的原因。

　　更别提黑暗的神明，就像一道鬼影般站在你的身后。

　　南汀略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冕下，我现在该……”

　　“你在恐惧。”

　　黑暗中，法涅斯猩红的眼眸微微弯起。

　　祂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和嫣红的喉舌：“啊，多么美好的情感……”

　　“恐惧是人类的本能。”神明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长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要掩饰它，这让你真实存在……向我奉上你的恐惧吧。”

　　南汀下意识地就要后退，直到双腿抵在床的边缘，退无可退。

　　黑暗神的背后，原本已经收拢的双翼再度张开。

　　南汀左右两边的路都被封死了。

　　层叠华美的羽翼在黑暗中拂动，送来微醺的蔷薇气息。

　　神明的红眸狭长艳丽，就算是吸血鬼也没有这样妖冶的眼睛。

　　沉默的对峙当中。

　　“我都说了对羽毛过敏，你还拿翅膀接近我？”少女低低地抱怨道。

　　黑暗神则是疑惑地挑起了长眉：“你怎么忽然就不害怕了？”

　　南汀不答反问：“不是说要带我去洗澡么？”

　　黑暗神这时才想起来回答第一个问题：“你在接近‘傲慢’的时候，似乎没有过敏？”

　　南汀：“……”

　　黑曜石浴池中洒满了花瓣，几只魅魔完成了布置浴池的工作之后，还贴心地询问南汀作为新任的圣女殿下，是否需要“特殊服务”。

　　没等南汀拒绝，法涅斯便抬起衣袖，将这几只衣冠不整的魅魔扫进了神殿下方的深渊里。

　　“魅魔会榨干你体内的魔力。”黑暗神恹恹地说道，“就算需要什么服务，也不应该是和他们。”

　　南汀眯起碧绿的眼睛：“你提供？”

第5章 chapter 5

　　像听到什么惊天的笑话一般，黑暗神捂住脸颊大笑起来，黑发低低地垂下，羽翼随之舒展。

　　南汀：“……有那么好笑吗？”

　　神明修长苍白的手指间，露出一对绮艳的红眸：“噢该死，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南汀这时候其实有些怂了，但却吊着一口气不肯认输：“我怎么敢欺骗一位神祇呢？”

　　“你今天，”黑暗神用手肘撑住旁边饰有繁复浮雕的石柱，翅膀微微打颤，“很好地取悦了我。所以我满足你的愿望。”

　　南汀：“你笑成这样怎么满足我嘛。”

　　神明抬起修长的眼睫，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南汀：糟糕，刚才把吐槽说出来了！

　　正思索着该怎么弥补的时候，黑暗神翅膀微动，带起一阵劲风，将她推进了洒满花瓣的池水中。

　　而祂本人则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怡然注视着她。

　　南汀从水里冒出一个脑袋，忍住骂人的冲动，这东西真不是人啊。

　　她的衣服还没脱。

　　“能拜托冕下您先出去么？”

　　黑暗神的眸光在少女沾了花瓣的脸颊上驻留片刻：“好。”

　　神明离开之后，那几只魅魔又贼心不死地想接近这里，却撞在了虚幻的结界上，再一次被弹飞了。

　　洗完澡之后，南汀意识到一件严肃的事。

　　她没有换的衣服！

　　喊魅魔仆役过来，也没听到回答。

　　沉吟片刻，她只好将双手交叠在胸前，朝黑暗神祈祷了起来。

　　这次连祈祷词也懒得念了，反正祂能听见：“冕下，我该穿什么衣服？”

　　沉默。

　　没有回答。

　　浴池旁的银色托盘里，悄悄出现了一件华美的黑色长裙。

　　南汀：“……”

　　她用浴巾将身体擦干，换上这件仿佛下一秒就能加冕吸血鬼女王的长裙，提起裙摆离开了浴室。

　　走出大殿之后，魅魔们立刻围了上来，争相向她献殷勤。

　　比起相貌狰狞的深渊恶魔，魅魔们的容貌是一等一的俊美，各个都是银发红眸，长角优美，耳朵微尖，薄薄的布料无法掩饰美好的肉/体。他们身上大多纹着“爱情”主题的纹身，就连尾巴的尖都是心形的。

　　南汀刚一走出来，裙摆就被几条尾巴缠上了。更有甚者，已经朝她抛出了飞吻。

　　“我身上没有你们想要的魔力。”她推开了一只凑过来的魅魔，“现在，有谁愿意带我去找冕下么。”

　　魅魔们立刻安静下来，勾住她脚踝内侧的尾巴也悄悄松开了。只有一位少年模样的魅魔，迟疑着举起了小手。

　　“很好，”南汀的唇角轻轻勾起，“你留下。”

　　其余的魅魔如蒙大赦，张开翅膀快速开溜。

　　“你们似乎很惧怕……冕下。”

　　南汀向那名魅魔搭话。

　　银发的小魅魔轻颤了一下肩膀：“没、没有谁不怕冕下。”

　　南汀无意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现在，带我去找祂。”

　　“……是、是，殿下。”少年将头压得更低。

　　“看着我。”南汀注视着少年被长发半遮住的美丽脸颊，“你叫什么名字？”

　　“墨卡托，殿下。”

　　魅魔少年抬起头，用浅红色的眼睛偷瞄了南汀一眼。

　　注意到少年猫猫祟祟的表情，南汀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好了，墨卡托，带我去找冕下吧。”

　　恢弘的深渊神殿里有数不清的房间，但恶魔却能准确地感知到神明的所在，力量微弱的魅魔少年也不例外。

　　穿过铺着厚重天鹅绒地毯，被颅骨壁灯照亮的走廊之后，墨卡托将南汀带到了神明所在房间的门口。

　　“冕下就在这里面，您……”

　　穿着白衬衫、背带短裤和吊袜带的魅魔少年，露在外面的苍白纤细的小腿都在发抖。

　　南汀挥了挥手示意墨卡托离开：“谢谢你，墨卡托。”

　　魅魔少年的耳朵尖立刻浮现出一抹嫣红：“殿下，再见！”

　　说完，逃也似地溜走了。蕾丝袖口在风中摇晃，心形的小尾巴也一颤一颤，渐渐隐没在黑暗当中。

　　恶魔们如此畏惧黑暗神，不由让南汀也产生了些许从众心理。她摇摇头，驱散了这种感觉，正要抬起手敲门的时候。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但门后却没有开门的人，只有一片幽冷深暗的漆黑。

　　毫无疑问，她“暗中视物”的能力，在黑暗神面前并不起效，除非祂主动给她看。

　　这时，一簇火焰在高处的烛台上燃起，照亮了帷幕之后的苍白脸颊。

　　身披黑袍的神明斜倚在红丝绒高背椅里，修长优美的手腕撑起线条利落的下颌。

　　“坐。”祂手掌翻转，朝她随意地抬了抬手。

　　南汀环视周围：“可是冕下，这里似乎只有一张椅子？”

　　法涅斯嗤笑一声，玫瑰色的眼眸里，漆黑的瞳孔拉长成一条竖线。

　　“要看戏，当然需要好的视角。”

　　南汀：“？”

　　黑暗神的眸光，落在了祂长袍繁复的花纹上。

　　南汀总算明白了：“您是让我坐上去？”

　　法涅斯慵懒地眯了眯眼睛。

　　南汀揣摩了一下这“眯眼睛”的意思，又联想前世养过的猫，认为这是在表示“友好”。

　　黑暗神在恶魔眼中积威深重，但她却没什么心理负担，直接坐了上去。

　　黑暗神双腿修长，她坐在他腿上，两只脚便落不了地，华丽的裙摆倒是在地毯上拖了很长。

　　“您要给我看什么？”身后的神明沉默而冰冷，南汀便主动挑起话题。

　　黑暗神敛眸低笑，闲闲地抬起一只手。

　　一块半虚幻的立体投影，呈现在南汀和法涅斯的面前。

　　投影里是一位跪在神龛前的少年，他有着一头金棕色的卷发，身形削瘦如一张薄纸，面容苍白到甚至有些病态，深绿色的眸光扭曲而疯狂。

　　少年的怀中抱着一个面目模糊的雕像，嘴里念念有词。但若是仔细去听，便会发现从他口中流出的，只是逻辑颠倒的呓语。

　　虽然房间里摆满了用以进行黑巫术的污秽之物，但少年身上却穿着一件白底金边的长袍。他身后的窄窗外所投影的，是一排排圣洁高耸的白色神殿。

　　南汀顿时来了兴趣：“他在光明圣城里……向您祈祷？”

　　黑暗神轻笑了一声，算作应答。

　　“你不是很缺金币么。”

　　南汀眨眨眼睛。

　　“让他献祭一些，不就好了。”

　　神明随意地说道。

　　南汀的瞳孔微微扩大：“这……不太好吧？他都快疯了。”

　　“这个简单。”黑暗神抬手在虚空中轻点，便有一道幽深的流光落入少年的眉心。

　　“伟大的勒维亚坦大人……”这回少年的话总算能听清了，“请您回应我的祈愿，为此我愿意付出……”

　　“金币。”黑暗神幽幽开口。

　　光明圣城之中，阿方索·萨默斯听到了脑海中威严圣洁的声音。

　　他连忙拜倒在地上，险些将前额磕破：“勒维亚坦大人！”

　　黑暗神的长眉轻轻抽动了一下：“别再提‘妒忌’的名字。”

　　“妒忌”魔王勒维亚坦，是黑暗神座下七恶魔之一的名谓。

　　南汀看过原书，这个倒是清楚。

　　作为一名合格的下属，她立刻对着投影中的人说道：“人类，现在回应你祈祷的，是至高无上的黑暗神冕下。”

　　虽然有些羞耻，但她的话无疑极大地取悦了黑暗神。祂在她身后轻笑了一声，探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她的耳尖。

　　南汀一边忍着不让耳朵泛出红晕，一边注视着投影中的情况。

　　那名身披白袍的少年，此刻已经惶恐地蜷缩成一团，额头都不知道该往哪磕了。

　　“是不是吓到你了？”南汀尽量用温和的语调开口，“我是神殿的圣女。冕下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只是想……”

　　“做个交易。”黑暗神将唇瓣贴在南汀的耳后，温柔而轻佻地印出唇形。

　　南汀轻颤了一下：“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契约精神。”黑暗神轻咬了一下南汀的耳垂。

　　南汀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不紊乱：“要知道，恶魔是最有契约精神的种族。冕下身为恶魔的创造者，自然也遵循着契约精神，我们提倡公平交易，这点你无须恐惧。人类，现在，说出你的愿望……”

　　阿方索仍在瑟瑟发抖，但这次有了点声音：“您、您需要多少金币……我身上所有的金币，算上我能支配的家族产业，一共只有四百万……”

　　南汀：嘶！小信徒好有钱！

　　“具体的价码，取决于你祈求之物的价值。”内心惊讶，不妨碍南汀用神棍的语气说话。

　　“请赐予我……”少年深深地低下了头，“力量！”

　　黑暗神饶有兴致地轻笑一声，嗓音犹如引诱凡人堕落的恶魔，带着磁性而慵懒的沙哑：“哪怕被发现之后，会失去现在的一切，被神殿送上火刑架？”

　　少年猛然抬头，看向了无穷高处的虚空，翡翠般的眼睛褪去疯狂，变得清澈而坚定。

　　“即便如此，我也要获得力量！”

　　“我回应你的祈愿。”黑暗神漫不经心地开口，“一百万金币。”

　　南汀：“……”

　　纯净的黑暗从天而降，为阿方索进行了堕落的洗礼。

　　“感谢您，吾神！”感受着体内涌动的魔力，少年改口的倒是快，“此后，黑暗即是我的信仰。”

　　“知道了。”黑暗神有些厌倦地摆摆手，驱散了虚空中的投影，“现付还是分期付款？”

第6章 chapter 6

　　一起欣赏完光明信徒堕落的戏码之后，黑暗神便离开了房间。南汀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她刚醒来没多久，就被送回了小镇旁的山坡。

　　阳光洒在歪歪扭扭的黄土祭坛上，就算是南汀也觉得有点丑。草药早已失去魔力而枯萎，黝黑一坨粘在祭坛中间。

　　南汀蹙了蹙眉头，直接一脚把黑暗神的祭坛给毁灭了，还美其名曰“掩埋痕迹”。

　　黑暗神：“……亵渎。”

　　南汀早已对脑海中的声音习以为常，此刻便压低嗓音反驳道：“若是被光明信徒发现，行踪不就暴露了。”

　　“你已经暴露了。”黑暗神说。

　　言出法随一般，神明的声音刚落下，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南汀抬起头来，刚好对上纵马而来的圣骑士长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骑士长身前还坐着一位金发的美人。她的肤色宛如最纯净的白雪，嘴唇嫣红如热烈的玫瑰，白袍中露出的脖颈、手腕和脚踝，都纤细脆弱如玉髓雕成。

　　南汀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这是原书里的一段剧情！

　　骑士长伊桑取回“圣光之卵”后，却发现圣物逐渐化作一道扭曲的光门，从门中走出了一位金发金眸的美人。她纯洁无瑕，就仿佛是圣光的化身，骑士们无不对她倾心，立刻就跪了一地，宣誓将她送回圣城。

　　骑士们回圣城的途中，正好会路过附近的小镇。

　　好巧不巧地，南汀就和他们遇上了。

　　“该不会是你的阴谋吧？”她压低了声音，问黑暗神。

　　法涅斯的声音纯良无辜：“你是我的圣女，我当然不会害你。”

　　南汀：……我不信！

　　看到南汀之后，伊桑立刻眯起了冰蓝色的眼睛，吩咐手下：“把这个窃贼抓住绑起来，带回圣城！”

　　南汀转身就跑。但山坡上视野开阔，不像森林一样可以掩藏身形，很快她便被骑士们抓住了。

　　伊桑从马上跳了下来，手执皮索接近了她，一贯矜持俊雅的脸上多了几分阴沉。

　　“我就该杀了你。”南汀瞪了骑士长一眼，“你最好，不要碰我。”

　　“只是把你对我做过的事如数奉还罢了。”骑士声音低哑，呼吸却因为接近她，而显得有几分病态的急促。

　　——他在黑暗的灌木丛里睁开眼睛时，身上的肌肤都被藤条的倒刺割伤了，偏偏嘴里还塞着有她气息的半截衣角。黑暗侵蚀着他的感官，而那淡淡的蔷薇香气化作她的幻影诱/惑着他。

　　更可耻的是……他竟然从中感受到了愉悦。

　　啊啊，神明，请宽恕我的恶念……

　　骑士握紧了手中的皮索，想要将眼前银发的魔鬼束缚起来。

　　“住手。”清雅动听的声音响起，“骑士，在审判之前，你无权对她用刑。”

　　南汀抬起眼眸，撞进一泓薄暮般清透的碎金里。

　　光明圣女朝她弯了弯眼睛：“你好。”

　　南汀别过脸去，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她不想和光明阵营的人多废话。相信这群神棍，还不如指望那个叫阿方索的黑暗信徒来救她呢。

　　“谢谢。”银发少女只是这样说道，并没有回应光明圣女的眼神。

　　此时伊桑也已经回过神来，他跪倒在圣女的面前，虔诚地忏悔起来。还脱下了盔甲，用皮索鞭笞着自己的背部。

　　光明圣女侧坐在马上，聆听了一会儿血肉绽开的声音之后，才慢悠悠地摆了摆手。

　　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骑士们，立刻将伊桑拖了下去，施展神术治疗着他背上再次绽开的伤口。

　　光明圣女悠闲地纵马朝南汀走来，身体微微前倾，纤细柔软的手指便捏住了南汀的下颌。

　　“我，梅尔薇尔，宽恕你。因你是我降临人世前，守护我的使徒。”

　　听着这神棍的语调，南汀忽然觉得，眼前的光明圣女，很可能已经不是书中那个穿越者了。

　　压下心底的疑惑，她认为要抓住这个混进光明圣城的机会，面子什么的也干脆抛下了：“殿下的神光洗涤了我黑暗的心灵。今日承蒙您的赦免，便想着——追随在您身侧，以时时聆听福音。”

　　……好像她神棍的水平也不差。

　　梅尔薇尔的唇角愉快地上扬，金色的眼眸里波光粼粼。她敛眸轻笑，朝南汀伸出一只手，示意后者亲吻自己的掌背。

　　南汀：“……”

　　都是女孩子，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便捡起光明圣女垂落在身侧的柔若无骨的手，放在唇边虚吻了一下。

　　南汀：“……向您献上我的忠诚。”

　　忠诚在黑暗的国度可不值钱，恐惧与怒火才能令人臣服——她在这个时候切换成了恶魔的思维方式。

　　“很好。”梅尔薇尔洗礼般地轻抚了一下南汀的发梢，“过来，我的使徒。”

　　南汀：“？”

　　“到我的马上来。”梅尔薇尔说道。

　　在骑士们羡慕的眼神中，南汀坐到了光明圣女的马背后面。

　　梅尔薇尔扬起马鞭，朝蔚蓝的天空挥舞了一下，指向了地平线尽头白色的城市：“出发！”

　　光明圣女虽然相貌斯文优雅，但马术却称不上好，南汀扯着前者腰间的衣服，一路上颠颠簸簸，差点吐了出来。

　　等到终于抵达光明圣城，双脚落在地上，南汀还感觉脚底下有些虚浮。

　　梅尔薇尔扶住了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南汀摇了摇头。这时，她发现，圣城入口附近的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注视着她和光明圣女。

　　阿方索也是其中之一。

　　他这个时候正准备出城，打算变卖一些产业以支付在黑暗神那里的欠款。却不料正好撞见了这样一幕。

　　圣洁无暇的金发少女，和清冷美丽的银发少女站在一起，就好像日月在天穹上同辉，自有种难以言说的惊艳。

　　这时，他忽然察觉，那位银发少女的声音有些耳熟。

　　不会是那位黑暗圣女殿下吧？！

　　阿方索慌忙躲进人群，内心剧烈地跳动着。他似乎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光明圣女回到圣城之后，便受到了教皇的召见。南汀百无聊赖地窝在光明圣女华丽的宫殿里，任凭女仆们喂给她吃剥好的樱桃和荔枝，男仆们为她按摩脚背和扇风。

　　这本来是光明圣女的待遇，但梅尔薇尔在离开前，体贴地吩咐道：“以礼遇我的方式，礼遇我的使徒。”

　　于是南汀就愉快地享受了起来，丝毫没有身为卧底的自觉。

　　脑内还有黑暗神有一搭没一搭地陪聊。

　　“我总觉得这个光明圣女有点奇怪。”

　　神明的声音颇有几分冷意：“……那家伙是梅尔维尔。”

　　“梅尔维尔是谁？”南汀好奇地问道，“和‘梅尔薇尔’的发音好像。”

　　黑暗神的声音都能渗出冰来了：“……光明神。”

　　南汀差点把刚吃下去的葡萄给喷出来：“什、什么？”

第7章 chapter 7

　　南汀这下回过味来了：“您让我前往圣城，打的是光明神的主意？”

　　“话可不能这么说。”脑海中，黑暗神愉悦地笑了起来，“只是想让你，和光明神搞好关系。”

　　“难道要我出卖色相？”南汀一下子从卧榻上坐直了，“先不提我绝对不能接受这种行为。光明神是女孩子，而我是直的！”

　　旁边给她喂水果和扇风的仆从们吓了一跳，纷纷小声询问南汀是否是自己伺候不周。南汀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了房间。

　　“你事先为神明假定了性别，这是不对的。”黑暗神的声音染上笑意。

　　“那……”南汀碧眸一转，“难道您不是男的？”

　　“我可以是。”黑暗神立即说道，“既然已经得知了你的性向。”

　　南汀：？？？

　　好在黑暗神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祂强忍着笑意开口：“并不是让你攻略光明神，而是……先设法取得祂的信任。”

　　南汀想了想：“为什么？”

　　“受到叙事层面的影响，光明神暂时无法回归神国，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南汀：“？”

　　“祂作为世界意识的具现，填补了‘光明圣女’这一‘角色’的空缺。”

　　南汀感觉三观都要炸裂了：“您、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感觉自己穿书者的马甲要捂不住了。

　　“毕竟，这世界曾经是本书嘛。”黑暗神的声音犹如惑人的耳语，“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南汀摇了摇头，颇有求生欲的答道：“……我不敢揣测您的想法。”

　　“这本书已经完结，而我会作为反派死去。为了达成这样的结局，必须要有一位‘光明圣女’。”黑暗神的声音闲适得像在谈论天气，“而原定的‘光明圣女’并没有出现。所以，你明白了吧？”

　　南汀点了点头。

　　她的心底无端生出一个荒谬的猜想：该不会她本来是要穿成光明圣女的吧？

　　结果穿错人了，造成了世界线的变动？

　　马甲虽已破破烂烂，但还得捂住。

　　南汀巧妙地绕开话题：“既然要对付光明神，把圣女杀了不就好了？”

　　“没有这么简单。”黑暗神轻笑一声，“若是圣女的身体死亡，祂就会突破剧情的限制，在神国里重生，回忆起……一切。”

　　南汀莫名打了个寒颤：“……冕下，我不会让您被光明神打败的。”

　　也不会让圣女死的。

　　黑暗神嗤笑一声：“我当然不会。”

　　傍晚的时候，南汀听到了黑暗神传来的消息：“和阿方索在圣城里接头，领取1,000,000金币的酬劳。”

　　南汀：黑暗神好像一个发布任务的npc啊。

　　“地址是哪里？”她轻声问。

　　“主神殿西侧第十三根尖塔上。”

　　脑海中立即传来了黑暗神的答复。

　　南汀：……这不会是你设置的自动回复吧？

　　换上了圣城制式的白袍之后，南汀拉上兜帽裹住尖耳，忙不迭地溜出光明圣女的宫殿。

　　光明圣城的建筑风格高耸庄严，尖顶神殿拔升着仿佛要触及天穹，最上层已经漫上了黄昏的流云与雾霭。

　　经过几座连接不同建筑的长桥，南汀一度行走在云层之上。紫罗兰色的天空勾勒出神殿的剪影，凛风呼啸，她扯紧兜帽，避免过分显眼的银白发丝露出来。

　　迎面也走来了三三两两的祭司和修女。他们只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南汀两眼，便收回视线——多亏了她身上制式的长袍。

　　很快，恢弘的主神殿呈现在眼前。南汀避开前来祈祷的人群，拉紧兜帽低下头，朝神殿的侧面快步走去。

　　这时

　　她撞进了一位白袍修女的怀里。

　　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眼前之人是梅尔薇尔。

　　金发圣女眨了眨圣洁漂亮的眼睛，揪住了南汀的袖口：“你呀，怎么不在宫殿里等我？”

　　南汀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拉住光明圣女的手，来到一座天使雕像的后面，压低了声音：“我、我想来向神明祈祷……”

　　梅尔薇尔被极大地取悦了：“我原本正有带你来受洗的打算，不料你还挺有自觉的嘛~不愧是我选中的使徒呢！”

　　光明神开朗明艳的性格，是南汀料想不到的。她“嗯嗯啊啊”地应付过去，答应梅尔薇尔改天就来接受洗礼，今天先聆听一下神官的布道。

　　梅尔薇尔这才依依不舍地同南汀道别，一边转着圈跑向远处的长桥，裙摆在夕阳的碎金里层叠铺开，一边朝南汀抛了个飞吻。

　　南汀：“mua~”

　　“那可是光明神，”黑暗神不悦地开口，“这不合适。”

　　南汀：“不是您让我接近祂的吗？”

　　黑暗神正想说话，却被南汀强硬地截断了话头：“闭嘴，这里是光明神殿。行迹太可疑会被发现的。”

　　黑暗神：“那群凡人听不见我说话。”

　　南汀：“……我说的是我！”

　　把黑暗神怼得哑口无言，南汀心满意足地一闪身，悄悄藏了起来。等到天色暗去，足以遮掩身形，她贴着神殿侧面行走了一段，直接顺着大理石飞拱滑了下去。

　　飞拱连接着的是一座饰有天使雕塑的尖塔。

　　夜色渐深，星辰在天幕浮现，弯月从云间升起，更显得尖塔下方幽不见底。事实上，这一排肋骨般的尖塔和飞扶壁，只是为了支撑主神殿的建筑结构，兼有装饰的作用，根本不是人来的地方。

　　但在这种地方接头，却称得上隐秘。

　　金棕色卷发的少年，从尖塔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白皙削瘦的脸颊一半隐在暗中，一半被微弱的月光照亮，深碧的眼眸流转着祖母绿般的光泽。

　　“果然是您……”少年看到南汀之后，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南汀拉着少年藏到一个视线的死角里，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就是阿方索？”

　　“是的，殿下。”阿方索低下头，双手递给南汀一小包东西，“这是五大王国境内通用的存折，还有一些兑换好的金币和银币。”

　　南汀当即将包裹打开，果真如同阿方索所说，里面有一张1,000,000金币的存折，和几十枚便于日常使用的钱币。

　　——在书中，最早的银行业务起源于梅恩王国的行会，如今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在五国间流行起来。

　　南汀不由夸了小信徒一句“周到”。也没有多废话，她告诉阿方索继续潜伏，等待她的命令，便和他一前一后地从这片区域离开。

　　呼吸着清冷纯净的夜风，感受着金币的重量，南汀顿觉心情霍然开朗。

　　她在心底对黑暗神说：“冕下，什么时候把存折献祭给你？”那些零散的金币，已经够她平时用了。

　　不料黑暗神却随意地说道：“都是你的。”

　　南汀没跟神明客气：“那这些，就当成我们建设黑暗神殿的启动资金了。”

　　黑暗神很满意：“你很有觉悟，我要奖赏你。”

　　南汀用屁股想都知道，黑暗神的“奖赏”无非是一个吻什么的，忙拒绝道：“为冕下的事业而努力，是我身为圣女应该做的。”

　　黑暗神华丽典雅的声音里笑意更盛：“没有人能拒绝我的奖赏。”

　　南汀立即警觉地看向周围，她此时正站在一座建筑的阴影里，就怕黑暗神忽然出现。

　　才刚产生了这个想法，她就被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捂住了嘴，拖到了阴影的更深处。

　　“嘘。”耳侧传来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

　　南汀瞪大眼睛，看见不远处的月光下，几位巡逻的圣殿骑士正列队从长桥上经过，为首的赫然就是骑士长伊桑。

　　等那队骑士巡逻到远处之后，南汀唇上的那只手才轻轻移开。这时南汀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她正紧贴在男人宽阔挺拔的胸膛前，蔷薇香混杂着祂身上特有的黑暗气息，是趋向堕落的致命诱/惑，在某种意义上比魅魔更甚。

　　南汀耳尖泛红，好在她戴着兜帽，没人能看见。她快速从法涅斯的怀里挣脱，用极轻极低的声音说：“冕下，这里危险，您……”

　　黑暗神低低地笑了一声，用尖牙轻咬了一下唇瓣。

　　这个动作衬着祂典雅昳丽的容颜，艳如蔷薇的眼眸，恍若吸血鬼公爵受到了猎物的引诱。

　　“您不该待在这里。”南汀坚持。

　　她尽量不去看神明薄唇上，那小小的凹陷。

　　但心底却有些痒。

　　法涅斯轻笑了一声：“过来。”

第8章 chapter 8

　　南汀警觉地盯着英俊到近乎妖异的神明：“冕下，你在勾引我？”

　　“勾…引？”黑暗神微怔了一下，“如果你执意这么认为，那么，我是在勾引你。”

　　黑暗神一承认，南汀顿时就没感觉了。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吻上来么！

　　她微微加快的心律，此刻也恢复了正常，反而觉得黑暗神这副呆滞的表情还有些可爱。

　　“你一点都不会调情。”银发少女垂下头，低低地抱怨道。

　　“我可以学。”法涅斯抬起修长的手指，将南汀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又将她的兜帽拉紧。

　　神明清冷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了精灵的耳尖。

　　南汀捂着耳朵后退了一步，用湛碧的眼眸盯着黑暗神。

　　“谁要跟你……调情啊。刚才只不过是打个比方。您身为神明，还是和信徒保持距离比较好。”

　　黑暗神听话地后退一步。

　　“这个距离可以么。”

　　南汀：“……”

　　她放弃了交流：“冕下，您忽然出现，是有什么事吗？”

　　黑暗神微抬长眉：“听说你要接受光明的洗礼。”

　　“是有这回事。”南汀点了点头，“您让我接近梅尔薇尔，这是取信于她的方式。”

　　“在此之前，我要先赐予你黑暗的祝福。”法涅斯的声音低沉而华丽，伴随着祂的声音，周遭的黑暗有如实质般涌动起来。

　　黑暗化为扭曲的触手，缠上了南汀长袍的下摆，又沿着少女纤细的腰肢攀了上去。冰冷滑腻的触感让南汀有些不适：“你这是要干什么？”

　　法涅斯轻笑一声，张开华美黑暗的羽翼，将南汀整个人包裹在内。这下，她只能呼吸着祂的气息，眼前再也无法看见一丝一毫的光明。

　　纯然的黑暗弥散在周围，幽冷的黑羽拂过脸颊，南汀仿佛又听到了圣徒华丽的合唱。

　　“你想获得力量吗？”黑暗神优雅的中音如幽魂般响起。

　　密不透风的阴影中，南汀只能看到那对玫瑰色的眼睛。

　　南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阿方索为了获得力量，付出了一百万金币。那么，她能付出什么呢？

　　把一百万金币再还给黑暗神？

　　黑暗神：“……”

　　对视片刻，祂有些懊恼地轻咬了一下薄唇。

　　“……免费的。这是对你的奖赏。”

　　南汀这才愉快地点了点头，分享快乐般地亲了黑暗神的脸颊一口。

　　法涅斯：！

　　祂翅膀轻颤，旋即强自镇定，状似悠闲地抬起手，用掌背轻拭了一下脸颊。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我。”黑暗神眯起眼睛，懒洋洋地说道，“我决定赐予你更多。”

　　“我当然喜欢你。”南汀愉快地注视着法涅斯变化的表情，“嗯，是信徒对神明的那种喜欢。”

　　黑暗神愉悦的笑意绷在脸上：“……信徒亲吻神，即为渎神。”

　　南汀无辜地眨眨眼睛：“那你可要惩罚得轻一点。”

　　黑暗神的气息有些不稳，旋即低低地哼笑一声：“很好。”

　　祂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扯下了南汀的兜帽。

　　修长冰冷的手指捧起了她柔嫩的脸颊。

　　那对比鲜血还浓艳，比蔷薇还绮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美丽的银发少女。

　　热切而浓郁，犹如幽暗古堡中盛开的罪恶之花。

　　神明的长睫温柔垂下，浅玫瑰色的舌尖轻舔了一下唇瓣，指背轻柔地摩挲着南汀的后颈和耳侧。

　　南汀闭上了眼睛。

　　如果是黑暗神的话……反正已经接吻过一次，她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但等来的却不是一个吻。

　　而是法涅斯将她一侧的头发，编成了一只长耳朵的小兔子。

　　南汀：？？？

　　“……就这？”

　　关键是黑暗神编的兔子也太丑了！

　　她踮起脚，扯住了黑暗神的衣领。

　　“……法涅斯，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神明的眼底盈着潋滟笑意，黑暗中独有祂眸光流转：“是丑了些，我可以重新……”

　　南汀眯起眼睛，看起来超凶实则没用力地，锤了神明的肩膀一拳。

　　本来是想打脸的，但她心底里还有些怕祂。可能是受了那些魅魔的影响吧，总觉得黑暗神应该很恐怖。

　　黑暗神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有个提议。”

　　南汀：“？”

　　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巡逻的骑士们又在往这边接近。

　　“我们最好换个地方。”

　　漆黑的翅膀再次覆了过来，将南汀笼罩住，瞬移到了圣城的最底层。

　　圣城的最底层，是巡逻的骑士也不太愿意来的地方。

　　这里阴冷而幽黑，高大建筑的罅隙里生满了野草。纵然是白天，此地也总被高耸神殿的阴影笼罩，向来人迹罕至。

　　但此刻，南汀却发现了圣城最底层别样的美。

　　萤火虫围绕着浅金色的月见草起伏翻飞，在幽蓝色的薄雾里晕出点点微弱的柔光。夜风从建筑的缝隙中呼啸而过，拂动不知名的碎花，带来清新舒适的芬芳。

　　不用担心被巡逻的骑士撞破，南汀稍稍放下心来，胆子也大了些。

　　她勾住了黑暗神的脖颈：“为什么要选这里？”

　　黑暗神微微侧过脸去，长睫却如蝶翼轻轻忽闪。

　　“……你要用这样的姿势，接受我的赐福么。”

　　南汀注视着神明颀长优美的脖颈：“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松开。”

　　黑暗神的唇瓣轻颤了一下，却没有接南汀的话，而是反手攫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单手按在了身后纯白的大理石墙壁上。

　　南汀被迫仰视着高大俊美的神祇，祂很快便欺身而来，将她囚禁在这块狭小的空间之中。

　　风送来神殿高处整点的钟声，雄浑而又悠扬。

　　祂低下头，轻吻她的眉心。

　　无尽的黑暗涌入南汀的灵魂，她只觉得从身体到心灵都被极致的黑暗洗涤了一遍。只需要微微抬起手，黑夜中便有数不清的暗元素回应着她的呼唤，无须念动咒语便可以催动魔法。

　　黑暗神微微移开唇瓣：“这才是我的使徒该拥有的力量。”

　　南汀只觉得，她彻底被绑到黑暗神的战车上了。

　　嗯，这个时候，应该表忠心。

　　她将黑暗神推开，稍稍后退了几步，将右手置于左胸，庄重而优雅地行礼。

　　“吾神，我向你起誓——”

　　一根清冷如玉的手指，竖在了她的唇边。

　　南汀疑惑地抬眸，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誓言最是无用。”法涅斯轻笑了一声，“我会暂时将你黑暗系的力量和天赋封印，有生命危险时才会解开。”

　　这个南汀倒是理解。

　　她现在身处光明圣城，当然不能轻易暴露。

　　“因此，你还是要从头修习光明系的神术。”黑暗神恹恹地垂下眼帘，“这个我帮不了你。”

　　“冕下，至少也对我有点信心吧。”南汀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好了，请封印我吧。”

　　“那你走近一点。”

　　黑暗神的声音很轻，在空灵的风声里愈发悦耳动听。

　　及腰的长发和鸦黑的羽毛，也在风中轻扬。

　　南汀依言朝前走了几步。

　　“再近一点。”黑暗神说。

　　南汀又朝前走了一步。

　　这下，她和法涅斯已经站在社交距离之内了。

　　“还不够。”

　　南汀无奈抬眸：“冕下，再走近，我会撞到你。”

　　黑暗神微微低下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

　　南汀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扣住，轻轻一带，她便倒进了一个宽阔而有力的胸膛里。

　　她甚至能感受到，那线条优美的胸肌随着法涅斯的呼吸微微起伏。

　　南汀想要后退一步，摆脱这个糟糕的姿势。但法涅斯的另一只手早已虚环在她肩后，此时不啻于自投罗网。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还怎么封印？”

　　“你知道怎么封印？”黑暗神弯起红眸，漫不经心地问道。

　　南汀摇头。

　　“我来告诉你怎么封印……”黑暗神的手指沿着南汀的脖颈探了过来，覆上了她后颈处优雅纤细的一小块骨骼凸出。

　　恍如按摩一般，祂的指尖在她的脊椎上轻柔点触着，若即若离，阴魂不散。

　　南汀体内的黑暗却不愿意就此被封印，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此刻的她就仿佛沙漠上干渴的旅人，而法涅斯的指尖触及之处，便带来丝丝清爽的凉意。

　　等到终于封印成功，南汀整个人已经瘫在了黑暗神的身上。她搂着他的脖颈，怎么都不肯松开。

　　黑暗神有些不解。

　　南汀：“……我没力气，都怪你。”

　　黑暗神敛下红眸，凝视着银发少女的眼睛：“是要我抱你回去的意思么。”

第9章 chapter 9

　　“若是让你撞见梅尔薇尔，那就糟了。”

　　南汀倚着黑暗神的胸膛休息了一会儿，才扶着后者挺拔的肩膀站直，重新拉上了兜帽。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南汀还没走出几步，便又落入清冷幽暗的怀抱。

　　还没能发出声音，深黑的羽翼便层层叠叠覆了上来。

　　等到光芒再次落入眼睛，南汀发现她已经身在圣女宫殿侧面的阴影里。

　　宫殿前的大理石广场上灯火通明，金发白袍的圣女正指挥着圣殿骑士们

　　“让你们在圣城里找一个人，都找不到么？”

　　“一群废物！”

　　南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从黑暗神怀里挣脱，叮嘱祂“就躲在阴影里”，就这么悄悄来到光明圣女身后，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梅尔薇尔回过头来，眸底还带着些许戾气。但在看清南汀的脸之后，那对灿金色的眼睛立即弯了起来。

　　“不用找了。”梅尔薇尔朝骑士们摆了摆手，旋即挽起南汀的手臂，朝华丽圣洁的金色宫殿走去。

　　薄纱帘幕在身后层层垂下，南汀被梅尔薇尔拉着，来到了宫殿的最深处。

　　神龛上伫立着光明神的雕像。祂眉眼平静，无喜无悲，头戴神冠，手执权杖，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神像怜悯地注视着南汀和梅尔薇尔。

　　诡异的静默里，南汀正想说点什么，却被梅尔薇尔按在神龛边缘，欺身压了上来。

　　南汀：“唔……”

　　她的嘴唇被光明圣女用手捂住了。

　　梅尔薇尔比南汀高了半头，此刻她微微低下头，埋首在南汀的脖颈间轻嗅着。

　　清冷的气息和浅金的碎发拂过锁骨，南汀觉得有一点痒。但她的唇瓣被梅尔薇尔堵住了，憋笑憋得有些难受。

　　本来是想将她推开的，但一想到对方内里的实质是光明神，而祂的神像还盯着她们俩，南汀就不由一阵心虚。

　　这时梅尔薇尔终于将手从她唇上移开，捏起了她的下颌，强迫着南汀注视自己。

　　南汀无辜地眨眨眼睛，试探着问：“……殿下？”

　　梅尔薇尔的声调低了下来，于其间更显出某种华丽的沉郁：“你身上，有我讨厌的味道。”

　　狭长金眸灼灼，仿佛要烙进南汀的眼底。

　　她解释的声音都不由小了下来：“殿下，我在回来的时候迷路了……”

　　“你是我的使徒。”梅尔薇尔近乎强硬地截断她的话，“只需要我一人庇佑就够了。”

　　南汀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光明神的眼睛。

　　“抬头。”梅尔薇尔冷漠地命令，“看着我。”

　　南汀的下颌被稍稍抬起。

　　神像上萦绕的圣光落进梅尔薇尔的眼睛，她的神情也变得悲悯圣洁。绸缎般的金色长发无风自动，飘散开来，白袍的衣袖也随之轻舞。

　　“现在，我便以神之名——”

　　梅尔薇尔的指尖掠过南汀的眉眼，覆上她的头顶。

　　“为你洗礼。”

　　“圣光啊，回应我的呼唤——”

　　圣光在金发圣女白皙纤长的指尖凝聚，化为有如实质的液滴。她用指尖在南汀的前额轻点几下，画出了光明神的徽记。

　　南汀只觉得落入了某种玄奥空灵的境界，虚幻的徽记在灵魂中蔓延，仿佛要将她体内的黑暗荡涤一空。

　　原身是黑暗精灵和普通人类的混血，只有少许的黑暗系天赋。但在梅尔薇尔对南汀进行洗礼之后，她便也拥有了光明系的天赋。

　　要知道拥有光明系神术天赋的人类，在整个大陆都极为罕见。一旦被发现便会被送入圣城的神学院培养，毕业后前往各地的神殿担任神职人员，从此一生高贵无忧。

　　南汀微微眯起眼睛。

　　她看过书也知道，主教和祭司赐予的“洗礼”，通常只相当于入教仪式，没有激发天赋的作用。

　　梅尔薇尔……似乎完全将她当作了自己人。

　　金色的圣光烙印很快从南汀的前额消失，原本排斥她的圣光元素也变得热情起来，它们围绕着她轻快地起舞，亲吻着她的脸颊和耳尖。

　　“从此以后，我们便是环绕在神座下的姐妹了，愿怜悯、谦恭、正直常伴汝身。”梅尔薇尔友善地握住了南汀的手。

　　南汀觉得光明神的化身说出这句话，有点违和。

　　但看起来，她已经成功打入光明阵营内部了。

　　南汀也握住了梅尔薇尔的手，一脸的虔诚和欣慰。

　　“愿圣光庇佑。”

　　“南汀，我们一起去洗澡。”

　　梅尔薇尔愉快地说道。

　　南汀的瞳孔微微缩起。

　　她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和光明神一起洗澡，就算对方是女孩子也不可以！

　　否则等祂找回了记忆，还不得一个神罚劈死她——这可比亵渎黑暗神要更严重，毕竟黑暗神一看就没什么节操。

　　“抱歉，殿下，我今天吹了风，身体有些不适，就先不洗澡了~”南汀尽量委婉地给自己找理由。

　　梅尔薇尔关切地搂住了南汀的胳臂：“那我送你回寝殿。明天神学院会开始新生选拔，要睡个好觉，状态才会好呀。”

　　第二天南汀是被黑暗神闹钟唤醒的。

　　她在挂着华丽幔帐的大床上翻了个身：“天还没亮呢。”

　　黑暗神那讨厌又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我亲爱的信徒，还记得契约的内容吗？”

　　银发少女的耳尖轻颤了一下：“契约上写了要早起吗？”

　　“……有的。”黑暗神的嗓音染上笑意，“你想看么。”

　　南汀将脸颊埋在被子里：“……可是天还没亮。”

　　“再给你一刻钟。”黑暗神纵容地说，“你也不想看到光明神亲自来叫你起床吧？”

　　“这个，当然是不想的。”银发少女双手扒着被子的边沿，露出一对翡翠般的眼睛，“但您身为黑暗神，就拉得下脸叫我起床呀？”

　　“这是为了伟大事业的必然牺牲，”黑暗神的声音沉静典雅，“我并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家伙。”

　　“……哦。”南汀差点就信了。

　　神学院的新生选拔，是书中的一个剧情转折。

　　在圣城的神学院里，光明圣女会遇到不同国度的王公贵族，而他们都无一例外会对她倾心。从人族的五大王国，到精灵王庭，矮人帝国……信奉光明神的种族中，就没有不爱她的。

　　因此，在光明圣女周围，就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修罗场。

　　破晓的天光才刚披露，主神殿前的大理石广场上就站满了等待选拔的贵族——前往圣城的费用昂贵，很少有平民能负担得起。

　　人群中也有几位天赋较高的平民，但却被隐隐排斥在贵族们的社交圈子之外。

　　南汀也是其中之一。

　　她倒乐得安静，在脑海中和黑暗神闲聊着。

　　“冕下，等会儿有什么指示吗？”南汀虚心求教。

　　黑暗神：“昨天梅尔薇尔对你进行了洗礼，混进神学院应当不成问题。”

　　南汀将湛碧的眼眸投向远处的晨曦：“你不生气啊。”

　　梅尔薇尔只是闻到了她身上黑暗的味道，就气得不行。

　　黑暗神轻笑了一声：“我不介意。”

　　南汀的心底反而有些暗暗的失落。

　　嗯，以后——还是和祂保持信徒和神明间的那种距离吧。

　　不再去想这个大猪蹄子，南汀的视线落在了远处的光明圣女身上。

　　梅尔薇尔的身边围满了人，那些高傲的贵族们在圣女面前纷纷低下了头颅，绞尽脑汁希望能与她攀谈几句。

　　金发的圣女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灿金色的睫羽低垂着，眸光清冷而漠然。

　　但在察觉到南汀的眼神之后，梅尔薇尔微掀眼睫，眸底似有春风融雪，恍如盈着一泓碎金的溪流。

　　如先知分海般，她穿过人群，走到了南汀的身旁。

　　“我们过去吧，”梅尔薇尔挽起了南汀的手，“天赋测试要开始了。”

　　贵族们低低地议论起来：

　　“那是个……黑暗精灵？”

　　“没错，只有黑暗精灵，才有这种污秽而不祥的发色！”

　　“她耳朵的形状也和正统的精灵不同！”

　　“黑暗精灵不是生活在阴暗的地下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圣城里？”

　　“该死，圣女似乎还对她……青眼有加？”

　　“她凭什么？”

　　南汀没有理会这些声音，梅尔薇尔却顿住了脚步。

　　金发圣女缓缓侧过脸，半张脸颊都落在长发的阴影里。她的唇角绽出一个略有些扭曲的笑意：“谁再议论，就是和我作对。”

　　贵族们瞬间缄默下来。

　　测试很快开始，梅尔薇尔和南汀排在最前面。

　　身为光明圣女，梅尔薇尔率先将手按在了水晶球上。水晶球爆发出了炽盛的光芒，几乎要闪瞎南汀的眼睛。

　　祭司们仿佛见到了神迹一般激动，差点当场跪伏在圣女的面前。

　　“该你了，南汀。”梅尔薇尔轻柔地握起了南汀的一只手腕，引导着她将手放在水晶球上。

　　南汀内心还是有些紧张。

　　但在接触到水晶球的一瞬间，她还是强行压制住了杂念，集中精神同圣光沟通。

　　虽然她引发的光芒比光明圣女差了许多，但在祭司们看来也是合格的天赋。登记了信息之后，二人各领了一个宿舍牌。

　　“没和你一间呢。”梅尔薇尔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去向祭司说明，我们可以调换……”

　　南汀一想到要和光明神同吃同住，整个人都不好了，忙扯了个理由拒绝。

　　“这一定是神灵的旨意和安排，自有祂的道理。我们身为信徒，还是遵循冥冥中的法则吧。”

　　梅尔薇尔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宿舍区毗邻圣城的空中花园。花园中盛开着鸢尾和金盏花，微风拂过，愈显圣洁华美。

　　南汀记得书上，光明圣女是被单独分了一座带花园的小独栋。而其他人都是两两一间，院落也小得可怜，只够晾衣服。

　　怕梅尔薇尔又邀请她一起住，南汀连忙在岔路口就同她分开。

　　对照着手中带钥匙的宿舍牌，南汀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了自己的住处——实在是这些房子都长得太像了，门牌也不明显。

　　正打算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位浅碧色卷发的精灵探出脑袋，朝南汀挤了挤金色的眼睛。

　　“你就是我的室友吗？”

　　“如果我没有走错的话。”南汀弯起唇角，朝精灵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南汀。”

　　“伊莱恩。”精灵接过南汀的号码牌瞥了一眼，“没错哦，就是这里。”

　　“欢迎你，我的新室友！”伊莱恩浮夸地将南汀拽了进来，“诶，你没有行李吗？”

　　南汀挠了挠头：“嗯……这个……”

　　“我理解的。”伊莱恩朝南汀眨眨眼睛，“黑暗精灵的家园，离这里很远，带行李肯定不方便。我这里多备了好几份日用品，你先拿去用吧~”

　　精灵眸中的清澈不似作伪，南汀好奇地问：“你不会因为我是黑暗精灵……那个，排斥我吗？”

　　伊莱恩摊开双手：“既然你能来这里，定然是皈依了吾神。大家同样信仰光明，又有什么区别呢？喂！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被那些贵族排斥的……就因为我父母去人类世界经商，便被他们看不起。呜，希望你不要因此不喜欢我……”

　　是富婆，还是超友善的富婆！

　　南汀握住了伊莱恩的手，热情地说道：“我不会的！”

　　南汀在伊莱恩那里得知，开学试练和具体课程的消息，明天才会透露。

　　晚上闲下来之后，她便找了个借口溜出去，打算在圣城里多踩踩点，方便以后行动。

　　在经过空中花园时，她听到光明圣女的房间里，传来了几声低低的呻/吟。

　　虽然比平时更阴沉，但南汀可以确定，那是梅尔薇尔的声音！

　　也顾不上要躲着她这件事了，南汀直接跑到了梅尔薇尔的门口。万幸门虚掩着，她推门走了进去。

　　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金发的圣女跪坐在地上，白袍后背已被撕裂，露出苍白的肌肤和美到振翅欲飞的蝴蝶骨。而在这微微蜷曲的脊背后，烙印着灿金色的圣痕，赫然是光明圣徽的形状。圣痕的边缘不断渗出金色的血，在地上蜿蜒汇聚出诡异的符号。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梅尔薇尔微微回过头来，衣衫的前襟也随之滑落。

