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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赎少年神明[西幻]

　　作者：笔走长宁

　　文案：

　　1.

　　身为注定会被献给深渊的祭品，塞维娅从小骄纵高傲，享尽尊宠。

　　后来她看到预言——

　　她是万人迷玛丽苏剧本中的背景板，作用是激励即将回归的继妹，帮助继妹走上新副本的故事主线。

　　塞维娅：……？

　　为了自救，塞维娅步入地牢，寻找那个将来会成为神使的少年。

　　少年背靠阴冷的墙，一线光照亮他瘦削的下颌线。

　　少女居高临下，“想活？不难，来吾这边。”

　　少年蔚蓝的眼睛纯澈如空镜。

　　半晌，乖顺一笑，“遵命，殿下。”

　　2.

　　塞维娅将少年带在身边，低语引导：“忠于我，顺从我，还有、用尽一切办法保护我。”

　　她要将他培养成忠于她的侍卫。

　　少年果然如她所愿，觉醒了象征天神的十二羽翼。

　　也将她拥入怀中。

　　3.

　　神祇是一切光明与秩序的代表，

　　就算是深渊的污秽，也无法将祂染黑。

　　那双本不该带有任何情绪的眼中，

　　逐渐生出了爱、欲与占有。

　　后来，圣洁不可触碰的神明，走下神坛，亲吻少女。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甜文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塞维娅，洛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忠犬是神明

　　立意：追求真理源于敢于打破过去，寻找实践。

第1章 预言

　　奥斯帝国王都，一座华丽宽阔的庄园面前，簇拥着身穿甲胄的骑士兵团。

　　他们列队整齐，兵甲碰撞的声音，让围观的人群不自觉噤声。

　　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心中震撼，小声议论：“想不到布莱格这样的大公爵也有被制裁的一天。”

　　“听说是信奉黑魔法，豢养了一群黑魔法改造的奴隶。”

　　“黑魔法”三个字一出，就算是最不愿惹事的人，也双手合十祈祷：“神明在上，请务必给予罪恶应有的处罚。”

　　“愿主制裁这些邪恶的灵魂。”

　　在围观的人群外，一辆装饰着宝石，暗红色丝绒布上织着玫瑰花纹的马车停了下来。象征皇室的家辉让所有人都离这辆马车远远的。

　　没有人愿意招惹一个贵族，更何况这辆华丽马车的主人，是传言中骄纵高傲的塞维娅皇女。

　　少女透过玻璃车窗看向外面，如瀑的白发直泻而下，发端微卷，轻覆腰际。

　　洁白的睫羽像两只敛翅的蝴蝶，优雅地停留在水晶般的红眸上。

　　极精致的样貌，因为发色多了几分易碎的脆弱感。

　　她穿着鲸骨衬裙，极端庄地坐在马车内，掌心握着一颗透明的水晶球，中心闪耀着十字光芒，这是她刚才神殿拿回来的。

　　“艾妮，这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塞维娅看了片刻，就将视线收了回来。

　　艾妮是个善良的女仆，她勾起了跟随塞维娅的母亲——蕾妮公主之前的记忆。那时她是一个被拐入大庄园的无辜少女，因为塞维娅的母亲才得救。

　　“神明保佑，那些无辜被骗的可怜奴隶又做错了什么。”

　　“我想，我那位严厉的父亲会做出公正的判决。”塞维娅心知肚明，无论是谁，只要背叛神明，就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在这个世界，神明是规则与秩序的代表，恶与罪的审判，是高高在上，绝不可亵渎的存在。

　　魔法是神明创世之初赠与人的恩赐，黑魔法师背离神明的叛徒，神殿不会宽恕玷污神明的违禁者。

　　至于那些奴隶，流放也许就是最大的恩赐。

　　“愿神明保佑。”艾妮祈祷。

　　塞维娅放下车帘，马车往王宫方向前行。

　　晚餐过后，塞维娅独自回到房间，翻开厚重的魔法书。枝型烛台的光照亮古老的文字，塞维娅纤细柔软的指尖簇起一团金色的光，注入白天从神殿带回来的水晶球中。

　　这是神殿之中最高阶的预言水晶，只有魔法天赋满级的天才才有权限使用。

　　身为奥斯帝国的皇女，塞维娅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继承了母亲的发色和眸色，也继承了来自母族的魔法天赋。

　　原本，她顺风顺水，享尽尊贵。

　　——如果没有神殿预言簿上关于她的预言的话。

　　神殿的预言簿，是神明降下的昭示，被神明青睐的信徒才有资格倾听神的箴言。

　　塞维娅的母亲蕾妮，是上一任魔法天赋满级的神殿大主教，是神殿权限最高的主教。看到塞维娅祭品预言之后，蕾妮用隐藏了这条箴言，瞒过了神殿的其他主教。直到母亲去世，塞维娅注定会被送往深渊的预言才被昭告。

　　预言没有明示塞维娅被送往深渊的时间，只有一句简短的：“沐浴圣光出生的少女，注定被深渊吞噬，直至神明降下箴言。”

　　沐浴圣光出生的少女就是塞维娅，她的满级魔法天赋，出生的时候吸引了王宫所有的光元素。

　　但神明的箴言，却无人知晓如何降下。

　　从很多年前开始，神明便从这个世界沉寂了。

　　神赐满级的圣子圣女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陆上的神殿，魔法天赋满级的主教，都不能占卜到到神明的下落。

　　这个世界，魔法是神明的馈赠，神赐意味着与神明的亲和力。

　　魔法可以靠血脉改善，但神赐却是捉摸不透的东西。魔法天赋满级的人也可能神赐为最低等级。

　　塞维娅没有过人的神赐天赋。没有神赐天赋，就意味着永远无法主动沟通到神明。

　　她唯一的获救途径被堵死。但她也没有放弃。

　　母亲去世后，她靠着魔法，从王室信徒，升到了仅次于主教的主教预备役，利用神殿的权限，寻找让神明降下箴言的办法。

　　光芒被中心的十字印刻完全吸收，和往常的结果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塞维娅垂下睫，遮住眼底的疲惫。魔力流失的后遗症涌了上来，塞维娅走向柔软的床，陷入玫瑰色暗纹的绒毯之中。

　　这一觉并不安稳，塞维娅梦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梦中，她依然是奥斯帝国的皇女，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从生下就被刻在神殿的预言簿上，注定会被深渊吞噬的祭品。

　　梦中的她，在寻找箴言多次无果后，乖乖接受了预言的安排，被王国华丽的车队送往深渊。在无尽的下坠中，所有光线从她周身悉数溜走。

　　她孤零零地落入了黑暗的深渊，落地时骨骼骨骼破碎的闷响，液体淌过指尖的温热，还有让人麻木的疼痛，真实得让人战栗。

　　她像是被摔碎的娃娃，最后被深渊中的魔兽分食殆尽。

　　但她的灵魂却没有进入轮回，也没有得到神明的审判。

　　而是飘荡在高空，旁观着这个还在继续的世界。

　　在她死后，她亲爱的父亲——奥斯帝国第十一任国王阿林斯曼·柯林斯顿，终于卸下了他威严的面孔，用手绢擦拭了眼角来不及积攒的泪水，短暂地沉默了一瞬，便在贴身仆从的宽慰中，顺势提出要将自己流落在外的二女儿玛拉接回王都。

　　玛拉，按照传统的观念来说，她是塞维娅同父异母的妹妹。阿林斯曼国王在曾经的一次远征中，邂逅了玛拉的母亲，拥有了短暂的花束般的爱恋。比起与塞维娅的母亲的政治联姻，和玛拉母亲的恋爱，让阿林斯曼国王感受到了爱情。

　　在自由的山林间生活了十六年之后，这位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少女被接回王宫，成为了奥斯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比塞维娅的亲弟弟还要优先一个排位。

　　在拥有了尊贵的身份之后，这位乡下来的姑娘并没有表现出怯懦与自卑，反而靠着田野般清新的微笑，用善良体贴的亲和力，开启了在王都的万人迷玛丽苏之路。

　　公爵贵族折服于她的笑容，神殿骑士为她俯首，就连随手救下的奴隶，最后也觉醒了神明使者的身份。

　　而塞维娅，在这位便宜妹妹的万人迷路上，大抵扮演了帮助玛拉转换副本的背景板角色。

　　“如果深渊注定是邪恶的存在，那么，身为奥斯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它的扩大。”玛拉目光坚定，“如果早一些的话，塞维娅姐姐离开我们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梦中，玛拉说这段话的时候，提到了塞维娅的名字，塞维娅因此记忆格外深刻。

　　虽然之后，前往黑暗之森，继续收割精灵王子的青睐才是玛拉的人生主线，但塞维娅也明白了，她的献祭，大抵只是玛拉人生中作为某个理由一般的存在。

　　梦境终结在一片圣光之中。

　　那一直跟在玛拉身边，沉默寡言，从未抬起正脸的少年，觉醒了神使身份。神明在他的召唤下降下了圣光。他的身形隐没在遮天蔽日的羽翼中，到最后，塞维娅都没有看清楚他的样貌。

　　足以净化所有污秽的力量让在场的所有人低下了头。

　　人不可直视神明。

　　也许是灵魂状态的缘故，塞维娅却看到了神明雕塑般身体。祂的臂膀紧实有力，肌肉线条就算是最巧妙的工匠也雕刻不出那样的完美。

　　在即将看清祂的面容时，天崩地裂的晕眩感让塞维娅醒了过来。

　　塞维娅惊坐起，她抬手，发现使用魔法消耗的体力已经恢复。视线落在书桌上，那个透明的水晶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碎裂。

　　也许，这就是水晶球给她的预示。

　　塞维娅向门外喊道：“艾妮。”

　　守在门口的艾妮推门而入，塞维娅站起身，“从布莱格公爵家收押的奴隶被关在哪里？”

　　艾妮惊讶，“塞维娅殿下，您想亲自审判他们吗？神明保佑，您可真是像您母亲一样善良的人。”艾妮想到蕾妮当初也是这样将她从监牢中救了出来，善良聪慧而坚韧的蕾妮宣告了她的无罪。

　　“可是现在太晚了，您可以明天再去。”

　　塞维娅心中怦怦直跳，最接近神明的机会就在眼前，就算现在不去，她今夜也注定无法安睡。

　　她在梦中看到，那个被玛拉救下，带在身边，觉醒了神使身份，请求神明降世的少年，最开始的时候，是从布莱格大公爵府邸中查封的低贱奴隶。

　　他后面会被流放到黑暗之森。

　　“艾妮，我想现在就去。”塞维娅坚持。

　　艾妮不会违背塞维娅的主意。她为塞维娅系上束衣，裙撑从纤细的腰际垂落，蓬松的裙摆绣着玫瑰花纹，鲜艳的红色衬得她肌肤雪白。白色的发丝让她的娇艳多了几分脆弱。

　　从布莱格公爵家收押的犯人被送往了王宫的最下层。

　　艾妮为塞维娅提着魔法灯，整装的骑士听到动静，片刻就将她们围了起来。

　　在看到来的是塞维娅后，为首的骑士单膝下跪。

　　“殿下，这里不适合您这样美丽的女士前来。”骑士恭敬地说。

　　“骑士先生，我想我有进入的权限。”塞维娅视线平时前方，眼睫轻搭在红眸上，带着几分慵懒。

　　“请随我来。”骑士无奈。这位少女是奥斯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即使有那个关于祭品的预言，她如今依旧是尊贵的皇女。

　　地下监狱的墙壁黑暗而冰冷，莹莹发着蓝绿色的元素波动。塞维娅知道，这个监狱的内部核心刻着数不清的魔法阵。黑暗森林最凶猛的魔兽也无法破开这里的墙壁，砍断炼金制成的黑色栏杆。

　　牢狱的房间十分逼仄，从各地送来的恶徒目光危险地盯着走过的少女。他们恶意地朝着少女吼叫，手上的铁链狂暴地拍打在栏杆上，魔法阵发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晕。

　　昏暗的地下阴冷潮湿，暗色的砖墙上满是斑驳的痕迹，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塞维娅微微提起裙摆，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在默默观察这里的囚徒。

　　最后一间牢房中，关押着从布莱格府邸抓来的奴隶。逼仄的牢狱里，他们瑟缩依偎，无一例外都格外洁白的皮肤上，布着惊心动魄的鞭痕。

　　他们的样貌都格外美丽，带着易碎的脆弱感。

　　塞维娅的视线却没有落在他们身上。她看向牢房的角落。

　　那里，一个少年，静静靠坐在铁栏杆后面的阴影里。

　　魔法灯的光斜斜落在地上，照亮一线昏暗的空间，也照亮了他苍□□致的下颌。

　　少年有着浅栗色的短发，比常人还要白皙的肌肤在灯下透着一层孤独的冰冷。

　　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交叠着血色鞭痕，鲜血从已经已经模糊的伤口渗透，浸透他破烂的衣衫，在地上坠落成一个范围不小的血泊。

　　苍□□致的锁骨上方，黑色的项圈紧扼一般贴合在他的脖子上。

　　隔着栏杆，塞维娅淡淡开口：“少年，抬起脸来。”

　　低垂着看向地面的蓝色眼眸轻轻抬起，看向玫瑰般艳丽的少女。

　　他抬眸的一瞬，似有月色照进透亮干净的海面。

　　少年蔚蓝色的眼眸纯澈如空镜，神情却冰冷空洞，没有丝毫情绪。

第2章 少年

　　少年的面容比那些瑟缩一团的奴隶们还要完美，苍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比常人更加脆弱，也衬得唇色格外鲜艳。有着让人挪不开眼的昳丽。

　　魔法灯下，他的肌肤纤透，似乎可以看到下面的血管。更像挑不出瑕疵的艺术品，没有任何青色的血管掺入这片苍白。

　　塞维娅想到了教堂里用白色石头雕刻的神明塑像，总是那样洁白而冰冷。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冷漠而空洞地直视着塞维娅。

　　浅栗色的发丝微蜷，垂落额间，添了几分幽晦。

　　冰冷而拒人之外的态度被从伤口不断渗透的鲜血冲散。塞维娅的视线瞟过他身上淌血的伤口，交叠的鞭痕让伤口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这是神赐满级的未来神使？塞维娅微讶。按照神殿的记载，神赐越强的人，拥有越强悍的修复能力。已经受了多少刑，才能让伤口叠加，无法愈合？

　　随侍着的骑士长贴心地劝，“这里污秽不堪，不适合尊贵的您驾临。”

　　塞维娅语气冷淡，她有些生气，“萨利，你应该知道，只要我想，奥斯帝国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萨利垂下眼，眼前的少女如玫瑰般娇妍，纤细的腰肢看上去脆弱易折，诱人的香甜。但如果被表象迷惑，荆棘的尖刺会让人吃尽苦头。

　　萨利不敢违背少女，“殿下，如您所见，这些是契约了黑魔法的奴隶，都是十分危险的存在。”

　　“黑魔法的契约条件十分苛刻，只有主动堕落的人才能得到黑魔法的认可，他们都是邪恶的化身。”

　　“是吗？”塞维娅随口问，视线没有从少年身上移开。少年没有移开视线，遵从着塞维娅让他抬起脸的命令，冰冷空洞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形玩偶。

　　萨利回答：“是的，殿下。在神殿主教审判之后，邪恶之徒都会被送上火刑架。”

　　抱团的奴隶们纷纷瑟缩，他们全然忘了自己为了女巫莱斯特的青睐，不输给洛伊，主动要求契约黑魔法，拼命抓住机会：“尊贵的殿下，求求您救救我，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付出交换。”

　　萨利觉得有些不妙。布莱格是个为权利疯狂的大公爵，他培养这些奴隶，与黑魔法契约，换取漂亮的外表，讨人欢喜的脾气，记忆所有贵族的喜好，为了权利跟高层的皇室和神殿精心准备。

　　萨利喝止他们的哭嚷，害怕塞维娅蛊惑，“殿下，您知道，就算是国王，也不能特赦神明的背叛者。”

　　少女轻哼，这点她当然知道。外人都认为她骄纵傲慢，怕她做出荒唐可怕的事情。

　　她才不怕这些恐惧，相反，这样的名声给她行事提供了很多便利。

　　预言中，这个少年最后被流放到了黑暗之森。没有被送上绞刑架，说明神殿宣告了他的无罪。她没有什么好心肠特地释放无罪之人，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将这少年收为己用。

　　玫瑰色泽的唇角微翘，塞维娅对萨利说：“没有谁能违背神明的旨意。”

　　萨利露出放心的微笑，“殿下，您会是一位称职的君主。”

　　少女弯下腰，完整的鲸骨束衣和裙撑让她没有办法蹲到少年面前。她伸出纤弱白皙的手指，轻点一般，抬在少年弧线精致的下巴上。

　　少年顺着她的力道微仰下颌，好看的下颌线顺着上扬的动作，拉扯出白皙脆弱的脖颈。微凸的喉结轻滚，肌肤牵动的弧度终止在黑色的项圈之下。

　　水晶般剔透的红眸对上他眼中的蔚蓝色，少女恶意地扬了扬唇角，“听到了吗，少年？你快死了。”

　　少年蔚蓝的眼眸中终于些许波动，他空镜般的眼眸透出幽深的神色。被锁链缠绕的手腕绷紧，整个人出现攻击的蓄势。在他说话之前，他的身体在本能地对死亡产生抗拒。

　　“他们要将你送上火刑架，烈火会卷上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会进入无边的地狱。”塞维娅小恶魔低语，鲜艳的唇色像夜色中危险的玫瑰，“你焦黑的遗骸会被丢在郊外，秃鹫会啄食你没烧焦的眼珠，你的灵魂会在地狱忍着同等的疼痛……”

　　满足了一般，她往前凑了凑，近乎温柔的吐气落在他面颊上，她笑着问：“你怕不怕？”

　　少年眼眸中只剩凌厉的杀意。在暴起的瞬间，束缚在他脖子上的黑色项圈触发黑色的光环，将他挣起的动作生生拦住。

　　千斤重的压力覆下，少年重重摔在地上。已经开始凝固的伤口又裂出滚烫的鲜血。

　　骑士们拔出剑，塞维娅制止他们出手。

　　“想活？”塞维娅唇角微扬，却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不愿意死，这是很好的弱点。有弱点，才有可以把控的条件，才能构建牢固的同盟。

　　洛伊空洞的眼神晦暗地盯着少女，伤口的疼痛似乎引不起他丝毫的在意。死亡是唯一可以激起他反抗的底线。

　　塞维娅并不害怕他凌厉的目光，反而语气轻快，“不难。”

　　洛伊的敌意消退，紧贴骨骼的肌肉放松，那双蔚蓝的眼眸盯着塞维娅，如同没有情绪的空镜，等待着她的交换。

　　交换，这是布莱格公爵家中的黑暗女巫交给他们的概念。在黑暗女巫的教导里，他将来被送往的贵族，会从他这里得到忠诚、服从、身体，而他要拿走属于贵族的秘密。

　　塞维娅心情不错地扬了扬下巴，继续说，“来吾这边。”

　　去这个少女身边？洛伊眸光微惑，很快，他的理解落在了平日女巫严厉的教习上。女巫说过，没有人能拒绝他的全部。

　　用随侍左右，用他所学的贵族需求的全部，交换活下去。

　　活，是洛伊信念里唯一在意的东西。少女的要求，并不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爬起来，单膝跪地，空洞精致的脸庞露出纯澈而忠诚的微笑，“遵命，皇女殿下。”

　　在洛伊试图握住塞维娅的手背，印上一吻时，萨利大喝：“殿下！他是向黑魔法契约的背神者！”

　　塞维娅问：“哦？那你们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黑魔法的契约？”

　　萨利语塞，他看向旁边瑟缩的奴隶，他们身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鞭痕，渗出黑色的血迹。契约恶魔的信徒，血液会流淌乌黑的血液。这是被黑魔法玷污的标志。

　　反观洛伊身上，血迹将他的衣衫染暗，却没有流出一点黑色。

　　“即便如此，殿下，您不能带走他。我们用了最严格的鞭刑，依然没有让他露出原型，这是多么可怖的存在！”萨利毫不掩饰恶意。

　　“有没有一种可能，”少女看向萨利，目光带着捉摸不透的微冷，“他并没有学习黑魔法？”

　　“这不可能！”萨利咬定，“他是罪人布莱格家中，黑暗女巫最得意的作品，他不可能没有契约黑魔法！”

　　一直默默观察的奴隶们见状，毫不犹豫地抓住抹黑的机会。

　　“殿下，他就是个怪物！”

　　“莱特斯那个老婆子最喜欢的就是他！他们肯定有更可怕的交易。”

　　洛伊冷淡地看着他们，还在张牙舞爪的少年们纷纷避开和他对视，像弱兽在躲避天敌，发抖蜷缩。

　　“殿下，您看，他足以让恶魔的信徒噤声，他的灵魂，必然是极其邪恶的。”萨利煽风点火，“将他处以极刑，才是最要紧的。”

　　洛伊的视线转向萨利，空洞地像要将人吸进去。

　　“怪物？邪恶？”塞维娅轻哼，贵族的落井下石犹在眼前，“萨利，身为奥斯帝国的骑士长，我想你不该有这样不负责任的论断。”

　　她看向洛伊：“我觉得他很好。”

　　敌对着萨利的洛伊睫毛扑颤。

　　他很好？石头一般沉寂的心脏有暖流趟过，只一丝一毫，异样的温暖，是他不理解的滚烫。

　　“殿下……”

　　塞维娅打断：“萨利骑士长，我有自己的判断。”

　　“而现在，我要带走他。”她对萨利露出温柔和善的笑，“我想我有这个权利吧？”

　　再多的阻止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萨利拿来钥匙，将铁门打开。

　　塞维娅垂下白色睫毛，红色眼眸落在洛伊的伤上，“站得起来吗？”

　　洛伊撑着站起，沉重的镣铐发出哗啦的声响。塞维娅这才看到，他的手上缠着着手腕粗的锁链，腕间的皮肤已经被磨得模糊。

　　塞维娅询要钥匙，萨利却以保护塞维娅的安危为由，宁愿当场赴死，也不愿交出。

　　塞维娅轻飘飘看一眼锁链，没有坚持，她率先往外走：“走吧。”

　　哗啦的锁链声跟在身后，即便浑身没有几块完好的皮肤，束缚着沉重的枷锁，洛伊还是稳稳跟在后面。

　　塞维娅回到房间门前，艾妮为她推开门。塞维娅吩咐：“艾妮。”

　　“是。”艾妮领会，退了出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进来。”塞维娅进入房间，半晌，没有听到锁链声。她回过头，看到少年站在门外，垂落的视线落在房间内洁白的地毯上。

　　洛伊赤脚站在门外，被磨破的肌肤在他脚边滴下暗红色的血迹。

　　“进来。”少女对着他又说了一遍。

第3章 交换

　　洛伊并没有动。

　　害怕将绒毯弄脏，引起她的不悦吗？

　　塞维娅想到在神殿孤儿院中收留的孩子。因为身体残缺，贫穷，又或者，仅仅因为父母不想承受突然的错误，无辜的婴孩被抛弃。

　　这样的孩子更脆弱，更敏感，比同龄人更会看眼色，会更小心讨好布施的人。

　　未来的神使也有着同样的弱点吗？塞维娅唇角微翘，如果是这样，将他拉拢过来，似乎非常简单呢。

　　金色的魔力从柔软白皙的指尖溢出，在少女白皙透红的脸颊上映出柔和的光影。

　　塞维娅施了一个清洁魔法在地上。“如果是担心弄脏地毯，已经不会了。”

　　塞维娅特意让他看到自己的贴心。

　　她可不是像梦中那便宜妹妹一样的善良天使，她是众人口中骄纵傲慢的皇女。高高在上，有所回报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银色的月光将少年的浅栗色的发丝照得透亮，他的神色隐在背光中，看不真切。

　　塞维娅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果然是像她所想的那样，动容的泪水蓄满眼眶了吗。

　　就这样吧，单纯的少年，对她的体贴感激涕零，毫无保留地站到她这边，为她召唤出神明吧。

　　可少年抬起脸，月光将他脸上的神情照亮，并没有塞维娅预想的感动。

　　他脸上的笑乖顺又忠诚，是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得体：“抱歉，殿下。莱特斯还没有教过我们，现在的模样要如何侍奉殿下。”

　　说着歉意的话，语气却没多抱歉。

　　塞维娅微讶，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还有，他在说什么侍奉？布莱格那家伙到底对他们教导了什么？

　　不过塞维娅是不会承认自己预判失误的。

　　她轻哼：“少年，跟在我身边，就要完全听从我的意志。布莱格那家伙已经不是你的倚仗了，你应该明白只有我能够救你。”

　　洛伊弯眼，露出干净纯澈的笑：“愿将身心全部献给殿下。”

　　他举着锁链，来到塞维娅面前，单膝跪下。他将被锁链缠绕的手放在膝，垂下脸，这是向贵族代表臣服的标准礼仪。

　　破碎的衣衫领口随着他的动作滑动，露出精致的锁骨，黑色项圈束住脖颈上牵动的经脉。鞭子在侧面留下的红痕被隔断。如果没有这一身的伤痕，他该是一件多么完美的艺术品。

　　微卷的发丝垂在脸侧，让他看起来格外乖顺，蔚蓝色的眼睛里纯粹得只装得下忠诚。

　　少女语气有着贵族的傲慢，声音却是少女的娇柔与圆润：“哼，最好是这样。”

　　视线落在碍眼的锁链上，塞维娅抬起手放上去，闭眼感受里面的魔法波动。

　　萨利不愿意将钥匙交出来，无非是害怕她国王父亲的责备。被骄纵的皇女逼迫交出一个被黑魔法污染的奴隶，但坚守职责，没有将钥匙交出，伙同皇女纵容邪恶。塞维娅都能想到萨利会如何交代这件事。

　　真是虚伪的家伙。塞维娅在心里评价。

　　塞维娅分神想着，手背传来酥麻的触感，柔软，冰冷。

　　塞维娅睫毛猛地一颤，像受惊的蝴蝶扑闪羽翼，她睁开眼，看到少年正闭着眼，轻柔而虔诚地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

　　红水晶般的眼眸装满错愕，塞维娅忙收回手，冰冷的触感酥麻又柔软，让她心中乱跳：“你在做什么？”

　　“为殿下献上忠诚之吻。”洛伊的笑容柔和单纯，完全看不出其他心思。

　　塞维娅微红了脸颊，她有些生硬的说：“少年，我没有让你这样做。”

　　洛伊表着忠心：“殿下准许卑劣的我随侍左右，我一定会极尽所有，用尽所学，让殿下开心。”

　　原本在行礼之后，他就应该印上手背吻，但缠绕的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塞维娅主动将手放上去，洛伊误以为这是要让他表明忠心，便顺势吻上。

　　塞维娅心乱糟糟的，她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维持着高傲：“少年，不要做多余的事。”

　　洛伊抬起眼。“怦怦”，安静的房间内，心脏的跳动声尤为清晰。

　　他用空镜一般的蔚蓝色眼眸盯着塞维娅看了一瞬。

　　那些一起关押的少年有一点没有说错，他确实是个怪物。

　　他从小有着极其敏锐的听觉，周围人的话语像是一条条交织的丝线，密密汇入他的脑海。

　　对声音天生的感知，让他可以听到藏在心跳里的秘密。

　　叫莱特斯的女巫曾对他用尽赞美之词。

　　“多么完美的原石，天然得像还未打磨的炼金材料，没有善恶，只有绝对的服从与复刻，他会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布莱格。”莱特斯对前来查看的布莱格公爵惊叹。

　　“他在斗兽场时就是个怪物，黑暗森林猎捕的凶兽都没办法把他杀掉，莱特斯，你应该足够小心。”

　　“不用担心，我已经在他身上戴上了黑暗的枷锁，贵族的玩偶不需要如此强大的战力。”

　　他们给他戴上黑色项圈，教导他们贵族的礼仪与娱乐。

　　莱特斯说，狡猾的贵族们不会把所有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他们嘴上对你们说着喜欢，心里可能盘算着明早将你们送上火刑架。所以，判断贵族们的心思与喜好，是必须掌握的技能。

　　在其他人为此受尽毒打时，洛伊却能轻易从心脏的跳动判断对面真实的情绪。

　　人可以控制表情，却无法控制心跳。

　　这位少女殿下，说的好像……并不是真话。

　　可是不违背侍奉的主人，是主人希望的忠诚。

　　洛伊乖顺笑着，回答：“遵命，殿下。”

　　塞维娅已经判断出锁链上附加的魔力阵法，为了缓解心中异样，她将核心阵法破坏掉，踱步来到贴着玫瑰色天鹅绒衣的墙边，拔出悬挂的宝剑。

　　沉重的锁链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好了。”

　　洛伊感恩地笑：“多谢殿下。”

　　他的容貌完美，神色纯良，这副模样下有一副乖顺的脆弱感。

　　塞维娅原谅了他刚才的冒犯。对她表现善意，愿意交流总是好的。在预言中，她的便宜妹妹将他救下，他却没有和便宜妹妹正经说过几句话。至少，她的计划不是完全无效。

　　可是这还不够，她还需要他付出的更多。

　　塞维娅的视线落在洛伊的伤口上。再过不了多久，治愈能力就要将他们修复完毕。

　　恰好这时，艾妮端着银质托盘敲门进来，放在燃着烛台的桌上，“殿下，已经拿来了。”

　　塞维娅坐到桌边，拿起艾妮拿回来的伤药，打开水晶瓶的瓶盖，药物的味道弥散出来。

　　她看向洛伊，“脱掉衣服，过来。”

　　洛伊他顺从地扯掉已经破烂的上衣，带着柔和纯澈的笑走来。

　　少女和莱斯特口中的贵族一样，有着不愿说出口的羞耻心。但本质，还是和寻常贵族一个样。这些，是为了放大施虐感而准备的药物吧？

　　“艾妮，你先出去吧。”塞维娅对艾妮说。

　　艾妮惊讶：“塞维娅殿下，您要亲自处理他的伤口吗？这可千万不行。”

　　“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艾妮。”塞维娅纠正。

　　“请宽恕我，殿下。”艾妮欠身，“可是他的身上如此肮脏，会玷污您的衣裙的。”

　　“那艾妮，你能为我准备一些热水吗，我想我待会儿会用到。”塞维娅看向艾妮。

　　烛台的光照在雪白的发丝上，少女安静坐在桌边，像夜色中的玫瑰一般娇妍。只有艾妮知道她刚出生时是多么脆弱娇小。无论何时，她都会无条件地疼爱蕾妮公主唯一的女儿。她点点头，“好的，殿下。”

　　艾妮带上了门，塞维娅看向洛伊。

　　洛伊歪头，笑容温顺，“尊贵的塞维娅殿下，请问您想从哪里开始？”

　　塞维娅可不是什么大好人，没打算巨细无遗地为他处理，她只想让他记住她的善心，所以她特地问道：“布莱格的人有教你怎么处理伤口吗？”

　　“有的，殿下。”除了要会哄贵族开心，骑术剑术治疗这些基本附庸风雅的技能，他们也要掌握。

　　“那你自己处理吧。”塞维娅将药放在桌上。

　　洛伊懂得如何完美展现自己的优势。他将伤药拿起，转过身，露出自己的后背。

　　他的身体有着少年的单薄，但肌肉紧实贴合骨骼，线条流畅如同石刻——如果没有这些狰狞的伤口的话。

　　他举起手臂，将药水顺着肩膀倒下。

　　在接触到伤口的时候，发出隐忍而颤抖的喘息，这是他所打算的。

　　清凉的药水灌透伤口，并没有激起火辣的疼痛。

　　洛伊愣住，他要不要继续？

　　塞维娅原本打算在他处理到最不方便的后背时，慷慨地展示自己的温柔，没想到洛伊直接将伤药倒在了最难处理的背上。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直接对后背上手，但果然，后背的伤口很难独自处理。

　　药水撒上去，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照顾到。

　　她体贴地柔声说：“这么困扰的话，我为你处理背后的伤口吧。”

　　洛伊迟疑地看着塞维娅拿起另外的水晶瓶，绕到自己身后。

　　原来是想自己动手吗？洛伊想通了。

　　塞维娅蘸上药水，温柔地为他清洗伤口。

　　她注意到，洛伊的后背上，肩胛骨的位置，有着一对淡粉色的长痕。像用刀刃划出的伤痕，愈合之后长出的新肉。

　　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塞维娅好奇。

　　压下抚摸上的冲动，她继续处理洛伊的伤口。

　　小心的点触羽毛一样，落在隐隐疼痛的后背上，刺激的痛感这次也没有传来，依然是冰凉浓郁的药香味。

　　洛伊空洞的眼眸中浮现困惑的神色。为什么？

第4章 尾巴

　　错愕让洛伊忘了对身体做出控制。

　　血痕交互的单薄脊背上，紧实的肌肉线条有了片刻僵硬。

　　这小小的停滞落入塞维娅眼中。如果有尾巴的话，塞维娅的恶魔尾巴应该已经舒畅而悠闲地来回摇摆了。

　　感动到浑身僵硬了吗？那些从来没有见过天光的可怜少年们，摸爬滚打在社会最底层，饱受了冷眼与责骂，温暖触碰他们自认为肮脏而卑劣的身体这种事，应该从来没有过吧。

　　她适时地展现自己的温柔，动情的说：“很疼吧？”

　　说着，纤细的指尖轻轻落在夹杂的鞭痕中，那条粉色肉痕上。

　　软软的，和他看起来单薄紧实又力量感十足的身体格格不入。

　　恶魔的尾巴应该是更加愉快地摇摆了。塞维娅那点小心思，悄悄满足了。

　　洛伊听到了心跳的加速，轻巧而跳跃，是轻微兴奋的反应。

　　可他没法具体判断，少女是为了什么而兴奋。多余的话语只会让行为变得笨拙，他选择了沉默。

　　“别怕，以后不会有人可以这样伤害你了。”塞维娅完成自己的表演。

　　洛伊目光微动。高位者对于弱者的怜悯与同情吗？

　　清冽的声音带着小心的颤抖，洛伊躲了躲身体：“很丑。”

　　塞维娅顺势错了错指尖，轻按上他看起来有着大理石质感，白皙而冰冷的完好皮肤。

　　冷冰冰的，但像人的肌肤一样柔软细腻。是塞维娅没有触碰过的异样与奇妙，让人想到冷冰冰的棉花糖，想要更多的咬上一口。

　　“怎么会？”塞维娅的指尖停留的有些久，“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

　　浅浅的流连，像一只蝶要落不落的亲吻。洛伊蔚蓝的眼眸露出幽深的空洞。

　　但那点亲吻只拂拨起一层酥痒，就轻轻撤退。

　　洛伊眼底那点幽暗消失不见，空洞的给少女回答：“遵命，殿下。”

　　塞维娅收回手，漫不经心地继续处理伤口，视线轻飘飘落到他脖子上的黑色项圈上。

　　凭借她卓越的记忆力，这是一个束缚项圈。是魔法中高阶的一种，经常用在珍贵的凶兽身上。猎捕的人舍不得将凶兽杀掉，又畏惧凶兽的残暴，便用这种魔法项圈进行束缚、驯化。

　　凭借她的魔力现在也可以解开。

　　可是为什么要解开呢？未来神使为什么会被奴隶身份困这么久，想必和这个项圈有关吧。塞维娅懒洋洋得想。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解开，如果他现在就觉醒神使的能力的话。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倏然一亮，她正了身，状似随意地说：“你脖子上的项圈，似乎是个很不妙的东西。”

　　洛伊眼神幽暗，没有回答。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去神殿看看。”塞维娅安慰着说。

　　洛伊声音干净：“多谢殿下。”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塞维娅处理伤口的速度都轻快起来。

　　但他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深，将后背处理完毕，塞维娅已经觉得手臂发酸。

　　她的魔法天赋并没有带给她对应的身体素质，甚至因为消耗魔力，她的身体比旁人还要娇弱。酸胀感充满手臂，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不经意间流露出困倦的神色。

　　洛伊将她的倦意收入眼底，主动抬起手，接过伤药：“殿下，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塞维娅温柔地问。

　　洛伊温顺的笑，“当然。”

　　塞维娅将药水交给他，然后靠在天鹅绒的抱枕上。

　　洛伊跟着半跪在塞维娅面前。

　　塞维娅眸光微疑，不解地看着他。

　　洛伊伸出手，仰着脸，对塞维娅说：“不知我能否为殿下效劳。”

　　塞维娅有些疑惑，但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洛伊轻笑，“多谢殿下。”

　　他伸出干净白皙的手，温柔地在塞维娅酸胀的手臂上，轻轻揉捏。

　　酸胀感立刻烟消云散，塞维娅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好了，可以了。”塞维娅抬了抬手，阻止了洛伊的动作，“快处理伤口吧。”