　　她——准确地来说是他，是清瘦的少年体型，四肢的比例纤细而完美。绸缎般的金色长发沿着锁骨披落在身前，在地上金色的血晕出的圣光映衬下，有种令人心惊的美。

　　更美的是那张兼有少年清秀和少女娇俏的脸。灿金色的睫羽轻颤着，还沾染有清浅的泪滴。那对同色的眼眸因为失去高光而显得有些空洞，却因此而更显圣洁，恍若神龛上端庄无暇的雕像。

　　南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现在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不能让光明神的这个化身死！

　　否则，她就完了。

　　黑暗神的伟大事业也完了。

第10章 chapter 10

　　风吹动窗边悬挂的帘幕，发出细碎的声响。南汀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怕将梅尔薇尔的动作打断，引发不好的反噬。

　　金发的圣女跪坐在尖拱长窗洒下的月光中，苍白削瘦的脊背上，灿金的圣痕愈发耀眼。流金般的血从背后淌下，落在雕花地砖上，缓缓勾勒出光明圣徽的形状，恍若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祭祀。

　　“现在该怎么办？”南汀在心底问黑暗神，“圣女如果出事，光明神就会复活，你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过了少顷，黑暗神的声音才懒洋洋地响起：“看起来，只是封印松动了。”

　　“封印？”南汀不解。

　　“注意到祂背上的圣痕了么，”黑暗神的声音空灵而遥远，“那就是封印。”

　　“将重伤沉眠的我驱逐到域外之后，祂便继承了世界意志的力量，加冕为这个世界的至高神。但拥有力量，必然要付出代价，承受命运的诅咒。”

　　南汀微微怔住。

　　她大概明白了黑暗神的意思。

　　也就是说，如果这世界是一本书，那么代表着世界意志的光明神，就必须维系剧情推进，甚至不惜封印自己的记忆，也要确保故事不会因为缺少“光明圣女”而无法运转。

　　而如今……为什么封印会松动？

　　“原因不重要。”黑暗神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们要做的，是阻止封印继续松动。”

　　南汀：我看是你也不知道原因吧。

　　“那该怎么办？”她略有些焦急地问。

　　“先将祂打晕。”黑暗神体贴地补充，“你可以用右边墙角的拖把。”

　　南汀的耳尖不受控制地轻轻抽动了一下。

　　“您是认真的？这样，不会破坏仪式，把光明神冕下打傻吗？”

　　黑暗神闲闲地答道：“或者你可以坐视不理，等到祂觉醒了记忆，想起曾经和你亲密接触过……”说到后面，法涅斯的语速明显快了不少，像是咬着牙说的。

　　南汀连忙打断了黑暗神的话：“打！冕下，我现在就给祂一拖把！”

　　说完她直接抄起房间角落的拖把，朝梅尔薇尔的后脑上敲了一下。

　　像苍白美丽的蝴蝶坠落一般，圣女虚弱地朝前倒去，脊背上的圣痕逐渐黯淡。

　　南汀连忙扯下一块窗帘，遮住了祂苍白赤/裸的脊背。

　　然而

　　窗帘落下的时候，隔着华美的尖拱窗格，她正好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眼睛的主人身穿圣殿骑士的盔甲，手持制式长剑，细碎的金发在夜风中轻轻扬起，五官典雅英俊。

　　正是巡逻到空中花园附近的骑士长伊桑。

　　完了。

　　南汀想。

　　正想将圣女藏起来跑路的时候，骑士已经破窗而入，冷漠利落地拔剑出鞘，将剑尖抵上她的脖颈。

　　“我看见你袭击了圣女，”伊桑眯起冰冷的眼睛，“请跟我走一趟。”

　　南汀此刻倒不担心落入审判所，因为黑暗神总有办法将她捞出来。现在她只关心梅尔薇尔的状况

　　“你现在要做的，难道不是先将圣女殿下送去治疗吗？”她一边质问，一边紧盯着伊桑那对过于冷彻的眼睛。

　　“如果殿下这么容易就死去，那么就代表着神明并没有庇佑着她，她便不配被称为我们的圣女。”圣殿骑士嗓音低哑，眸色阴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你拘禁起来，避免让你单独留在这儿，对殿下造成更进一步的伤害。”

　　南汀快被伊桑的歪理气笑了：“难道在你眼里，我比圣女殿下还重要？”

　　高大俊美的骑士微微低下头，将南汀笼在月光的阴影里，他深邃的面颜也浸入了黑暗，唯有那对冰川般寒冽的眼睛散发着幽芒。

　　“——当然，”伊桑的笑靥在阴影中显出几分可怖，“我跟你没完。”

　　“你怎么这么记仇？”为了梅尔薇尔，南汀决定暂时抛下前嫌，“好了，我向你道个歉，你立刻将她送去治疗好不好？”

　　伊桑轻嗤一声，用大手扣住了南汀的手腕：“今天你必须跟我走。我的同伴就在附近，已经去通知会治疗神术的祭司了。”

　　听到祭司会过来，南汀到底松了口气。

　　“我自己会走，你把我的手松开。”

　　伊桑轻瞥了银发少女一眼：“那你走前面。”

　　南汀“哼”了一声，甩开伊桑的手便沿着花园的小径朝前走去。

　　白天盛开的黄金鸢尾和金盏花，此时已然收拢，唯余郁郁葱葱的碧叶。夜幕中的花园幽悄而美丽，大理石花架上缠绕着藤蔓，恒定有神术阵的路灯在夜雾中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虽然脑海中在计算着反杀伊桑的可能性，但南汀却没打算动手。只要光明圣女那边能醒过来，她的安全应当不成问题。

　　很快，前方便出现了一道岔路，两道纯白的长桥横跨虚空，连接着不同的建筑，而下方是黑暗幽深的雾霭。

　　——在某种意义上是处理尸/体的好地方。

　　南汀克制住动手的欲望。如果不展现出黑暗系的力量，她未必是伊桑的对手，而现在她最不能暴露的就是黑暗信徒的身份。更何况，若是真的要杀人，她也过不了心理那一关，除非对方要的是她的命。

　　但给骑士找点麻烦还是可以的。

　　南汀悠然回眸，唇畔笑意温和：“骑士大人，接下来我们要往哪边走？”

　　伊桑警惕地盯着眼前有黑暗精灵血统的银发少女。

　　月光洒在她的脸颊和耳尖，碧绿的眼睛清澈见底。及腰的银发并不像贵族们所认为的那样“污秽不祥”，反而有种天使般纯净无暇的美。

　　他被她以这副面孔蒙骗了两次，可谓是深受其害。

　　骑士冷哼一声，解下披风上的白绸系带，毫不怜惜地蒙住了少女的眼睛。而后者面带清冷的笑意，居然也没有反抗。

　　伊桑将纯白色的披风拿在手里，把另一头递给南汀：“要去哪里不需要你知道，跟紧我就好了。”

　　南汀：“……地牢的位置不是秘密吧？”

　　“我说，到底还要走多久？”

　　“你身为经常巡逻的圣殿骑士，不会也迷路了吧？”

　　“啊，我当然没有笑话你，毕竟圣城是立体性的城市，构造很复杂……”

　　“地牢不是在最底层么，你怎么往上走？”

　　伊桑忍无可忍：“身为囚犯，你可以少说几句么。”

　　南汀立即就扯着披风不朝前走了：“囚犯也没必要走冤枉路吧。再说，神殿还没有为我定罪，我姑且只能算是嫌犯。”

　　“我已经目击了你的罪行。”伊桑凝视着银发少女的脸颊，由于眼睛被缎带遮住，她下半张脸的线条更显出一种恬静顺从的美，令他难以移开视线。

　　南汀踢了伊桑一脚：“还走不走？”

　　伊桑默默地忍耐着，“忍耐”是骑士的美德之一。

　　虽然很想将她捆/绑起来，让她体会一下他曾经历的折磨。但根据圣女的教诲，在定罪之前，他无权对囚犯动手，此刻便只能用盈着月光的冰蓝色眼睛盯着她。

　　“走不走我说了算。”骑士声音低哑。

　　南汀对伊桑的威胁无动于衷：“如果在路上滞留太久，导致囚犯跑了，你能担得起这样的失职吗？”

　　虽然眼睛没蒙住，但南汀却能听见骑士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她轻笑了一声，补充道：“如果因为受到你的刺激，导致囚犯逃跑之后一时想不开，去刺杀圣城的大人物，你能担得起这样的罪名吗？”

　　伊桑微微低下头，暗金的碎发在狭长的眼眸中投下阴影。

　　“你知道么。”他眯起蓝眸，“仅凭这句话，就可以为你定罪。”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南汀满不在乎地说，“这种亵渎的话，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

　　“你是黑暗精灵。”伊桑的语调染上了一丝厌恶，“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没人会怀疑。”

　　“好啊，那就审判庭上见。”南汀耸了耸肩，“赶快把我关到地牢里，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

　　伊桑呼吸一滞。

　　凝视着少女比月光还皎洁的长发，他心底居然产生了一种，有违圣殿骑士“诚实”美德的想法——包庇她，释放她，不要让她不快。

　　但他旋即略感荒谬地摇了摇头，驱散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在南汀被关进地牢之前，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镣铐的扣环发出清脆的响声，扣住了少女纤细柔嫩的手腕，半跪在她面前的骑士随即起身，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要给你准备点吃的么。”

　　“又不是要上路，”南汀轻嗤一声，“用不上。”

　　伊桑被噎了一下，默默地关上牢门，脚步声在阴暗滴水的走道里越来越远。

　　南汀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家伙，也不帮我把蒙眼的布条取下来，真是讨厌。”

　　“同感。”黑暗神的声音从阴影中漫了过来。

　　“原来你在啊。”南汀有些郁闷地倚在牢房边沿的草堆上，“今晚，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脑海中却没有传来神明的回应。

　　南汀抿了抿唇。

　　果然——是她要求太多了。神明有那么多信徒的祈祷要回应，哪里会有空整夜地陪她聊天。

　　她倒也不怕。就是……有些无聊。

　　而在少女眼眸被遮住，看不到的阴暗角落

　　有如实质的黑暗缓缓凝聚，逐渐勾勒出一个背生双翼的颀长人形。

　　他踏着幽影，悄无声息地朝她走来。

　　月光透过高而窄的窗口，洒在那张苍白绝美的面颜上，轻吻光洁的前额和清冷的眉眼。沿脸颊两侧垂落的深黑长发，却融入了沉静的黑暗。

　　神明的羽翼温柔收拢，半跪在银发少女的面前。

　　一抹漂浮着微尘的月光，照亮了他羽翼上细小柔软的绒毛。

　　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置于她的脑后，像是要

　　拥抱她。

　　但那修长的手指却只是轻触了一下她脑后绸带的结，解除了限制她的黑暗。

　　南汀的视野刚刚恢复，就对上了一双玫瑰色的眼睛。

　　——再没有比这更美的眼眸了。

　　恍若在黑暗的洞穴中徘徊已久，骤然来到阳光下，撞见满树盛开的繁花。

　　花影摇曳，眸光潋滟。

　　黑暗神弯起完美如雕像的薄唇，唇角的弧度清浅勾人：“信徒许下的愿望，身为神明当然要回应。”

　　南汀别过脸去，回避着他的注视：“……如果是别人呢？”

　　黑暗神沉吟片刻，忽然抬手撑住她身后的墙，长睫低垂，笑意慵懒：“如果是别人啊。”

　　南汀的耳尖轻颤了一下。

　　“——我就让他永远闭嘴。”黑暗神漫不经心地启唇，“神明不会回应所有人。”

　　“你回应的标准是什么？”南汀好奇地问。

　　黑暗神轻轻歪了下头，深黑的大翅膀披落在身后。

　　“你。”他低低地开口，旋即用愉悦的笑掩饰了口型。

　　“什么？”南汀没听清，“算了，这不重要。还是谢谢你呀，愿意来陪我。”

　　“不用跟我客气，我的…信徒。”黑暗神修长的手指在南汀背后的墙上轻叩了一下，“倚在这里不舒服吧？”

　　南汀点了点头，话语里颇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意味：“但凑合一下，一晚上也过去了。”

　　“这可不行。”黑暗神弯起眼睛，“追求舒适是人类的天性，不是么。”

　　“可这里也没有床啊。”南汀喟叹。

　　“你可以睡在我的翅膀里。”

　　“什…么？”南汀瞪大了碧绿的眼睛，“冕下，这合适吗？”

　　黑暗神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径自倚在墙角，用修长的手指掸了掸漆黑华美的羽翼，留出了总以容纳一人的空间。

第11章 chapter 11

　　清莹的月光透过高处的窗格，洒在神明深黑柔软的羽翼上。

　　躺上去一定很舒服。

　　尽管心底这样想，南汀却没有乖乖地凑过去。

　　白天才暗暗下定决心，要和黑暗神保持信徒与神明间的纯洁关系。

　　现在……怎么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呢？

　　在南汀出神的时候，神明翅膀末梢修长的羽毛，悄悄拂过她的脚踝。

　　又绵又软……

　　堕天使般的翅膀，却比炽天使圣洁的羽翼还要温柔。

　　还有点儿痒。

　　南汀连忙动了下脚踝，逃离黑暗神的双翼可以触及的范围。随着她的动作，连接着足环的铁链在监牢冰冷的地砖上拖行，发出沉重而清脆的响声。

　　“啊呀，还没来得及解开你的束缚。”黑暗神勾起唇角，微微抬起一只手，在虚空中打了个响指。

　　南汀手足上的锁扣应声而开。

　　——好在伊桑给了她重犯的待遇，一间远离其它囚室的单独牢房，才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南汀揉了揉微微泛红的手腕。

　　“……谢谢你，冕下。”

　　黑暗神轻笑着弯起眼眸：“不用跟我客气。”

　　“那我就不客气啦。”南汀顺着黑暗神给的台阶，来到了他的翅膀里。

　　她轻抚着翼骨的边缘，在黑暗神的怀里坐了下来。

　　几簇纤柔的羽毛拂过她的脸颊和颈窝，南汀伸出手轻轻拨开了。

　　在她身后，神明的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

　　他随即有些嘶哑地开口：“……不要乱摸。”

　　“为什么？”南汀微微侧过半张脸，用碧绿的眼睛注视着黑发的神明。

　　少女清冷的鼻息堪堪掠过法涅斯的唇瓣，他抬起手腕虚掩住薄唇，眸光也垂向远离她的那侧：“我身为神明却允许你接近和亵渎，难道你还要索求更多？”

　　南汀懵了：“冕下，您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纵然我不像恶魔那么放/浪，”黑暗神的声线比以往更低，“却也明白抚摸翅膀的特殊含义。”

　　“什么特殊含义？”南汀真不知道。

　　黑暗神用手腕撑住前额：“……翅膀是我身上最敏感的地方。”

　　南汀瞳孔地震：“您、您就这么说出来了？”

　　“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黑暗神的语调再次变得闲适愉悦。

　　他捉住南汀的两只手腕，用一只大手扣住：“睡觉。”

　　南汀有些心虚，只好听话地闭上眼睛。

　　一层层羽翼轻柔覆下，裹住了少女微微蜷起的身躯。

　　第二天南汀醒来的时候，黑暗神已经消失不见。空气中浮动着冷淡花香，依稀是他身上的味道。

　　睡在黑暗神的大翅膀里……好舒服！

　　伸了个懒腰，南汀将手腕和脚踝放入镣铐，重新坐回草堆，百无聊赖地等消息。

　　早晨的阳光洒进窄窗的时候，光明圣女便怒气冲冲地带着一队骑士闯进了地牢。

　　看到南汀虚弱地倚在阴暗地牢的角落，梅尔薇尔立即蹙起长眉。

　　“是谁把她带来的？”

　　骑士们对视一眼，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不太好意思将骑士长供出来。

　　“我在问你们话。”梅尔薇尔纤长的指节微微攥紧，甚至有些泛白。

　　祂揪起一位骑士的领口，金眸冷冽，嗓音肃然：“说话，安德鲁。”

　　名为安德鲁的骑士畏惧地抿了抿唇瓣，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伊桑逆着光走了过来。

　　骑士的剪影修长挺拔，手中握着一把未出鞘的长剑。

　　“殿下，是我将她带到了这里。”

　　梅尔薇尔将手中那位骑士丢到一边，眯起眼睛朝伊桑走去：“昨天发生了什么？”

　　伊桑冰蓝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异色：“殿下……您不记得？”

　　“是我在问你话。”梅尔薇尔语气不善。

　　一想到祂选中的使徒被迫在冰冷黑暗的牢笼中待了整晚，梅尔薇尔就发自内心地感到不悦。

　　伊桑敛去眸间的讶色：“昨晚上，她用凶器袭击殿下您……”

　　南汀：……那只是个拖把。

　　但她也只是在心底吐槽一下，说出来就相当于对号入座了QAQ。

　　梅尔薇尔轻笑了一声：“我为何要相信你？”

　　“我以圣光之名起誓，”伊桑将手臂置于胸前，虔诚地低下头，“所言并无一句虚假。”

　　梅尔薇尔淡淡瞥了骑士长一眼：“立刻，将她施放。”

　　“可是……”

　　“我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身体也并无异常。”梅尔薇尔眯起琥珀色的眼睛，“就证明她无罪。”

　　刚离开地牢，梅尔薇尔就脱下外袍，披在了南汀的肩头。

　　南汀抬眸看向金发圣女：“殿下，谢……”

　　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竖在了她的唇上。

　　“无辜的人并不应该因为我受到连累。”圣女的笑容如天使般圣洁，“而且，你是我的使徒呀。”

　　祂轻轻握住了南汀的手。

　　南汀的手指微微一僵，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之前她以为梅尔薇尔是女孩子，便默认了后者的亲近，结果现在……

　　但为了不暴露她知道梅尔薇尔的“秘密”，南汀只能任凭祂握着自己的手，朝主神殿的方向走去。

　　“今年的入学测试，”一边走，梅尔薇尔一边和南汀闲聊，“是组队抽取任务卡，前往大陆各地完成任务，再根据综合表现来评分。”

　　“南汀，”身穿纯白高领衬衣的圣女微微侧过头，金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愿意和我组队吗？”

　　南汀点了点头。

　　来到广场之后，室友伊莱恩匆匆跑了过来，轻拍了一下南汀的肩膀：“昨天晚上你去哪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南汀忙扯了个理由对付过去，顺势转移话题：“我们的队伍还差人，伊莱恩，要一起吗？”

　　“当然！”碧绿长发的精灵点了点头，悄咪咪地打量了光明圣女一眼。

　　察觉到精灵小心翼翼的眼神，梅尔薇尔轻笑着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梅尔薇尔。”

　　“我、我，伊莱恩！”精灵的脸颊一下子红了。

　　梅尔薇尔去抽任务卡的时候，伊莱恩朝南汀咬耳朵：“没想到圣女殿下是这么随和的一个人。我还以为，她会和那些贵族一样不愿意理我~”

　　南汀：“是那些贵族狭隘了。对了，伊莱恩，你猜我们这次会抽到哪里的任务？”

　　“大概会在人类的五大王国境内吧……”伊莱恩伸出一根手指在唇上轻点，“毕竟，只有这些区域才有神殿的传送阵。”

　　一边思索着，精灵一边掰指头：“寒冷的北方国度露纳里亚，西海岸的法师之国卡莱，商业发达的梅恩王国，神秘的雾之国，圣国弗斯……”

　　南汀却知道答案。

　　在原书中，圣女会前往露纳里亚，挫败黑暗势力的阴谋，并获得神明遗留在人间的第一块圣器残片。

　　为了她和黑暗神的安全，必须提前把圣器残片搞到手里。

　　灿金的神纹在传送阵上缓缓旋转，学徒们一批批被传送离去。

　　南汀的队伍里除了有圣女和伊莱恩之外，还有黑暗信徒阿方索，以及原书中的一位剧情人物——露纳里亚王国的王子，诺斯·冯·海因莱因。

　　诺斯有着一头与南汀相仿的银发。但与南汀遭受冷眼不同，这在北境是高贵血统的象征。

　　与此同时，年轻俊美的王子还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就好像极北通透无暇的冰层。

　　——他并不是南汀等人邀请来的，而是队伍人不够，抽签抽来的。

　　神术阵上光芒流转，很快，圣光就淹没了视线。

　　等到视野再次恢复正常时，眼前的景致已经变为盛着银色雪景的落地长窗。

　　一位身披白貂皮领大氅的青年缓缓回眸，弯起绯红的眼眸，朝一行人优雅倾身。

　　“你们就是圣城派来的使者吧？欢迎来到露纳里亚。”

　　南汀的瞳孔微微扩大。

　　尽管对原本的相貌做了少许伪装，但那熟悉的表情和唇畔愉悦的笑意，还是让她一眼就认出了黑暗神的身份。

　　她朝他眨眨眼睛：你来凑什么热闹？

　　法涅斯愉快地轻笑一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海因莱因陛下的宫廷顾问。”

　　诺斯王子微蹙长眉：“我从露纳里亚离开时，从没有见过你。”

　　“殿下你一定是想说——”法涅斯悠闲地摊开双手，“这个人一看就行迹可疑、满腹诡计，会不会是我们此行的目标呢？”

　　诺斯冷哼了一声：“等见到父王，一切就都清楚了。还请顾问先生在前面带路。”

　　法涅斯朝雕花大门的方向伸出一只手：“诸位，请。”

　　南汀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她轻扯了一下法涅斯的斗篷，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翅膀也不见了。

　　法涅斯削薄的唇角仿佛即将浮现笑意。他懒懒地瞥了南汀一眼，也不回答，而是握住了她的手。

　　南汀想将手抽出来，但黑暗神却握得更紧。她只能胆战心惊地盯着前面几个人的后脑勺，生怕谁一回头，就看见了她和“宫廷顾问”紧扣的双手。

第12章 chapter 12

　　经过几个转弯，一行人来到传送大殿连接王宫的白水晶走廊上。

　　这里是内城的高处，可以俯瞰王城清冷宁静的建筑群。微风拂过碎雪，织出轻盈梦幻的帘幕。

　　露纳里亚的白天极为短暂。一行人出发时，圣城已然天光大亮，但此地却仍罩在拂晓前的夜幕中。

　　法涅斯脱下斗篷，披在南汀的肩头。

　　南汀微抬眼睫，朝上身只剩一件黑衬衫的男人比了个口型：“你不冷吗？”

　　法涅斯漫不经心地卷起衣袖，露出半截线条优美的手臂。而他微敞的领口也难以遮掩漂亮的锁骨线条。

　　“……不冷。”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梅尔薇尔的注意。

　　金发圣女转过身来，拉住了南汀的手腕：

　　“诺斯王子说的没错，你不该和这位顾问先生走得太近。”

　　“而且——”梅尔薇尔眯起眼睛，将柔嫩如蔷薇的唇瓣贴在南汀的耳尖，轻声开口，“他身上，有我讨厌的味道。”

　　法涅斯眸光微凝，低哑地笑了一声。

　　“讨厌的话不如站远点。”

　　梅尔薇尔微怔了一下：“他怎么能听见？”

　　金发圣女旋即不再理会这位可疑的“顾问”，拉着南汀走在了最前面。

　　南汀在心底和黑暗神对话：“不是说要刷光明神好感度吗？”

　　“没错。”黑暗神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我作为反派刺激一下，祂对你的占有欲不就更强了么。”

　　南汀：……你倒是很有身为反派的自觉啊。

　　长长的白水晶走廊到了尽头。从远处看去犹如奶霜蛋糕般的城堡，此刻已变得巍峨庄严，一眼难以看到尽头。

　　法涅斯走过去同卫兵交涉了几句，城堡前雕镂着古典花纹的对开大门应声而开。

　　大门内站着一排手持长矛的骑士，他们盘问了一番，又检验了光明神殿的任务令牌，才将交叉的长矛竖起，留出一条可供两人并行的通路。

　　“北境的戒备真是森严。”伊莱恩不由感叹。

　　精灵一族崇尚自然与和谐，夜晚时从不给树屋上锁。身为精灵的伊莱恩，原以为光明圣城的防御规格已经够高了，但没想到露纳里亚王城更甚。

　　与伊莱恩并排行走的恰好是诺斯。银白长发的王子耸了耸肩：“最近异教徒猖獗，光是王宫里就抓住了好几个间谍。父王早已宣布戒严——刚才，就连看到了我的脸，那群守卫也偏要盘查一番才肯放行。”

　　“您不是王子吗？他们不该不认识你。”伊莱恩好奇地问。

　　“异教徒可以通过血肉魔法改变相貌。”诺斯的声音几乎能渗出冰来，“所以，谨慎一点也没有错。”

　　踏着覆雪的长阶，一行人来到了王座所在的华美宫殿中。

　　端坐在王座上的是一位威严的中年男子。他头戴银月宝冠，手持白银权杖，一头灰白色的短发后梳，神情严峻薄凉。

　　看到向他致意的一行人，海因莱因微抬手臂：“诸位自圣城远道而来，劳顿辛苦，先入座吧。”

　　光明圣女和诺斯王子坐在最前面，南汀等人坐得稍稍靠后一些。近侍很快端上了精致的茶点。

　　国王说了不少安抚慰问的客套话，就是不提圣城发布的任务。诺斯王子有些疑惑地抬眸看向自己的亲爹：“父王，我们这次是来……”

　　海因莱因立即抚掌，轻轻拍了一下。

　　“吾忘记了一件事，”国王眯起灰蓝色的眼睛，“你们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来人，带几位贵客前往别苑好好招待——诺斯，你留下。”

　　诺斯瞪大了眼睛，却还是顺从地留在了王座厅。

　　“我总觉得那个陛下有些奇怪。”前往别苑的路上，伊莱恩小声说道。

　　梅尔薇尔也微微蹙起长眉：“我们这次是来调查信奉黑暗的异教徒的。露纳里亚王国被异教徒所扰，不堪其忧，理应主动欢迎我们调查才对。”

　　“或许是担忧我们出事，对圣城那边不好交代吧。”伊莱恩乐观地认为。

　　南汀微微出神。

　　在原书中，露纳里亚的国王早已受恶魔引诱倒向了黑暗，他才是这个宫廷里最大的内鬼，所谓的戒严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但她没必要说出来。

　　因为每多一个黑暗信徒，她和黑暗神的势力便越强一分，更何况国王还是寻找圣器碎片的线索。国王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因此她要极力保他，避免被光明圣女发现端倪。

　　想到这里，南汀含笑来到梅尔薇尔和伊莱恩的中间，挽住了她们的手臂。

　　“听说露纳里亚的温泉和星光酒都是一绝，圣城给的时间还算充裕，第一天到这里好好享受怎么样？晚上有谁要和我一起泡温泉吗~”

　　伊莱恩立刻举起手手：“我我、我！”

　　梅尔薇尔也止住话题，灿然金眸注视着南汀，认真地点了点头。

　　走在前面的法涅斯微微侧过头来，黑发在清冷的风雪中拂过脸颊，唇角似乎带着笑：“晚上我带你们去。”

　　唯一没发言的，便是黑暗的小信徒阿方索了。少年此时正担忧着自己的身份暴露，将白皙的脸颊掩在兜帽里，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来到别苑之后，伊莱恩表示要去睡个回笼觉。南汀昨天在地牢里待了一晚上，也想洗个澡休息一下，便与众人分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灰白色的亮光。这个光线如果要睡觉的话有些亮，南汀走到窗边准备拉上窗帘。

　　一片漆黑的羽毛随着雪花轻轻飘落。

　　南汀眨眨眼睛：“法涅斯…冕下？”

　　“我在屋顶上。”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南汀推开窗户，果然看见搭在房檐的半截羽翼。

　　她朝上挥了挥手，体贴地说道：“房间里有壁炉，快来烤烤火吧，别冷着。”

　　“我的信徒，我回应你的愿望。”黑暗神轻笑了一声，“但你要先把脑袋缩回去。”

　　南汀立刻明白了法涅斯的意思，他怕翅膀上的雪会落到她头上。

　　她将窗格又推开了些，后退到了壁炉旁边。

　　身披黑袍、背生双翼的神明降临在她的窗前。

　　他轻轻抖了一下翅膀，让羽毛末梢上的微雪消失不见，才将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抚上了她的窗棂。

　　南汀瞥了黑发神明一眼：“还愣着干什么。”

　　法涅斯唇角微翘，红眸在苍白的飘雪中更显艳丽。

　　“我没有自己的房间，你愿意收留我吗？”

　　——你一个“宫廷顾问”怎么可能没有房间？

　　虽然心底这么想，但南汀看着黑暗神在雪中耷拉着翅膀的模样着实怜爱。

　　“你先进来再说。”

　　法涅斯的薄唇咧开，舌尖是诱人的绛红：“……好。”

　　他收拢翅膀，从窗格里钻了进来，清冷的长发低低地披在肩头。

　　神明的笑意迷人。

　　就好像迷失于风雪的旅人，在温暖的酒馆里找到了倾心的姑娘。

　　南汀拉开壁炉前的摇椅，把黑暗神塞了进去，又拿起厚厚的绒毯披在他的身上。

　　“虽然寒冷无法侵蚀我，”黑暗神唇畔的弧度似笑似叹，“但你很好地取悦了我。”

　　南汀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我可没有任何要讨好你的意思。”

　　“我知道。”黑暗神闲闲地伸手一捞，南汀就掉进了他的怀里。

　　他将身上的毛毯卷起来，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就在我怀里睡吧。”

第13章 chapter 13

　　耳后传来清浅平和的呼吸声。

　　南汀没睁开眼睛，但觉得有点痒，便抬起手想要揉一揉耳尖——精灵的耳朵实在是太敏感了，如果不是睡意拖着她，只怕肌肤都要泛出红晕。

　　但她的指尖却触碰到了薄而柔软的唇瓣。

　　南汀蓦地睁开眼睛，想将手收回去，可指尖却被法涅斯轻轻衔住了。

　　南汀：“？”

　　黑暗神低低地“唔”了几声，还用尖牙惩罚性地在她的指腹上留下小小的齿印，才微微张开绯色的薄唇。

　　南汀缩回手之后才意识到

　　“啊，我居然在床上。”她回过头，看到黑暗神以手支颌，慵懒地侧躺在她的身旁，而她正枕着一只温软纯黑的羽翼。

　　“您、您怎么也在？”银发少女碧绿的眼眸微微睁大。

　　黑暗神垂下浓密的长睫，唇角的弧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抱你上来的时候，你搂着我的脖子，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南汀立即否认：“我醒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神明玫瑰色的眼眸里波光流转，竟隐隐显出些许惹人怜爱的哀婉：“当然啦。你沾上床就翻了个身，不理我了。”

　　南汀的耳尖有些泛红：“冕下，您怎么能和信徒这么接近呢？”

　　黑暗神轻轻歪了下头，红眸微眨：“是你邀请我进来的。”

　　南汀捂住了脸颊：“……可这并不意味着要睡一张床。您可是神，不能自降位格啊！”

　　黑暗神微怔了一下，随即咧开唇角笑了起来：“原来在我的圣女眼里，我居然有形象？”

　　“……现在没有了。”南汀白了这家伙一眼，“可以麻烦冕下你出去一下么？我想换身衣服。”

　　“用不着这么麻烦。”黑暗神慵懒地眨眨眼睛，随即化作一缕黑雾消失在虚空中，虚幻的羽毛轻柔飘散。

　　“你真的从房间里离开了？”南汀忍不住问。

　　“如果你非要和我对话，”黑暗神华丽的声音染上几分疏懒，“我就不得不注视你这边的情况。”

　　南汀立即闭上了嘴。

　　换好衣服的时候，恰好传来了敲门声。

　　南汀走过去拉开门，看到法涅斯托着精致的餐盘就站在门口。

　　他的羽翼早已收起，换了一身宫廷执事般的装扮。白衬衫和黑马甲勾勒出宽肩窄腰，上臂的肌肉处扣着袖箍，深黑长发用红缎带低低地束在脑后，一直垂落到修身绸裤的臀部。

　　但有一点不和谐的是

　　法涅斯的领口并不像正经人那样打着严谨的领结，而是闲散地半敞着，半截领带沿肩头垂落，缠着玫瑰领针低低搭在手巾袋旁边。

　　南汀的瞳孔微微扩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神明笑容绮艳：“就算不欢迎我，至少也要欢迎你的晚餐吧。”

　　南汀这时才意识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冕下，您要一起吃吗？”

　　法涅斯动作优雅地将餐盘放在桌上：“……对于人类的食物，我没有任何欲望。”

　　南汀理解地点了点头，反正她也只是客气一下。

　　“那可能要麻烦您等我一会儿了。”

　　“不过我可以喝点酒。”黑暗神的嗓音漫不经心，还带着点磁性，“‘傲慢’告诉我，露纳里亚王宫的酒窖里有不少陈年美酒。”

　　南汀有些好奇：“‘傲慢’阁下连这都知道？”

　　黑暗神凑过来，绸缎般的发束低低地从肩头滑落，搭在她的肩上。

　　“告诉你一个秘密。”

　　南汀洗耳恭听。

　　“‘傲慢’的业绩不错，已经将国王发展为黑暗信徒了。”黑暗神愉悦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他鼓励地拍了拍南汀的肩膀，“我的圣女，你……”

　　南汀忍住缩肩膀的冲动：“冕下，我会好好传播您的福音，让更多的人沐浴在您的光……黑暗中！”

　　修长的手指贴上南汀的后颈，温柔地抚/弄了几下：“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南汀：“……当然不会！”

　　都已经上了贼船了（泪目。

　　“不过——”黑暗神话锋一转，唇角绽开恶意的笑靥，“如果被我发现你的背叛，那就。”

　　“那就什么？”南汀感觉后脑一凉，仿佛有阴风拂过。

　　她回过头来，想从神明的表情上读出端倪。

　　黑暗神脸上恶意的微笑无缝切换为迷人的浅笑：“死在我怀里吧。”

　　“我会赋予你安稳的长眠，和我一起。”

　　南汀：“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真的？”

　　“真的。”

　　“刚才的对话已经被我记录在了契约里。”黑暗神懒散地垂下睫羽，偏头注视着南汀的眼睛，“你要说到做到。”

　　“这有什么难的。”南汀起初还有些嘴硬，但她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背叛’的定义是指？”

　　“当然由我全权解释。”黑暗神血红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你不会认为，身为恶魔之主的我，没有那种钻空子的本能吧？”

　　南汀：我感觉被你挖了个坑埋进去了。

　　“我问心无愧，有什么好怕的。”南汀瞥了法涅斯一眼，“烦请冕下让开一些，我要用餐了。”

　　黑暗神再次站直：“我去酒窖里取一些酒来。”

　　“现在醒酒的话来不及了吧。”经过刚才的事情，南汀一点都不想和黑暗神共进晚餐了，“等会儿你自己喝，好吗？”

　　“我的信徒呢？”黑暗神用指骨撑起凌厉优美的下颌，状似随意地问。

　　“我和梅尔薇尔还有伊莱恩约好了，晚上去泡温泉。”南汀拿起银叉，叉了一颗银白色的果子放在口中。

　　在银发少女的身后，法涅斯微微眯起眼睛。

　　“很好。”

　　“北境的水果味道还不错。”

　　被忽视的法涅斯：“或许你该尝尝更不错的味道。”

　　南汀回过头来，嫣红的唇瓣上还沾了一小块水果边缘附带的冰花：“什么？”

　　黑暗神探出一只手，用冰冷修长的手指抓起少女的下颌。

　　低下头，吻了上去。

第14章 chapter 14

　　凉丝丝的舌尖卷起纯白的冰花，漫不经心地送回口中，仿佛阴影里的蛇对猎物进行着攫取。

　　神明的长发低低垂下，中和了下颚冷峻的线条。他的长睫也是低垂着的，绯红的眼底恍如藏着虚无的鬼魅。

　　毫无疑问，他享受着这一切。

　　——在神明漫长冰冷的岁月中，从未体会过的近乎幻觉的温存。

　　南汀微微偏过头去，回避了法涅斯接下来的试探。而他也没有更进一步，只是用指背轻柔抚过她的耳尖。

　　每天被黑暗神的美色勾引，说心底没有一丝触动是假的。

　　但正因为如此，南汀才想要和祂保持距离。

　　之前为了保命，她可以毫无负担、心无杂念地吻他。

　　但现在不行了。

　　他就像燃烧的玫瑰，又像冰冷的深渊。

　　她怕再接近一点，就会不可自抑地坠下去了。

　　“你在走神，”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圣女。”

　　南汀轻轻摇了摇头，将法涅斯推开了。

　　她的手指无意触到他微敞领口的胸膛部位，线条优美的肌肉如大理石凿成，便被她的指尖戳出小小的凹陷。

　　南汀轻轻吸了一口气：“您为什么要吻我？”

　　黑暗神抓住她的手腕，使她无法轻易将手从他的胸口移开：“难道这不是一件愉悦而美好的事情吗？”

　　南汀摇了摇头。

　　跟你亲吻，就是害怕多过愉快。

　　神明没有人类的道德观念，而且……祂们的生命过于漫长。

　　人类不该爱上神明。所幸她还没有，便该提早抽身。

　　法涅斯的睫羽耷拉在眼睑上：“既然如此，在圣墓之中你为何亲吻我，让我体会到这极致的快乐？”

　　南汀忍不住反驳：“……这还不是最极致的快乐。”

　　神明的眼尾轻颤了一下：“？”

　　南汀意识到说漏嘴了，如果黑暗神缠着她做那种事，才是真的尴尬。

　　这家伙只知道体会快乐，光明阵营的“节制”美德也和他无关，她不认为能在他面前撑得住多久。

　　不对，她为什么要想这个？

　　南汀收敛思绪，试图将手腕从法涅斯修长的手指间挣脱。

　　他放开她，顺势抬起手手轻抚她的发梢。

　　“先吃饭，之后我带你去泡温泉。”

　　别苑里便有一处温泉。

　　晶莹的雪花从天穹洒下，被温泉边缘的荧光水晶照亮，又在温热的水汽中消融，散发出迷离瑰丽的光芒。在温泉的周围还栽种着丛丛银白花束，即便在雪中它们仍保持着盛开的姿态。更远处则是覆盖着霜花的清冷松柏。

　　才一踏进这里，伊莱恩便不由感叹：“好美。在精灵之森里也没有这么美的景色。”

　　梅尔薇尔淡淡一笑，率先跳进了温泉中。

　　祂今天穿着雪白色的长袖及膝浴袍，更衬得面如美玉、肤色胜雪，就连伊莱恩都没有发现异常。

　　南汀则是穿着吊带抹胸裙。

　　泡温泉最重要的是舒服，她也不像精灵那样保守。少女无暇的肌肤在泉水中舒展，有种自然而野性的美。

　　身穿礼服的法涅斯半跪在岸边，用银叉叉了一块甜点放在南汀的唇边。他的长发落在南汀的锁骨上，又顺着水波荡漾开来。

　　“刚才你没吃多少东西。”

　　南汀条件反射般地张开嘴，将那一小块糕点吞咽下去，却看到梅尔薇尔异样的眼神。

　　金发圣女游到她旁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来喂你。”

　　南汀连忙哭笑不得地摇头：“殿下，我刚才只是……没反应过来，我们去伊莱恩那边吧。”说完，银发少女拉着梅尔薇尔游向了远处。

　　身后，法涅斯微微眯起眼睛。

　　南汀总觉得和梅尔薇尔牵着手，有些别扭。游远了之后她想松开，却被祂反手扣紧了。

　　南汀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那天晚上见到的苍白昳丽的少年犹在眼前。一起泡温泉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这么近的肢体接触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好吧，让她更不安的，其实是来自黑暗神的注视。

　　祂和光明神一向不对付，不会把她当成“叛徒”吧？

　　南汀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另一边传来了喧嚣声。

　　这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机会。南汀看向梅尔薇尔和伊莱恩：“我们要不要去那边看看？或许和这次要调查的事情有关。”

　　梅尔薇尔微微颔首，濡湿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祂的金眸中映照着清冷的霜雪，发音也清越动听：“好。”

　　接过法涅斯递来的浴巾，擦干身体裹进外套之后，南汀踩着厚厚的雪花朝别苑的另一侧走去。

　　少女没有穿鞋，白皙柔嫩的脚掌没进松软雪中，便只露出纤细脚踝和半截笔直修长的小腿。

　　法涅斯低低地叹了口气，快步追了上去。

　　锃亮的皮靴被雪掩埋，貂皮领的长斗篷在身后荡起，深黑长发在雪中拉出优美的弧线

　　他来到她的身后，将她拦腰抱进怀里，拉起斗篷遮住了少女美好的身体。

　　“我们不熟。”南汀抬眸看他，“——顾问先生。”

　　“但事实上你也知道这不过是角色扮演。”因为刻意压低声音，黑暗神的声音甚至没有风雪声大，却更显出某种古典醇厚的质感，“人类的身体脆弱，会被冻坏的。”

　　南汀的眼睫轻颤了一下，眸光从法涅斯那张绝美的脸上移开。

　　“我……小时候很抗冻的。”

　　黑暗神低下头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唇角的弧度。他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南汀的发梢：“那我放你下来？”

　　这正合南汀之意，她忙点了点头。

　　“我只是询问一下你的意见，”黑暗神好笑地说，“但是否接受取决于我的心情。”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南汀问。

　　“很好。”神明弯起狭长的玫瑰色眼睛，一抹飞雪飘过，映出绮艳的绝色。

　　“那放我下来？”

　　虽然待在黑暗神的怀里很舒服，但南汀不想搞特殊——梅尔薇尔的眸色都有些不悦了，刷祂的好感度可是黑暗神自己给的任务。

　　法涅斯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疏懒地摇了摇头。

　　南汀就仰着头用碧绿的眸子瞪他。

　　“心情好才不放。”法涅斯恶趣味地解释，活像一个变态，“好了，我们就要到了。”

　　这时南汀才注意到，隔着几颗松树的地方有一潭池水，似乎和刚才泡的温泉同源。

　　守卫们举着长矛和盾牌，紧紧地将潭水的边缘围住，严阵以待的态度就好像池中存活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而诺斯也在这些人的行列当中。

　　看到南汀等人之后，王子殿下立即挥了挥手。

　　“里面是什么？”伊莱恩忍不住问。

　　诺斯轻咳了一声：“这里原本饲养着几只塞壬，但……”

　　“尽管说。”梅尔薇尔缓缓摊开一只手，直视着诺斯的眼睛。

　　“你们看到就知道了。”诺斯带着几人穿过守卫，来到了岸边。

　　积雪中赫然堆放着一些黑色的肉块，上面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暗气息，肉块中不时探出几根折断的白骨，渗人又可怖。

　　“这是什么？”南汀问。

　　“塞壬的尸体。”诺斯缓缓说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伊莱恩瞪大了眼睛，精灵无法接受完整的尸体被如此亵渎，“看上去，骨头似乎是被咬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很可能是另一只塞壬。”诺斯低低地叹息一声，“它多半受到了恶魔的引诱，已经堕入黑暗，视同伴为食物。”

　　就在这个时候，水面下闪过一抹黑影。它以迅捷之势从水中冲出，向南汀的脑袋袭去。

　　南汀瞳孔骤缩，眸底倒映出塞壬噬血扭曲的面容。

　　一个宽阔清冷的怀抱从背后裹住她，带着她一同朝侧前方扑去。

　　南汀的脸颊堪堪擦过塞壬的利爪，一缕银白的发丝被劲风截断。

　　“在光明神的面前，我不能使用黑暗术法，否则便会被祂察觉端倪。”耳后传来男人低沉慵懒的声音，“所以——”

　　南汀：“您要和它肉搏？”

　　冰冷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舐过她的尖耳：“它还不配。我已经将‘傲慢’召唤了过来。”

　　南汀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虚空扭曲，走出了一位金发白袍的美青年，他紫罗兰的眼眸温柔和煦，朝她轻轻弯起。

　　南汀：我懂了，让你手下的恶魔来背锅。

　　“噗通”一声，她和黑暗神相拥着坠入水中。

第15章 chapter 15

　　潭水比温泉冷了许多，南汀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在黑暗神的怀中缩紧。

　　她的外套在坠入水中时已经掉落，此刻身上便只剩下单薄的短裙，身体因为湖水的冰冷轻轻地颤抖着。

　　伴随着沉入更深处，湖面上流淌着的柔和月光早已被阴冷的暗涌取代。黑暗、寒冷与窒息感涌入意识，少女碧绿的眼眸渐渐失去以往的光泽，眸中唯余一道诡异俊美的黑影。

　　黑影轻扯了一下唇角，长发在水中浮起，美丽的面颜苍白到近乎鬼魅。

　　在阴暗的水底，绯红的眼睛是他身上唯一的色彩。

　　那如凋零玫瑰般的唇瓣被水润泽，呈现出某种颓靡的欲/念。

　　他吻上了她的唇，一点点将清冷的气息渡给她。

　　南汀早已无力推开，反而更加急切、更加热情地求索。

　　然而，黑暗渐渐吞没了她……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在一处幽冷漆黑的洞穴中。所幸南汀可以夜间视物，到底分辨出了将她抱在怀里的是法涅斯，才没有一脚踹开。

　　她挣扎着从他的怀里站起，扶着洞穴阴冷的石壁，打了个哆嗦之后才勉强稳住身形。

　　石壁上凿刻着凹凸不平的花纹，晦涩亵渎，令人不安。

　　南汀朝洞穴深处看去，发现上下左右的石壁上，全都密布着这种含义莫名的纹路。

　　黑暗神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出现在她的背后：“我猜你现在一定在好奇这是什么。”

　　南汀没有回头：“那伟大的黑暗神冕下可以解开我的疑惑么？”

　　黑暗神果然被取悦，声音里都带着些许笑意：“这里是一位黑暗使徒的坟墓，位于湖水下方。”

　　“这些纹路自然也是祭祀我的铭文。”

　　南汀：“您带我到这里，不只是为了欣赏这个吧？”

　　“你不能认为我没有这种趣味。或许哪天我有兴致，就会带你去世界尽头看陨落的星辰。”黑暗神顿了一下，才补充道，“但这次来，的确有别的原因。”

　　南汀：哼，无聊。

　　黑暗神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发梢。南汀身上的水滴立即消失，变得干爽舒适。他脱下斗篷披在她的肩头，两只手臂虚环到她身前，为她将领口扣上。

　　在进行这样过于亲昵的动作的同时，法涅斯漫不经心地启唇：“刚才的塞壬身上黑暗气息过于浓郁，我溯源而来，果然发现是来自于此的‘污染’。”

　　南汀：你还真会自嘲，只有光明信徒才会称黑暗为“污染”吧。

　　“走吧。”他向她伸出一只手，“这里的黑暗躁动不安，很可能是因为——”

　　“因为什么？”

　　“‘月之权杖’的碎片在附近。”

　　月之权杖就是书中提到过的圣器，是与光明神伴生的神器之一——另一件是太阳权杖。

　　只有集齐这两件神器，光明神才能恢复全盛时期的力量，彻底将黑暗神“净化”。

　　所以碎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反派而言。

　　南汀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冕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南汀从温泉出来的时候便没穿鞋，地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硌得她脚生疼。但少女硬是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

　　直到

　　她踩到了一颗石子。

　　南汀：！

　　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她连忙用双臂挡住脸，以免破相。

　　站在她身侧的黑暗神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她面前，不仅接住了她，还顺势将她拦腰抱起。

　　若是南汀看见了，必然要夸一句动作行云流水。

　　等她将手臂移开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对微微弯起的蔷薇色眼眸。

　　南汀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要求法涅斯放她下来，而是低低地道了声谢。

　　黑暗神勾起唇角，赞叹般地说了一句：“不客气，我可爱的信徒。”

　　南汀鼓起脸颊：“哪里可爱了？”

　　黑暗神用清冷的指尖去戳她的脸蛋，还轻轻捏了一下。

　　南汀将脸埋在了法涅斯怀里。

　　法涅斯轻笑一声，不再逗/弄，抱着她在黑暗中向前走去。

　　地下陵墓中的气氛分明阴冷诡怖，但南汀倚在黑暗神的胸前，聆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忽然有种错觉

　　就这么多走一会儿也挺好。

　　而黑暗神走得也并不快。

　　比起寻找宝物，更像是在闲庭信步。

　　二人就这么不慌不忙地朝前挪，直到一群穿着古代长袍的活尸从岔路涌了过来。似乎墓主人的身份颇为尊贵，而这些活尸则是陪葬者。

　　南汀听到动静，连忙抬眸，却什么都没看见——尸体们都掩埋在脚下的黑暗中。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黑暗神悄悄将缠绕着堕落尸气的手掌攥紧，踩着再次归于长眠的活尸走了过去：“没有。”

　　主墓室的大门在二人面前自行打开，华丽的黑金骑士雕像纷纷收起了刀兵，仿佛在夹道欢迎着神祇的降临。

　　这里的黑暗气息自然也愈发浓郁，即便南汀已经是黑暗圣女，却仍感受到了某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法涅斯用指背轻抚了一下她的侧脸，这压迫感便全然消失。他饶有兴味地解释：“‘月之权杖’是我当年击碎的，虽为光明圣物，却沾染了至纯的黑暗本源。”

　　“你愿意为我将它取来吗？”黑暗神将南汀放在地上，动作细致地将她斗篷的领口扶正，仿佛神明在为祂的女王加冕。

　　南汀瞥了一眼前方黑暗的棺椁。

　　高处的玫瑰花窗投下黯淡的五色光彩，窗外流淌着阴冷的暗流，灯笼形状的水草散发出幽冷的光芒，水中游曳着阴翳般的鱼群和生有触手的软体动物。

　　那纤细的触手在棺材的表面映出巨大的黑影。

　　南汀没有问“为什么”。

　　黑暗神不亲自去取，定然是因为有什么限制着祂。

　　而他们需要这件东西。

　　银发少女低下头轻笑了一声，赤足踩着地砖上繁复扭曲的纹路，一步步向祭坛上的棺材走去。

　　棺盖在黑暗神的操纵下缓缓打开。

　　触手的阴影落在披挂宝石的干尸身上。他的眼窝凹陷着，灰黑的肌肤在骨架上堆叠了几层。

　　干尸双臂交叠，怀中抱着……半截烧火棍！

　　一般来说，这种身份的死者手中至少也会抱着什么华丽的圣剑，不世传的宝物之类的东西。

　　南汀眨眨眼睛，也没有回头，就这么问道：“冕下，您说的权杖是半截被烧焦的棍子？”

　　“我记不太清了。”黑暗神的回答很不靠谱，“将光明神重伤，击碎了祂的神器之后，我就陷入了沉眠。”

　　南汀心一横，意识到早已没有退路，索性向棺材中伸出手去！

　　墓室内立时陷入了黑暗！

　　似乎有某种存在带着恶意注视着她，南汀似有所感，微抬碧眸。

　　墓穴高处那用特殊材质制成的玫瑰窗外侧，蜷伏了一只章鱼。它的触手盘在不同的窗格之间，染上了蓝色、紫色和红色的异彩，呈现出令人作呕的扭曲感。

　　它正用幽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窥伺着银发少女的动作。

　　南汀深吸了一口气，她刚刚还以为是墓穴主人诈尸了。

　　有黑暗神在，她莫名地被壮了胆，索性继续伸手朝棺中探去。

　　指尖传来冰冷又温暖、堕落又圣洁的诡异触感。

　　——这次，总算是平安无事地摸到了那半截权杖。

　　“有没有感到不适？”黑暗神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南汀摇了摇头。

　　不管是权杖上光明的气息，还是黑暗的气息，都没有排斥她，反而对她表现出了近乎热情的亲和度。

　　黑暗神挺拔宽阔的肩膀原本一直紧绷着，此刻终于稍稍放松下来。看到少女一步步朝他走近，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你害怕这东西？”

　　南汀疑惑地眨眨眼睛。

　　“啊，我的圣女，”黑暗神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我神祇的脸面都在你面前丢尽了啊。”

　　南汀认真地说：“我不会嫌弃你的。”

　　黑暗神做了个抹泪的动作。

　　南汀倒是被他的动作给逗笑了，少女精致漂亮的唇角轻轻弯起，把之前的紧绷和不安抛在了脑后。

　　至于那只制造恐怖氛围的章鱼——早就在南汀去拿权杖碎片时，就被黑暗神瞪了一眼给吓跑了。

　　“现在应该拿这东西怎么办？”南汀看向手里黑不溜秋的半截权杖。

　　“我教你一个法术，可以将它暂时封印起来，放进空间物品中。”黑暗神毫不在意地说。

　　南汀：“可我好像没有空间物品？”

　　黑暗神：“……买！”

第16章 chapter 16

　　梅恩王国，“贸易之都”费朗格。

　　一位白发深肤的恶魔正斜倚在宽敞舒适的卧榻里，未着衣物的上半身挂满了华丽昂贵的饰品，绣着金线的绸毯从紧实的腰际垂落，无法掩饰完美的腹肌线条。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奢靡无度的金银器具，里面盛满了各色宝石和珍珠，纯金雕成的枝形烛台上燃烧着最上等的檀香蜡烛。

　　恶魔身旁簇拥着几位姿容秀丽的侍女，她们正剥着水果送入恶魔的口中，并不断地为他倒酒。

　　恶魔半眯着金色的竖瞳，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杯中浓醇的酒液，正欲一饮而尽。

　　但就在这个时候

　　无穷高处，一道威严恐怖的神谕降下，立即让恶魔懒散的意识紧绷起来。

　　恶魔推开簇拥在身边的侍女，以闪电般的速度披上绸毯，直接从几楼高的窗格跳了下去，直奔费朗格的贸易中心！

　　“这么快？”

　　接过黑暗神递来的空间戒指，南汀小心翼翼地戴在手上。

　　黑暗神蹙起的长眉中带着些许不悦：“‘贪婪’多年来不受约束，已经太过懒散了。”

　　南汀回过味来，猜想黑暗神多半是敲了“贪婪”魔王一笔。

　　“没想到金币这么有用。”黑暗神薄唇轻启，似笑似叹，“‘贪婪’还可以继续存在。”

　　俊美的神祇将一个纸团塞到南汀手心：“上面是‘贪婪’的账户和密码，在人类五国境内你可以随意支取……”

　　“冕下，这……”不太好吧。

　　黑暗神轻笑了一声：“这可是‘贪婪’主动献祭的，而我的财产就是你的财产。”

　　南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转念一想，神明必不可能在意这种身外之物。而契约上说她身为黑暗圣女，有保管神殿财物的义务，便暂时收下了。

　　在黑暗神的指引下，南汀将“月之权杖”的碎片封印起来，装进了空间戒指中。

　　“冕下，现在我们……”

　　“闭上眼睛。”层叠深黑的羽翼裹了过来，南汀被迫撞入神明的胸膛。

　　她立即闭上眼睛，尽量忽视脸颊上的触感。但法涅斯身上暗夜蔷薇般撩人的气息，还是轻柔地拂过她的鼻尖。

　　等到笼罩着她的羽毛悉数散去时，南汀发现她已身在居住的房间里。

　　壁炉仍旧燃烧着，木柴上的火焰“噼啪”作响，那张摇椅上还搭着黑暗神披过的毯子。窗户上结了一层霜花，更远处则是静谧清冷的雪景。

　　黑暗神已经消失不见。

　　南汀向他道了声谢。

　　黑暗神主动消失，也是给了她同梅尔薇尔等人见面，报个平安的机会。

　　南汀换了身衣服，又悄悄溜回了之前的湖畔。

　　这里火把通明。金发圣女的肩头落满了雪花，发梢也结了细细的冰霜，焦急地指挥着守卫们找来找去，试图从水中将南汀打捞出来。如果不是伊莱恩拉着，梅尔薇尔估计就要跳下去了。

　　冰雪并未减损祂的美，反而更多了一种疏离冷艳的气质。

　　南汀快步向梅尔薇尔跑去，一边跑一边在愈发绵密的风雪中挥舞着手臂。

　　“殿下，殿下！我在这里！”

　　梅尔薇尔回过头来。

　　微卷的发丝拂过祂白里透红的脸颊，有种直击灵魂的美。

　　祂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南汀。而伊莱恩也抱住了二人。

　　三位少女抱成一团，不知谁起的头，一时间竟是又哭又笑，眼角处结出了晶莹的霜花。

　　“对不起，对不起！”伊莱恩哭着道歉，“我没让殿下跳下去找你……而我自己也、也害怕……”说到后面，精灵的声音越来越小。

　　南汀不由失笑，抬起手轻捏了一下精灵的脸颊：“你做的没错。而且，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伊莱恩鼓起脸颊，握住南汀的手不肯松开。

　　南汀忽然想到了“傲慢”，便问：“我之前坠入湖中时，似乎看到了一位恶魔，现在是什么情况？”

　　“圣女殿下花费了极大的代价，将恶魔驱逐了。”伊莱恩的语气有些低落，“但她也……”

　　梅尔薇尔轻咳了一声，想要制止伊莱恩说话，但才一张开嘴，便有混杂着金色光芒的嫣红从唇角流淌了下来。

　　南汀的瞳孔微微扩大。

　　光明神在“饰演”圣女这个角色，也就意味着祂将自己封印在了凡人之躯中，所能使用的力量也无法超过人类的极限。

　　而祂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却还在寻找她……南汀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此时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心疼，哪怕对方属于敌对的阵营。

　　——我何德何能，竟让您为我做到这一步？

　　她为梅尔薇尔拭去唇角的血迹，将祂拦腰抱起：“我带您去休息。”

　　有“傲慢”魔王背锅，这次前往露纳里亚王国的调查便也圆满结束。

　　至于王国境内那些堕落的黑暗信徒，海因莱因国王宣称会从严处置。一行人拿到国王盖章的报告之后，便也没有进行更深一步的调查。

　　小队中唯一知道真相的，大概只有南汀了。她没有贸然和国王这位黑暗信徒通气，而是默默记住了这步暗棋。

　　传送阵金色的光芒，指引着学徒们返回了圣城。

　　宿舍内。

　　伊莱恩换上了清凉的短裙：“哎，漂亮裙子只能在宿舍里穿了~”

　　南汀躺在床上，一边敷着伊莱恩分享的精灵特色植物面膜，一边闲闲地感慨：“圣城里的长袍还真是密不透风呢。”

　　伊莱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几天假期你有什么打算吗？”

　　——由于不同队伍完成任务的时间有差异，提前完成任务的队伍，将可以休假几天。

　　“我还没想好。”南汀拿起冰元素果茶嘬了一口，“伊莱恩，你呢？”

　　“我的神术基础不太好，想留在宿舍里多看几天书。”伊莱恩的回答出乎意料的正经。

　　南汀的行程在晚上的时候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黑暗神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出现在窗外：“收拾行李，跟我走。”

　　南汀：？

　　眼看着那边伊莱恩就要从浴室出来了，南汀忙扯嗓子喊道：“伊莱恩，我这几天出去一下，不要太想我哦。”

　　然后拎上空间戒指就走——她的日常用品几乎都在里面。

　　南汀推开窗户，跳进了黑暗神的怀里。

　　黑暗神修长的手指十分自然地覆上了她的腰肢：“你想……什么姿势？”

　　南汀：“什么，什么姿势？”

　　“上次你质疑我没有那种无聊的趣味，所以——”法涅斯的唇角浸染着绯红笑意，“带你去弗斯王国玩几天。快坐好了。”他托起她的臀部，让她坐进了臂弯里。

　　南汀的耳尖有些泛红：“就只是玩几天？”

　　“没办法，”黑暗神张开华美的羽翼，在圣城的阴影中飞了起来，“过几天要开学的是你吧？”

　　上升的气流卷起神明如夜幕般幽黑的长发，与南汀的银发纠缠在一起。她微怔了一下：“我、并不是想多玩几天的意思。”

　　黑暗神眨了眨狭长绮艳的眼眸：“我在听。”

　　南汀只觉得和黑暗神贴这么紧，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倒吸了一口高空的凉气：“去弗斯不是为了传/教、发展信徒什么的吗？”

　　法涅斯垂下眼睫，愉快地轻笑一声：“看来我的圣女还记得契约的内容啊。”

　　南汀别过脸去，轻轻“哼”了一声。

　　“这次不是。”黑暗神轻柔地抬起一只手，将她被风吹乱的银白发丝别在耳后，“但我……的确有私心。”

　　南汀悄悄看向法涅斯那对绯红华美的眼睛。

　　如果他表白的话……

　　她倒不是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我想教你一些防身的法术。”黑暗神这样说道，“如果在圣城教学的话，容易被光明神盯上。”

　　南汀高高提起的心脏低低地摔了下去。

　　“……好的，冕下。”

　　黑暗神轻轻歪了下头，鸦羽般的眼睫在夜风中轻颤。银白的月亮勾勒出他侧脸完美的线条。

　　“你似乎不太开心？”

　　南汀将脸颊埋在法涅斯的怀里，闷闷地说：“好好的旅游变成了法术特训，谁能高兴的起来嘛。”

　　“啊……我的圣女，如果你实在不想，”黑暗神愉快地笑了起来，“我们就游玩几天。对于弗斯王国我也不太熟悉，很多有趣的地方可以和你一起探索。”

　　南汀摇了摇头。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实力比一时的享乐更重要，她不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而且，她才不要和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一起玩！

　　“下次一定。”南汀微微抬起头，瞥了黑暗神一眼，“这次当然是听从冕下的意思。”

　　她的额头忽然被黑暗神用冰冷的前额抵住了。

　　他那绸缎般柔顺的长发被风卷起，若即若离地拂过她的脸颊。

　　“你不必太过在意我的意见，我的圣女。”神明清冷而惑人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我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渴望和想法。”

　　——“准确地来说，是在遇见你之后，我才有了想做的事情。”

　　“什么事？”南汀尽量不让自己想歪。

　　黑暗神沉默了一霎：

　　“比如说，想和你一起，在小镇的清晨行走。”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样的图景。”他旋即将前额移开，脸颊与她的脸颊相错，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而我竟然有些期待。”

第17章 chapter 17

　　南汀g到了黑暗神话里微妙暧/昧的点：“你喜欢我？”

　　“喜…欢，”法涅斯的尾音慵懒地上扬，“那是什么？”

　　“没什么，”南汀摇了摇头，“请您原谅我的失言。”

　　看来还是和祂保持距离好了，她绝对不可能是先动心的那个！

　　黑暗神很少会去聆听南汀的心声，理所当然地没注意到她此刻的想法。

　　至于原因——除了对人类毫不关心的冷漠疏离外，更多的是她带来的那些不可预料的趣味，极大地愉悦了神明。

　　“我一向欣赏超出界限之外的东西，最讨厌的就是被美德束缚的光明信徒。”法涅斯微微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抚/弄着南汀的唇瓣，“告诉我，人类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南汀用倒映着星光的碧眸瞪他。

　　“抱歉，”黑暗神慢条斯理地将冰冷的指尖移开，“我不该向你提问，却捂住了你的嘴唇。”

　　“我怎么知道。”南汀没好气地开口，“我又没喜欢过哪个人类。”

　　神明暗红的眸底隐隐浮动笑意：“虽然你的脸色不算好，但我却感到十分满足。记住我们的契约，我的殿下，你可不能对任何光明信徒倾心。”

　　南汀微微眯起绿宝石般的眸子，想刺激黑暗神一下：“那你手下的恶魔呢？”

　　“耽误你搞事业的恶魔都该死，”黑暗神的语气闲适得像在讨论天气，“不，死还不够，该将它们的肉/体钉在炼狱的熔岩中炙烤，灵魂投入极恶深渊中溺亡。”

　　南汀：果然，我就是黑暗神手下的头号工具人。

　　她闷闷地点了点头，打消了再撩他几句的心思。

　　夜空中星辰闪耀。远离光辉灿烂的圣城之后，天空才展现出它的美丽——就好似缀满钻石的黑天鹅绒裙摆。

　　而神明深黑的羽翼，却比天幕更华美庄严。当这对宽大的羽翼在虚空中舒展开的时候，漫天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没来由地，南汀想起了书中的创世神话。

　　在光明诞生前，黑暗便已亘古长存。

　　那是永夜与永寂的混沌，比时间还要久远。

　　有一束光撕开黑暗，带来光明、火种与生命，信仰为其高筑神坛，而祂也不负众望地将黑暗从世界驱逐。

　　自此，就连无光之夜，也有银月共星辉闪耀。

　　南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抚摸神明遮蔽一切的翅膀上，细碎柔软的绒毛。

　　在触及法涅斯的羽毛之前，她强行压抑住了这种渴望。

　　嗯……她怎么能做这种事！

　　白皙柔软的指尖停在半空，被一抹清莹月光照亮。

　　头顶传来一声含混的轻笑。

　　黑暗神垂下一侧的羽翼，轻柔覆上南汀的指尖。

　　她的手指从层层叠叠的羽毛中穿过，被环绕的奇异颤/栗从指尖传遍全身。她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捉住了手腕。

　　由于她还坐在他的另一只手臂上，他们的身体便在这样的动作中紧贴在了一起。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肢，姿势是如此亲/昵，像是用一只手抱着她还不够，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直至窒息沦亡。

　　南汀的下颌抵在了法涅斯的脸颊上。她往侧面挪了一些，唇瓣便离他黑发间白玉般的耳朵极近。

　　而黑暗神也被迫听见了南汀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他微微别过脸去，声音出乎意料地冷淡：“我们快到了。”

　　南汀拨动了一下黑暗神的羽毛。

　　“没听清。”

　　神明玫瑰色的唇瓣轻颤了一下，轻轻吸了一口气：“弗斯王国就在下面。”

　　伴随着祂的话语，下方的云层如翻涌的潮汐般自行拨开，温柔月光洒落，大地上的丘陵、河流和城镇尽收眼底。

　　那在黑暗中仍光辉闪耀的金色城市，无疑就是弗斯王国的都城了。

　　南汀被吸引了注意：“不愧是被称为‘圣国’的弗斯啊。”特效还挺神圣。

　　二人降落在王城外的一座小镇上。

　　至于原因

　　黑暗的力量在大陆上复苏，致使弗斯王城实行了宵禁，不仅城门紧闭，城市上方也开启了防御神术阵。

　　他们此行不想引起注意，便决定第二天一早再进城。

　　“我们去找家旅馆。”南汀拉着法涅斯黑底银纹的袍角，将他从阴影中拖了出来。

　　不通人情世故的黑暗神冕下顺从地跟在圣女的身后，注视着她为了给神殿节省资金只开了一个房间。

　　“没必要太过节约，我的圣女。”他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如果用完了我还可以去‘贪婪’那里……”

　　南汀没有说话，将一个孤零零的银币推到柜台上：“再加一个最便宜的房间，不用找了。”

　　面对人类的迷惑行为，黑暗神微微挑起了眉梢。

　　小镇上没有太高档的旅馆，不过南汀住的是最贵的房间，舒适宽敞，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还有小厨房和阳台。

　　黑暗神便只能独自睡在漏风的阁楼上。

　　南汀在阳台上吹风时，看见法涅斯推开阁楼的窗户，“刷”地一下降落在她的面前。

　　她吓得后退了两步：“冕下，下次打声招呼再来啊！”

　　黑暗神轻笑了一声，手撑栏杆，竟是直接从阳台上翻了下去！

　　南汀：？

　　客厅外传来了敲门声。

　　南汀拉开门，看到黑暗神以手扶肩，礼貌地向她欠身：“我可以进来么？”

　　南汀后撤一步，做出邀请的手势。

　　“冕下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为黑暗神倒了杯水之后，南汀坐在他的对面。

　　黑暗神用修长的指节拈起茶杯，轻抿一口：“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

　　南汀歪了歪头，以示不解。

　　“这次来的目的。”黑暗神提示。

　　“啊，这个。”南汀一拍脑袋，“您是来找我计划明天的行程吗？”

　　黑暗神将镀银茶杯放下，神情自若地站了起来，身躯微微前倾，将手撑在了南汀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南汀：！

　　她闭上了眼睛。

　　等了半晌没有动静。南汀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发现黑暗神正盯着她的脑门看，深黑长发从他俊美的脸颊两侧垂落，低低地披落在她的肩头。

　　南汀连忙拨正刘海，遮住自己的前额：“？”

　　黑暗神轻笑了一声：“我要先替你解开封印，可能会有点疼。”

　　一听到“疼”，南汀就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身体。又想到不能在黑暗神面前丢了脸面，还是忍住了，问道：“每次解开封印都会这样吗？”

　　“如果你能较快掌握黑暗法术的要领，”低沉华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就可以自己封印力量，自然也就不疼了。”

　　南汀点了点头：“冕下，开始吧。”

　　黑暗神这次将两只手都撑在了南汀身后的靠背上，微微俯下身来，将膝盖抵在了南汀的两个膝盖之间。

　　南汀的瞳孔微微扩大：“冕下……”

　　黑暗神俯身的动作又加深了些，长发贴着她的脖颈一点点滑落。

　　就好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将她的脖颈视为自己的领地，充满傲慢和贪欲地逡巡着，不忍错过任何一小块地方。

　　等他的长发悉数垂下，抵在她后颈的便成了一对吸血鬼般的尖牙。

　　黑暗神很少将尖牙展露在她面前。

　　他用牙尖漫不经心地在她的后颈戳画几下，又不时用唇瓣轻轻吮住，似在亲吻。循环往复，温柔到近乎虚幻。

　　最后才又露出恶魔的尖牙，咬了下去。

　　南汀的瞳孔微微扩大。

　　黑暗神并没有吸她的血，而是宛如初拥般将自己体内的一丝黑暗注入了她的身体。

　　她的体内如今正充斥着光明的力量——这要拜梅尔薇尔的洗礼所赐。那丝黑暗一进入她体内，便如落入鲨群的鲜血一般，立即引来了光元素的排斥和反噬。

　　南汀的前额微微泛出汗珠，她身体一软，扶住黑暗神的胸口才勉强坐直。

　　他的脸颊埋在她的银发间，唇角似有笑意。

　　如果说刚才光元素的反噬已经让南汀几乎要瘫倒过去，那么从她的灵魂与肉/体更深处涌出的暗元素，则带来了更加难以言说的愉悦和痛苦。

　　黑暗吞噬着她，每一寸血肉里仿佛都响起了阴暗的低语，简直要将她体内的光明彻底泯灭。南汀再也无力支撑，扶着法涅斯胸膛的手向下垂落，身体如果不是他用膝盖抵住，大概也要滑了下去。

　　一只冰冷修长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腰肢。

　　黑暗神将唇瓣移开，把她抱进了怀里。

第18章 chapter 18

　　清晨的阳光斜斜洒下，落在南汀银白的睫羽上。

　　昨天的不适和痛苦，已经完全消失。光元素被黑暗神封印了起来，现在她体内只剩下纯净的暗元素。

　　法涅斯坐在她的床边，逆着光，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颀长的剪影挺拔端庄。

　　南汀微怔了一下：“你就在这里坐了一晚上？”

　　神明的红眸在阴影中愈发艳丽，他的唇角似乎轻轻上扬了一下：“或许我是今天一早又过来的呢？”

　　南汀无意求证，点了点头：“麻烦您回避一下，我换身衣服。”

　　飞快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之后，南汀敲响了阁楼的门：“走啦，我们去退房。”

　　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后是一袭黑袍头戴兜帽的法涅斯。他的上半张脸都被遮住，只露出线条冷厉优美的下颌线，和几缕散出的长发。

　　南汀不由失笑：“你这样真的好像个反派。”说完她也拉上兜帽，遮住了尖尖的精灵耳朵。

　　黑暗神薄唇微弯：“走吧，我的反派小姐。”他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南汀的耳尖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烫，好在她已经拉上了兜帽。正迟疑着要不要将手伸过去的时候，黑暗神已经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小镇的早晨清新而喧嚣。阳光洒在路边的花丛里，风铃草和矢车菊随风摇曳。蝴蝶与蜜蜂在花丛里翻飞，鹅妈妈带着一排小鹅从石板路的边沿走过。

　　几只趴在围墙上晒太阳的猫，用碧绿的眸子盯着南汀。她不禁失笑，想过去撸两把，但黑暗神身上阴冷的气息把它们给吓跑了。

　　“你喜欢猫？”黑暗神侧过脸问她。

　　“从前养过。”南汀微微弯起眼睛，一缕银发从兜帽里落了出来，她连忙抬起手塞回去。

　　黑暗神点了点头，转而说起法术的事情：“黑暗系的法术分为‘死灵’、‘诅咒’、‘灵魂’、‘恶魔’、‘巫术’等几种派系，你想先学哪个？”

　　“那必然是死灵法术！”南汀振臂高呼，想起了游戏和影视作品里的死灵法师，“召唤一堆骷髅丧尸缝合怪多帅啊！”

　　“很好，我欣赏你的审美。”黑暗神轻笑一声，“跟我去墓园吧。”

　　“现在就去吗？”南汀问，“一般来说，这种剧情不是都发生在晚上嘛？”

　　“你如果想晚上去，倒也不是不可以。”黑暗神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虽然气氛会更诡异一些，但……”

　　南汀想了想，立即截断了话头：“我觉得现在去就很不错。”

　　经过一家早点摊，买了面包和牛奶拿在手上，南汀跟着黑暗神走进了小镇旁阴暗的森林。

　　阳光无法照透层叠绵密的叶片，尽管现在是春天，脚下腐烂的落叶仍然铺了一层又一层。空气中充满了某种远离人世的气息，在静谧之中偶有乌鸦鸣叫，更远处则传来食人藤那婴儿般的啼笑声。

　　氛围就挺阴间的。

　　南汀有些庆幸现在是白天，还有几缕光线从密叶的罅隙洒落。

　　但转念一想，最恐怖的家伙现在正走在她旁边，还牵着她的手。

　　忽然就感觉没什么好怕的了。

　　趁着这段时间，黑暗神为她讲解起了法术知识：

　　“‘巫术’派系是黑暗魔法的基础，涵盖了药剂、符咒、术法等多个方面。”

　　“‘诅咒’派系是‘巫术’派系的分支，擅长以鲜血、人偶等方式对目标进行诅咒。”

　　“‘恶魔’派系的法师则更倾向于同恶魔契约，获得超出凡人的力量，或者将自身转化为恶魔……”

　　“至于‘死灵’和‘灵魂’，共同掌控着死亡，一个主宰肉/体，一个主宰精神……”

　　南汀安静地听着。之前看的小说里没着重介绍这个，她还觉得挺新鲜的。

　　“现在，你确定要学习死灵法术么？”黑暗神含笑问道。

　　其实在听到别的派系也很有趣之后，南汀不是没有一丝丝的心动。

　　但

　　来都来了。

　　“没关系，”黑暗神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些你早晚都要学。”

　　“全部？”南汀睁大了眼睛。一缕浮动着微尘的光芒落在她的发梢，并随着前行的动作洒进她翡翠般的明眸中。

　　“没错。”黑暗神注视着银发少女的侧脸，“不过，不用着急。我们的时间还很漫长。”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林间的一处空地。

　　前方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小教堂，倾颓的残垣上爬满了扭曲的藤蔓。石柱旁的天使雕像折断了翅膀，正被滑腻的绿苔侵蚀。

　　毋庸置疑，此地荒废已久，很难再发现人类踏足的迹象，倒是有几只食尸鬼游荡在教堂后面的墓园里。

　　盛开的白色雏菊簇拥着皮肤干枯、满面獠牙的怪物，折断的墓碑平躺在大地的怀抱中，有种静谧而荒谬的诡异。

　　“学会了死灵法术，我可以控制食尸鬼吗？”南汀压低了声音问。

　　“当然可以。”黑暗神懒洋洋地开口，阳光为他的发丝蒙上了一层清浅的光晕，“但现在，你需要从操控骷髅练起。”

　　“如果过去寻找骷髅，会不会被这几只食尸鬼发现？”南汀盯着它们骨瘦如柴的模样，“看起来，它们很饿的样子。”

　　“那就让我们开始战斗吧。”黑暗神漫不经心地开口，“取出你的权杖，我的圣女。”

　　南汀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权杖”指的的“月之权杖”的碎片，也就是那半截灰不溜秋的烧火棍子。

　　估计它唯一的优点就是结实了吧。

　　于是她将“月之权杖”取了出来，像拿剑一样用双手紧紧握住了，才抬眸看向墓园里的食尸鬼。

　　它们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敌意，看来是距离还不够近。

　　南汀想了想，从路边捡起一颗石子。

　　黑暗神绝美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微笑：“你这是要做什么？”

　　南汀眨眨眼睛：“我打算逐个击破。”

　　“加油，我的圣女。”

　　南汀调整了一下呼吸，先藏身在一座天使雕塑的后面，然后探出一个脑袋和一只手，将石子对准了最近的那只食尸鬼！

　　——“啪嗒”。

　　石子的角度有些歪，撞在一块墓碑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食尸鬼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南汀连忙把手和脑袋缩了回去，心脏砰砰跳，尽量压抑着呼吸。

　　过了一会儿，食尸鬼们又回过头去，继续起那漫无目的的游荡。

　　南汀又捡了一颗石子。

　　好在这次成功了，最近的那只食尸鬼一连被惊扰两次，龇牙咧嘴地跑了过来。

　　南汀：好丑。

　　还是骷髅什么的顺眼。

　　她悄悄溜进了教堂里——在这里打架应该不会引起其它食尸鬼的注意。

　　黑暗神好整以暇地站在彩窗的光影下，给她加油打气：“我知道一处地方埋葬着上古巨龙的尸骸，想想看，有谁会不想骑龙呢？”

　　南汀很想回答一句“不想”。

　　但她脑补了一下，最后决战的时候，她在光明信徒面前召唤出一只亡灵巨龙，肯定非常拉风。

　　拒绝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呢。

　　这时那只食尸鬼已经追了过来，闪烁着寒光的利爪直接抓向了南汀的面门！

　　南汀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一位身形敏捷的黑暗精灵盗贼。习惯性的动作快过意识，她的腰部微微后仰，堪堪躲过了食尸鬼的一击。

　　躲闪成功之后，银发少女举起手中的权杖，重重地朝食尸鬼的脑袋戳去！

　　毕竟是没有自主意识的不死生物，食尸鬼呆呆地歪了下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月之权杖”戳中了脑门。

　　只见权杖上猛然闪过一道纯净的圣光，立时便将这只食尸鬼的头颅灼穿，令人作呕的粘稠脑浆喷洒而出，溅落在她长袍的下摆。

　　南汀微怔了一下，手握权杖后退几步：“……没想到这么简单。”

　　“当然是因为我的圣女厉害。”法涅斯从阴暗的立柱后走出，狭长的眼眸里藏着缱绻笑意。

　　南汀倒是有自知之明：“该不如说是这个权杖厉害。”

　　“刚才躲的那一下很漂亮。”黑暗神不吝赞美。

　　“都是运气啦。”南汀挠了挠头，“如果我没躲掉，会发生什么？”

　　“我会把你复活。”黑暗神的脸上露出了纯洁无害的笑容。

　　南汀：？

　　“您来真的？”

　　“这是战斗，而不是演练。”黑暗神笑意慵懒，却因为身在阴影多了几分孤绝和凛冽，“即便你是我最宠爱的信徒，也该明白这个道理。”

　　南汀有些郁闷地垂下了眼睫。

　　她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不是知道黑暗神在暗中保护着她，或许便无法鼓起这样的勇气一击杀敌了。

　　黑暗神察觉到她的情绪，轻声补充：“复活之后和原来没有区别，也不会毁容。”

　　南汀深吸一口气，走到了破碎的玫瑰窗洒下的光影中：“冕下。”

　　“我在听。”

　　“如果您需要的只是一个为您而战的‘工具’，就不要再离她太近……”

　　南汀的理智完全可以接受黑暗神的做法，如果不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作祟。

　　“不，你不是什么‘工具’。”身披黑袍的神明走了过来，在斑驳的光影下将她拥入怀中，“我想让你变强，想让你的荣耀远胜过我，想让这世界臣服在你脚下。并没有考虑到你或许没有经历过这样真实血腥的场景，因此才采用了过激的方法，我向你道歉。”

　　南汀微微仰起头，捧起了法涅斯苍白俊美的脸颊。

　　“那你……吻我一下，算作是道歉。”

第19章 chapter 19

　　法涅斯绯红狭长的眼眸里，瞳孔像黑暗的生灵见到强光般骤然竖起。

　　他低下头，将前额抵在银发少女的眉心，深黑的长发在变幻的华光中低低垂落。

　　南汀只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笑。

　　“啊，我的圣女。”典雅华丽的声音仿佛从时间深处传来，“你果然每次都不会让我失望。”

　　南汀：“？”

　　黑暗神抬起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漂亮的下颌线：“你诱惑到了……神明。”

　　“你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他端详着她澈如碧玉的眼睛，“为何我无法克制亲吻你的冲动？”

　　南汀静静注视着俊美的神明，呼吸平和而安定。

　　内心不是没有升起与他同样的欲/望。但她不会先吻他，那会让她陷入被动。

　　沉吟之时，黑暗神已经后退两步，仿佛扭曲的怪物躲避着强光般，回到了阳光照不到的幽影中。

　　南汀有些不解地眯起眼睛。瑰丽的光影下，她银白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比月光和丝绸还要美丽。

　　“没有人可以令神明道歉。”黑暗神垂下长睫，傲慢地轻笑一声，“我是恶念本身，我的意志即为真理。”

　　一对华美的黑翼在神明身后张开，夜幕般的长发在风中荡起。祂线条分明的下颌微抬，猩红的眼眸染满倦怠和邪异。

　　注视着黑暗神的眼睛，南汀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傲慢”、“贪欲”、“嫉妒”……这些恶魔不过是神明的倒影，拙劣的仿造品。

　　祂才是那恶意的本源，为人类所憎恨、永世无法得到救赎的罪孽。

　　但那又如何？

　　南汀唇角微翘，走到了祂身旁的阴影里。

　　在少女清澈的眼眸注视下，黑暗的神明有些回避地移开了眸光。

　　“我的本体由纯粹的黑暗构成。”法涅斯的音调遥远清冽，恍如世界尽头冰川消融，“人类在我脸上看到的，是其畏惧之物。或为魔鬼，或为枯骨，或是更深沉的疯狂……我的圣女，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张开了翅膀，没有拒绝我的接近。”

　　黑暗神那拉长的、妖异的瞳孔缓缓恢复了正常。

　　微微停顿了一下，南汀试探着问：“所以说，有翅膀的才是你的本体啦？”

　　黑暗神的翅膀耷拉了下来：“……是。”

　　“我可以摸吗？”

　　“现在不行。”黑暗神微微一抖便收起了羽翼，拉着南汀的手朝教堂外面走，“还有几只食尸鬼没解决。”

　　有了成功干掉一只食尸鬼的经验，南汀将它们逐个引来，很快便全部解决了。

　　食尸鬼们的尸体堆积在教堂的束柱后面，南汀抬起手抹了一把汗。

　　她打斗的经验还不足，衣服上也溅了一点食尸鬼身上的脏东西。

　　就挺狼狈的。

　　还是在……她的神明面前。

　　南汀现在只想早点回去洗个澡，但黑暗神却把一个铲子递到了她手里。

　　南汀：“？”

　　法涅斯倚在束柱的边缘，脚踩着食尸鬼的脑袋，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去掘墓。”

　　察觉到少女的迟疑，黑暗神漫不经心地补充：“这里是无名之人的墓地，他们的灵魂早已安息，往事也被历史遗忘。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南汀将铲子扛在肩上，从教堂的侧门走出，走向了被铁栅栏环绕的墓园。

　　栅栏上爬满了红棕色的锈迹，而且已经被食尸鬼破坏得不成样子。南汀轻易就找到了一处缝隙，闪身进入墓园。

　　等到太阳西沉，她才终于成功挖出一具完整的骷髅。

　　南汀只觉得身上沾满了尘土，四肢都酸痛无比，完全顾不上其它，连带着刚拼好的骷髅看上去也没那么可怕了。

　　当是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她早上就不该……为了耍帅选死灵派系。契约个恶魔让它打架多省心啊。

　　眼珠一转，南汀看向了在阴影中乘凉，躺在舒适的卧榻上拈着一杯红酒的黑暗神。

　　南汀：……！

　　“挖出来了，冕下。”她走到他身侧，伸出一只手在他微阖的眸前晃了晃。

　　黑暗神闲适地睁开了一只红眸：“？”

　　“您可以教我控制骷髅的法术了。”

　　黑暗神抬起长睫，看了一眼天色：“我们得赶在宵禁前进城。”

　　“那这个骷髅该怎么办？”南汀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挖出来的成果，甚至觉得那只头骨的头型还挺好看的，骨架的比例也十分完美，生前大概是个一米九的帅哥。

　　黑发神明随意而优雅地站了起来，余晖落进他玫瑰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好像一对燃烧着华美烈焰的玻璃球。

　　“骷髅是死物，可以收纳进你的空间戒指。”

　　南汀点了点头，握住了骷髅的手：

　　“如果你没有意见，我就把你带走啦。”

　　骷髅自然并不能有任何意见。

　　将骷髅丢进空间戒指，单独为它划出了一片空间之后，南汀迎着夕阳的光芒看向了法涅斯。

　　他的羽翼缓缓张开，被逆光镀上一层燃烧的金边。

　　俊美无俦的神明一步步朝她走来，在光芒中半跪下来，朝她张开了一只手臂。

　　教堂、墓园、森林与天空都沦为布景，这华丽浓郁的色彩，都不如他的眼眸绮丽。

　　南汀微怔了一瞬。

　　黑暗神朝她歪了下头：“还愣着干什么，上来。”

　　意识到今天如果要进城，便需要在宵禁前赶到，南汀没和法涅斯客气。

　　她轻车熟路地坐进他的臂弯，张开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少女的肌肤柔软，法涅斯的肩膀微微僵了一下：“坐稳了。”

　　“嗯。”她伏在他耳边轻声说。

　　法涅斯别过脸去，张开双翼升上了天空。

　　黄昏的流云灿烂华丽，下方的森林尽收眼底。南汀没想到那冰冷阴暗的森林，从高处看竟如同翻涌的碧绿海洋一般美丽。

　　很快，他们便落在城墙外的一处阴影中。

　　南汀拉上兜帽：“守卫肯定会检查，我们该怎么混进去？”

　　——一个黑暗精灵，一个有着诡异红眸的妖冶美男，两人都鬼鬼祟祟戴着兜帽，怎么看都像是来搞事情的。

　　“我教你一个法术。”黑暗神说。

　　“什么法术？”南汀适时地表现出好奇。

　　“等下我们进城的时候，你可以‘魅惑’守卫，这样就没有麻烦了。”黑暗神饶有兴致地说道。

　　“听名字好像是‘灵魂’派系的法术。”南汀弯起唇角，“您要怎么教我？而且，这么短时间学得会吗？”

　　法涅斯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南汀的发梢：“你现在的精神力远高于寻常人类，只要掌握对了方法，‘魅惑’一位守卫不在话下。至于怎么教你——”

　　“看着我的眼睛。”神明托起了南汀的下颌，“我现在就要‘魅惑’你。”

　　南汀的瞳孔微微扩大，她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明白亲身体验一遍法术的运行是最好的学习方法……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黑暗神轻轻眨了下一边的眼睛。

　　“这就‘魅惑’完了？”南汀有些不可思议，“可我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不对。

　　深黑长发的美人站在阴影中，眉眼缱绻得像一幅画。

　　他好漂亮！！

　　南汀的心底升起了一种，想将他占为己有，让他的那双眼睛只能看着自己的情绪。

　　如果他不听话

　　就把那红宝石般的眼睛挖下来，当作她最美的首饰佩戴在身上。

　　当然，他剩下的身躯正好可以用死灵法术制成最好的傀儡……

　　银发少女就这么端详着站在阴影中的神明，眸光抚过他颀长身躯的每一处。好似一位追求精确的人偶师，在审视着她最得意的作品。

　　而她昳丽的脸上也露出了某种病态的微笑。

　　身为神明的法涅斯，竟久违地产生了一种脊背发凉的错觉。

　　‘我的圣女在想什么？’祂有些好奇，悄悄释放出一缕黑暗侵入她的脑海。

　　却被她脑海中的那一幕吓得差点没站稳。

　　变化莫测的意识海洋中，银发少女坐在黑发神明的腰上，一边动作，一边用银色的餐刀在他胸前雕刻出玫瑰的形状。

　　黑暗的神明君临一切幻影，在看到这一幕时，早已如同设身处地经历了一遭。

　　那从痛苦中诞生的极致愉悦，深深地烙进了神明的血肉之中。

　　甚至，她以罪行绘出的花朵，他也认为……形状很美。

　　似乎察觉到他的停滞，她抬起拿着餐刀的那只手，用柔嫩的唇瓣轻吻其上的绯红，唇角缓缓上扬。

第20章 chapter 20

　　“抱歉，”黑暗神嗓音嘶哑地开口，“可能是我亲自施法，魅惑的效力太强了。”

　　“魅惑”的时间结束之后，被施法者不会记得发生的事情。银发少女有些迷茫地看向了神明：“刚才我对您做了什么吗？”

　　法涅斯苍白俊美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红晕。

　　南汀疑惑地歪了下头。

　　黑暗神这种厚脸皮的家伙怎么可能会脸红呢，一定是光线问题，她看错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黯淡，她轻扯了一下黑暗神的衣袖：“冕下，快告诉我怎么施法吧。”

　　察觉到她的接近，黑暗神的身躯微微一僵，他旋即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南汀跟着默念了几遍咒语：“第一次施法，我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如果失败了我们就打进去。”法涅斯悠闲地说道。

　　南汀：“……”

　　忽然压力很大。

　　二人来到城门前排起队伍。轮到他们进城时，守卫忽然不耐烦地摆摆手：“宵禁的时间快到了，该关城门了！噫，你们两个戴着兜帽鬼鬼祟祟的家伙，就这样还想进城？”

　　南汀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咒语，与守卫对视一秒，轻轻眨了下碧绿的眼眸。

　　守卫挠了挠头：“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就允许你进去。喂喂喂，后面的别挤，这是最后一个了！”

　　“凭什么呀！”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戴着兜帽，该不会是黑暗精灵派来的间/谍吧？”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南汀趁着“魅惑”的效力还没过，牵起法涅斯的手快步进入了城中。

　　守卫在身后喊道：“喂，我只放行了你一个人啊！”

　　南汀飞快地回头，又朝他眨了眨眼睛：“谢啦！”

　　天色暗了下来，南汀带着法涅斯找旅馆时，迎面撞上了一队圣骑士。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刻有翅膀的金色护甲，装备着链锤和盾牌。

　　见到两道鬼鬼祟祟的黑影之后，为首的骑士眼缝里射出一道金光，似乎对他们施展了某种侦测黑暗的法术。

　　南汀：“糟了！”

　　她身上的黑暗力量没被封印，空间戒指里还有一只骷髅，必然会被发现。

　　她拉起法涅斯的手，转身就朝小巷里跑。

　　在他们原本站的位置，链锤已经狠狠砸下，在地面上造成了可怖的凹陷！

　　南汀只是听着声音，便觉得那一下如果砸到脑瓜上，肯定要开瓢了。

　　那群圣骑士虽然穿着笨重的盔甲，但敏捷却丝毫不逊于她。有几位骑士从马背上跳下，纵身缀在了南汀和法涅斯的身后。

　　南汀的额角渗出汗珠：“冕下，我没办法了。”

　　黑暗神似乎正在享受被她拉着跑路这一过程。他幽幽地浅叹一声，手掌轻柔覆上她的腰肢。

　　伴随着几个起落，他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另外的街区！

　　圣骑士们愈发确定，这两个不知所踪的“高手”，就是渗透进来的黑暗信徒。

　　南汀和法涅斯挤在两座建筑的缝隙里，身上的黑暗气息被神明遮掩。骑士们提着闪烁圣光的链锤从旁边经过，却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南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后传来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她莫名感到有些不自在。

　　等骑士们走远之后，南汀才松了一口气。她侧过头看向法涅斯，压低了声音问：“现在我们……”

　　神明的眼眸在黑暗中恍如一对华美的红宝石：“……有恶魔过来了。”

　　黑暗神的声音落下不久，远处便传来了高跟鞋落在地砖上的“哒哒”声。

　　南汀探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一位穿着紧身裙装的粉毛美女一步步朝这边走来，身形高挑，丰满有致，行走之时摇曳生姿。她头上有一对粉色的尖角，心形的尾巴随着步伐晃来晃去。

　　“原来冕下您在这里~”魅魔心形的瞳孔一看到黑暗神，便立刻放大，张开双臂朝法涅斯扑了过来。

　　结果被一道虚幻的墙壁撞飞了出去。

　　南汀有些疑惑：“我记得魅魔们好像都很怕你？”

　　“他不是一般的魅魔，而是‘色/欲’魔王。”黑暗神声音冷淡。

　　南汀一怔：“……他？”

　　摔在地上的魅魔长裙散开，露出半截雪白的长腿。她轻笑了一声，用尾巴尖在虚空中朝南汀比了个心：“作为‘色/欲’的化身，我可以是任何形态哦，殿下~”

　　南汀莫名打了个冷战。

　　“我的情报网传来消息，冕下您似乎进城了呢。”魅魔站了起来，摆出魅惑的姿势，“要不要来我这里避避风头？”

　　“哦呀，”魅魔抬起纤长素白的手指，捂住了娇嫩的唇瓣，“我没有别的意思。看样子您在和圣女享受假期，自然不愿意被那群圣骑士干扰，以至于暴露身份吧？”

　　“啊呀，”见黑暗神不为所动，魅魔扭动了一下纤柔的腰肢，“圣骑士们要折返过来了呢。”

　　黑暗神有些倦怠地蹙起长眉：“是否暴露身份，于我来说无关紧要。”

　　祂的眉宇旋即舒展，狭长的红眸看向了南汀：“……告诉我，你想怎么样。”

　　拐角处已经传来圣骑士的脚步声，南汀朝黑暗神点了点头。

　　“色/欲”的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她朝南汀两人招了招手：“这边，跟我来！”

　　穿过几条暗巷和地道，三人来到了一处华丽的地下宫殿中。

　　靡丽的光芒从水晶吊灯洒下，层层纱幔垂落，隐约可见魅魔和人类的影子，还有某种含混愉快的声音。

　　南汀有些尴尬，尽量不去看不去听。

　　想到黑暗神就在她旁边，不由又尴尬了几分。

　　法涅斯却淡淡地夸赞了一句：“不错，这里的信仰很浓郁。”

　　南汀：……现在祂倒是像个邪神。

　　“色/欲”走在最前面，一边不安分地摇着粉红色的心形尾巴，一边扭动着纤腰：“我带你们去安静一点的地方~”

　　魅魔口中“安静一点的地方”，指的是有着心形大床和暧/昧灯光的豪华套间。

　　几位魅魔殷勤地过来端茶倒水，其中一位南汀曾经见过——是当时在深渊里带她去见黑暗神的少年魅魔。

　　好像是叫“墨卡托”来着……

　　“色/欲”贼心不死地端着一杯红酒，想蹭到黑暗神身旁。

　　黑暗神冰冷地瞥了她一眼。

　　“色/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虽然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打颤，但尾巴尖那畏惧的颤抖却难以掩饰。

　　魅魔幽幽地抱怨道：“既然您不愿意我接近……”

　　“色/欲”朝南汀走了过来，想要坐在她的大腿上喂她喝酒，尾巴都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踝。

　　南汀躲了一下，正想开口拒绝。

　　“她不喜欢女人。”黑暗神慵懒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只有我，才……”神明的声音隐没在远处的喧嚣中。

　　“色/欲”轻咬了一下唇瓣，修长的身躯忽然被粉紫色的雾气笼罩。

　　等到那迷离的雾气消散，她已经变成了一位穿着极少衣料、有着异域风情的红发美男。

　　“喝一杯吧。”红发美男用两只手举起酒杯，凑到了南汀的唇边。他的尾巴也悄悄伸了过来，似乎想和南汀亲近。

　　南汀别过脸去：“‘色/欲’大人，我只是个普通人类，您亲近我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漂亮呀。”魅魔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捏一下她的脸颊，嗓音低沉魅惑，“和美人交/配是我的本能。”