　　“是。”洛伊垂首，这才拿着伤药，走到窗边，背着塞维娅处理前面的伤口。

　　塞维娅支着脑袋看着他的背影。

　　月色从雕刻着玫瑰的月白窗户照进，在他石膏一样洁白的皮肤上打了层冷光。

　　昏暗的光线中，那两道肉色长痕格外显眼。那可爱的粉色，像棉花糖一样好摸。

　　在塞维娅胡思乱想的间隙，艾妮打着热水进来，“殿下。”

　　“放在那边吧。”塞维娅说。

　　“是。”艾妮将金色水盆放在盥洗架上，得了塞维娅的指令，就退下了。

　　塞维娅的视线重新落在洛伊身上，他已经将面前的伤口处理好，准备处理腿上的。

　　月光照亮的地上，他将手放在腰间，瘦削但紧实有力的手臂向外延伸，拉出一根褐色的皮革腰带。

　　塞维娅突然站起，侧过半边身子，用半边脸对着洛伊。她的语气有些故作冷漠：“处理完伤口后，就用那些水清理一下身体吧。虽然房间也有浴室，但伤口愈合之前，还是不要碰水比较好。”

　　洛伊转过身，月光照亮他紧实宽阔的胸膛，“遵命，殿下。”

　　塞维娅点了下巴，提着蕾丝花边的裙裾，转身往外面走去。

　　“殿下。”洛伊在身后开口叫道。

　　塞维娅愣了，她直直地挺着纤弱的脊背，侧过半张脸，语气有挡不住的冷淡，“怎么了？”

　　“今天晚上，殿下想在哪里继续？”洛伊清冽的声音继续响起。

　　塞维娅眉头微蹙，她继续侧着脸问：“继续什么？”

　　洛伊歪头，乖顺地微笑：“继续殿下放我出来的交换啊。”

　　放他出来的交换？塞维娅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当时说的什么？

　　在地下监狱里，对他说：“想活，来吾这边。”

　　洛伊缓步往塞维娅走来，塞维娅呼吸不禁一紧。视线小心地落在洛伊离开的地方，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塞维娅松口气，她假装“哦”声，将身体和侧脸一次转向洛伊，轻笑说：“这个，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完成。”

　　洛伊在塞维娅面前站定，蔚蓝的眸低垂。

　　塞维娅抬了下巴，回望着他。

　　玫瑰初绽的馥郁清香在彼此之间纠缠。洛伊的空净的眸，暗了暗。

　　他垂下眼睑，执起少女的手，轻轻在指尖印下浅浅一吻。

　　“遵命，殿下。”

　　塞维娅微讶，眉间微动。

　　不等她说话，洛伊就松开了指尖，乖顺得像在表着忠心一般。

　　塞维娅压下心间微颤，假装平静的安排：“我去给你找几件换洗衣服，今晚你就住在我的隔壁。”

　　“是，殿下。”洛伊应道。

　　塞维娅颔首，往门外走去。出了门，她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水晶般的眼眸有些微动。好像、也不是特别讨厌？

　　塞维娅敛去眸中神色。她目前要做的，是让洛伊快点觉醒神使身份，帮助她摆脱预言。

　　洛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三天过去，残破不堪的伤口已经长出完好的皮肤，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等洛伊伤口一好，塞维娅就吩咐艾妮：“艾妮，你可以帮我去叫洛伊过来吗？”

　　“乐意效劳，殿下。”艾妮有些担忧，“最近国王派人来请您过去，您确定不去见吗？”

　　塞维娅不耐烦：“艾妮，不用管这些。”

　　“是。”艾妮应道。

　　洛伊住在塞维娅隔壁的房间里，艾妮过去的时候，他正站在窗边，眺望窗外。修长单薄的背影散发着一种陌生而冰冷的气息。

　　冰冷得不像是人的气息。

　　艾妮愣了愣。

　　洛伊转过身，空洞的蔚蓝色眼神没有多余的情绪。

　　艾妮找回反应，敲了敲门，这才说：“洛伊，殿下请你过去。”

　　洛伊点点头，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多谢女士。”然后往外走去。

　　艾妮困惑：刚刚，是她的错觉吗？

　　书房的门没有关上，洛伊抬手，分明而修长的手指在门上连续而优雅地扣了两下。

　　塞维娅正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魔法书，听到敲门，她语气有些轻快的说：“进来吧，洛伊。”

　　洛伊迈步进入屋内，他穿亚麻的白色衬衫、剪裁考究的褐色长裤和同色的长靴，款式简单，但一看就不菲的质地衬得他身高腿长，迈步间隐隐可以看到紧实的大腿线条。

　　微卷的浅栗色短发垂在脸侧，衬得他干净纯澈的脸庞，多了几分纯粹的慵懒。

　　“洛伊，你看这里。”塞维娅将摊开的一页转向洛伊，上面详细记载着限制项圈的说明，还配了各种款式的图片。

　　“这是限制项圈，我看了所有的资料，都没有找到和你这个相同的记载。”塞维娅眉头微蹙，惋惜的说，“不同的限制项圈解法天差地别，可惜让那个叫莱斯特的女巫逃跑了……”

　　洛伊的视线落在书页上，表情低沉。

　　塞维娅语气一转，宽慰道：“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可以今天去神殿看看，主教是个很不错的老头子，说不定他会知道。”

　　洛伊蔚蓝的眼眸抬起，看向塞维娅，露出温柔的浅笑，“这也包括在和殿下约定的交换里面吗？”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眸微弯，“是啊，洛伊，既然你来到我这边，我肯定会想办法帮助你的。”

　　洛伊空镜般的眼眸露出乖顺的笑，“遵命，殿下。”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塞维娅语气轻快。

　　洛伊抬手抚上心口，低头温顺地回道：“遵命，殿下。”

第5章 神殿

　　悬挂着王宫徽章的马车行在宽阔街道上，繁华的大街不时传来小孩玩耍的尖叫。从玻璃车窗望出去，可以远远看到神殿洁白的屋顶，檐角装饰着洁白的天使，还有远洋的白色贝壳和珍贵水晶。又尖又圆的屋顶连绵成一片，很是宏大。

　　马车内铺着绣工精致的地毯，长椅上贴着红丝绒的柔软布料，坠着贝壳和猫眼石的珠帘悬挂在车窗上，随着马车的行进微微碰撞，发出清越的脆响。

　　塞维娅支着手靠在窗沿，转过看向窗外的脸，对坐在对面的洛伊温柔一笑：“别担心洛伊，如果今天就能解开你脖子上的项圈，以后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了。”

　　洛伊蔚蓝色的眼眸静静看着塞维娅，将她整个人映入。他露出柔和的笑，“我明白了，殿下救下我，还会放我离开。”

　　塞维娅轻轻偏了下头，唇角微扬，“是的，洛伊。”

　　洛伊起身，来到塞维娅面前，单膝跪在昂贵的地毯上，执起塞维娅搭在膝盖上的右手，缓缓送到唇边。

　　塞维娅呼吸一紧，她垂下洁白的睫羽，半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不安。

　　洛伊昳丽而柔软的唇轻轻印在塞维娅指尖，微凉的触感像是溅进温水暖池的坚冰，惹得塞维娅睫毛一颤。

　　微凉的唇停留的时间比昨晚久上一些，洛伊用清冽乖巧的声音问：“殿下，现在需要继续交换吗？”

　　交换？塞维娅微怔，但很快，她露出了轻松的笑：“不用了洛伊，如果今天就能取下，你就不用留在我身边了。”

　　她温柔地补充：“我会放你离开的。”

　　洛伊蔚蓝的眸盯着她看了一瞬，半晌，他温顺道：“遵命，殿下。”

　　马车在高大宏伟的建筑前停下，洛伊率先起身，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向弓腰出来的塞维娅，绅士而优雅地伸出手。

　　塞维娅垂眸，视线落在他苍白修长的手指上，她将手放在上面，小心地借着力下来。

　　神殿前面是开放的教堂，许多信徒正在做礼拜。

　　塞维娅带着洛伊步入神殿，绕过有着高大五彩玻璃窗的祈祷室，来到神殿后的建筑群。

　　这里是神殿内部人员才能进入的地方。

　　塞维娅今天穿了一条轻便的红色裙子，半撑的裙撑将她的腰肢勾勒，又随着她的步伐有些跳跃。雪白的长发垂在腰际的花朵装饰上。

　　洛伊跟在塞维娅身后，空镜般的蔚蓝眼眸，静静落在少女腰际的白色发尾。

　　塞维娅在花园中央停下了脚步，她回身对洛伊说：“洛伊，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请主教下来。”

　　洛伊温顺点头：“遵命，殿下。”

　　塞维娅提着裙裾，快步往花园中的图书室走去。一般这个时候，阿戈吉尔斯那个老头子，都在图书研究神史。

　　“吉尔斯神父。”塞维娅推开门，步伐优雅地走进屋内。

　　吉尔斯抬起鼻梁上的金边眼睛，他穿着主教的桶状黑色衣服，领口位置露出白色的衬衫。白色的大胡子让他看起来非常慈祥可靠。

　　“塞维娅殿下，你来了。”吉尔斯起身。

　　“是的，我有了一个问题想来请教。”塞维娅欠身，行了一礼。

　　“你说，孩子。”吉尔斯慈祥地说。

　　“神赐满级的人，”塞维娅唇角微扬，顿了一顿才继续说，“我是说，达到神使标准的神赐天赋的人，能不能直接召唤神明呢？”

　　吉尔斯慈祥地笑了，“塞维娅，你知道，大陆所有的神殿每年都在寻找圣子，但是神赐满级的神使，到现在都没出现过。”

　　“是啊，就算发动所有的神殿寻找，依然没有出现神赐接近满级的人。”塞维娅说着，踱步来到窗前，看向花园。

　　吉尔斯遗憾，“这是事实，就算是如今的圣子圣女，都没办法达到满级天赋。”

　　吉尔斯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小花园。

　　一个少年独自站在花园里。这是神殿的内部，这个少年不可能是自己闯进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洛伊的脖子上，“那是束缚项圈，看起来是个危险的家伙。塞维娅，你带来的？”

　　塞维娅甜甜一笑，“是啊，阿戈吉尔斯主教。”

　　“你是想让我帮他解开束缚项圈？”吉尔斯问，他随即疑惑，“可是如今的大陆上，应该没有什么你解不开的限制魔法吧？”

　　“是啊，确实如您所说。”塞维娅唇角勾起，是一个愉快的弧度，“如果我立刻就帮他解开了，又怎么让他尽心帮我沟通神明呢？”

　　吉尔斯轻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

　　他顿住：“你说什么？”

　　塞维娅偏头，红水晶般的眼眸露出矜持的笑意：“我是说，如果神赐满级的神使已经出现了呢？”

　　吉尔斯微睁大眼睛，有些震惊：“你找到了神赐满级的神使？”

　　塞维娅淡然一笑，“是啊。”

　　吉尔斯取下眼镜，仔细擦了擦镜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半晌才重新戴上，欣慰地说：“恭喜你，塞维娅殿下。我想蕾妮老师也会为你高兴的。”

　　“我想母亲也和您想的一样。”塞维娅欠身行了一礼。

　　吉尔斯点头，说回正事：“你刚才说，让他沟通神明帮助解开束缚项圈。”

　　吉尔斯不解：“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帮你沟通神明呢？”

　　塞维娅露出有些天真地笑，“吉尔斯主教，你为什么会觉得，认识几天的神识，会为了我竭尽全力呢？”

　　吉尔斯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认真的说：“孩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塞维娅露出微笑，“走吧，吉尔斯主教，我们去见见未来神使吧。”

　　少女的裙摆从楼梯的黑暗中出现，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主教的白胡子。

　　洛伊面对塞维娅，温顺地说：“塞维娅殿下。”

　　塞维娅点点头，对洛伊说：“洛伊，这是吉尔斯·卡林，是奥斯帝国总神殿的现任大主教，他会帮助你的。”

　　洛伊蔚蓝的眸看向吉尔斯，空镜般映出吉尔斯一闪而过的惶恐。

　　吉尔斯轻咳一声，“塞维娅殿下已经将你的事情告诉我了，放心吧孩子，只要信念足够，神明会听到你的呼唤，降临你身边，为你解开项圈的。”

　　洛伊歪头，花园里的光元素似乎围绕着他的周身，让他看起来闪闪发光。

　　“多谢。”他用清冽的声音说，但语调有些天然的冷意。

　　“走吧，我们现在去主殿。”吉尔斯摸了摸胡子，掩饰不自觉握紧的拳头，率先往一旁的高大建筑走去。

　　“走吧，洛伊。”塞维娅柔声说。

　　“遵命，殿下。”洛伊顺从回道。

　　神殿的主殿中，屹立着一座高大的神明雕像。巨大的十二羽翼展开在神明身后，神像站立在在一片圣光中。

　　塞维娅抬眼，看向眼前高大的雕像，圣光氤氲一片。

　　人无法直视神明，大陆所有的神明雕像，都是由神明亲自降下圣光，完成面容的。

　　洛伊抬头，定定看着神像上的圣光。

　　塞维娅问：“看得到什么吗？”

　　洛伊蔚蓝的眼眸中，映着一片金色的圣光，塞维娅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异常。

　　“没有，殿下。”洛伊看着神像，静静回答。

　　但是他听到了，光线的后面，神像有着缓慢血流，在石头一般冰冷的胸膛中，空缺了一处本该起伏的心脏。

　　塞维娅点头，安慰：“没关系洛伊，这是正常的，没有人可以看到神明的样貌。”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借洛伊的眼窥探什么，但她似乎在期待着梦境中那雕塑般、看起来完美而有力的身体。

　　吉尔斯已经平静了心绪，他用靠谱而正经的声音说：“洛伊，现在，将你的手放到中心的水晶球上，闭上眼，虔诚地祈祷神明的降临吧。”

　　“只要足够虔诚，祂会听到你的呼唤，降临你的身边，帮你解决所有难题。”

　　洛伊上前，走在神殿中央的六芒星魔法阵，将白皙修长的手放在沉寂透明的水晶球上。

　　他闭上了蔚蓝色的眼眸。

　　塞维娅跟着他的脚步，红水晶般的眼眸看着他抬起的右手，轻轻放下。

　　耀眼的光芒从水晶球中央绽放，殿堂之中散发出光明的圣光。

　　六芒星魔法阵被点亮，金色的光芒之海将塞维娅淹没。

　　——

　　回王宫的马车慢悠悠行驶在街道上，夕阳铺就屋顶，蒙上一层暖洋洋的橙色光芒。

　　马车内，塞维娅单手支颐，眉头紧蹙，红水晶般的眼眸有些冷淡地落在洛伊身上。

　　如果有尾巴的话，她的恶魔小尾巴已经烦躁地抽响马车的木板了。

　　怎会如此？

　　在那片光芒平静下来之后，神殿之中依旧空空荡荡，除了他们三个人和一个神像，什么都没有出现。

　　“不错的神赐天赋。”吉尔斯打破僵局，“已经是满级的存在了。”

　　塞维娅眉间凝滞，“可是为什么，没有召唤到神明呢？”

　　吉尔斯取出一个魔法水晶，走到魔法阵中，递到洛伊面前，“孩子，重新闭上眼，注入你的信念吧。”

　　洛伊垂眸，将手放在魔法水晶上，闭上了眼。

　　水晶球底端，出现了一层浅淡的，用肉眼几乎分辨不出的金色。

　　吉尔斯摸了摸胡子，“我的孩子，你的信念，只有下面这么一点，没有足够的信念，就算神赐满级，也是没办法召唤神明的。”

　　他思索片刻，说：“孩子，试试其他的信念呢，比如、活下去？”

　　洛伊重新闭上了眼。

　　魔法水晶中涌出水流般的金色，晃荡一番后，在接近上部的地方停了下来。

　　吉尔斯沉默了，“竟然连存活，都不能完全充满你的信念。”

　　“应该怎么办呢，吉尔斯主教？”塞维娅走上前，接过水晶球，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柔。

　　“也许你们应该寻找其他的信念。”吉尔斯建议。

　　洛伊没有足够的信念。吉尔斯的话还在耳边。

　　塞维娅撑着手，随着马车的轻微摇晃回想。

　　在预言中，神明出现，是在洛伊看到玛拉陷入危险，危机之际才召唤出的。

　　难道洛伊的信念是玛拉？塞维娅很快否定这个想法。

　　梦境中，似乎所有人都喜欢上了玛拉，但洛伊却并没有真正搭理过玛拉的善意，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焦点始终注视在玛拉身上。

　　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旁观者般，用蔚蓝的眼眸静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在玛拉即将死去，带着气运被吞没之时，洛伊才站了出来，他蔚蓝的眼中交替规则的更迭，于圣光中召唤出了神明。

　　所以，洛伊的信念并不是玛拉，而是救下玛拉，或者说，救下这个世界的气运。因为他曾对玛拉说过，“我会保护你身上的承载，作为报答。”

　　这句话，就是洛伊跟着玛拉，一直守到最后的信念。

　　类似的承诺，洛伊似乎也对她说过。塞维娅抬起眼睫，水晶般的眸看向洛伊。

　　洛伊转过脸，对上塞维娅的视线，“我似乎惹您生气了。”

　　塞维娅唇角微翘，用柔和的声音说：“怎么会呢？”

　　洛伊温顺地笑了笑，“可是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洛伊。”塞维娅漂亮的脸庞如同温柔展开的花朵，亲切而温和。

　　她现在可是温柔善良的皇女殿下，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生气呢。

　　洛伊却弯眼一下，起身单膝跪在塞维娅面前，他执起少女白皙细长的手指，轻柔地在塞维娅指尖落下一吻，乖顺发问，“我是否能够得到您的明示呢？”

　　少女抬起手，顺势抬起他的下颌。苍□□致的下颌拉出一条流畅而延展的线，牵扯出脖颈上的经脉。衬衫的领口松松垮下，隐隐露出黑色的项圈的边缘。

　　塞维娅俯身靠近洛伊，睫羽微垂，对上他蔚蓝的眸，温柔地问：“洛伊，你不是说过，要将身心全部献给我，那么为什么，你的忠诚，也不能让水晶球点亮呢？”

　　不仅没有点亮，还只有下面一点点呢，连最下层都没有铺满。

　　洛伊乖顺地说道：“这是我的过错，请殿下对我降下处罚。”

　　塞维娅松开指尖，重新坐直，这可是洛伊自己要求的，善良的她怎么可以违背洛伊的心愿呢？

　　塞维娅懒洋洋地问：“那你想我怎么处罚你呢，洛伊？”

　　洛伊扬起完美而精致的脸，纯澈的眸中带着易碎的光，他弯了弯眼，“殿下想怎样惩罚都可以。”

第6章 惩罚

　　塞维娅支着下颌，偏着脸看洛伊。

　　如果有尾巴的话，她的恶魔尾巴已经悠闲地摇晃着，时不时拍打在地毯上了。

　　“那你说，这种时候，我应该怎么惩罚你呢？”塞维娅用温柔的声音懒洋洋地问。

　　洛伊抬眼，听着少女的心跳响彻，轻巧而跳跃，和那天夜晚，她将他带到房间中时，如出一辙。

　　他温顺道：“殿下，我知道了。”

　　轻微晃荡的车帘停了下来，驾马的仆从在外面恭敬道：“殿下，寝宫到了。”

　　塞维娅颔首，站起身，仆从为她打开门，塞维娅回首，轻哼一声：“那就期待你的答案了，洛伊。”

　　夕阳远远拉在天边，给王宫蒙上一层橙金色的光晕。

　　塞维娅红色的裙裾穿过花园盛放的玫瑰园，雪白的发丝在空中扬起一个微微的弧度。

　　她一路来到中厅，坐在沙发上，看着还未进来的洛伊。

　　洛伊对她偏了偏头，然后往旁边的地方走去。

　　塞维娅指尖敲在绒布沙发上，不多时，洛伊便出现在门口。

　　金色的阳光移过宫廊，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背光处，他的神色似乎融入了房间内的晦暗，有些捉摸不透的危险。

　　他反手将沉重的门带上，迈步往塞维娅而来。

　　房间陷入昏暗，塞维娅感觉光亮从她周围消失，微愣的风拂过裸露的肌肤。

　　少年缓步走来，竟然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塞维娅原本半倚的身子微微坐直。

　　在塞维娅开口之前，洛伊在她面前停住，单膝跪地说：“殿下。”

　　塞维娅佯装无事地挪了挪身子，唇角微勾，“看来你已经带来了答案。”

　　洛伊扬起脸，在塞维娅的注视下，从身后拿出一条黑色长鞭。

　　这是用炼金材料淬炼而成的，把手处雕刻着浮凸的纹理让它更容易被握住，在长鞭上，布满了尖尖的荆棘状凸起。

　　洛伊将长鞭举到塞维娅面前，扬起脸，眼眸纯澈：“请殿下赐下惩罚。”

　　塞维娅眸光微疑，“这是什么？”

　　洛伊乖顺地弯眼笑道：“殿下似乎很喜欢我的伤口，所以，请殿下将所有的生气与恼怒，都用我的伤口来治愈吧。”

　　塞维娅握住鞭子的手柄，微微发力。长鞭便顺着力道甩开，“啪”地将地毯抽碎。

　　塞维娅一怔，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洛伊。

　　洛伊已经将修长细白的手指放在领口的纽扣上，解开了一颗。

　　衬衣散开，白皙精致的锁骨如同最完美的雕塑。往下露出一线紧实有力的胸膛。

　　等等，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事情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塞维娅忙喝止：“慢着洛伊。”

　　洛伊蔚蓝色的眸光看向她，微疑。

　　塞维娅轻声冷哼，“你以为，就凭这些，就想让我原谅你吗？”

　　洛伊想了想，然后温和笑道：“殿下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任何事？塞维娅的视线落在他黑色项圈的上方。

　　在塞维娅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之前，她率先轻哼道：“洛伊，你就是这样来请求我的原谅的吗？”

　　心跳的颤抖回荡在耳畔，洛伊站起身，往塞维娅所坐的沙发而来。

　　塞维娅的视线不肯退缩地追着他的眼眸。

　　洛伊在少女红色的裙摆前停住，他俯下身，逼近少女扬着下巴淡漠看着他的透红脸庞，擦过她的脸侧，在她耳边乖顺说：“如果殿下喜欢，我也可以做任何事情。”

　　塞维娅握着鞭柄的手指悄悄扣紧，她偏过脸，与洛伊拉开距离，强壮冷静：“哼，洛伊，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洛伊回身，认真注视着塞维娅的脸颊。

　　塞维娅压着嗓音，严肃道：“洛伊，你就觉得我一定在生气吗？”

　　洛伊看着她，反问：“难道殿下没有生气吗？”

　　塞维娅顺势说道：“哼，当然没有。”

　　她找回底气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呢，洛伊？”

　　洛伊仔细想了想，“可是在回来的马车上，殿下难道不是为了我的事情生气吗？”

　　“当然不是。”塞维娅站起来，走了两步。

　　洛伊站在原地，注视着少女，等待着她的下句。

　　调整呼吸之后，塞维娅转过身，走到洛伊面前，看着他认真道：“洛伊，我当然没有因为你生气，我只是在为你担心。”

　　“你知道的，如果这个项圈一直留在你身上的话，你就没办法摆脱限制。”塞维娅抬起指尖点了点那黑色的冰冷，“布莱格给你下的限制，是永远无法真正发挥身体的力量，对吧？”

　　“如果一直这样，你就没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塞维娅叹口气。

　　洛伊歪头，微卷的浅栗色发丝垂在脸侧，“所以殿下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吗？”

　　塞维娅点头道：“当然。”

　　“我怎么忍心看到你一直这样被限制呢？你来到我这边，我如果不为你做些什么，又怎么可以呢？”塞维娅面不改色地说着。

　　洛伊垂眸，视线落在她纤白的指尖，“那我要怎样，才能为殿下分忧呢？”

　　“只要能早点沟通到神明，解开项圈，这就是我想看到的，洛伊。”塞维娅退回去，将手中的长鞭丢在地上，“洛伊，将这个收起来吧。”

　　洛伊的视线落在塞维娅张开的手心，上面印上了鞭柄浮凸的红痕。

　　“我似乎让您受伤了。”洛伊点出。

　　塞维娅张开手，有些苦恼：“是啊，这都是因为你自作主张，洛伊，我现在真的生气了。”

　　洛伊温顺一笑，“殿下准备怎么对我进行处罚呢？”

　　塞维娅想了想，“我要惩罚你今天晚上不可以吃晚饭。”

　　洛伊眼中的笑意微凝，但他很快乖巧地顺从道：“如果仅仅只是今晚的话，当然任凭殿下处置。”

　　塞维娅点了下巴：“那好吧，你出去吧。”

　　目送了洛伊离去，塞维娅叫来艾妮，让她帮忙松开束衣。

　　洛伊没有足够的信念，这是一件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艾妮为塞维娅换上便装，“殿下今晚想让厨师准备什么呢？”

　　塞维娅还没点出想吃的菜，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就敲响了门，“塞维娅殿下，阿林斯曼陛下请您今晚过去一起享用晚餐。”

　　塞维娅和艾妮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艾妮点头道：“知道了，殿下会前去的。”

　　待管家走后，艾妮微惊，“国王陛下现在找您，是不是为了洛伊的事？”

　　塞维娅垂了垂眼，重新站起身，对艾妮说：“不管是不是，现在该梳妆了，艾妮。”

　　“是，殿下。”艾妮上来，握住塞维娅柔顺的白色长发，为她将脑后的长发挽起。

　　重新换了一条隆重华丽的裙子，塞维娅看了看镜中仪态端庄的少女，对艾妮说：“走吧，艾妮。”

　　王宫的宫廊贴着红酒色天鹅绒墙纸，装饰着鎏金的浮雕相框，相框里装着价值不菲的名家油画。

　　魔法灯散发着柔和暗调的光，让整个王宫的气氛都格外奢华庄重。

　　管家侍从将沉重高大的木质宫门推开，绅士地对塞维娅行礼。

　　塞维娅来到长桌的一端，坐在对面的中年人穿着华贵的西装，剪裁考究，装饰着宝石和挂表。他金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蔚蓝的眼眸深邃沉郁，气质矜贵。

　　塞维娅欠身行礼，“父亲。”

　　阿林斯曼国王颔首，艾妮为塞维娅拉开高背座椅。

　　侍从上来布菜，阿林斯曼问：“我听说，你最近就去监狱里，带走了一个奴隶。”

　　塞维娅垂眼，不急不缓地将点缀着新鲜花朵的嫩色牛排切成小块。她举起小小一块，放入嘴中，待咀嚼完毕，才毕恭毕敬：“是的，父亲。”

　　阿林斯曼严肃：“塞维娅，我想你应该知道，背神者的危险性。”

　　“我已经带他去过神殿，神明判处了他的无罪。”塞维娅轻飘飘回道，“阿戈吉尔斯大主教应该很快就会向您汇报。”

　　阿林斯曼又说，“塞维娅，身为王室继承人，你不应该与奴隶这种身份走得太近，这会影响你的声誉。”

　　塞维娅将丝质手绢展开，轻轻擦拭并不存在任何油污的嘴角，“反正预言无法改变，吉恩会接替我的顺位，成为国王，不是吗？”

　　“塞维娅……”

　　“我吃好了，祝您晚安。”塞维娅起身行礼，然后往外面走去。

　　艾妮跟着塞维娅离开晚宴厅，想起那天看到的洛伊的错觉，她担忧地劝：“殿下，我想国王陛下有一点说的没错，您确实不该与洛伊走得太近，他看起来非常危险。”

　　“不用担心，艾妮，王宫有骑士团和魔法师守护，想要从这里离开，是几乎不可能的。”塞维娅认真说，“而且，我还有母亲留给我的宝石，他伤害不到我。”

　　“可是……”艾妮还想说什么，但她发现塞维娅并没有往寝殿方向走，“等等，殿下，您要去哪儿？”

　　“艾妮，我要去一趟厨房。”

　　艾妮问：“去厨房做什么呢？”

　　塞维娅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拿点吃的给洛伊。”

　　“可是您不是正在惩罚他吗？”艾妮奇怪。

　　“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所以惩罚已经结束了。”塞维娅说。

　　艾妮感慨：“殿下，您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善良吗？塞维娅可不这么觉得，她只是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但艾妮对她的眼光，总是带着慈母般的柔光，她不忍心纠正这种误解。

　　傍晚的橙金色光辉收敛，漆黑的天际上，月亮被团团乌云遮挡。地上高大的树木在这样的晦暗中，落下黝黑的落影。

　　塞维娅没有多看，拿了吃的，就回到寝殿，敲响了洛伊的房门。

　　不多时，门被打开。

　　洛伊已经洗沐过，浅栗色短发有些润湿，顺着脸侧，正在滴着水珠。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圆领上衣，不像白天一样，将衬衫纽扣扣在喉结下方。

　　黑色的项圈下，没有遮挡严实的锁骨显得更加精致白皙。

　　塞维娅不动声色地挪开眼，走进屋内，将银质托盘放在桌上，上面装着一杯牛奶，还有几块面包果酱。

　　“塞维娅殿下？”洛伊有些不解。也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他的眼神也有些冷。

　　“晚餐时间已经过了，所以我准许你吃饭了。”塞维娅扬了下巴，有些傲慢地说。

　　她穿着华丽蛋糕长裙，裙摆从腰际一层一层扣下，宽形的领口将她小巧的锁骨与白皙的脖颈完美展现。

　　雪白的发丝被盘在脑后，在晦暗夜色下，她像是一朵初绽的玫瑰，端庄而娇艳。

　　洛伊听到她的话，微愣。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塞维娅点了下巴。

　　洛伊找回温顺的笑：“当然没有。”

　　塞维娅让开位置，她走到落地窗边，看向外面。这是她的房间的配套侧卧，从窗边可以看到花园里密密的树影，还有花园里面，喷泉雕塑的大致轮廓。

　　偶尔有风吹过，黑黢黢的阴影沙沙摇晃。

　　看起来不是个清朗的夜晚，如果有人在这样的夜晚潜入王宫，也许真的能够成功也说不定。

　　但前提是，要趁着骑士兵团每半个小时的换班巡逻间隙，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连续躲过从外到内几十个关卡，来到中心。

　　这是常人很难做到的，所以大多数时候，王宫是很安全的。

　　至少在塞维娅长这么大以来，都没有发生过侵袭的事情。

　　事情已经做完了，塞维娅转过身，想要告诉洛伊，她要离开了。

　　身后的玻璃窗却突然爆出被重物袭击的碎裂脆响。

　　一把尖锐的长矛刺破玻璃窗，瞬间穿透寝殿的防御魔法阵，径直被投射入屋内。

　　它贯穿地上的毯子，尾部还在剧烈发颤。

　　但很快，这根长矛从尾巴开始化作光点消散。

　　一个有着双翼的男人，从黑暗之中，撞破洛伊房间的窗户，闯了进来。

　　他悬在半空，尖骨凸起的黑色双翼卷起巨大的气浪，房间中的书页摆件被卷到半空。

　　塞维娅的雪色长发在气浪中兀地飞扬。

　　她侧过脸，水晶般的眼眸中，一把幽绿色的长矛直射而来。

第7章 侵袭

　　浓郁的黑暗元素发出破空的喑哑，愈发猛烈的气浪将坠地长帘绞成寸寸裂匹，暗红色绒布纷飞，如同暗色的玫瑰盛绽夜空之下。

　　幽绿色长矛从塞维娅红色眼瞳中的一点，缓慢而快速地变大。塞维娅侧过脸，眼眸中的红色加深。

　　侵袭？这种事情还真是少见。

　　手指间血红的魔力迅速凝聚。

　　强悍的魔法天赋让塞维娅的感应强于常人，但并没有给她的身体带来多少加持，反而会让她比常人更娇弱。

　　长矛附带了追击效果，倘若被现在躲开，会追起下一波效果，气浪的翻卷会给身体带来多余的伤口。

　　伤口，这对于一个皇女来说并不是合格的继承人勋章。

　　她需要随时保持完美和端庄，维持自己的威慑。

　　魔法瞬间在指尖成型，塞维娅抬起手，转身迎上长矛。

　　灼烈的风浪将洛伊发丝上的水珠吹落，轻薄的衣衫贴着胸膛翻滚。他冷漠地站在一旁，蔚蓝的眼眸将一切倒映。

　　绝对可以溶解所有物质的黑暗气息，穿透血色魔法层，抵消所有的束缚与阻力，正好会在半空消散。

　　但——

　　洛伊的视线落在了长矛的中段，在那里，紧贴着长矛，飞出了一块薄透的刀刃，在气旋之中，直直飞向少女。

　　洛伊的视线落在少女纤细的脖颈中央，那里，会是飞刃的终点。少女会没有办法躲开。

　　刀刃飞出的刹那，塞维娅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躲不过。再附加炸裂魔法已经来不及。

　　洁白的睫羽半搭眼瞳，塞维娅冷静地捏出第二个魔咒，如果能够再施加一个束缚魔咒，那么，还是有可能的。

　　六芒星法阵在指尖闪过，咒法成型的瞬间，塞维娅抬起眸，刀刃已经距离她的脖颈仅有一臂之遥。

　　塞维娅侧身，魔法与刀刃碰撞，在这一瞬间，有一根尖锐长针挤压而出。

　　糟了！塞维娅眼睛微张。

　　看来必须要出手了。洛伊纯澈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地得出结论。

　　一道白色内衫的身影在眼角余光一闪而过，洛伊揽住塞维娅的腰肢，将她带着顺势躺倒。

　　洛伊抬起手，飞啸而过的长针稳稳被挟住。

　　“准备了一年的黑暗之矛，竟然被躲过了。”扇动双翼的男人大为惊讶。

　　这次他握住了一把□□，毫不犹豫扣动扳机，无数幽绿色短箭铺盖而来。

　　洛伊将塞维娅轻放在桌子后面，对她温顺一笑，“请稍等片刻，殿下。”

　　他起身，蔚蓝的眼瞳将所有短箭的轨迹收入。

　　拉德是个投奔了魔族的人魔混血，为了准备这次刺杀，魔族阵营准备了三年。

　　他信心满满地动用了秘制的武器，满怀期待地往塞维娅所在的位置看去，准备欣赏鲜血绽放的瞬间。

　　但他往下面看时，才发现，他想要攻击的对方已经不见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光箭之间快速闪过，不过刹那，他就看到一张放大的少年的脸往自己而来。

　　速度快到让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觉自己被一道强悍的力道袭中，腹部传来沉重的痛感。

　　“轰”，男人魁梧的身形重重砸落在地。洛伊欺身，将手中的长针刺透男人肩胛处的翅膀，穿钉在地。

　　拉德不死心地扣向腰间的佩带，洛伊将他的手截住反扭。

　　痛苦的嚎叫声里，洛伊面无表情地摸起地上的长剑，毫不停留地刺向他的咽喉。

　　拉德从未见过如此迅猛的身手，他死死盯着洛伊，那双蔚蓝的眼眸毫无波动，似乎在看一个死物。

　　“慢着。”塞维娅爬起来，阻止了洛伊，“洛伊，留着他，盘问更多的消息。”

　　剑尖在拉德咽喉一线处停住。

　　“遵命，殿下。”洛伊将剑丢在脚边，往塞维娅走去。

　　拉德看着近在咫尺的武器，却再也不敢妄动。在刚才，从洛伊眼中，他看到了近乎本能的杀意。

　　“殿下！”骑士团的人姗姗来迟，纷纷跪倒在门口。

　　塞维娅拍了拍裙摆，视线落在洛伊的手心，那里有血迹渗出。

　　“来的挺晚。”塞维娅看着骑士团，冷冷道。

　　骑士团的人一声不吭。

　　萨利接到巡逻队的讯号赶来，单膝跪地捶向胸口，“请殿下恕罪。”

　　“哼。”塞维娅没有再给他们眼神，从让开的路中走过，遥遥对洛伊说，“走吧，洛伊。”

　　萨利猛地看向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洛伊，心中大惊：他竟然还没死！

　　洛伊淡淡扫了抬头的萨利一眼，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冰冷。

　　塞维娅带着洛伊先来到自己的房间，“进来，洛伊。”

　　洛伊顺从的走进屋内，塞维娅取下药箱，对洛伊说：“坐到沙发上，把手抬起来。”

　　那根长针之上附加了黑暗魔法，残留在伤口之上，会侵蚀血肉，阻止愈合。

　　洛伊听话地坐下，摊开修长白皙的手掌，一道沾染黑色的伤口散发着不祥的黑气。

　　塞维娅将伤药摆开，站在他面前，她将血色的魔法光团覆盖上去，拔除黑暗元素。

　　“刚刚，为什么不离开呢？”塞维娅垂着眼，声音温柔地问，“如果我死了，你也有机会跟着他们离开的，不是吗？”