　　南汀瞳孔地震。

　　这时，银发的魅魔少年走了过来，解除了她的尴尬。

　　“您、您喝我这杯吧。”少年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带着轻微的颤/栗，但他纤长白皙的手指却很稳，没有让杯中鲜红的酒液摇晃。

　　“你这只低贱的魅魔，居然敢抢我盯上的人类？”色/欲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粉水晶般的眼眸，反手一掌将少年拍飞了出去。

　　魅魔少年倚在墙角，银白的长发微微凌乱，白皙端丽的脸颊上，唇角缓缓淌出了一道血迹。

　　因为在地上翻了几个滚，他短裤和袜带间裸露的膝盖处，也多了露出粉色血肉的擦伤。

　　“我改变主意了。”南汀声音清冷，眸光缓缓移向了色/欲的眼眸，“今晚他来陪我。”

　　她抬起一只手，缓缓指向了房间角落受伤的魅魔。

　　倚在阴影中看戏的黑暗神，忽然有了一丝危机感。

　　他瞥向角落里柔弱的魅魔，又觉得这危机感甚是荒谬。

　　“色/欲”用纤长的手指撑起了下颌，心形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

　　“不是我，还真是遗憾呢。不过，我尊重你的欲/望。我比他会的更多哦~希望明天我们有机会……”

　　“色/欲”的话还没说完，南汀已经站起身来，来到了房间的角落，向魅魔少年伸出了一只手。

　　墨卡托的唇瓣微微张开，失声道：“殿下……”

　　“跟我来。”她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径自离开了客厅。

　　弥漫着颓靡气氛的房间里。

　　银发少年蜷缩在床上，将脸颊埋在了怀抱的枕头中。

　　南汀站在床边：“你们这里有伤药吗？”

　　墨卡托悄悄抬起一只潋滟的眼眸，眼尾带着微微的红晕：“魅魔……不需要伤药。”

　　南汀：“？”

　　少年的尾巴悄悄缠上了南汀的大腿：“您只需要‘使用’我，我便可以获得您身上的魔力，伤口也就自行愈合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响了。

　　透过那一丝门缝可以看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门把手上，秘银滚边的深黑衣袖如流水般垂落下来。

第21章 chapter 21

　　颓靡的气氛被冷寂与黑暗吞没，摇曳着红光的蜡烛瞬间熄灭。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无声无息地合拢。

　　黑暗中传来了步步逼近的足音。

　　南汀站在床边，腿上还缠着墨卡托的尾巴。

　　在重重暗影中，神明那昳丽到近乎非人的脸颊越来越近。他暗红的瞳孔已经拉长成一条细线，羽翼如生长的黑森林般在身后展开。

　　魅魔早已吓得瘫软在一旁，尾巴无力地从南汀的腿上滑下，颤抖着颂念祈求神明宽恕的祷文。

　　“至暗深渊之主，请您、请您饶恕我的罪孽吧……”

　　黑暗神并未理会魅魔的祈求，而是径自走到南汀身前，垂下幽暗狭长的双眸凝视她。

　　南汀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黑暗神随之朝前踏了一步。她再后退，脊背却已抵在冰冷的墙上。

　　南汀深吸一口气，想打破这僵持的氛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告诉他，她只是为了救这只魅魔？

　　可她的情感生活，何须向他解释？

　　只不过是上司和下属间的关系罢了。

　　黑暗神殿的律法里，也没有“贞洁”的美德。

　　正迟疑间，神明修长的手指已经扣住她的手腕，按在了在身后的墙上。

　　他微微倾身，长发如黑暗的潮水淹没她的锁骨。

　　海水没顶的窒息感攫住了南汀。但她旋即意识到是错觉，这个神身上的气场太强，以至于让她暂时屏住了呼吸。

　　神明的长睫轻轻垂落，深红的眸底藏着一片虚无的雾霭。

　　“如果你需要服务，”他声音低哑幽冷，“我来提供。而不是让这种低劣的魅魔亵渎你。”

　　南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服务？”

　　黑暗神喉结微动，低低地喘了一声，玫瑰色的眼眸缓缓移向旁边的床。刚才跌坐在床边的魅魔，此刻已经偷偷溜到了不起眼的墙角，遮住眼睛捂住了耳朵。

　　南汀：……

　　她倒吸一口凉气，声音越来越小：“冕下，我……之前问您是否提供，只、只是开玩笑。”

　　法涅斯的指尖摩挲着她的静脉，慢条斯理地开口：“所以你是在……欺骗神明。”

　　黑暗神认真起来，平日的闲散疏懒变作极强的压迫感，南汀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一时口嗨qaq。

　　南汀莫名觉得有些理亏，却记挂着墨卡托的伤势，轻轻挣扎了一下：“……您把我的手弄疼了。”

　　她的话似乎提醒了神明。他微抿薄唇，缓缓将大手松开，动作优雅地托起她的掌背，将她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呵气。

　　南汀觉得有点痒。

　　神明清冷的唇息拂过血管和肌肤，分明未曾接触，却有种若即若离的撩/拨，比吻上去更能勾动皮肤的渴望。

　　而他低垂着的睫羽和华美的侧脸，更是如夺目的星辰般吸引着她的注意。

　　南汀想将手移开，他冰冷修长的手指却扣得更紧。

　　血液在静脉深处暗涌，体内的黑暗元素经由这里，缓缓流回心脏。

　　明明平时都没什么感觉……现在，却感到心跳的频率被那些暗元素拨快，仿佛钟塔的指针在暗夜中漫无目的地飞旋。

　　墙角魅魔少年轻若蚊呐的喘气声，拉回了南汀的思绪。

　　她的眸光从法涅斯脸上移开，看向了黑暗深处的角落。

　　只见墨卡托捂着腹部，深黑背带裤的前襟垂下，白衬衫解开了几颗扣子，指缝里渗出了深红色的血……他的面容看起来过分苍白，仿佛随时都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南汀的瞳孔微微扩大，猛然挣脱了被黑暗神握住的那只手，来到魅魔的身边半蹲下来。

　　魅魔的脸颊苍白到近乎透明，微蹙的银白色眉毛显示出了他的痛苦。

　　南汀眸光下移，看向少年的指缝。

　　在魅魔腹部的位置，赫然嵌着半块玻璃酒杯的碎片！

　　照理说，纵然酒杯脱手摔碎，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道，造成这样重的伤势。

　　南汀迅速意识到，这是“色/欲”看墨卡托不爽而搞的鬼。

　　——恶魔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心思呢。

　　魅魔的身体并不像普通的恶魔那样强壮，如果不能得到治疗或者补充，有极大的可能会失血而死。

　　少年薄而柔软的唇瓣轻颤了一下，抬起纤长的眼睫，深深看了南汀一眼，粉水晶般的眸底浮现一抹稍纵即逝的满足。

　　随后，他脑袋一歪，便昏迷在墙角。白皙纤长的手指无力垂落，雪白的长发上染上了绮艳的绯红。

　　“必须尽快给他治疗。”南汀喃喃自语。曾经在深渊的时候墨卡托帮助过她，而更令她看不上的，则是“色/欲”这种报复心极强的行为。

　　“你想救他？”

　　身后传来神明冷淡的声音。

　　南汀回头，眸光撞进一抹绮丽如玫瑰花窗的绯红里。

　　法涅斯的长发和羽翼染上了浓墨的夜色，面容宛如结霜的神像，削薄的唇角却微微勾起，似在浅笑。

　　南汀点了点头。

　　“有两种方法。”黑暗神的呼吸停滞少顷，他缓缓抬起一根手指，“第一种，就是杀了他，魅魔的灵魂自会在深渊复苏。”

　　“我选第二种。”

　　南汀清楚，苏醒之后的灵魂，相当于是一张白纸。

　　“和他契约，便可以将你身上的魔力分享给他。”法涅斯的声音冰冷而优雅，如奏响的大提琴，“但这样，也需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南汀问。

　　“除非你们之间有谁死去，否则无法解除契约。”黑暗神轻轻眯起眼睛，“而你本可以契约到像‘傲慢’那样强大的恶魔。”

　　南汀轻笑了一声，碧绿的眼眸闪耀着微光。

　　“法师之所以强大，不在于召唤物而在于其本身。好了，请冕下告诉我契约的方法吧。”

　　“虽然你的选择令我不悦，”黑暗神从背后握住南汀的手，引导着她弯下腰来，“但我欣赏你的觉悟。”

　　南汀的食指被法涅斯用两根手指握住，伸向了魅魔少年的伤口。

　　玻璃碎片划伤了银发少女的手指，她嫣红的鲜血滴落下来，坠入了魅魔的血中。

　　黑暗神又引导着她用手指蘸着血，在地板上勾勒出逆五芒星的符记。

　　“接下来我会说出契约的誓词。”黑暗神说，“你跟我念。”

　　“以吾血为名。”神明的嗓音低沉嘶哑。

　　“以吾血为名。”南汀重复。

　　“以黑暗为证。”黑暗神的羽翼垂落下来。

　　“以黑暗为证。”南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于此缔结契约。”

　　“……于此缔结契约。”

　　法阵上骤然爆发出一阵红光，又在顷刻间归于黑暗。

　　“恭喜你。”黑暗神音调慵懒，“你契约到了最强大的恶魔。”

　　南汀从法涅斯的怀里挣脱：“你不是说魅魔很弱么？”

　　“有你这么优秀的主人，他当然是最强的。”黑暗神赞叹道。

　　南汀的心底依旧有些疑虑，但在看到墨卡托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以后，便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黑暗神这次居然没有搞事。

　　“他会沉睡一段时间，”黑暗神打了个响指，地上的血迹便一干二净，南汀指尖的伤口也已愈合，“而现在——”

　　南汀碧眸微动，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该练习法术了。”黑暗神嗓音低哑，“那只骷髅还在你的空间戒指里，不是么。”

　　南汀点了点头：“就在这里吗？”

　　“换一间房。”法涅斯拉起南汀的手，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南汀朝空间戒指里摸，取出一只胫骨，无奈开口：“放进去的时候还是完整的骷髅，现在居然已经散架了。”

　　“等你用黑魔法将它们拼合起来，组成一个具有完整循环的整体之后，”黑暗神极有耐心地解释，“除非被打坏，否则就不会散开了。”

　　南汀一点点地将骷髅重新拼起来。黑发的神明收拢翅膀，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呼~”南汀吁了一口气，打量着倚在墙角，比她还要高一头多的骷髅。

　　“先用暗元素包裹住它骨架的连接处，”黑暗神讲述起了操纵骷髅的方法，“然后……”

　　失败了几次之后，南汀掌握了诀窍，手指虚虚点向骷髅的眼眶：“动起来吧！”

　　骷髅那可以看到头骨内壁的眼眶里，骤然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南汀连忙缩回手，有点怂地后退了一步：“你、你醒啦……”

　　骷髅轻轻歪了下头，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脊椎传来“噼啪”作响的声音。

　　“我睡了多久？”它声音喑哑，却意外的有磁性，“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是你的主人。”南汀直视着骷髅的“眼睛”。

　　骷髅轻嗤了一声：“我没有主人，我只为荣耀而战。”

　　“你生前是个骑士？”南汀好奇地问。

　　“生前？？”骷髅眼眶中的幽火晃动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动了动下颌骨。

　　它旋即注意到自己只剩下骨架的身躯，直接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自闭了。

　　南汀不愿放任他自闭：“你曾经的身份是什么？有没有什么遗憾？我可以替你……”

　　“我不记得……我不记得了……”骷髅敲打着自己的脑壳。

　　“好奇么。”黑暗神俯下身来，在南汀的耳后低声说，“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他朝身侧探出一只手，冰冷的指尖扣住她的指缝，层叠绵密的翅膀覆了上来。

第22章 chapter 22

　　华美奢靡的金色王宫里，贵族们在宫廷舞会上欢声笑语，庆祝着第二位王子的诞生。

　　南汀忽然发觉，她身上漆黑的斗篷，变成了缀有星光宝石的黑天鹅绒露肩长裙，手上戴着如夜幕般优雅的蕾丝手套，原本便于跑路的平底鞋化作修长的高跟鞋。

　　她独自站在舞会的人群当中。他们身着华服翩然舞动，不时从她身边穿过，仿佛置身于另外的时空。

　　在神术吊灯散发出的朦胧光华里，一位极尽美貌的黑发青年朝她走来。

　　他身穿华丽的贵族礼服，长发以绯色缎带束在脑后，胸前闲闲地别了一支玫瑰。

　　穿过变换不定的人影，法涅斯来到南汀的面前。

　　他优雅躬身，向她递出一只戴着白绸手套的手。

　　“美丽的小姐，我是否能有荣幸邀你共舞？”

　　南汀的唇角悄悄勾起，将手放在黑暗神的掌心。

　　他愉快地轻笑，拉起她的手在小提琴声中旋转起舞。

　　人影光影皆为虚幻，唯有指掌相抵的触感、若即若离的呼吸、暗夜中浮动的花香，是无法被打碎的真实。

　　南汀微微踮起脚，凑在法涅斯的耳边轻声问：“不是要带我来，看看‘骷髅’的回忆吗？现在，怎么又跳起舞来了？”

　　“你我已身在回忆之中。更何况——”

　　法涅斯懒洋洋地眯起眼睛。

　　“来到舞会却不跳舞，和那群迂腐的光明信徒又有什么区别。”

　　南汀的眸光瞥向角落，果然发现了几位手执圣典和圣水的祭司。他们身披白底金边的宽袍，神情肃穆庄严，同舞会的气氛格格不入。

　　与法涅斯配合着踏出几个舞步之后，她再度开口：“他们带了圣水，是要给谁施加洗礼么？”

　　“不错。”法涅斯微微低下头，在南汀的耳侧轻语，“要过去看看么？”

　　“我想先跳完这支舞。”南汀轻声。

　　黑暗神垂下长睫，低低地笑了起来：“我满足你的愿望。”

　　二人不再说话，只有肢体接触时，衣料细微的摩挲声。

　　一舞终了。

　　南汀的呼吸微微急促，脸颊上还染着浅淡的绯红。

　　法涅斯定定地凝视着她。忽然抬起手，轻轻揉弄了一下她的脸颊。

　　南汀抓住了神明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像苹果。”黑暗神赞叹地开口。

　　南汀：“？”

　　有这么夸人的嘛？！

　　“吃起来应该味道不错。”法涅斯唇瓣微动，绯红的舌尖轻轻舔过尖牙。

　　南汀顿觉脊背一凉。

　　恶魔，好像，是，会吃人。

　　她颇有求生欲地转移了话题：“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只见舞会已经暂停，国王与王后高踞御座，奶妈抱着一位蓝色眼睛的婴儿上前，等待着祭司为其施加洗礼。

　　南汀盯着那个婴儿，莫名有种熟悉感：“他不会就是……”

　　“你的骷髅仆从。”黑暗神倚在一根石柱上，神情疏懒地开口。

　　洗礼结束之后，婴儿被放在摆满冠冕、圣杯、长剑、神杖、经文……等种种物品的刺绣地毯上。

　　他也不哭闹，而是瞪大了蓝宝石般的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周围的东西。

　　最终，那肉乎乎的小手落在了长剑镶嵌着宝石的剑柄上。

　　国王的长眉微微蹙起。

　　“赞美吾神，殿下将成为一名荣誉的骑士。”祭司走上前来，怀抱着光明徽章朗声吟颂，“他将秉承谦卑、怜悯、英勇…的美德，奉行道义，追求公正，以手中之剑裁决不义……”

　　祭司的声音缓缓落下，时空如玻璃般在南汀的眼前骤然破碎。她差点被吓到，这时一只大手温柔覆上了她的掌背。

　　“跟我来。”在时空的裂隙中，神明轻声说道。

　　南汀握紧了法涅斯的手，加快步伐以跟上他的脚步。

　　种满奇珍异草的御苑之中，两位少年正手执木剑互相练习。

　　年纪较大些的少年有着一头栗色短发。较小的少年——也就是南汀的骷髅——留着柔顺的金色长发。

　　“哥哥，你输了。”金发少年说道。

　　“呵，”栗发少年轻嗤了一声，“莱恩，我是让了你一手。”

　　莱恩微微低下头，白皙的脸颊绽出笑容：“再来。”

　　栗发少年却将剑一扔：“我可是要治理国家的人，才不要和你这种野蛮人练剑呢！”

　　莱恩深吸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从地上捡起剑，对着花园里的木头人练习了起来。

　　阳光炽烈，少年的前额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解开领结，当做绸带绑在脑后，束起了华丽的金色长发。

　　然后，继续练习。

　　仿佛不知疲倦。

　　南汀主动握住了法涅斯的手：“我们前往下一个节点吧。”

　　黑暗神托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虚吻了一下：“……请跟我来，我的女士。”

　　南汀悄悄瞥了他一眼：“你似乎玩得很开心？”

　　“不错。”黑暗神愉快地弯起眼睛，“就像在阅读一本小说。”

　　南汀：“……你还喜欢看书啊。”

　　“当然。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吗？”黑暗神兴致来临，牵起她的手在破碎的幻影中跑了起来，“——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南汀尽量跟上法涅斯的脚步，甚至都没空担忧她“穿书女配”的身份会暴露。

　　“我被光明放逐的时候，梦见过这本书。”黑暗神遗憾地说，“可惜却烂尾了。”

　　南汀想起了书中的结局。

　　光明圣女在神明之力的加持下，手持“太阳权杖”和“月之权杖”，彻底消灭了黑暗神。

　　然后小说就完结了，CP的感情线都还没有交代清楚。

　　光明圣女的cp自然是光明神。

　　南汀忍住想和黑暗神交流八卦的冲动，强行按捺住好奇心：“冕下，让我们继续往后看吧。”

　　远处的图景逐渐变换，化为蔚蓝天空与皑皑雪山，河流穿过湛碧的草原。

　　俊美的金发骑士背负大剑，在旷野中前行，手中提着猎物的头颅，正打算前往城里换取赏金。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悠远的龙吟。

　　骑士猛然抬头，眸中倒映出巨龙遮蔽天日的双翼。

　　“龙！！”南汀激动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神话传说中的生物。

　　黑暗神微微弯起眼眸：“想站到龙背上看看吗？”

　　“可以吗？”少女碧绿的眼眸中光芒流转，“可这些……不都是幻象嘛。”

　　“虽然可以让幻象拥有实体。”黑暗神悠然开口，“但我想了想，你应该更喜欢真实存在的‘龙’。”

　　他缓缓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虚空撕开了一个口子。

　　一只巨大的黑龙就这么被扯了出来！

　　“嗷！”

　　黑龙毫无与体型相符的威严，如走地鸡一般绕着南汀两人转了几圈，旋即卧在地上，控诉般地开口：“冕、冕下，您居然打扰我睡觉QAQ。”

　　黑暗神微微眯起眼睛。

　　黑龙感受到了杀气，立即将脸埋在了草地里，安静如鸡。

　　南汀此时却已经将黑暗神抛在了脑后。她悄悄溜到了黑龙的旁边，打量着那光滑如黑曜石的鳞片，甚至还想上手摸一下。

　　“您想摸我吗，殿下？”低沉的声音在南汀的头顶响起。

　　“你也是黑暗神殿的成员吗？”南汀不答反问。

　　“是。”黑龙说，“在人类还没有开化的时候，冕下曾经救过我。因此，我将漫长的生命献给了黑暗。”

　　“您是冕下的圣女，我会像侍奉祂一样侍奉你。”黑龙难得正经起来。

　　南汀有些受宠若惊：“那我摸啦。”

　　黑龙悄悄摇了摇尾巴，带起一阵劲风：“来呀~”

　　南汀正准备抬手。

　　法涅斯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上去再摸？我们还要观赏一出节目。”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南汀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

　　南汀一手摸着黑龙头顶的鳞片，另一只手牵着黑暗神的手。

　　天空蔚蓝，浮云流过，山巅的白雪仿佛在闪闪发光。

　　黑龙载着他们，飞向了“事发现场”。

　　名为“莱恩”的骑士，同时也是弗斯王国的王子，正在和刚刚飞过的那头灰色鳞片的龙战斗。

　　灰龙大吼道：“你这小蚂蚁，居然阻拦我进去抢公主！！”

　　莱恩无奈地挑起长眉：“我说过，我们的王国没有公主。难道你要去抢我的兄长吗？”

　　“骗子！”灰龙大怒，“怎么可能没有公主？”

　　莱恩歪头想了想：“我身上也流淌着王室的血脉，你可以将我当成公主带走，不要伤害这些平民。”

　　灰龙嫌弃地瞥了莱恩一眼，却又被那一头黄金般耀眼的长发吸引了视线。

　　“……好吧。”它勉为其难地说。

　　灰龙一把抓起莱恩，飞向了远处的巢穴。

　　“我们跟上去？”黑龙在空中来了个急转弯。

　　却没有人回答它。

　　黑龙打了个哈欠，只当是默许了，悄悄缀在了那头灰龙和“公主”的后面。

　　在黑龙的背上。

　　南汀抚摸鳞片的那只手已经被法涅斯握住了。他轻轻抚弄着她掌心的纹路，就是不肯松开。

　　“你想干嘛？”南汀瞪他。

　　“龙鳞上有倒刺，”黑暗神认真地说道，“会把你的手割伤。”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握住我的手。”

　　“这是必要的防护措施，”神明嗓音慵懒，“人类实在是太脆弱了。”

第23章 chapter 23

　　巨龙的巢穴里堆满了黄金和宝石，但这些都没有骑士的金发耀眼。

　　莱恩被灰龙丢进了巢穴中，然后这头龙居然一屁股坐在洞口，将门给堵上了。

　　在天上围观的南汀：“……”

　　“你猜他会怎么击败巨龙？”黑暗神饶有兴致地问。

　　南汀想了想：“色/诱？”

　　法涅斯轻笑了一声：“如果是这样，当然会更有戏剧效果。”

　　这时，灰龙忽然痛苦地“嗷”了一声，直直地就冲上了天穹！

　　它的背上还站着一位双手执剑的骑士，光耀的圣剑狠狠刺入龙背，在天空中拉出一条殷红的血迹。

　　虽然明白这只是虚影，载着南汀两人的那只黑龙，还是迅速地闪向了一边。

　　“能以人类之躯抗衡龙类，真可怕~”黑龙嘟囔，“虽然比起我还差了不少。”

　　南汀也不由感慨：“原来我的骷髅生前这么厉害。”

　　黑暗神狭长的红眸轻轻转动了一下：“你会比他强大百倍。”

　　南汀点了点头：“谢谢冕下的祝福。但他现在是比我强啦。”

　　法涅斯微微低下头。几缕金属般冰冷的发丝从前额垂下，半遮住绮艳的眼眸。

　　“……很好。”

　　南汀歪头去看他，伸出手在神明的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啦？”

　　法涅斯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按住了她的肩膀：“嘘，专心。”

　　“唔……”一根修长的手指堵在了南汀的唇上，清冷如玉的触感萦绕不去，令她不敢再轻易开口。

　　黑暗神调快了幻境里的时间流速。只见骑士击败了巨龙，肩扛大剑，踏着染血的夕阳朝远处走去。

　　法涅斯站在龙背的边缘，羽翼半拢，长发在风中翻飞。他逆着光，朝南汀伸出一只手。

　　南汀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放进了神明的掌心。

　　他一手握住她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从掌背扣住她的指缝。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腰，以一种近似于怀抱的姿势，身躯前倾倒下，从龙背上跳了下去。

　　劲风呼啸，银白的长发纷乱扬起，与黑发纠缠相拥。

　　南汀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夕阳与云霭在眼前破碎，化作夜幕的星辰。

　　在夜幕之下，是惨烈血/腥到极致的战场。尸横遍野，还存活的人类与半兽人，已然是强弩之末，仅仅出于身体的本能在战斗。

　　法涅斯怀抱着南汀，如降世的魔君般，漂浮在战场的上空，深黑的羽翼在圆月中勾勒出华丽的剪影。

　　一位满脸血污的骑士，坚守在阵线的最前方。他的长发浸染鲜血，低低地披落在盔甲的胸前。

　　手起剑落，骑士用最后的力量切割着半兽人的身体。

　　直到天光破晓，照进他清澈湛蓝的眼睛。

　　半兽人已经溃败，莱恩跪坐在地上，长剑插入血红的泥土。

　　晨星在他的身后升起。

　　这时，旁边的尸堆上，一只属于人类的手痉挛了一下。

　　莱恩注意到这一幕，强撑着站起身来，将那人给刨了出来。

　　“太好了，你还……”话未说完，骑士的咽喉忽然“咯咯”作响，鲜血从那里流了出来。

　　桀桀的低笑声在身旁响起：“殿下，为了王国的安定，您还是战死沙场比较好。”

　　“可我……”骑士的双眸逐渐失去光彩，“守卫了王国。”

　　迎着晨曦，他狼狈地栽倒在地上，手中紧握着象征荣耀的长剑。

　　看到了这一幕的南汀气得不行：“那个人装死藏在尸堆里，还要谋杀真正的勇士！”

　　黑暗神轻抚了一下她的发梢：“为恶者是在奉命行事。”

　　南汀眸光微动，想起了前面见过的栗发少年。

　　“难道是莱恩的兄长做的？为了争权夺位？”

　　黑暗神微微颔首，红眸映着拂晓的曦光，侧脸线条完美无瑕。

　　“……让他为王国而战，直至榨干最后一滴价值才动手。”南汀为自己的骷髅心痛不已，“这是人干的事嘛？而且，莱恩看上去更想当一位骑士或者游侠，根本就没有觊觎王位的想法。”

　　神明轻抬长睫，红眸隐含笑意：“人类总会被欲望蒙蔽，不是么？”

　　意识回归现实，南汀发现骷髅依然在墙角自闭。

　　【要不要告诉他？】

　　她同黑暗神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来决定。】

　　法涅斯薄唇微动，朝她比了个口型。

　　南汀想了想，认为这种事情，应该让骷髅自己来决定。

　　等他平静一些之后，南汀轻拍了一下骷髅的肩胛骨。

　　骷髅嗓音嘶哑地说道：“……我不是你的仆从，别碰我。”

　　南汀依言移开了手：“想知道你曾经的身份吗？”

　　骷髅眼眶的幽火轻曳了一下：“……嗯。”

　　“那你要答应为我而战。”南汀直视着骷髅的眼睛，“而且，从前的记忆未必美好。如果你拒绝，我将会让你自由。”

　　骷髅低下头看着骨节分明的双手，仿佛笑了一声：“我从地狱归来，早已身负锁链。”

　　南汀点了点头，又同黑暗神交换了下眼神。

　　【该怎么告诉他？】

　　“我会把记忆灌输给他，”神明疏懒地开口，“讲述浪费时间。”

　　“我们这几天好像挺闲？”南汀随口说道。

　　不为什么，就想……杠他一下？

　　“你要学法术。”黑暗神眯起眼睛，“——在我的指导下。”

　　南汀缩了缩脖子。

　　在他们对话的这段时间里，黑暗神已经令记忆重归骷髅的脑海。

　　莱恩站在原地，指骨猛然攥紧，幽蓝的眼眸剧烈摇晃了一下。

　　“达伦……”他低低地叹息，“为什么？”

　　南汀觉得“达伦”这名字有点耳熟。

　　沉默片刻，骷髅平复了心情，忽然半跪在南汀面前：“我，无名的骑士，应约定向汝效忠。”

　　南汀朝骷髅伸出了一只手：“起来说话。”

　　骑士却没有将手放进她的掌心：“在此之前，我有遗憾未了。”

　　南汀：“你想去见……达伦？”

　　这时她总算想起，书中弗斯王国的国王，就叫达伦·拉德洛。

　　之所以还能记得姓名，是因为“月之权杖”的一块碎片，就镶嵌在国王的宝冠上，因而印象深刻。

　　“……有些话想问他。”

　　骷髅微微低下头，嗓音压抑喑哑。

　　旋即，他语速极快地补充：

　　“我自己去就可以，不会给您添麻烦。”

　　想起“月之权杖”的碎片，南汀觉得这个忙她帮定了。

　　少女柔软细嫩的手指，轻轻覆上了骷髅苍白的肱骨。

　　骷髅身躯一僵：“……您没必要触碰我这种污秽的东西。”

　　南汀将骷髅扶了起来，才轻声说：“你是一位骑士，不要这样轻贱自己。”

　　她的话语似乎让骷髅的情绪有些波动，他的肩膀轻颤了一下，随即迷茫地开口：“我不是……”

　　站在南汀身后的黑暗神，忽然抬起手将少女和骷髅扒扯开了。

　　“你该休息了。”他面无表情地开口，“纵然要混进王宫，那也是明天的事情。”

　　法涅斯这么一说，南汀确实也感到了些许困意。

　　今天折腾了一整天，说不累是假的。

　　肚子也适时地叫了一声。

　　“还没有吃晚饭……”南汀用控诉的眼神瞥了法涅斯一眼，“黑暗神殿压榨员工啊。”

　　看着银发少女水汪汪的碧眸，法涅斯不禁莞尔。

　　“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南汀眼睛一亮：“您亲手做吗？”

　　黑暗神的脸上带着优雅得体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解开法袍，将深黑的衬衣卷至肘部，露出优美的肌肉线条，“当然，但你不能和他共处一室。”神明绯红的眸光瞥向了刚刚起身的骷髅。

　　南汀：“？”

　　你不对劲。

　　“到我身边来。”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

　　十分钟后。

　　南汀坐在厨房里的小凳子上，一边喝热牛奶，一边盯着法涅斯忙前忙后。

　　只见他的长发低低地披在肩膀一侧，手起刀落，动作利落。细麻布围裙勾勒出紧窄的腰身，裹在衬衣里的肩膀却足够挺拔宽阔。

　　南汀不敢再往下看。

　　这时，法涅斯忽然回过头来，朝她眨了下眼睛。

　　南汀被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忽然回头呀。”

　　“我感受到我的圣女在看着我。”黑暗神放下菜刀，就这么穿着围裙走到了她面前。

　　坐在小凳子上的南汀，必须抬起头才能看清神明的脸颊。而即便是这样的角度，他的容颜也挑不出一丝瑕疵。

　　黑暗神用薄唇咬下一只手套，缓缓捧起了南汀的脸颊。

第24章 chapter 24

　　银发少女的脸颊被神明单手捧起。他垂眸凝视着她，身躯微微前倾，长发如流水一般披落在围裙的前襟。

　　南汀抬起手指戳了戳法涅斯的手腕：“……冕下？”

　　黑暗神回过神来：“你想问我为什么忽然过来，还要摸你的脸？”

　　这种直球的发言让南汀的耳尖微微泛红：“……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法涅斯的指尖不知何时移到了她微尖的精灵耳朵上，手指微微动作，仿佛在轻抚着娇嫩的山茶花：“我不知道。”

　　“你别摸我的耳朵了。”南汀站起来后退了两步，“……好痒。”

　　银发少女的脸颊泛出红晕，恍如晨曦洒落宁静的雪原。而她清冷的碧眸里更是氤氲着朦胧的波光。

　　法涅斯注视着南汀，毫不吝惜眸中的惊艳。

　　“我受你的美貌吸引，所以走了过来。”

　　南汀瞥他：“神明就这么肤浅？”

　　“看来我的圣女并没有高尚多少。”黑暗神垂下睫羽，笑靥迷人，神色却有些遥远，“若我是只狰狞的怪物，你还愿意让我接近吗？”

　　南汀：“那不是更好吗？”

　　人外就是最棒的！

　　黑暗神的长眉轻蹙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

　　南汀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索性将错就错，虔诚地抓住了法涅斯的围裙角：“您是我全心全意信仰的神明，我当然……不会抗拒你的接近。”

　　在她还沉浸于刚才急中生智想出的理由很完美的时候，黑暗神已经欺身过来，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捧起了她的后脑。

　　“这样接近可以么。”他声音低哑。

　　南汀还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一迟疑，黑暗神已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仿佛被时间遗忘的骷髅，怀抱着历史深处的爱人，严丝合缝，不容任何人将他们拆开。

　　“还是，”他的嗓音古典而有磁性，“这样接近。”

　　南汀惊讶地抬眸，对上神明艳如蔷薇的眼睛。

　　他朝她弯了弯红眸：“……不能更近了。”

　　南汀总算反应过来：“……不，可以的。”

　　法涅斯轻咬了下唇瓣，神情有些迷茫：“难道你想被我吃掉？”

　　南汀觉得她理解的和黑暗神想表达的，不是一个意思。求生欲在这个时候觉醒了：“冕下，我饿了。”

　　黑暗神温柔地将她松开，展颜一笑：“我去给你准备晚餐。”

　　法涅斯做菜的时候，南汀悄悄溜到了他的身后。

　　“头发这么长不方便吧，”她自言自语，“我帮你扎起来。”

　　银发少女抬起手，纤长的指尖拂过神明的侧脸，轻轻拢起他的长发。

　　黑暗神拿着菜刀的手微微停滞了一下，却没有反抗，而是任她动作。

　　很快，神明的长发便被低低束起，装饰着一只用缎带绑成的蝴蝶结。

　　“你对我做了什么？”法涅斯配合地问。

　　南汀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挂在了法涅斯的身上。

　　少女柔软的身体让神明轻吸了一口气，他无奈道：“……放开。”

　　南汀装死。

　　“……放开我，南汀。”

　　黑暗神柔声重复。

　　少女的耳尖动了一下。

　　黑暗神歪头想了想：“……开饭了。”

　　快要睡着了的南汀顿时支棱起来，乖乖地坐到了餐桌前。

　　望着一桌子华丽精致的菜，南汀一下子清醒过来：“冕下，您也吃点好不好？”

　　黑暗神漫不经心地朝桌上瞥了一眼：“我对于自己做的东西没有食欲。”

　　南汀的脑筋竟然久违地转过弯来：“那、那我做给您吃？”

　　法涅斯抬起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嗓音典雅醇厚：“……我陪你喝点酒吧。”

　　南汀还是有些困，又想到这一桌子菜本来就吃不完了，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她拿起酒瓶想要给法涅斯倒点酒，却发现木塞根本就没打开。

　　“我来吧。”法涅斯愉快地说。

　　黑暗神倚在高背椅里，一边品尝着红酒，一边怡然欣赏着他的圣女用餐。

　　这让神明久违地产生了艺术创作的冲动。

　　他招了招手，虚空中便浮现出一块画布。没有画笔，便用餐刀蘸着红酒，悠闲地描绘起来。

　　南汀吃了一会儿，才发现黑暗神正在欣赏着一幅画作。

　　“冕下，可以给我看看吗？”她有些好奇。

　　黑暗神手腕一翻，画作便呈现在她的面前。

　　红酒所能勾勒出的，是一位银发红眸的少女。只寥寥数笔，便展现出她唯美的姿态——正用银叉将一颗草莓送向唇边。她眼中的高光是那样明艳，脸颊的线条有着令人神往的美。

　　“这是……”南汀不会认错自己，“我。”

　　黑暗神愉悦地扬起唇角，将那幅画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您为什么要画我？”南汀问。

　　“无聊。”黑暗神慵懒地摆了摆手。

　　“我想，我可以解决你的乏闷。”

　　南汀碧眸微动，忽然拿起餐叉走了过来，坐在了法涅斯的腿上。

　　黑暗神的瞳孔骤然缩紧，薄唇轻启，嗓音有些喑哑：“你……”

　　“张开嘴。”南汀附在神明的耳边，柔声命令。

　　法涅斯的眼尾染上微红，却别过了脸去，声音低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你也想体会快乐。”南汀轻声，宛如诱/惑凡人的女巫。

　　这句话似乎说服了黑暗神。他鸦黑的长睫低低覆下，遮住了红宝石般的眼眸。而那如雕塑般完美的唇瓣，也缓缓张开了一条罅隙。

　　‘你可以吻我了。’他想。

　　南汀满意地注视着法涅斯的侧脸，用银叉叉起一块水果，送到了他的唇边。

　　法涅斯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却没有张嘴吃下去。

　　他眸光微移，瞥向了她的眼睛，唇畔隐含笑意：“我的圣女，你这是在？”

　　“喂你吃东西。”南汀认真地说，“品尝美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我是不是应该认为，”黑暗神不禁轻笑，“你在夸赞我做的不错？”

　　“何止是不错！”南汀很自然地将刚才那块水果送入口中咽下，又叉了一块羊腿肉想给黑暗神喂食，“简直是超好吃呀，你快尝尝。”

　　“唔。”黑暗神张开嘴，任凭南汀将食物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完毕才继续说道，“我从没吃过熟肉。”

　　南汀又脑补出了“黑暗神吃人”的错误推断，顿时坐得端端正正，只是沉默地投食，也不敢造次了。

　　“……南汀。”

　　黑暗神忽然轻声喊她的名字。

　　“嗯？”南汀回眸，手中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

　　“喂我喝酒。”他红眸绮艳，修长的手指拈起高脚杯，放进了她的手中。

　　南汀这时意识到她还坐在黑暗神的腿上，想要下来，却被他伸手按住了腰肢。

　　南汀只好将酒杯抵在他的唇边：“你倒是张嘴呀。”

　　黑暗神玫瑰色的唇瓣微微张开，轻轻啜饮了一小口。

　　一滴红酒从神明的唇角滑下，沿着苍白如玉的肌肤滚落，有种惊心的秾丽。

　　鬼使神差地，南汀微微低下头，用舌尖轻轻攫取了那滴酒液。

　　法涅斯的瞳孔微微扩大，眸底倒映出少女美丽的侧脸：“你……”

　　南汀拿起酒杯堵住了他的嘴。

　　“唔。”黑暗神低吟了一声，喉结微微滚动，“我……”

　　南汀又拿起酒杯堵住了他的嘴。

　　直到黑暗神将这杯酒喝完，南汀才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我刚才想说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明难得呈现出懵懂的情态，他旋即轻叹一声，“有些困了。”

　　南汀点了点头：“我也有点困了。”

　　“我们去睡觉。”黑暗神并没有将她放在地上，而是直接拦腰抱在了怀中。

　　“我想去看看魅魔还有骷髅……”南汀还是有些担忧新收的这些小弟。

　　托着她后腰的那只手骤然收紧。

　　黑暗神漫不经心地翘起唇角，语调仿佛是关切：“你去找他们有什么事？”

　　南汀在法涅斯的怀里歪了下头，碧眸因为犯困呈现出盈盈水光。

　　“我、我想想，好像确实没什么事……”

　　黑暗神满意地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

　　南汀瞬间清醒：“您……”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汹涌而来的暗元素堵住了嘴。

　　南汀：“！”

　　“刚才你就是这么对我的。”黑暗神的唇角浮现出愉快的笑意，“我的圣女，虽然我允许你不尊重我、甚至亵渎我，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南汀抬起手捂住了嘴。

　　【谁怕谁！】

　　银发少女就这么窝在神明的怀里瞪他。

　　黑暗神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他轻轻张开薄唇，微凉的舌尖便伸了出来，优雅而暴戾地勾勒出她掌心的纹路。

　　奇异的感觉涌入南汀的心头，她慌忙缩回手，而那些暗元素也随之散去。

　　南汀喘了一口气：“您怎么能这样？”

　　黑暗神眯起狭长暗红的眼眸。

　　此时，他已经怀抱着她走到了地下宫殿的大厅中。这个时段正热闹，魅魔与人类的影子若隐若现，奇怪的声音不时从帘幕后传来。

　　南汀将脸颊埋进了黑暗神的怀里，从未觉得这短短的一段路是如此漫长。

　　法涅斯推开了一间房间的门——不是魅魔少年那间，也不是骷髅所在的那间。

　　绯红的光影落在薄纱帘幕上，后面则是一张魅魔特色的心形大床。

　　南汀怂了：“你……”

　　他抱着她倒在床上，修长的手指从背后捂住她的唇瓣：“睡觉。”

　　南汀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深黑的羽翼却垂覆下来，柔软而温暖，将她的身体遮住。

　　南汀将法涅斯的手扒拉开，翻了个身，定定地盯着他。

　　黑暗神狭长绮艳的眼眸轻轻眨了一下。

　　她微微抬起头：“要枕着东西睡。”

　　黑暗神唇畔的弧度似笑似叹。

　　他扶着她坐了起来，先将一边的翅膀铺在床上，又张开手臂，深黑的长发如绸缎般披落在肩后。

　　“躺在我胳膊上睡，可以么。”

　　神明慵懒地开口。

　　却没有听见回答。

　　银发少女已经蜷缩在他的翅膀边缘，睡着了。

　　法涅斯无奈地将少女的身躯扳正，使她安眠在他怀里。她的睫毛纤长柔软，在眼睑投下细密的阴影，呼吸声平稳安适，纤细的肩膀随之舒缓起伏，显然是对他毫不设防。

　　“我可是恶魔啊。”法涅斯有些郁闷地揉了揉眉心。

　　沉默片刻，他在她的眼尾落下一吻。

第25章 chapter 25

　　南汀睁开眼睛。

　　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她伸了个懒腰，手肘戳在法涅斯的胸口。

　　神明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呓语，轻轻翻了个身,将手臂搭在她的身上。

　　南汀毫无睡意。这里是地下,无法通过光线判断出时间,因而虽然睡得很舒服,却有种昼夜颠倒的眩晕感。

　　她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种不适。

　　想悄悄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却看见黑暗神用那对玫瑰色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

　　深暗的地下房间中,他的容颜如神龛上的塑像，有种诡异而朦胧的美。

　　南汀差点被吓了一跳。

　　她轻声嘟囔：“你干嘛看着我？”

　　“不对——”少女骤然反应过来，“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黑暗神以手腕支起线条分明的侧脸，似有似无地歪了下头：“昨天是你允许我抱你过来的。”

　　南汀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下太阳穴。

　　昨天那些暧/昧又窘迫、似有似无的回忆像被解开了封印一般,回到她的脑海当中。

　　什么她坐到黑暗神腿上，吻去他唇角的酒液,悄悄给他扎头发,缩在他怀里睡觉……南汀回想起来顿觉耳尖通红。当时有些困，做这些事情氛围也合适，便没有考虑那么多。但现在想想——祂可是神啊！

　　南汀担忧法涅斯追究她“渎神”的罪责，立即求生欲极强地转移了话题：“冕下，我们是不是该起床了？今天不是要……”

　　黑暗神饶有兴味地盯着她，薄唇微弯：“没错，今天是合适的日子。”

　　南汀：“什么合适？”

　　黑暗神笑而不语。

　　南汀伸了个懒腰，从神明的羽翼里爬了出来。

　　“我先去洗个澡。”

　　法涅斯含笑注视着她的眉眼，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有几缕长发搭在羽翼的边缘。

　　他慵懒地朝她轻笑,红眸里柔光暗涌：“……我坐在这里等你。”

　　南汀点了点头，逃也似地跑进了浴室。

　　后背倚上浴室的门，南汀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黑暗神这个模样，很难不让人动心

　　心跳的速度变快了，仿佛又和他一起从龙背上跳下了一次。

　　“错觉错觉错觉。”

　　南汀捂着心口默念。

　　想多念几遍，又怕被黑暗神听见，他的耳朵可不是一般的灵。

　　该死！这个神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她的心意？表白是不可能表白的，她如果开口，那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慢的神灵必然会拒绝。

　　她也只不过是对他稍有好感罢了，再撩他几次如果还不开窍，那就……不要他了！

　　飞快地洗了个澡之后，南汀裹着浴袍走出浴室。

　　黑暗神看了她一眼，便迅速移开眼神。

　　“……你的头发没有擦干。”他低声说。

　　南汀一边往脸上抹护肤品，一边随口答：“那你来帮我？”

　　黑暗神随手拿起一条纯白柔软的毛巾，走到银发少女的身后。

　　她银白的发梢濡湿着纠缠在一起，在黑暗中晕出朦胧的柔光，仿佛一抹水中的月影。

　　神明轻吸了一口气，抬起修长匀称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缓慢而轻柔地梳理起来。

　　细小的水滴沿着少女天鹅般的脖颈落进锁骨的凹陷。法涅斯隔着毛巾，用手指轻戳了那里一下。

　　南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因为拂过耳尖的清冷呼吸，和那双大手隔着毛巾擦拭的动作，而产生不必要的颤/栗。

　　可实在是太舒服了。

　　忽然就想让黑暗神改行做美容美发。

　　spa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但南汀也只敢想想，等到头发被擦干之后，她的双肩才微微放松下来。

　　黑暗神将薄唇凑在她的耳边，嗓音清雅动听，如吟游诗人的竖琴拨动：“这是我第一次给人类擦头发，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南汀回眸，耳尖拂过神明的唇瓣：“有。”

　　黑暗神一怔，忽然启唇咬住了她的耳尖，似在控诉。

　　南汀玉白的耳尖立即染上了绯红，她轻声说：“今天要混进王宫，所以……想把头发梳起来，你愿意帮我吗？”

　　黑暗神微微张开嘴，正要答应。银发少女却忽然转过头来，用双臂勾住了他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喉结。

　　她身上还穿着浴袍，蔷薇的香气混杂着少女清冷的体香，馥郁而浪漫，如梦魇一般攫住了他的感官。

　　神明的喉结无法抑制地，滚动了一下。

　　南汀的唇瓣尚未移开，便立刻感受到了，嫣红的唇角轻轻翘起。

　　黑暗神步伐不稳地后退一步，将她按回了椅子里，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南汀，”他喑哑地开口，连带着她名字的发音也凭空染上缱绻，“这样不对。”

　　南汀跪坐在椅子上，手肘支着椅背，用手腕托起了漂亮的下颌。浴袍勾勒出腰肢和长腿的线条，一小截雪白的脚踝露了出来。

　　她的双脚在椅子的边缘轻轻摇晃着：“冕下，不是要帮我么？”

　　黑暗神唇瓣微张，却没发出声音。他沉默地解开自己头发上的缎带，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只会扎低马尾。”

　　南汀倒是不挑，她点了点头，朝法涅斯弯起眼睛，身躯微微滑下，咯吱窝卡住椅背，相当于是整个人趴在了椅子上。

　　黑暗神走到椅子的正面，微微向前倾身，一只手按在了侧面的扶手上。

　　他的膝盖无意间掠过少女柔软的膝窝，绸缎般的长发落在她的后背上。

　　神明的眼尾染上微红，他单手拢起她银白的长发，灵巧而优雅地为她束起了马尾。

　　“……好了。”法涅斯轻声说。

　　南汀来到镜子前。

　　镜中倒映出一位昳丽的银发少女。月光色的发丝束在脑后，余下几缕修饰着脸颊的线条。这样的发型让她凭空多了几分温柔和优雅。

　　她点了点头：“冕下，我们去看看骷髅吧。”

　　“你还没有吃东西。”黑暗神说。

　　“人类真是麻烦。”南汀耸了耸肩，飞快地回到浴室，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

　　之后她拉开了房间的门，想去厨房里找点吃的。

　　正好遇到了墨卡托。

　　魅魔少年换上了崭新的蕾丝衬衫，额前银白的碎发半遮住眼睛，一看到她，脸上阴郁沉凝的神情忽然变得生动起来。

　　“主人，我给您做了三明治！”他高举起一只手臂朝她挥舞着，尾巴在身后愉快地摇晃。

　　南汀：“谢、谢谢？”

　　她跟着墨卡托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厨房。魅魔铺上绣着花边的桌布，双手扶住她的胳膊想让她坐下来，尾巴则勾来了一只银色的餐盘。

　　南汀抬起手，摸了摸墨卡托的头。

　　恶魔银白的发丝手感蓬松，她替他拨了一下刘海，使得凌乱感减少了一些。

　　魅魔粉水晶般的眼眸轻轻弯起：“谢谢你，主人。”

　　南汀觉得有些不习惯，和他商量：“要不你别这么叫我了？”

　　魅魔的眼睛骤然睁大，漂亮的瞳孔周围多了一小圈晦暗的眼白，他有些颓然地伸出手，近乎祈求地抓住了南汀的衣角。

　　“主人，我、我会洗衣服、做饭、打理家务，如果您需要一位战士，我愿意为您战斗直至死去……”眼泪盈满了少年的眼眶，已是泫然欲泣，却极力忍耐着，纤细的双肩止不住颤抖，“只求您……别不要我，别不要我好不好？”

　　南汀张了张嘴：“你没必要这样……”

　　“求您收留我……”墨卡托捂住了白里透红的脸颊，“否则，我会被……”却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

　　虽然魅魔没有说出来，但南汀已经脑补到了。她握住了墨卡托的手，直视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睛：“我们既然已经缔结了契约，我就决不会抛弃你。”

　　魅魔少年那盈着水光的眼睛，再次变得纯净清透，他朝她深深地鞠躬：“谢谢您，主人！”

　　南汀连忙扶着墨卡托站直：“等下我会出去一趟处理事情，你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么？”

　　魅魔认真地点了点头，雪色的发梢随之轻舞。

　　一队圣骑士正在王城的街道上巡逻。

　　今天是“金鸢尾祭典”的日子，天还没亮，骑士们就已严阵以待。

　　一个愣头青问道：“一个普通的祭典，为什么要这么大阵仗？”

　　旁边的一位骑士抬起盾牌，敲了前者一下：“你知道‘金鸢尾祭典’纪念的是谁吗？”

　　“带领着人族成功抵抗半兽人的英雄，这个嘛，我还是知道的。”愣头青沾沾自喜。

　　“那你可知他真实的身份？”骑士微微挑眉。

　　愣头青摇了摇头。

　　“他是国王陛下的兄弟，莱恩·拉德洛殿下，真正荣耀的骑士！”说话的骑士微微仰起头，眼缝中的蓝眸移向了远处的晨光，隐隐有神往之色。

　　“对不住了。”在骑士的身后，传来了骷髅低哑幽冷的声音，“在我身上，荣耀已失。”

　　骷髅直接用肘骨勒住了骑士的咽喉，将他拖入了一旁的暗巷当中。

　　和骑士一队的几名新兵，也被南汀和墨卡托制住，拖到了阴影里。

　　黑暗神身披华丽的法袍，斜倚在幽暗的柱廊下。他指尖虚点，这几位穿着金色盔甲的骑士便晕倒在地，不再挣扎。

　　“把他们的盔甲扒掉，”南汀下令，“我们换上。人先绑起来，安置在下水道里。”

　　“是，主人。”墨卡托立即回答。

　　“遵循您的意愿。”骷髅答道。

　　不用南汀动手，魅魔和骷髅便料理好了一切。

　　之前那名愣头青的身材和南汀相仿，她便换上了他的盔甲。

　　站在阴影里的黑暗神缓步走出，悠闲地打了个响指，身上黑底银边的长袍，便已化作羽翼装饰的华丽金色盔甲。

　　黑色的长发披落在盔甲上，一直垂落至腰际，恍若古代史诗中记载的与太阳为敌的战士。

　　黑暗神反手戴上了头盔，金色的面甲下只露出一对华美的红眸。

　　他抽出腰间的长剑，直直插在地上，剑身上的圣光有些抗拒地亮起，包裹在四人的盔甲上，暂时掩饰了他们身上黑暗的气息。

　　南汀赞叹：“您还会用光明神术。”

　　黑暗神摇了摇头，唇角翘出薄凉笑意：“我使用的是这把剑上的力量。”

　　“好，让我们出发吧。”南汀说。

　　四人成功混入了圣骑士的队伍。在魅魔墨卡托的一些“暗示”和“操作”下，他们成功被队长安排到了金鸢尾祭典的现场，负责维持秩序。

　　广场上已经围满了热情的民众。有不少上了年纪的，曾经经历过人族和半兽人战争的年代，此时眼眸中尽是感慨之色。

　　一位小朋友坐在父亲的肩上，指着远处的雕像：“爸爸，那个骑士好帅！”

　　清晨的阳光为纵马持剑的雕像勾勒出圣洁的金边，金色鸢尾花簇拥在周围，刺目耀眼。

　　骷髅穿过人群，朝雕像所在的方向走去。

　　盔甲的眼缝之下视野狭窄，他的手按在圣骑士团制式长剑的剑柄上，微微颤抖了一下。

　　祭典开始。

　　祭司们颂念起赞美神明的祷文，宣称莱恩·拉德洛的灵魂必将归于天国，化为永恒的圣灵。

　　‘不，我还留在人间。’骷髅想。

　　年迈的国王坐在轮椅上，头戴星辰装饰的宝冠。他须发皆白，形容枯槁，握着权杖的手都在颤抖。

　　“莱恩是守护人族的勇士……”国王老迈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却又被神术阵扩大，响彻广场，“我，达伦·拉德洛，作为弗斯的国王，莱恩的兄长，深感荣幸……”

　　国王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们惊讶地注意到，站在国王身后的圣骑士走了出来，单手提起了他的脖颈，将他从轮椅上高举了起来！

　　晨曦勾勒出圣骑士颀长的身影，让他看上去比雕像还高大肃穆。这又更衬得国王形容憔悴可悲。

　　其余的骑士想去阻拦，却被另外三名骑士生生挡住！

　　喧嚣声，惊叫声，散作一团。

　　“咯咯……”国王疯狂地扒拉着骷髅的手甲，却不能让后者的手臂颤动分毫。

　　“你居然如此孱弱，”骷髅的声音遥远得仿佛从地狱传来，“让我连一丝复仇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将发抖的国王随手丢在地上。

　　“不过，我还要一样东西。”骷髅的声音被风送入国王的耳朵。

　　“金银、珠宝、权位，我都给你，都给你！”老国王浑浊灰蓝的瞳孔里，倒映出骑士恶魔般的影子，“不要杀我！我的弟弟，莱恩！”

　　骷髅微微歪了下头。

　　他抬起一只手，堪称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国王的冠冕：“你还记得我啊，哥哥。”

　　但他的动作却让国王更畏惧地缩成了一团：“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会回来！我每天晚上都在做这个噩梦，一定是光明神的旨意，是神在惩罚我，要将我带走！”

　　骷髅一拳打在国王的鼻梁上。

　　“没有什么光明神。”

　　他摘掉了国王的宝冠，单手将其捏碎，只余下王冠上那颗被封印的星星。

　　“……唯黑暗长存。”

　　国王瘫软在地上，鼻孔汩汩流血，但还有气。

　　南汀压低了声音，在骷髅的身后说：“你可以向你的子民们解释一下……若明白当年的事情，他们不会记恨你……”

　　“不需要解释。”骷髅声音喑哑，“此后，我的灵魂与残躯都属于你，我的主人。”

　　骷髅骑士半跪在南汀的面前，双手向她献上王冠上的星辰。

　　南汀珍而重之地接过。

　　“谢谢你，我的骑士。只要我一息尚存，便会予你庇护。以黑暗之名，我的荣耀即是你的荣耀。”

　　躺在地上的国王，气得眼白一翻，便晕了过去。

　　手执长剑悠闲挥舞，却挡住了无数骑士的黑暗神，此时略有些不耐地蹙起长眉。

　　“该走了。”他纵身掠起，握住了南汀的手腕。

　　另一边，与祭司进行精神力量交战的魅魔，也收起了攻势，且战且退。

　　确认了国王的安全之后，骑士、弓箭手和祭司们的攻击便不再有顾忌，王城的城门亦被封死，神术阵也被打开。

　　“这下，你们插翅难飞！”一位祭司阴冷地笑道，“亵渎祭典，不敬神明的家伙们，理应付出代价！”

　　骑士们也群情激奋，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定然要这群抢夺王冠的狂徒好看！”

　　但就在这时

　　广场骤然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一只黑龙张开遮天蔽日的双翼，瞬息百里，已然掠至王城上空。

　　人群畏惧惊惶，如洪流般四散奔逃。

　　个别意志不够坚定的骑士，手中的长剑直接落在了地上。

　　黑龙巨大的金色眼眸，迅速锁定了广场上的一道身影。

　　“殿下~”它开心地呼唤，旋即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竟然硬抗着神术阵的攻击降落在广场上！

　　气流剧烈搅动，空气中花瓣纷飞。

　　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巨龙，骑士们腿都软了。

　　在他们的记忆里，只有“屠龙者”莱恩，才有硬抗巨龙攻击的勇气和实力。而那也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时传说中的生物还没有从大陆上消隐。

　　在骑士们瑟瑟发抖的时候，南汀已经和黑暗神挽着手，落在了龙背上。骷髅和魅魔跟在后面，防备着可能的攻击。

　　等到黑龙原地放了个屁，展翅起飞的时候，为首的祭司才捂着鼻子大吼道：“弓箭手，射箭！弓箭手，射箭！”

　　层层叠叠的箭雨飞向天空，却未能追上巨龙上升的速度，达到最高点之后便颓然无力地垂落下去。

　　龙背上。

　　骷髅摘下了头盔，凝视着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昔日国度。

　　南汀觉得有点闷，也摘下了头盔。

　　黑暗神抬起被盔甲包裹的手，为她将颊边的碎发拨至耳后。

　　“我们回圣城。”头盔下，黑暗神的声音因为失真而愈发性/感，“在此之前，将你的仆从安置在城外。”

　　“他们是我的朋友。”南汀说。

　　黑暗神冰冷的手甲从南汀的耳际滑落，捏住了她的下颌。

　　“我的圣女，你似乎对他们投注了过多的感情。”

　　南汀被迫仰视着高大的神明，却不肯服输：“……不可以吗？”

　　“你只能看着我一个，不管是人类、异族还是神祇。”黑暗神声线幽冷，漆黑的眼缝中露出一对偏执的红眸，“只需要注意我一个，只需要信仰我一个，只需要奴役我一个。”

　　南汀：“……？”

　　最后一句，是她听岔了么？

　　黑暗神稍感失言，松开她的下颌后退一步，修身的盔甲化作漆黑华丽的法袍，一对堕落的羽翼在他的身后展开。

　　他揽住她的腰身，再一次地，纵身从龙背上跳了下去。

　　南汀：！

　　“我的……骷髅和魅魔还在上面！”

　　黑暗神低低地笑了一声，将下颌埋在她的颈窝：“专心。”

　　“——你现在是在我身边。”

　　南汀不理他，有些担忧地朝天上瞥。

　　——那只黑龙脾气有点古怪，她是知道的。

　　黑暗神捂住了她的眼睛。

　　南汀气鼓鼓：“你在干嘛呀。”

　　“保护你的视力。”黑发神明低声。

　　二人落在圣城外的山坡上——就是之前南汀摆了一个简易祭坛，又一脚踹毁的那个地方。

　　“事实证明当时掩埋踪迹的做法是正确的。”南汀不由感慨。

　　黑暗神愉悦地轻笑：“都依你。”

　　“现在，”他漫不经心地挑起她的一缕长发，“再摆一个祭坛，将我送回去吧。”

　　南汀有些后知后觉的失落：“这……就要走了吗？”

　　黑暗神点了点头，红眸狭长美丽，在日光的照耀下艳若蔷薇。

　　南汀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又想起来他刚才捏着她的脸，状若疯狂地要她“奴役”他。现在到了分开的时候，他却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黑暗神低下头，好笑地揉了揉少女冷白的脸颊：“我的圣女，你是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么。”

　　“谁要跟你见面。”南汀转身就走。

　　黑暗神跟在她的后面：“……至少先把你的神明送走啊。”

　　“你又不是没长翅膀。”南汀抛下一句话。

　　黑暗神顿住脚步，长眸微敛：“你是打算穿着嫌犯的盔甲，带着满身的黑暗气息回去么。”

　　银发少女像被点了死穴一般，迈开的脚步顿在半空。

　　她缓缓回眸，脸上笑意盈盈：“……冕下？”

　　黑暗神微抿着的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少许，但很快便压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语气称得上清冷：“……跟我去深渊换身衣服吧。”

　　南汀只好点了点头。

　　又捡起地上的草药，胡乱摆了个比上次更丑的祭坛。法涅斯嫌弃地瞥了一眼，用黑袍裹住南汀的身躯，近似拥抱般带着她向下方的虚无沉坠。

　　不对，去深渊不是会沾染上更多的黑暗气息么？

　　传送开始时，南汀才意识到这一点。

　　但已经晚了。

　　好在神学院后天才开学，时间还很充裕。

　　恢弘阴暗的神殿一眼看不到尽头，黑暗神怀抱着南汀降落在神殿的中庭。

　　黑暗神吩咐一旁的魅魔：“带圣女去沐浴。”

　　魅魔心形的瞳孔立即扩大了少许，一副“冕下终于懂得享受快乐了”的欣慰表情，这种感觉甚至超过了其对神明的恐惧。

　　南汀跟在魅魔的身后，来到衣帽间里换上了一件泡澡时穿的浴袍。之后，魅魔便带着她来到了洒满花瓣的黑曜石浴池前。

　　将她送到这里之后，魅魔便带着欣慰的笑容悄悄离去。

　　南汀觉得这笑有些古怪。

　　她带着些许疑惑朝浴池看去。

　　雾气氤氲，玫瑰花瓣浓艳。

　　神明倚在浴池的边缘，水流没至锁骨之下，羽翼在水中舒展，长发如海藻般披落胸前，又在绮艳的花瓣间散开。

　　他半闭着眼睛，眉眼狭长靡丽。神情微醺。

　　气氛温热缱绻，雾气蒸腾，南汀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虽然她身上穿着浴袍……但她不知道他穿没穿……

　　她不说话，神明便也闲适地倚在那里，仿佛在和她比谁更有耐心。

　　南汀心一横，索性跳了下去，窝在了离他最远的对角线位置。

　　南汀尽量不去看黑暗神，偏偏他那对华丽的大翅膀还在水中轻柔的舒展摇晃，带起的水波远远传来，拂过她的心口。

　　可能是浴室里空气太热，南汀感到有些呼吸不畅。

　　周遭的氛围诡异安静，盘踞着恶魔雕塑的黑曜石束柱撑起肋状拱顶，略显急促的呼吸和池水流动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中愈发清晰。

　　南汀意识到必须说点什么了。

　　她思忖了片刻，如樱桃般娇嫩的唇瓣微动，强行开口找话题：“那个……弗斯国王王冠上的星星……似乎比之前的半截权杖要温和一切。”

　　黑暗神微掀眼睫，眸光遥遥地投了过来，落在她的脸颊上。

　　“不错。”在空寂的殿堂内，他古典华丽的声音带着清冽空灵的回音。

　　空气沉寂了几个节拍。

　　在南汀绞尽脑汁，想找一个新的话题时。

　　黑暗神不紧不慢地开口：“‘月之权杖’的各个碎片，所浸染的黑暗亦有差别。那颗星辰作为权杖上的装饰，受到黑暗的侵蚀最少。”

　　“那就意味着你更怕它？”

　　说完南汀便觉得自己脑子短路了，为了不冷场居然说出来这种话。

　　黑暗神却轻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是不是愉悦，她看不清。

　　“嗯，我怕。”他声音清冷，恍若露纳里亚的霜雪。

　　南汀微微怔住。

　　“你……”

　　“我的软肋在你手上。”

　　他近乎温柔地截断了她的话头。

　　南汀像被什么击中，只感觉心跳的声音盖过了宇宙间所有的声音。

　　深呼吸了几下，她才平复了心情。

　　“你不怕我会……投奔光明，背叛你么？”

　　“……我怕。”黑暗神轻声说。

　　漂曳着花瓣的池水缓缓漫过他线条分明的锁骨，那如大理石雕塑般完美的肩颈线条也渐渐没入水中。

　　水流淹没他的下颌，花瓣覆上他的薄唇，深黑的长发在水中散开。

　　宛如时间走到尽头，海水吞没了一切，包括曾经高高在上的神像。

　　这如同神像般完美的躯体，缓缓滑入水中。

　　南汀有些慌了。

　　“你怎么了？”她立即朝他游去。

　　冰冷而修长的手指，如触手般握住了她的脚踝。

　　南汀的身躯微颤了一下，竟然直接被黑暗神拖向了幽暗的池水深处。

　　他抱了她一下。

　　她的眼眸在黑暗中亦可视物。层层叠叠的花瓣随着搅动的水流编织舞动，带来明度极低却又韵律优美的光影。

　　而在这变换的，不同层次的幽暗中，鸦黑的羽翼翩然舒展，滤出惊心暗影。

　　她看到了他苍白魅惑的脸颊，俊美如诱人沉沦的梦魔。

　　但那紧闭的眼眸与棱角分明的五官，又让他更像是无生命的大理石雕塑。

　　诱/惑和清冷在法涅斯的身上共存。

　　南汀注视着神明的容颜，一时间竟忘记了“人类需要呼吸”这一既定的铁律。

　　她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对，将他拉上去。不能再任他沉入深渊了。

　　可如果是和他一起……好像也不错。

　　法涅斯柔软的长睫轻颤了一下。

　　绯红秾丽的眼眸缓缓睁开，在水中宛如一对无生命的红水晶。

　　他拖住她脚踝的那只手猛然下扯，将她拉到了他的身边。

　　法涅斯将碧眸逐渐涣散的少女抱紧，身后的翅膀骤然发力，从深水中飞了出来。

　　堕落的恶魔怀抱着天使般纯洁美丽的少女，飞到了阴暗的拱顶下，微微旋身停住了上升的趋势。

　　深黑的羽翼划出黄金比例的螺旋，花瓣与水滴在他们的身侧飞舞。

　　清新寒冽的空气涌入南汀的鼻腔。

　　还有浅淡的玫瑰花香。

　　明明身体都还在颤抖，她张开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没事吧？”

　　黑暗神的瞳孔在某个瞬间拉长成一条细线，仿佛受到了某种强光的刺激，但又迅速恢复原状。

　　“我可以理解为，”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戏谑和愉悦，“我的圣女是在担心我么。”

　　南汀轻轻“哼”了一声：“怎么忽然掉进水里了呀。”

　　黑暗神沉吟片刻，表情纯良地歪了歪头：“……想泡泡脸？”

　　南汀抬起手，一拳就朝法涅斯的脸颊挥去。

　　“冕下，你欺骗我的感情！”

　　一只大手稳稳地包裹住她的整只手：“这句话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对我有感情。”

　　南汀：“……才没有。”

　　南汀：“放我下来！”

　　沉默半晌，才想起来补充：“……就算有，也是信徒对神明的那种感情。”

　　黑暗神愉快地轻笑起来。

　　他怀抱着她，缓缓落在水比较浅的浴池边缘。

　　一落到水中，南汀便想将黑暗神推开——他只在紧瘦的腰间裹了一条浴巾，别的地方未着寸缕，绝对不能和他离得再近了。

　　但她的手指才刚触及他有着薄薄一层肌肉的胸膛，便被他握住了手腕。

　　那对深红的眼眸定定凝视着她，嗓音低哑压抑：“……我现在更怕了。”

　　南汀还没反应过来法涅斯是在继续刚才的话题，下意识地便答道：“怕、什么？”

　　“你背叛我。”神明垂下幽暗的睫羽。

　　“我发过誓的呀。”南汀的指尖轻轻抚扪法涅斯心口的部位，“不会背叛你。”

　　黑暗神没说话。

　　南汀染了水色的长眉微微蹙起：“所以，你不相信我的话。”

　　黑暗神忽然展颜一笑，将她捞进怀里：“我相信。”

　　感受着身后完美如大理石雕塑的躯体，南汀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肩膀。

　　黑暗神这时才心满意足地补充：“毕竟，契约里背叛的代价是死。”

　　南汀：qaq。

　　……你要是不说最后一句该多好啊。

　　她立刻抬起手指发誓：“向神明发誓，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背叛您。我心向黑暗！”

　　黑暗神眯起狭长幽冷的眸子，声线懒散里透出一点冷淡：“哪位神明？”

　　南汀抬起碧眸，盯着他：“嗯？”

　　“我是说，”神明极有耐心地解释，“你在向哪位神明起誓。”

　　“这还用问嘛。”南汀挣脱了法涅斯的手，双手虔诚地交叠在胸前，“当然是……”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黑暗神注意着她的唇形。他神情自若，翅膀尖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啦！”银发少女忽然扑了过来，搂住了黑暗神的脖颈，带起晶莹的水花飞舞。

　　黑暗神差点被她扑倒。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一旁的黑曜石墙壁，才没有在她的动作下倒下。

　　但她也差不多挂在了他的身上。

　　“……信徒不该和神明这么接近。”他声音低哑，“更不该……主动对神明投怀送抱。”

　　“不可以么，”少女从他肩上抬起头，碧眸剔透如一汪春水，“那我放开啦？”

　　依言，她松开了他的脖颈，想要游走。

　　但她的腰肢却被他紧紧按住，不肯放开了。

　　“冕下，您不是说这是亵渎么？”南汀扒拉着法涅斯的手，想让后者松开她。

　　“我尊重你的爱好。”黑暗神漫不经心地勾唇，“既然你的爱好是渎神，那么偶尔满足你一两次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南汀：我不是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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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apter 26

　　南汀被迫待在黑暗神怀里,只觉得在这幽暗缱绻的神殿中，呼吸都有些不畅。

　　“……我的爱好不是渎神。”她微微侧过半张脸，语气认真。

　　神明红宝石般的眼眸掠过她被水沾湿的唇瓣,他微微抬起手,拈下她脸颊上的一小片玫瑰。

　　“我对人类的了解并不深。”他心不在焉地开口,眸光仍落在她的侧脸上,“出于自愿而经常做的事,难道不是爱好么。”

　　“……不是啦。”南汀睨他，“而且,就算是，你也没必要就这么纵容着我。”

　　法涅斯清冷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

　　“我纵容你，不需要你来批准。”

　　南汀有些气结，又想到黑暗神现在算是她的上司，还是忍了。

　　“……冕下,我洗好了。”

　　“我也洗好了。”神明深黑的羽翼从水面升起，晶莹的水滴如暗夜的钻石,沿着羽毛的纹路滑落。

　　“那我们……？”南汀试探着问。

　　“去换身衣服,”法涅斯揽住了她的腰肢，“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神殿的衣帽间挂满了深黑的礼服和长裙，蕾丝、绑带、锁链和繁复裙摆的设计阴暗浮华。

　　南汀挑选了一件不那么暴/露的换上。

　　暗银镶边的落地镜前，银发少女将点缀着羽毛和缎带的小礼帽戴在头上。荷叶边装饰的束腰长裙勾勒出她修长姣好的身形，层叠拖地的裙摆犹如盛开在暗夜中的蔷薇。

　　身披鸦黑长斗篷的神明如一道幽魂般，出现在她身后的镜中。

　　骤然对上那双绯红靡丽的眼眸，南汀差点被吓了一跳：“……冕下，走路没有声音好吓人。”

　　黑暗神愉悦地勾起唇角，苍白的手腕闲闲搭在银发少女的肩上，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锁骨。

　　“……好。”

　　南汀捏住了神明的指尖：“你在做什么呀。”

　　黑暗神慵懒地眯了眯眼睛：“……看起来,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

　　南汀：“……”

　　她转移话题：“你刚才说……要带我去哪？上次来深渊的时候，你就说要带我去某个地方。是同一个吗？”

　　黑暗神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发梢。

　　“不错，我的圣女。我都忍不住要赞美你的智慧了。”

　　南汀：“……这倒不必。”

　　黑暗神不以为意。他动作优雅地后撤一步，半跪在她面前：“……上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坐在他身上了，但南汀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回避着法涅斯的注视，默默坐进了后者的臂弯。

　　身形颀长的神明悠闲起身，鸦黑的长发披落至腰际，一对华美的羽翼在身后展开。

　　“……为什么不搂住我的脖颈。”

　　法涅斯的声音低得像幽暗墓地的风声。

　　南汀沉默了一下，反问：

　　“为什么要？”

　　黑暗神单手推开华丽繁复的窗格：“……如果你不想掉下去的话。”

　　法涅斯的话让南汀觉得，如果她拒绝的话，或许他下一秒就能将她扔下去。

　　在南汀探头看向建筑下方黑暗的深渊时，黑暗神忽然轻笑了一声：“你想下去看看？”

　　南汀显然是误会了黑暗神的意思，连忙抱紧了他的脖颈。

　　骤然被如此热情对待，法涅斯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高挺的鼻梁轻轻掠过少女银白的发丝。

　　他旋即展颜一笑，眉眼华丽，怀抱着圣女从窗格跳下。

　　南汀：！

　　下坠的速度太快，她只能尽量将他抱得更紧。

　　深渊中涌动着噬人的黑泥，还有一双双属于恶魔的猩红眼睛。在二人坠入其中之前，神明的双翼瞬息张开，沿着冰冷的渊面飞向了黑暗深处。

　　南汀按捺住加快的心跳，倚在法涅斯的怀里低低地抱怨道：“每次都要来个蹦极……”

　　“蹦极，”黑暗神饶有兴味地追问，“那是什么？”

　　“就是像你刚才那样。”南汀懒得解释，也怕暴/露来自异界的身份。

　　黑暗神微微眯起眼睛：“我认为这很有趣。”

　　南汀：对我来说就是刺激。

　　“不过。”黑暗神将清冷的薄唇抵上了她的耳尖，“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会克制。”

　　“倒也不是不喜欢，”南汀惊讶于神明温和的态度，也好声好气地商量，“嗯……下次如果要从哪里跳下去，提前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闻言，神明的唇角翘出愉快的弧度。他微微启唇，幽红的舌尖轻舔了一下她的耳背。

　　精灵的耳尖立即敏/感地颤抖了一下。

　　南汀愤愤回眸，双手捧起黑暗神的脸颊，将他推远了一些。

　　“……这算什么回答啊。”

　　“这当然是回答，我的圣女。”神明嗓音典雅，仿佛古老神殿里空旷的回声，“下次心血来潮的时候，我会考虑你的感受。”

　　南汀忽然又搂住了神明清透如玉的后颈，将他稍微拉近一些，奖励般地快速在他的脸颊边缘落下一吻。

　　法涅斯暗红的瞳孔微微扩大，内里倒映出少女银白的长发和秀美的脸颊。他无师自通地托起她的后脑，微微低下头，抵住了她的前额。

　　靡丽的月光被华丽的哥特式尖塔切割成一道道深红之影，神明怀抱着圣女，舒张羽翼掠过层叠锁链。

　　被搅动的气流拂动银发与黑发，他们的长睫轻颤着，几乎要触及彼此，而瞳孔中也只有对方的倒影。

　　“你想吻我？”南汀轻声。

　　“当然不……”

　　法涅斯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银发少女再度开口。

　　“人类之间只有确定了亲密的关系，才会彼此接吻。”以繁复的尖塔和黑暗的深渊为背景，少女眸中流淌的碧绿愈发迷人，这让她看上去像一位熬制着蛊惑人心的魔药的女巫。

　　黑暗神没能听懂圣女话中的暗示。

　　他垂下羽翼般的长睫，轻声：“果然，我无法理解人类。”

　　南汀有点想放弃了。

　　有这工夫，她去攻略一个听话的骑士不香吗？

　　这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掌忽然捧起了她的脸颊。

　　“但如果你想吻我，我愿意和你更近一……”

　　“……不想。”南汀别过脸去，远处深红的月光勾勒出她姣好的侧脸，“冕下，我并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和他接吻。”

　　“……可你却吻了我。”法涅斯的神情有些遥远，狭长幽红的眼眸中仿佛盈满了盛开的蔷薇。

　　“您是我的神明，”南汀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愿意吻您。”

　　黑暗神狭长惑人的眼尾轻颤了一下。

　　“这就是你所理解的虔诚？”

　　“难道我没有取悦您吗？”南汀反问。

　　神明唇瓣微动，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你不用……”他缓缓开口，脸上的闲适自持全然不见，“南汀，为何要将你置于低于我的位置？”

　　“信徒和神明之间，原本就不平等。”

　　少女垂下银白的睫羽，眸色晦暗不明。风拂过她皎洁的长发，恍如清冷漠然的霜雪。

　　“如果是这样，”法涅斯的指尖轻柔拂过南汀的眼尾，“我拒绝接受你的信仰。”

　　“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南汀抬起眼睫，定定地盯着他，“还不是因为那张契约……”

　　“哦？”黑暗神语调微挑，眸色忽然染上愉悦，“你在说契约么。”

　　他抱着她落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蔷薇花海里。

　　“在契约上，我可是你的仆从。”

　　南汀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说反了吧……”

　　晦暗的天幕上，暗红色的血月靡丽绮艳，就好似神明遥远的瞳孔。

　　朦胧的月光洒落蔷薇花海。微风拂过，繁花涌动，这深渊中开出的花朵却有着致人死地的美。

　　“你想看看吗？”

　　黑暗神托住南汀的腰肢，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在花丛中央。

　　他后退两步，手中垂落两张用深渊语书写的卷轴。

　　南汀摇了摇头：“……我认不全字。”

　　黑暗神低低地哼笑一声：“过来，我给予你启示。”

　　南汀警觉地盯着他。

　　黑暗神不以为意地迈开长腿，来到了她的身前。他用翅膀从身后笼住她，羽翼的尖端蹭到了她的掌心里，引导着她点在了卷轴上。

　　南汀忽然发现她能认得这些文字了。

　　第一张契约是她刚刚穿越过来时，和黑暗神签订的。只是要求她对黑暗忠诚，并没有规定她一定要信仰祂。

　　至于第二张契约……

　　南汀：“可我根本没有签过啊！”

　　“你再想想。”黑暗神极有耐心地开口，“口头上的契约也算是契约。”

　　“以吾血为名，以黑暗为证……于此缔结契约。”

　　熟悉的回音涌上心头，南汀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就是那次……和魅魔契约的时候。”她睁大了绿宝石般清透的眸子，“可是，墨卡托明明也是我的仆从？”

　　黑暗神扶着南汀的肩膀，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啊，我的圣女，你不会以为这点手脚我都动不了吧，那你可低估我了——你的仆从怎么能那么没用。”

　　“所以我们之间还是不平等。”银发少女忽然翘起了唇角，月光为她的面颜镀上了一层血色的光芒，“所以你就把之前的吻，当作是对你的奖赏吧。”

　　黑暗神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若是被别的恶魔听见你的话，它们会将你撕成粉碎。”

　　“你在威胁我？”南汀扯住了法涅斯的衣领。

　　“契约对于我来说无关痛痒。”神明轻声，狭长红眸在月影中愈发幽暗，“你不该踮起脚抓住我的衣领。需不需要我把你抱起来？”

　　南汀松开了法涅斯绣着华丽银线的法袍领口，愤然后退两步。

　　“……我不会再吻你了。”她低下头，银白发梢柔顺垂落，半遮住清丽眉眼。

　　黑暗神逼近一步：“……那我是否有亲吻你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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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 27

　　“那么,”银发少女微微仰起头，眼眸澈如翡翠，“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请求着我的吻？”

　　如果他回答“恋人”,或者“追求者”,也许她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修长手指摩挲着她的下颌。神明微微歪了下头,眸中倒映着漫无边际的花海。

　　“你的恶魔仆从,不是么。”

　　南汀摇了摇头：“……冕下,别再和我开玩笑了。”

　　黑暗神的唇畔漾出浅叹，但他旋即展开笑靥：“这些蔷薇,是我亲手栽种的。”

　　南汀抬眸望向这片绯红的海洋：“这么多都是？”

　　神明垂下眉眼，低低一笑：“我只种下了第一枝。”

　　他微微旋身，朝她伸出了一只手：“跟我去看看吗？我从没带别人来过这里……嗯，恶魔也没有。”

　　南汀迟疑了少顷。这时，法涅斯却已径自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跑向蔷薇花丛的深处。

　　深红的花海里，背生双翼的神明牵着黑裙银发的少女,仿佛在完成一支圆舞曲。

　　不知跑了多久。

　　南汀的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也泛上薄红。裙摆更是被蔷薇上的刺划破，难以遮掩少女笔直修长的小腿。

　　花海的尽头是一处悬崖，更远处则是一片幽光闪烁的海面。绯红的弯月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在海面上拖出波光粼粼的倒影。

　　“真开阔。”南汀不由赞叹，“没想到深渊里，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黑暗神含笑摩挲着她的发梢：“我的圣女，你怎么能对深渊抱有偏见。”

　　南汀碧绿的双眸弯成一对月牙，朦胧的红光轻柔覆上她白玉般的脸颊：“可以带我飞过去看看吗？”

　　黑暗神一怔。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掠过南汀的眼尾，低低的浅笑被风送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南汀侧眸，对上一双瑰丽至极的眼睛：“……你的心思这么好猜。”

　　这句话刚落下,南汀的脸颊便被轻轻捏了一下。

　　修长的指尖夹住一小块白皙的皮肤，惩罚般地扯了扯。

　　她瞪他。

　　黑暗神掀起长睫，笑意疏懒，将她拦腰抱起。黑翼展开，他带着她飞向了远处绯红的弯月。

　　南汀：！

　　“为什么要这么抱？”

　　法涅斯垂眸看她。

　　深黑的长发被风卷起，拂过她的脸颊。

　　“你的裙摆烂了，”他将手指伸进去，轻柔捧起她的膝窝，“都是那些蔷薇的错。”

　　“这和怎么抱有关系吗？”南汀反问。

　　也不等黑暗神回答，她径自伸出手，将那些累赘繁复的荷叶边给撕开了。

　　裂帛之音华丽动听，空灵的风声成为应和。

　　宽大的裙摆从大腿间坠落，变成了魔女的小礼裙。少女修长匀停的双腿被血月抹上朦胧的光晕。

　　法涅斯移开眼神，指节微微收紧。

　　“为什么捏我？”南汀盯他。

　　月色正浓，神明苍白的脸颊也被红月照亮，勾勒出缱绻迷人五官。

　　“……没有。”

　　南汀抓住了法涅斯的手腕：“咦？你的手怎么有些不稳。”

　　法涅斯的眼尾轻跳了一下：“……南汀。”

　　南汀仰头去看他。

　　这只神下颌的线条，真是如刀削般好看，活像神殿上那些大理石雕像。

　　“你脸红了。”仔细观察了一番，她轻声说。

　　黑暗神面不改色：“……你也脸红了。”

　　南汀立即伸手去捂脸，一对碧绿的眼珠从指缝间露了出来：“那、那是因为月光是红色的！”

　　“你也知道啊，”黑暗神好整以暇地开口，“所以我没有脸红。”

　　南汀“哼”了一声，便不理他。

　　二人落在了绯红的弯月上，下方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更远处则是一片虚无的迷雾。

　　南汀揉了揉脸颊：“没想到月亮居然真的就是……弯的。”

　　在心底默念了几遍，前世的天文常识在这里不适用之后，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法涅斯唇角微翘：“还喜欢这个玩具吗？”

　　他们此刻正站在弦月的弯钩里，南汀环视四周：“这么大的月亮……你称呼它为‘玩具’？”

　　黑暗神歪头想了想：“好像是‘傲慢’制作出的装饰品，献给我之后，我便随手挂在了深渊的天幕上。”

　　南汀：“……”

　　“会不会觉得太亮了？”神明的眼眸在深红光影中愈发撩人，“我可以调暗一些。”

　　南汀警觉：“难道你打算睡在这里？”

　　“我们当然也可以回去睡。”黑暗神慵懒地倚在弦月的弧线上，以漂亮的指节叩了叩身侧的位置。

　　月亮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温柔如一盏夜灯。

　　远处的天幕上，也亮起了点点钻石般的星辰。

　　“不要告诉我，那也是‘装饰品’。”南汀悄悄坐到了法涅斯的身侧，抬眸看向远处的星星。

　　黑暗神轻笑着抬起手，抚弄了一下她头顶的银发，还恶趣味地揉了揉。

　　“‘贪婪’送的。”

　　南汀再次：“……”

　　“我要睡了。”她轻声说，“今天其实……有点累。”

　　又勇闯王城，又骑龙，又蹦极……感觉人都要废了。

　　银白少女微微曲起膝盖，将手肘垫上去便想要就此睡去。

　　她的腰肢忽然被一双大手覆上，然后她竟然就被他举起来放到了身前。

　　神明的法袍垂落在月亮的边缘，黑裤和长靴勾勒出线条分明的长腿。南汀的手下意识地就按在了他的两只腿上，她倒抽一口凉气：“这样太近了……”

　　黑暗神将下颌抵在了南汀的锁骨上：“是么。”

　　“当然，”南汀缩了缩肩膀，将法涅斯的脸颊推开，“这样还怎么睡得着。”

　　“应该考虑这件事的是我。”神明的嗓音典雅低沉，如大提琴奏响。

　　清冷的气息拂过耳际，南汀莫名觉得耳尖有些发烫。

　　“真的要睡了。”她强调。

　　耳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笑：“嗯，睡。”

　　他从背后抱住她，层叠深黑的羽翼遮住了她洁白无瑕的长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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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 28

　　“早。”神明典雅华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南汀月光色的眼睫向上撩起,略显惺忪地睁开碧绿的眼睛，微微上扬的眼尾还泛着红晕：“天还没亮呢。”

　　她似乎对于自己在黑暗神怀里睡觉这件事毫无所觉，脸颊在他的胸口非常自然地拱了几下,又薅起他绵软的羽翼将身体裹得更紧。

　　法涅斯狭长的眼尾轻颤了下。

　　“……南汀。”他嗓音低沉,“起床。”

　　“神学院不是明天才开学么。”少女伸出双手搂住了神明的脖颈,指尖不安分地抚弄着他的喉结,“……想在你怀里多待一会儿。”

　　黑暗神低低地喘/息了一声,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反剪在身后，想让她安分下来。

　　“清醒一点,南汀。”

　　手腕上的力道让南汀摆脱了刚睡醒的恍惚。

　　噢黑暗神在上，她刚刚……说了什么？！

　　南汀迅速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她挣扎了一下手腕：“你握得这么紧，弄疼我了。”

　　“……抱歉。”神明的尾音染上喑哑，“但是你别再摸我了。”

　　南汀：“……”

　　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我不是我没有,”银发少女矢口否认，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现在几点了？”

　　法涅斯微抿的唇角轻轻上扬：“早上七点。”

　　“那还早呀。”南汀懒洋洋地又窝进了黑暗神怀里,“明天才开学，晚上之前赶到光明圣城就可以了。”

　　“很遗憾，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黑暗神那张极尽俊美的脸上笑意未减，“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什、什么？”南汀碧玉般的眸子微微睁大，“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嗯。”黑暗神的嗓音泠然如玉，“这块‘月亮’是以月陨的碎片制成，镌刻有聚集灵性的秘术阵，对于灵修和精神力增长有着促进的作用。”

　　南汀明白过来：“所以说其实我是在睡梦里修炼？”

　　她感知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发现果然比两天前开阔纯净了不少,使用起法术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倒也可以这么说。”黑暗神不紧不慢地答。

　　“那我以后可以每晚都来吗？”南汀试探着问，还包含了些许私心，“下次，我一定会把祭坛摆得好看一些。”

　　黑暗神不由失笑。

　　他抬起手轻揉了一下她嫩白的脸颊：“事实上，它能对你造成的提升已经到了临界点。”

　　翻译一下就是，再在这里修炼也没什么用了。

　　南汀鼓了鼓脸颊：“冕下，事不宜迟，我得回去参加开学典礼了。”

　　修长的指节勾起她的一缕雪色长发。

　　神明嗓音压低：“就这么着急。”

　　“当然啦，”南汀扯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然光明神肯定会怀疑的。对了，冕下可以教教我怎么封印身上的黑暗气息吗？”

　　“当然可以。”他低下头，抵上了她的眉心，薄唇微动，深黑长发如夜幕倾垂，“记住这段咒语……”

　　距离光明圣城不远处，小镇外的山坡上。

　　南汀再次一脚踹掉了祭坛，完全看不出这里曾有过祭坛存在的模样。

　　黑暗神没有以本体现身，只在她脑海中说：“……下次，你可以用巫术让它‘湮灭’，这样收尾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南汀又踹了一脚：“好的，冕下。”

　　黑暗神：“……”

　　“我的意思并不是你处理的不够好……”

　　南汀：“我明白的，冕下。”

　　她旋即抬眸看向了天空：“您今天怎么这么啰嗦？”

　　黑暗神惺惺作态地浅叹一声：“要和你分别，有些舍不得。”

　　南汀：“……呕。”

　　黑暗神：“……”

　　“上次我什么都不说，你有些生气，所以……”

　　南汀：“好了好了您别说了。”

　　沉吟片刻，又道：“当一个安静美丽的花瓶神不好吗？”

　　黑暗神：“……”

　　自家圣女还不是得自己宠着：“……好。”

　　一路无话，南汀顺利在开学典礼之前混进了圣城。先回了趟宿舍，换上了学徒的白底金边长袍，又扯了根缎带将一头银发束成利落的高马尾。

　　室友伊莱恩正打算出发，见到南汀之后松了口气：“南汀，你终于回来了。今天早上我还在想，要编个什么理由给你请假……”

　　“让你担心了，伊莱恩。”南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挽起了伊莱恩的手臂，“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出发吧。”

　　一边走，碧发绿眸的精灵一边朝南汀八卦：“那天你是跟谁出去约会了呀？”

　　南汀脸颊一红：“……小情人。”

　　坐在神座上无聊，正好听到这个回答的黑暗神：“……”

　　伊莱恩露出了“懂的都懂”的笑意，拍了拍南汀的肩膀。

　　神学院的礼堂庄严恢弘，一排排高背椅环绕在古典式样的大理石神殿周围。南汀和伊莱恩才一落座，光明圣女就偷偷和人换了位置，挤到了她们中间。

　　梅尔薇尔握住了南汀的手，一对漂亮清澈的金眸灼然注视着银发少女：“你去哪了？”

　　南汀忽然有种私会情人被女朋友发现的错觉。她摇了摇头，努力把这种错觉从脑海中驱散——就算再有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让光明神当“女朋友”啊！

　　尽管如此，少女的脑海里却丝毫没有将黑暗神当成“小情人”的负罪感。

　　“为什么摇头？”梅尔薇尔将手腕搭在南汀的肩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柔柔缠上了后者的发梢，“不想告诉我吗？”

　　南汀此时只觉得落在肩头的那只手有千斤重，光明圣女外表圣洁温柔，但内里其实是位气场和掌控欲都很强的神明。

　　“出去玩了几天……”南汀状似平静地开口，一边向伊莱恩使眼色，别让她把“小情人”给说出来。

　　“这样。”梅尔薇尔朝南汀甜甜一笑，左眼微眨，“待会儿我上去表演，要记得看我。”

　　南汀如释重负。倒是坐在后排的几位男生看到了圣女的笑靥，眸中纷纷露出惊艳和仰慕之色。

　　梅尔薇尔一个凛冽的眼刀横过去，那几位学徒便不敢再看。

　　银发白袍的教皇来到大厅中央，站定之后开始发言。由于他说话的内容实在无聊，南汀便只能端详起教皇的脸。

　　然后竟意外地发现，教皇陛下长得还不错。青年半长的银发后梳，露出光洁漂亮的前额，银链眼镜下是一对红宝石般冷彻的眼睛。金边绶带从他挺拔的双肩垂落，华丽白袍紧紧束缚住劲瘦的腰身，更是给他增添了不少禁欲气息。

　　梅尔薇尔悄悄伸出手，在南汀面前晃了晃。

　　“开学典礼上可不要睡着哦。”圣女声音低柔。

　　南汀点了点头，侧头朝梅尔薇尔微微一笑。

　　教皇发言结束之后，似有似无地朝南汀这边瞥了一眼。骤然对上眼神，南汀心底一激灵。

　　这是凛如霜刀、不含情绪又高高在上的眼神。

　　如果说教皇陛下就是光明神的化身，南汀也是相信的。他的气质比梅尔薇尔更像一位神明。

　　不过，想到黑暗神那没正形的家伙，南汀又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教皇之后，神学院的高层依次发言完毕。接下来便是圣女带领着圣歌院的修女一同吟唱赞美诗，这也算是每届都有的保留节目了，旨在宣扬神的福音，但因为这次多了圣女领唱而备受期待。

　　梅尔薇尔缓缓走到神殿中央。

　　金色的光线透过彩色玻璃天窗，为她纯白的衣摆勾勒出华美的花纹。

　　身穿漆黑长袍的修女们，如潮水般出现在圣女的身后。

　　这更显得白袍金发的圣女恍如一位坠入人间的天使。

　　娇嫩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圣洁无暇的金眸缓缓闭上。

　　天籁般的圣咏流淌而出，旋律空灵和谐，宛如环绕神座旁的天使在亲口颂唱。

　　南汀尽管并不信仰光明神，此刻也不由被这神圣高雅的韵律吸引了注意。

　　星星点点的圣光浮现在圣女的周围，祂的长发无风自动，手臂微微张开，宛如神龛上无暇的雕像。

　　圣咏结束之后，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便响起雷鸣一般的赞美声！

　　“光明神在上！感谢您将福音赐予人间……”

　　“神迹……这一定是神迹！”

　　“她一定是神的化身！”

　　……这话倒是没错。

　　南汀在心底暗自吐槽。

　　她的心神也完全被梅尔薇尔吸引了，这是超出性别，永恒的艺术般的美……无论是那空灵美妙的歌声，还是神圣昳丽的容颜，没有人类不会被此吸引。

　　典礼结束之后，圣女便被人围住，伊莱恩也围了过去。

　　人潮来去，光影变换，南汀仍坐在神殿的阴暗处。

　　“你为什么不过去？”有人问她。

　　“那样耀眼的人，身边不少我一个。”南汀随口答道。

　　这时，她垂在后颈的银白色马尾忽然被人撩起，一个轻淡薄凉的吻便落在她的颈窝。

　　南汀快速回过头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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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 29

　　南汀：！

　　修长如玉的五指撩起了她的发梢,线条分明的手腕收在缩紧的纯白袖口里，再往上看……便是一张圣洁禁欲不容亵渎的脸。

　　银白的发丝有一缕从前额垂落，水晶镜片后是一对清冷漠然的红眸。

　　他此刻和她距离极近,近到南汀可以感受到前者平稳的呼吸。

　　南汀惊了：“教皇……陛下。”

　　教皇扯起削薄的唇角，露出淡然的笑容,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叫我诺亚就好了。”

　　南汀不着痕迹地拉远了和教皇之间的距离：“陛下，您刚才找我有事？”

　　教皇曲起漂亮匀称的指骨,推了推眼镜。

　　“现在我已经有了答案。”他微微一笑,便站起身来，颀长身影消失在斑驳光影尽头。

　　教皇的身影远去之后，南汀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一回眸，却看见光明圣女拨开人群朝她走来。

　　金色的阳光穿过窗格,落在祂的发梢，宛如最璀璨的黄金。而那白皙端丽的容颜也被抹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梅尔薇尔回绝了不少追随者的邀请，朝南汀伸出一只手：“要跟我一起去选学院吗？”

　　现在还要刷光明神的好感度,南汀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拉上了室友伊莱恩,跟着梅尔薇尔一同朝选学院的分殿走去。

　　“圣歌院就是刚才那群修女姐姐的学院吧~”伊莱恩露出了向往的神情,一双碧绿的眼睛紧盯着纸上的介绍,“诶,救疗院、灵修院看起来都不错。至于苦修院和骑士院,听起来就很累……”

　　南汀的目光则落在了“天使院”这个词上：“‘天使院’里真的有天使吗？”

　　负责登记的祭司挑起长眉,微微一笑：“‘天使院’的学徒，通过与天使缔结精神联结，可以获得正义、希望、坚韧等领域的祝福和庇护。”

　　这么一说南汀就懂了，大概和恶魔契约差不多。

　　顿时就索然无味了呢。

　　记得在原书里，光明圣女选的是“救疗院”,顾名思义也就是培养治疗者的学院。

　　南汀不想和光明圣女待在同一个学院——那样和黑暗神偷偷对话就难了，而且距离产生美。

　　于是她自信地选择了光明圣女必不可能选的学院

　　骑士院。

　　在登记表上写下意向学院之后，南汀将这张表投入箱中。

　　伊莱恩已经好奇地跑来八卦了：“我选了圣歌院，你们呢？”

　　“骑士院。”南汀说。

　　伊莱恩看南汀的眼神顿时变得佩服起来：“听之前的学姐说，骑士院的训练非常辛苦。”

　　南汀露出好整以暇的微笑，发出了中二的声音：“我要用手中的剑守护光明！”

　　——其实，她选择骑士院，也是因为这个学院锻炼的是武技和肉/体，就算是以后撕破脸不能使用光明神术，也算是学了一技之长。

　　听到南汀的话之后，梅尔薇尔微微眯起眼睛：“我选择了救疗院。不过，我对骑士的训练很感兴趣，南汀，有空可以去找你蹭课吗？”

　　“这个自然是、是……没有问题的！”南汀露出笑脸，“随时欢迎你呀，圣女殿下。”

　　“嗯。”梅尔薇尔点了点头，不苟言笑地说，“我治疗神术的基础不错，会时常翘课来找你的。”