　　洛伊注视着少女垂落的雪白发丝，乖顺地回答：“殿下，我会遵守我们的交换。”

　　玫瑰的幽香丝丝缕缕，从少女身上传来，像是夜色中勾人的幽灵。

　　腹间传来空洞的饥饿感，但身体之中另外的地方，却有一种陌生的渴望在萌发。

　　这种空洞需要的感觉，和饥饿一样，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擅自就会在他冰冷的体内叫嚣，让他不得不屈服。

　　将黑色魔法全部祛除，塞维娅拿出伤药，倒在伤口上面，然后用白色纱布，为他绑好。

　　柔软的触感就在他的掌心穿梭，洛伊空镜般的蔚蓝色眼眸，兀地暗了暗。

　　塞维娅轻轻地捧起洛伊的手，水晶般的眼眸透出温柔的神色：“放心吧洛伊，我也会遵守我们的约定。”

　　洛伊浓密的浅色睫羽颤了颤，塞维娅抬手轻轻勾过他脖子上的黑色项圈，若有若无地划过上方凸起，然后搭在他的肩膀上，俯身贴近。

　　塞维娅用清越圆润的声音轻声说：“如果不知道可以有什么信念的话，就这样跟在我的身边，做我的侍卫吧……”

　　她的唇擦过他的嘴角，在他耳边低声诱导，“忠于我，顺从我，还有不惜一切，保护我，用尽你的所有信念。”

　　洛伊垂眼，掩住眸中幽暗。他举起塞维娅的指尖，在上面落下温柔的吻，“遵命，殿下。”

　　塞维娅睫羽微颤，扶住他的肩膀差点软下。

　　她借着力，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开心而又动容地说：“谢谢你，洛伊。”

　　隔壁的房间因为破坏没有办法继续进行居住，想要就近住下的话，寝殿附近只剩下临近塞维娅卧室的隔壁。

　　“今晚以后，就在这里住吧。”塞维娅将洛伊带到房间安排。

　　她不会将洛伊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这是非常不明智的。

　　这间房比原来那间要小上一圈，但其他还是应有尽有。

　　“这里本来是艾妮应该住的地方，但是她更喜欢去我母亲的房间那边睡。”塞维娅环视了一圈房内。

　　“遵命，殿下。”洛伊顺从答道。

　　塞维娅点头，走到门口，“那么，晚安，洛伊。”

　　洛伊温顺一笑：“晚安，殿下。”

　　刺杀事件的调查结果很快下来。

　　“因为想要刺杀人类帝国的继承人，所以用流民身份混入城镇，在王宫附近蹲守了一个礼拜，选择了在最近动手。”

　　“是的，我们也判定还有其他同伙。”

　　“您是说国王殿下？国王殿下听到非常震怒，已经连夜派人前去探查。”

　　“是，如果有新的发现，我们会立刻向您汇报。”

　　穿着魔法师团黑袍的三人起身退出中厅，艾妮端着银质托盘进来，将茶点一一摆在塞维娅面前。

　　牙白的陶瓷薄如蝉翼，杯口缀着鎏金细纹，在杯身上开出一朵鲜艳的玫瑰。

　　浓黑的咖啡散发着醇香，考究而小巧的点心摆放在白瓷盘中。

　　艾妮在表层拉出一朵柯林斯顿家族的徽章，将咖啡轻轻放到少女面前。

　　塞维娅端起咖啡，视线在上面熟悉的徽章上停了一瞬，送到比玫瑰还要娇妍的唇边。

　　艾妮为塞维娅收拾桌上的资料，抱怨：“不管怎么说，国王殿下到现在，都应该过来看看您。”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没什么感情，“也许对于一个合格的国王来说，这并不是必须排在第一位的事情。”

　　艾妮：“如果蕾妮小姐还在的话，一定会非常担心您。”

　　“是的，母亲是最优秀的大主教，只要她还活着，一定不会有人能够取代她的位置。”塞维娅语气骄傲。

　　“从来没有人可以隐瞒预言簿的预言，蕾妮小姐却做到了。”艾妮崇拜。

　　可是却因为耗费大量魔力，身体日渐衰败。在生下吉恩之后，永远留在了那个春天。洁白的羽睫轻轻敛下，塞维娅又抿了一小口热咖啡。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避免被送往深渊。不然，母亲的去世将是毫无意义的牺牲。

　　她放下杯子，举起记录洛伊信念的水晶球。里面浅浅荡着一层金色，比刚拿回来的时候多了不少。看来，让他将保护她作为信念，是有效果的。

　　“咚咚”，打开的门被敲响。女仆装扮的年轻少女出现门前，恭敬行礼，“殿下，您明天去普雷瑟斯魔法学院的衣服已经熨烫完毕，我们给您送过来了。”

　　塞维娅点头，女仆们鱼贯而入。

　　几排衣服被推进来，整齐挂着学院统一的制服，活动课的便装，还有华丽而繁重的礼服。每样都有二十多件，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等她们退下，艾妮问：“明天是您进入学第一天，白天是正常上课，晚上的时候，会有新生宴会，您准备穿哪件礼服呢？”

　　塞维娅随便点了一件，艾妮为她将东西准备完毕，问：“明天还是我和您一起去学校？”以往，塞维娅的每次出行，都是艾妮跟随，艾妮只是与塞维娅确定。

　　塞维娅却说：“不用了，我准备叫洛伊一起去。”

　　艾妮吃惊。

　　塞维娅漫不经心地说：“他现在是我的侍卫，跟着我，随时保护我的安全，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殿下，您的衣服有人打理，您真的不打算让我一起去？”艾妮不可置信。

　　“洛伊应该也能做到吧？”塞维娅放下咖啡。

　　“可是，这真的是侍卫应该做的事情吗？”艾妮语气疑惑。

　　塞维娅想了想，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地反问：“既然是我的人，那么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第8章 学院

　　消息原本是该艾妮带给洛伊的。

　　但塞维娅决定亲自去，毕竟能与未来神使多拉近距离，对塑造他的忠诚有利无害。

　　洛伊站在黑木打造的书架旁，修长细白的手指正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册。

　　他穿着白衬衫和褐色丝绸马裤，陪着同色的马靴。浅褐色的背心严密地贴着胸膛，颜色略深的背带交叉在他宽阔单薄的脊背上，让他隐隐透着一种被束缚的禁欲感。

　　塞维娅扣了扣门，洛伊顿手看来。

　　塞维娅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他手指轻扣的书脊上，写着《侍卫手册》四个字。

　　简单一个动作，却让他看起来格外优雅，流露出一股绅士的贵气。

　　“洛伊，我可以进来吗？”塞维娅洁白的睫羽微弯，温柔地问。

　　洛伊侧脸，对塞维娅温和一笑：“殿下，这种时候，您不必征求我的同意。”

　　塞维娅举着手，优雅地走进，“你在看什么，洛伊？”

　　洛伊将手上的书册递出。

　　塞维娅就这他的手，将那四个字念出，她好奇问：“你看这个做什么？”

　　“因为从前在莱斯特那里，并没有接受过专门的侍卫训练，所以只能借助书籍来寻找答案。”洛伊清冽干净的声音柔和而斯理，浅栗色的微卷短发让他看起来格外乖顺。

　　“所以寻找得怎么样了呢？”塞维娅绕过书架，在他狭小的房间里面踱走，不露声色地打量。

　　房间里的家具自然没有她的复杂，但胜在材质，白色的床单被理的整整齐齐，外套井然挂在衣帽架上。

　　“正在学习之中，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洛伊恭敬发问，视线却追随着塞维娅垂落腰间的雪白发丝。

　　“明天，你能跟随我去学校吗？”塞维娅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

　　“当然，侍从的职责里，第一条应该就是对您无时无刻的保护吧。”洛伊说着翻开书，对应上第一页的准则谦虚询问。

　　“那真是太好了。”塞维娅已经转回了洛伊面前，她仰起脸，水晶般的眼眸满是期待，“明天见，洛伊。”

　　“好的，塞维娅殿下。”

　　普雷瑟斯魔法学院是贵族才有资格上的学院，当然，要进入这里，除了身份，还要有魔法天赋。

　　靠着神殿主教预备役的实力，塞维娅毫无疑问地分在了第一层的班级。

　　如果不出意外，她会在这里上到毕业，然后回去继承，成为奥斯帝国第十二任女王。

　　马车在街上行驶，塞维娅穿着学校统一的制服。为了方便实战和活动，制服并没有加上束衣和裙撑，只是在腰部收紧，勾勒出少女的纤细的腰线。裙摆也为了活动刻意收到膝盖上。

　　狭窄的车厢里，摆放着苍兰小檀的香薰，轻淡而幽静。

　　塞维娅撑着下巴看路边的街景，睫毛随意半搭在眼眸上。

　　洛伊安静坐在少女对面，蔚蓝色的眸没有什么情绪，如同空镜一般，映进去的是什么便是什么。

　　馥郁的清香从少女身上，像是夏夜初绽的玫瑰，带着诱人的甜味。

　　少女靠着窗沿，丝绸般顺滑的雪白发丝垂落腰际，有一缕调皮地贴在了白皙的脸侧。

　　洛伊的视线落在那缕发丝上。

　　“有什么问题吗？洛伊。”塞维娅回头，对上洛伊的视线。

　　洛伊蔚蓝的眼眸中没有溢满温顺，而是露出一丝不知如何控制的幽暗。

　　他看着塞维娅的脸颊，起身来到塞维娅面前，纤长冰冷的指尖擦着少女白皙透红的脸颊，将这一缕发丝收拢到耳后。

　　柔滑的脸侧带过一串微冷的凉意，塞维娅一怔，“你在做什么，洛伊？”

　　洛伊用清冽的声音乖顺答道：“殿下，头发乱了。”

　　如果是头发的话，似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以了，洛伊。”塞维娅正色。

　　洛伊的指尖却仍停留在柔顺的雪白发丝间，轻微流连。

　　他并没有听话地回去，而是追问：“殿下，为什么要将今天的行程全部告诉我呢？”

　　清幽的香薰缠绕鼻息指尖，塞维娅被熏的脸上微红，“因为你是我的侍卫呀，洛伊。”

　　洛伊注视着少女僵直的坐姿，蔚蓝的眼眸微弯笑道：“殿下，我所理解的侍卫职责中，似乎没有这部分。”

　　“如果只是侍卫的话，当然不需要。”塞维娅扬起脸亲切地说，“但是你不一样，洛伊。”

　　洛伊的手指顺着塞维娅的长发顺势收回，他坐回座位，认真注视着塞维娅，等待般问道：“殿下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洛伊，虽然之前你在莱斯特那里，但一切都结束了，”塞维娅表演着温柔和善意，“当然，你的过去我也同样喜欢，我想让你跟着我感受正常人的生活。”

　　“喜欢我的过去吗？”洛伊偏头，若有所思，半晌，他笑道：“我知道了，殿下。”

　　宣誓般，洛伊继续说：“我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喜欢的。”

　　马车驶入魔法学校所在的街区。透过玻璃窗户，塞维娅看到学校连绵一片的高耸尖塔。在最高的哨楼外面，挂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大钟，细长的指针指着两个漆黑的数字。

　　尖尖的学校栅栏很快映入眼帘。

　　仆从将车门打开，“殿下，已经到了。”

　　洛伊率先跳下马车，抬手等候。塞维娅弯腰从马车中出来，伸手搭上洛伊的手心。

　　入口已经有很多学生在往里面走。

　　有新进入王都的权贵兴奋地打量行走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白发少女。

　　“那位小姐是哪个家族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可爱的小姐？在哪在哪？”沉默之后，“啊，是塞维娅殿下啊，你还是不要过去了。”

　　“为什么？”

　　“那是今年魔法学院最优秀的学生，神殿的主教预备役，而且还是王室贵族，你不可能高攀的。”

　　虽然有不少新面孔被塞维娅的外表所吸引，但在得知她的身份后，都不敢上前。

　　教学区不能有闲杂人进入，在目送塞维娅进入教学楼之后，洛伊追随着那抹白色，来到了广场旁的树下。这里抬头正好可以看到靠窗处少女的一抹身影。

第一节 课是从神明开始追寻魔法的起源。

　　表情严谨的魔法老师穿着神殿的服饰，背着手在讲台上开始顿挫的讲授。

　　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此刻就像乖巧的鹌鹑，认真看着课本。

　　这是神殿的内部资料，塞维娅早就看过了。

　　“世界伊始，天地初生，神明降下了食物和水。”

　　“神明倾听人的一切祈祷，祂看到了人的苦难，又降下了足以抵抗凶兽的魔法。”

　　……

　　塞维娅撑着手，无聊地看向了窗外。

　　洛伊站在下面，浅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飞舞，透亮得像是金子一般。察觉到楼上的视线，他蔚蓝眼眸抬起，对上塞维娅的时候，露出了恭顺的笑意。

　　塞维娅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

　　一天的课程之后，是一年一度的晚宴。

　　水晶灯悬挂在高高的大厅上，发出柔和的橘色光芒。好看的甜点、丰盛的食物摆在正中央。

　　但几乎没有什么人去享用，贵族们执着酒杯，绅士淑女地交流着。

　　今晚的开学仪式，也是王都贵族的重要社交场合。

　　他们要为了家族利益，向有意拉拢的权贵示好。

　　因为考虑到自己不会跟来，艾妮为塞维娅挑选的裙子是不需要穿配束衣的紧身连衣裙。

　　考究的剪裁将少女纤细的腰间收紧，配上盛放玫瑰的点缀，层层堆纱的裙摆蓬松地展开。

　　塞维娅带着蕾丝手套，拿着一把装饰着宝石的扇子，出现在人群之中。

　　立刻有人围了上来。

　　他们恭敬而亲热地叫着殿下，说着极尽溢美之词。

　　塞维娅冷淡地应和着，最后举杯高赞，其他人纷纷附庸。

　　最初的见面之后，簇拥着塞维娅的贵族开始陆续散开。有两人走向灯光照不到的无人角落。

　　“这就是皇女，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少女赛蒂说。

　　“你们总是嫉妒过分动人的美丽，如果我能够采摘下这朵带刺的玫瑰，贝文那家伙肯定会羡慕我的。”新贵西亚说。

　　“别总是用野兽的眼光看女性。”赛蒂嫌弃。

　　“好了好了，我去趟盥洗室。”西亚不以为然。

　　他没走两步，便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漆黑人影。昏暗的光线下，这个人身形修长，充斥着冰冷的骇人感。

　　这是谁？什么时候来的？根本没听到声响！

　　不，西亚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追踪魔法对于任何动静都很敏感，不管这家伙再厉害，他一定可以有感应。

　　所以，这个家伙原本就站在这里，而这里光线黑暗，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注意到。

　　即便如此，这也是多么骇人的收敛气息的能力。

　　西亚惊惧：“你是谁？”

　　洛伊柔和一笑：“我没有听错的话，你们刚才，是说了塞维娅殿下的坏话吧？”

　　赛蒂和西亚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异口否认。

　　“按照侍卫的职责来说，这时候，应该给您教训，先生。”洛伊轻巧从西亚手中夺过酒杯，不等他反应就倒扣在他的头顶，赛蒂吓得连退几步。

　　被浇了一身水，西亚暴起，“你这家伙！”

　　洛伊将酒杯放在地上，这才迎上西亚已经凝到面前的拳头。

　　应付了必须应付的贵族，塞维娅转身去寻找洛伊，她准备离开了。

　　晚会中央不会允许其他人进入，洛伊现在应该是等在出口，塞维娅往出口方向走去，发现那里围满护卫队的人。

　　有人发现了塞维娅，立刻让开道路：“塞维娅殿下。”

　　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瘫在地上，浑身扭曲，裸露在外的骨骼软趴趴地垂着。

　　他脖子挣得通红，嘶声叫道：“疯子，你这个疯子！你不过是塞维娅身边的一只狗！”

　　“怎么回事？”塞维娅冷声问。

　　护卫队汇报：“西亚少爷全身骨骼都被折断了。”

　　塞维娅看向洛伊：“你做的？”

　　洛伊单膝跪地，垂首答道：“是的，殿下。”

　　“为什么呢？”塞维娅柔着调子，耐心地问。

　　洛伊扬起脸，乖顺地回答：“因为他们说了不敬的话。”

　　“既然是这样，你似乎并不冤枉，西亚先生。”塞维娅居高临下，轻飘飘地说。

　　西亚满是隐忍和痛恨地看向洛伊，塞维娅想起什么，重新看向西亚：“对了西亚先生，刚才，你是不是对洛伊说了什么？”

　　她真诚地建议：“我想你应该道歉。为你的话。”

　　西亚咬牙，塞维娅眉头微蹙，护卫队的剑尖立刻对准西亚。西亚憋着一口气，屈辱地说道：“对不起，洛伊先生。”

　　“饶了他一条命吧。”塞维娅带着洛伊走出大厅。

　　走出了大厅，塞维娅看向洛伊，有些夸张地说：“洛伊，你可真是给我惹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是吗？”洛伊偏头笑道。

　　塞维娅预言微肃，“他们可是贵族，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洛伊单膝跪地，握住塞维娅的指尖，印下一吻，“您要对我降下惩罚吗？”

　　“可以考虑。”塞维娅点了下巴。

　　洛伊冰凉的唇柔软地流连，他蔚蓝的眼睛纯澈而单纯：“所以、需要鞭子吗？”

　　塞维娅想到那个可以抽破血肉的长鞭，她展现自己的温柔：“我怎么会对你使用那么可怕的东西呢？”

　　洛伊思索着塞维娅的话，半晌后，他恭敬道：“我会为您准备柔软而结实的鞭子。”

第9章 纵容

　　“如果你一定要坚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塞维娅想了想，最后纵容地同意了洛伊的提议。反正就算洛伊准备了，她也不会真的使用。

　　接下来的日子，洛伊很快就适应了侍卫的新身份。

　　每天在塞维娅起床之后，总能看到洛伊温顺地守在门外，用那双柔和纯澈的蔚蓝眼眸露出忠诚的微笑。出行也随时跟随。

　　水晶球的金色在缓慢地上涨，但是在达到某个细微的高度后，便再也没有动过。

　　恰好这天，艾妮抢到了神父讲授的入场门票。

　　这对虔诚的信徒来说，是绝对可以称得上勋章的存在。

　　因为入场凭证完全依靠圣光随机选中，艾妮运气爆棚才抽到这一次。

　　她早早地向塞维娅告了假。

　　塞维娅和洛伊站在花园里看着艾妮兴冲冲地挥手上了马车：“殿下，我会在晚饭之前回来的！”

　　“好的，艾妮。”塞维娅向她点头。

　　马车往王宫外面驶去，塞维娅转身往回走，“走吧，洛伊。”

　　洛伊的视线落在远去的马车上，他转身，跟随在塞维娅身后。

　　等塞维娅进了房间，在花园修建玫瑰花圃的侍女忍不住羡慕道：“真羡慕艾妮小姐，竟然能抽到神殿的讲授。”

　　“是啊，要是我的神赐天赋再强一点，也许就能每周都去了。”

　　洛伊进门的脚步顿了顿，等花园里的唏嘘转向其他话题，他才步入房间。

　　艾妮离开后，王都湛蓝的天上就黑压压堆起了乌云，不多时，倾盆的大雨连成雨幕。

　　“这么大的雨，艾妮小姐今天回不来了吧。”匆忙赶到长廊躲雨的侍女中，不知道谁在感慨。

　　塞维娅放下书，看向外面。

　　洛伊注视着塞维娅，乖顺问道：“殿下，需要去接艾妮小姐回来吗？”

　　“不用了，神殿有可以住的地方。”塞维娅支着侧脸，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看向洛伊：“既然艾妮不在，洛伊，今天的布餐，可以由你来代劳吗？”

　　洛伊侧头笑道：“遵命，殿下。”

　　柔和的灯光自晚餐厅的水晶玫瑰灯洒下，塞维娅像往常一样，坐上洛伊拉开的高椅。

　　待塞维娅坐定，洛伊绕到她身边，得体而考究地为她摆开餐具，随后，他用修长纤白的手指展开丝质手帕，轻轻盖在塞维娅腿上。

　　一派动作行云流水，标准而得体，像是经受了训练一般。

　　“洛伊，你之前做过这些吗？”塞维娅问。

　　“当然，这是莱斯特的训练。”洛伊乖顺地回答。

　　晚餐被送了上来，洛伊将餐盖打开，装饰精美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洛伊执着餐具，精心地切成统一的小块，然后恭敬地放在塞维娅手边。

　　“谢谢你，洛伊。”塞维娅温柔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地夸赞。

　　晚餐与其他时候并没有什么差别，塞维娅往嘴里送着食物，回头往艾妮应该站的位置看去。

　　温和乖巧地站在那里，她看过去时，立刻露出乖顺的微笑。

　　塞维娅不动声色地回头，端庄而优雅地咀嚼食物。

　　用完餐后，塞维娅就回到了中厅。

　　魔法学院的免修材料还差一些需要她亲自准备，她准备抓紧时间弄好。

　　她回到书桌前，拿起未完成的一份材料，连带着压制着纸张的木盒滚落在地。

　　轻微的声响后，塞维娅将看向那个盒子，里面滚出来一个水晶球，是记载洛伊信念的那个。

　　水晶球缓慢停下之后，塞维娅发现，里面的金色，似乎上升了一些。

　　她绕过书桌，将水晶球捧在手心。

　　为什么突然涨了？塞维娅回想今天的事情，水晶般的眼眸拨云见雾般明朗起来。

　　也许，她可以有新的办法了。

　　之后，洛伊除了必要的时候跟在塞维娅的身边，做好侍卫的本职，塞维娅还主动要他照顾起自己的日常起居。

　　既然信念可以培养，她当然要想尽办法来帮助洛伊了。

　　洛伊的适应也很快，快到几乎替代了原本艾妮该做的事。

　　艾妮对着塞维娅抱怨，“殿下，瞧瞧他这个样子，哪有侍卫是这样的呢？”

　　塞维娅纵容的说：“艾妮，洛伊是不一样的。”她知道洛伊这时候很可能就站在门外，等着她随时出去。

　　艾妮接着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在殿下身边，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呢？”

　　塞维娅想了想：“也许休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艾妮从十几岁开始就跟着塞维娅的母亲，又照顾了她十几年，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离开。

　　塞维娅早就想过要送艾妮回到罗切斯特王国去，或者让她休息下来，但艾妮一直都不放心蕾妮公主的血脉，单独在异乡的国家。

　　虽然对塞维娅来说，奥斯帝国也是她的家。

　　“借这个机会休假，似乎也很不错？”塞维娅提议。

　　“殿下你总是这样善良，”艾妮感叹，“可是一直这样，我怕洛伊那家伙会得意忘形。”

　　会吗？塞维娅看向了门口的洛伊。

　　但艾妮的抱怨很快就停止了。

　　因为洛伊在下次准备茶点的时候，专门为艾妮准备了一份她最喜欢的茶水和点心。

　　“也许我这样做有些得意忘形了，但是艾妮小姐照顾塞维娅殿下的能力，是即使十个拙劣的我也无法达到的，”洛伊对艾妮温柔地微笑，“所以，请务必享用这份甜点吧，艾妮小姐。”

　　艾妮受宠若惊地捂住嘴，噢噢两声，稀里糊涂地坐了下来，轻飘飘地享用下午茶。

　　更令艾妮惊喜的是，洛伊每周都能为她抢到神父讲授的入场凭证。

　　她一跃成了侍女们口中传奇般的幸运儿。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艾妮立刻对洛伊改观了。

　　艾妮开始主动在塞维娅面前说洛伊的好话：“真是一个贴心而谦虚的孩子。”

　　“我这么大的时候，还毛手毛脚的呢。”

　　“有他在塞维娅殿下身边，可真是让人安心。”

　　塞维娅撑着下巴看着艾妮，水晶般的红色眼眸懒洋洋地看着站在外面的洛伊。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

　　魔法学院的课程很是辛苦，在大陆上，魔法师也是可以上阵辅助杀敌的，而抵御魔族，是每代人的任务。学院会尽可能多的挖掘每个人的潜力，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好学的。

　　所以逃课，经常成为一些贵族的家常便饭。

　　“听说了吗，那个新贵西亚，被逐出王都了。”两个逃课的学生躲开教学楼的禁制魔法，有些得意地在小路上走着。

　　一人附和：“是啊，没了所有的财产与地位，再也不可以进入王都。”

　　“是一个当地有名的小贵族，为了进入王都准备了很久，失去所有，这可真是比杀了他们还要残酷。”

　　另外的人说：“没有办法嘛，谁让他们得罪了皇女呢？”

　　“啊，听说皇女出手，是为了身边那个侍卫。”

　　“皇女身边的大红人吗？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他们说着往外面走去，并没有注意到旁边树下坐着的大红人本人。

　　洛伊抬头，看向窗边少女的身影。

　　晚上，塞维娅翻着书，研究新的增加信念的办法。一直到接近入睡时间，塞维娅才走进了沐浴室。

　　已经接近夏天，宫廷送来了最新款的睡衣。选用的是透薄冰凉的面料，贴身而舒适。

　　洗浴之后，塞维娅穿着吊带衫，坐到松软的沙发上。

　　雪白的发丝流泻在玫瑰色的布料上，比月光还要晶莹剔透。上面还挂着一些湿润的水珠。

　　她抬手，用肩上的浴巾，准备将发丝擦干。

　　“殿下。”洛伊的声音从身后出现。

　　塞维娅转过身看去。

　　洛伊站在窗边的月光里，剪裁考究的宫廷侍装将他的身材勾勒得异常完美，修长挺拔，腰腹紧实，如同雕刻。

　　他站在沙发旁边的位置，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有事吗，洛伊？”塞维娅问。以往这个时候，洛伊已经回房休息了。

　　洛伊歪头笑，“有的，殿下。”

　　“哦，是什么？”塞维娅耐心地问。

　　洛伊来到她身侧，弯了眼温顺地笑道：“可以请殿下闭上眼睛吗？”

　　塞维娅善解人意地温柔说：“好啊。”

　　这还是第一次，洛伊主动来找她。是要对她说什么重要的事吗？塞维娅胡思乱想着静静等待。

　　但长久的静默之后，一个冰凉而柔软的触感落在肩膀。

　　冰冷的雪松的气味，带着纯澈的温和与耐心，温柔地落在毛巾滑落的肩膀上。

　　还带着热水余温的肌肤爬上一层软绵的战栗。

　　塞维娅倏地睁开眼睛。

　　洛伊的唇离开少女白皙的肩头，侧过脸，逡巡着往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移动。

　　塞维娅找回反应，阻止道：“洛伊，你在做什么？”

　　洛伊的声音响在耳侧，“我在答谢殿下。”

　　“什么答谢？”塞维娅摸不着头脑。

　　“殿下把那天晚上的人都赶出了王都，”洛伊说，“殿下为我做了这些，我需要回报殿下。”

　　塞维娅知道了，他说的是那个叫西亚的贵族。

　　虽然她将他们赶出王都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洛伊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她抓住机会：“你不需要将这些放在心上，洛伊。因为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她温柔地说：“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好好保护我就可以了。”

　　洛伊柔和的吐气软软地拂在脸侧，他耐心地问：“真的不需要吗，殿下？”

　　塞维娅表情略微一凝，“当然不需要。”

　　洛伊的视线落在塞维娅的胸口，蔚蓝的眼眸没什么多余的情绪，陈述般说道：“殿下，我听到了。”

　　“你听到了什么？”塞维娅不解。

　　洛伊伸手，轻轻握住塞维娅小巧的手腕，缓缓抬着她的手，放在心口上，他轻声说：“殿下，我听到了心脏的跳动。”

　　塞维娅僵硬了后背，她保持着淡然问：“你能听到心脏的跳动？”

　　“是的，殿下。”洛伊温声回答。

　　“这可真是有意思的事情。”塞维娅维持着姿态，淡然说道，“可就算这样，我也不需要，洛伊。”

　　洛伊执着塞维娅的指尖，虚虚划过她的心口，近乎呢喃的乖顺陈述：“可是心跳，很快。”

　　塞维娅怔了，洛伊的手冰冷微凉，胸膛的心脏却在擂鼓。

　　耳尖不自主爬上一点粉色。

　　“真的不需要吗，殿下？”洛伊再次柔声问道。

　　塞维娅保持着有些僵硬的姿势，若无其事地说道：“如果需要，我会告诉你的，洛伊。”

　　洛伊乖顺地在她耳边轻声说：“遵命，殿下。”

第10章 跟随

　　“所以现在你先出去吧，洛伊。”塞维娅压住心口颤动，维持温柔对洛伊说。

　　洛伊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少女纤细的手腕上松开，冰冷的触感擦着肌肤而过，他的动作自然而温顺，却拨起一层薄薄的凉意。

　　洛伊退后，单手抚上胸口，乖顺的说：“遵命，殿下。”

　　他迈步往门外走去，修长纤薄的背影暴露在塞维娅眼前。

　　“对了洛伊。”塞维娅突然叫住洛伊。

　　洛伊转身，温顺笑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塞维娅定了语气，“洛伊，最近辛苦你了，你去早点休息吧。”

　　洛伊柔和一笑，俯身答道：“多谢殿下。”

　　目送着洛伊关上了房门，塞维娅绷紧的肩膀才缓缓松下。她将还放在胸口的手指移开，抬起往沙发角落隐藏着的黑色木盒挪去。

　　木盒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打开木盒的扣锁，一枚透明的水晶球躺在里面。

　　塞维娅将它拿出来，摊开在掌心。

　　水晶球中的金色光芒流水一般，静静淹没了下半层三分之一的位置。

　　红水晶般的眼眸微滞，塞维娅将水晶球晃了晃，金色的光芒动荡之后，依旧稳稳地停在原位。

　　怎么涨的这么快？塞维娅凝神思索片刻，才重新恢复寻常的淡然。

　　也许，信念的培养，是真的有用的。

　　塞维娅压下心绪，将沉甸甸的水晶岐重新放回木盒，决定明天去神殿一趟。

　　将发梢的水珠绞干，塞维娅随手将洁白的毛巾放在椅背上，起身往卧室走去。

　　她张开手，伸了个懒腰，垂质优良的睡衣轻易地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但当她绕过重工刺绣的纱帐来到窗边，便看见洛伊已经换好了纯白的睡衣站在她的床边。

　　塞维娅怔住，“洛、洛伊？”

　　“殿下。”洛伊歪头对塞维娅轻笑。

　　“你在这里做什么？”塞维娅语气难掩惊疑，说出的话多了几分冷意，她很快意识到，转了调子柔和的问，“我不是让你先回去休息了吗？”

　　洛伊往塞维娅走来，“殿下，入睡之前，我还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塞维娅的视线略过他的指尖，微凉的触感似乎又印在肩头，塞维娅拉紧了脊背。

　　“我应该在您入睡时，对您先说‘晚安’。”洛伊温顺一笑。

　　塞维娅不觉松了一口气，纵容他在指尖印下一吻。“殿下，晚安。”

　　“晚安，洛伊。”

　　洛伊打开旁边的门，走了进去。

　　关门声响的那一刻，塞维娅三两步爬上床，快速给自己盖上被子，用被子柔软的触感压下从指尖传到心脏的战栗。

　　第二天，塞维娅像往常一样坐着马车来到魔法学院。

　　洛伊乖顺而安静地跟在塞维娅身后。

　　“我先进去了，洛伊。”塞维娅背着手，回头对洛伊说。

　　洛伊点头，抚上胸口：“我一直在下面等待殿下。”

　　塞维娅点头，随着贵族的人流一起进了教学楼。

　　但今天，她没有同往常一样前去教室。

　　塞维娅径直绕过教学区，来到后面的大楼，打开了更衣室的大门。

　　她一边关门，一边将房间的禁制开启。

　　窗帘自动拉起，地面点燃了一个六芒星的传送阵。

　　红色的光芒亮起，将塞维娅的身影吞没。

　　塞维娅直接出现在了神殿附近的街道。她理了理并未弄乱的裙摆，保持着优雅的步调快步往神殿走去。

　　“妈妈，我们今天为什么不能去神殿做祈祷？”

　　穿着平民服饰的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仰起脑袋，用稚嫩的声音不解地问。

　　“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们现在需要等一等。”年轻的母亲温柔地说。

　　“为什么呢？”小女孩追问。

　　“因为有远道而来的朋友，现在比我们更需要向神明祈祷。”

　　“好吧，我知道了，妈妈。”小女孩乖巧地回答，好奇心让她迫不及待的追问，“可是在里面的是谁呢？”

　　“是比我们更需要神明帮助的人。”年轻的妈妈宠溺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

　　塞维娅在神殿门口，看到许多前来神殿祷告的人都纷纷往回走。

　　她目送说话那对母女离去，转头凝视神殿大门片刻，继续往里面而去。

　　神殿的预备主教守在神殿大门口，看清逆着人流走来的人是塞维娅之后，他恭敬地行礼道：“塞维娅殿下。”

　　“乔司先生。”塞维娅欠身回礼。

　　“您是来找吉尔斯大主教的吧？”乔司对这位同为预备主教的皇女非常恭敬，“也许您需要稍等片刻，因为吉尔斯大主教现在正在陪同罗切斯特王国的贵客做祈祷。”

　　“罗切斯特王国？”塞维娅念了一边。

　　“是的，她们来自蕾妮大主教的母族。”乔司为塞维娅解惑。

　　“哦？这可真是稀罕的贵客。”塞维娅重新看向大门，“我可以进去旁听吉尔斯的主持吗？”

　　乔司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也许，这样会打扰贵客的祈祷。”

　　塞维娅已经将手放在了金色门扣上，“没关系，神明会宽恕我的不敬。”

　　高大宏伟的内庭中，长排的座椅整齐排列。

　　吉尔斯穿着整齐的主教衣服，神圣而庄严地在讲着祝词。

　　塞维娅来到中间的位置，单独坐下，抬眼静静注视着被圣光笼罩的神明雕像。

　　洁白的羽翼舒展，祂站在众人面前，聆听所有世人所有的苦难。

　　等唱词结束，端坐的贵族们纷纷起身，与吉尔斯亲切告别，往外面走去。

　　大概是塞维娅的出现十分突然，她们的目光在经过她的时候，都惊讶而艳羡地停了两秒。

　　塞维娅微微抬起眼睑，洁白的睫羽半搭在水晶般的眸上，对上她们浅金色长发下玫红色的眼。

　　贵女们纷纷不由自主地顺下了视线，停下脚步向她行了一礼，这才往外面走去。

　　“吉尔斯大主教。”塞维娅站起，对着吉尔斯微扬了声调。

　　吉尔斯故作惊讶：“哦，塞维娅殿下，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塞维娅微微一笑，“我想像您请教增强信念的办法。”

　　“增强信念？”吉尔斯走到她面前，“您是想为那孩子培养一条全新的信念吗，我的孩子？”

　　“当然。”塞维娅扬唇，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吉尔斯笑了笑，问塞维娅：“殿下，您知道这些贵族为什么要到奥斯帝国来祈祷吗？”

　　塞维娅看向她们离开的方向，轻轻一笑：“也许，是为了瞻仰全大陆圣光最充沛的神明雕像。”

　　“是的，因为奥斯帝国王都的神殿，是圣光最充沛的神殿。”吉尔斯走到神像面前，“信徒为了瞻仰神明的圣光，会从城镇走到城市、王都，最后来到这里。”

　　“因为这样可以培养最忠诚的信仰。”

　　“我想我明白了。”塞维娅优雅一笑，红水晶般的眼神跳跃着金色的光芒，她欠身行礼，“我想我该回去了。”

　　“那么下次再见，塞维娅。”吉尔斯同她告别道。

　　出去这一趟大概花了半个多消失，塞维娅准备回去直接回到教室。迟到半个小时对她来说虽然罕见，但并不是什么错误。

　　传送阵的光芒消散，塞维娅重新站在了更衣室的房间内。

　　她方站定，便觉房间里多了个似乎很危险而陌生的存在。

　　塞维娅微怔，这是她个人的更衣室，没有她的准许，没有人敢闯入。

　　所以这个，便只能是、躲过搜查的魔物的侵袭了？

　　塞维娅猛地转身，魔法顺势丢出。

　　对面已经不见了人影，清冽微冷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您回来了，殿下。”

　　塞维娅紧绷的神经松下，她转过身，惊道：“洛伊，你怎么在这里？”

　　洛伊蔚蓝色眼眸中一如既往的乖顺敛去，他的脸上带着些空洞，他单膝跪地，垂下头露出浅栗色的发顶：“没能跟随殿下，请殿下惩罚。”

　　塞维娅将他如何找到这里的心绪压下，她温柔地扮演着：“没关系洛伊，没有办法使用魔法不是你的错。”

　　她轻轻蹲下，捧起洛伊的脸，“束缚项圈会剥夺你的所有魔法能力，这并不怪你。”