　　南汀连忙好言相劝：“您可是圣女，要对学徒们起到表率作用啊……”

　　如此这般一番，梅尔薇尔总算答应南汀，每周只来蹭半天课。

　　南汀松了口气。

　　骑士院的入学考试非常简单。

　　只要能在骑士长的手中撑过三招，就算合格。

　　否则将被劝退到其它学院，或者干脆被发配偏远神殿从事文职工作。

　　“什、什么？骑士长亲自……”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南汀瞪大了湛碧的眼睛。

　　当时选择学院的时候只顾着要避开梅尔薇尔，却忘记了神殿的骑士长和她有仇。

　　骑士长提剑来到学徒们的面前，银白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掀起面甲，露出一对冰蓝色的眸子。

　　这双冰冷凛冽的眼眸在人群中扫视了一遍，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南汀的脸颊上。

　　伊桑微勾唇角：“你，第一个。”

　　南汀左右环视了一圈，发现骑士长说的确实是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我允许你换上盔甲。”伊桑不紧不慢地摘下头盔，抱在腰间，单手提起了长剑。

　　“……不必了。”南汀捡起一旁的盾牌和剑。

　　这两个东西重量不轻，但她的体质也比人类强，所以还是拿住了，没被人笑话。

　　伊桑轻嗤一声，嗓音低哑而有磁性：“我要进攻了。”

　　南汀扬起长眉，毫不畏惧地盯着他。

　　虽然体内的黑暗魔力被封印，但她经过光暗两种元素“净化”过的肉/体也今非昔比，再加上黑暗精灵特有的反应速度

　　在伊桑一剑挥来的时候，她迅速举起盾牌挡在了身前！

　　伊桑只用了单手攻击，力道也不到十成，却仍然震得南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盾牌差点脱手飞出。

　　银发少女微微喘/息了几声，前额渗出的汗珠濡湿了清冷如霜雪的发丝。她扔下盾牌，用两只手握住了剑柄。

　　伊桑蹙起长眉：“如果不拿盾牌，你可能会受伤……”

　　却见少女扬起眉眼，眸中仿佛汹涌着碧绿的浪涛：“我进攻的话，也算是一招吧。”

　　话音未落，她的剑锋已经指向了骑士长的咽喉！

　　金发骑士微一凝眸，神色严肃了些许，横剑将她的剑势拨开。

　　南汀的力量没有伊桑高，在此一击中失去平衡，身躯摔向了另一边！

　　如果身上没有穿着带有护膝和护肘的骑士服，她很可能就会受到擦伤。

　　身上的骨头疼得要命，南汀拄着剑站了起来。

　　伊桑微微挑眉：“还不放弃？”

　　“再来！”南汀双手举剑横在身前。

　　这次她直接飞了出去，落在了人群里。

　　来自北境的诺斯王子也在骑士院，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看着南汀被那个银发的小白脸抱在怀里，伊桑微微蹙起长眉。

　　“很好，你通过了入院测试。”骑士长的声音冷彻如冰，“下一个，诺斯殿下。”

　　“你去吧。”南汀撑着剑站直，“这算什么。嘶……”

　　四肢百骸都在痛。虽然明白伊桑不过是在按照条例行事，但她还是在心底悄悄又给他记了一笔。

　　——上次不听解释，抓她进地牢的事情她还记得呢。

　　一个下午的测试结束之后，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但也都是一副要坏掉的样子。

　　伊桑毫不留情地将落败者驱逐。报名骑士院的学徒本来就少，现在只剩下零零散散二十多个。

　　伊桑冰蓝色的眼眸划过人群：“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天亮之前，到学院集合。”

　　南汀跟在人群后面就想悄咪咪溜走。

　　“南汀，你留下。”骑士长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南汀在心底轻叹一声，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回眸：“骑士长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

　　“留下来特训。”伊桑眯起眼睛，“你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比他们强，我当然要倾、囊、相、授。”

　　南汀：你这个一字一顿让我很慌。

　　虽然知道伊桑不会在光明神殿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南汀也明白，今晚的训练定然不会少吃苦头。她运转脑袋，想要找一个理由拒绝。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白衣祭司踏着夕阳走来。他朝骑士长微微倾身：“教皇陛下有令，要带她过去。”

　　伊桑盯了南汀一眼，像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花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放人了。

　　踏着薄暮氤氲的长桥，南汀跟着祭司朝教皇所在的宫殿走去。

　　祭司口风很紧，南汀旁敲侧击了几次，都没有问出缘由，索性放弃了，自顾自欣赏着夕辉的美景。

　　云霭四沉，凉风和畅，虽然身体还有些酸疼，但心情却开阔了不少。南汀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猜测着教皇的用意。

　　将南汀送到一间华丽古典的房间门口，祭司便躬身告退。

　　南汀试探着敲了敲门。

　　“进来。”薄凉而冷淡的声音。

　　门没有上锁，她轻轻一推，便“吱呀”一声开了。

　　身披白金色绶带的教皇正背对着她，站在桌前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字。他一只手撑在桌上，身形颀长挺拔，腰身的线条漂亮到犯规，白绸裤遮掩不住微微翘起的臀部，一双长腿被及膝的靴子裹得严严实实。

　　察觉到她的动作，教皇放下纸笔，单手摘下眼镜，将垂在额前的发丝抚至脑后。

　　他就这么倚在黑花梨木书桌前，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支着桌沿，长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

　　南汀硬着头皮：“教皇陛下，我们不是早上刚……”

　　教皇抬起一根手指，虚虚竖在唇上。

　　“关上门，过来。”

　　南汀的眼角轻跳了一下，摸不清底细的教皇让她有些紧张。更何况她现在身体状态并不好，如果打起来定然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真有危险……看来只能求黑暗神那个家伙了！

　　教皇注视着她碧绿的眼睛，忽然愉悦地勾起唇角。

　　南汀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她总觉得这个笑容有些熟悉。

　　“害怕我？”教皇的音调依旧是冷的。

　　南汀摇了摇头，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转过身来。”教皇垂眸凝视着眼前美丽的银发少女。

　　南汀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依言照做。

　　“滋啦——”

　　她身后的骑士服，竟然就这么被徒手撕裂了！

　　南汀难以置信地打算反击，却被教皇单手按进了怀中。他慢条斯理地咬掉手套，不知从哪取来了一瓶药膏，在她后背微微泛红的地方涂抹着。

　　南汀愤怒地颤抖起来，却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您、您在做什么？”

　　头顶传来轻描淡写的笑：“你受伤了，我在帮你治疗。”

　　修长的手指沾着黏糊糊的药膏，抚过后背带来清冷的触感。南汀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走音：“放开我，我自己可以。”

　　“这怎么行。”教皇慵懒地笑了，“人类的手臂怎么能一百八十度转弯。”

　　这沙雕的发言莫名让南汀有种熟悉感，她按下心底的疑惑，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可让她就这么乖乖趴在一个光明信徒的腿上，任由他在背上抹药，也实在是不甘心。

　　“您为什么会注意到我？”南汀旁敲侧击。

　　“我意识到你和我一样，”教皇发出了恶魔般的诱/惑声音，“都对光明不够虔诚。”

　　南汀矢口否认：“我全心全意地信仰光明！”

　　不料，这句话却让教皇不悦地蹙起长眉。

　　“是么。”

　　室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幽冷。

　　洒入窗格的夕阳，也渐渐融入了夜幕。

　　南汀眼珠一转：“我可以信任你吗？”

　　“你永远可以信任我。”教皇说。他手腕一翻，南汀便被他抱进怀里。

　　那对清冷狭长的红眸安静注视着她：“还有其它地方需要涂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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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 30

　　“其它地方我可以自己来。”南汀轻声说。

　　教皇将药膏合上,放进了南汀的手里：“更衣室就在旁边。”

　　接过药膏之后，南汀双手环胸，生怕背部撕开的衣服掉下去。她硬着头皮开口：“教皇陛下,您这里……有多余的衣服吗？”

　　银发青年轻笑一声：“自然是有。”

　　顿了顿，他敛下清冽眉眼：“但我只对盟友慷慨,你会是我的盟友吗？”

　　南汀想了想，忽然走到教皇身前,踮起脚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即便双腿交叠,斜靠在书桌上，他仍比她高了大半个头。

　　“你问我信仰哪一位神明？”教皇低低地笑了一声，用修长的指尖勾起南汀的下颌，“还能有哪一位神明。”

　　南汀心道不妙。

　　银发红眸的教皇观察着她的表情,忽然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他的手指犹如毒蛇般覆上了她的后颈，五指牢牢地插/进了她银白色的长发间。

　　“当然是……”他压低了声音，浅淡的唇瓣凑近她的耳尖,若即若离地开口，“黑暗神。”

　　南汀的瞳孔微微扩大。

　　教皇居然是黑暗信徒？光明神殿真是岌岌可危啊。

　　但她随即镇定下来。也有一种可能,教皇这么说是为了试探她。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南汀定定地盯着教皇的眼睛。

　　那对绯红秾丽的眸子微微弯起：“当然。”

　　南汀也试探起教皇来：“您不怕我告诉圣女殿下,告诉其他人？”

　　教皇勾唇轻笑：“说出去会有谁相信呢。”

　　“所以你现在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清冷的唇瓣似有似无地掠过精灵的尖耳,“和我同流合污。”

　　“您必须给我证据。”南汀从教皇的怀里挣脱,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纯白的衣料沿着她的双肩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线条,一侧的肩膀因为今天的伤势白里泛红，恍若价值连城的美玉。

　　教皇将视线移开。他伸了个懒腰，闲适地将双手垫在脑后，银发随意地垂落在额前，红眸狭长半眯,反而多了几分勾人的凌/虐美。

　　“证据啊。”半晌，他慢悠悠地开口，“你过来一点，我说给你听。”

　　南汀盯着他，不动。

　　教皇遗憾地叹了口气：“那么，我就向黑暗神祈祷，看看祂是否会回应我。”

　　向黑暗神祈祷南汀倒是不怕，反而多了几分安心。

　　教皇拿起手边的边角余料，随意地摆了个水平和南汀相差无几的祭坛，垂眸祈祷了几句。

　　“喂，”他不是很尊敬地开口，“倒是回应我啊。”

　　黑暗神的声音懒洋洋地在房间内响起：“这里是光明圣城，低调一些。”

　　一天没听到黑暗神的声音，南汀倍感亲切。

　　“冕下，他真的是您的信徒？”

　　黑暗神沉吟片刻，对南汀说话的语调却柔和了不少：“……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是。”

　　南汀不解地歪了歪头。

　　这时，教皇却已经一个手刀拍碎了祭坛，动作干脆利落。

　　南汀：“？”

　　教皇神情自若，仿佛刚才毁灭祭坛的事情并未发生：“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们属于同一个阵营了吧？”

　　南汀点了点头，心底却仍保持着戒备。

　　“很好，”教皇赞叹地开口，“我身边还缺少一位处理文件的神官，你就留下吧。”

　　南汀推辞：“教皇陛下，我是个学武的，恐怕难以胜任……”

　　教皇眯起狭长凛冽的红眸，轻轻抓住了南汀抚在胸口的掌背，纤长的指尖摩挲着她冷白肌肤下细小的血管。

　　“我可以教你。”

　　“我还要上课……”

　　“啊呀，”教皇漂亮的长眉微微蹙起，“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以手托腮，仿佛在认真思考。

　　戏精。

　　南汀在心底暗骂一句。

　　“你似乎和那位骑士长不太对付，”教皇诱/惑地低语，“需不需要换掉他？”

　　银发青年优雅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南汀摇了摇头：“……我不需要靠您帮助，他也罪不至此。”

　　“还真是有怜悯之心，我的羔羊。”教皇露出了悲悯的神情，“这样一来，我似乎更讨厌他了。”

　　南汀的碧眸微微睁大：“您……”

　　教皇轻笑了一声：“黑暗神冕下宠爱着你，作为祂的……信徒，我当然也对你有好感。”

　　听到这句话，南汀倒是微怔了一下。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是黑暗神该多好……可惜，她对这个教皇除了脸之外一点兴趣都没有。

　　教皇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凑近了些，神情怜悯圣洁：“冕下的意志便是我的意志。”

　　南汀：“您不怕祂降下神罚？”

　　教皇摇了摇头，俊美的脸上神情自若：“祂是……杀不死我的啊。正如逝去的神无法将自己杀死。”

　　奇怪的比喻。

　　南汀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教皇身上谜团很多，理智劝阻着她了解更深。

　　于是她打算答应下来。

　　“在您手下当记录神官，那个……”她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有工资吗？”

　　教皇清冷的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或许我可以用自己偿还？”

　　南汀差点没站稳：“……这、这倒不必。”

　　“只是一个玩笑。”教皇微抿薄唇，“每个月10，000点神圣积分，怎么样？”

　　“神圣积分”是光明圣城里流通的另外一种货币，可以用来兑换强大的神术卷轴和宝物。像伊桑那种位阶的骑士长，如果不外出任务，每个月也只能支取5，000点神圣积分。

　　南汀欣然同意。

　　“那就……一言为定？”

　　“每天下课之后过来，和我一起用餐。”教皇的声音冷淡空灵，犹如钟塔上转瞬即逝的晚风。

　　在更衣室涂完药膏，换上了神殿制式的长袍之后，南汀向教皇道别。

　　教皇朝她抬了抬手。

　　门在银发少女的身后轻轻合上。

　　教皇随即闲散地窝在了椅中，薄唇微动，仿佛在和空气对话。

　　“现在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对她有好感了。”银发青年抬起红眸，看向窗外倾垂的星河，“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她很可爱。”

　　“你不是我么。”低沉优雅且极具压迫感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你睡了那么久，早就已经是过时的‘老古董’了。”教皇扯起唇角，“想想看吧，她问你要金币的时候，你居然没有——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介意。”黑暗神沉默少顷，“对于我来说这就够了。”

　　“我说，你为什么不向她表白，或者干脆占有她？我敢打赌她对你有着同样的心思。”教皇交叠双手，枕在了脑后，一双长腿闲闲地搭在桌案上。

　　“你不该打她的主意。”黑暗神的声音幽冷如冰，“像我们这种没有未来、罪孽深重的家伙，不该觊觎一束光。”

　　“难道我不是你么，冕下？”教皇微微歪头，散乱的银发半遮眉眼。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神明似笑似叹，“但你的确是我曾经分割出来的一部分意识。可惜，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

　　“难道变得像人类的不是你么，冕下？”教皇微挑长眉，“难道你没有被人类的□□困扰？难道你不曾体会人类的心动？”

　　“我没……”黑暗神否认。

　　“别忘了我能感知到你的心情。”教皇愉快地弯起唇角，“那个人类的确拨动了你的心弦，不是么？或许我应该纠正一下，是‘我们的心弦’……”

　　死寂般的静默。

　　教皇的眼角轻跳了一下，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抱歉，我……”

　　“不得不说，向自己道歉是件蠢事。”黑暗神的声音典雅遥远，“想想看，如果她知道我们是这样扭曲的存在，还会像之前那样毫不设防么。”

　　“你不说，我不说，”教皇长睫微掀，“又有谁会知道，或许她能接受和我们一起生活呢。”

　　“……我不会欺骗她。”神明的嗓音喑哑和缓，“我对她的感情，也没到那种地步。”

　　“事到如今，你还是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教皇慵懒地闭上眼睛，睫羽在微微泛红的眼睑处投下扇形的阴影，“果然，你身上的神性还是太多了。”

　　“这不由你来置喙。”黑暗神声调渐冷，“她是我的圣女，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教皇欢愉地轻笑，面容有种惊心的美，“那么，我要追求她。”

　　黑暗神：“……”

　　“我觉得你追不到。”

　　“不试试看怎么能知道。”教皇将指尖插/进银白的发梢，一对绯红的瞳孔在苍白指节的映衬下更显绮艳，“冕下，你会支持我的吧？”

　　“爱情不是游戏，”黑暗神告诫，“玫瑰的刺也会扎人。”

　　“那不是更好么？”教皇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教皇是更有人性的黑暗神

　　也更变态（bu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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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chapter 31

　　夜幕幽冷,星河倾垂。夜晚清冷的流云漫过长桥，白裙银发的少□□雅地从桥上走过，身后纯白的神殿错落有致,神术阵绽放的圣光环绕着尖塔上的天使雕像翩然起舞。

　　“那个教皇…真的是你的信徒吗？”左右无人，南汀小声和黑暗神对话。

　　“……是。”黑暗神沉默少顷，声音沉静如夜风。

　　南汀鼓了鼓脸颊：“他撕开我的衣服，也是您默许的吗？”

　　“……”

　　黑暗神这次沉默得更久。

　　对于祂来说，这个问题简直相当于“是不是您主动撕开我的衣服的”。

　　“……是。”他低哑地回答。

　　南汀眼尾微挑：“难道您不在意这种事情？”

　　黑暗神还没回答,少女就自顾自地推论道：“也是,神明哪里会在意这些，再说我们也还没有确定关系。”

　　“我没有不在意。”黑暗神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可以向我祈祷。”

　　“好好好。”南汀决定先答应了再说。

　　“……你刚才说什么。”半晌之后，黑暗神的声音遥遥飘来，“确定关系？”

　　“没、没什么！”南汀矢口否认,“今天忙了一天，要回去休息了，冕下，我挂了啊！”

　　“挂…了？”黑暗神不解。

　　“就是中止通话的意思~”南汀好心情地解释，提起裙摆跑向空中花园附近的宿舍区。

　　“咚”——！

　　南汀捂着脑门后退了一步：“你怎么鬼鬼祟祟地站在这里？”

　　她从花架下的阴影中抄近路时，撞到了骑士长盔甲的胸口。

　　伊桑冰蓝的眸子在花叶滤下的月影中熠熠发光：“……在等人。”

　　南汀试探：“应该不会是我？”

　　“……是你。”伊桑低低地叹息一声,“教皇陛下他……每日都需要服药,以抑制精神上的问题。我来告诫你离他远一点。”

　　“我似乎又抓到了你的一个把柄。”南汀站在花影的边缘,冷白的脸颊被月光照亮,霜雪般清冷的长眉微抬，“身为神殿的骑士长，却在圣城妄议教皇陛下。”

　　“难道你身上的秘密还少么。”伊桑冷静地反驳,“或许我会被送上火刑架，但跟我一起下地狱的若是你，也不是一件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下地狱。”南汀想想都觉得要起鸡皮疙瘩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伊桑阁下，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叫我‘老师’。”伊桑说，“我现在姑且算是你骑士训练的导师，自然不能坐视你陷入危险。”

　　似乎在骑士的意识里，“教皇”等于“危险”。

　　“……真不虔诚。”南汀摇了摇头，“你是说，叫你‘老师’？”

　　伊桑深埋暗影的眼尾泛出微不可见的病态红晕，低低地应了声：“……嗯。”

　　“可你还什么都没教我呀？”南汀轻眨一只冷如翡翠的碧眸，转身就走。银白的发梢被馥郁的微风卷起，肆意拂过骑士挺直的鼻梁。

　　伊桑注视着少女远处的背影，苍白英俊的脸颊微微泛红。

　　南汀自然不知道骑士长又在花架下站了很久这件事。但黑暗神却是知道的，因而第二天一早，神殿就下发了教皇陛下亲自签署的调令。

　　【神诞的第一百个千年降临之际，宗座将于五国境内巡礼，散布神圣的福音。愿神光照耀这片土地，愿人族兴盛。光明在上。】附录还有一行小字：

　　【现将骑士长伊桑等数人提前调往‘雾之国’，负责巡礼的准备和安全工作。】南汀扫了一眼宿舍大门口的公告板，愉快地收回了眼神。

　　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那位宗座——也就是教皇，要在诸国间巡游，一年都不待在圣城，伊桑也被支走了。

　　南汀哼着小曲，踏着轻盈的步伐，朝骑士院走去。

　　现在还没有上课，南汀果然遇到了收拾好行李打算离开的伊桑。

　　她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一路顺风，骑士长大人。”

　　伊桑面无表情：“参与巡礼的学徒名单也下来了。”

　　南汀微抬眉梢：“所以？”

　　“……里面也有你。”伊桑缓缓回答。

　　南汀的好心情消失了。

　　一想到要跟那个变态教皇朝夕相处，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好在现在距离神诞之年，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她大可以借此机会提升一下实力，日后好不那么被动。

　　“以后的课程由兰登代劳。”说话间，伊桑朝迎面走来的一位红发骑士招了招手。

　　“伊桑大人！”年轻的骑士带着爽朗的笑容小跑过来，“你身边这位是……”

　　“兰登是我的副手。”伊桑朝南汀介绍。

　　骑士长随即锤了一下兰登的肩膀：“喏，兰登，帮我照顾好她。”

　　俊俏的红发骑士微微歪了下头：“可是大人，你还没有告诉我她是……”

　　“南汀。”银发少女朝兰登伸出一只手，“很高兴认识你，兰登老师。我是骑士院的学徒。”

　　兰登热情地笑了，用大掌轻柔地包裹住南汀的手：“你好你好！你的名字真好听！”

　　伊桑脸上的表情稍显吃瘪，临走之前，他凑到自己的副手耳边，阴沉地低语了几句。

　　伊桑走远之后，兰登才微微挑起长眉，一双淡绿色的眼眸看向了南汀：“你猜他对我说了什么？”

　　南汀微微一笑：“看表情是在警告你？”

　　兰登摸了摸鼻子，薄唇间也绽出笑意：“我们的骑士长，可从没有对哪个女孩动心过。”

　　南汀反问：“那这是我的荣幸咯？”

　　兰登逼近一步，将修长的手臂支在南汀身后的大理石立柱上。他同南汀身形相错，半长的红发沿着脸颊低低垂下，几乎要蹭到少女白皙的侧脸。

　　“……当然不是。”骑士声音压低，多了一分蛊惑，“这是他的荣幸。”

　　南汀抬眉：“……你离我太近了。”

　　“是我失礼了。”兰登后退两步，以手按胸，朝南汀微微欠身。

　　今天是“投掷”课。

　　上课之前，兰登赶着学徒们绕神殿跑了几圈当作是热身。

　　即便有着黑暗精灵的体魄，南汀仍然觉得有些累。再看穿着盔甲的兰登竟然好整以暇地跑在她旁边，顿时加快速度想超过他。

　　兰登并不是伊桑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跟在银发少女身后。

　　跑步结束之后，大家都一头倒在了神殿的草坪里，只有兰登半眯着狭长漂亮的眼睛站在阳光里。

　　同为学徒的诺斯王子侧眸看向南汀：“差一点就追上你了。”

　　银白长发的少年躺在花丛里，神情恬静美好。

　　南汀朝他笑了笑。

　　“起来。”兰登走了过来，拿诺斯开刀，“战斗的时候可没机会给你躺着。”

　　诺斯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被针对了，像块石头般一动不动：“战斗的时候，骑士可不会逃跑。”

　　兰登被气笑了：“损害草坪要扣除神圣积分。需要我叫戒律修女来吗？”

　　南汀歇息了过来，也明白跑完步就躺下对身体不好，兰登并没有什么恶意。便站起来打圆场：“兰登老师，我们接下来是练习……投掷长矛吗？还是射箭？”

　　兰登摇了摇头，眸光从诺斯身上，移到了远处的一堆石块上：“先练练搬石头和扔石头吧。”

　　南汀：“……”

　　她当时怎么想不开报了骑士院？

　　“不要看不起这个。”兰登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论是握剑、射箭还是持盾，都需要手臂的力量，这是为了夯实基础。”

　　虽然表面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南汀的训练任务却完成得十分出色。

　　诺斯王子在她的比较下，甚至显得有些病弱。

　　面色苍白的少年搬着一大块花岗岩，摇摇晃晃地走着，悄悄瞥了一眼情况稍微好点的南汀：“好羡慕你们精灵啊。”

　　南汀还没说话，便有一位精灵少女喘着气回答：“我们精灵……也，咳咳，也就那样。她是黑暗精灵，体能要更强一些，偏偏身材还比我们好，腰细胸大……”

　　精灵的lsp发言把南汀给镇住了，她连忙转移话题：“不，你们精灵……元素亲和度高，是天生的施法者！不过说起来，你怎么也选了骑士院啊？”

　　精灵笑道：“因为骑士训练不用花钱。”

　　只需要搬石头锻炼：）

　　南汀：……太真实了。

　　救疗院需要自行制配圣油、卷轴等道具；天使院需要用宝石和名贵的草药进行天使召唤；圣歌院需要自行购置乐器并保养维护；灵修院需要氪金购买高阶的冥想法和呼吸法，各种灵性材料也少不了；至于苦修院……很少有人想去那里。

　　这么一想，好像选择骑士院还挺务实[笑着流泪.jpg]。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之后，南汀灰头土脸地来到了教皇的房间。

　　刚敲门进去，教皇就在门背上给她来了个壁咚。

　　南汀：“？”

　　她疑惑抬眸，眼尾微挑。

　　教皇却没有更进一步，而是斯文地取出用金线绣着鸢尾花的手帕，轻柔拭去她额角的汗珠。

　　南汀抬起手想要接过手帕：“……陛下，这不合适。”

　　教皇的笑容纯洁而神圣：“神的羔羊承受苦难，我恨不得以身代之。”

　　神棍发言让南汀微微蹙起了眉头：“好啊，那你明天和我一起训练？”

　　教皇削薄的唇角微微下抿：“……我的身体并不好。”说完，他还抬起白底金边的宽大袍袖，掩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您……还好吗？”南汀状似关切地问。

　　“我必须每天大剂量地用药。”教皇颀长的身躯轻轻摇晃了一下，搭在南汀身后门上的那只手臂一软，便颓然滑了下去。

　　南汀连忙扶住银发青年的腰。

　　华美的金边腰带正好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南汀甚至能感受到其下薄而有力的肌肉。

　　教皇的指尖无力地掠过南汀的眉眼，像断线的木偶般垂了下去。

　　南汀想到了自己“神官”这份工作，还是问道：“要给您服药吗？”

　　教皇的下颌搭在南汀的肩上，轻轻点了下头。

　　南汀扶着教皇，让他倚进了桌子前的高背椅里。教皇苍白修长的指尖颤抖着，指向了桌边的药瓶。

　　“3……”他空灵淡雅的声音，也凭空多了几分易碎感。

　　南汀连忙拿起药瓶，往掌心倒了三颗银白色的药丸，喂着教皇吞了下去。

　　他薄凉的舌尖不经意间扫过她的掌心，带来暧/昧的微痒。南汀只当他是病号，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服完药之后，教皇的脸色稍好了些。他微微坐直，优雅抬手将散乱的额发理顺，随即双手交叠放在了黑花梨木桌案上。

　　“坐。”教皇说。

　　南汀依言坐在对面之后，教皇又恢复了那副圣洁端庄的模样：“让你见笑了。”

　　南汀摇了摇头。

　　只求不要把她灭口。

　　“我在此次巡礼的人员名单上，加上了你的名字。”教皇用绯红的眼睛注视着她，眸底似有笑意。

　　“为什么？”南汀忍不住问。

　　“因为我想与你同行。”教皇说，“人类太无聊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空气陷入静默。

　　教皇慵懒地眨了眨左眼，坐姿再次变得不端正，一只长腿在桌子下悄悄勾住了南汀的腿：“只有这样，漫长的年月才有了少许趣味。”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南汀按住了教皇的膝盖，以今天下午搬石头的手劲。

　　教皇吃痛地轻吟：“人类的躯壳很脆弱，你……轻一点。”

　　“是你太弱了。”南汀实事求是地说，“果然，强大的施法者都是脆皮。”

　　教皇凝视着她的眼睛，轻笑着摇了摇头：“很遗憾，作为黑暗信徒，我也不会任何光明神术。”

　　南汀懵了：“那么在人类五国巡礼的时候，你该如何展示神迹？”

　　教皇唇角微翘，似笑似叹：“你过来。”

　　南汀站起身来，手抚桌案，把耳尖凑了过去。

　　“我们要……搞事情。”教皇清冷的呼吸拂过南汀的耳尖。

　　南汀下意识地躲了躲。

　　“什么…你居然，不愿意么。”教皇的红眸中闪过一丝疯狂，如优雅的暴君般勾住了她的脖颈，惩罚似地轻咬着她的耳尖。

　　南汀觉得有点痛，又有些舒服。

　　她诚实地发出了含糊不清的低吟：“住口啊……冕下，不、不会允许这样。”

　　教皇依言停住动作：“你说的是哪位冕下。”

　　“黑暗神冕下。”南汀在心底默默念起了祈祷词，她现在的兴趣还在黑暗神身上，无法容忍这个教皇放肆。

　　教皇红眸一凛：“那又如何。”

　　他的指背从南汀微尖的耳侧滑落，挑起她的下颌，仿佛即将吻上她的唇瓣。

　　而在教皇的身后，一对黑翼在虚空中张开。

　　黑袍黑发的神明踏着碎裂的空间，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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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 32

　　南汀碧绿的瞳孔里倒映出神明的身影。

　　如暗夜般幽冷的羽翼在祂的身后张开,长靴落地发出冷冽的足音。祂不加掩饰地走了过来，苍白修长的手指闲闲搭在教皇的肩上。

　　而教皇居然就停下了想要亲吻南汀的动作。

　　南汀抬眸，眸光在教皇和黑暗神的脸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离她远点。”黑暗神的声音低沉华丽,恍若质感上佳的天鹅绒。

　　教皇轻抬眉梢，狭长的红眸微微弯起：“或许我们该问问她的意思。”

　　两对昳丽绮艳的眼眸一同盯向了南汀。

　　南汀：“？”

　　“是这样，南汀。”教皇耐心解释，指背在南汀耳侧轻柔摩挲了两下，才不舍地移开,“冕下和我,你选择哪一个？”

　　要是南汀知道这两位是一个神，恐怕得吐槽一句“为什么怎么选都是你”。

　　但显然她现在还蒙在鼓里，便疑惑地歪了歪头。

　　“冕下，您就放任他在您面前，玩这种无聊的小游戏？”

　　黑暗神狭长泛红的眼尾微微抽动了下。

　　“……你不喜欢，对么。”

　　南汀点了点头。

　　“抱歉,”黑暗神走了过来，向南汀伸出一只手，“是我没有管束好我的信徒。”

　　说话间雕花地板上漫出触手状的阴影，将银发白袍的教皇捆绑起来，丢在了房间的角落。

　　黑暗神微微一笑，专注地凝视着南汀：“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南汀抓住黑暗神长袍的前襟,踮起脚在他的耳畔低语：“冕下,教皇毕竟是光明阵营的高层,现在对我们还有用……”

　　“你在为他求情。”黑暗神微抬眼睫,眸底划过一抹戏谑。

　　“……求情还不至于啦。”南汀继续咬耳朵，“只是觉得冕下您的伟大事业，不能被他耽误。”

　　黑暗神似有似无地浅叹一声,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少女的头顶。

　　这时，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压抑偏执的笑：“你全心全意信任的这位‘冕下’，内里其实比谁都要不堪，他根本就不想在剧情中活下……唔……”

　　黑影化为触手，堵住了教皇的嘴。

　　南汀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黑暗神一眼，发现他神情自若，便松了一口气：“冕下，我会为您找到一条生路。”

　　说着说着，少女的发梢耷拉下来，声音越来越小：“虽然我现在还很弱，但我每天都在训练，我会努力变强的！”

　　黑暗神微抿的唇角微微放松，如阳光之下霜雪消融。他将修长手指插/入南汀银白的发间，将她带入了宽阔清冷的怀抱里，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后背。

　　神明垂下幽暗的睫羽，眸底阴影倾覆。他略有些倦怠地将下颌抵在了南汀的头顶，将她抱得更紧。

　　教皇冷冷地注视着二人的动作，在心底同另一个“人格”交谈：‘我现在认为你说得对。’

　　黑暗神置之不理。

　　‘她是如此美好，我们不该觊觎。’

　　教皇的心声也变得有些低落。

　　怀抱着少女的神明，肩背微微一僵。

　　“你怎么了？”南汀的脸颊埋在法涅斯的胸口，此时微微抬起头，注视着他漂亮的下颌线。

　　黑暗神摇了摇头。

　　“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南汀本来想说“你想抱多久都可以”，但又觉得有些不够矜持，索性反手环住了神明劲瘦有力的腰。

　　‘我想和她睡觉。’黑暗神心声冷淡，‘这是来自兽性一侧的欲/望。’

　　‘你倒是诚实。’教皇轻嗤了一声，‘但你又做不出来伤害她的事。’

　　‘什么是喜欢？’黑暗神问。

　　‘你问自己这个问题，还指望得到答案？’教皇微哂。

　　“冕下，你好像有点走神。”南汀不允许黑暗神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微微仰起头，轻吻了一下他的喉结。

　　少女的唇瓣娇嫩而柔软，黑暗神的眼角无法克制地泛出了红晕。那些阴影化为的触手，也因为祂的失态，被教皇给挣脱了。

　　白袍的教皇理顺衣角的褶皱，缓步走到南汀的身侧，邀请似的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我的注意力全都在你身上。哪怕下一秒便要赴死，我也会先为你折一枝蔷薇。”

　　南汀注视着教皇那对比神明更疯狂的红眸。在这样的人眼里，时间本身也没有什么意义吧——他只会执着于所认定的事物。

　　黑暗神微微眯起眼睛。

　　“你错了。”

　　典雅华丽的声音在南汀的头顶响起，如掀开终章的大提琴：“纵然世界倾塌，神格破碎，也要让她活下去。”

　　“我无法苟同你的看法。”教皇慵懒地翘起唇角，“彼此相拥，即便是化为枯骨——也胜过天人永隔。”

　　‘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幼稚。’黑暗神毫不客气地在心底嘲讽。

　　‘彼此彼此。’教皇轻笑，‘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黑暗神微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

　　‘那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她。’教皇正待开口，却被黑暗神以冰冷的目光打断了。

　　‘只有我才能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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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 33

　　白袍如流水般沿着教皇利落的手腕线条垂下,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悬在半空，仿佛一位矜贵的青年在舞会时等候着淑女接受邀请。

　　南汀仍然搂着黑暗神的腰，甚至都没有多看教皇一眼。

　　黑暗神满意地翘起唇角,在南汀的耳边低语：“如果他还敢冒犯你，尽可以召唤我。”

　　教皇如霜刀般清冷的眉尾，无法抑制地轻挑了一下。

　　南汀在黑暗神的怀里点了点头：“你这就要走了吗？”

　　黑暗神微微弯起唇角：“在圣城待太久，会引起光明神的注意。”

　　南汀注视着神明颀长清冷的身影化为黑雾，在虚空中消散。

　　教皇却已经好整以暇地坐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抬起绮艳的红眸望向南汀：“一些神殿的文书需要整理，这就是你的工作。”

　　南汀点了点头，坐在了教皇的对面。

　　教皇单手戴上银链眼镜，另一只手翻开桌上的文件，捡起羽毛笔蘸向墨水，以流畅凌厉的笔触批阅起来。

　　很快,南汀面前便堆积了一叠教皇审批完的各式各样的文件。

　　里面甚至还有不少重要的文件，涉及高层人员变动、各个神佑国度的税收……都是些光明神殿的机密。

　　南汀：这是我能看的吗？！

　　不过又想到教皇本身就是个黑暗信徒，瞬间释然了。

　　南汀将文件分门别类地整理好，顺便用大脑记下了一些内容，或许对于日后与光明神殿抗衡有用处。

　　等到二人将所有的文件批改整理完之后，夜色已深。

　　“我送你回去。”教皇优雅起身,理平了白袍上的褶皱,整个人看起来圣洁而又端庄。

　　南汀并没有被他的外表给蒙骗。

　　“陛下,我自己会走？”

　　教皇神情自若地走到门边,为南汀拉开了门：“请。”

　　此时，恰有一位祭司从门口经过。南汀不好在人前对教皇太过不敬，只好点点头走了出去。

　　教皇不以为意地跟在她的身后。

　　清冷的流云拂过连接神殿与建筑的长桥,月光柔柔地洒下，照亮了少女的一头银发。她从容自若地走着，衣摆在微风中轻轻舞动，仿佛忘记了身后还跟着圣城的大Boss。

　　“冕下似乎很喜欢你。”教皇旁敲侧击，“同样作为祂的使徒，但祂显然更倾向于你。”

　　南汀回想起教皇被黑暗神绑起来丢到墙角那一幕，心底暗自同情，面上却不显：“祂并非倾向于我——我身为黑暗圣女，如果被冒犯，岂不是有损神殿的颜面。”

　　教皇低低地笑了一声，松软的银白色额发被星辰的光芒照亮，眼睫上仿佛也落着月光。

　　“祂就是倾向于你。”

　　南汀回眸盯他：“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教皇摊开修长匀称的双手，朝她微眨眼睛：“你想和疯子讲道理？”

　　“哪有人说自己是疯子的。”南汀轻嗤，这次却是和教皇并排走了，“你现在好歹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要轻易对刚认识的人这样说话嘛。”

　　教皇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圣女殿下。”

　　南汀拉长声音，戏谑般地朝教皇弯起眼睛：“变态——”

　　银发青年难以置信地歪了歪头，忽然愉快地翘起唇角：“你怼人的模样，也很可爱。”

　　南汀嫌弃地微蹙长眉：“你是抖m啊。”

　　教皇玫瑰色的瞳孔微微扩大，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没什么。”南汀忙说，“刚才说到哪了……嗯，你为什么会注意我？”

　　“冕下拜托我照顾好你。”教皇语气平静到近乎冷淡。

　　“拜托？”南汀敏锐地察觉了关键词，“黑暗神对你都是‘拜托’而不是‘命令’，果然你才是什么隐藏的大佬吧。”

　　教皇轻轻摇头，银白发梢在月光下拂过高挺的鼻梁：“等我处理好……自己身上的一些麻烦，就告诉你，好不好？”

　　居然是商量的语气。

　　南汀的眸光投向教皇完美无瑕的侧脸：“每个人都有隐私，我刚才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并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抱歉，陛下。”

　　“该道歉的是我。”教皇那禁欲清冷的声音也显得有些低哑，“对于之前对你的冒犯，我也要道歉。我承认，我是想让冕下吃醋。”

　　“为什么啊？”南汀有些不解，“祂吃醋对于你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教皇垂下银白纤长的睫羽，轻声：“……没有。”

　　沉默少顷，银发青年再次开口：“像祂那种比时间还久远的存在，对一切都兴致缺缺，以至于对生命的持续都失去了欲望。”

　　南汀惊讶地睁大眼睛：“可我认识的祂，是个很有趣的家伙。”

　　“也许吧。”教皇将眸光投向远处的流云，唇角拉出愉悦而疏懒的弧度，“作为信徒，我们要拯救祂，不是么？”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南汀抬眸看向身侧俊美的青年，“我不会让既定的结局成真的。”

　　风卷起银白柔软的发梢，星辰照亮她清冷的眉眼。

　　教皇含笑摇头，抬起手为她将发丝理顺。他的动作是如此自然，仿佛对她做过许多次，以至于让南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不仅如此，”他保持着笑意，“你也知道‘剧情’的事情，没错吧？”

　　南汀点头：“祂连这都告诉你了？”

　　教皇凑近了一些，在南汀的耳侧低声说：“……嗯，我是祂的‘心腹’。”

　　南汀白了他一眼，迅速移开视线：“冕下最信任的人……是我才对！嗯……应该吧？”

　　教皇没忍住，扶着她的肩膀笑出了声：“当然是你！”

　　南汀这才感到有些满意：“……你知道就好。”

　　说完之后，她抬眸看向教皇，却见银发青年眸光宠溺地凝视着她，似有蔷薇在眸底盛放。

　　南汀：！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教皇的神情清冷无辜，睫羽轻轻翕动了一下：“……你是指？”

　　南汀一时描述不出来，憋在心底难受得很，索性踩了教皇一脚。

　　洁白无暇的长靴表面顿时多了一个小小的脚印。

　　“踩够了没有。”教皇不以为意地从背后凑近她，声音典雅低沉如大提琴，“要不要再来两下？”

　　“无聊。”南汀转身就走。

　　教皇好整以暇地跟在她的身后：“让我们言归正传？”

　　前头飘来一声低低的“嗯”。

　　“还在生气啊。”教皇微弯眉眼，“那就不说了。”

　　关于黑暗神的事，南汀本来就关心得不行，现在这个可恶的教皇居然卖关子，那当然是

　　“我没有生气，你快说吧。”少女笑意盈盈地回眸。

　　“根据我对你的理解。”教皇愉快地勾起唇角，“你做出这样的表情，接下来就要搞事了。”

　　空气一霎间陷入死寂，南汀笑意未减：“……你观察我。”

　　教皇慵懒地轻叹：“身居此位，圣城中每个人的行为报告都会被送到我的桌上。”

　　南汀深呼吸了一下：“你很可以。”

　　教皇没能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谢谢？”

　　“你这家伙，有时候比冕下还难缠啊。”南汀有些郁闷。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对我的夸奖？”教皇眼睫微撩，眼尾狭长勾人，“实话告诉你吧，冕下根本就没打算改变剧情。”

　　南汀难以置信地睁大碧绿的眼眸：“可祂还在支持我收集圣器碎片……”

　　“祂认为和你一起做这件事很有趣。”

　　教皇垂下睫羽，绯红眸中尽是阴翳。

　　“这算什么？”南汀笑了，“我不相信你说的。”

　　“那么，”教皇摊开双手，“我就说到这里。”

　　二人已经来到宿舍附近的空中花园，成簇的花朵在夜幕中安谧盛放，银发青年的身影消失在花影之后。

　　“等等——！”南汀终究无法容忍那一丝可能成真，她快步追了过去，抓住了银发美人的一截衣角，“为什么祂不想存在下去？”

　　教皇微微侧过半张脸。月光被花影滤下，华丽的光束照亮了他的眼睫。

　　“掌管着‘死亡’神职的祂，却无法真正死去，这难道不是一种诅咒吗？”

　　南汀愣在了原地：“这是人类所求不得的……”

　　教皇轻轻闭上眼睛：“在‘光明’诞生之前，祂便已经存在了。历经冰冷孤寂的岁月，心理憋出问题也是正常的。”

　　‘别说了。’黑暗神的声音在教皇的心底响起，‘我当初分割出去的，不就是你这还在努力求生的部分么。你救不了我，世界终将与我一同落幕。她也会……被送回原本的世界。’

　　‘我救不了，’教皇在月光下微勾唇角，‘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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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 34

　　“别相信他的话。”

　　教皇离开之后,在月光也无法照透的藤蔓花影中，黑袍神明颀长的身影缓缓浮现。

　　祂神情安闲，像拈起一朵白玫瑰般,温柔而有力地握住了少女的手。

　　月光被攀附在花架上的深幽藤蔓切断，在二人之间形成对比极强的光影。

　　南汀的指尖轻颤了一下。微弱朦胧的柔光落在她有着淡青色血管的手腕上，指尖处却沉入阴影。

　　她什么都没有说，微微踮起脚，用另一只手臂勾住了法涅斯的脖颈,将脸颊埋在他的怀里。

　　十指相扣的两只手垂落在身侧,法涅斯的指尖也轻颤了一下。

　　“南汀……”他低低地开口。

　　“教皇的话毫无证据，我不信。”她仰起脸，眼眸清澈地注视着他。

　　黑暗神的喉结悄无声息地滚动了一下。

　　“别说话。”她用白皙娇嫩的手心捂住了他的薄唇，“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神明任由圣女捂着他的唇瓣，安静地点了点头。

　　“很好。”南汀微弯唇角，“神明想来不会做出毁约的事情吧？”

　　她松开捂住他薄唇的手,两只手捧起他的手放在胸前的位置：“你可不能耍赖。”

　　黑暗神含笑摇了摇头，低头吻过她的眼角。

　　“我会陪你走到最后。”他轻声说。

　　南汀意识到此时不能要求太多，感化黑暗神这种家伙要慢慢来，得到这样的承诺就不错了——以至于忽略了这话语本身的，过于暧/昧的氛围。

　　她开心地搂住了神明的脖颈，整个人双脚离地,扑在了他的身上。

　　法涅斯的眼尾泛起红晕,他垂下双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腰,她便只能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同他紧紧贴合着。

　　南汀的耳尖有些发烫，她凑到黑暗神的耳边轻声说：“冕下，这里是公共场合……快放开我。”

　　黑暗神轻笑一声,周遭阴影化作幽暗帘幕，将花架下的黑暗织得更深。

　　南汀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氛围有些不对劲。

　　“您……”

　　“我并不是光明神那种禁欲的家伙。”黑暗神从背后轻抚她的发梢，眸色在幽影中显得晦暗不明，“我想你也了解这一点。”

　　南汀感到有些不自在，想要从他的怀中挣开。刚才抱他的时候太激动，双腿还扒拉在他劲瘦的腰上……真是糟糕。

　　她悄悄瞥了他一眼：“……至少别在这里。”

　　黑暗神垂下睫羽，狭长的眼尾绮艳华美：“我并不是想和你……”

　　南汀控诉般地盯他：“你说谎！你明明想！”

　　神明深玫瑰色的瞳孔微微扩大，他微抿唇角，无奈地喊她的名字：“……南汀。”

　　“我都感觉到了。”她抬起双手捧起了他的脸颊，“……诶，你的脸好烫。”

　　黑暗神压下眸底的暗涌，低低地开口说道：“为什么只有在你身边，会这么轻易地……被挑起那不堪的一面。”

　　法涅斯清冷的唇息拂过耳尖，南汀微微偏头躲了下，小声说道：“……那就一直在我身边啊。”

　　神明掀起长睫，一对猩红的眼睛撞入她的眼底。

　　“你刚刚说什么。”他环住她腰肢的那只手骤然收紧，“……再说一遍。”

　　南汀吃痛地轻吟了一声。

　　“你让我说我就说么？”

　　“……我想再听一遍。”黑暗神的声音染上了近乎喑哑的祈求。

　　南汀摇头。

　　是要拯救祂没错，可这并不意味着要惯着祂。

　　黑暗神一贯清冷平静的呼吸微微急促，他注视着少女清莹如玉的碧眸，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之后，单手捧起她的脸颊。

　　吻了上去。

　　唇瓣贴合的时候，南汀感到幽暗的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炸开了。

　　夜晚的微风拂过花丛，那些闭合的花朵几乎在一瞬间盛放。

　　银月与星辰的光芒也变得柔和，它们高居天宇，遥遥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

　　死亡与新生，仇恨与爱意，兴衰与变迁，还有一对相拥而吻的……该怎么称呼他们呢？

　　南汀清醒已所剩无几的意识，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一个小人在心底对她说，你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你不该这么主动。你看，你的舌尖已经深入他的薄唇，攫取着那甘美的汁液，撩动着他心底那深埋在淤泥下的想法……你不该这么不矜持，更不该将时间花在一个自甘堕落的家伙身上。更何况不主动便不会受伤，没有开始便不会有失落的苦楚。

　　另一个小人告诉她，去他的理智，她现在只想吻他。

　　吻得天昏地暗，南汀将唇瓣微微移开，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抬起眼睫的时候，她发现神明也在凝视着她。

　　“专心。”他声音低哑，扳正她的脸颊。

　　再一次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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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 35

　　“你们……”

　　金发圣女误入幽暗花藤下,圣洁无暇的神情显得有些崩坏。

　　梅尔薇尔抬起纤白的手指，掩住微微张开的唇瓣。清透澄澈的琥珀色的眼睛，却盯着花下的一对身影不放。

　　南汀捧着一个不知名男人的脸,微微踮起脚，唇瓣贴合着唇瓣，银发和黑发在风中勾连。

　　梅尔薇尔的视线凝滞在半空，祂轻咳了一声：“……南汀。”

　　南汀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用舌尖调皮地微勾了一下法涅斯的唇瓣,便打算回头。

　　神明玫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他反手紧扣住她的后脑，骨节分明的手指从月光般的发丝间探出，以一种进攻性的姿态亲吻着她。

　　梅尔薇尔睁大了眼睛，此时祂已经脑补了一系列事件：“南汀，你是不是被这只黑暗生物劫持了？！”

　　“唔……”南汀想要解释，黑暗神却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如果说刚才他的吻是和她有来有回,互相试探。那么现在

　　将她紧扣在怀中的黑发男人，则是以一种热烈的、充满诱/惑的、不容置疑的态度亲吻着她。

　　他不容许她拒绝，不给她留下任何余地，甚至不允许她抬眸看向其他人。

　　犹如潮水没顶，末日降临，她早已无处可逃。只能任凭黑暗侵袭着灵魂,在惊涛骇浪之中维系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南汀被吻得晕晕乎乎,双臂下意识将黑暗神的颀长的身躯绞得更紧。

　　“放、开、她。”梅尔薇尔的声音有种异乎寻常的低沉。

　　原本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的空灵声音,此刻阴郁嘶哑得有些可怕。

　　南汀一个激灵,双手连忙朝法涅斯的胸前推，想从他的桎梏下逃离。

　　——现在还不能刺激光明神，如果祂破除封印觉醒了记忆,她拯救黑暗神的计划就更难实现了。

　　想到这里，南汀不由有些郁闷。

　　法涅斯这个家伙自己都不在意！他大概是处于那种“覆亡之前先亲吻你”的心态吧。虽然心底是被这该死的浪漫打动了一点——只有一点点，但她可不会和他一起疯。

　　察觉到她强烈的抗拒，法涅斯没有再强迫，而是顺从地任她推开，微微低着头站在了更深的阴影里。深黑微乱的发梢从猩红眼瞳两侧垂下，勾勒出绝美的脸颊线条。有一缕还绕过高挺的鼻梁，沿着暗玫瑰色薄唇的边缘，落在了微敞领口处的锁骨上。

　　梅尔薇尔此时已经跑过来牵住了南汀的手，挡在了她面前，冷冷地盯着站在阴影中的男人。

　　法涅斯的唇角漫不经心地勾起：“你要以光明的名义审判我么？”

　　“不，”梅尔薇尔金眸微眯，神圣的光芒在祂的掌心成型，“我要杀了你。”

　　“很遗憾，”黑暗神含笑摊开双手，“就算我会死，也不是在这里。”

　　他旋即抬起长睫，瞳眸艳丽至极，仿佛盛开着千万朵蔷薇，就这么注视着梅尔薇尔未能挡住的一截银白发梢。

　　“晚安。”他轻声说，“我们明天见，我的小玫瑰。”

　　这样轻佻的语气无疑再次激怒了梅尔薇尔，祂白皙纤长的手指猛地攥紧，掌心的圣光化作锋锐的长矛，向黑袍神明的面门飞去！

　　金色的长矛穿透法涅斯的脸颊，却只是击散了一团深暗的浓雾，本体早已不知去向。

　　梅尔薇尔眯起眼睛：“不是一般的恶魔。”

　　祂没有贸然追击，而是回过头来，怜惜地握住了南汀的双手：“你有没有事？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汀摇了摇头，却也不好直言黑暗神的身份：“……谢谢你，圣女殿下。”

　　梅尔薇尔展颜一笑：“我会亲自调查这件事。这段时间，我陪你一起上下课和用餐。”

　　南汀的瞳孔微微扩大。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被梅尔薇尔盯得紧。就连每次协助教皇处理完文件，晚上回去的时候，也是光明圣女亲自来接。

　　南汀有几次想要委婉推辞，却被梅尔薇尔以强硬的姿态截断了话头。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南汀和光明神殿的教皇与圣女，都变得愈发熟稔起来。

　　——尤其是那个教皇。

　　在黑暗神的面前，南汀打心底里是不敢那么放肆的，最多也就是撒撒娇或者小作一下。毕竟，黑暗神的邪神名声在外，她还是有点怕被他埋了的。

　　但在教皇的面前就没那么顾忌。

　　二人的相处模式，从一开始的南汀替教皇整理文件，变成了南汀倚在高背椅里，指挥着教皇给她端茶倒水。

　　——欺负起这家伙，南汀是一点都不心疼。

　　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丝毫不快，反而甘之如饴。工作日他会亲手为她泡各种花果茶，周末还会开一瓶红酒和她一起喝。

　　银发少女摇晃着酒杯，眼尾已经泛上清浅红晕。

　　教皇站在她的身侧，微微俯下身来，将线条分明手腕撑在了高背椅的扶手上。

　　南汀警觉地盯着他：“别打我的主意，我有喜欢的人了。”

　　教皇眉梢微动，忽然愉悦地笑了起来。

　　青年身上淡淡的蔷薇香气，氤氲在清冷夜色里。

　　南汀别过脸去：“我是在拒绝你，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教皇垂下狭长绮艳的眉眼，唇畔似有笑弧：“我能有幸知道你喜欢的是谁吗？”

　　“当然，”南汀弯起眼睛，想起了某个有段时间没见面的神明，“你过来一点，我小声告诉你，不能让他听见。”

　　教皇依言低下头，将戴着华丽金色坠饰的耳垂，轻柔送到少女的唇边。

　　“啊，忘了——”南汀忽然眯起眼睛，“祂告诉我，在圣城里不能提起祂的真名。”

　　“那我知道是哪一位了。”

　　教皇的眸底漾开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但是别等w早点睡感谢在2021-02-2800:35:28~2021-03-0121:2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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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 36

　　“期末会有一场比赛？”南汀竖起了耳朵,“奖励还是光明圣杖？”

　　兰登双手抱臂，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光明圣杖属于神殿。比赛的获胜者，仅仅得到了持有圣杖的荣耀。若是做出对神殿不利的行为,日后还有可能被收回。”

　　骑士院的学徒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在一片嘈杂之中，南汀陷入了沉思。

　　在原书中，光明圣杖其实就是流落人世的“太阳权杖”。它的能力与“月之权杖”相辅相成，又因为是完整的而显得更强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剧情中光明圣女将在比赛中获胜,获得持有“太阳权杖”的荣耀。

　　南汀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和梅尔薇尔相处的很好,但她始终记得二人属于不同的阵营。如果一定要她选择，她毫无疑问会站在黑暗神这边，而不是光明神。

　　而“太阳权杖”，她势在必得。

　　绝对不能让它落在光明圣女的手里。

　　南汀迅速地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这小半年来的训练成果。

　　用兰登的话来说，她已经成了一位合格的骑士，可以等待着被君主册封了。

　　“我不需要一位君主。”当时她轻笑着说,“我的这把剑只为吾神而战。”

　　当时兰登还在夸赞她的虔诚，却不知道少女口中的“吾神”指的是黑暗。

　　除了学到的骑士战斗技巧之外，她还辅修了救疗院、灵修院等不同学院的光明神术。虽然不够精通，但胜在全面，可以在战斗中起辅助作用。

　　下课之后，南汀照例来到了教皇的房间。

　　白袍教皇坐姿端正,手中的羽毛笔在纸上沙沙落笔。

　　“我想赢。”南汀开门见山地说。

　　教皇抬眸看她：“想要光明圣杖？我可以直接给你。”

　　南汀摇了摇头：“这不合规矩。”

　　沉默片刻,她轻声说道：“有几个光明神术施法上的问题,想向您请教。”

　　披了一层教皇皮的黑暗神：“……”

　　好在光明和黑暗法术,到了“规则”的层次都是互通的。法涅斯像解术式一样强行解出了答案，回答了南汀的疑惑。

　　“为什么想赢？”他站在她身后低低耳语，“身为教皇,我有权将想要的东西都给你。”

　　银发少女轻笑：“我想让祂看看我的决心。”

　　比赛当日，银白的雪花从天穹飘落，光明神术阵将飞雪隔绝在外，便更显得圣城像一颗漂亮到近乎梦幻的玻璃球。

　　祭司将一套圣光卡牌洗乱，给每个学徒都发了一张。

　　南汀将牌面翻转过来。

　　上面画着放射状的光线和天秤，花色为金色上弦月。

　　一位苦修院的学徒遥遥地将目光投了过来。他身穿打补丁的亚麻长袍，赤着脚，瞎了一只眼睛。

　　看到南汀之后，苦修学徒抬起一只长满茧的苍白枯瘦的手，将他的牌面也翻转了过来。

　　图案与南汀的卡牌相同，但花色却是银色下弦月。

　　南汀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意识到这次的对手应该就是那家伙了。

　　教皇端坐于高台之上，在他的身侧坐了一排身形臃肿的红衣主教，更显得教皇的银发白袍素净庄严，犹如一颗明亮的星辰。

　　“在神诞之年到来之际，神明将选择一位使徒持有圣杖。”教皇微扬长眉，语气疏离而冷淡，“而祂总会眷顾胜者。”

　　南汀总觉得，教皇那对绯红的眼睛正越过人潮注视着她。但一晃神，却又难以确定是不是错觉。

　　教皇微微抬起一只手，圣洁清冷的袍袖沿手腕迤逦而下，露出修长优美的手臂线条。

　　“开始吧，神可没有那么多耐心听我废话——”

　　第一组学徒开始战斗。南汀认真观察，揣摩着他们的招式。

　　很快，骑士学徒被灵修学徒用“放风筝”的身法给耗尽了体力，又吃了一记精神攻击，不敌瘫倒在场地的边缘，被修女拖下去治疗了。

　　“嗯，要注意节省体力……”南汀总结着经验。

　　很快便轮到了她。

　　上场的时候，南汀终于确定，教皇的确在注视着她。

　　她微微一笑，朝银发青年眨了下眼睛，大大方方地走上台。

　　苦修院的学徒已经等在了对面。

　　看着南汀站好之后，他居然直接闭上了眼睛，单足站立，布满疤痕的肌肉既放松又紧绷。

　　南汀没见过这样的套路，心下不由更警惕了三分。

　　她握紧了长剑和盾牌，短暂地吟唱了几句，用圣光系的附魔使二者变得更加锋利和坚固。

　　银发少女肆意扬眉，湛碧眸光锋利。

　　“我要进攻了！”

　　苦修学徒微微一笑，身形扭动，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南汀袭来！

　　南汀并没有格挡，而是微侧身体，一剑刺了出去！

　　苦修学徒的手爪划破了南汀的衣衫，带出丝丝血痕，而南汀的剑也指向了对方的咽喉。

　　“你输了。”少女弯起唇角，鲜血沿着她胳臂处的纯白衣袍滴落，很快便将袍袖染红。

　　看台上，教皇的瞳孔微微缩紧。他想起身，却还是按捺住了，挥手招呼高阶祭司赶过去为南汀治疗。

　　……

　　一连战斗了十几场，哪怕有祭司和修女治疗，也磕了不少恢复体力的药剂，南汀还是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少女纯白的衣衫，也遍布撕碎的布片，皮肤的表面还泛着刚生出新肉的粉红色。但她的眼眸依旧坚定而锋利，像一把出鞘的长剑。

　　最后要对决的是光明圣女。

　　南汀有些紧张，掌心微微泛出冷汗。

　　一件清冷的白袍披在了她的肩头。

　　南汀回眸。

　　空旷的休息室里，祭司和修女皆已散去。

　　教皇身穿勾勒出宽肩窄腰的高领内衬，竟是脱掉了他自己的长袍披在了她身上。

　　“这样一来，别人会知道我们的关系非同寻常……”南汀想把衣袍脱掉，却被银发青年抬手按住了双肩。

　　南汀话中的关系，指的是“大家都是黑暗信徒”。但教皇显然理解得不一样。

　　他清冷端丽的眉眼间漾出笑意，垂眸凝视着她：“我不介意他们知道。”

第37章 chapter 37

　　南汀到底没换上教皇的长袍,而是找了一件修女的黑袍套在了身上。

　　她回去的时候，光明圣女已经端立于高台上。

　　从仰视的角度看，金发圣女的面颜愈发纯净无暇。她身穿整洁华丽的白金色法袍,背后是被灿金色神术阵隔断的风雪。

　　梅尔薇尔之前的战斗，南汀也观战过。祂瞬发出金色的圣光，只用一招就秒掉了敌人——当然，使用的是昏睡类型的神术。

　　走上看台之前，南汀放弃了沉重的盾牌和长剑,而是换成了一把轻巧的匕首。

　　——在骑士院的课程中,兰登也教授过近身刺杀的技巧。

　　银发少女右手握紧匕首，左手的手腕微微翻转，摆出了施法手势，缓步走上高台。

　　梅尔薇尔看到登台的是南汀，愉快地弯起了灿金色的眸子。

　　“我很欣慰，能和我战斗的是你。作为对你的尊重,我不会手下留情。”

　　南汀微微一笑，明艳眉眼微掀：“我也是，殿下。”

　　看台下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声。磕“太阳”和“月亮”CP的学徒们，此时都伸着脖子不忍错过二人间的任何互动——金发圣女和银发少女仅仅站在那里，就美得像一幅画，更别提还有漫天的飞雪作为背景。

　　“她进攻了她进攻了！”一位学徒盯着南汀激动道,“圣女殿下会怎么还击呢？”

　　“光明神在上,”另外一位学徒瞪大了眼睛,“她竟然和圣女殿下打得有来有回！”

　　“圣女殿下是不是放水了？”

　　“怎么可能！我们骑士院没人能打得过她,在圣女殿下手里撑个几十招也正常吧。”

　　“什么？她竟然撑了这么久！”

　　……

　　南汀站在看台的边缘，手执匕首挡在身前。另一只手微微翻转，朝自己身上施放了一个治愈神术,恢复了巅峰时的肉/体状态。

　　但她的法力已经彻底干涸，这样下去，被梅尔薇尔击败只是时间问题。

　　“该结束了。”光明圣女的身后张开了一对圣洁的光辉羽翼，缓缓浮到半空，“你败局已定，我不想再拖下去让你受苦。”

　　南汀微弯唇角。

　　不愧是光明神啊……说这种话的时候倒是很有波ss的气质呢。

　　一支支威力不强，但来势凶猛的圣光箭落了下来，袭向了南汀！

　　南汀身形微动，一边躲避一边朝梅尔薇尔接近。圣光箭划破了她的衣衫，少女高高跃起，作势欲用匕首攻击，实则朝梅尔薇尔眨了下眼睛。

　　——“魅惑”！

　　虽然“魅惑”属于黑暗系的法术，但使用的纯粹是人类的精神力，无法被侦测黑暗的神术阵鉴别。

　　而且，效果也由对方对你的好感度而决定。

　　梅尔薇尔的瞳孔微微扩大。

　　在一瞬间，祂仿佛做了一场梦。

　　准确地来说，是时间线的另外一种可能。

　　在那个完全不同的时间线

　　来自异界的灵魂成为了祂的圣女。

　　她跪坐在神龛前向祂祈祷，金发圣洁，碧眸清澈。

　　她总是口出狂言，总是不甘安定，拥有着无尽的活力和愿望。

　　像一朵肆意盛开的金色鸢尾。

　　早晨，她用毛巾蘸起清水，擦拭着祂的神像。

　　“你的神像雕得不错……”毛巾抚过祂的眉眼，温柔而细致，“你是真的长这个模样，抑或这是世人对你的想象？”

　　“神殿为什么不允许圣女谈恋爱呢？凭什么我就要全心全意的信仰你？哼，我穿到异界难道是来做苦行僧的吗~”

　　“我特别容易产生逆反心理，他们不让我谈恋爱，我偏要谈！对象还要是他们虔诚信仰的神。”

　　“想想看吧，他们在祈祷，而我躺在神的床上，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吗？顿时觉得之前受到的排挤和委屈，不值一提了呢！”

　　梅尔维尔忍无可忍。

　　终于有一天，祂回应了她的话语。

　　“昨晚我梦到你了~”晨祷的时候，别人在念祈祷词，她却在和祂说着悄悄话。

　　“你没有。”冷淡空灵的声音在少女的脑海中响起，恍如竖琴清雅的韵律。

　　南汀：！

　　她猛然抬起头，碧绿的眼眸睁大，看向了高高在上的神像。

　　而一贯端庄平静，无喜无悲的神像，仿佛在对着她笑。

　　‘我看错了？’南汀歪了歪头，‘还是听错了？不行，祈祷完得回去补觉。’

　　这次，在梦中她真的见到了神明。

　　“虽然你是个美人，”南汀盯着俊美的金发青年，“但这里是我的梦。你说你是光明神，我就信啊。”

　　圣洁清冷的神明端立于金色的迷雾当中。

　　身披纯白法袍的神明一步步走向她，金色的长发搭在洁白无瑕的羽翼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微卷的金发拂过绝美的脸颊，灿金神眸宁静无波，浅红唇瓣泛着温和笑意。

　　“我不是人。”祂说。

　　南汀不以为意地走过去，抱住了神明的脖颈。

　　“不管你是天使，神明还是别的什么——这是我的梦，是我把你创造出来的，你就要服从我。”

　　“……嗯。”迟疑片刻，祂答道。

　　“那你吻我。”她抬眸看祂，眸底划过一抹戏谑。

　　光明神的瞳孔微微扩大：“……想都别想。”

　　“拜托了，”南汀握住了金发青年的手，“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做春/梦，你就满足我吧，我不会要更多的。”

　　看到祂眼底还有迟疑，她扯住了祂的衣领：“否则，我就强迫你。这只是梦而已，不会违背神殿的禁令的。”

　　光明神的眼尾泛出红晕，坚决地推开了她，飞快地在她的梦境中消失。

　　醒来的时候，南汀早已不记得一切。

　　但从这以后，神明开始回应她的祈祷了。

　　她每天向祂表白，每天都被祂拒绝。

　　但她从未气馁，骚/话比祈祷词还花样百出。

　　终于，她实现了她那逆反心理产生的愿望。

　　光明神为了她走下神坛，降临了化身陪在她身边。

　　可这个时候，她似乎觉得计划已经得逞，对祂冷淡了不少。

　　——其实，是想让祂也能主动一下。

　　光明神搞不懂人类的想法，以为她讨厌祂，便再次回归了神座，对她不闻不问。

　　直到黑暗的邪神在世间复苏

　　她被邪神掳走，为了求生诱/惑了邪神，住进了祂的神宫之中。

　　光明神从未感到醋意如此在胸中燃烧——她为什么不向祂祈祷？

　　祂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将她从深渊中救了出来。

　　而看到受伤的祂，她终究不忍将祂抛下，收集了月之权杖的碎片和太阳权杖，为祂击败了死敌黑暗神。

　　在此之后，祂彻底抛下了曾经的高冷和矜持，开始狂热地追求她。

　　梦境戛然而止。

　　“是一场梦啊。”梅尔薇尔低声喃喃，灿金眸光有一瞬的恍惚。

　　这时，银发少女已经搂住了祂的腰，将祂从半空扯下，骑在祂的身上，用匕首对准了祂的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不是真实的经过，而是时间线的另一种可能，或者说是本应发生的原剧情感谢在2021-03-0203:26:28~2021-03-0221:1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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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chapter 38

　　“你输了,圣女殿下。”

　　南汀尚不知道梅尔薇尔所经历幻象的内容。因此她姿势利落地手执匕首，抵在金发圣女的咽喉前，湛碧的眼眸宁静如一潭深湖。

　　梅尔薇尔的唇瓣轻颤了一下：“是,我输了……输得彻底。”

　　南汀一怔。

　　金发圣女那如秋日森林般纯净的眼睛，此时盈满了深彻的哀伤。

　　对于神明而言……时间线上的可能，即为真实。

　　祂无疑相当于亲身经历了一遍。

　　被她搂住脖颈，耳畔呢喃细语；

　　被她擦拭神像，温柔抚过眼角；

　　被她日夜追求,冰冷外壳消融；

　　被她无情抛下,为她走下神坛……

　　梅尔薇尔握住了南汀的手腕，轻柔地将她推开，缓缓站了起来。

　　祂理顺白袍的褶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台。

　　“你获得了胜利。”教皇含笑走上高台，握住南汀的手腕高高举起，“持有圣杖的荣耀,将加诸汝身。”

　　台下有欢呼，也有质疑。

　　“你们谁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圣女殿下不是开大了么，怎么忽然就一转攻势了？”

　　“好迷惑啊，她是不是作弊了？怎么可能有人是圣女殿下的对手？”

　　“教皇陛下都没说有问题，你们就是操心得太多了。”

　　“她刚刚使用的是精神系的神术，好像是高阶……”

　　南汀却有些失神。

　　听到教皇宣布结束之后,她飞快地拨开人潮,朝圣女削瘦孤寂的背影追去。

　　“殿下！你……”

　　南汀从身后握住了梅尔薇尔的手腕。

　　虽然也对光明神有着些许关心,但南汀从未后悔。

　　对于她而言,黑暗神不只是信仰的神祇，而是……想要拯救，想要维护,想要交托心意的存在。

　　而光明神则是敌人。

　　梅尔薇尔苦笑了一声，近似于慢动作地回过头来。

　　二人此时已经来到了神术阵的庇佑之外。纷乱的飞雪点染在金发圣女的眼角，在狭长嫣红的眼尾轻轻消融，恍若纯净无暇的泪滴。

　　“我没有生气……”祂喃喃着，“我做了一场梦，关于你。”

　　南汀微怔了一下：“对不起……”

　　——她还以为，梅尔薇尔指的是“魅惑”的事情。

　　金发神明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不容置疑地拉着她在风雪中穿行：“你跟我来。”

　　“我、我们要去哪里？”南汀有些吃力地跟上梅尔薇尔的步伐——刚结束战斗，她的体力还没有恢复多少。

　　重重飞雪遮掩巍峨神殿，苍白的尖顶隐没于迷蒙雪雾中。凛风从空寂的天穹拂过，拨动绵密雪帘，织出一条条迷离冷清的薄纱丝带。

　　梅尔薇尔就这么拉着南汀的手，在风雪中一路前行。她的金发被风撩动，俨然是这漫天死寂苍白中唯一耀眼的色彩。

　　跑着跑着，南汀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

　　这条路虽然她没见过，但隐约感觉好像走过一次！

　　终点印证了南汀的熟悉感。

　　——这里是伊桑曾经关过她的地牢。

　　梅尔薇尔微微抬手，厚重的牢门便在二人面前升起，甚至不需要使用沉重的铰链。

　　“你……”南汀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金发圣女。

　　梅尔薇尔露出了圣洁温柔的微笑。

　　南汀顿觉不妙，下意识地就想后退。

　　但圣光已经封死了她的退路。梅尔薇尔轻柔地牵起南汀的手，将因为体力透支而无力反抗的银发少女，带入了牢笼之中。

　　祂缓缓解下发间的缎带，扳住南汀的肩膀，将她按在了墙上。

　　“唔……”冰冷的墙壁让南汀发出轻吟，“殿下，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梅尔薇尔没有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用缎带将南汀的双手束缚在身后。

　　“疼……”南汀的眼泪都要渗出来了。

　　战斗时受再重的伤，她都没有吱过一声。但现在……为什么这么难受。

　　金色的缎带紧紧束缚住少女白皙娇嫩的手腕，轻易便在她的肌肤上留下红痕。

　　南汀微微侧眸，用眼神质问着梅尔薇尔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映入她眼帘的，却不是那位美貌的金发少女了。

　　身披白金色法袍的俊美神明，正垂下狭长金眸，悲悯地注视着她。

　　祂身形高大，她只能看到他法袍领口繁复精致的金色花纹。

　　梅尔维尔的喉结危险地滚动了一下。

　　“我们谈谈吧。”

　　南汀反驳：“把我绑起来，这就是您谈话的方式？——光明神冕下。”

　　“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梅尔维尔淡淡一笑，“但我并非在请求你的批准。”

　　南汀正想说话，清冷修长的手指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宽阔圣洁的怀抱从背后覆了上来，带着冷淡的松木香。

　　“唔……”她挣扎着，却因为动作被更紧地束缚在神明和地牢的墙壁之间。

　　“你听我说就好。”梅尔维尔垂眸凝视着少女的侧脸，“你是法涅斯的人，不错吧？”

　　“唔！”南汀愤恨地想要开口，却差点被祂将手指伸进去。

　　她连忙闭上嘴，碧绿的眼眸都阴沉了不少。

　　“看来是了。”梅尔维尔的语调冷淡至极，犹如极北永冻的冰海。但在苍凉冰冷的海面下，却暗潮汹涌。

　　“……你本该是我的圣女。”梅尔维尔将薄唇凑到南汀耳边，若即若离地呓语，“但现在还不晚……今夜，黑暗圣女将死在地牢里，光明圣女将在第二天早上，与拂晓的星辰一同诞生。”

　　南汀瞳孔骤缩，挣扎得愈发剧烈。

　　“在质问我为什么？”光明神垂下浓密的金色睫羽，琥珀般的眸底尽是阴翳，“我讨厌你身上……黑暗的气息。一想到祂也曾这么拥抱着你，我的内心便仿佛被火焰点燃。”

　　“这火焰灼烧着我，让我无比后悔没能早点抓住你……”神明撕碎圣洁的面具，状若疯狂地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会终结祂漫长的生命，驱散世间的一切黑暗。”

　　“而你只属于我。”祂轻柔而不容置疑地，抚摸着她线条优美的下颌。

　　南汀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吾神——祂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光明神灿金色的眼瞳骤然缩起，祂强制地扳过她的脸颊，使她转过身来，脊背和被缚的双手紧贴着寒冷滑腻的墙角：“现在，我才是你的神。”

　　南汀白了祂一眼：“……做梦。”

　　“是梦又怎么样？”光明神眯起眼睛，“吾所认定之事，即为真实。”

　　祂颀长的身躯微微前倾，绸缎般圣洁柔软的金发落在她的肩上。而那对明亮的眼眸，狂热如光辉的太阳。

　　——并非纯净的暖阳，而是落日时分，熠熠燃烧的余晖。

　　“你体内的黑暗气息还真是讨厌。”光明神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南汀的后颈，“不如，现在就开始净化——睡吧，我的圣女，第二天一早你将忘记一切。”

　　——“祂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银发少女固执地坚持道。

　　光明神敛下眉眼，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祂对世间的一切都兴致缺缺，哪怕是生命亦然。”

　　南汀忽然笑了。她银白的眼睫微掀，眸底是梅尔维尔从未见过的光彩——似期待达成，似终偿所愿。

　　“若我能杀死祂，解除祂的诅咒与枷锁，或许祂还要感谢我。”光明神垂下长睫，认真地凝视南汀的脸颊，以至于未曾察觉周遭越发幽暗的氛围，“——这样可悲的家伙对你的兴趣又能持续多久。”

　　“真遗憾，”黑袍神明降临在密闭的监牢中，漆黑羽翼掀动幽冷气流，“我现在认为该死的是你。”

　　伴随着法涅斯的话语，一条条黑暗的锁链从阴影中升起，捆住了光明神的腰肢和手腕，将祂从南汀的身边扯到了一旁。

　　而黑暗神出现在空缺之处，将南汀单手抱进怀中。

　　祂面带戏谑地注视着刚从锁链中挣脱的光明神，后者的金发微微凌乱，白袍也沾染了深渊的污秽。

　　“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

　　黑暗神垂下一只羽翼，裹住了银发少女柔软的身躯。祂垂下鸦黑浓密的长睫，玫瑰色的眼眸近乎温柔地注视着她的侧脸。

　　“我对她的兴趣还能持续很久很久，久到你的生命终结，我还能像刚认识她一样，为她的好奇心、坚定的自我、微小的怪癖、笑起来嘴角的弧度——而倾慕。”

　　光明神灿金的神眸渐渐扭曲。

　　在祂的背后，陡然生出十二对光辉圣洁的虚幻羽翼。

　　——“放开她，和我打。”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神都以为自己是正宫(／‵口′)／~╧╧感谢在2021-03-0221:12:59~2021-03-0319:2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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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 39

　　伴随着光明神话音的落下,阴暗的地牢中景致骤变。

　　上方的砖石仿佛在一瞬间破碎，夺目强光倾洒而下。在辉耀的光芒之后，隐约是恢弘华美的神国,天使在纯白殿宇间逡巡,浮岛之上圣光缭绕。

　　南汀微微眯起眼睛。黑暗神羽翼轻颤,为她遮住这令人盲目的光辉。

　　梅尔维尔冷哼一声,微微抬起一只手,指向了黑暗神远离南汀的那半边身躯。

　　神国之中,天使们齐齐弯弓搭箭,一支支利箭如流星般划破层层空间，追寻着虚幻的联系，直指向地牢之中的黑暗神！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法涅斯将薄唇抵在南汀的耳尖，轻柔耳语，“教皇会替我照顾你。”

　　“你在说什么啊！”南汀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我不需要谁来照顾,我在意的只有你。”

　　情急之时，她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话音落下便立即红了耳尖。

　　话虽如此，但黑暗神将她丢向牢笼外的时候，她并没有反抗——神明的战场，她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

　　神明的黑翼缓缓展开，如漆黑的夜幕般优雅华美。祂缓缓升到半空，最后看了南汀一眼。

　　狭长的眼尾微微泛红，靡丽的蔷薇在眸底盛放。法涅斯注视着祂的圣女，认真地、缓慢地点了下头。

　　“我会回来照顾你。”

　　无边的光箭落了下来，划破神明堕落的羽翼,南汀的视线在强光中变成了一片空白。

　　……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在教皇的房间里。

　　银发红眸的教皇抬起修长清冷的手指，轻柔覆上少女碧绿的眼眸。

　　“给你敷过了草药，”教皇温声说道，“你的眼睛还需要休息。”

　　南汀的脑袋深处还有微微的刺痛感，仿佛溺水之人般紧紧扒住了教皇的手腕：“冕下祂怎么样了？”

　　教皇的脉搏轻跳了一下：“……神明之间的战争，没那么容易决出胜负。”

　　“那我可以为祂做点什么？”南汀的语气有些急切，“对，我要去收集……”月之权杖的碎片。

　　教皇的唇角无声挑起：“请不要放弃祂。”

　　南汀微怔：“我不会……”

　　“只是这样就够了。”教皇截断了她的话，“你是祂的一切理由、欲/望和偏执。”

　　南汀没被教皇给哄到：“……如果这么说的是祂，该多好啊。”

　　教皇沉默下来。银白睫羽敛下，在深红眸底撒下阴影。

　　“先睡一会吧。”他这样说道，“随后，我带你去拿‘太阳权杖’。”

　　前往五国巡礼的队伍已经筹备完毕。为了散布神祇的光辉，神殿特地选用了耗费大量神力结晶的飞空船，作为此次出行的载具。

　　光明圣女消失不见的消息，在圣城中引起了各式各样的讨论和猜测，甚至有不少人认为是南汀动的手脚。

　　最后还是教皇力排众议，宣称圣女是去执行一项绝密任务，才堵住了众人的口舌。

　　登船当日，伊莱恩给南汀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精灵朝南汀的怀里塞了一个包裹。

　　“这是什么？”南汀碧眸微弯。

　　伊莱恩朝她眨了下眼睛，转身就走。

　　“打开就知道啦。”

　　“哎——！”南汀想追过去，绿色长发的精灵却随意地摆了摆手。

　　另一边，飞空船已经要升空了，南汀慌忙赶了回去。

　　打开包裹，掉出一张画着藤蔓花纹的小纸条。

　　【我就知道你想不起来带生活用品，喏，都在这里啦——最新款的玫瑰水、唇膏和冷霜哦。】南汀有些感动。

　　这两天她心里一直挂念着事情，根本没心思准备这些。

　　教皇出现在她身后，声线压低：“……我也为你准备好了。”

　　南汀狐疑地盯了教皇一眼，眼神里分明是不信的：“谢谢陛下？”

　　教皇微微扬眉，极为自然地单手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来。”

　　南汀挣不开银发青年扣紧的手指，便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我是骑士院的学徒，不需要你这种斯文美人帮我拎东西。”

　　“……是否可以理解为。”教皇微抬长睫，唇角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你在夸我。”

　　南汀别过脸去：“没有。”

　　“我们到了。”

　　教皇推开舱门，典雅华美的套间映入眼帘。不仅装饰极尽圣洁奢华，一整面墙都是单向的落地窗，映照出窗外笼罩在风雪中的圣城。

　　银发美人带上门，将南汀的行李放在了房间里。

　　南汀：“这是我配住的地方吗？”

　　因为光明圣女失踪的事情，她现在在神殿里不怎么受待见，按理说能分到学徒的二人标准间就不错了。

　　“不，”教皇玫瑰色的眼眸微微弯起，“这是我们住的地方。”

　　南汀知道教皇的底细，这家伙不会神术，也不敢使用黑暗法术，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大家都是黑暗信徒，还可以支使他洗衣做饭。

　　她点了点头：“我没意见。就怕神官们会说闲话。”

　　“你是协助我处理文件的神官，”教皇微微一笑，“住在我身边不是很正常么。”

　　南汀倒是无所谓，教皇都不在意，她的名声现在本来就不好，关于她谋害圣女的阴谋论不知有多少，再多一桩恶名也没什么了。

　　那些神官必定会在背后谣传她是教皇陛下的情人，还会添油加醋一番，发展到教皇因为爱情包庇她谋害圣女的行为，或者这是她和教皇两人的阴谋。

　　——随它去吧。

　　南汀倒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满脑子都是一个神的影子。

　　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揉捏起来。

　　就好像……他还在一样。

　　南汀回眸，不可思议地盯着教皇：“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然啊？”

　　教皇垂下长睫，绝美的脸颊漾出笑意：“我说我就是法涅斯，你信么。”

　　南汀一把拍开教皇的爪子，白了他一眼：“……当然不信。”

　　“还有，你不能直呼吾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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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 40

　　来到雾之国已经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南汀还未曾见过太阳。

　　雾之国的女王陛下用顶级的礼遇招待了圣城的一行人，更是邀请他们住进了王宫之中。

　　王宫阴暗幽深，尖顶建筑隐没于幽冷迷雾,月光洒落,华丽而又颓靡。

　　若说这里是吸血鬼奢华阴暗的古堡,也完全合情合理。

　　作为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光明神殿的掌权者,教皇近日的行程完全被排满。

　　因而,南汀一个人霸占了整个宫殿,偶尔为教皇协调日程、处理文件。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悄悄练习黑魔法

　　——可能是没什么阳光的原因，雾之国的暗元素含量比光明圣城要高得多，非常适合练习黑暗系的法术。

　　教皇给她留下了好几本大部头——《黑暗巫术纲要》、《大魔药师的研究笔记》、《常见亡灵生物解剖图》、《灵魂器皿制作方法》、《血脉解析学》、《灵异博物志》、《常用咒语一百则》、《恶魔谱系学》……

　　南汀此时也不顾上面的内容晦涩难懂，整日就待在幽暗的王宫深处,研读这些魔法书籍。

　　少女脸颊冷白,银发披落，穿着深黑色的宫廷长裙,在书架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烛火摇曳了一下。

　　南汀坐在高高的书架上方，一小截匀称的小腿在裙摆的映衬下越发白皙。

　　她放下手中的书，手抚书架边缘，探头向下看去。

　　倒不是南汀追求特殊。

　　身为“光明信徒”却阅读与黑暗有关的书籍,这件事必然不能传出去，坐在书架上也不用担心会被路过的女仆发现。

　　将书收起，南汀从书架上直直地跳了下去，以轻盈优雅的姿势半跪在地——脚上还穿着高跟鞋，便只能这样降落，而她也不想爬梯/子。

　　深黑裙摆铺陈如盛开的玫瑰,一头月光色的银发柔顺披落在少女的肩后。

　　起身之后，南汀看到一位面色严肃的女仆，刚好走了过来。

　　南汀认识她。

　　“女仆长女士。”她面色宁静地打招呼。

　　女仆长微微眯起有些阴鸷的灰蓝色眼睛：“陛下要见你，南汀小姐。”

　　南汀只在刚来到雾之国的时候见过女王陛下一面，还是混在圣城的队伍里远远看了一眼。

　　只记得对方当时一袭红袍，高冠权杖，微卷的黑发落在胸前的雪白上，远远看去便惑人心魄。

　　“这么晚了，陛下找我有什么事？”南汀问。

　　女仆盯着她看了一眼：“你没有过问的权力。”

　　南汀：“……”

　　到底是到了人家的地盘，南汀也知道对方若是派几十个侍卫“请”她，更加难以拒绝。索性跟在女仆长的身后，穿过雾气浓重的王庭，朝女王的宫殿行去。

　　黑裙的女王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身后彩窗落下斑驳月光。注意到南汀的到来，她摆摆手遣去了女仆长，以手托腮，歪头注视着南汀。

　　女王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仍泛着清冷微光。

　　南汀微扯裙摆，不是很标准地行了个宫廷礼节。

　　“陛下。”

　　“在好奇我找你来有什么事？”女王从王座上走了下来，曳地长裙在被月光照亮的梯级上拖行，犹如盛开的黑鸢尾。

　　“不好奇。”南汀直视着女王的眼睛，“陛下有话就直说吧。”

　　修长柔软的手指抬起了南汀的下颌，女王的声音优雅如夜幕：“我知道……圣城的同伴们都在议论你、诋毁你，恨不得将你推向地狱，以换取圣女的归来。留在我的国度吧，在我的扶持下，你将成为雾之国的大主教，不论是荣光、财富还是权势，我都会满足你。”

　　南汀不信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能在这个位置坐稳，对方必然是有所图谋。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女王靡艳的唇角轻轻凑到南汀的耳边：“那么……对更多的黑暗领域的知识呢？你有没有兴趣？”

　　南汀的瞳孔微微收缩。

　　“整个王宫都在我的监控之下。”女王轻笑，“我的小女孩，你不会以为躲在阁楼的书架上，就能摆脱我的视线吧？”

　　“你是黑暗信徒，还是黑暗生物？”南汀反问。

　　“这重要吗？”女王的指尖轻轻抚过南汀的脖颈，绕着银发少女走了一圈，“你答不答应我？”

　　“想都别想。”南汀感到被冒犯，此时也顾不上对方的身份，直接抄起对方的手腕，一个过肩摔便将她摔了出去。

　　女王连翻了几个跟头，双足却稳稳点在王座斜上方的玫瑰花窗边缘，整个人以一种攀附的姿势盘踞在王座之上。

　　月光幽冷，一对蝙蝠的翅翼在她的身后张开。

　　“我本来没想这么早撕破脸。”

　　“只有心甘情愿地服从于我……你的鲜血才会更美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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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chapter 41

　　“你是吸血鬼？”南汀微微抬眉。

　　雾之国终年阴冷幽暗不见天日,王城更是由阴森连绵的古堡组成，可以说是滋生吸血鬼传说的绝佳土壤。

　　让南汀没有想到的是，女王本身居然就是位吸血鬼。

　　女王冰蓝色的眼眸此时已经染上了病态的猩红,她轻轻眯了一下眼睛,唇角含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你想要什么？”南汀沉声询问。

　　在问话的同时,她已经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圣光附魔的长剑——光明属性正好克制吸血鬼。

　　女王的视线在南汀手中金色的长剑上停顿少顷,旋即微微上抬,戏谑地注视着银发少女的脸颊。

　　“这难道不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么？”说话间,她已经张开背后漆黑的双翼,向南汀飞掠而来，“身为血族的我还能渴求着什么？”

　　话音未落，女王的指甲已经化为锋锐的利爪，朝南汀的脖颈袭来。

　　“对待尸体啜饮可不美观，但很显然,你不会对我顺从了。”

　　南汀的双手紧握住剑柄,飞快将闪耀着圣光的剑身上抬，堪堪挡住了这一击！

　　“谁是尸体还不一定。”

　　爪尖与剑身相击,划出缕缕火星，女王吃痛地缩回手，指尖似被灼伤，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我讨厌圣光。”女王慢条斯理地戴上纯白手套,手中浮现出一把骷髅权杖。

　　有如实质的黑气从地面攀升，缠上了南汀纤细冷白的脚踝。

　　在双足被彻底禁锢之前，南汀褪下脚底的高跟鞋，双手执剑，赤足向吸血鬼女王发起了冲锋！

　　女王微眯眼眸，轻轻抬手,地上便长满了一簇簇锋锐的荆棘。

　　但南汀却并未止住去势，她的脚心已经被荆棘割伤，鲜血染透了幽暗的棘丛，但握剑的手却依旧平稳。

　　金色的长剑击碎了女王拿来格挡的骨杖，便要刺入她的胸膛！

　　“铛——”一声脆响，凛冽的长剑格挡住了南汀的剑锋。

　　南汀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去。

　　握剑的人身穿深黑色骑士盔甲，金发耀眼，蓝眸清澈。

　　赫然是去年被委派到雾之国处理事务的骑士长伊桑。

　　“伊桑，为什么阻止我？”南汀强忍脚心的疼痛，执剑与骑士僵持着。

　　“若是杀了她，你的恶名将再也洗不清。”伊桑垂下长睫，面无表情地说。

　　“那又如何？”南汀反问，“她是吸血鬼，不正是光明信徒的敌人吗？难道你要求我坐以待毙，乖乖将脖颈送上成为她的夜宵？”

　　伊桑缓缓开口：“这种沾染污秽的事情，应该交给我。”

　　话音未落，骑士的双臂骤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南汀的剑弹开。

　　而后，他将手中的长剑刺入了女王的胸口。

　　南汀的瞳孔微微扩大：“谁要你替我担下这种事？”

　　伊桑没有回头：“我劝你尽快离开这里。”

　　女王此时却低低地笑了起来，鲜血从她的胸前滴落，而她的眼眸也猩红如血：“你们以为，我像人类一样脆弱？不，大错特错！我早已拥有了不死的力量！”

　　尽管心脏已经被捅了个对穿，她仍有力气抬起手，抓住剑刃将胸前的剑拔了出来，并反手将伊桑连剑带人一同甩开！

　　伊桑眸色微变，直接将脚部受伤的南汀抱了起来，转身就跑。

　　“抱歉，南汀，”一边跑，伊桑一边懊悔地低语，“我不知道她无法被杀死……”

　　南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自于她之前帮教皇处理的资料：“一百多年前，雾之国就有一位女王吧？”

　　这么一说伊桑也愣住了：“你是说，两位女王是同一个人……不，吸血鬼？”

　　“我们去掘一掘那位女王的墓就知道了。”南汀冷静地指挥着伊桑跑路，“那边，我看过王宫的地图，从回廊下面走比较快。”

　　伊桑自然也知道路，但他依旧近乎享受般地听着少女在他的怀中轻声细语。

　　——如今，她和教皇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作为发过禁欲誓言的圣骑士，伊桑只能将那份悸动深埋在心底。

　　但……还是想多看她一眼，多听她说几句话。哪怕是远远的，默默的。

　　吸血鬼女王并没有从宫殿中追出来，南汀猜测她的“不死”，或许有位置上的限制。

　　在伊桑抱着她跑路的时候，南汀悄悄施展神术，治疗了脚上的伤口。

　　王室的墓园极为安静。银色月光穿透层层迷雾洒在墓碑上，守墓人的小屋泛出昏黄光芒。

　　“放我下来，”南汀说，“你去掘墓，我来搞定守墓人。”

　　伊桑点了点头，将南汀放在一丛灌木后面，自身也持剑潜入阴影。

　　南汀掌心翻转，配合着施法手势默念咒语。

　　面前的虚空轻颤了一下。和南汀契约的魅魔墨卡托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南汀凑到魅魔的耳边，低低吩咐了几句。

　　魅魔化为一道雾气，将守墓人拖入了梦境之中。

　　南汀朝伊桑比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

　　伊桑从阴影中走出，找到了一百年前那位女王的墓碑，拿起长剑挖掘起来。

　　南汀觉得速度有些慢，将自己的骷髅骑士也召唤了出来。

　　骷髅身穿裹住脸颊的全身甲，又刻意收敛了身上的黑暗气息，再加上王宫内本就暗元素浓重，因而伊桑并没有辨别出前者是黑暗生物，只当是南汀契约的普通使魔。

　　骷髅却有些不悦地瞥了伊桑一眼，用低沉嘶哑的嗓音开口：“让开，我比你快。”

　　也不等伊桑回答，骷髅直接取出了一把铲子，飞快地挖掘起来。

　　有这种专业的设备，也的确比伊桑用剑来挖掘快了不少。

　　伊桑跳进坑里，正打算打开棺盖的时候，忽然听到骷髅冷不丁地开口：“里面是空的。”

　　伊桑没理这个裹在厚厚盔甲里的阴郁家伙，径自掀开了棺盖。

　　一道冷箭从棺中疾射而出，险而又险地贴着金发骑士的脸颊划过，截断了他的一缕发丝。

　　伊桑摸了摸鼻子：“没有尸体。”

　　在一骷髅一人忙活的时候，南汀坐在一块荒废的墓碑上，晃荡着冷白的双脚等待。风撩动她的层叠如玫瑰的裙摆，露出半截笔直光洁的小腿。

　　此时她微微抬起头来：“莱恩，抱我回去，我要将这件事禀报给教皇陛下。”

　　骷髅骑士应声走到南汀的面前，半跪下来，张开一只手臂等待着她坐上去。

　　伊桑略有些不悦地猝起长眉，鬼使神差地，他也走了过来，半跪在南汀的面前，语气生硬，仿佛第一次做这种事：“……我抱得更稳一些。”

　　南汀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跳进了骷髅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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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chapter 42

　　雾气弥散,深黑巍峨的宫殿投下阴影，遮住了朦胧月光。

　　骷髅骑士怀抱着赤足的银发少女，在阴暗的巷道间掠过。他足尖点地,比起骷髅更像是漂浮的幽魂,行走之时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巷道深处却传来了优雅而有韵律感的脚步声。

　　坐在骷髅骑士手臂上的南汀,抬眸朝前看去。

　　一道纯白的身影出现在幽冷迷雾之中。白袍圣洁,银发清冷,却有着恶魔般的绯红眼眸。

　　教皇略有些不悦地蹙起长眉。

　　在南汀以为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教皇却已经来到了她和骷髅骑士的面前，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双华美的水晶鞋。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她的脚踝。

　　“你的脚受伤过。”教皇低低地说。

　　南汀：！

　　“我、我已经给自己治疗了。”

　　她现在人在骷髅骑士的怀里，脚却被教皇捏住，整个人夹在他们的中间，感觉有些奇怪。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教皇面前,她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就好像他是黑暗神似的。

　　错觉。

　　南汀暗中摇了摇头。

　　——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那种不正经的家伙吧。

　　教皇抿唇轻笑，忽然把手中的水晶鞋收了起来。

　　“我改变主意了。”

　　南汀：？

　　他不会是想抱她吧？如果是这样,她倒宁愿被没有人类感情的骷髅骑士抱着。

　　教皇微眯红眸，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对粉色的毛绒兔子拖鞋。

　　南汀瞳孔地震：“教皇陛下，您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啊？”

　　教皇微微一笑：“我说过，为你准备了生活用品。”

　　南汀想起是飞空船上那次,当时伊莱恩给她包裹的时候，教皇就在旁边。

　　她点了点头：“谢谢，我自己可以……”

　　话未说完，教皇冰冷的手指已经再次扣上她的脚踝，动作细致温柔地为她穿上了兔子拖鞋。

　　朝骷髅骑士点了点头，南汀解除了维持他存在于此地的魔力,身姿轻盈地落地。

　　教皇优雅地后撤一步。

　　“你似乎有事找我。”

　　南汀点了点头，将雾之国的吸血鬼女王的事情，同教皇大致说了一遍，还提起了掘墓的事情和她的猜测。

　　听完之后，教皇的唇角勾起浅笑：“遇到疑点，首先想到的是掘墓，果然是死灵法师的思维方式。”

　　南汀白了银发青年一眼。

　　教皇不以为意：“你猜的没错，雾之国现在的女王，的确就是一百余年前的那位女王。”

　　南汀微微抬眸，直视着教皇的眼睛：“所以说，她是依靠着吸血鬼的力量活到了现在。那么，被剑刃贯穿胸膛而不死，又是来自哪里的力量？”

　　——说到这里，南汀忽然灵光一闪，如果是“月之权杖”的碎片，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月之权杖”作为昔日的神器，即便如今已经破碎，也依然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足以维持女王的“不死”。

　　而女王复活后的位置受到限制，也说明碎片就埋藏在王座附近的某个地方。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教皇垂眸凝视着南汀的表情，闲闲地掀起眉眼。

　　俊美的银发青年抬起一只手，握住了南汀的手。

　　——“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南汀迟疑：“可是……”

　　女王拥有“不死”的力量，她没有把握能战胜对方。

　　至于教皇的战斗力——南汀根本没有考虑。

　　“我来吸引她的注意力，”教皇不以为意地开口，“你去王座下的密室里取‘月之权杖’的碎片。”

　　南汀深深地看了教皇一眼：“要不然我们还是换一下吧，我有些担心你的安危。”