　　洛伊的指尖触碰上黑色项圈的边缘，他歉意地笑道：“为了和殿下的约定，我会竭尽全力。”

　　塞维娅摇摇头，“这不怪你，其实，抱歉，洛伊，这次我出去应该告诉你的。”

　　虽然她是有意避开他的，毕竟他有着可以听到心跳的敏锐听觉。

　　她需要更加小心地打着小算盘。

　　洛伊温和一笑：“这是我的失职，请殿下降下惩罚。”

　　塞维娅盯着他的眸看了一瞬，勉为其难地善解人意道：“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要求的话，洛伊，从明天开始，你就去骑士兵团训练吧。”

　　“成为骑士，更好地保护我。”塞维娅温柔一笑。

　　“遵命，殿下。”

第11章 骑士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塞维娅唇角轻扬，“我先回去上课了。”

　　没走两步，塞维娅想起什么，转身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洛伊？”

　　洛伊恭顺回答：“殿下没有出现在窗边，所以我循着魔法的痕迹找来了。”

　　塞维娅微讶，她仔细看向洛伊的眼睛，蔚蓝色的眼眸，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秩序与轨迹。

　　塞维娅压下心中震惊，忽然捕捉到一个关键：“你一直在下面看着我？”

　　洛伊弯眼微笑：“是的，殿下。”

　　塞维娅耳尖漫上一点薄红，她偏过脸，抱着手臂，“好了洛伊，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先离开吧。”

　　洛伊抚上胸口，“是。”

　　更衣室的窗户被洛伊轻轻推开，他回头对着塞维娅微笑致辞，这才按着窗台跃身消失在了天光中。

　　塞维娅快走两步，趴着窗户往下看，少年已经几个起落，越过了魔法阵，往旁边偏僻的树影走去。

　　塞维娅回到教室，坐在窗边，她往窗外看去，茂盛的树冠间隙中，隐隐可见白色衣角。

　　塞维娅偏过脸，不再去看，脸上却蒸着热气。原来洛伊一直都在那里看着她。

　　塞维娅要挑选骑士的消息很快安排下去。

　　王都范围内，所有的骑士兵团听到消息，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这次选拔。

　　成为皇女的骑士，效忠王室，或许在将来的某天成为皇女的情人，种种诱惑都让他们对这次选拔格外热忱。

　　信念可以通过坚定的意志不断强化，而真正应该被强化的当事人洛伊，却依旧跟在塞维娅身边，上学下学，随时服侍。

　　塞维娅将摊开的书页放在桌上，抬头问站在一侧的洛伊，“洛伊，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洛伊蔚蓝色的眼眸露出温和的神色，“殿下，我会成为您的骑士。”

　　“所以你的意思是，准备对于你来说，是多余的事情是吗？”塞维娅肃声问道。

　　洛伊柔和一笑：“如果殿下一定要这么说的话，是的。”

　　塞维娅默了一瞬，思索片刻，她站起身往外面走去：“洛伊，把墙上的那把剑带上。”

　　洛伊轻笑：“遵命，殿下。”

　　艾妮正端着托盘，送下午茶进来。

　　看到塞维娅正准备离开，她惊讶问：“殿下，您要去哪里？”

　　“去决斗室，艾妮，麻烦你去把萨利叫过来。”塞维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萨利被叫往决斗室的时候，他正在为了成为皇女的骑士而精进剑术。

　　身为骑士团的团长，他无疑是最有希望担任这个职责的人。

　　没有什么比未来国王身边的大红人更让人心动的了。

　　而现在，塞维娅殿下亲自派人来请他去决斗室，在正式比赛开始之前的这种见面，无疑是被寄予了独特的肯定。

　　他大步来到决斗室门口，一手恭敬放在腰间佩剑上，一手敲响了决斗室的门。

　　“进来。”少女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

　　萨利轻呼一口气，放在剑上的手轻轻握紧。

　　高大的门被推开，萨利迈步走进决斗室内。

　　决斗室中央是一个圆台战斗场，漆黑的魔法纹路遍布。

　　浅栗色短发的少年站在场上，静静握着一把长剑，剑柄处装饰着昂贵的宝石。

　　萨利往旁边高处的看台看去。

　　白发的少女正斜倚在暗红色的高背椅上，撑着下巴看着圆台。

　　“塞维娅殿下。”萨利单膝跪下行礼，“殿下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垂，“萨利，现在上台，和洛伊打一场吧。”

　　萨利看向洛伊，又看看塞维娅，不解地问：“殿下？”

　　塞维娅轻飘飘地说：“骑士选拔的事情，想必你应该知道，打赢了洛伊，你就是我的骑士。”

　　萨利满脸震惊，“可是骑士选拔还没有开始啊，殿下！”

　　塞维娅微微一笑，问萨利：“如果我说结束了，会有人反对吗？”

　　萨利微怔，他垂下头：“我明白了，殿下。”

　　萨利行了礼，便来到决斗台上。

　　他冷漠地看着洛伊，这个少年，就是塞维娅殿下从地下监狱里带走的那个，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被处死，还一直留在殿下身边。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他在这场比试中获胜，殿下身边的大红人就是他了。

　　萨利拔出剑，指向了洛伊，开口道：“开始吧。”

　　洛伊微微偏头，露出纯善的笑意，也拔出了长剑。

　　战斗开始只在一瞬之间，萨利脚上覆盖的盔甲沉重撞地，整个人如炮弹般迎了上去。

　　身为骑士团的团长，萨利无疑拥有高超的剑术技巧，贵族出身的他，从小就会用药剂淬炼身体，再加上他又不错的魔法的天赋，就算是上了前线，也无疑是可以担任将军的。

　　洛伊静静站在原地，蔚蓝的眼睛空镜般注视着萨利的靠近。

　　萨利的剑法很重，如果不在足够的距离进行防御，就一定会被近身，失去战力。

　　但洛伊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萨利暗自得意，没想到这场比试竟然如此简单，他已经想到塞维娅对他的另眼相看，青睐有佳了。

　　他难掩得意地分神看向洛伊，眼中的胜利刹那凝固。

　　洛伊不在塞维娅身边的时候，整个人都沉默寡言，但是在地下监狱的时候，所有奴隶似乎都异常畏惧他。

　　洛伊周身似乎有种冰冷的审判感，萨利觉得，他的剑术被那双蔚蓝色的眼眸一看，所有的秘密都无处遁形。

　　萨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错觉，但下一秒，他就觉得手中一轻，他引以为傲的中剑，直直朝场外飞去，他却完全没有看清洛伊的出手。

　　重剑直直插在地上，萨利感觉手上有水流淌下，他垂眼一看，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正好让他失去握剑的力量。

　　对战士来说，武器离手，意味着比赛的终结。

　　洛伊偏头，微微一笑，温顺地说：“似乎结束了。”

　　萨利愣在原地，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不，不能这样，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样被打败。

　　他从盔甲下掏出一个银色圆球，注入魔力，无数锯齿的长条立刻像蠕动的触手一般，向洛伊包围上来。

　　瞬间就将洛伊淹没，开始剧烈绞动。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瞬间变冷。

　　这是绞杀魔法，是萨利家族足以用来保命的魔法。

　　他竟然用在了这里。

　　魔法球一旦发动，瞬间就可以将包裹的人绞成碎末。

　　她扣着座椅的手轻轻握紧。

　　银色的光球在场上蠕动片刻，突然停滞、卡住，像是失去所有生机，变成银色光点开始消散。

　　光点中央，少年修长单薄的身影显现场内。

　　墨黑的纹路从衬衫下的脖颈蔓延，一路攀附到他净白的脸上。

　　一缕血痕让他完美精致的脸颊带上几分残损的美感，洛伊的神色平静而冰冷，“你输了。”

　　他没有对萨利出手，只是在平静地审判。

　　萨利垮下肩膀，整个人都颓废地失去了力气。

　　塞维娅站起身，走下高台，往门外走去：“走吧，洛伊。”

　　“遵命，殿下。”洛伊收起剑，乖顺地跟在了塞维娅身后。

　　刚走到决斗室门口，准备观看洛伊和萨利决斗的艾妮，正好看到塞维娅和洛伊从里面走出来。

　　她好奇地上前，跟在他们身后，关心地问：“殿下，不是要比试吗？”

　　塞维娅点了点头：“是啊。”

　　艾妮不解地看向洛伊，洛伊露出温顺的笑容：“艾妮小姐，已经比完了。”

　　艾妮不敢相信，“竟然这么快？”

　　塞维娅脚步不停，“艾妮，你去告诉萨利，骑士团的事情，未来半年由洛伊担当。”

　　艾妮点头：“是，殿下。”

　　她反应过来塞维娅说了什么，艾妮难以置信：“殿下？”

　　“是的，去吧艾妮。”塞维娅往寝殿走去。

　　走到玫瑰花园之中，塞维娅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她回身看向洛伊。

　　洛伊站在塞维娅身侧，温顺而乖巧地等待她的开口。

　　塞维娅用温柔的声音耐心问道：“洛伊，你很厉害，就算不解开这个项圈，你也可以离开王宫的对不对？”

　　洛伊笑了笑：“是的，殿下。”

　　塞维娅眉头皱紧，“为什么不离开呢，洛伊？”

　　洛伊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殿下说过，要留在殿下身边。”

　　塞维娅面色微疑地看着洛伊。

　　洛伊单膝跪地，牵起塞维娅的手，轻轻献上一吻：“殿下，我会遵守我们的交换。”

　　他抬头，蔚蓝的眼眸纯澈明净，像是镌刻了规则与秩序。

　　塞维娅收了心里的那点复杂，俯身轻轻擦上他的脸颊，指尖擦过他还未愈合的伤痕：“洛伊，那你可要早点完成哦。”

　　洛伊恭顺道：“遵命，殿下。”

第12章 礼物

　　塞维娅将指尖错开，拉开与洛伊的距离。

　　洁白的睫羽轻压，洛伊浅栗色的微卷短发柔顺地臣服在她的眼前。

　　百依百顺，温柔至极。

　　塞维娅顺着洛伊的手轻轻拉了一把，语调也重新变得温温柔柔的，“起来吧，洛伊。”

　　红水晶般的眼眸盛着灼灼的光晕，如阳光折射晨露，塞维娅略带轻快地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骑士了。”

　　洛伊蔚蓝色眼神微怔，他温柔地尽着一个侍从的职责忠心提醒，“殿下，按照规则来说，殿下的骑士选拔，应该在半个月之后。”

　　塞维娅偏头，眼角簇起笑意，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下的命令，自然是我说了算。”

　　“那么……”洛伊温顺发问，“我要如何回报殿下呢？”

　　塞维娅凑到他面前，雪白的长发从肩后滑落，空荡荡垂到修长白皙的手背上，洛伊动了动手，眼神微暗。

　　如果是像玛拉那样天真善良的少女，在这种时候，应该满眼希冀地握住少年的手，圣光般纯澈的眼眸亮如星辰，然后释然而温柔地说：“不要总说回报这种事，你不需要做这种事。”

　　可塞维娅不是玛拉，她偏头，露出温柔的微笑，理所当然的说着，“当然是、做好我们的约定。”

　　纤柔的白发，飘飘荡荡，酥麻微痒，划过洛伊手背。

　　洛伊眼神略空，被白发捉弄下按捺已久的手轻轻抬起，将这不安分的鬓发别到塞维娅耳后。

　　略微停滞后，才弯着笑眼温顺回答：“遵命，殿下。”

　　塞维娅微愣，她抚了抚洛伊短暂停留过的地方，拢好微散的发。她扬了下巴，玫瑰般娇妍的唇角挂上些愉悦。

　　教堂屋顶折射的圣光偷了一角落在花园的喷泉水雾中，折射出七彩的虹。

　　塞维娅背着手，雪白的长发自绽放的玫瑰上拂过，她轻快道：“走吧洛伊，回去了。”

　　因为在花园中耽搁了一会儿，塞维娅回去的时候，艾妮已经等候在中厅的书房。

　　以往这时候，艾妮应该在晚宴厅等着她。

　　塞维娅提着裙摆，走上台阶，隔着一道门发问：“什么事，艾妮？”

　　“殿下，罗切斯特王国的客人送来了拜访帖，想要预约您三天后的会面。”艾妮将刚收到的暗红色鎏金绒布拜帖拜帖递给塞维娅，这种拜帖，都是由她来为塞维娅安排。

　　娟秀的笔迹散着馥郁清雅的香水味，帖子的主人是位身份不俗的女性。

　　塞维娅扫了一遍，轻疑道：“爱尔莎·鲁珀特？”

　　“是您的母亲蕾妮小姐母族的一位夫人，这次跟随罗切斯特王国的贵族一起来到王都，听说前段时间生了病，最近才请求拜访。”艾妮将资料递给塞维娅。

　　塞维娅没有接艾妮递来的资料，而是将帖子重新递给她，“既然是母亲那边的长辈，艾妮，你去安排一下回帖吧。”

　　艾妮点头，“那我去为殿下安排晚餐。”

　　塞维娅点头，“辛苦你了，艾妮。”

　　艾妮笑了笑，看塞维娅的目光露出几分慈母般的柔和，“殿下，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是塞维娅从来都不会自恃身份，蕾妮小姐的孩子，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可真是个善良礼貌的好孩子。

　　——

　　昼夜交替的时分，王都上空响起了浑厚而悠远的钟声，神殿的最大的圣钟用这种方式提醒夜的降临。

　　王都的夜晚没有不准出门的禁令，但圣钟响起之后，就鲜少有人出现在大街上。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流落的逃犯。

　　漆黑的街角，莱斯特全身笼在黑袍之下，宽大的帽檐将她的脸完全覆盖，只露出一线苍白泛乌的唇角。

　　大公爵布莱格勾结黑魔法倒台之后，与他勾结的罪魁祸首莱斯特女巫却逃了出来。

　　她流连在阴影处，躲避骑士团的搜查。

　　此刻，她从漆黑的巷里钻出，从黑袍中伸出的枯手费劲地揪着墙檐，她紧紧盯着不远处那处庄园。

　　庄园内，爱尔莎·鲁珀特夫人正换了宽松的寝衣，坐在靠窗的桌旁端起咖啡，她翻开从王宫送来的回信，塞维娅殿下已经同意了三天后的见面。

　　既然同意了，那见面礼，可就要好好准备了。艾尔莎夫人端起咖啡，思索着。

　　橙黄的水晶灯在窗边的拉出一片昏暗，软泥般的黑雾在其中翻滚，逐渐凝出一个身穿黑袍的消瘦人形。

　　“啪”，艾尔莎夫人手中的咖啡滚落在地。

　　“你是什么人？”艾尔莎夫人大惊，她蓦地起身戒备，手指中迅速凝了一团玫红色魔法。

　　莱斯特呵笑两声，“夫人，不用这么紧张，也许我们可以合作也说不定。”

　　——

　　与爱尔莎夫人约定的见面时间很快就到了，艾妮为塞维娅换上刺绣精美的衣裙，挽起雪白的长发，高高束在头顶，装饰上华丽的宝石和沾着晨露的鲜花。

　　蓬松的裙摆在腰间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艾妮将宝石项链绕过她白皙的脖颈，佩戴在锁骨上。

　　暗红色的光泽衬得她皮肤白皙，脸颊红润。

　　这次见面，与其说是与母族的长辈见面，不如说是与代表罗切斯特王国的贵族会面。

　　凡是被冠以了身份王国，就已经是一种外交手段了。

　　经过一番庄重的打扮，塞维娅拿着漂亮的羽毛扇子，转身检查了一下仪态，她扬了下巴，对艾妮说：“走吧。”

　　塞维娅走出门，下意识往旁边看去，门口空空如也，没了少年伫立等候，温顺的笑容。

　　“洛伊去哪里了？”塞维娅面上不显，继续往宴客厅方向走去，不露痕迹地问艾妮。

　　坠着流苏的耳饰紧紧贴在脸侧，只轻微摇晃。

　　艾妮靠近，轻声回答：“殿下忘了？您说让洛伊接替萨利的骑士长之位，今天他已经去了骑士团。”

　　“嗯。”塞维娅视线放空，若无其事地应声。她都快把这件事忘了。接替王国最高骑士团的首席之位，这种荣誉，应该会让洛伊的信念更近一步吧。塞维娅漫不经心地想。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金碧辉煌的会客厅中，同样盛装的爱尔莎夫人端庄起身，挂起淑女的笑容，“塞维娅殿下。”

　　塞维娅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整理好繁复的裙摆，优雅落座，她直视着爱尔莎夫人玫红色的眼眸，温柔地笑着：“爱尔莎夫人。”

　　爱尔莎夫人报之一笑，浅金色的高髻上装饰着雪白的羽毛，她端坐在沙发上，身侧随侍着两位看起来挺拔英俊的仆从，穿着罗切斯特王国的衣服，是爱尔莎夫人带来的。

　　爱尔莎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塞维娅，雪白的发丝，如同白雪般纤尘不染，眼眸是鸽血一般的红，与蕾妮公主如出一辙。爱尔莎夫人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

　　“您真是像您母亲一样优秀。”爱尔莎夫人夸叹。

　　塞维娅回她一笑，“难比您的优雅。”

　　爱尔莎用扇子遮住嘴笑，“本来应该早些来拜访，前段时间生了病，现在才来。”

　　她说着，视线抬向身侧的侍从，“所以，我特地给殿下准备了礼物。”

　　塞维娅笑着，等着她的话。

　　爱尔莎夫人打着扇子，继续说：“听说您喜欢观赏剑术，前几天还专门提拔了一位骑士，这两位骑士，也是剑术卓绝，相信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塞维娅淡淡看了他们一眼，透亮的红眸从他们身上一闪而过，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妙气息，她皱了皱眉头，但只一瞬，便恢复如初。

　　塞维娅端起茶轻抿，“我以为，您会送魔法的孤本。”

　　爱尔莎夫人笑着：“您继承了罗切斯特王国最优秀的魔法，还有什么孤本，比得上罗切斯特最核心的魔法天赋呢？”

　　“而且，相信这两个人，会给殿下更多的惊喜。”

　　塞维娅抬眼注视着爱尔莎夫人的眼眸，探究了一瞬，爱尔莎夫人抿着嘴若有若无地笑着。

　　塞维娅也跟着笑了，举杯对她说道：“既然是夫人的心意，我自然好好留下。”

　　“相信未来我们的王国会友谊长存。”爱尔莎夫人回敬。

　　下午茶结束，爱尔莎夫人迈着优雅的步子，心情颇为愉快地离开了王宫。

　　艾妮避开那两个被单独留下的侍从，为塞维娅换下沉重的衣服，语气有些不满：“殿下，您还没到结婚的时候，爱尔莎送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塞维娅微愣，她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她用不确定的语气说：“艾妮，也许，爱尔莎夫人没有这个意思？”

　　艾妮惊愣，瞧瞧塞维娅殿下，那两个侍从，哪里有半分骑士的影子，恐怕连真正的佩剑都提不起来吧，像洛伊这样优秀的孩子毕竟是少数。

　　塞维娅殿下真是过于纯洁了，她有必要让塞维娅远离这两个危险的家伙。

　　见艾妮这样震惊，塞维娅回忆着她看到的黑色痕迹，解释道：“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黑魔法的痕迹。”

　　艾妮难以置信：“您是说黑魔法？可是爱尔莎夫人与蕾妮小姐关系很好，她怎么会……”

　　“我知道，所以她一定是想告诉我什么。”塞维娅换上更容易活动的轻便长裙，“总之，先将他们放在身边，看看他们的真正目的吧。”

　　艾妮担忧着跟上，“您这样做，是否过于以身涉险了？”

　　塞维娅语气随意，“那就让洛伊回来，在我身边守护着吧。”

　　艾妮拍手，她也正有此意，“我这就去。”

　　“你先将那两个人带过来。”反正隐藏的再深的轨迹，最后肯定会露出马甲，塞维娅决定帮助他们快点暴露。

　　艾妮虽然不太赞成塞维娅这么冒险，但是她从来不会违背塞维娅的意思，她点头回答：“好的，殿下。”

　　艾妮很快就找到被搁置在一边的二人，她急着去找洛伊，领着二人匆匆走过宫廊，恰逢骑士团的巡逻从对面的花园经过。

　　“那不是艾妮小姐吗？”骑士中有人说道。

　　“是吗？”其他人附和。

　　“骑士长，真的是艾妮小姐。”确定的人迫不及待地提醒领头的洛伊。

　　洛伊握着剑，蔚蓝的眼眸纯澈空洞，没有什么情绪。他的视线落在艾妮身后的两个男性身上。

　　跟着艾妮行走的侍从觉得自己背后发凉，似乎被什么骇人的力量锁定。

　　“艾妮小姐，塞维娅殿下的寝宫还有多久呢？”其中一个侍从沉不住气，发问道。

　　他这一问，感觉那股冷气像是刀子一般，要将他钝开。

　　艾妮又将这两人的不稳重与洛伊的贴心暗自对比，心里直摇头：“问题这样多，塞维娅殿下时不会喜欢你们的。”

　　二人闻言立刻噤声，脊背都挺得僵硬了。

　　骑士中不知有谁吹了口哨，“去塞维娅殿下那里，看来是接替骑士长之前的活了。”

　　会察言观色的人注意到洛伊的神情，抵了他，“不管怎么说，他们哪有骑士长厉害？是吧元恩？”

　　元恩立刻改口，“对对对，他们怎么可能像骑士长一样，得到殿下的喜爱呢？”

　　见洛伊依旧面无表情，元恩赶紧话转了个由头找补，“而且，我说……殿下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找新的侍从呢，这可真是太过分了，对吧，骑士长？”

　　洛伊继续往前走去，盔甲碰撞，发出冷硬的声响。

　　他没有说话，骑士们也就自觉停了话头。

　　艾妮将二人带到寝殿的大门处，语气不客气地吩咐：“你们就守在这里，塞维娅殿下没有叫你们的话，谁也不能进去，知道了吗？”

　　二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好的，艾妮小姐。”

　　他们眼中都露出一些讨好的笑，这种不单纯的心思，艾妮一点也不愿意看，她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她要马上去给洛伊带话了。

　　换班之后的骑士们都在巡逻室里面休息，艾妮查了洛伊的换班时间，直接到巡逻室找他。

　　洛伊站在窗前，银色的盔甲被夕阳渡上温暖的金色，让他看起来多了些温度。

　　“洛伊。”艾妮打了声招呼。

　　“艾妮小姐。”洛伊转身，对着艾妮温柔一笑。

　　蔚蓝的眼眸纯澈干净，艾妮点了点头，心情颇好地问：“你能去塞维娅殿下的寝殿吗，也许她需要你的保护。”

　　洛伊偏头，似有疑惑：“保护？”

　　“是啊，爱尔莎夫人送了两个人过来，塞维娅殿下将他们留在寝殿。”艾妮叹了口气，“殿下可真是鲁莽，怎么可以这样来呢，两个人的话，我很担心她能不能应付。”

　　洛伊点了点头，他温顺地回答：“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艾妮满意地点头，洛伊可真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她又嘱咐道：“那你可要快点过去呀，那两个人，我可真是不放心。”

　　洛伊笑道：“好的，艾妮小姐。”

第13章 戏弄

　　厚重而宽大的寝殿大门前，两个挺拔英俊的侍从安静站立在殿门两侧。

　　暗红色的垂帘将一墙之隔外的日光遮挡，只留下一线亮白。

　　天色渐晚，幽暗下来的廊道里，魔法灯次第亮起。柔和昏黄的光线下，从远海进贡来的洁白贝壳折射出七彩光晕，名贵的琉璃和完整的鹿角无不彰显着宫廷特有的奢华与富丽。

　　被塞维娅留在外面的两个侍从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

　　谢利眉头拧紧，忍不住烦躁地低语：“难道我们真的要一直守在这里吗？”

　　耐心稍好的凡伦耸肩：“我们的任务不正是跟在皇女身边吗？”

　　谢利的不耐更甚：“你别忘了，莱斯特可没给我们这么多时间。”

　　他看了周围一眼，确定没人之后，压低声音说：“今晚不能把东西带回去，我们就完了。”

　　“把灵魂和莱斯特做交易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凡伦轻飘飘地说，“来之前，我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

　　谢利哼道：“可你还是来了这里，不就是想得到获得自由的机会吗？”

　　凡伦顿了顿，松口问：“你想怎么样？”

　　谢利示意一眼大门后，“在这里等着，是没有接近的机会的。”

　　“我们应该争取，用莱斯特教过我们的那些。”

　　凡伦看一眼大门，神色松动，在他说出同意的话语之前，厚重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喑哑，兀自打开。一道圆润柔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们进来吧。”

　　谢利和凡伦对视一眼，暗吸一口气，推开门，一起佯装无事地进了里面。

　　少女换了轻便的寝衣，斜倚在沙发角落，雪白的发丝柔顺地垂到绒毯上，她撑着下颌，举着一丝红酒微微摇晃。

　　谢利和凡伦低下头，优雅而得体地迈步来到塞维娅跟前，恭顺行礼：“殿下。”

　　塞维娅眼睫微垂，手指扣在冰冷的白色矮桌上，似乎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半晌才懒着语调问：“你们是爱尔莎夫人送给我的……仆人，叫什么名字呢？”

　　在二人即将报上自己的名字之前，塞维娅叹了口气，无所谓般说：“罢了，这个也不重要，不过现在，我到底要不要留着你们呢……”

　　凡伦悄悄看向谢利，想与他交换一个眼神，但谢利已经急切地脱口而出：“请务必让我们留下，殿下。”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抬，红水晶般的眼眸若有若无地瞥过他们二人，但视线很快就被睫毛覆下的阴影遮蔽。

　　凡伦找补同伴的的迫切，他真诚地恳求：“请允许我们留在您的身边。”

　　塞维娅摇着酒杯，抬了抬下巴，“给我一个，必须留下你们的理由。”

　　谢利献宝般殷勤道：“我们会许多能让殿下开心的事情。”

　　塞维娅挑眉，微醺的语调带着松散的倦意，默不作声地循循诱导着，“比如？”

　　见少女松口，表现出兴致，谢利与凡伦心中暗喜，恭敬地说道：“请殿下允许我们的侍奉。”

　　塞维娅无声地敲了敲桌面，嗯了一声。

　　谢利与凡伦立刻围到塞维娅身边，谢利接过塞维娅手中见底的红酒杯，凡伦则来到塞维娅身后，美丽苍白的双手轻轻覆在少女纤薄的肩膀上，温柔地按摩着。

　　凡伦体贴地与塞维娅说着话，让她不至于太过无聊，“殿下，这个力道，您还满意吗？”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像是疲惫的蝴蝶收敛羽翼，轻微地阖上，她似乎完全放松般，短暂地嗯声。

　　谢利将高脚酒杯放在矮桌上，侧着身，为残存暗红酒渍的玻璃杯斟上半段颜色。

　　手臂遮一闪而过，他将酒杯重新送到塞维娅面前：“殿下。”

　　塞维娅懒洋洋地掀开眼睫，红水晶般的眼眸没什么温度地看着他。

　　谢利手指轻抖，额间近乎有冷汗冒出。

　　凡伦见状，流畅地接过谢利手中的酒杯，扬着笑：“殿下，我来服侍您喝酒吧。”

　　塞维娅唇角轻翘若有若无的弧度，她语气愉悦道：“好啊。”

　　谢利松了一口气，替换了凡伦的位置。

　　凡伦将酒杯送到塞维娅唇边，塞维娅却并未启唇，她微微错开嘴，视线落在凡伦手中的这一杯酒上。

　　在凡伦以为自己暴露之前，塞维娅饶有兴致地说：“我要你来喝着它。”

　　凡伦松下一口气，露出荣幸的微笑，含了一口酒，凑了上来。

　　眼看凡伦距离少女越来越近，谢利的心脏跳得几乎跃出胸膛。

　　分神使他他情不自禁松开了手上的力道，他甚至伸手摸到口袋之中，按在了那个早已准备好的黑色魔法球上。

　　只要用这个，将少女的灵魂囚禁，莱斯特就会释放他的灵魂。到时候，他为了攀附权贵与黑魔法做交易的秘密，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谢利的指尖开始因为激动而颤抖，全然没有注意到，黑色的魔气已经从水晶球中抑制不住地弥漫开来。

　　燃着昏黄魔法灯的廊道里，铁甲碰撞的冰冷声响渐渐行来。

　　漆黑的魔气从大门狭窄的缝隙蔓延而出，洛伊抬起眼眸，空洞的蔚蓝色里寂静一片。

　　紫黑色的雾气里，翻腾着死亡的轨迹。

　　强烈的心脏跳动传入耳中，是极度兴奋的狂喜之声。而他所熟悉的那一声心跳，却在黑雾之中，微弱地几乎察觉不到。

　　洛伊蔚蓝的眼眸露出冰冷的死寂。难道，他来晚了？

　　就在凡伦即将触碰到塞维娅之时，用魔法阵加固过的厚重的宫门被强大的气旋猛地冲开，碎裂的木块混着混乱的气流，一路席卷，直接击到黑雾的源头，举着黑色水晶球的谢利身上。

　　谢利破布般飞出，嘭声撞击，连碎几个炼金灯盏，才颓败地滑落在地。

　　凡伦见状，不再隐藏，拔出匕首就要往塞维娅刺去。

　　但匕首举到一半，他亦如谢利一般，重重摔死在墙壁上。

　　黑色水晶球应声破碎，谢利与凡伦唇角留下黑色的血迹，二人像是枯萎了般快速颓败，化作黑烟融入黑雾之中，消散不见。

　　黑色烟雾消散之间，塞维娅撑着脑袋，视线轻挑，静静看向碎裂的大门处，尘埃消散间，屹立的银色盔甲少年。

　　视线落在塞维娅身上的瞬间，洛伊眸中微顿，冷意不自觉散去，他温顺了神情，来到塞维娅面前，乖顺地单膝跪下：“我来晚了，殿下。”

　　塞维娅斜倚在沙发上，刺绣精美的宽大领口微微滑落，露出半边精致的锁骨。

　　其实刚刚好，但是塞维娅可不准备放过这个证明自己仁慈的好机会。

　　塞维娅手指点了点脑袋，懒洋洋地说：“不，洛伊，你打扰了我的事情。”

　　洛伊清冽的声音恭顺地请求道：“请殿下责罚。”

　　塞维娅思索片刻，苦恼地说：“要怎么惩罚你呢，洛伊？”

　　洛伊取下银色的头盔抱在怀中，浅栗色的发顶乖巧地暴露在塞维娅眼前：“任由殿下处置。”

　　塞维娅颔首，赞同般应和：“你倒一杯酒吧。”

　　她点了点凡伦消失的位置：“要像刚刚他那样。”

　　洛伊仰起脸，轻笑：“遵命，殿下。”

　　他将头盔放在地上，拿起桌上倒扣的酒杯。暗红的酒色旋转于杯底，渐渐停在三分之一处。

　　塞维娅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着洛伊将酒杯送到唇边，扬起脖颈，喉结微滚。

　　不得不承认，洛伊的长相近乎完美，像是神明的亲手雕刻般，找不出任何瑕疵。

　　而他仰头、吞咽的每一个动作，优雅完美，像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等她回过神，洛伊的脸已经逐渐在眼前放大。

　　塞维娅心乱了一瞬，她竖起一根手指抵上洛伊浅色的薄唇。

　　她红水晶般的眼眸微微一弯，略偏了头，用单纯的嗓音说：“我骗你的，洛伊。”

　　二人隔得极近，洛伊蔚蓝的眼眸静静凝望着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眸，清浅的呼吸彼此可闻，塞维娅微微屏气，在洛伊说话之前，她轻轻捧住洛伊的脸，温柔地反问：“洛伊，你生气了吗？”

　　喉间微滚，去掉了嘴中影响说话的阻碍，洛伊唇角扬着笑，蔚蓝的眼眸纯澈如空镜，“怎么会呢，殿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只是空镜般的眼底藏着幽深的暗流，“只要是殿下想做的事情，我当然会无条件服从。”

　　塞维娅满意地扬起唇角，大概是还没从刚才的演戏中抽身，她的闲心格外地好，“那你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洛伊？”

　　洛伊自然地回答：“奴仆之人，竭尽全力取悦殿下。”

　　塞维娅点了下头，“可是他们都被你杀了，既然你说你什么都愿意做……”

　　她看着洛伊的眼睛，坏心眼地提议：“那你来代替他们吧，洛伊。”

　　塞维娅说完，便略有些期待地看着洛伊。也许洛伊会拒绝的吧，塞维娅想，毕竟如今身为荣誉与尊贵傍身的骑士长，洛伊完全已经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了。

　　可洛伊却弯眼，更加乖顺地回答道：“遵命，殿下。”

　　塞维娅挑眉，扬了扬下巴，“来吧。”

　　洛伊轻笑，“我明白了。”

　　塞维娅好整以暇，准备看洛伊到底会怎么做。

　　下一刻，洛伊就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冰冷洁白的石桌上。

　　他欺身站在她的身前，冰冷的盔甲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搁着她的肌肤。

　　塞维娅两只脚悬在空中，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逐渐压下。

　　塞维娅觉得呼吸逐渐变得有些压抑，洛伊蔚蓝的眼眸纯澈明净，却空洞冰冷得有些陌生。

　　胸腔微动，空了一瞬，塞维娅意识到一种陌生的危险，她启唇就要喊停，但玫瑰般娇妍的红唇已被堵住。

　　唇边的微冷柔软而温柔，酒精的香味在味蕾间发颤，明明坐在冰冷的石桌上，攀附的盔甲又如此坚硬，塞维娅的心脏之中被勾起一片逐渐燃烧的火热。

　　“停下，洛伊……”塞维娅在心中说着，话语却吐到喉间唇角时，被无声的掠夺吞没。

第14章 交付

　　塞维娅攀在洛伊肩膀上的指尖逐渐扣紧，在坚硬银色盔甲的抵压下，少女纤细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悬空的脚尖没有落点，只能兀自缩紧。

　　塞维娅试图寻找支点往后退，一经尝试，腿侧却更加严密地挂在洛伊腰间的金属挂扣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丝质寝衣，洛伊掌心微冷的温度无法忽略地扣在塞维娅腰心。

　　雪白的发丝扑散在洁白的桌面上，从花园摘下带着夜露的玫瑰在暗淡的室内肆意绽放。

　　红酒杯残存未干涸的深色酒渍，搁置一旁的高脚玻璃杯投射着月光冷白的光晕，混着半杯还未品酌的深红，给那纯色的白添了一抹晦暗的红。

　　所有的声音都被完全接受的入侵吞没，但塞维娅感受得到，洛伊的动作并不粗鲁，甚至有条不紊。

　　他挂着乖顺微笑的唇角，此刻却柔软而细致地掌控着节奏，不至于过分唐突，又不会温吞乏味。

　　他像是规则与秩序最完美的复刻者，轻而易举地掌控着时机，留给塞维娅调整紊乱呼吸的间隙，在她发出其他声音之前，又带着她进入新一轮向导。

　　覆在洛伊盔甲上的纤细手指渐渐软下，塞维娅高高吊起的心轻轻放下。渐渐的，需要借着洛伊掌心的力道，她才能勉强找到支撑。

　　系在领口位置的松散蝴蝶结被轻轻勾住，修长的指尖稍一用力，便散开了塞维娅本就为显慵懒特地留白的领口。

　　唇齿重新获得了自由，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露出些许空白的迷茫，如玫瑰般娇妍的红唇微微开合，吸足晨露般，莹莹带着水光，她紊乱地喘着气，眼眸迟钝地看向前方，一时忘了方才想着的想要阻止洛伊这件事。

　　洛伊微离了身，浅红的唇色像是被玫瑰染红，他垂下眼睫，俯身往塞维娅纤白修长的颈间移去。

　　学会抚慰服侍之人的情绪，带来极尽的享受与欢愉，这是莱斯特曾经挂在嘴边的真理。

　　他学的极快，现在看来，也学的极好。

　　外间长廊轰轰隆隆，传来急促而整齐的兵甲碰撞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将塞维娅的寝殿包围起来。

　　塞维娅找回反应，看到洛伊靠在眼前的浅栗色发顶，连忙将靠在洛伊肩上的手推了推，低声提醒，“有人来了，洛伊。”

　　说出话来，塞维娅才发现她的语调已经软绵绵的，说在彼此之间，有些过分亲昵。

　　塞维娅忙低咳一声，清了清喉咙。

　　洛伊顺从地停下了，站起身，看向碎裂的大门外。

　　整装的骑士握着剑匆匆赶来，他们面容严肃，如临大敌般围守在门口。

　　骑士团的副将看到洛伊，暗松了一口气。既然骑士长都在这里，那么护驾来迟的责任，不会由他们来顶着了。

　　副将连忙上前，单膝跪地，一边抬手锤在胸口行着礼，一边用铿锵的话语请示：“请殿下恕罪！”

　　洛伊的视线只在副将身上停了一瞬，便垂下眼睫，温顺地重复塞维娅的话，“确实不能继续了，殿下。”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温柔而细致地将塞维娅领口的蝴蝶结系上。

　　艾妮提着裙摆，从门口排列的骑士中间挤进来，她的胸脯还在起伏地喘着气，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殿下！”艾妮紧张地叫着，抬眼就见往日整洁华贵的寝殿，现下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寝殿内的各色摆件都被气浪掀翻，大件的枝盏长灯与大片的书柜七倒八歪，大厅中央的水晶灯也被毁坏，危险地吊在空中，摇摇欲坠。

　　艾妮的声音更加颤抖了，“塞维娅殿下！”

　　艾妮紧张地冲进屋内，看到塞维娅正无措的坐在桌子上，而洛伊正在温柔地给她整理着衣服。

　　艾妮捂住嘴，难以接受般自责起来：“瞧瞧这些危险的家伙，都做了些什么？殿下，您没事吧？”

　　塞维娅正了正腰，坐直几分，端着肩膀颔首，“我没有事，艾妮，不用担心。”

　　艾妮点了点头，她越过混乱的障碍，为塞维娅拿来一件外套，披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她自言自语地唠叨起来，“殿下如此优秀，当然会没有事情，可这些人，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艾妮说着，自然想到了将这些人送来的爱尔莎夫人，“爱尔莎夫人身为您母亲的好友，为什么要将这种危险送到您身边？”

　　她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情，焦急地就要往外面走，“我要去问问爱尔莎夫人。”

　　“艾妮，冷静一点。”塞维娅赤脚踩在绒毯上，伸手揪着外套，让它不至于滑落，她转向艾妮，叫住她：“艾妮，我并没有什么事。”

　　“可是她将您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艾妮转身，眼中噙着泪，“就算是为着蕾妮小姐，她也不能这样做。”

　　塞维娅走到艾妮面前，为她传了一道魔力，冷静而柔和地安抚，“谢谢你，艾妮，但是现在，我想我应该先去休息了。”

　　艾妮表情松动，她看向塞维娅，“殿下……”

　　“等到明天，我会亲自去爱尔莎夫人那里拜访。”塞维娅冲她笑了笑。

　　平缓而充沛的魔力让艾妮渐渐松下心口紧绷的一口气，她看向屋内，“那么殿下，今晚的事情是否需要隐藏？”

　　塞维娅无所谓地偏头，红水晶般的眼眸很是随意，“相信黑魔法源头的那边已经知道了吧，就按照平时的状况处理就好。”

　　“好的，殿下。”艾妮看着满地狼藉，“这里已经没办法住人了，您今晚也许需要换个地方。”

　　塞维娅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你去问我准备了。”

　　艾妮行礼，往外面退下，“那我先去收拾。”

　　走到门口时，艾妮看了洛伊一眼，“洛伊，你和我一起去吧。”

　　洛伊看了看塞维娅，塞维娅微颔了首。

　　洛伊微微弯眼，蔚蓝的眼眸温和而纯澈，“好的，艾妮小姐。”

　　因为突然的侵袭，宫廊里面增加了许多看守的侍卫。

　　巡逻的骑士从艾妮和洛伊身边走过，艾妮才叹口气，她感慨地说：“洛伊，真是多亏了你，还好你及时赶到，洛伊，你总是这么让人放心。”

　　洛伊偏头，蔚蓝的眼眸微弯，他人畜无害地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艾妮小姐。”

　　艾妮再次为洛伊的乖巧可靠肯定地点了点头，她郑重地对洛伊说：“可怜的塞维娅殿下，她总是这么坚强，洛伊，你一定要好好守护她。”

　　洛伊恭顺地接着她的话，“当然，艾妮小姐。”

　　王宫有许多空置的住处，艾妮来到旁边的房间之中，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往里面走去。

　　洛伊站在门外，并没有跟着进去，按照骑士的原则，他是需要保持在恰当的距离的。

　　就如做了骑士长之后，他不能随时随侍在塞维娅的身边。就如艾妮可以进去的塞维娅即将住下的房间，他只能在门口守护。

　　“进来吧，洛伊。”艾妮在里面叫道。

　　洛伊偏头，“艾妮小姐，这不符合规矩。”

　　艾妮走到洛伊面前，“洛伊，你是个好孩子，应该知道，守护殿下才是你应该做的。”

　　她的目光坚定，“那些骑士团的人，我是一个都不信的，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守护好塞维娅殿下。”

　　洛伊弯眼，乖顺地笑道：“我知道了，艾妮小姐。”

　　就算是最好的工匠前来，寝殿的大门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才能修复。

　　艾妮将需要的东西送到房间之后，塞维娅就来到了新的住处。

　　新房间的大床临着窗，遮住月亮的乌云散去，过分明亮的月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折射在松软的床褥上。

　　眼前的亮堂让塞维娅睁开了眼睛，她本就没什么困意，现在更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了个身，塞维娅掀开被子，踩在绒毯上，往窗边走去。

　　窗帘拉扯的撕拉声响起，房间的门轻轻敲响。洛伊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

　　塞维娅转头回答：“什么事，洛伊？”

　　她想了想，放下拉了一半的窗帘，来到门前，按下了金色的把手。

　　洛伊身着一身盔甲，站在门外。

　　塞维娅微讶：“你还没有去休息吗，洛伊？”

　　洛伊蔚蓝的眼眸露出乖顺的神色：“艾妮小姐让我来守护殿下。”

　　塞维娅无奈，“艾妮可真是……”

　　洛伊清冽的声音阻止了塞维娅的话，“殿下，即便没有艾妮小姐的请求，我也需要这样做。”

　　“为什么呢，洛伊？”塞维娅轻声问，“你已经是骑士长了，不需要看守这些了。”

　　洛伊蔚蓝的眼眸纯澈明净，他轻笑着回答：“因为我是殿下的骑士。”

　　他单膝跪下，执起塞维娅的手，温柔印上一吻：“仅此而已。”

　　塞维娅心头轻颤，她抬了下巴，不露声色地收回手，“洛伊，你做的非常不错，所以，你今天早点休息吧。”

　　“今晚加重了防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塞维娅补充。

　　洛伊看了看塞维娅的眼眸，恭顺道：“我明白了。”

　　目送洛伊消失在长廊那头，塞维娅轻轻带上门。

　　借这么好的机会，展现了自己的温柔与体贴。塞维娅觉得自己被洛伊弄得有些七上八下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重新回到床上，塞维娅闭上眼。

　　但蓦地闭上眼，方才洛伊身上冰冷如雪松的气息却似乎缠绕在鼻端，久久挥之不去。

　　塞维娅睁开眼，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到书桌前，抽出一本魔法书，展开看了起来。

　　柔和的玫瑰台灯坠着坠着贝壳和水晶，在黄色的光线下，宛如折射出晶莹的泪珠。

　　房间的门再次被敲响，塞维娅没有抬眼，淡淡说了声，“进来。”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找她？反正不会是艾妮，也不会是已经去休息的洛伊。

　　“咔哒”，开门声起，修长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塞维娅眼角余光瞥到地上的阴影，抬头惊讶道：“洛伊？”

　　洛伊柔和一笑，带上门走了进来。他已经洗沐完成，换了便装。

　　“怎么了，洛伊？”塞维娅耐心地问。

　　洛伊来到她跟前，单膝跪下，牵起塞维娅纤白的手，印上一吻，“继续刚才还未完成的事情。”

第15章 怪物

　　未完成的事情？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露出迷茫的神色。

　　她努力回忆让洛伊回去休息之前，她还给他下达了什么命令。

　　塞维娅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洛伊的动作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洛伊轻柔地执着塞维娅纤细白皙的手，垂首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轻轻落下一吻。

　　微凉的触感落在手腕内侧，塞维娅呼吸一屏，脸上漫上一层潮热。

　　原本已经调整平静的心脏，又被这暧昧的亲吻吊得七上八下起来。

　　塞维娅下意识就要缩回手，洛伊修长分明的手指却温柔地挟制了她。

　　薄凉的唇在手腕停留片刻，便顺着手掌的纹路，连绵到掌心。

　　一触即离地轻点，带来若有若无的缱绻与流连。

　　“洛伊。”塞维娅微提高了音调，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温柔地问，“你在做什么？”

　　洛伊仰起脸，纯澈的蔚蓝色眼眸露出温顺的乖巧，他柔和地回答：“我在继续殿下的命令。”

　　塞维娅半口气都提了起来，“我什么时候下过……”

　　但对上洛伊纯澈的眸，她又将后半句话咽进了喉咙。

　　被这样干净纯粹的眼眸看着，塞维娅觉得自己肯定忽略了什么，温柔善良的她怎么能够用这样的语气和洛伊说话呢，塞维娅努力回想。

　　洛伊的吻落在指尖，像奥斯帝国的冬天，落在王宫之中飘扬的微雪。

　　塞维娅努力回想着，偏偏洛伊这时启唇，含住她的指尖，耐心而温柔地拨弄着。

　　塞维娅没办法继续想下去了，她羞恼地叫道：“洛伊……”

　　洛伊抬起脸，蔚蓝的眼眸因为被打断，略微有些疑惑。

　　塞维娅压下面上的不自在，温柔询问：“洛伊，我什么时候下过这个命令呢？”

　　洛伊眼眸微弯，“殿下，我需要继续刚才在寝殿之中未完成的事情。”

　　塞维娅想起来了，原来是爱尔莎夫人送来的两个仆从的事情。她用了些小计谋，诱导他们的真实目的。洛伊赶来，她原本只是想戏弄他，但没想到洛伊会真的这样做，而且似乎做的还挺不错的。

　　只是到了中途，骑士团便来了。

　　塞维娅抬手，轻轻放在洛伊浅栗色的发丝上，“洛伊，那个命令已经结束了。”

　　洛伊乖顺地偏头道：“虽然被打断，但殿下的命令并没有停止。”

　　这么一想，确实是她有些大惊小怪了，但塞维娅怎么可能容许这种小事影响她在洛伊前面的温柔呢？

　　塞维娅睫羽微弯，“洛伊，我说过，你现在已经是骑士了，你应该知道，你已经没必要做这些事情了。”

　　洛伊蔚蓝的眼眸亦弯了弯：“这是殿下赋予我的，我的唯一只有殿下。将殿下的命令刻在心脏之上，是骑士的准则。”

　　洛伊干净的眼眸看不出任何虚伪。

　　塞维娅站起身，背过洛伊，拿起桌上装着水晶球的木盒。

　　木盒之中，记载洛伊信仰之力的光线，依旧停在一半以下。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微垂，心中的悸动亦冷静了几分。

　　“咔”，木盒被再次合上，塞维娅转过身，用柔和的语调说道：“洛伊，我想睡觉了，刚才的命令，就到此为止吧。”

　　洛伊站起身，恭顺地回道：“遵命，殿下。”

　　洛伊住的房间就在塞维娅的隔壁，听到隔壁响起关门声后，塞维娅才收拾了东西，重新回到床上。

　　厚厚的窗帘将高大玻璃窗外的月光遮挡，塞维娅闭上眼睛，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会有人，明明信念之力都还没有满，就可以将所有的命令都做到完美呢？

　　第二天一早，艾妮就敲响了塞维娅的房门。

　　她带来了成套的束衣与衬裙，还有裙摆像蛋糕一样，层层交叠的精致长裙，还有漂亮的胸针和首饰。

　　“今天我们该去爱尔莎夫人那里拜访了，塞维娅殿下。”艾妮展开鲸骨束衣，绕过塞维娅纤细的腰肢，固定之后开始为她收紧。

　　塞维娅从镜子中看了斗志昂扬的艾妮一眼，她这样亢奋的状态，也许今天过去就会和爱尔莎夫人打起来。

　　塞维娅配合着艾妮的装扮，提议道：“艾妮，寝殿的修复还需要有人来进行看守，你知道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了解我原本的习惯，你可以留下来，帮我指导他们进行修复吗？”

　　她用真诚而报以期待的语气补充：“我只放心你，艾妮。”

　　艾妮正在收拢束带的手顿住，“这当然没有问题，殿下，但是爱尔莎夫人那边，你难道要一个人去吗？这是绝对不行的！”

　　“没关系，洛伊会和我一起去。”塞维娅打消她的顾虑。

　　艾妮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点头道：“殿下，我会做好的。”

　　“谢谢你，艾妮。”塞维娅睫羽微弯，露出乖巧的笑容。

　　挂着王宫徽章的马车行驶在王都的大街上，穿过几条宽敞的大道，马车在一座宽大而华丽的庄园前停了下来。

　　高大的铁栅栏前，护卫出来查看，在看到王宫的标志时，连忙打开了大门。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穿过庄园前面的花园和鎏金喷泉，直接停在了绿树掩映的建筑前。

　　身着银色盔甲的骑士从马车上率先下来，他打开车门，伸出手等候一旁。

　　塞维娅提着裙摆，弯身从马车里出来。

　　她搭着洛伊的手，落脚踩在了爱尔莎夫人居住的庄园之中。

　　大厅的门喑哑拉开，浅金色长发的爱尔莎夫人举着装饰着羽毛的扇子，提着裙子迎上来。

　　“塞维娅殿下，您今天要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爱尔莎夫人说着受宠若惊的话，但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慌乱，连头发都装饰得格外精致，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塞维娅的到来一般。

　　“爱尔莎夫人。”塞维娅微扬了下巴，冷淡着语调问，“如果提前告诉了夫人，夫人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惊喜呢？”

　　爱尔莎夫人提着裙子行了一礼，嘴角挂着波澜不惊的笑，“惊喜，不是已经送给殿下了吗？”

　　“哦，是吗？”塞维娅微讶。

　　“当然，殿下今天来，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吧，这是当然没有问题的。”爱尔莎夫人说着，“只不过这份惊喜前两天才来到我的庄园，我也不太清楚，她现在在哪里。”

　　塞维娅回她一个微笑：“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找。”

　　塞维娅偏头，往洛伊的方向看了看。

　　洛伊将手放在胸前，恭顺道：“遵命，殿下。”

　　爱尔莎夫人摇着扇子目送洛伊进入大厅，她回头对塞维娅轻笑，“殿下，要进去坐一坐吗？”

　　塞维娅微笑着点头：“当然。”

　　——

　　莱斯特并没有直接从庄园中逃跑，昨晚，那两个将灵魂交给他的奴隶触动她留下的黑魔法，被毁灭痕迹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暴露了。

　　但她并没有急着离开。倒不是因为与爱尔莎夫人的交易，那个女人，可并没有要真正与她合作的意思。

　　莱斯特从那两个奴隶残余的灵魂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洛伊。

　　莱斯特等在庄园后面的花园里，这里空间开阔，即使战斗起来，她也有足够的空间施展黑魔法离开。

　　长廊的尽头出现了她等待已久的面庞。

　　“洛伊！”莱斯特藏在黑袍下的眼眶瞪得通红，语气说不出的兴奋战栗。

　　洛伊拔出剑，漫步走近。银色的盔甲将他的身形衬得格外修长紧实，那双蔚蓝的眼眸空洞得没有一丝情绪，就像神殿的雕像一般，没有丝毫温度。

　　莱斯特上下打量着洛伊，夸叹着：“洛伊，你总是可以做到这样完美。”

　　那些用灵魂与黑魔法做交换的奴隶，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比得上洛伊。

　　这样完美的作品，她必须回收利用。

　　洛伊在莱斯特面前站定，莱斯特藏在黑袍下，发号施令道：“洛伊，我要离开王都，我要你去刺杀皇女，夺取她的全部魔力。”

　　冰凉而锋利的剑锋对准莱斯特，洛伊没有任何情绪地回答：“在完成与殿下的约定之前，我不能与你达成交换，现在，我需要杀了你。”

　　莱斯特发出满意而疯狂的笑，“不愧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还是由我将你亲手毁掉吧。”

　　黑色的魔法吟唱响起，洛伊脖颈之上的黑色项圈弥漫黑色雾气，黑色魔纹从脖颈开始蔓延，往脸颊爬上。

　　一道黑色长剑从莱斯特手中的权杖射出，直往洛伊心脏而来。

　　莱斯特发出可惜又满足的叹息，限制项圈可以束缚所有能力。洛伊，她最完美的作品，今天也被她亲手毁掉了。

　　但莱斯特的笑容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洛伊空洞的蔚蓝色眼眸冷漠地注视着莱斯特，下一刻，他握剑闪身，躲过了飞驰而来的黑色长剑。

　　不待莱斯特反应，洛伊提着剑，快速闪身来到莱斯特面前，将长剑送入了莱斯特胸膛。

　　莱斯特只能眼睁睁看着洛伊向她而来，黑魔法的加持让她可以清晰看到洛伊的所有动作，但却无法做出任何应对。

　　长剑没入胸膛的时候，莱斯特终于说出了难以置信的话：“为什么？”

　　“既然没有被完全控制，为什么要一直留在奴隶里？”她问出了自己最大的困惑。

　　洛伊蔚蓝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他毫无感情地反问：“为什么需要逃走？”

　　莱斯特微愣，随即哑笑：“洛伊，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权杖落地，莱斯特全身快速变得干瘪，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不见间，她的沙哑声音还在游荡：“你就是个怪物，洛伊……”

　　塞维娅赶到的时候，只听到莱斯特的最后一句话。

　　爱尔莎夫人摇着扇子，有些可惜地叹息：“哎呀哎呀，看来还是逃走了。”

　　她将视线落在洛伊身上：“塞维娅殿下，你的这位骑士，脖子上的、是限制魔法吧？需要帮助吗，他看起来很不妙的样子。”

　　塞维娅淡漠着语调回答：“不用爱尔莎夫人费心了。”

　　“好吧好吧，那我先走一步了。”爱尔莎夫人瞥一眼少女微冷的表情，掩着嘴角的笑转身离开了。

　　塞维娅提着裙子，走到洛伊面前。

　　洛伊对塞维娅温顺一笑：“殿下，我失职了。”

　　塞维娅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抬手抚上洛伊脖间的黑色项圈。

　　微凉的肌肤上，黑色的痕迹却像是烈火烧灼一般滚烫，但洛伊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似乎从来不会为这些而被影响。

　　“为什么这么想呢，洛伊？”塞维娅温柔的问。

　　洛伊歪头认真想了想，笑着回答塞维娅：“这不该是骑士应有的失误。”

　　指尖流连过脖颈间的纹路，塞维娅轻声问：“洛伊，是不是我的所有命令，你都会无条件服从？”

　　洛伊温顺一笑：“当然，殿下。”

　　塞维娅按着洛伊的肩膀，将他推到树干之上，按着他顺着树干滑坐在地。

　　塞维娅略微俯身，红水晶般的眼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那我要你接下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一处地方。”

　　洛伊支腿坐在地上，仰起脸弯眼笑道：“遵命，殿下。”

　　塞维娅垂眼，洁白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

　　她撑着洛伊的肩膀，更深地俯下身，张开玫瑰般娇艳的红唇，用整齐的贝齿咬在了洛伊凸出的喉结之上。

第16章 需求

　　洛伊靠坐在粗糙的树干上，支着一只腿，在塞维娅柔软的唇贴上脖颈的瞬间，他蔚蓝的眼眸微怔。

　　虽然洛伊的身形修长，也仰着脸看着塞维娅，但靠坐的时候，视线也只到了塞维娅腹间。

　　塞维娅俯下身，腰肢需要努力控制，才能让自己贴在洛伊的脖颈上。

　　她索性微离了唇，提起裙摆，扒着洛伊的肩膀坐在了他的怀中。

　　洛伊依旧乖顺地靠着树干，修长的脖颈上，黑色的魔法纹路缠绕，枷锁般将他所有的附加能力束缚。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佩戴着束缚项圈的时候，还有这样强悍的战斗力的，在王宫中面对潜入的刺杀者的时候，他力挽狂澜帮了她，现在面对莱斯特这样狡猾的黑女巫，他还是完全压制。

　　寻常人对上束缚项圈的魔力，早就被灼烧得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了。

　　塞维娅启唇，贴上洛伊喉间的微凸，唇齿细密地卷咬，惩罚般用舌头扫过。

　　可洛伊完全没有反应，舌尖微凸连上下滚动都没有。

　　无动于衷得像伫立在神殿中的冷白石头，如同一块冰冷而空洞，印刻着神明的禁制与束缚的雕像。

　　塞维娅抬起脸，捧着洛伊的脸，对上他蔚蓝的眸。

　　洛伊空镜般纯澈的眼眸此刻却如同幽暗的深潭，似乎已经隐忍到了极点。

　　可他整个人像他身上的盔甲一样漠然而坚硬，搁得塞维娅的肌肤生疼。怎么可以有人没有即便没有百分百的信念，就可以为了命令付出全部？

　　塞维娅更加生气了，她用尖牙磕在洛伊喉间的软肉上，直到尝到了铁锈的味道才停了下来。

　　心中怒气消散了些，塞维娅挪了挪身子，想重新扮演回温柔体贴的形象。

　　却碰到了比盔甲还要坚硬的武器。

　　“洛伊，你动了。”塞维娅抓包成功一般，惊讶而难掩得意地对洛伊说。

　　洛伊对上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看起来乖顺无比的笑容，只是用还算清冽的声音柔和回答：“殿下，在这之前，我并没有动过。”

　　塞维娅抵了抵藏在裙摆之中的武器，“没有动的话，这个是怎么拿出来的呢？”

　　洛伊微怔，随即弯眼笑道：“殿下，它的出现并没有经过我的允许。”

　　塞维娅愣了愣，但随即，她耳尖泛起一层红晕。贵族之间，豢养奴隶的事情虽然不多，但约会情人的事情不少。塞维娅就算没有实际经历过，也瞬间明白了这让人无法忽略的武器是什么。

　　塞维娅心中惊骇，面上却仍傲慢而波澜不惊地说：“洛伊，你违背了我的命令。”

　　洛伊偏头，温和地说道：“是的，殿下。我违背了命令，作为惩罚，要将它去掉吗？”

　　塞维娅漂亮的眼眸微张，“这倒也不必。”

　　洛伊认真地注视着塞维娅的表情，见她似乎真的没有这个意思，这才继续问道：“那么殿下要给我什么处罚呢？”

　　塞维娅轻哼一声，她故作生气，从洛伊怀中略有些急切地离开。

　　拍了拍裙摆，她才佯装生气地反问：“洛伊，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吗？我难道心里想的只是怎么惩罚你吗？”

　　洛伊支起腿，温顺回答：“当然不是，殿下，只是既然违背了命令，就应该受到惩罚，仅此而已。”

　　塞维娅垂眸，将视线集中在洛伊精致而完美的脸上，“洛伊，难道你的认知里面，只有服从和处罚，没有其他的东西吗？”

　　洛伊扬起脸，乖顺地回答：“殿下希望我需要什么？”

　　塞维娅微愣，她追问：“你自己，难道没有其他的需求和喜好了吗？”

　　洛伊清冽的声音温和地回答：“没有，殿下。”

　　塞维娅微惊：“等到项圈解开，我们的约定结束，你离开之后的生活，也没有设想过吗？”

　　洛伊弯了弯眼，“殿下，我只需要能够活下来就好。”

　　塞维娅沉默了片刻。存活，规则，这似乎就是洛伊全部的生命底线。

　　常人最重要的尊严，在他看来，似乎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洛伊站起身，走到塞维娅面前，恭顺地发问：“有什么问题吗，殿下？”

　　“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塞维娅握起洛伊的双手，“只是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我是说，为了你自己。”

　　洛伊垂眸，视线落在塞维娅纤细白皙的手上，那种从身体里生出的陌生渴望似乎又在生长，带给他空洞的饥饿感。

　　他并不了解那是什么。但总归，不会让他现在就死去。

　　“没有，殿下。”

　　“没有关系。”塞维娅安慰，“我宽恕你了，洛伊。但是作为交换，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

　　她可是很想快点将他的信念牢牢掌控起来呢。

　　什么欲望都没有的话，又怎么展现她的善良与温柔，让他极尽信念呢？

　　塞维娅回到庄园的大厅之中时，爱尔莎夫人已经准备好了茶点等候多时了。

　　“塞维娅殿下，你们说完话了？”爱尔莎夫人打着扇子，“快来尝尝我们罗切斯特王国的茶点。”

　　塞维娅扫了一眼桌上小巧的点心，又看了看爱尔莎夫人的笑脸，提着裙摆坐到了对面。

　　塞维娅端起鎏金的茶杯，不冷不热地问道：“爱尔莎夫人想和我说什么呢？”

　　爱尔莎夫人抿唇一笑，她抬起手，女仆就将一份资料放在了她的手上。

　　“这是莱斯特的全部资料，我想应该对你有帮助。”爱尔莎夫人将资料放在了塞维娅手册。

　　塞维娅轻疑，“哦？什么帮助？”

　　爱尔莎夫人摇着羽毛扇子，“我亲爱的塞维娅，你应该知道，你的母亲的产业，都是我在打理，调查一个从罗切斯特王宫出逃到奥斯帝国的黑魔法女巫，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塞维娅并没有否认她的称呼，“所以呢，夫人？”

　　爱尔莎夫人用认真的语气关心道：“所以，你身边的骑士，是从莱斯特手下出来的吧，你是不是应该稍微谨慎一些呢，我亲爱的塞维娅。”

　　塞维娅放下茶杯，“不管洛伊从前是什么，他现在是我的骑士，我想他不会背叛我。”

　　爱尔莎夫人微顿：“不需要调查一下其他的消息？”

　　塞维娅对上她玫红色的眼眸：“当然不需要。”

　　塞维娅起身，往大厅外走去，“走吧，洛伊，回去了。”

　　待王宫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女仆站在爱尔莎夫人身后，恭敬问道：“夫人，塞维娅殿下这样，会很危险。”

　　爱尔莎夫人叹口气，“我当然知道，莱斯特窃取的，可是更为精纯的黑魔法，那样的家伙留在塞维娅身边，怎么可能安全呢？”

　　“可是塞维娅殿下似乎很肯定。”女仆迟疑。

　　“让卡琳来劝劝她吧，同龄人之间，会有更多的话语。”爱尔莎夫人偏头问女仆，“卡琳来到王都了没有？”

　　女仆回答：“卡琳小姐来信说，还有两天就到了。”

　　“这次迟到，又是因为哪个国家的骑士？”爱尔莎夫人问。

　　“还是上次那个，您知道的。”

　　爱尔莎夫人又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收心呢？”

　　她又想到了想让卡琳去劝塞维娅，又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些做母亲的，总是喜欢这样自作主张。”

　　“毕竟蕾妮公主不在了，您也算塞维娅殿下的半个母亲。”女仆安慰道。

　　因为爱尔莎夫人的简明干脆，塞维娅回到王宫的时候，才接近正午。

　　寝殿那边传来乒乓的修补声，塞维娅在外面转了一圈，就绕到了昨晚住的房间中。

　　往常这个时候，塞维娅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开过于紧绷的束衣，换上轻便的衣服。

　　但她刚才看到，艾妮正在寝殿那边认真地监督指点。

　　塞维娅的仆从不多，这些年一直只有艾妮一个人，没了艾妮，她连换下束衣都做不到。

　　只能先等一等了。塞维娅拿了一本书，胡乱翻了起来。

　　但这保持淑女姿态的服饰，存在感实在是过于强烈了。

　　塞维娅看向门外，外面空空荡荡，依然没有艾妮回来的身影。

　　塞维娅放下书，站了起来，在屋内随意走动起来。

　　门被轻轻敲响，洛伊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您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塞维娅看向洛伊，她摇了摇头，“怎么会呢？”

　　洛伊的视线落在塞维娅的礼服之上，“您是否需要换下衣服？艾妮小姐恐怕短时间不会过来。”

　　塞维娅想了想，这是事实，艾妮做事，总是很认真，而她也没有告诉艾妮，自己会提前回来。

　　塞维娅走到放置在墙角的鎏金边框的全身镜前，将雪白的长发撩到颈侧，露出后背收紧的束带，“洛伊，那你帮我解开吧。”

　　“好的，殿下。”洛伊恭顺答道。

　　洛伊走进屋内，他来到塞维娅身后，修长的手指勾到最外层长裙的系带。

　　蛋糕一样层层垂落的罩裙被松开，露出里面的雪白刺绣的束衣。

　　完整的束衣将少女纤细的腰肢勾勒，在后腰位置静静系成一个美丽的蝴蝶结。

　　洛伊伸手，扯开了蝴蝶结的一端。

　　紧绷的系带被层层松开。

　　塞维娅抬手靠着镜框，她感觉到，洛伊的力道比艾妮更好，没有艾妮为她解开系带时那种吃力感。

　　等到束衣落地，塞维娅还有些惊讶，“这么快？”

　　洛伊温顺一笑，抬手伸向塞维娅里层的胸衣。

　　塞维娅眼眸微睁，“洛伊，这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洛伊笑容柔和：“可是这也是艾妮小姐的工作，不是吗，殿下？”

　　塞维娅微怔，她扬了脖子说：“今天就不用了。”

　　洛伊的眼眸纯澈而乖顺：“我知道了，殿下。如果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塞维娅看着洛伊走出去，带上门。

　　她抬手覆上心口，心脏似乎跳得有些快。

第17章 骄傲

　　艾妮的忙碌持续了好几天，就算是召集了最优秀的建设团队，王宫寝殿的修复也极其考究。

　　艾妮叉着腰，在圈起来的隔音魔法屏障里面，指挥着每一处需要调整的细节。

　　洛伊带着一份冒着凉气的甜点来到寝殿外面，“艾妮小姐，辛苦了。”

　　艾妮见到洛伊，有些严肃的神情立刻变得和蔼起来，“洛伊，不是说过了吗，不用给我送这些。”

　　艾妮这样说着，还是接过了洛伊手中的甜点，喜滋滋地挖了一勺放在嘴里。夏天的暑气似乎一下就消散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艾妮小姐。”洛伊弯眼，温顺回答。

　　艾妮肯定地点了点头，“洛伊，你可以帮我看着一下这里吗？我有个东西需要送给塞维娅殿下。”

　　洛伊自然不会拒绝，“当然可以，艾妮小姐。”

　　艾妮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边端着甜点，一边往塞维娅的书房走去。

　　塞维娅现在住的书房在王宫二楼，靠着窗户的位置，偏头就可以看到她原本寝殿的花园。

　　“塞维娅殿下，这是从爱尔莎夫人的庄园送来的信件。”艾妮将已经挖空的甜点放在一旁，净了手之后，艾妮将放在围裙之中的信件递到了塞维娅面前。

　　原本信件应该更早一点送来的，但是艾妮看到是爱尔莎夫人送来的，特地晚了一个上午才送过来。

　　塞维娅拿起信件，扫了眼上面的罗切斯特王宫的印章，“艾妮，爱尔莎夫人是母亲的朋友，你没必要为此生气。”

　　艾妮有些愤愤，“就算是与殿下同一阵营的，也不能让殿下冒那么大的危险，殿下，你真是太过善良了。”

　　塞维娅没有接话，适当的以身犯险，如果是最有效的办法的话，她还是会首先选择的。

　　塞维娅将信件展开，里面的文字娟秀活泼，是一位年轻女性的笔迹。

　　“是卡琳来了。”塞维娅看到最后，“她请我去林场野餐。”

　　艾妮呼声，“卡琳小姐今年也来了吗？算起来，殿下从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艾妮回忆着，“当初卡琳小姐和殿下可是很要好的朋友，也不知道卡琳小姐现在长成什么样了，一定也和您一样，是一位优秀而美丽的淑女了吧。”

　　塞维娅点点头，“可以请你为我准备野餐需要的东西吗，艾妮？”

　　“当然没有问题。”艾妮鞠躬回道，“您准备和卡琳小姐出去几天呢？”

　　塞维娅看向窗外，清朗的天气，难消酷暑，相信这种天气，卡琳也不会感兴趣太久。“不用准备太多的，卡琳专门约我出去，肯定是有事找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好的，殿下。”

　　林场在王都的郊外，专门供皇家贵族使用。里面可以赛马垂钓，也可以露营散步，是个不错的休憩场地。

　　艾妮为塞维娅准备了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铺设上降温的魔法阵，准备好各色冰凉的甜点和面包。

　　因为是私人的见面，仆从将马车驶入见面的地点之后，就安静地退离了林场，只留下预定了这个场地的贵族和她们的贴身护卫。

　　塞维娅扶着洛伊的手下了马车，抬眼就看到一个浅金色卷发的少女，正在湖边奔跑着，她高高地抬起手，对一个向她走去的骑士兴奋呼喊。

　　注意到塞维娅马车的动静，卡琳回过头，露出热烈而灿烂的笑容。她挥挥手，扶着斜带的宽大檐帽，丢下骑士，提着裙摆往塞维娅的方向跑来。

　　“塞维娅！”少女跑来，一把抱住了塞维娅。

　　跟在少女身后的骑士将掉在地上的手绢拾起，也来到了塞维娅这边。

　　“卡琳。”塞维娅回抱了少女。

　　卡琳皮肤白皙，深紫色的眼眸溢满笑意，“好久不见，塞维娅。”

　　“是啊，好久不见。”塞维娅点点头，保持着优雅的站姿。

　　卡琳却并不在意塞维娅的过于沉稳，她轻松地叹了口气，“原本给你写信就够了，但是杰瑞母亲的故乡在王都这边，所以我就专门来了王都一趟。”

　　卡琳说着，拉着身旁骑士的胳膊，向塞维娅介绍：“这是杰瑞，我的骑士。”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看向杰瑞，她点了下巴，“你好，杰瑞。”

　　不等杰瑞回礼，卡琳又好奇地看向在塞维娅身后的洛伊，“这是你的骑士吗，塞维娅？”

　　塞维娅的视线落在卡琳挽着杰瑞胳膊的手上，她睫羽微颤，偏头看了看洛伊，正想要如何回答卡琳，洛伊已经将手放在胸口回礼，“是的，卡琳小姐，我是洛伊。”

　　卡琳了然地点了点头，“塞维娅，你的骑士可真漂亮，像神明赋予圣光的雕像一样。”

　　虽然卡琳只是礼节性的称赞，虽然洛伊确实如同神殿雕像一般完美，但塞维娅觉得卡琳似乎误会了什么。

　　“卡琳……”塞维娅觉得有必要和卡琳说明，但洛伊在她身后，已经恭敬地回礼道：“多谢卡琳小姐夸赞。”

　　卡琳颔首，拉着塞维娅跑开，“这边有玫瑰花田，你一定会喜欢的，快来。”

　　跑出去大老远，卡琳回头，对杰瑞喊道：“帮我们把午餐准备好哦，杰瑞！”

　　杰瑞点头，“遵命，殿下。”

　　卡琳这才拉着塞维娅，开开心心地往湖边跑去。

　　湖边种植着大片玫瑰花海，娇艳的红色盛放在绿色之间，如同燃烧的焰火，铺满山坡湖畔。

　　卡琳俯身轻嗅玫瑰，将湖畔的野花采摘，混着初绽的艳红，编成漂亮的花环。

　　她举起花环，比了比塞维娅，然后伸手拿掉了塞维娅装饰着宝石的宽大檐帽，将娇艳的花环轻轻戴在塞维娅的头上。

　　雪白的发丝间，艳红的玫瑰灼灼盛开，少女红水晶般的眼眸宝石一般漂亮。

　　卡琳忍不住凑上前，在塞维娅脸上轻点了一下，“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可爱。”

　　塞维娅别开脸，抗议道：“别总是像小时候一样凑上来碰我，卡琳。”

　　卡琳弯了弯眼，“你还是一样喜欢端着皇女的架子。”

　　“你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塞维娅陈述般回道。

　　卡琳也不执着也这个话题，又采了些花藤，准备给自己也编一个花环。

　　“说起来，你开始认真做皇女之后，我们就没有这样见过面了。”卡琳比了比花环，继续说，“王位的继承不是还有吉恩吗，为什么给自己揽这么大一个摊子？”

　　卡琳想了想，“从前，你从没想过要做女王的吧？”

　　塞维娅微微一笑：“我有这样做的理由，卡琳。”

　　“好吧好吧，”卡琳敷衍，“反正你总是很有想法。”

　　卡琳将手在眉骨上搭了个帐篷，看向远处忙碌的骑士，“他们好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塞维娅提着裙子，与卡琳一起往回走去。她抬眼，看到那个叫杰瑞的骑士，手腕上正搭着卡琳的一件外套，似乎正等着卡琳回去给她披上。

　　“你似乎没有女仆。”塞维娅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卡琳摊手，“杰瑞一个人就可以服侍得很好，要女仆做什么呢？”

　　塞维娅看向卡琳，“他是……”

　　卡琳冲塞维娅一笑：“我现在的男朋友。”