　　“我的身份至少是光明神殿的教皇，还是能和她交涉几句的。”教皇淡淡开口。

　　南汀没再坚持：“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过去吧。”

　　康斯坦丝端坐在御座之上，华丽的长裙沾染血污。月光落在她苍白美丽的脸颊上，她的神情是如此宁静，恍如无生命的人偶。

　　在她提前的安排下，没有仆人和侍从前来干扰。黑发的女王孤寂地坐在王座上，仿佛和阴影融为了一体。

　　漫长的回忆在刹那间闪回。

　　她曾经是雾之国尊贵的公主殿下，被整个国度所宠爱，被誉为“迷雾中美丽的玫瑰”。国王和王后更是喜欢她，将她视为继承人培养，从小便学习谋略和武技。

　　但她对于当国王却没有太大的执着，反而厌倦人生的道路被安排好。

　　一次意外，她邂逅了一位落魄贵族。虽然穷困潦倒，但他的谈吐举止却斯文，不仅会作诗，还会拉一手优美的小提琴，说起情话来更是能戳中少女柔软的内心。

　　从小生活在“王宫”这座巨大鸟笼中的公主，被他浪漫自由的天性吸引。

　　二人坠入爱河之后，康斯坦丝跟随着情人私奔。

　　然而，对方的真实身份却是一位吸血鬼，只想骗纯洁的少女鲜血，得到她之后便随意地将她丢到了街头。

　　贫民窟的街区到处是流浪汉、醉汉和逃犯，清洁与治安更是糟糕，康斯坦丝在夹缝中求生，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后来才被王室找到。

　　王室将她的存在视为丑闻，将她囚禁在高塔之中。

　　本以为一生就将这么结束，如玫瑰枯萎，康斯坦丝却在塔底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碎片。

　　——那时，她在挖掘逃跑的通道，已经快要成功了。

　　这块碎片上有着浓郁的黑暗气息，康斯坦丝从中获取了力量。

　　她凭借着血脉源头的联系，寻找到了曾经吞食过她鲜血的吸血鬼。

　　然后，她剥下他的皮，放干净他的血，并将他体内的源血注入了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了生命漫长的吸血鬼。

　　“我当然爱你。”月下的高塔，新降生的血族高高捧起昔日爱人的颅骨，“但你欺骗了我，所以，就在我体内和我作伴吧。”

　　随着血脉的融合，康斯坦丝彻底疯了。表面有多冷静，内心的想法便有多惊世骇俗。

　　她不动声色地返回宫廷，谋害了国王和王后，并嫁祸给原本顺位在她之后的继承人。

　　在迷雾与血腥之中，她加冕为王。

　　从此雾之国的王城中流传着一个深夜传说，绵延一百余年而不断绝：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位美丽的妙龄少女失踪，睡前一定，一定要关紧窗户。

　　女王抬起眼睫，望向宫殿华丽的尖型拱门。

　　白袍银发的教皇站在光影的交界线处，他手执圣典，神情悲悯：“……忏悔。”

　　“你要我忏悔？”女王捂住曾被一剑贯穿的胸口，那里的鲜血已经凝固，“那么，那些我受到的伤害又由谁来忏悔？”

　　“刚才那句只是身为教皇的场面话。”教皇冷淡地开口，“事实上我并不关心你的过去，你伤害了她，那么我就要终结你的现在。”

　　黑影从宫殿角落浮现，涌向了高高的王座。

　　等到南汀拿着那块月亮形状的碎片从密室中走出的时候，女王已经失去了呼吸。

　　南汀抬眸看向身在阴影却仍然圣洁的教皇，迟疑了一下：“……是你？”

　　教皇摇了摇头，唇畔似有笑意：“当然是因为你取走了‘月之权杖’的碎片，导致了她身上重生的力量消失。”

　　南汀点了点头：“陛下，我可能要向你道别。”

　　教皇似乎猜到了一些，他低下头，轻柔地捧起南汀的脸颊，等待着她继续开口。

　　南汀抓住教皇的手腕，将他的手挪开：“……我要去卡莱一趟。”

　　卡莱位于大陆的西海岸，是魔法文明繁荣的法师国度。而最后一块“月之权杖”的碎片，就在那里。

　　“为什么？”教皇垂眸凝视着南汀的碧眸，明知故问。

　　“……为了冕下。”南汀说，“那天是你把我带回去的，想必也对情况略知一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集齐两件神器，改变祂和光明神战斗的平衡。”

　　——“太阳权杖”作为上次战斗获胜的奖励，南汀已经拿在了手里。再加上从露纳里亚王国、弗斯王国和雾之国获取的碎片，这样看来“月之权杖”只剩下最后一块碎片了。

　　教皇垂下长睫，似春风融雪般轻笑，绯红眼底更是清冽动人。

　　他抬起手轻抚了一下银发少女的发梢。

　　南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威胁道：“警告过你了，不要总对我动手动脚。”

　　教皇看了她一眼，笑意渐深。

　　南汀：？

　　在遥远的域外，两位神明以星空为战场，进行着可怖的战斗——星辰崩碎，光影生灭。

　　黑暗神手中的巨镰忽然微微停顿，这让横起法杖格挡的光明神压力陡然一轻。

　　“我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打上亿万年。”黑发神明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我拒绝。”光明神想也不想便开口。

　　黑暗神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原本是想说……看看她会选择我们之中的哪一个。”

　　“如果是这个，我跟你赌。”光明神微微抬眉，近乎笃定地开口，“她的选择总会是我。”

　　“是么？”黑暗神微微一笑，“但我现在不想和你打赌了，因为她连选择你的机会都不会有。”

　　伴随着这句话，黑暗神手中的长镰再度落下，以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朝光明神袭来。

　　“无论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我都可以治愈自己。”光明神眯起灿金色的神眸，“这样毫无意义。那个赌约，还继续么？输的神放弃一切，包括她。”

　　黑暗神瞥了光明神一眼，玫瑰色的眼眸漾出愉悦：“……你想要输，我就只能成全你。”

第43章 chapter 43

　　雾之国,东海岸。

　　波浪翻涌的海洋与铅灰色的阴云之间，不时有闪电划过。

　　悬崖上风很大，南汀紧了紧兜帽,迎着晦暗的光线朝前走去。

　　悬崖边上站着一位身形颀长的男人。

　　准确地来说,不是人。

　　及腰的黑发在凛风中猎猎舞动,却无法遮掩从长裤臀部探出的一条覆满漆黑鳞片的尾巴。

　　似乎察觉到南汀的到来,这尾巴轻轻摇晃了一下。

　　黑龙回过头来,一对非人类的竖瞳熠熠生辉地望了过来,在幽暗的海雾之中如太阳般耀眼。被海风吹乱的发间,探出了一对呈弧形向前弯曲的龙角。

　　“圣女殿下。”黑龙用那种慵懒而漫不经心的语调开口。

　　南汀想起它是之前在弗斯王国见过的黑龙，便点了点头：“教皇说在这里为我安排好了…坐骑，没想到居然是你。”

　　黑龙咧嘴一笑，俊美的脸上神情恣肆：“你可以叫我布莱克。”

　　“好的，布莱克。”南汀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可以麻烦你带我去卡莱吗？”

　　“这是我的荣幸,圣女殿下。”布莱克以一种随意的姿态朝她躬身，“请上来吧。”

　　南汀迟疑了一下：“可你现在还是人类形态……”

　　布莱克想了想,竟是直接抓住了南汀的手腕，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从高高的悬崖上丢了下去！

　　南汀：！

　　她现在有种想骂龙的冲动。

　　但张开嘴，还是飞快地吟唱出了给自己施加神术护盾的咒语。

　　下一秒，头上便出现了铺天盖地的黑影！

　　黑龙直直地俯冲而下,在她坠海之前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她。

　　南汀锤了一下布莱克的龙角：“……你这家伙！”

　　黑龙用低沉威严的嗓音，露出了憨厚的笑意：“……嘿嘿！这样比较帅！”

　　南汀否认：“这样哪里帅了？”

　　黑龙委屈地耷拉下翅膀，整只龙一个倾斜，差点跌进海里。

　　南汀：“……”

　　见她不说话，布莱克的态度软和下来：“对不起嘛……”

　　毕竟还要乘坐着黑龙赶路，南汀也不好太过刁难它。

　　“……下次别再这样了。”

　　黑龙愉快地晃了晃脑袋,差点将南汀给甩出去：“好的，殿下！”

　　如果不是知道这头龙是傻的，南汀都要以为它是故意的了。

　　说话间，黑龙已经载着她穿过闪电和风暴，飞到了阴云之上。

　　视野骤然一亮。

　　太阳高悬，苍穹碧蓝。

　　南汀微微眯起眼睛，给黑龙指了一个方向：“……卡莱在那个方向。”

　　“包在我身上！”

　　布莱克欢快地开口。

　　等到繁星与银月升起，巨龙已经载着少女横跨大陆，从东海岸来到了西海岸。

　　南汀趴在龙背上朝下看，法师的国度已近在眼前。

　　层层叠叠的法师塔上镌刻着各色符文，交织出华丽的光影之幕。

　　可就在这个时候，几位骑着魔法扫帚在半空巡逻的法师，发现了黑龙硕大的影子！

　　他们也不打招呼，直接火球风刃招呼了过来。

　　这些法术打在黑龙身上相当于挠痒痒，它不屑地轻嗤一声，正待随便喷点火将这群“虫子”烧焦时，忽然又被南汀拍了一下。

　　“我们走，布莱克。”南汀说，“若是惊扰到几位大法师，就算是你也没那么容易应付。”

　　“他们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黑龙傲慢地咧了咧嘴。

　　“算我请你帮一个忙，好不好？”南汀已经摸透了这只黑龙的脾气，温声细语地哄劝，“我来这里有别的事情，还不方便这么早暴露身份。”

　　黑龙这才摇了摇脑袋，顺爪将一位法师从天上拍了下去，张开双翼飞向了远处的海面。

　　“谢了！”南汀收敛气息，用阴影包裹住自己，悄悄降落在法师之城附近的树丛里。

　　那几位法师没注意到她，追着黑龙的身影而去。

　　南汀趁着巡逻法师离去，别的法师还没补上来的时候，大摇大摆地溜进了法师之城。

　　南汀拉上兜帽，推开一家酒馆的门，朝吧台上随意地放了枚金币，动作行云流水。

　　“请跟我来吧，美丽的小姐，住处就在楼上。”年轻的侍应生这样开口。

　　南汀微微一笑：“……谢谢。”

　　侍应生微怔了一下，短暂地被银发少女碧眸的流光所蛊惑，仿佛坠入一场幻梦。

　　他收敛心神：“我还从没见过您这么美的旅者。”

　　南汀收敛笑靥：“……谢谢。”

　　“您是今天刚到卡莱吗？”上楼的时候，侍应生同她搭话。

　　“你怎么知道？”南汀微微眯起眼睛，这位侍应生出乎意料地敏锐，她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棕发蓝眸，身材清瘦，面容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您身上有着异域的气息，我对这些很敏感。”侍应生说着说着就开始推销起来，“当然最重要的是，法师们不会像您这样穿衣服。需要我跑腿为您买一件吗？”

　　侍应生这么问，就代表着他看出了她想要遮掩身份。南汀微微蹙起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曾经是克拉伦斯阁下的学徒。”侍应生哀伤地叹了口气，“如今，失去了施法的能力，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南汀暗暗将这件事记在心底，丢给侍应生几枚金币：“两套魔法袍，最便宜的那种就可以，还有最近几个月的报纸。”

　　将南汀送到房间之后，侍应生领命而去。

　　曾经是魔法师的助手，这位侍应生办事的效率还不错，很快便将南汀要的东西买了回来。除了剩下的银币，南汀又给了他一枚金币当小费。

　　倚在壁炉边的躺椅里，南汀就着火光翻阅起报纸来。

　　“克拉伦斯大法师在招募新的学徒……最近两个月，他已经招募了三次。”南汀在心底琢磨，“记得在原剧情里，就有一位喜欢对学徒进行人体实验的反派，持有着‘月之权杖’的碎片。可惜书里没交代他的名字，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这家伙了。”

　　有了头绪之后，她忽然有些疲累，洗完澡便躺到了床上。

　　翻来覆去却有些睡不着。

　　——如果向神明祈祷，祂能听见吗？

　　这个想法一旦在心底升起，便再也无法遏止。

　　南汀将双手交叠在胸前，轻轻颂念起黑暗的祷文。

　　“……我真的有点想你了。”

　　黑暗的虚空中。

　　正与光明神交战的法涅斯，削薄的唇角微微上挑。

　　他抬手拭去唇角的一抹血丝，破损的羽翼再度张开。

　　“我忽然感到……再度充满了力量。”

　　光明神盯着黑发神明，金色眼眸如琥珀般冰冷：“哦？”

　　“虔诚的信仰可以为神祇提供力量。”黑暗神抬起红眸，笑容率性放纵，“而我，感受到了她的信念。”

第44章 chapter 44

　　南汀睁开眼睛。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黑暗神垂下羽翼，包裹着她坠落在深渊的蔷薇丛中。他近乎认真地凝视着她，在动作时也要强迫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南汀瞥了他一眼。法涅斯眼尾的红晕、额角的汗珠让那张绝美如神像的脸多了几分人性,他的长发落在她洁白的锁骨上,极有韵律感地拂动。偏偏那对红眸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南汀垂下眼帘,微微偏过头,下颌却被法涅斯再次扳正了。她的体力有些不支,小声求饶。

　　法涅斯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发梢,嗓音低沉如夜幕：“看着我。”

　　南汀控诉般地盯着他。

　　“记住我。”他身躯覆下,轻吻她的眼尾。

　　南汀在幻觉般的疼痛和愉悦中苏醒。

　　昨晚的梦还残留在记忆中。这样的梦是人类正常的生/理现象，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一想到对方是她信仰的神祇，她昨晚还向他祈祷过，南汀的心底就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背德感，又因此而感到越发窘迫。

　　好不容易恢复了冷静,她开始分析起那个梦的含义。

　　黑暗神让她记住祂,是不是代表着祂遇到了危险？也是，现在的光明神得到了世界意志的承认,应该是比黑暗神强一些。

　　想到这里，南汀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决心尽快集齐“月之权杖”的碎片，去帮助她的神明。

　　“你们听说了吗？”一位身穿魔法袍的少年压低了声音,“克拉伦斯阁下的法师塔又在招募学徒了。”

　　“上个月不是才招募了一批么？”旁边有人接话。

　　“是啊，在克拉伦斯阁下那种大法师眼里，学徒大概只是消耗品吧！可还是有人为了那些许诺的报酬和机会过去，啧，有没有命拿还说不定呢……”

　　“哎，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谁又会……”

　　南汀将尖顶帽的帽檐压低，遮住微尖的耳朵，面无表情地从人群中穿过。

　　今天一早，她从侍应生那里得知一些内幕——当然，不可避免地召唤出魅魔，使用了一些精神上的手段。

　　南汀留下了一些金币和魔法道具作为补偿，并抹去了他这两天的记忆。

　　然后，她来到了克拉伦斯的法师塔前，直接拿了一张报名表：“我要报名。”

　　旁边有人劝道：“纳瓦阁下和斯泰恩阁下也在招募学徒，你、你要不……”

　　“谢谢。”南汀回眸一笑，“我的魔法天赋并不高，但又想留在这儿，这不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么？”

　　路人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不说话了。

　　学徒的招募遵循自愿原则，但不平等的契约一旦定下，就相当于成了法师的所有物，再没有任何人身自由可言了。

　　不过，别的法师最多也就是冷落学徒，懒得教授知识，却也很少像克拉伦斯这样，拿学徒做实验。

　　这是因为克拉伦斯是一位阴郁变态的死灵法师，同时也是一位热衷于研究药剂效果的疯狂魔药师。

　　——之前那位侍应生喝了克拉伦斯的药剂，只是失去了魔力，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事实上，因为药剂而变异甚至死亡的学徒也不在少数。

　　在契约上签下名字，按下手印之后，南汀敏锐地察觉到，有密密麻麻的网状精神力缠上了她的灵魂，这让她感到有些恶寒。

　　但一想到黑暗神还在遥远的星海间战斗，她顿时再度鼓起了勇气，冷静而理智地踏入了克拉伦斯的法师塔中。

　　法师塔里阴冷幽暗，不见天日，墙壁上幽冷的魔法符文散发出淡淡的荧光。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年接待了她，南汀本想套近乎，多了解一下塔中的情况，却发现少年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说话的语调也没什么起伏。

　　再一看他宽松的蕾丝袖口未能遮住的手指——竟然是人偶的关节。

　　人偶转动了一下蓝宝石做成的眼珠，向地下室的入口瞥了瞥：“阁下在……这里。”

　　南汀点了点头，径自踏入了黑暗中。

　　学过一些灵魂系法术的南汀敏锐地感受到，这里缠绕着怨灵。而将两边幽暗的牢笼里，更是囚禁着未知的怪物，或者人类学徒。

　　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身披宽大的法师袍，光头上有着魔法药剂烧灼过的痕迹，隐隐组成了某种晦涩的符号。

　　克拉伦斯回过头来，抬起装了两根秘银义指的左手，将弹出的魔法眼珠按了回去，咧开嘴缓缓笑了：“……很好，这次的‘货物’很新鲜嘛。”

　　南汀当然不会被反派的话语所激怒，她垂下眼睫，面无表情地说：“阁下，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克拉伦斯的眼神上下滚动，仿佛透过南汀的皮肤血肉看到了她优美的骨骼。

　　大法师的唇角露出诡异而温和的笑意：“本来想让你帮忙照看这些‘怪物’，定期给他们‘喂食’。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南汀：“？”

　　“像你这样骨骼美丽的半精灵，理应在珍贵的阁楼上成为我的藏品。”克拉伦斯转过身去，“我还要继续研究，先让维奈带你上去吧。”

　　“维奈”是刚才迎接南汀的那位人偶的名字，后者此刻正优雅地朝她躬身，为她推开了卧房的门。

　　出乎南汀意料的是，这件卧室竟像是正常人的住处。她向维奈道谢。

　　整整一天一夜，除了人偶送来了一些水和食物，克拉伦斯那里都没有什么动静。

　　虽然在房间里做了一些布置，南汀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主动出击。

　　——担忧着黑暗神，她没有耗下去的时间啊。

　　但在她刚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卧室的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疯狂的大法师手里拿着巨钳和螺钉，房间里的烛光在他身后勾勒出庞大可怖的黑影。

　　克拉伦斯近乎迷恋地注视着南汀美貌皮囊下的骨骼，唇角高高扬起：“来吧……我的美人……”

　　南汀打了个响指。

　　“砰”地一声，门上掉下了一盆水，将克拉伦斯砸成了落汤鸡。

　　南汀抓住时机，一个冰冻法术丢下去，大法师的身体表面便结满了厚厚的冰霜。

　　克拉伦斯轻嗤一声，竟是直接用肉/体的力量从冰层中挣脱！

　　“我早已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魔法改造……”克拉伦斯面容扭曲地逼近，“只是元素魔法的话，根本没法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抱歉，”南汀雪色睫羽微掀，纯洁无辜地笑了，“我在那盆水里加了点东西。”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水中混合的草药在低温下产生了作用，麻痹了克拉伦斯的四肢。身形高大的法师像一头熊一样，一头趴在了地上。

　　南汀没有迟疑，直接一个风刃切割向克拉伦斯的后颈！

　　“铛——”

　　伴随着一声脆响，被切断的却不是克拉伦斯的咽喉，而是人偶金属制成的手指！

　　名为“维奈”的人偶站在阴影里，身形单薄，嗓音毫无起伏：“你不能，杀害，我的主人。”

　　“不杀，”南汀应付道，“我只是来找一样东西。”

　　“是这个么。”人偶抬起手将自己的头颅拧开，从脊椎出抽出了半截光明与黑暗纠缠的权杖。

　　是“月之权杖”的碎片！

　　南汀没有贸然接近，而是谨慎地问：“你愿意把它给我？”

　　人偶点了点头：“主人，想从它上面获取知识，但这些知识，让他，变了……”

　　他将半截权杖递给了南汀，跪坐在克拉伦斯的身侧，缓缓将自己的头颅拧上。

　　由于失去了脊椎的支撑，他的背部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折，头部抵在了地上。

　　南汀迅速将“月之权杖”的碎片收起，看向了人偶：“你是否还有什么愿望？”

　　“你最好快走。”人偶恹恹地说，“‘脊椎’被取下之后，我身体里的自/爆程序便会启动。”

　　“需要我为你数倒计时吗？”人偶在地上侧过半张脸，流出阴森而戏谑的微笑。

　　南汀：“……”

　　危险的预警在灵魂深处敲响，她没有废话，直接从身后的窗户中破窗而出！

　　在她的身后，巨响连带着火焰喷涌而出，深黑色的法师塔拦腰折断，坠落在夜幕当中。

　　法师之城立刻骚动起来。几位大法师齐齐出手，阻止了这场爆/炸毁坏更多的建筑——至于克拉伦斯的法师塔，随它去吧，反正不是他们的财产。

　　在南汀坠地之前，一只黑龙从阴影中飞来，稳稳地接住了她！

　　身后亮起了无数魔法光束和禁咒，但却没能追上黑龙跑路的速度。很快，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便消失在星辰闪耀的夜色当中。

　　“接下来要去哪儿？”洁白连绵的云层上，月光温柔如水，连带着黑龙的语调也柔和了一些。

　　“这个地方……可能有些麻烦。”南汀的神情有些微妙。

　　她要去的地方是光明神国。

　　书中，只有在光明神国的“太阳”之中，才能重铸已经碎裂的权杖。

　　南汀将情况如实告知了黑龙。

　　黑龙乐了：“我喜欢挑战！”

　　话语落下，它直直地向上攀升，将整片大地都甩在了身后。

　　苍穹之上。

　　守卫神国的是两位手执盾牌与长/枪的天使。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神国最近的八卦。

　　“光明神冕下才现身了一次，就不知又去了哪里……好想再瞻仰一次祂的荣光啊……”天使用崇拜的语气说。

　　“喂！”另一只天使瞪大了眼睛，“你看那是什么！”

　　“堕落的黑龙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神国的门口？”

　　“我留在这里挡着，你快去通知天使长大人！”

　　黑龙轻嗤，伸出爪子朝天使拍去：“一个都别想跑！”

　　身为黑暗生物，黑龙根本无法进入光明神国，否则直接便会被圣光净化。

　　但南汀不一样。

　　光明神曾亲自为她洗礼，圣光元素见到她简直亲切得不得了。

　　在黑龙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她用幻术变成了一位天使，大摇大摆地走进光明神国的大门。

　　“喂！”守门的天使一边躲避着黑龙的攻击，一边喊她，“你怎么不用飞的？快回去给天使长大人报信啊。”

　　南汀：……我不会啊。

　　“幻术”只能模拟出外表，又不能真的长出翅膀。

　　她连忙伸手捂住虚幻的“翅膀”，控诉般地说道：“都怪这头龙把我的翅膀打伤了，我现在就回去报信！”

　　说完，银发少女一溜烟地跑进了神国。

　　守门的天使这时回过味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下一秒，黑龙尾巴一扫，便拍中了他的脑子，将他的思绪给中断了。

　　太阳高悬在光明神国的最高层，是一切光辉力量的源泉。月亮隐于其后，带来治愈与灵性的力量。

　　南汀有些犯愁。

　　光明神国这么高，她根本就飞不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一位熟人。

　　那人一袭白袍，银发红眸，端庄俊美如神像。

　　是光明神殿的教皇。

　　对于教皇能进入神国这件事，南汀未感意外。

　　书中就曾经记载过，每一任的教皇都会定期前往神国觐见，聆听神明的指引。

　　但是，这个教皇是个……黑暗信徒啊！

　　教皇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入一架独角兽拉着的马车中。

　　南汀正想张口，嘴便被教皇抬手捂住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南汀盯着教皇玫瑰色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后者这才将她松开。

　　车窗外，独角兽张开纯白的羽翼，载着他们穿过圣洁华丽的白色尖塔，穿过连绵的浮岛与瀑布，穿过华美典雅的庭苑与花圃……飞向了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

第45章 chapter 45

　　灿金色的太阳散发出耀眼的光辉,无止境地释放出热量。南汀必须眯着眼睛，才能在太阳的照耀下勉强视物。

　　没有天使在这里看守，因为此处便是光明的本源,是世间最为强大、最为荣耀、最为正义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可以称作是光明神的本体,而梅尔维尔则是其的人格化。

　　南汀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将“月之权杖”的碎片投入了燃烧的太阳之中！

　　伴随着轰然巨响,那些碎片上残留的黑暗竟如同升华般直接变成了气态,想要逃离太阳的束缚。

　　黑影几乎遮蔽了半个太阳的表面,很快便吸引了天使们的注意！

　　身后，天使大军气势汹汹而来，想要让冒犯者付出代价。而在眼前，“月之权杖”逐渐熔铸成型，却仿佛有灵一般待在太阳之中,不愿意回到南汀的手里。

　　因为炎热,也因为焦急，银发少女的额角泛出颗颗晶莹的汗珠。

　　就在这个时候,教皇忽然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南汀的额角。

　　南汀：！

　　没等她反应过来，俊美的银发青年已然张开双臂，向后仰倒着坠入太阳之中。

　　酷热的风掀起他的衣角,火焰吞噬他美丽的容颜，那对玫瑰色的眼眸仿佛也燃烧了起来。

　　无尽的光辉吞没了教皇颀长挺拔的身影。

　　南汀的手颓然伸在半空，却没能抓住哪怕一截衣袂。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喃喃着，泪滴从眼角滑落，下一秒便化作滚烫的蒸汽，在阳光下折射出幻梦般的虹彩。

　　而在太阳之中。

　　银发青年——准确地来说是法涅斯的分.身——的身影,已然化为纯净的黑暗，同那些从“月之权杖”上逃离的黑暗混杂在了一起。祂们强行融入了重铸的权杖当中，让银白圆月染上了黑暗的月蚀。

　　“月之权杖”仿佛有生命一般，挣脱了太阳的引力，朝南汀飞了过来！

　　“撕裂空间！”南汀听到权杖中传来了低哑克制的呼唤。

　　南汀会意，一手抓住了“月之权杖”，另一只手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太阳权杖”，用这两件神器的力量直接将空间撕开！

　　在天使大军的箭雨落下之前，银发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虚空中。

　　光明神的身后张开十二对虚幻的光翼，祂垂下灿金的长睫，眼含悲悯地注视着黑暗神。

　　“她来了。”

　　黑暗神法袍的肩头微微破损，露出半截优美的肌肉线条。伤口上萦绕着光明的烙印，仿佛纹身一般无止尽地消耗着祂的力量。而在祂身上的其它部位，也有好几处这样的烙印。

　　光明神眼底的怜悯让法涅斯略感不悦。但祂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以玉石俱焚般的招式攻向了光明神！

　　光明神微微蹙起长眉，黑暗神的全力攻击，即便是容纳了世界意志的祂也需要小心应对。不过这不影响祂嘴上嘲讽两句：“以这样的姿态攻击，如果不能将我一击杀死，那么耗尽力量消逝的将是你。”

　　“谁说的？”在光明神的身后，传来了少女清冷空灵的声音。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手中的“月之权杖”已经从背后插/入了光明神的胸口！

　　光明神昳丽的脸庞微微扭曲了一下：“这是……这不是‘月之权杖’……”

　　看到南汀的出现，黑暗神猩红疯狂的眼眸忽然安静下来，变成了一片柔软的、被薄雾笼罩的蔷薇花瓣。

　　法涅斯的声音轻而恍惚，将光明神刚才的怜悯如数奉还：“当然，这不只是。”

　　纯粹的黑暗以“月之权杖”为媒介，涌入了金发神明的体内。对于祂而言这无疑是剧毒。

　　光明神用羽翼将南汀拍开，捂着心口倒退了一段距离。

　　法涅斯将南汀接入了怀中。

　　南汀凝视着黑暗神线条凌厉的下颌线，凝视着祂那对同样也在温柔注视她的眼睛。

　　“你受伤了……”她轻声说。

　　黑暗神摇了摇头，低低地开口：“看见你，我就好了。”

　　南汀忽然勾住了法涅斯的脖颈，极其迅速地在祂的侧脸落下一吻。

　　法涅斯的瞳孔微微扩大。

　　“随后……我再吻你。”祂的声音低沉嘶哑，“现在，有一个麻烦需要解决。”

　　说完，祂单手托起南汀的臀部，让她倚在祂的怀中，另一只手则猛然挥动巨镰，让黑暗与愤怒的火焰在其上燃烧。

　　火焰划破虚空，再次贯穿了光明神胸口的伤势。

　　梅尔维尔的瞳孔渐渐失去焦距，祂喃喃着，脸色一片灰败：“你……杀不死我，只要这个世界存在，我就不会消失。”

　　“睁开眼睛。”法涅斯声调渐冷，用修长有力的大手攫住了光明神的脖颈，将后者在半空中提了起来。

　　“看着，我属于她，而她也属于我。”

　　光明神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祂正想一个手刀将自己敲晕，免得见到这惹神妒忌的一幕，却被黑暗中出现的锁链缠住了手脚。

　　黑暗神的话让南汀的耳尖微微泛红。但她明白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要想除掉光明神这个“后患”，最好的方法便是剥夺祂的神格。无怪她狠毒，而是如果获胜的是光明神，她大概会被祂囚禁到世界终结吧。

　　“我需要你的帮助。”她仰头看向黑暗神。

　　黑暗神瞬间便领会了她的意思，祂握住她持有权杖的手腕，用古典华丽的声音吟唱起来。

　　群星闪耀的虚空在一瞬间变得安静，星辰也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黑暗的降临。

　　太阳熄灭，月亮升起。大陆上的人们仰起头，只看到白天在一瞬间变成了黑夜。神国坠落，天使们四散奔逃。黑龙喷吐火焰，张开遮天蔽日的双翼。

　　“这一定是传说中的末日……”

　　“神啊，救救我们……”

　　人们跪伏在地上向光明神祈祷。

　　但他们的神明已经听不到了。

　　祂的手足皆被锁链束缚，就连意志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以“太阳权杖”为媒介，梅尔维尔身上的光明神格与力量被成功地引导了出来。而“月之权杖”则将教皇的灵体和一部分黑暗也引导了出来。

　　而这些光明与黑暗……状若疯狂地涌向世界最初的神灵。

　　梅尔维尔位格暴跌，圣洁华美的光翼化作一对普通的翅膀，显然已经沦为了普通的天使。

　　南汀的注意力却不在梅尔维尔身上。

　　将她拥抱在怀里的法涅斯，此时眼眸微闭。鸦黑的长睫在虚空中轻轻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管风琴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圣咏声与祈祷声连绵不绝，星辰畏惧地睁开眼睛，庆祝着

　　至高神的加冕。

　　而神明罔顾一切，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手指插/入少女月光般的银发间，低下头，履行起稍后亲吻她的诺言。

第46章 chapter 46

　　无垠的虚空中,明亮的星辰也归于缄默。至高神的加冕改变着整个世界，无边的混沌再次被划开，为尘世分割日夜。

　　而在光与影的交界线,神明的长发和羽翼在黑暗的虚空中飞扬。祂低垂着头颅,亲吻着漂浮在光中的银发少女。

　　祂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捧起她的后脑,氤氲着柔光的银发轻轻摇曳,同浓重如墨的黑发纠缠在一起。

　　犹如一幅定格的画面。

　　——世界变迁,海陆移位,流星坠落，日月升起。而他们一如永恒。

　　周围仿佛响起了缥缈华美的圣歌。

　　神明亲吻着祂的少女，吻得热烈，燃烧的太阳也没有这一吻灼人。

　　南汀开始还能勉强抗衡，后来便在祂的热烈和缠/绵中败下阵来。祂是如此急切,以至于丧失了原本的优雅和端庄。但这兽/性的释放不仅无损祂的神性,反而又增添了强烈而浪漫的人外感。

　　如毒蛇逡巡着领地，神明冰冷的舌尖探/入南汀的口/腔。这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窒息感,不过这感觉随后也被更为馥郁的狂热所吞没。

　　像被蛇缠住四肢拖回洞穴的猎物一般，南汀的意识仿佛也被毒蛇的尖牙贯穿。毒液侵蚀着猎物的意志，却又带来不可言说的迷幻的愉悦。

　　南汀还从来没有见过黑暗神的这一面。

　　再怎么胡闹，祂平时总有一个克制的限度。但现在祂摒弃了一切理智,以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方式吻着她，既陌生，又令人颤/栗。

　　在她窒息之前，祂放开她。

　　法涅斯注视着南汀的眼睛，眸底的狂热渐渐褪去。他捧起她的脸颊，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出加冕之后的第一句神谕：“南汀，我…喜欢你。”

　　南汀的眼尾还染着浅浅的红晕，白玉般的脖颈被他捏得泛红。

　　她现在还有点混乱，只是用碧如翡翠的眼眸茫然地注视着他。

　　黑暗神的翅膀尖紧张地轻颤了一下。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银发少女慢慢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法涅斯却不再说话了。

　　他将她按进怀里，绵软深黑的羽翼温柔地覆了下来。

　　南汀勉强探出一只银发微乱的脑袋：“法涅斯！你真想憋死我啊……”

　　法涅斯的唇角绽出一抹浅笑：“……是在我怀里的话，也不错。”

　　南汀愤恨地锤了黑暗神一下。

　　“……过分。”

　　但手伸过去，触碰到的却是神明破损的衣料，差点被他优美而不夸张的胸肌给弹回去。

　　南汀：“……”

　　她谴责地盯着他：“……至少我也算是救了你吧。”

　　“没错。”法涅斯轻吻她的耳尖，“所以，我要报答你。”

　　南汀不自然地缩了缩耳朵。

　　“我来帮你可不是为了什么报答……”

　　“那是为了什么？”黑暗神追问，翅膀微微绞紧，大有逼迫着她回答的架势。

　　南汀头脑一热，一时间竟是放弃了所有思考：“……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说完之后，她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迅速埋在了法涅斯的胸口，只露出一对微红的尖耳。

　　然而她忘记了法涅斯胸口的衣料还是破损着的，脸颊与清冷的肌肤相贴，虽然多少降了温，却让她更难为情。

　　好在法涅斯终于将她给放下了。

　　南汀抬眸时，周围已经从荒凉的星空，变成了深渊的蔷薇花海。

　　黑发神明温柔垂下羽翼，半跪在她面前。

　　“成为我的神后，我的新娘。”祂近乎虔诚地仰视着她，“我将与你分享我的神冠和权柄，与你共治恶魔的国度——或许现在还要加上尘世和天国。”

　　“我对这些没有兴趣。”南汀后退了一步，“而且，这也太快了……”

　　恋爱都还没有谈！

　　法涅斯不解地眨眨眼睛。

　　他的瞳孔倒映着深渊的蔷薇，华美绮丽不可方物。

　　“如果你拒绝我，”法涅斯微微抬起一只手，身后的虚空中浮现出一副华丽的棺材，“我已经找好了我们的归宿。”

　　神明优雅地站了起来，颀长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感。他垂眸注视着她，发出阴冷的威胁：“你没有拒绝的权力，我的新娘。我想，这一点在你决定救我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南汀盯着法涅斯英俊的脸，只觉得他此刻前所未有的讨厌。

　　但他说的又是事实，她的确愿意和他共度余生，直到红颜化为枯骨。

　　——可正是因为心思被戳中，南汀现在反而更讨厌这个家伙了。

　　“你威胁我。”她不干了，“想都别想，比起嫁给你我宁愿选择去死。”

　　法涅斯无所谓地说道：“……那我陪你一起就好了。”

　　南汀：……阴魂不散！

　　她决定使用杀招：“我现在忽然有点想光……”

　　“光明神”还没有说完，便再次被法涅斯堵住了嘴唇。

　　“唔……”南汀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黑暗神这次却停住了动作。

　　他微微移开，伸出手轻柔摩/挲她的唇珠。而他的薄唇则吻上了她的眼角，攫取着晶莹如鲛珠的泪滴。

　　“你别哭了，好不好？”他温声同她商量。

　　南汀眼圈泛红地注视着她，靡丽的唇瓣紧抿着。

　　法涅斯有些手忙脚乱：“……我不强迫你了，对不起。”

　　南汀面无表情地说：“……跪下。”

　　黑暗神的长睫轻颤了一下，却还是听凭着少女的吩咐，后撤一步，优雅地半跪在她面前。

　　南汀垂下掌背，放在法涅斯的唇边：“……你现在可以向我求婚了。”

　　法涅斯复述了一遍誓词。

　　“我答应你。”银发少女轻声说，“但我们从恋爱开始，好不好？”

　　法涅斯的薄唇绽出笑意，绯红眼底波光摇曳，倒映出万千蔷薇：“好。”

　　他低下头，吻上她的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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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chapter 47

　　初夏时分的梅恩王国气候适宜,湛蓝海水映衬着鳞次栉比的纯白建筑，街巷间随处可见售卖异域奇珍和精美工艺品的商贩。

　　银发少女身穿鲜红的吊带长裙，玫瑰色的嘴唇和白皙的肌肤被阳光抹上一层浅金,热烈而又浪漫。

　　她手中牵着神明修长漂亮的手,拉着他在开满郁金香和蓝钟花的巷道间穿行。巷道上悬挂的彩色旗帜落下斑驳光影,沿途鸟雀婉转轻吟,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他们就这么沿着下坡路一直跑到了海边。

　　海风清新而湿润,送来异域的气息。海面平静,波浪温柔翻涌，高悬的太阳洒下粼粼碎金。

　　南汀拉着法涅斯的手，坐在浅紫花藤下的大理石长椅上。

　　她悄悄朝他看去。

　　男人长睫浓密，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完美如塑像。深黑长发因为刚才的跑动微微凌乱,闲闲地散落在侧脸上。

　　她正想抬起手,帮他将发丝理顺。他却忽然转过头来，微压下颌,用柔软薄冷的唇瓣吻住了她的指尖。

　　做出这样的动作，法涅斯非但没有害羞，反而用那对秾丽的红眸凝视着她。上午的光线透过层叠花影，落在那无机质的绯红虹膜上,洒上清透绝美的高光。

　　毋庸置疑，这是一对蕴含着爱意的眼睛。

　　南汀微怔了一下。

　　就在她愣住的时候，法涅斯已经开始索求更多。他从指尖吻过她纤细的手腕，柔软的肘窝，漂亮的锁骨……她今天穿着的吊带红裙如同画家半遮的画布，给予了他更多的发挥余地。

　　“唔……不要在这里……”南汀想将她美貌而疯狂的情人推开,她白皙的肌肤上泛出了浅浅的红晕。

　　远处的码头上，一艘帆船正在缓缓靠岸。另一边的大理石广场上传来游人的喧嚣。

　　法涅斯依言放开了南汀。但他那对红宝石般的眼眸，却定定地凝视着她。

　　南汀安抚般地将手掌覆上法涅斯的掌背。她将纤长匀称的手指探/入他的指缝里，同他五指相扣。

　　法涅斯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我不是很清楚，人类怎样谈恋爱。”沉默少顷，神明低低地开口，“如果我有哪里让你不喜欢……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抬起长睫，眼眸清澈。

　　南汀明白法涅斯说的是刚才吻她的事情，而他显然是误会了。

　　事实上，她并不是不喜欢，而是有些……害羞。

　　她摇了摇头，将脑袋轻轻倚在他的肩上。

　　“不，我……很喜欢。”

　　她听见神明平稳和缓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他抬起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彻底禁锢在怀中，一贯典雅华丽的声音变得低哑，语气有种莫名的严肃：“……我也很喜欢你。”

　　远处，阳光在湛蓝的海面上轻盈雀跃，海鸥轻快地翻飞。

　　南汀的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她百无聊赖地抬起一只白皙的小手，用指缝滤着从花藤中掉下的光斑，仿佛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但心底早已如浪花翻涌。

　　法涅斯低垂着眼睫，安静地注视着怀中的少女。光斑落在她的银发上，像一场迷离的梦境。

　　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南汀早就想更接近法涅斯一点了。但她毕竟是人类，在公共场合和恋人太过亲近，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因此她又想抗拒，又想亲近，呈现在脸上便是一种缱绻到极致的表情，眼尾的红晕娇艳欲滴。

　　“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小声嘟囔着。

　　法涅斯轻抚了一下她的肩膀，旋即微微抬手。随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抬起，地上的花丛、头顶的藤蔓疯长起来，编织出了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幽暗而隐秘的花园。

　　眼前盛开着柔和唯美的花朵，虚幻的光点围绕着银发少女轻轻舞动。南汀好奇地伸出一只手，将光点给戳破，它像气泡般消融，但在她移开手指时又像是有生命般重组。那些环绕着她的花朵更是见所未见，色彩和谐美丽，置身于此，恍若徜徉于一副古典油画。

　　“你什么时候掌握了这样的权柄？”南汀问。

　　在她的印象里，黑暗只会带来疯狂和混乱，带来破坏和毁灭，就算力量再强，也无法滋养生命。

　　法涅斯抬起手，轻轻揉/弄了一下少女松软银白的发梢。

　　“这是你赋予我的权柄，”神明轻声，“我是一片连月光都厌恶的墓地[注1]，只有你——愿意降临在我身边，怀抱枯骨入眠。自此墓穴深处嫩芽生长，幽暗连绵的森林也无法容纳对你的渴望。”

　　“现在别人看不到，”银发少女侧坐在神明的长腿上，抬起手勾住了他的颈窝，“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一些你渴望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自波德莱尔《恶之花》感谢在2021-03-1121:32:55~2021-03-1222:2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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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chapter 48

　　夕阳斜斜坠向海平线,将天空染成烂漫的玫瑰红，更远处则有紫罗兰晕开。

　　银发少女坐在大理石广场的边沿，涨潮时分,蓝紫色的海浪亲吻她娇嫩的脚心,红裙在薄暮的风中轻轻摇曳。

　　身形颀长的神明就站在她身旁。迎着余晖,如绸缎般柔顺的长发在风中荡起,漆黑双翼舒展开来,羽毛的边沿勾勒出一层耀眼的金边。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坦诚相对了么？”少女轻柔的声音被风吹来,拂过神明的耳尖。

　　法涅斯显然是理解成了字面意思：“坦诚…相对？我当然愿意，但是我怕你还没准备好。”

　　神明的唇角旋即恶劣地翘起：“因为——一旦对我做了这种事情，我就更不会放跑你了。邪神的独占欲总是很强，这点人尽皆知。”

　　“你已经不是邪神，而是这个世界的至高神了。”南汀反驳,“而且,我刚才说的‘坦诚相对’，并不是你所理解的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法涅斯走到南汀的身后,姿态优雅地俯下身来，将薄唇贴上了她的耳尖。

　　南汀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脖颈，躲避着他的气息：“关于……教皇，还有你的事情。”

　　一只冰冷修长的手抚上了少女白皙纤弱的脖颈,仿佛稍一用力，便能将其扭断。

　　但这只手只是温柔地抬起她的下颌，将她的脸给扳正。

　　南汀的耳尖微微泛红，所幸在薄暮的余晖中并不明显。

　　“你想知道么。”鬼魅般的声音伴随着清冷的气息，拂过南汀的耳廓。

　　南汀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的动作有些大，耳尖撩过男人线条分明的薄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尾微微泛红。

　　“说来话长。”法涅斯淡淡地开口，不由分说地将银发少女拦腰抱起，“我们回旅馆，躺在床上说。”

　　“躺在床上”让南汀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

　　当时还是她主动说着，“约会当然要住同一个房间”，但真的躺在了一起，她却又有些紧张，将脸颊埋在神明松软的翅膀里，整个人缩成了小小一团。

　　倒也不是避讳这种事，害羞有一点点，更多的则是有些心结始终没有解开。比如说，教皇和黑暗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教皇就是我。”

　　法涅斯将南汀放在床上，慢条斯理地俯下身来，单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跪坐在绸被上的银发少女，瞳孔微微扩大。

　　“你…说什么？”

　　“准确地来说，是我的分/身。”神明的唇角微微挑起，长发贴着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二人之间织出华美幽暗的帘幕。

　　南汀一把抓住了法涅斯的领口，将他拖得离自己更近——二人气息缠/绵，呼吸可闻。

　　“所以，教皇他……没有死？”

　　碧如翠玉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

　　法涅斯平静的眸光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宝石碎裂，玫瑰燃烧。

　　他微微别过来，气息深沉：“……你就这么关心他。”

　　南汀的眼前又出现了银发青年的身影。他是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最后还为了帮助她点燃了自己的灵魂……晶莹的泪滴将少女碧绿的眼眸染得迷雾重重，恍如缭绕着晨雾的林间湖泊。

　　法涅斯仍保持着别过脸不看她的姿势。枝形烛台上摇曳着烛光，照亮他冷峻优雅的侧脸，这让他看上去像一尊疏远的神像。

　　“……那么。”他的声音有点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想着他。”

　　南汀气得咬紧了唇瓣，眼眶泛红地盯着他的侧脸。钻石般的泪滴挂在银白的长睫上，易碎而美丽。

　　“他难道不就是你吗？”少女控诉般地说道，“你这个精分的家伙！！”

　　“被你说中了。”法涅斯似笑似叹地回过头来。

　　他似乎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在看到她眼角的泪滴之后，便温柔地垂下睫羽，将她抱进了怀中，亲吻着她泛红的眼尾。

　　南汀无力地倚在法涅斯的胸口，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她轻声抱怨：“……为了你，我都哭过好几次了。”

　　法涅斯不敢反驳，只是用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少女的肩角。

　　“我不会再把你弄哭了。”

　　南汀狐疑地盯着他：“真的么？我才不信。”

　　“真的。”法涅斯轻声哄劝，将前额抵在了少女的额头上，“对不起，刚才……我不应该自己醋自己。但一想到他陪在你身边那么久，我就……止不住地想要独占你。”

　　“才有半年时间吧？”南汀抬眸瞥他，眸光却撞进绯红迷魅的梦境里。

　　法涅斯轻眨了一下玫瑰色的眼睛。他的长睫拂过她银白的睫羽，带来细微的颤/栗。

　　“我和你相处的时间，甚至还没有他长。”他吃味地捧起她的下颌，在掌心轻轻揉弄着。

　　“没关系呀。”南汀握住了法涅斯的手，“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相处。”

　　法涅斯的瞳孔微微缩紧，拉长成一条阴暗的细线。

　　“不，这还…不够。”他修长的手指狠狠摩/挲着她的唇珠，“人类的一生太过短暂，不够承载我对你的爱意。”

　　南汀的眸光微微摇晃：“你、你刚才是说……爱我？”

　　“当然。”法涅斯微微眯起眼眸，反手将南汀按在柔软的被褥上，“也许你不相信，但从另外那个的时间线的梦境开始，我就被你所吸引了。”

　　“而当明白如此堕落自厌的我，竟也被所憧憬的光芒倾慕着的时候，当看到你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来救赎我的时候。”

　　“——我就已经彻底沦陷了。”

　　男人的声音很轻。他跪伏在她上方，长发和羽翼低低地覆了下来。

　　“你……”

　　南汀仿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一般，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瓣。但她不知道这个动作落在法涅斯眼里有多么犯规。

　　他的呼吸变得阴沉，不由分说地了她的衣服。

　　“成为我的神后，分享我的生命和冠冕，好不好……我的，南汀，我的玫瑰，照进我阴暗心灵的月光。”

　　鲜红的长裙落在地上，宛如凋零的花瓣。

　　南汀的耳尖微微泛红，明知故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和你*。”他低声开口。

　　南汀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如果我不答应呢？”

　　法涅斯红眸微弯，露出危险而美丽的微笑。他单手握住她的手腕，禁锢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则。

　　月亮从海面上升起，温柔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岸边的蔷薇丛中泛起了清冷的夜雾，毒蛇在暗夜中睁开眼睛，亲吻着沾染了露滴的蔷薇花瓣。

　　月光在旅馆光洁的墙壁上投下阴影。华美的羽翼舒展而又翕动。

　　南汀眼尾泛红，想要逃离得远一点，却。

　　月光下的阴影再度变得克制又疯狂。

　　“……答应我好不好，南汀。”他亲吻着她的耳尖，低低地哀求。

　　南汀的唇瓣轻颤了一下。月光落在她的银白的长发上，皎洁又清冷。

　　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会多掉落几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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