　　塞维娅微愣，卡琳反问：“很吃惊？洛伊不也是你的骑士？”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怔住，“卡琳，不是你想的那样。”

　　卡琳无所谓道：“有什么关系，贴身保护的骑士对于你来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但是你却找了这样完美的骑士。”

　　卡琳看向塞维娅：“塞维娅，就算是情人，对我们来说也并不奇怪。”

　　塞维娅对上卡琳琉璃般漂亮的紫眸，“卡琳，难道你以为，我会用权利来要求这种事情？”

　　卡琳恍然般叹一口气，“也对啊，你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用这个当做筹码呢？”

　　“不过，有时候，这也是一种不错的情.趣。”卡琳弯了弯眼，“就像我和杰瑞一样。”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洛伊和杰瑞摆好的餐布前。

　　卡琳随手将帽子递给杰瑞，踩掉鞋，坐到了碎花餐布上。

　　塞维娅跟着坐上去，端起一杯清凉的甜点。

　　空气隐隐蒸着一些闷热，虽然走在林荫下，塞维娅还是觉得有些潮热。

　　卡琳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琐碎地和塞维娅说着话。

　　洛伊和杰瑞随侍一旁，静静守护着两位少女。

　　将手中的甜点吃完，塞维娅忽然觉得眼前暗了下来。

　　她抬眼去看，发现天上正聚集着大量漆黑的乌云。

　　“糟糕，似乎要下雨了。”卡琳站起来，迟疑着要不要回到马车上。

　　还没纠结出结果，林间已经呼呼刮起了大风，将二人随手放在草坪上的帽子席卷出去。

　　紧接着，哗啦的雨滴砸落林间树叶。

　　卡琳捂着头，对塞维娅匆匆说道：“先回车上吧，这么大的雨，过去肯定全湿了，我就先回自己车上了。”

　　塞维娅点点头，她凝聚了一团红色魔力塞在卡琳手中，这才招呼洛伊一起回到车上。

　　这场雨来势汹汹，从噼啪雨滴，很快变成瓢泼大雨，树杈被烈风吹着，所有的声响都被淹没在水声之中。

　　塞维娅透过窗户，看到卡琳已经借住她的魔力将水气绞干，同她挥了挥手，然后拉上了窗帘。是要等雨停了再说话的意思。

　　塞维娅看了眼漆黑的天幕，哗啦的雨水顺着窗户滚下，她抬手，也将车帘拉上。

　　裙摆沾了水，深色的痕迹贴在脚踝上。塞维娅没有卡琳那种独特的随意借用别人的魔力，化为各种法术的能力，她要施展净化术，需要耗费自己的体力与精力。

　　可外面的雨看起来短时间并不会停止，艾妮准备的食物都在外面被淋湿了。

　　塞维娅不打算施展净化术了。她看向洛伊：“洛伊，把艾妮准备的衣服给我一下。”

　　“好的，殿下。”洛伊蔚蓝的眼眸微弯，乖顺回道。

　　接过洛伊递来的裙子，塞维娅问：“你能转过去一下吗？”

　　“当然。”洛伊清冽的声音温顺回答，自然而顺从地转过了身。

　　塞维娅解开腰间系带，褪下衣服被打湿的长裙。

　　展开洛伊递过来的裙子，塞维娅才发现，这是一条轻薄的丝绸长裙，是艾妮害怕她在这个天气发热而准备的暂时替换衣物。衣服说不上单薄，但是可以将曲线勾勒。

　　虽然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在单独的空间里，穿着这个好像有些过于居家了。

　　塞维娅看向洛伊，他背坐着，留给她一个颀长的背影。在盔甲的覆盖下，更显得肩宽腰窄。

　　但塞维娅知道，在这坚硬的盔甲下，有着怎样紧实的肌肉和完美的线条。

　　塞维娅想了片刻，还是将裙子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换在了身上。

　　不过是一条裙子，她想的实在是有些多了。

　　系好了裙带，塞维娅轻快道：“我穿好了。”

　　洛伊转过身，蔚蓝的眼眸落在塞维娅身上，停了下来。

　　塞维娅对上他干净纯澈的眸，柔声问：“怎么了？”

　　洛伊弯眼，柔和地笑了笑，“殿下，您很漂亮。”

　　少女头上还带着艳红的玫瑰花环，雨滴坠在花间，送来馥郁而清幽的香味，在清凉的魔法阵中，娇妍而美好。

　　塞维娅耳尖一热，她颔了下巴，“谢谢你，洛伊。”

　　洛伊靠坐在窗户旁，视线安静地落在塞维娅身上。

　　漆黑的光线下，猛烈的雨落声连绵，潮湿而昏暗的气息，似乎又带着他回到行在暗夜中的时日。

　　他是觅食的兽，借着雨夜遮掩气息，潜伏着，等待将猎物致命猎杀。

　　腹间又传来陌生的饥饿，充斥身体。

　　空洞的感觉，让他想要抓住什么来填满。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身体却在渴求着。

　　塞维娅佯装无事地看了片刻窗外，回过头，对上洛伊的视线，“你在想什么，洛伊？”

　　洛伊想了想，诚实地回答：“在想，填饱肚子的办法。”

　　塞维娅想起来了，“你还没吃午饭吧？”她指了指放在一旁的艾妮准备的篮子，“要不要找找，里面还有没有可以吃的？”

　　洛伊想了想，偏了头，依旧乖顺而温和地回道：“殿下，我可能不想要那些。”

　　不想要那些，就是有想要的其他的？塞维娅还是头一次听到洛伊这样说，她耐心地问：“那你想要什么呢，洛伊？”

　　“我想要……”洛伊的视线落在塞维娅雪白的发丝间。

　　“没关系，你可以随意告诉我。”塞维娅鼓励洛伊。

　　洛伊弯了弯眼，随即站起身来到塞维娅面前，他抬手，牵起塞维娅锁骨间一缕发丝。

　　塞维娅愣了愣，她维持着端庄的坐姿，保持自己的温柔：“是什么呢，洛伊？”

　　洛伊俯身，馥郁的香味愈近，身体里关于饥饿的渴望便愈明显。

　　他启唇，含住了少女小巧的耳珠。

　　略带潮湿的玫瑰香味被吞吃下腹，洛伊舔一舔，有些不舍地分开，声音略带了喑哑，“想要这个……还有、更多……”

第18章 抛弃

　　铺就银丝炼金布毯的马车中，魔法阵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透亮的冷气，驱散狭小空间中的烦闷与燥热。

　　冰凉的丝质绸裙贴在身上，带来丝丝凉意。

　　但这些凉意却远比不上洛伊唇间拂过带来的冰凉。

　　近在咫尺间纠缠着雪松冰冷而干净的气息，如同神殿冷冰冰的雕塑，高高在上，遥不可攀，神秘而禁忌。

　　圣洁的使者却并不觉着有丝毫不妥，微凉的薄唇柔软地贴在塞维娅耳垂上，辗转反复，柔软而细致地吞吃舔咬。

　　温柔而缱绻的凉意细细贴合，靠在少女颈间的交汇处，轻轻研磨。

　　娇嫩的皮肤上，玫瑰般的艳红次第盛开，缠绕于脖颈。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微张，她极擅掩饰的波澜不惊，在洁白睫羽的颤抖中，破裂出惊骇而氤氲的水光。

　　塞维娅僵着腰肢，多年来对于仪态的训练有素，让她即使已有些慌乱，也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只启唇微讶道：“洛伊，你、你在做什么？”

　　洛伊停下来，他对上塞维娅的眼睛。蔚蓝的眼睛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晦暗，眸底正在翻滚着纯粹而滚烫的渴望。

　　“我在……”洛伊蔚蓝的眼眸没什么情绪，他脱口回应少女的问题，却在描述这种陌生的渴望时，他意识到了形容上的空白。

　　少女身上馥郁的玫瑰香味，像是香醇而美味的糕点，抚慰空洞的心腹，又从喉间勾出更多的欲念。

　　“我在、寻找食物？”洛伊不确定地定义道。

　　食物？塞维娅怔愣，她哪里长得像食物？可洛伊睫羽微垂，眸中透出不甚理解的微茫。塞维娅相信他不是在说谎。

　　塞维娅微屏了呼吸，诱导着询问：“你饿了吗，洛伊？”

　　洛伊面色柔和，他平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唯独面对塞维娅的时候，总是露出乖顺而温和的神情。浅栗色的微卷发垂在脸侧，让人有种想要亲近的松懈。

　　“是的。”洛伊柔和地承认。

　　“那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塞维娅有些无奈，食欲和他在做的事情，根本是两码事啊。

　　洛伊笑了笑，“可是殿下看起来，也很好吃。”

　　塞维娅错愕，她认真看着洛伊，吃，怎么吃？为什么洛伊能说出这样自然，野兽本能般的话。

　　他的需求，仅仅只是与获取食物相关吗？

　　塞维娅纠正他脱离社会的危险想法，“我不是食物，洛伊。”

　　洛伊依旧柔和地回答：“我知道，殿下。”

　　“那你为什么……”塞维娅欲言又止。

　　“和饥饿时的感受一样。”洛伊垂了垂眼睫，缓缓靠近，鼻端若有若无地擦过塞维娅的唇角，顺延着抵上她的脸侧，玫瑰的香味填补着腹间的空洞，但也带来更深一层的渴望。

　　塞维娅眼睫颤抖，洛伊却离开了她的发间，视线落在塞维娅玫瑰般红润的唇瓣上，乖顺地询问：“我可以吃这里吗？”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快速略过洛伊深邃的眉眼，俊挺的鼻梁，还有浅色的薄唇，她微吸了一口气，用冷淡又不失亲切的语调拒绝道：“不可以。”

　　洛伊眼底的晦暗还未褪去，但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柔和与乖顺，“我明白了。”

　　他起身，离开塞维娅身前，中规中矩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静而温顺地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地上。

　　耳尖还残留着洛伊不小心用唇角擦上的凉意，塞维娅心神不宁地错开脸，掀起一些垂帘，看向漆黑如墨的外面。

　　暴雨还在哗啦下着，地上的草坪被砸得倾斜不堪，卡琳的马车外亮起了魔法阵，是隔绝的魔法。

　　塞维娅又将视线瞥向了洛伊，他略垂着头，发丝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还是如此安静乖顺的模样。恰如其分，只要她开口，绝对不做多余的事情。

　　即使他那与食欲混淆的欲望是如此纯粹而直接。

　　大雨整整下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厚重的黑云才渐渐散去，露出了已经暗淡的天色。

　　这场雨来得快，散的也快，灿金色的夕阳挂在远山头，给林场苍翠的树梢湖色都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

　　塞维娅自己推开车门，还未准备走下马车，便看见杰瑞从隔壁马车往这边而来。

　　塞维娅停住了动作，等着他过来。

　　杰瑞在马车前伫立，兵甲响亮地碰撞，他行了个礼，垂下了头：“殿下，卡琳小姐请问您是否想去划船？”

　　“现在？”塞维娅迟疑了一瞬，会面被暴雨打断，塞维娅知道，卡琳这么问，是有话要对她说。

　　“今天不行了，明天吧。”塞维娅思索后回道。

　　杰瑞垂着首，继续问：“既然如此，卡琳小姐问您今晚是否愿意去她的小庄园暂住。”

　　塞维娅点了下巴，“可以。”她也不介意今晚就听卡琳想说些什么。

　　“好的，殿下。”杰瑞行了礼，就回去复命。

　　马车由杰瑞和洛伊驾着，驶入了一个高大白桦树下掩映下的庄园，漆黑的夜幕中，笼罩在庄园外面的魔法阵缓缓打开，立刻有仆人迎了上来。

　　送他们前来的马车夫被卡琳打发回去了，理由是她的住宅不想接待陌生人，仆从也不行。

　　喘着粗气的马儿停在三层复式的建筑前，杰瑞打开车门，进去了片刻，才横抱着卡琳下了马车。

　　仆从簇拥在塞维娅的马车前，要扶住塞维娅。

　　塞维娅看了眼洛伊递出来的手，顿了片刻，将手搭在了旁边的女仆手臂上。

　　洛伊温顺一笑，自然地收回手，随侍在一旁。

　　那边，杰瑞已经带着卡琳进了大厅，由着仆从接待客人。

　　“尊贵的客人，您需要先去洗沐吗？”年纪稍长的女仆亲切地问，她们并不知道塞维娅的身份。

　　塞维娅保持着仪态，轻嗯一声，然后在仆从的簇拥下进了屋。

　　年长的女仆将塞维娅引到一楼接地的温泉浴室，为她打开门，“这里就是浴室，我去为您准备洗沐的用具，请您稍等。”

　　说着稍等，紧随其后的侍女们下一刻便鱼贯而入，装在小巧精致玻璃瓶中的香薰、刚采摘的新鲜的花瓣、洁白的浴巾、昂贵的精油……所有洗沐所需的东西，一一摆开在嵌着鹅卵石的浴池边。

　　塞维娅迈步走进，“你们下去吧，我不需要服侍。”

　　“是。”年长女仆带头说。

　　“对了。”塞维娅叫住准备关门的女仆。

　　“您还有什么吩咐？”女仆谦逊地问。

　　印着油画的竖屏之后，少女的声音淡淡传来，“给我的骑士准备休息的地方。”

　　“是。”

　　关门声起，塞维娅赤脚走入浴池，撒着玫瑰花瓣的池面轻轻晃荡，将少女有些疲惫的身体温柔接纳。

　　蒸腾的热气充盈室内，塞维娅闭目养神，不多时，听到轻微的开门声。

　　略微欢快的步子走入屏风后，卡琳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没让你的骑士来服侍？”

　　塞维娅睁开眼睛，红水晶般的眼眸有些松散。

　　卡琳裹着一件浴袍，坐在池边的鎏金躺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长脖子喝了一口后，才喟叹，“总算恢复了。”

　　塞维娅的视线落在她手腕的红痕上，“你本来就没有保护自己的魔力，比寻常魔法天赋者更容易疲惫，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她顿了顿，“费力的事情？”

　　卡琳向她举杯，“你的骑士没有告诉你为什么？”

　　塞维娅沉默，“我留他在身边，有其他的原因。”

　　“好吧好吧。”卡琳点点头，她单刀直入，“母亲这次让我来给你说一些事情。”

　　塞维娅看着卡琳，等着她的话。

　　“你身边的那个骑士，是叫洛伊对吧？”卡琳随意地回忆着，“母亲给了我这些资料，说知道你不想看，让我给你念一念。”

　　卡琳翻出一叠资料，作势就要打开，塞维娅打断她的动作，“不用了，给我吧。”

　　卡琳轻呼，“咦，你怎么想通了？”她将紫色的魔力凝成丝线，控制着将资料送到了塞维娅面前。

　　塞维娅接下，靠在池边，沾着水珠的手指翻开了资料。神奇的是，水珠顺着纸张往下滑落，并没有将其打湿。

　　卡琳闲聊般说了起来，“这上面是你那个骑士被布莱格带到王都之后的事情。”

　　“几年之前，莱斯特叛逃到了奥斯帝国，和布莱格达成了什么协议，帮助布莱格训练一批绝对完美的奴仆，用来窃取贵族的秘密。”

　　塞维娅将资料快速扫视一边，她抬起红水晶般的眼眸看向卡琳，“洛伊也是这批奴隶之一，我知道。”

　　卡琳眉梢微挑，“但人不可能被完美的驯化，所以莱斯特迫使他们用灵魂与黑魔法交易，换取完美的外表与绝对取悦于人的技能。”

　　“洛伊身上没有黑魔法控制的痕迹，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塞维娅淡淡地将资料放在池边。

　　卡琳的视线隔着蒸腾的水汽，落在塞维娅纤细的脖颈上，如同藤蔓缠绕般的红色痕迹，若有所指地轻笑，“但他却让你如此满意。”

　　塞维娅捋了一顺头发，挡在脖子上，对上她的视线，“这应该不是什么重点。”

　　卡琳移开视线，看向落地窗外的花园，星月隐现。

　　“莱斯特曾是罗切斯特王国的天才魔法师，但她是个对魔法极度疯狂的怪人。她后来去边境执行了一趟任务，回来窃取了核心魔法，叛逃到了奥斯帝国这边，成了一名黑魔法女巫。”

　　卡琳紫眸中透着认真的神色，“布莱格那个大公爵的目的是权贵热爱的权利，莱斯特呢？”

　　塞维娅懂了她的意思，不紧不慢地反问：“难道你以为，她帮助布莱格训练，就能靠借那些奴隶之手夺走我的魔法天赋？”

　　卡琳偏了偏头，“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她一开始针对的就是你。”

　　塞维娅迟疑，这确实是一件值得谨慎的事情。

　　“这些被洗刷过信念的奴隶，最后往往只剩下绝对完美的服从，装进去的全是如何取悦于人的技巧。”卡琳将酒杯中的最后一点暗红一饮而尽，她看向塞维娅，“一个不需要用黑魔法就可以达到莱斯特那个疯子要求的人，你就完全肯定他绝对安全吗？”

　　塞维娅垂眸，她重现拿起放在旁边的资料，又翻看了一遍，“洛伊被偷偷运到王都的时候是十五岁，之前的事情呢？”

　　卡琳叹口气，“查不到了，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查到王都以外的消息？”

　　“也许可以找他帮忙，信息方面，还是那个人比较在行。”卡琳支着脸想了想，“他在王都，不是挺受贵族欢迎的吗？”

　　“你是说拉金·卡拉卡？”塞维娅反问。

　　“对啊，这么多年没见，他继承了家族的信息贩子生意。”卡琳摊了摊手。

　　塞维娅点点头，“我明天去找他。”

　　卡琳点头道：“好啊好啊，我也和你一起去吧，我们三个也这么多年没见了。”

　　塞维娅伸出手，勾起整齐叠放的浴巾，“好啊。”

　　——

　　落地窗前，独角白石雕花圆桌上摆放着鎏金的七彩琉璃花瓶，盛放的向日葵和雏菊高低舒展，花叶交错。隐约的星星躲在黑夜之中，安静陪伴着桌边浅栗色短发的少年骑士。

　　杰瑞走过来，拿着一杯麦酒，递给坐在圆桌旁的洛伊，他自来熟地问：“不进去服侍吗？”

　　洛伊接过他手中的麦酒，放在桌上，面色柔和地回答：“殿下并没有这个命令。”

　　杰瑞拍了拍洛伊的肩膀，坐在他旁边，“吵架了吧？”

　　吵架？这是个陌生的词语。洛伊眼前却想到了塞维娅错开他，搭在旁边仆从胳膊上的纤细白皙的手。

　　洛伊过了一瞬才回答：“没有。”

　　杰瑞饮一口冰凉的麦酒，宽慰洛伊，“大小姐的脾气都是这样，捉摸不定的，有时候需要好好哄着。”

　　洛伊蔚蓝的眼眸微弯，“并没有这种事。”

　　杰瑞看了洛伊一眼，“如果只是一味地服从，你的信念是会去找别人的哦。”

　　“信念。”杰瑞想起什么一般，有所感慨，“这可是刻在骑士生命里的东西，但如果被丢弃，骑士就什么都不是了，你的与生命同样重要的原则，都会没有意义。”

　　洛伊轻笑，蔚蓝的眼眸纯澈而乖顺，“我只需要完成与殿下交换。”

　　杰瑞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这位过分英俊的骑士似乎过于单纯了，他有感而发，热心肠地开导：“既然你理解成交换，交换一旦形成，就需要用尽骑士的意志去遵守，但如果有人要撕毁这个交换怎么办？”

　　洛伊笑了笑，“如果不会因此死去的话，当然没有任何关系。”

　　杰瑞同病相怜地拍了拍洛伊的肩膀，“相信我，你会比死了更难受的。”

　　洛伊偏头，似有疑惑，“哦？”

　　杰瑞看向夜幕，将酒杯放在唇边，感慨：“就像将血肉从身体剥夺，你永远无法弥补她的视线分给别人的空缺，她会享受其他人的侍奉，而你会像失去爪牙的兽，在饥饿的侵蚀下死去。”

　　洛伊蔚蓝的眼眸空洞了一瞬。身体中潜伏的饥饿似乎又在作祟。

　　他并不明白这种陌生的饥饿到底是什么，只是如果因为放弃食物死去的话，是绝对不可以的。活着，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洛伊笑了笑，“这似乎，不可以。”

　　杰瑞认可地点点头，“那就想尽办法让她开心，永远不要让这发生。”

　　洛伊偏头，笑容温和。

　　楼梯传来谈话的动静，杰瑞起身，握住腰间的佩剑，他叫上洛伊，“走了。”

　　杰瑞往卡琳的房间门口走去，洛伊则守在塞维娅的门前。

　　和塞维娅互道晚安后，卡琳开心地来到房间门口，挂在杰瑞脖子上。

　　关门声响起，长廊只剩塞维娅和洛伊。

　　塞维娅围着一件浴巾，从楼下到楼上只有几步的距离，她让女仆直接把睡衣放在了房间中，反正除了卡琳，也不会有人会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塞维娅看到安静站在门前的洛伊，脚下一顿，裸露的脖颈忽然收紧。

　　她似乎忘了，洛伊也会看向她，虽然他蔚蓝的眼眸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她想到什么，从脖颈开始蒸着一层热气。

　　塞维娅维持着若无其事，慢步走过洛伊，准备直接进门，当做无事发生。

　　玫瑰的馨香在鼻端飘过，少女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与他说话。

　　洛伊垂下眼眸，转向塞维娅，温顺地问道：“殿下。”

　　塞维娅抬起脸，表情有些不知如何控制，“什么事，洛伊？”

　　洛伊察觉到她的冷淡，他温顺一笑：“我可以亲吻您的指尖吗？”

　　塞维娅心中一跳，转过脸，往屋内走去，“不可以。”

　　女仆将睡衣放在了床尾，塞维娅直接往床尾走去。

　　她拿起纤薄的睡衣，从门外漫进来的灯光依然没有被隔绝，塞维娅看向门口，疑惑道：“洛伊？”

　　洛伊背对门外，柔和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发丝在脸上印出阴影，他迈步往塞维娅走来。

　　塞维娅下意识后退一步，迟疑道：“你……”

　　洛伊在塞维娅面前停住，居高临下。

　　塞维娅维持着平静，静静看着他。

　　洛伊乖顺一笑，他单膝轻跪在塞维娅脚边，执起她因为有些紧张而僵硬的手，柔声恳求道：“请不要剥夺我亲吻您指尖的权利。”

　　洛伊在少女指尖印上浅浅一吻，他乖顺着说道：“我可以做任何事情，直到您开心为止。”

第19章 忠犬

　　塞维娅将手心贴在心口，洛伊微凉而柔软的唇贴在指尖。

　　带着神殿雕像般不可融化的凉意，如同雪松的冰冷圣洁缠绕艳红玫瑰。

　　这宛如神明赐予的体温让塞维娅下意识想要后退，掩饰过速的心跳。

　　好在贵族的淑女与优雅更深地刻在了骨子里，塞维娅维持着仪态，没听清般，重复了一遍：“任何事情？”

　　洛伊抬起蔚蓝的眸，笑眼微弯，微卷的浅栗色短发柔顺地贴在脸侧，乖顺得像一只虔诚等待的温柔忠犬。“是的，殿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洛伊？”塞维娅眉头微蹙，想要收回手指，虽然只虚虚执了一点，洛伊的体温似乎能够轻而易举地扰乱她的心绪。

　　“当然。”洛伊温顺地笑道，看似没用什么力道，却并没有让塞维娅如愿。

　　卡琳说的没错，洛伊确实是一个被调.教完美的作品，无论是他的样貌，还是讨好的行为，永远不会让人生出厌恶，只会让人忘记防备。

　　脖子上的玫瑰似乎还在酥痒发热，塞维娅拎出一些警惕：“你可以放开我的手吗洛伊，我需要换衣服了。”

　　洛伊略微偏头，笑意乖巧，“我可以帮您，殿下。”

　　塞维娅微吸一口气，“你不需要做这些。”

　　“可是殿下，我是您的骑士。”洛伊清冽的嗓音认真的说。

　　“骑士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洛伊。”塞维娅维持着温柔，耐心地讲道理，不知道为什么，洛伊今晚似乎有些过于粘人了。

　　洛伊想了想，反问道：“既然能够让殿下开心，为什么不可以做呢？”

　　语气自然得完全没有任何迟疑，似乎他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塞维娅开心而存在的。

　　塞维娅神色复杂，“洛伊……”

　　塞维娅没有说完，其实，她想说的是，为什么，他可以如此熟练地做到这一步，熟练到完全舍弃自我的程度。

　　塞维娅还是决定将这个疑虑问完，如果问不出答案，她可以采取特别的手段。

　　“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这一步呢，洛伊？”塞维娅低声询问。

　　洛伊蔚蓝的眼眸纯澈而干净，他将侧脸轻轻放在塞维娅掌心，“因为如果没有殿下，我可能会没有办法活下去。”

　　看来还是需要用些特殊的手段。塞维娅不再迟疑，她收回放在洛伊脸侧的手，将放在床尾的长衣捞起披在肩上。

　　短短一瞬，塞维娅便整理好呼吸，坐在床边。

　　她捧着洛伊的脸，红水晶般的眼眸装满柔和，“你永远不会对我说谎对吗，洛伊？”

　　洛伊仰头看着塞维娅，眸光纯澈而乖顺，“是的。”

　　浅浅的红色在她的指尖凝结，塞维娅循循善诱，“那你告诉我，莱斯特交给了你们什么？”

　　洛伊乖顺回答：“礼仪、剑术，还有所有可以让贵族开心的技巧。”

　　“除此之外呢？”塞维娅藏住眼底的探究。

　　洛伊神色温和，“没有了，殿下。”

　　塞维娅眼睫微垂，洛伊并没有说谎。

　　下一瞬，她抬起眼，露出温柔的笑：“洛伊，不管莱斯特对你说过什么，忘掉他的指令。”

　　脸侧传来温热的魔力波动，洛伊的思绪中似乎只记下了少女最后这句轻柔的话。

　　“做一个，真正的你自己。”

　　洛伊笑眼未变，心下却飘过一个念头：没有人会喜欢真正的他，不管是谁。

　　脸侧的温热犹在，洛伊笑道：“我知道了，殿下。”

　　塞维娅点点头，紧绷的肩膀暗自松下，她松开了指尖的暗示。

　　“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洛伊。”塞维娅恢复了往常的温柔。

　　洛伊却没有依言起身离开房间，他看着塞维娅手边的寝衣说：“殿下，您还没有换衣服。”

　　塞维娅看着洛伊的眼眸：“洛伊，我可以自己来。”

　　“可是服侍殿下，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洛伊的笑容乖顺而纯粹，“请不要剥夺我想让您开心的权利。”

　　塞维娅硬起心肠，拒绝道：“洛伊，我说过，如果有需要，我会告诉你的。”

　　洛伊垂下眼，似乎有些失落，“好的，殿下。”

　　塞维娅将手轻放在他浅栗色的发顶，“快去休息吧，洛伊。”

　　洛伊抬起脸，神色温和，“那我可以守在您的身边吗？”

　　这似乎是一个骑士的责任，可塞维娅还是摇头拒绝道：“不行洛伊，如果需要的话，我也会告诉你的。”

　　洛伊蔚蓝的眼眸略有些暗淡，但他依旧乖顺回答：“遵命，殿下。”

　　明明是理所当然又寻常无比的拒绝，塞维娅却从洛伊的眼神中，感受到了被抛弃的忧伤和落寞。

　　塞维娅扬着脖子，坚定地说道：“去休息吧，洛伊，晚安。”

　　洛伊的失落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他柔和回道：“晚安，殿下。”

　　长廊的灯光被缓缓隔绝，房间之中，大开的百叶窗前，窗帘在风中微晃。

　　塞维娅将窗户关上，套上寝衣，爬上床中。

　　将自己埋在被子下，塞维娅将今天的事情甩出脑海。

　　但她越是努力，耳后脖间，似乎都印烫上微凉的痕迹。

　　塞维娅用被子蒙住脑袋，一直到后半夜才模模糊糊睡去。

　　第二天，直到爬过树梢的阳光落在眉眼间，塞维娅才皱着眉，睁开了眼。

　　她看了看时钟，已经接近中午了。

　　女仆将衣服送到了外间，洗漱完毕，塞维娅穿上准备好的长裙，就打开门准备下楼找卡琳。

　　洛伊站在门外，看到她，温顺而乖巧地说道：“殿下，早安。”

　　银色的盔甲让他温和的笑容多了几分冷峻，如同神殿的使者，蔚蓝的眼眸纯澈而干净，照进去的是什么，映透的便是什么，带着圣洁的冷意。

　　塞维娅点点头，“早安，洛伊。”

　　眼角余光从他脸上略过，他的笑容同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即使下了暗示，洛伊也依旧没有表露什么不同。塞维娅心中微疑，难道从前的洛伊，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的？

　　如果莱斯特没有给他下达暗示的话……

　　塞维娅心中微乱，她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前往前厅找卡琳。

　　但她下了楼之后，卡琳房间的门才迟迟打开。

　　女仆守在餐桌旁，对塞维娅恭敬道：“尊贵的客人，您现在需要用餐吗？”

　　塞维娅没有看到卡琳，也不准备多等，便点了点头。

　　“好的，请您稍等。”

　　餐食被完整摆上桌的时候，卡琳姗姗来迟。

　　卡琳并没有客气，直接就坐在塞维娅对面的位置，拿起一片面包开始涂抹果酱，她兴冲冲问：“等下去划船吗？”

　　塞维娅抬起眼睫看她，“不是要去找拉金·卡拉卡？”

　　卡琳扬唇一笑，“我们可以两件事情一起做的嘛。”

　　塞维娅抬了抬眉，卡琳拍拍胸口，自信地保证，“等下你就知道了。”

　　再次驾车来到林场，入口外面停了许多马车，各个家族的家徽挂在马车上。

　　塞维娅看向卡琳问道：“你难道邀请了拉金一起来？”

　　卡琳也看着那些马车，“当然没有。”

　　塞维娅疑惑，“那这些人？”

　　卡琳摊手，“我也不知道。”

　　二人对视一眼，看守林场的管家见又有马车进来，摘下帽子唯唯诺诺地行礼迎接：“皇女殿下，今天的林场，是国王殿下带着贵族们前来游玩。”

　　奥斯帝国夏天休憩的时候，国王会借此邀请各个贵族一起，到某个地方放松游玩，借此机会维系感情。只是没想到是今天。

　　塞维娅点了头，“我知道了。”

　　“那您……”管家为难。

　　卡琳无所谓地说：“没关系，我们自己去那边划船，不需要惊动国王殿下。”

　　划船的湖泊在林场的南面，而国王一行人现在在林场东面，既然皇女的人这样说了，贵族的事情，没有管家阻拦的道理。“祝您玩得开心。”管家行礼恭维道。

　　白色的小船停在湖泊旁的蓝黄两色的花草中，卡琳拉着塞维娅上了一艘小船，对杰瑞和洛伊说：“你们在岸边等我们就好。”

　　说完也不等杰瑞他们坚持骑士的职责，扬起桨，就往湖中央而去。

　　“湖中央有一个魔法阵，我们划到湖中，就可以通过魔法阵传送到卡拉卡那边。”卡琳说着。

　　“为什么在湖中央？”塞维娅微疑。

　　“因为卡拉卡那家伙，规矩有些古怪，你知道的。”卡琳没好气地说。

　　塞维娅没为了消息的事情去找过卡拉卡，这些还是卡琳熟悉一些，她点点头，也跟着摇起了桨。

　　湖泊周围的高山倒映中央，苍翠的树影在水中潋滟，日头被魔法阵削弱，微风送着袅袅的花香。

　　塞维娅摇着桨，视线落在逐渐远去的洛伊身上。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洛伊对着船只的方向，温顺一笑。

　　塞维娅不露声色地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山线与云朵。

　　塞维娅与卡琳没打算打扰另外一边的客人，但另外一边的客人，却不小心在树林间看到了湖中央划船的塞维娅。

　　萨利握着剑，他在看清船上的人之后，又看到了守在岸边的两个骑士。

　　他不服气地闷哼一声，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阿林斯曼国王。

　　阿林斯曼正在与一个贵族谈话，萨利走到他面前，恭敬汇报：“陛下，塞维娅殿下也在林场这边划船。”

　　和阿林斯曼交流的贵族惊呼：“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其他的马车，塞维娅殿下来了，不过来见一见陛下吗？”

　　阿林斯曼脸色微沉。

　　萨利宽慰般说道：“您不用担心，殿下的骑士正守在岸边呢。”

　　“竟然让殿下一个人划船吗？”贵族难以置信，“哪有这样放心大胆的骑士？”

　　“单独划船去湖心？”阿林斯曼心中不宁，难道她想去找卡拉卡家族？他对萨利说道：“萨利，你去那边，保护她的安全。最好，让她不要单独靠近湖中。”

　　贵族慨叹：“陛下，您可真是位仁慈而宽厚的父亲。”

　　塞维娅与卡琳摇着船只，晃晃悠悠，飘到湖中央。

　　在进入湖心的瞬间，一个黑色魔法阵霎时亮起，将船只包裹在内。

　　“走了。”卡琳提醒塞维娅。

　　塞维娅看向岸边，“洛伊他们……”

　　“没关系，杰瑞知道在哪里等待。”

　　塞维娅点点头，跟着魔法阵一起，消失在了湖中央。

　　正好赶来的萨利，看到一道漆黑的阵法亮起，船上的二人瞬间就没了踪迹，他惊斥：“你们怎么保护殿下的？”

　　杰瑞看过来，“你是谁？”

　　萨利微怒：“我奉了国王的命令前来保护殿下，你们可以离开了。”

　　杰瑞用有病的眼神看着萨利，然后对洛伊说：“走吧。”

　　见自己的话被忽略，萨利拔出剑，挑衅地看向洛伊，“听到没有，殿下身边的骑士，现在开始变成我了。”

　　洛伊抬眼，蔚蓝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地扫向萨利。

　　萨利浑身上下发出一阵恶寒，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觉得自己像被一只绝对无法战胜的凶兽盯上，完全不能有任何反抗。

　　等他回过神，已经浑身都冒了冷汗，洛伊和另外一个面生的骑士，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塞维娅与卡琳落地之后，站在了郊外一个庄园的铁门之前。

　　带着绅士帽穿着燕尾服的黑发男人站在门口，见到她们，摘下帽子行礼道：“二位美丽的小姐，好久不见。”

　　卡琳熟练地打着招呼：“卡拉卡，我们亲爱的皇女殿下，想要打听一些消息。”

　　塞维娅提着裙摆，向卡拉卡行礼：“拉金，好久不见。”

　　卡拉卡带上帽子，扬起商人的微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皇女殿下，卡琳小姐，请进去坐下再详谈吧。”

　　塞维娅点了头，率先往庄园走去。

　　一进门坐定，仆人就将醇香的咖啡与精致的点心送到三人面前，“请慢用。”

　　卡拉卡扶着黑色礼貌，斜靠在沙发上，问塞维娅：“皇女殿下，不知道您想知道什么？”

　　塞维娅端起咖啡，“我想知道，一个叫洛伊的骑士的全部资料。”

　　“洛伊？”卡拉卡笑道，“这个不行。”

　　卡琳拿咖啡的手顿住，“为什么，还有你调查不到的资料？”

　　卡拉卡的商人微笑似乎印在了脸上，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未曾改变，“这倒不是，只是你知道的卡琳小姐，我的资料，只卖一次。”

　　塞维娅与卡琳对视一眼，“已经有人买走了洛伊的资料？”

　　卡琳有些不甘心地问：“是谁？”

　　卡拉卡笑着：“作为一个合格的消息商人，通常情况下，我们是不会说出买主的。”

　　卡琳皱眉，卡拉卡举起帽子，补充道：“当然，我们不一般。”

　　塞维娅轻笑，“所以是谁呢，拉金？”

　　卡拉卡将帽子重新带回发顶，轻飘飘吐出：“国王陛下。”

　　塞维娅微讶，“父亲？他调查洛伊做什么？”

　　“也许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关心的本能？”卡拉卡揶揄。

　　塞维娅沉默，谁都知道，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

　　卡拉卡将帽子取下，熟练地抛着，“皇女殿下，虽然洛伊的资料我不能给你第二份，但是可以告诉你一个另外的消息。”

　　塞维娅顺着他的话询问：“哦？”

　　“国王殿下，最近准备接回来一个人。”卡拉卡露出神秘的微笑，“她的名字是：玛拉。”

第20章 怒火

　　塞维娅将咖啡放在娇妍的唇边，洁白的睫羽将红水晶般的眼眸淡淡遮掩，并没有太多表情。

　　卡拉卡惊讶，“亲爱的皇女殿下，你似乎并不惊讶。”

　　塞维娅抿一口咖啡，将瓷杯轻轻放在托盏，“是有一些惊讶。”

　　预言中，玛拉的出现，是在她被送往深渊之后。玛拉作为边境伯爵的孙女，参与王都的一场舞会，因为亲切柔和的特质，赢得了所有年轻男性的目光。

　　国王在二楼簇满鲜花的看台上，一眼就认出了玛拉和他白月光相似的眉眼，立刻以皇女的身份将她接回王宫，成了第二顺位继承人。

　　后来，王都的骑士长、公爵继承人都为玛拉折服，玛拉得知了第一顺位的姐姐因为深渊而丧生，坚定地踏上了前往黑暗之森的路途。

　　本来，玛拉应该在半年之后才会来到王都，现在她亲爱的父亲想要将玛拉接回来，塞维娅有些担心，她被送往深渊的时间会不会因此提前？

　　卡拉卡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接着说：“其实您亲爱的父亲，本来想寻找的，是边境的伯爵的女儿，可我们发现他要找的那个人，很早就去世了。”

　　塞维娅淡淡接道：“但是她留下了一个女儿，就是玛拉。”

　　卡拉卡扬了扬帽子，“是的，皇女殿下。”

　　卡琳也明白了什么，她端起咖啡，语气感慨，“这可真是感人肺腑的贵族的爱情。”

　　没有人点明玛拉母亲与国王的关系，但大家都心知肚。

　　片刻安静后，塞维娅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把玛拉接回来？”

　　卡拉卡戴回帽子：“这倒是没有确定。”

　　所以目前只是知道了玛拉的存在，动了想接回来的心思。

　　“我明白了。”塞维娅站起来，对卡拉卡行了一礼，“谢谢你，拉金。”

　　“乐意效劳，亲爱的皇女殿下。”拉金举起帽子回礼。

　　塞维娅看向卡琳：“走吧，回去了。”

　　庄园前已经准备好了宽大而舒适的马车，见卡拉卡送客人出来，马车夫摘下绅士帽，行了一礼。

　　“那么，再见了，我亲爱的朋友们。”卡拉卡挥了挥帽子。

　　“再见，拉金。”塞维娅欠身行礼。

　　卡琳直接上了马车，“走了，卡拉卡。”

　　马车缓缓向庄园外行去，卡琳靠坐在鹅绒抱枕上，语调闲散：“其实，卡拉卡完全可以为了我们拿出第二份资料。”

　　塞维娅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让拉金打破家族的原则。”

　　卡琳感慨，“你这样，高傲得像一个善良的人。”

　　塞维娅水晶般的眼眸向她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卡琳回她一笑，“当然，贵族之中，谁又是什么好人。”

　　马车驶过郊外原野，进入王都城镇。在王宫面前，旋转的车轱辘缓缓停下。

　　洛伊和杰瑞看到打开的车门，迈步上前。

　　塞维娅弯腰掀开车帘，垂眼便看到洛伊递到面前的手，修长完美，如同神像雕刻。

　　洛伊背手行了一个绅士礼，温顺一笑：“殿下。”

　　塞维娅点了下巴，将手轻轻搭在他掌心，微凉的温度顺着手指间的力度传来。似有雪松颤落，将她的手指轻轻包裹，牵引她安全落地。

　　卡琳从车内探出头，招了招手，“那下次再见，塞维娅。”

　　塞维娅点了下巴，“再见，卡琳。”

　　马车重新行驶，载着杰瑞与卡琳离去。

　　塞维娅转身，将放在洛伊掌心的指尖收回，她挺了挺腰肢，往王宫走去，“走吧，洛伊。”

　　洛伊偏头，神色柔和地跟在塞维娅身后。

　　“殿下，下次请您允许我跟随您的左右。”洛伊清冽的声音乖顺请求。

　　塞维娅漫步走着，肩颈弧度优雅而高贵。她并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我不会有事，洛伊。”

　　“可是……”洛伊迟疑。

　　塞维娅停下脚步，偏了身体，看向他，“可是什么？”

　　洛伊蔚蓝的眼眸簇满笑意：“可是作为骑士，我应该随时保护在您身边。”

　　塞维娅抬了下巴，“我不会有事。”

　　洛伊单膝跪下，顺势牵起塞维娅的左手，“可是我会担心。”

　　他乖顺地印上一吻，“作为骑士，守护您，才是我唯一的信念。”

　　薄唇微分，塞维娅就将手指收回，她略有些仓促地转身，继续往前走着，“我知道了，洛伊。”

　　洛伊弯眼，默默跟在塞维娅身后。

　　塞维娅没有再与洛伊说话，她回到寝殿，调整了一下呼吸，径直来到书架旁，拿出一个漆黑的木盒。

　　塞维娅抬手放在锁扣上，红色魔法阵缓缓被木盒吸收，啪嗒一声，木盒的盖子掀开。

　　透亮的水晶球出现在塞维娅面前。

　　塞维娅将水晶球拿在掌心，输入魔力，水晶球上慢慢浮现金色的字迹。

　　像是一本厚重的书簿，最后一页的位置，还停留在“直至神明降下箴言”。

　　塞维娅略微放下心，国王想要接回玛拉的心思，并没有让预示她前往深渊日期的预言提前出现。

　　水晶球印刻出的神殿预言簿，就如同沉睡的神明一般，也没有降下新的箴言。

　　塞维娅想到了些什么，将水晶球重新放回原位，拿出一张羊皮纸，开始勾画。

　　不知不觉，外边天色渐渐暗下。

　　门口传来一阵扣响。

　　银色盔甲的骑士迈步进屋，对塞维娅行了一个骑士礼：“殿下，您该吃晚饭了。”

　　塞维娅握笔的手微顿，她抬头看去，面上的表情带着淡淡的漠视，“你来做什么，萨利？”

　　萨利谦逊一笑，“我奉命前来保护殿下。”

　　塞维娅眉头微蹙，洛伊怎么可能这样放萨利进来。她看向外面，果然没有寻到洛伊的身影。

　　塞维娅冷淡地问：“洛伊呢？”

　　萨利恭敬回道：“殿下，国王殿下对您非常关心，您不该留一个危险的人在身边。”

　　塞维娅不冷不热地轻笑：“萨利，你应该知道，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骑士，而我并没有选择你。”

　　塞维娅起身往外间走去，路经萨利身边时，萨利单膝下跪，挡在塞维娅面前，“殿下，您应该尊重陛下的意见。”

　　在贵族之中，萨利的样貌也是极英俊的，言行举止，都透着贵族的礼节。

　　但也沾染了太多贵族的坏习惯。

　　塞维娅眼睫轻垂，“你确定要得罪一个将来会成为女王的人？”

　　萨利犹豫，跟随在塞维娅身边，确实可以得到无上的荣誉与权利，但倘若因此得罪塞维娅，那对他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塞维娅绕过萨利，轻易便从巡逻护卫那里问到了洛伊洛伊被关押的地方。

　　阴暗的房间发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随着厚重的玄钢牢门打开，少女的身影随着明亮的光线，出现在逆光处。

　　有些刺眼的光线照在脸上，洛伊抬起脸，空洞的蔚蓝色眼眸在看到塞维娅的一刻，重新亮起纯澈的温顺。

　　他轻笑道：“殿下。”

　　塞维娅提着裙摆，绣着玫瑰的裙边擦过审讯室地面难以清洗的血迹。

　　银色的盔甲早已卸下，沉重的锁链将浅栗色短发的少年架在锈黑的十字架上。

　　他如同神赐般完美的脸颊上，扬着一道粗粝的血痕。破烂的血色鞭痕，将白色单衣染红。

　　但他深邃的眉眼间却没有任何痛意，只柔和而温柔地笑着。

　　塞维娅语调冷淡，掩盖不住的淡淡薄怒，“放开他。”

　　审讯的骑士面面相觑，迟疑之后，还是拿出钥匙，上前将锁链解开。

　　失去了支撑，洛伊身形一晃，但不过一瞬，他就抬眸，对着塞维娅乖顺一笑。

　　塞维娅的视线落在他的伤口上，嗓音冷淡，“能走吗？”

　　洛伊笑道：“当然，殿下。”

　　塞维娅在他脸上停了一瞬，眉眼挂上淡淡怒意。

　　她转身出了牢房，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好看。

　　审讯室的骑士见状，已经知道洛伊大致已经重新恢复了身份，都殷勤而后怕地说道：“您没事吧，我们扶着您走？”

　　洛伊偏头，蔚蓝的眼眸没什么情绪，但神色却很柔和，“不必了，多谢。”

　　他静静跟在塞维娅身后，沉稳而寻常，似乎身上根本没有残酷的伤痕。

　　进了寝殿，不等塞维娅开口，洛伊就带上门，主动说道：“您生气了。”

　　塞维娅转过身，她眉心紧蹙，红水晶般的眼眸微冷，语气也难以维持平常的温和，“洛伊，你应该知道，你是我的骑士，为什么要听从他们的话？”

　　洛伊温顺地笑着：“因为没有守护好殿下，应该接受处罚。”

　　“洛伊。”塞维娅扬起脸，勾住洛伊的下巴，迫使他低下头，对上她红水晶般的眼眸。

　　“殿下。”洛伊安静等待着。

　　因着生气，塞维娅的语气带上了些命令的冷硬，“你是我的骑士，只有我可以欺负你，你的伤口只能为我而生。”

　　洛伊乖顺弯眼，“我明白了，殿下。”

　　塞维娅松开手，软下语气，像是被背叛般化解刚才在洛伊面前的过于冷漠，“洛伊，你的规则，只能是我指令的。”

　　洛伊点了点头，然后走入与塞维娅卧室相连的自己的房间。

　　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拿着一条黑色的长鞭。

　　洛伊单膝跪在塞维娅面前，将长鞭举给塞维娅，“我违背了您的指令。”

　　塞维娅知道他下句一定是“请赐予我惩罚”，所以她提前阻止他的话，“洛伊，我说过，我不适合这样危险的东西。”

　　洛伊抬眼，乖顺一笑，“殿下，这是专门打造的，比上次更加温和的鞭子。”

　　他将长鞭柔软的手柄放在塞维娅白皙的掌心，“请您赐予我，独一无二的伤痕。”

第21章 宣誓

　　玫瑰造型的水晶大吊灯下坠着花瓣状的流苏, 魔法驱动下，水晶灯散发着柔黄的光芒。

　　洛伊神殿雕塑般漂亮而完美的样貌，此刻挂着乖顺的笑意。

　　还未凝固的血色划过他苍白纤透的肌肤, 让他因为失血而过分洁白的脸庞，多了几分残损的美感。

　　他的面庞温和而乖顺，但蔚蓝的眼眸中, 纯澈透亮得像是易碎的宝石, 折射着完美却脆弱的光辉。

　　手中握着的鞭柄似乎是用某种柔软的皮质包裹，精心制作过，不会因为浮凸的纹路在掌心留下深红的印记。

　　鞭子也是用胶质的炼金材料冶炼而成, 去掉了荆棘尖刺, 挥洒下去, 只会在冰冷而苍白的肌肤上留下长长的红痕。

　　完美又脆弱，几乎可以激发人内心最幽暗的凌虐感，而所有的怒气似乎都会被这种刺激冲淡。

　　塞维娅几乎能够想象，在这如同神明赐予的冰冷上, 灼烧滚烫的伤痕，是一种如何新奇的掌控感。

　　洛伊微微偏了头，浅栗色的发色凌乱地垂落额间，挡住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晦暗。

　　他听到了，少女心跳加速的声音。

　　和记忆中, 从四面八方的看台之上，失去理智, 野兽般疯狂的那些人一个模样。

　　恍惚间, 那些放肆的狂笑, 变态而扭曲的面孔, 还有狰狞的喧嚣, 混着尘埃与烈日，一闪而过洛伊的脑海。

　　现世与记忆交叠，洛伊似乎看到，少女执起长鞭，兴奋而战栗地留下烙印。

　　塞维娅拿起鞭子，拉了拉，确定鞭子的结实后，看向了洛伊。

　　洛伊温顺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塞维娅扬了扬鞭子，在空中划出顺畅的弧度，她肯定地夸赞道：“不错的执行能力。”

　　上次她只是随口一说，洛伊居然真的准备了不会让她受伤的鞭子。

　　洛伊弯眼道：“只要能让殿下开心。”

　　“可是，”塞维娅话头一转，洁白的睫羽微垂，视线略过洛伊单衣上斑驳的血迹，她红水晶般的眼眸露出困惑的神色，“如果用它来留下痕迹，岂不是要和这些伤口混杂在一起？”

　　“这怎么可以显现出我的独一无二呢？”塞维娅有些挑剔地说。

　　洛伊温顺一笑，身为最完美的为贵族喜好而培养的奴隶，不让服侍的贵族失望，是他下意识的本能。

　　他起身，来到书桌旁，拿起桌上放着的匕首，抬起半截雕塑般线条完美的手臂，用匕刃抵上，拉下一条红痕。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微睁，看着他用匕首毫不犹豫地划伤小臂，阻止的话卡在喉头，没来得及说出来。

　　洛伊看向塞维娅轻笑，“殿下，我的治愈能力，比任何人都强。”

　　几息过后，这条用匕首划出的狭长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倘若不是洛伊苍白透亮的肌肤上还残留一道血迹，塞维娅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受了伤。

　　洛伊迈步向塞维娅走来，一边撕开已经破烂挂在上身的衣裳，露出挂着血迹的冷白肌肤。

　　明明是修长单薄的身形，但衣衫之下的肌肉线条却流畅而紧致，冰冷白皙，如同雕塑。

　　这次执刑者并没有像上次在地下监狱那样，用上最残酷的刑罚，可能是碍于洛伊骑士长的身份，也可能是碍于塞维娅对洛伊的看重，即使是国王下令，他们也给自己留了退路。

　　说话的间隙，那些身体上的鞭痕已经完全愈合了。

　　洛伊在塞维娅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着，脸上却带着听之任之的温顺笑意。

　　“殿下。”洛伊用清冽的声音唤了一声。

　　雪松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端，冰冷又带着些颓废，似乎在引诱着塞维娅放下矜持与警惕，顺从洛伊的邀请。

　　塞维娅下意识想要后退，贵族的掌控欲望，她才不需要这种东西，高贵如她，从来都有着旁人没有的特权和骄傲。

　　但洛伊洛伊似乎很会展现自己的优势，他似乎知道如何让人舍不得拒绝他的示弱与讨好。

　　塞维娅这么多年来养成的冷淡，总是在不经意间被洛伊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冲得动摇。

　　塞维娅犯了难，但面上，她依旧骄傲地抬着脖颈，挺着腰肢，对上洛伊蔚蓝的眸。

　　为了不让自己露怯，她抬起手，勾住洛伊的下巴。

　　洛伊柔了眸光，更深地唤了一声：“殿下。”

　　塞维娅心头一颤，睫羽微闪，她几乎要避开他的视线。

　　塞维娅拽了拽蓬松的裙摆，扬了扬下巴，生硬地漠着语调道：“哼，满身的血污，弄脏了我的裙子怎么办？”

　　洛伊弯了弯眼，更加柔和地说：“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将血迹清理干净。”

　　塞维娅硬着头皮道：“这样最好。”

　　洛伊微微躬身，抬手抚上心口，行了个绅士礼，“请殿下稍等。”

　　塞维娅复杂地接道：“去吧。”

　　洛伊捡起地上的血衣，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塞维娅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要施加惩罚的人是她，但她总觉得想要后退躲藏的感觉。

　　洛伊走了几步，便回过头叫道：“殿下。”

　　塞维娅屏了屏气，尽量看起来平静道：“怎么了？”

　　“我可以，使用这个房间的浴室吗？”水晶灯柔和的光照在洛伊的侧脸上，给他白皙冰冷的肤色洒了蹭乖顺的柔光。

　　“你的房间，没有浴室吗？”塞维娅微疑。

　　“当然有。”洛伊回道，“只是如果这样出去，似乎会遇见会让您有困扰的人。”

　　塞维娅还没来得及问，是谁会让她有困扰，门口就传来敲门轻响，艾妮在门外说道：“殿下，国王陛下来了。”

　　父亲？他来做什么？塞维娅看一眼洛伊，很快意识到，恐怕是为了洛伊的事情来的。

　　阿林斯曼本来就厌恶洛伊，不然他不会下令让萨利来替代洛伊。如果让他看到洛伊这样，恐怕还会坚持插手洛伊的事情。

　　塞维娅点了下巴，“去吧洛伊。”

　　“多谢陛下。”

　　塞维娅向门口走去，她想起什么，偏头叮嘱道：“对了，他没走之前，别出来。”

　　洛伊顿住脚步，轻笑道：“遵命，殿下。”

　　塞维娅握住雕花鎏金的门把手，下压拉开了寝殿的门。

　　艾妮守在一边，对她恭行一礼，“殿下。”

　　长廊里，握住一根细权杖，背门而站的阿林斯曼听到动静，偏了偏头。

　　直到塞维娅行礼道：“父亲。”

　　阿林斯曼才转过身，英俊的眉眼满是肃穆，“塞维娅，我有事要与你谈谈。”

　　塞维娅挂上社交的标准微笑，让开门，“我亲爱的父亲，这是我的荣幸。”

　　阿林斯曼杵着细拐杖，踱步来到外间的书房，他来到上首的位置落座，仆从跟在他身后，怀中抱着一叠深色的书页。

　　塞维娅在他的对侧坐定，艾妮捧着托盏，安静地进来摆上茶水和糕点。

　　阿林斯曼一手握着细拐杖，一手靠着高背椅的扶手，金色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他没有佩戴王冠。但脸上的神色，与平时与大臣会议并没有什么两样，严肃而威严。

　　“塞维娅，我听说，你放走了那个奴隶。”阿林斯曼用威严的声音低沉发问。

　　塞维娅微微一笑，“是的，父亲，但洛伊并不是奴隶了，他现在是我的骑士。”

　　“骑士。”阿林斯曼重复了一遍，眉间沉了沉，“塞维娅，我并没有干涉过你作为皇女的权利，如果你想要保护你的骑士，身份能力契合的有很多可以让你挑选，就算你不喜欢萨利，还可以选择其他人。”

　　塞维娅微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选择其他人呢，父亲？”

　　阿林斯曼沉一口气，他看向管家，“把资料给她。”

　　管家恭敬地将深色的书页放在塞维娅面前，塞维娅纤细的手指放在粗粝的扉页上，缓缓摩挲卡拉卡家族的烫金徽章。

　　“这是我从卡拉卡家族的信息渠道那里拿回来的，你好好看看吧。”阿林斯曼眉间严肃，“看完了，你就不会留着这样危险的人在身边了。”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微弯，但笑意却没有几分真实，“没想到父亲竟然竟然会为了我专门去调查洛伊。”她咬重了“专门”两个字。

　　阿林斯曼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他去卡拉卡家族，本意是想寻找他曾经邂逅过的少女若娜，但卡拉卡家族的人却告诉他，若娜早就不再人世了，但是她还有一个女儿。

　　他看了照片，照片中的少女像阳光一般活泼而快乐，她有着象征柯林斯顿家族的金发，淡紫色的眼睛与若娜如此相似，她笑得天真而烂漫，却从来没有见过父亲。

　　阿林斯曼对这个从未蒙面的女儿产生了愧疚。

　　他这才想到了他再王宫中的两个孩子，而那个和他关系向来疏远的女儿塞维娅，最近身边似乎有个很受亲信的骑士，连他亲自提携的骑士长萨利都被顶替掉。

　　一个在皇女面前如此受到器重的大红人，必须要得到他的肯定。

　　他顺便，拜托卡拉卡家族调查了洛伊。

　　阿林斯曼肃着语气，沉静地看着翻阅资料的塞维娅。

　　房间中的时针滴滴走过，过分宁静的气氛让阿林斯曼觉得有些逼仄。

　　他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安静：“他是从格里姆斗兽场活着出来的奴隶，塞维娅，你是帝国的皇女，这样危险的人，你确定要留在身边？”

　　格里姆斗兽场，几年前由还是大公爵的布莱格围剿的，号称奥斯帝国最残忍的斗兽圣地。

　　但没想到布莱格却将在那一趟出行，带回了这个奴隶。

　　塞维娅翻着资料，语气淡淡，“就是那个专门猎捕魔兽作为噱头的地下斗兽场？”

　　阿林斯曼的语气却加重道：“这个奴隶参加了自进去之后的每一场比赛，但都活了下来。”

　　塞维娅的视线略过书页上细致描绘的魔兽，无不长相畸形，面目凶残。她目光落在旁边的细小文字上，语气微疑，“还有百人拉锯赛呢。”

　　她好奇般规则念出：“一百人中放入斗兽场内，迎接饿了十天的深渊魔兽，从人群和凶兽中留下的最后一人，获得活下的资格。”

　　阿林斯曼冷冷道：“他杀了五十七个人。”

　　塞维娅指尖轻点，“可卡拉卡的信息是，他率先杀了魔兽，剩下的九十九人为了争夺唯一的资格，合力要杀掉他。”

　　阿林斯曼深吸一口气，“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危险性。”

　　塞维娅将资料合上，声音里也没有了伪装的笑意，“比起这个，您该去整治让这些斗兽场存活下来的腐败贵族们，而不是责备这些被卷进去的奴隶。”

　　这似乎是在指责阿林斯曼的政略糟糕，阿林斯曼怒道：“塞维娅，我是你的父亲。”

　　塞维娅淡淡微笑，“父亲大人，既然我将来会像您一样，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如果我连一个‘危险的奴隶’都处理不好，将来如何像您一样治理国家？”

　　见塞维娅退让，阿林斯曼也软下语气，“如果他背叛，真的伤害到你……”

　　塞维娅站起身，打断他的话：“既然洛伊还是我的骑士，还在效忠于我，我就会一直将他当做我的骑士，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取代他的位置，永远。”

　　阿林斯曼紧紧盯着塞维娅，塞维娅却提着裙摆，矮身行了一礼，“时间不早了，父亲，您该回去休息了。”

　　礼仪优雅，寻不出瑕疵。

　　阿林斯曼脸上郁色更显，但管家看出，今晚皇女与陛下，是绝对不会愿意妥协的。他适时地开口，对阿林斯曼说道：“陛下，您半个小时后，还有个与大臣的会议。”

　　阿林斯曼看了看管家，起身握着权杖，大步离开了塞维娅的书房。

　　水声挥洒的浴室之内，弥漫的水汽间，少年紧实的肌肉贴合骨骼，线条流畅，冷白的肌肤沾着水珠，沿着手臂背部的纹理滚过。

　　细碎水珠顺着浅栗色的短发缓缓滴落，冲刷下的血迹混着水流，淌入下水道玫瑰花瓣样的出水口。

　　洛伊站在花洒下，任由水声将过分敏锐的听觉淹没。

　　大多数时候，他的世界空洞而麻木，没有正常人的情感，存活，是他唯一的念头。

　　在他周围，那些过分尖锐的话语总是率先溜进他的耳中。

　　危险，残忍，这是多少人对他的评价？

　　他们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待一个怪物。

　　他们畏惧他，用惊恐的眼神戒备他，逃跑着远离他，然后在他的身上丢弃坚硬而满是尘埃的石头。

　　源源不断的恶意，编制成无形的网，要将他捕捉。

　　怪物，就是应该被憎恶，然后被远离，被抛弃。

　　他从来不会主动屏蔽过分敏锐的听觉。倾听，牢记，似乎是他必须做的。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流浪，存活，然后被圈在笼子里，为了存活而厮杀。

　　外间的谈话，穿过书架而墙壁，混入花洒喷洒的水流声，断断续续钻入洛伊耳中。

　　一直，永远。

　　少女的声音不似平时圆润温柔，坚定冷淡得有些强硬，却比浴室里蒸腾的水汽还要滚烫。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更没有如此坚定地要站在他这边。

　　即使他是一个怪物。

　　比未知的饥饿还要陌生的情绪汇集于心中，那片死寂的，可以听到任何跳动，却唯独没有任何跳动的属于心脏的地方，涌过一片热流，温暖地将他烫到。

　　潮湿的水汽中，还残留着属于少女的馥郁的玫瑰馨香，原本已经消散，却被浴室滚烫的热度蒸起。

　　洛伊浑身一僵，几乎冷寂的身体之中，血流加速流淌，心中生出了更多的渴望。他掀起眼睫，蔚蓝的眼眸中，似乎闪过少女玫瑰般娇妍的面孔，或冷或热，红水晶般的眼眸透亮而清澈。

　　哗啦的水流声蓦地停止，洛伊松开控制阀门的手，简单擦拭之后，他拿起浴巾，拢在腰间。

　　赤脚走在地毯上，洛伊带上了浴室的门扉。

　　塞维娅将阿林斯曼带来的资料整理好，放入书架旁边不显眼的位置。

　　一排整齐的书籍旁，黑色的木盒静静摆放。

　　塞维娅眼睫微垂，抬手翻开盒盖，透亮的水晶球中，金色的光芒似乎又往上涌了一些。

　　塞维娅指尖微曲，这是？洛伊的信念为什么突然涨了？

　　她还未来得及仔细思索，便听到浴室的关门声传来。

　　塞维娅将盒子扣好，整理好思绪，准备以自己今天累了为借口，将独一无人伤痕的事情揭过。

　　“洛伊。”塞维娅恢复了温柔的语调，但在看到走过来的洛伊时，她的话锋一转，惊道：“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浅栗色的短发还挂着水珠，顺着发梢缓缓滑落。

　　塞维娅扫了一眼他腹间的几块，顿时将视线重新放在洛伊脸上。

　　洛伊蔚蓝的眼眸纯澈而干净，“殿下，您这里，没有我的衣服。”

　　道理塞维娅都懂，但是为什么，他说出来总感觉让人面红耳赤，有些别扭。

　　塞维娅点了下巴，“我让人拿过来。”

　　洛伊笑道：“如果殿下喜欢穿着衣服留下独一无二的痕迹，那就劳烦殿下了。”

　　塞维娅裙子下迈出的脚默默收回，她扬了扬脸，轻哼道：“洛伊，你刚才都说了，你的愈合能力比任何人都强。”

　　洛伊乖顺点头：“是的，殿下。”

　　塞维娅底气足了，“既然怎样都会愈合，我怎么可能在你身上留下独一无二的痕迹呢？”

　　洛伊微愣，他笑道：“这似乎是个问题，殿下。”

　　塞维娅放下心来，赞同的点了点头，“所以……”

　　“但是没关系，”洛伊接着说道，“如果您砍掉我的手或者哪里，是不会重新长出来的。”

　　塞维娅眉心一跳，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她快走两步，来到洛伊面前，推着洛伊的手臂，让他坐到暗红色绒布的沙发上，“好了洛伊，不要用这样粗暴的方式来解决我的命令，等你想到真正能留下独一无二痕迹的办法，再来请求我的惩罚吧。”

　　温热的体温印在微凉的手臂之上，赋予的玫瑰馨香迎面扑来，滚烫的热流从心头，窜到腰腹，洛伊蔚蓝的眼眸微暗。

　　塞维娅抬眼看了看，锁定了放在高架上的洁白毛巾。

　　她踮起脚，抬起手将毛巾捞下。

　　雪白的头发顺着她的动作，在纤细的腰肢间轻轻晃荡，蓬松的裙摆在腰后勾勒微挺的弧度。

　　塞维娅将毛巾盖在洛伊头上，揉了揉，像是要揉掉他脑中这些奇怪又让她无法招架的坚持。

　　塞维娅用温柔的声音嫌弃道：“洛伊，你头发上的水，会打湿地毯的。”

　　洛伊从喉间发出轻微的笑，“殿下。”

　　塞维娅反问：“嗯？”

　　“我可以拥抱您吗？”洛伊抬起头，隔着毛巾与湿漉的浅栗色短发，单纯而干净地发问。

　　塞维娅心中微动，轻唔一声，她勉为其难地说：“看在你如此忠诚的份上，可以。”

　　洛伊偏了偏头，苍白而精致的眉眼乖顺一弯，他张开双臂，拦腰将少女搂入怀中。

　　塞维娅轻呼一声，慌乱伸手挂在洛伊的脖子上，即使如此，她整个人几乎嵌入他胸膛。

　　结实的怀抱将少女轻轻圈揽，没有多余的情.欲，只有心跳在彼此之间放大。

　　塞维娅面上发热，她捧住洛伊的脖颈，扬起脸，不适应地动了动，她这样高傲的皇女，怎么可以落在别人的怀抱中？“好了，洛伊，我要起来了。”

　　温热的体温贴上脆弱的脖颈，少女不自在地挣扎让洛伊轻揽的臂弯突然收紧，他的声音略也有些不明的微哑，“殿下。”

　　塞维娅猛地僵住，耳尖泛起一片薄红。

　　塞维娅正要推开他，洛伊声音却在耳边响起，他温顺地笑着：“殿下说，要做真正的自己。”

　　塞维娅想起这是她在卡琳庄园中，对洛伊下的暗示。洛伊竟然记得她的暗示？她一晃神，便忘了要挣扎的事情，她肯定道：“当然。”

　　洛伊却同往常一般，乖顺而温和地轻笑，“殿下，没有人会接纳真正的我。”

　　塞维娅使了些力，从洛伊怀中起来。卡拉卡家族的资料中，洛伊八岁就被送到格里姆斗兽场，直到十五岁，才被布莱格从边境的城镇带回王都。

　　来了王都之后，遇到的也是莱斯特那样偏执的魔法疯子。

　　塞维娅的语调漠了几分，语气却不容置喙：“洛伊，即使没有人接纳，你也是你，你是独一无二的洛伊。”

　　红水晶般的眼眸坚定，带着少女绝对的自信与高傲，“而且，你现在是我的骑士。”

　　洛伊蔚蓝的眼眸笑意更浓，“那么殿下，是否准许您的骑士，用真正的全部，来随侍您呢？”

　　塞维娅扬了扬下巴，“当然。”

　　洛伊执起塞维娅白皙柔软的右手，在指尖落下一吻，“从现在开始，我会向您献上我全部的。”

　　酥酥的痒意让塞维娅睫羽微颤，塞维娅轻问：“难道从前，你献上的忠诚，还有保留？”

　　洛伊轻笑：“当然没有，只是现在，我得到了您的准许，可以献上所有让您开心的技能。”

　　塞维娅睫羽微垂，冰冷的雪松气息混着潮湿的水汽，让她缓慢沦陷。

　　坠着流苏的水晶灯光下，光晕迷离流转。

　　微凉而细密的亲吻，如同午夜悄然绽放的玫瑰，开过肩头，脖颈，耳后。

　　耳尖传来温润的凉意，塞维娅胡乱抓着，忽然蓦地睁开眸，被烫到般惊骇地收回手，她有些慌乱道：“够了洛伊。”

　　“没关系，殿下。”洛伊安抚般在塞维娅耳边轻声。

　　夜色蔓延，水晶灯的光晕趟过优雅而高傲玫瑰，蝴蝶流连过每一片娇妍的花瓣，惹得玫瑰兀自簌簌。

　　洛伊乖顺地抬起脸，轻轻吻上少女足尖。

　　像是宣誓般，洛伊轻声说道：“殿下，请您相信，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第22章 宴会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颤, 红水晶般的眼眸中，眸光迷离。

　　轻唔一声，塞维娅失去焦点的眸子后知后觉落在洛伊脸上。

　　狭小的沙发间, 玫瑰甜腻的馨香浓郁得有些醉人。

　　洛伊跪在暗色绒布之上，腰间围着的浴巾散开了一条缝隙，大腿流畅而力量感充盈的肌肉线条跪立于少女面前。

　　他浅栗色短发被抓的有些凌乱, 支凌着的碎发微微翘起, 那双蔚蓝的眼眸却空镜一般，照出塞维娅失神的眸光。

　　塞维娅抬了抬被洛伊握在掌中的白皙的足，“可以放下了, 洛伊。”

　　塞维娅一开口, 才发现语调已经软绵, 失了几分势。

　　洛伊温顺一笑，低下头，浅色的薄唇贴上少女脚趾。

　　“遵命，殿下。”洛伊微哑着声音说。

　　重新站在洁白的绒毯之上, 洛伊俯下身，作势要抱起瘫在沙发上的塞维娅。

　　塞维娅转头，对上他放大的蔚蓝色眸，微疑：“怎么了？”

　　洛伊精致的面容露出纯澈而忠诚的微笑，短短瞬间, 声音也恢复了清冽，他乖顺说道：“我带您去洗沐。”

　　塞维娅恍惚了一瞬, “不用了。”她支手想要坐起, 却发现身上软软的, 没什么力气。

　　洛伊温顺一笑, 伸手将她扶着坐起。等整理呼吸, 塞维娅径直站起，往浴室而去。

　　脚下软绵绵的，像是在踩棉花。

　　洛伊跟在塞维娅身后，看着塞维娅脚步虚浮。半晌，他笑道：“殿下，还是我来吧。”

　　说着，便将塞维娅打横抱起，往浴室走去。

　　皇女怎么可以因为露怯，被别人抱着走路？塞维娅的骄傲扑腾了一下，她挣扎着，“洛伊，我可以自己走。”

　　洛伊的轻笑震荡在胸腔，“是，殿下，是我强行要抱着您的。”

　　塞维娅轻哼一声，便挺了挺脖颈，半身依在洛伊胸前，任由他抱着。

　　浴室的门咔哒响起，水汽已经散去，洁白嵌金的装饰在暖色灯光的照射下，明亮而典雅。

　　洛伊将少女轻放在更衣室的长凳上，蹲跪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勾住塞维娅腰间衣襟上的系带。

　　塞维娅一手抓住凳沿，寻到支点，一手按住洛伊的手。

　　洛伊抬头，轻笑道：“作为擅自抱您到浴室的惩罚，请允许我为您褪下衣衫。”

　　塞维娅懒懒地垂下眼睫，红水晶般的眼眸带着些佯怒：“洛伊，你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洛伊偏头，“只要能让殿下开心。”

　　意思是可以随意她处置。

　　塞维娅轻哼一声偏过脸，身为皇女，怎么可能为这种小事真正动气？

　　洛伊笑容温和，在少女松手后，轻柔地将繁复的衣裙一件件取下。

　　更衣室铺满整面墙壁的金色边框镜子中，华丽昂贵的礼裙被件件褪下，只余一件丝绸鲸骨的半身束衣，紧促地将少女纤细的腰肢勾勒，托起玲珑有致的曲线。

　　在洛伊牵扯上束紧的系带，一圈一圈将束衣解开之后，塞维娅出声道：“可以了，洛伊。”

　　她差不多也恢复了力气，可以自己走到浴池了。

　　至于更多的，塞维娅脑中不自觉浮现掌心一瞬的难以把控，她脊背紧绷，立刻将这点苗头压了下去。

　　洛伊单膝跪在塞维娅面前，行了个礼后温顺道：“遵命，殿下。”

　　飘荡着玫瑰花瓣的池水冒着热气，塞维娅将自己埋入水中。

　　那轻柔的酥痒似乎也从水中开出花朵，绽放在洛伊停留过的肌肤上。

　　“永远不会背叛”，洛伊的话回想在脑海。

　　背叛，对贵族来说，这可真是个陌生的词。

　　因为没有谁会真正交付信任，更不存在背叛。

　　对贵族来说，婚姻都是可以交易的。爱情、亲情、友情，所有可以交付信任的关系，在贵族中，都脆弱又讽刺。

　　塞维娅从水中钻出，靠在白色玉石修葺的浴池边上。浴池边雕刻着玫瑰的花纹，像是自然生长的藤蔓，与池中的娇妍花瓣，将少女环绕。

　　塞维娅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如果说这话的人是洛伊的话，塞维娅觉得自己就会试着去相信。

　　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下，塞维娅起身，捞起了放在浴池边的毛巾。

　　今年奥斯帝国的官员夏季休憩的时间比往年要长上一些，塞维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艾妮已经带领着女仆将盛大华丽的礼服送到她的房间。

　　“这是什么？”塞维娅吃着早餐中表皮烤得焦酥的奶油饼，问艾妮。

　　艾妮今天的性质格外高昂，她精气满满地介绍：“殿下，这是为您今晚参加欢迎会准备的礼服，您快挑选一下吧。”

　　“欢迎会？”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微疑。

　　“因为罗切斯特王国贵族团的到来，王宫准备专门一场盛大的欢迎会，邀请所有贵族前来参加。”艾妮兴冲冲说着，“对了，那些旅居奥斯帝国的贵族们也收到了邀请。”

　　艾妮得意地透露：“这是我在神殿与其他国家的信徒交流的时候知道的。”

　　罗切斯特王国每年都会派遣贵族过来，到神殿进修，这点塞维娅是知道的。

　　可从来没有像今年一样，专门为此准备欢迎会，还邀请其他国家的贵族。

　　但无论如何，这种盛大的场合，她身为皇女，是必须到场的。

　　“我知道了。”塞维娅放下点心，指了指中间的红色礼服，“就这一件吧。”

　　“好的，殿下。”艾妮点了点头，招呼女仆们将塞维娅看中的衣服留下，随后的仆人送进来配套搭配的宝石装饰和手套扇子。

　　“你今晚也要去吗，艾妮？”塞维娅问将喜悦挂在脸上的艾妮。

　　艾妮一边整理裙摆，一边说：“不会，晚会不会允许我们进去的。”

　　艾妮看了看洛伊，特地强调了一句：“骑士也不被允许进去。”

　　“为什么？”以往的晚会可没有这个规定。

　　“因为国王殿下。”艾妮简单将知道的消息说道。

　　塞维娅眼睫微垂，端起茶杯，抿一口热茶。看来父亲是打定主意要表示自己对洛伊的阻止。

　　站在塞维娅身后的洛伊乖顺一笑，似乎并不对此感到困扰。

　　“虽然不能进去，想到自己国家的人在自己身边这么近的地方，好像也有种回家的感觉。”艾妮自顾自感慨。

　　塞维娅看着艾妮调整衣裙的细节，重新将一块点心放入唇中。

　　“殿下，我会在适当的地方保护您。”洛伊俯身，为塞维娅倒上牛奶。

　　塞维娅轻颔了下巴，“嗯。”

　　阿林斯曼不喜欢洛伊，塞维娅可不会管他的喜好。但她也不会叛逆地打破规则，这样的场合，她需要做皇室的表率。

　　用过早餐，塞维娅在书房处理了一些神殿的消息。不知不觉天色已接近傍晚，洛伊只在她中午用餐时陪侍在一旁，其他时候，都安静地站在门口，履行着骑士的义务。

　　艾妮带着女仆进来，“殿下，该梳洗打扮了。”

　　塞维娅嗯声，来到更衣室。

　　“这是代表国家的正式场合，会有无数年轻贵族到场。”艾妮拢过塞维娅顺滑的雪白长发，透过镜子中玫瑰般娇妍的少女，她絮絮地说着，“您可以借此机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婚姻对象。”

　　塞维娅张开手，任由女仆将束衣在她身上勒紧，她淡淡道：“艾妮，我对这些暂时没什么兴趣。”

　　艾妮点点头，手中盘发的动作不停，“当然，这全凭您自己的意思，殿下，只是蕾妮小姐要是还在的话，也会为您担心这件事的。”

　　塞维娅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她的母亲与阿林斯曼国王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联姻。

　　虽然蕾妮很爱她，但对贵族来说，婚姻并没有特别的浪漫意义。

　　艾妮将雪白的发丝挽起盘在脑后，留下几缕碎发搭在胸前，装饰上蓝宝石的蝴蝶胸针，鬓角带上一朵盛开的红色玫瑰。

　　镜中的塞维娅多了几分温婉，与她的冷漠与高傲相得益彰。

　　“走吧。”塞维娅拖拉了一下宽大的裙摆，上面缀满了宝石与刺绣，做工华丽，为了彰显这种高贵，裙撑也用的最为隆重的。

　　大大的裙摆展开，就已经占了三四个人的位置。

　　塞维娅端正了纤长的脖颈，优雅地缓步走出门。

　　洛伊握着佩剑守在门口，在看到塞维娅的时候，他弯眼一笑，“殿下，您今天格外迷人。”

　　塞维娅抬了下巴，繁复蓬松的裙摆罩在地上，她平着语调，说了句：“走吧。”尾音却藏着些许轻悦。

　　晚会设在王宫的大厅中，三层挑高的华丽大厅里，水晶灯流转柔和的橘调光芒，盛装的贵族们拖着宽大的裙摆，拢着蕾丝手套的手中端着淡色的香槟。

　　中央的长桌上，时令的水果、熏制烤鹅，各种混着奶油的烤肉和蔬菜琳琅地摆放。

　　优雅的音乐声里，高脚杯盛着美酒，散发醉人香气。

　　虽说是欢迎会，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了贵族准备的联谊会。

　　三三两两的贵族分散交谈，不时与擦肩而过的人攀谈几句。

　　塞维娅找到在角落之中的卡琳，迈步走了上去。

　　“你亲爱的父亲在上面。”卡琳端着酒杯，敬了敬二楼的位置。

　　塞维娅拿起一个高脚杯，头也不回，嗯了一声。

　　卡琳揶揄，“也许这样重要的场合，他会讲几句。”

　　塞维娅扬起白皙的脖颈，轻抿一口淡色香槟，“或许不会。”

　　二楼的白石栏杆装饰着新鲜的花草，阿林斯曼头戴宝石镶嵌的华贵王冠，他肃脸看向舞池中央的红色礼服的少女，眉头紧皱。

　　自从萨利向他汇报说，塞维娅替换了他部署的骑士团长，他的神色就一直没有舒缓。

　　这些年，塞维娅对与他的疏远，也愈发出现在脑海。

　　阿林斯曼又想起了照片中笑容天真的少女，如果是玛拉的话，一定不会像她姐姐这样。

　　心腹大臣举着香槟，随着阿林斯曼的目光，追随场中少女。他夸叹，“塞维娅殿下真是像王后一样，愈发动人了。”

　　阿林斯曼眉间皱得更紧，心腹大臣见他这样暗沉的脸色，心下一震，他是不是说错话了？难道国王陛下看塞维娅殿下，不是出于父亲的慈爱？

　　好在阿林斯曼并没有让他的揣度持续多久。

　　“过了今年，塞维娅也到了可以挑选王父的年纪了。”阿林斯曼肃着声道。

　　大臣连连点头：“是是是，塞维娅殿下样貌出众，会有无数适龄才俊请求前来王宫做客。”

　　阿林斯曼默了默，“她这个样子，如何当得起一个国家的主人。”

　　大臣的脑袋转了又转，终于明白阿林斯曼这语气的意思，原来是忧心皇女殿下不能胜任。

　　大臣立刻接道：“殿下，塞维娅殿下还年轻。”

　　阿林斯曼顿了顿，“王位没有让她年轻的时间。”

　　大臣会意，这是不满意皇女继承王位啊，他立刻宽慰：“您还有吉恩殿下。”

　　阿林斯曼叹道：“吉恩还小。”

　　大臣震撼，这是连吉恩殿下都不满意的意思？

　　大臣压力陡增，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额角冒下一颗冷汗，大臣中规中矩地说道：“陛下，您还年轻。”

　　阿林斯曼却说：“我始终会有老的一天。”

　　大臣冷汗冒的更厉害了，殿下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林斯曼提着细权杖，转身往后间走去，大臣兢兢业业地跟随。

　　“基思，我们帝国是血脉继承，只要拥有柯林斯顿家族的血统，都拥有王位的继承权。”阿林斯曼闲聊般说着。

　　“是的，殿下，只要是名正言顺的血脉，都有继承资格。”基思恭维道。

　　“名正言顺。”阿林斯曼肃声念了一边。

　　可是若娜已经去世了，他没办法把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再立为王后。玛拉也没办法用王后女儿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接回来。

　　注意到阿林斯曼离场，原本还有些拘束的舞会彻底放松开来。

　　年轻的贵族开始热情得搭讪在场的淑女。

　　西尼尔·泰勒是从托卡达尔帝国而来的，第二顺位皇子。

　　他前来奥斯帝国的目的，与罗切斯特王国贵族团一样，是前来大陆最大神殿进修，并顺便尝试与奥斯帝国结下更深渊源的。

　　他已经做好了在王都居住一年的打算。

　　斑斓而绚丽的魔法灯光下，贵族举杯踱着步子，时不时停下，友好交流几句。

　　西尼尔的目光在人群中，一眼就锁定了一位浅色长发，紫色眼眸的少女。

　　少女笑容灿烂，正拉着一个白色长发的身影说着话。

　　她的笑容热烈而明媚，不像其贵族，拿着漂亮的扇子，遮住唇角笑意，做出淑女的模样。

　　同伴从侧面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不去和贵族小姐们搭话，你来奥斯帝国不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联姻对象吗？”

　　西尼尔纠正同伴的话：“是为了我的王兄寻找。”

　　“好吧好吧，西尼尔，你一直在这边，是在看谁？”同伴顺着西尼尔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正和塞维娅说话的卡琳，“你是在看鲁珀特家族的小姐？”

　　“鲁珀特家族？”西尼尔微疑，“她是罗切斯特王国的贵族？”

　　“是的。”同伴肯定。

　　“就是那个为了借用兵力，与奥斯帝国联姻的罗切斯特王族？”西尼尔确定一般问道。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鲁珀特家族吗？”同伴反问。

　　西尼尔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起来，罗切斯特王国的皇族魔法天赋在大陆都是首屈一指，但兵力部署却是弱项。当初蕾妮公主的联姻，就是为了借用奥斯帝国的兵力。”同伴闲聊般说着。

　　西尼尔抿一口酒，“魔法师的战斗能力，本来就不能与战士想比，罗切斯特王国天生缺乏战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要是喜欢这位鲁珀特家族的小姐，恐怕会有些难度。”同伴将话题又扯回了卡琳身上。

　　“为什么？”西尼尔顺口问。

　　“因为她的能力，是借用其他所有的魔力。你知道的，魔法是神明降下的，如果能够通过借用魔法唤醒神明……”同伴的话没有说完，西尼尔已经看向了周围，他打断同伴的话，“这种秘密，就不用在这种场合说了。”

　　同伴与他碰了碰杯，“虽然不知道鲁珀特家族尝试到了哪一步，所以这位是绝对不会外嫁的，你就不用想了。”

　　西尼尔不屑，他不信同伴的说法：“罗切斯特的蕾妮公主，魔法天赋也是绝无仅有的满级，不也来奥斯帝国联姻了？”

　　同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西尼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因为他看到卡琳与正在说话的同伴说这话，走出了大厅。

　　而那位白色长发的同伴，路过门扉时，偏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西尼尔怔住，他眺望着塞维娅离去的方向，拍了拍同伴的肩膀：“那是谁？”

　　同伴疑惑，看到他指的方向后，又忽地顿悟，“你是说塞维娅殿下？”

　　在奥斯帝国直接称呼殿下的话……西尼尔问：“她是奥斯帝国的皇女？”

　　“是啊。”似乎是西尼尔的眼神过于坦率，同伴劝道，“这位，你也不要想了。”

　　“为什么？”西尼尔依旧不信地反问。

　　同伴没有直接回答，只锤了锤西尼尔的胸膛，“如果你打听一下这位皇女的名号，你就不会想为你的哥哥物色这位嫂子了。”

　　“是吗？”西尼尔又是不着边际的语调，他拿起一杯酒，跟着往塞维娅离开的方向而去。

　　——

　　卡琳出了大厅，径直来到庭院，塞维娅目送卡琳站在墙边，杰瑞就从大树的阴影中跳了下来。

　　“再见，塞维娅。”卡琳兴奋地挥手。

　　塞维娅点了下巴，“再见。”

　　杰瑞搂着卡琳的腰，带着她一起离开了庭院。

　　至于为什么不走正门，卡琳的说法是，因为提前离场让人看到的话，会显得非常没有礼貌。

　　由骑士悄悄带走的话，真是一个刺激又奇妙的体验。

　　树影颤抖，卡琳与杰瑞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塞维娅提了提宽大的裙摆，想要重新回到大厅。

　　今晚她是以奥斯帝国皇女的身份出席的，还有很多社交需要去处理。

　　为了配得上这样隆重的场合，她这次的裙摆，也比平时更为厚重宽大，裙裾上绣满娇妍的玫瑰，坠着昂贵的各色宝石。

　　“殿下。”塞维娅脊背一僵，她循声看去，洛伊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庭院的大树上。

　　他跃身一条，从树上轻轻弹跳，稳稳落在松软的花园之中。

　　“你怎么也来了？”塞维娅微讶。

　　洛伊乖顺一笑：“我在这里守着殿下。”

　　塞维娅点点头，大厅柔和的光芒在花园里漏下光影，照亮塞维娅繁复的裙摆。

　　也偷偷照亮了洛伊精致完美的下颌线。

　　一位乖顺而沉默的，有着神殿雕塑般完美样貌和身材，忠诚而单纯的骑士。

　　塞维娅错过眼，正想说，她先进去了，就见大厅门口，一个贵族男子往她这边看来。

　　他看到她这边，腰背停止了些，脚步加急往她这边而来。

　　塞维娅心中一乱，她看向站在阴影中的洛伊，“有人过来了，你先走吧。”

　　洛伊弯头笑道：“殿下，现在出去的话，会被他发现的。”

　　洛伊说的是实话，这瞬间的功夫，门口的贵族男子就迈开大步，下了台阶，还有几步，就可以看到视线盲区中的洛伊。

　　塞维娅面色一紧，许是卡琳的紧张传染给了她，她低声道：“那你快躲起来。”

　　“遵命，殿下。”洛伊轻轻一笑。

　　等洛伊藏定，塞维娅才后知后觉，就算她让别人看到与骑士在一起，凭她的地位，还怕别人说什么不成？

　　可贵族男子已经来到了面前，她再让洛伊出来，反而欲盖弥彰。

　　西尼尔穿着燕尾服，端着高脚杯，三两步走到塞维娅面前，“塞维娅殿下。”

　　少女立于庭院中，玫瑰花丛在她的身后绽放。明暗交替的光影间，蓬松的裙摆如同玫瑰花外透明的玻璃隔层。

　　里面应该禁锢着完美而安静的蝴蝶。

　　少女如同黑夜中最娇妍的玫瑰，纤细的双腿如同纤挑的枝蔓，她在黑夜中，端庄而优雅，白皙的肩膀在盛装的衣裙下，被衬得更加动人。

　　西尼尔的衬衫精心熨烫过，额前坠着几根碎发。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淡淡扫来，她眸光微空，并没有接话。

　　西尼尔熟络地报上名字：“我是西尼尔·泰勒，来自托卡达尔帝国，对了，我还有一个哥哥，也像我这样帅气。”

　　西尼尔·泰勒？塞维娅眸光微动。

　　她记得，这是个来自奥斯帝国旁边的帝国，是个热情而熟络的贵族公子，为了给哥哥寻找结婚对象来到奥斯帝国，机缘巧合之下邂逅了去林场的玛拉。

　　他和他的哥哥，都会是玛拉的攻略对象。

　　“你好，泰勒先生。”塞维娅不冷不淡地说道。

　　“殿下，您不必这样客气，说起来，您的曾祖父与我们国家曾经也结过姻，我们也算是曾祖父辈下来的亲戚。”西尼尔大方的说，“您叫我西尼尔就好了。”

　　塞维娅并不想在这里多待，她只想西尼尔快点离开。

　　“有什么事情吗，西尼尔先生？”塞维娅顺着他的话，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样一位故意搭讪，还直接互换名字贵族，想来也不会是单纯的想要与皇女认识。

　　可塞维娅依旧顺着他的话叫了他的名字。

　　蝴蝶落在玫瑰的枝蔓上，轻轻留下不安分地的吻。

　　塞维娅握着扇子的手一抖，红水晶般的眼眸露出一闪而过的错愕。耳后冒出一层热气，塞维娅整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西尼尔绅士地行了一礼，“殿下，请不要这样冷淡。”

　　他熟稔地与塞维娅一起回忆起来，“说起来，我与塞维娅殿下从小就认识了，那时候，是为了庆祝阿林斯曼陛下在边境的战斗胜利，当时我们在宴会上见过。”

　　蝴蝶细密的亲吻绵绵。

　　塞维娅胸脯微动，她微吸一口气，顺着西尼尔的话说道：“还有这种事？大概是当时候来的人太多了，我对西尼尔先生并没有什么印象。”

　　西尼尔执着酒杯，轻笑：“是啊，还有那么多与我这般年轻的贵族，但能与殿下在这样的夜晚相见的，却只有我。”

　　他荣幸地举了举杯。

　　黑夜中，蝴蝶穿过隐藏在黑暗之中暗色的玫瑰丛，寻到娇妍的玫瑰。

　　它在花瓣上轻轻停留，又流转戏谑。

　　塞维娅握着扇子的手悄悄收紧，她因为紧张，面上浮了层淡淡的薄红，但依旧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西尼尔，欢迎你的来到。”

　　蝴蝶落入花间缝隙，偷走夜间凝聚的露水，馨香似乎在夜色中蔓延。

　　听到塞维娅这样说，西尼尔更加兴奋了，他开心道：“这么说来，我们可真是太有缘了，殿下，不知我们可否能够再次见面。”

　　“其实，我有一位哥哥，虽然没能来到奥斯帝国，但他一样，会与您非常投缘的。”

　　塞维娅握着扇子的手已经有些发抖，她屏着气，维持着力气，打断西尼尔的滔滔不绝，“这件事情，我们可以之后再谈。”

　　西尼尔喜上眉梢，“好的殿下，期待与您的下次再见。”

　　塞维娅漠着语调，“下次再见，西尼尔。”

　　西尼尔端着酒杯，一手背在身后，面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塞维娅殿下骄纵高傲？也并没有啊，虽然有着贵族的高傲，但这不正是高贵的象征吗？

　　西尼尔走路轻飘飘的，他觉得同伴说的不对，说不定自己哥哥的机会真的来了。

第23章 信件

　　奥斯帝国的夜晚漆黑如墨, 不远处，灿金与白色辉映的大厅内光亮通明，繁复宽大的裙裾不时扫过大敞的厅门。

　　塞维娅面上早已染上一层绯红, 握着扇子的指尖几乎嵌入扇骨上镂空的花纹，眼见西尼尔步伐轻快，兴致颇高地漫步踱回通明的大厅, 塞维娅艰难维持的冷漠与端庄霎时溃不成军。

　　她没有立刻呼唤洛伊, 惊骇让她气息有些紊乱而失势，这对一个高傲优雅的皇女来说，是极其不应当的。

　　造访者的离开却并没有惊扰庭院玫瑰花丛间辛劳的蝴蝶。甚至更为柔软而流畅地翩跹于娇妍的玫瑰花瓣, 妥帖地照顾到每一片缝隙。

　　雾气渐起笼罩花丛, 层叠的花瓣间, 露水坠落。

　　院中的喷泉响起潺潺的水声，水雾挥洒，溅落泉旁低垂的花朵，惹得花枝轻颤。

　　浓厚的黑暗如同在少女红水晶般的双眸蒙上一层黑纱, 感官却愈发清晰。

　　漂亮的红色眼眸蒙上晶莹泪光，夜莺婉转轻啼，几步之遥的大厅里，忽然闯出一个笑容热烈的少女，她提着裙子, 后面追逐着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

　　塞维娅脚趾扣紧，扑簌的脖颈上, 纤细的筋脉绷成脆弱的弧度, 她忽的展开象牙骨的折扇, 挡住用手紧捂的半边脸。

　　折扇的开合提醒了来到廊前的少女们, 她们蓦然抬头, 见院中已有造访的客人，便双双站定，矮身行礼，复又退回了大厅中。

　　夜色渐浓，水声骤急，翩跹的蝴蝶舞姿加快。

　　莺啼兀自嘤咛，庭院夜色渐深，大雨忽然而至。

　　塞维娅身形一晃，消失多时的洛伊这才从黑暗中现身，搀扶住少女的胳膊。

　　他的语气有些轻喘，清冽的声音也有些微哑，却仍带着乖顺笑意，“殿下。”

　　塞维娅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她扶着洛伊紧实的胳膊，借力想要站稳，故作掩饰般，她淡着调子说道：“我还要去大厅，会见客人。”

　　洛伊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他恭顺答道：“是，殿下。”

　　搀扶的手却没有丝毫移开的痕迹，“但是殿下，您现在可能更需要休息。”

　　塞维娅冷哼，别了脸，算是同意他的提议。

　　近在迟尺的少年身形微弯，展臂将少女打横抱起，捞入怀中。

　　繁复的裙摆似乎也不能成为他的阻碍，他抬起下颌，看了看庭院中枝繁叶茂的大树，跃身轻点，便来到了树杈梢头。

　　隔着层层叠叠的枝叶间隙，塞维娅低头便见王宫璀璨的夜景，水晶宫灯透过琉璃盏，闪耀瑰丽绚烂的光影。

　　整个王宫的夜色，或明或暗，如同浓墨重彩的名贵油画。

　　塞维娅望着夜色出了神，洛伊垂眸，少女蒙着水雾的红水晶般眼眸深处，泛起涌动的向往，但因为克制，那丝晶亮的光芒很快就散了去。

　　见少女收回视线，洛伊臂弯紧了紧，钻过树影，融入夜色。

　　轻而易举地躲过王宫骑士团的巡逻，洛伊将塞维娅抱回了寝殿。

　　他将少女轻放在沙发上，如同放置一个轻巧易碎的漂亮玩偶，起身来到单桌前，倒上一杯温热的水。

　　“殿下。”洛伊单膝跪下，将水杯送到塞维娅手边。

　　塞维娅支着脸，半靠在暗色绒布间，她已经恢复了些力气，语调略有些傲慢，“我没有要喝水，洛伊。”

　　洛伊带着柔和笑意，“您需要补充一些水分，殿下。”

　　塞维娅俯身，纤白的指尖挑起洛伊的下巴，微微扬起，让他蔚蓝的眸靠近一些。塞维娅眉头微蹙，困扰般问道：“洛伊，你是不是太过得意忘形了？”

　　洛伊蔚蓝的眸纯澈见底，带着执着般的赤诚，“当然。”

　　承认得如此坦率，塞维娅反而没有了追究的兴致，她乏乏地错开指尖，懒散地说道：“喂我。”

　　“遵命，殿下。”

　　白瓷杯口被送到唇边，塞维娅启唇，唇瓣触及冰冷，坚硬的瓷壁趟过清澈的温水，沾染上她玫瑰般娇妍的红唇。

　　湿润，柔和，还有无法掌控的失重感。

　　塞维娅垂了垂眸，压下胡思乱想。

　　塞维娅喝足了水，便对洛伊有些冷淡地说：“你出去吧，洛伊。”

　　洛伊笑意未变，虔诚地在塞维娅指尖印上亲吻，“殿下，请允许为您解开束衣。”

　　“不必了，作为对你擅作主张的惩罚，我要剥夺你今晚为我解开束衣的资格。”塞维娅扬了下巴，柔和圆润的嗓音难掩任性与傲慢。

　　洛伊蔚蓝的眸色暗淡，他顺了眼，依旧挂着柔和的笑，像极了一只被疏远却作着坚强的可怜幼犬。

　　洛伊扬起脸，蔚蓝的眼眸直直看向塞维娅，神色依旧温和乖顺，“我明白了，殿下。”

　　塞维娅别过脸，避免自己因为心软而过快饶恕，“帮我把艾妮叫进来吧。”塞维娅淡淡吩咐。

　　“是，殿下。”眼角余光里，洛伊已经起身，等到开门声起，脚步声渐远，塞维娅才困乏地闭上眼眸，长长舒了一口气。

　　对上洛伊那张过分完美的脸，纯澈赤诚的眸，还有无论何时都柔和的神色，塞维娅觉得自己多年的傲慢，在他面前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虽然不知道塞维娅为什么提前离场，但艾妮并没有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毕竟在艾妮眼中，塞维娅善良而可爱，是再怎么都不为过的。

　　艾妮带来了两个女仆，一起为塞维娅取下繁复的装饰物。

　　艾妮一边忙活，一边惊叹于塞维娅纤细的腰肢，漂亮的脊背线条，“殿下，您真是太过美好了，明天，肯定会有无数贵族才俊送来邀请。”

　　她从小看着塞维娅长大，从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女孩，到亭亭的少女，艾妮有种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尽管塞维娅的母亲是为了联姻来到奥斯帝国，艾妮还是希望塞维娅能有一门浪漫而完美的婚事。

　　塞维娅对这些并没有过多的热情，她只淡淡唔了声，算是对艾妮期待的回应。

　　艾妮对塞维娅平时的故作冷淡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絮絮说着打听到的贵族们的逸事。

　　塞维娅神思放空，压下心头又要冒起来的庭院中的事情，为了转移注意，她开始应和艾妮说的话。

　　艾妮兴致愈发高昂，浑身上下仿佛都充满了斗志，她一定会为塞维娅打听更多的事情。

　　夜色蔓延，塞维娅梳洗之后，便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发梢还带着些水迹，塞维娅使了些魔力，让发梢烘干，身体的乏软疲惫，让她很快便沉沉陷入梦乡。

　　这一觉，塞维娅睡得并不安稳。

　　漫长的漆黑中，塞维娅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预言中的状态。

　　浑身轻飘飘的，透明人一般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视角不再是围绕着玛拉，而是出现在漫长深邃的黑暗中，眼前的光亮在不断远去，她回到了自己坠落深渊时的视角。

　　大概是旁观者的缘故，这次她没有再体会到钝刀入骨的疼痛，而是在落地之后，重新飘到了半空中。

　　塞维娅往下看去，看到漆黑的深渊底部，暗紫色的六芒星阵兀自亮起，阵法中央，鲜血从她破碎的身体中流出，沿着魔法阵的纹路缓慢流淌，最后同时达到所有的阵法纹理，将阵法灼烧得滚烫。

　　塞维娅心中一惊，这是……黑暗魔法？

　　她再想往下看，眼前却涣散起来。

　　塞维娅蓦然睁开眼眸，视线中却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天色已经大亮，明媚的阳光穿过百叶窗的间隙，照射在床边垂落的水晶珠帘间，满屋璀璨绚丽的光影。

　　暗金色边框的沉重木门被敲响，艾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您起来了吗？”

　　塞维娅起身坐起，“进来吧，艾妮。”

　　艾妮推开门，她手里拿着一叠由考究信封装着的信件。

　　“殿下，您的邀请来了。”艾妮的欣慰溢于言表。

　　塞维娅踩在柔软的绒毯上，转到书桌的位置，她拿出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一张纸，蘸起墨水，开始勾画梦中那个魔法阵。

　　艾妮将信件放在她的桌上，开始为塞维娅念着：“这是普珀特家族的少爷，就是我们罗切斯特王国的贵族。”

　　“这是乔伊斯家族的来信。”

　　“还有这个，这是托卡达尔帝国皇子的来信。”艾妮眼前一亮，“西尼尔·泰勒，听说这位皇子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十五岁那年，就和他的哥哥罗斯金·泰勒联手，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击退了欺压边境的魔物。”

　　艾妮单独将这封信挑出来，放在塞维娅面前，“殿下，您觉得怎么样？”

　　塞维娅笔下最后一点魔法阵也收束完毕，她拢了拢滑落肩头的雪白长发，抬了抬眼睫，红水晶般的眼眸因为梦境的残余，还有些微暗冰冷。

　　“您不想见？”艾妮惊讶，但她随即便将信件收回，“我明白了，我会给他们全部回信的。”

　　罗切斯特王国向来缺乏骁勇善战的战士，超越所有王国的魔法天赋也让这个国家缺少了可以持续消耗的战力。法师可以上战场，但却不能在极限条件之下持久肉搏。

　　也是这个原因，罗切斯特王国出身的艾妮，对这种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的贵族青睐有加。

　　塞维娅抽走艾妮正往回收的信件，她打开蜡封口，展开信纸。

　　信纸上残留着幽香的香水味，带着海盐淡淡的苦涩，后调却又醇香热烈。

　　塞维娅觉得，这应该不是西尼尔常用的香水，毕竟他那么熟稔，像是亲切的小太阳。

　　塞维娅视线在整齐的字迹上扫过，她蘸着黑色墨水，在信件尾端落笔。

　　艾妮见她亲自写下“静候”两字，眸中重新露出惊喜，“殿下，您愿意见？”

　　塞维娅点了点头。

　　看到魔法阵的事情，让塞维娅提起了警惕。

　　没有人会怀疑神明在预言簿上降下的昭示，塞维娅也没有怀疑过。

　　但神明为圣光笼罩，十二翼的巨大羽翼降下光明与希望，审判恶与罪。

　　预言簿昭示了她被深渊吞噬的命运，只有神明的箴言是唯一的救赎。

　　但昭示的背后，是真正无解的献祭，还是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塞维娅觉得自己从来都忽略了。

　　西尼尔与她，原本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是昨晚的宴会，他们两个也不会说上话。

　　塞维娅细细回想，西尼尔的出现只会是为了在林场给玛拉解围，再被玛拉的善良折服，顺便带上自己的哥哥一起，保护这个天真善良的少女。

　　但现在，西尼尔却在玛拉回宫之前与她接触了。

　　塞维娅眼睫微垂，也许从她看到预言的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变轨迹。

　　签署好自己的名字，塞维娅将信件重新装回信奉，交给艾妮。

　　艾妮开心地接过，“我为您蜡封。”

　　塞维娅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艾妮。”

　　艾妮笑道：“乐意为您效劳，殿下。”

　　燃烧塑蜡时，艾妮突然想到什么，她拿起桌上的干花，剪了一支，一起放入信封中。

　　塞维娅对于这些没有经验，她可要帮助塞维娅做好细节。

　　满意地在塑蜡上印上王宫的徽章，艾妮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房门。

　　洛伊站在门口，银色盔甲下的眼眸带着笑意，“艾妮小姐，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我要去给殿下送信，”艾妮扬了扬手中的信封，“是泰勒家族的来信，殿下这两天要邀请他来王宫做客。”

　　洛伊的笑意似乎放大了几分，“是吗，我来帮你吧，艾妮小姐。”

　　艾妮看看洛伊，挣扎了下，还是说道：“不用，殿下专门回了这封信，我还是亲自去送吧，谢谢你，洛伊，你可真是个可靠的孩子。”

　　洛伊蔚蓝的眼眸笑意纯澈，他偏了偏头，“艾妮小姐，您过奖了。”

　　艾妮兴冲冲告别了洛伊。

　　没有看到在她离开后，洛伊空洞的眸中，露出了微冷的幽暗。

第24章 疏远

　　王都最繁华的地段, 穿着盔甲的骑士胯着高骏的快马，一路畅通无阻地疾行到一座占地宏大的庄园前。

　　片刻之后，镌刻魔法阵高大金色栏杆缓缓打开。

　　骑士穿过平整的大道, 略过庄园中繁茂的花园，绕过中央的喷泉池，停在了高耸恢弘的城堡前。

　　骑士翻身下马, 将怀中的信件递给门口守候的管家。

　　管家道了谢, 目送骑士踏马远去。

　　西尼尔身穿黑色礼服，背手拿着权杖正好走出门，管家恭敬地将信件递上：“皇子殿下, 您的信件。”

　　西尼尔视线落在信封的金色蜡封上, 奥斯帝国的徽章规整地印刻其上。

　　“这么快就有回信了？”西尼尔语气轻快, 心情颇为不错。

　　他聚集一团蓝色魔法，抹过信封，蜡封便悄然消弭。

　　展开信纸，看清信纸上的字迹时, 西尼尔的目光骤然沉寂。

　　这是他寄出去信件，又重新寄回来了？这是奥斯帝国王宫流行的委婉拒绝方式吗？

　　西尼尔涌上些不耐，生出把信纸丢给管家的冲动，眼角余光却仍然控制不住扫到最后。

　　在他的字迹结束的位置，用黑色墨水写着一排端庄而娟秀的“明日王宫静候贵驾”。

　　短短几个字让西尼尔精神一振, 他又翻了翻信纸，果然从里面掏出一只折断的干花, 紫色花朵被压得干扁, 但似乎仍然带着些玫瑰的馥郁香味。

　　“告诉兰姆, 我今天不去了。”西尼尔随手将权杖丢给管家, “皇女殿下邀请我明天前去王宫, 我应该准备些什么礼物才好呢……”

　　西尼尔轻快的漫步进藏宝室，视线逡巡过琳琅的宝物，满脸纠结，“说起来，如果是斯宾塞的话，应该不会被这种小事为难。”

　　管家随侍道：“是的，大皇子殿下拥有无尽的智慧与才能。”

　　西尼尔洋洋得意，“那是，可惜他太忙了，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就只有帮他好好操心一下结婚的事了。”

　　西尼尔的目光落在房间最显眼的一排摆架上，纠结着：“送这副油画怎么样？这是我皇兄十五岁师成之作。”

　　“要不还是送这支箭矢吧，造型小巧，这是我皇兄十八岁独自打造的武器。”

　　西尼尔纠结一番，还是摇摇头，“不行不行，都不够特殊，如果是代表皇兄的话，应该要送符合女孩子心意的珍贵的宝物。”

　　西尼尔忽然拍了拍脑袋，“有了，就送那个吧！”

　　西尼尔打开保险柜，珍而重之地从漆黑的柜体中，将一个托盏端出。

　　管家惊讶：“这个……不是您和大皇子殿下不久前在边境剿灭魔兽获得的宝物？就算是我们托卡达尔帝国，这也可以是国宝级的存在。”

　　西尼尔自信地嗯啊两声，“所以，皇女殿下肯定会喜欢的。”

　　——

　　“您是说所有的魔法书籍吗？”艾妮向塞维娅再次确定。

　　少女端庄在书桌前，高大而华贵的椅背将她的身影衬托得格外娇小。

　　塞维娅抬了下巴，将写好名册的纸张递给艾妮，“是的，艾妮。”

　　“这几本，需要去中心藏书馆才能找到，你把这个给他们。”

　　“我知道了，殿下。”艾妮双手接过，大致扫了一眼，“您找这些是为了明天和泰勒家族皇子的见面吗？”

　　塞维娅想了想，记起了，“你是说西尼尔？”

　　艾妮欣慰地点了点头，“没想到您连名字都记住了。”

　　塞维娅垂下眼睫，笔尖在纸上勾勒阵法分解，“昨晚在花园里面交谈了一会儿。”

　　艾妮微吸一口气，“我的天哪，晚会、花园、彬彬有礼的绅士，这是多么美好的展开。”

　　还有……藏在黑暗中的骑士。

　　塞维娅停下笔，略提高了语调，制止了艾妮的话，“艾妮。”

　　艾妮顿悟地点点头，“放心吧，殿下，我现在就去办，一定不会耽搁您明天与泰勒皇子的共同话题。”

　　大步走出了书房，艾妮再次碰到了守在门口的洛伊。

　　乖顺而单纯的少年蔚蓝的眼底簇着柔和笑意，“我来帮您吧，艾妮小姐。”

　　艾妮坚定地点头：“谢谢你洛伊，不过中心藏书馆有严格的要求，虽然你也可以过去，但是如果那边的人因为不认识你而阻拦，来回就会耽搁。”

　　她郑重地解释，“这些书籍对殿下很重要。”

　　洛伊笑意柔和，“我明白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请务必交给我。”

　　艾妮满意地点头，“你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这样吧，你去图书室，将与魔法有关的书籍都给殿下带来，她很需要这些。”

　　“好的，艾妮小姐。”洛伊温和道。

　　艾妮略有期待地说：“希望殿下明天的约会能够顺顺利利。”

　　洛伊的笑容未减，蔚蓝的眼眸没有丝毫变化，似印在皮肉骨骼中的一般，“殿下似乎很重视这场约会。”

　　“毕竟谁都有少女怀春的时候嘛。”艾妮善解人意地说着。

　　洛伊偏头，面色依旧柔和，只是蔚蓝的眸底，冰冷的空洞结晶般，凝实了几分。

　　外面发生的对话，塞维娅并不知道，她正在忙着将梦境中看到的魔法阵进行分解。

　　因为天生的魔法天赋，塞维娅不需要专门学习魔法印刻，就能够使用超过高阶的魔法。

　　这也使她平时对大众的魔法阵知之甚少。如果已经掌握了高阶，谁又会在意普通的路数呢？

　　只是鲜血染红，启动阵法这种唤醒方式太过诡异，塞维娅才瞬间便判断梦中所见的属于黑暗魔法。

　　凭借对魔法自成一派的理解，塞维娅很快就分解出了魔法阵的组成咒法。

　　但这些咒法到底是哪个阵营的，塞维娅并不能判定。

　　法师的魔法阵中融合了不同的领悟与派系，就像她的魔法一样，即使在魔法能力最为广泛而强悍的罗切斯特王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与她相同。

　　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将塞维娅的思绪打断，她抬眼，看向门口方向。

　　银色盔甲的骑士抱着一大摞厚重书册，往书房而来。

　　银色的盔甲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冰冷的守护者，这在看向塞维娅的时候，脸上才会浮现乖顺的温和，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

　　塞维娅将散落桌面的纸张整理收起，压在手肘下，支着脸看洛伊将书册轻轻放在桌角，推放整齐。

　　洛伊后退一步行了个骑士礼道：“殿下，您要的魔法书。”

　　塞维娅支着下巴，圆润柔和的嗓音带着些轻挑，“洛伊，我有宽恕你吗？”

　　洛伊轻笑，“自然没有，殿下。”

　　极落势的回答，经他清冽的嗓音温和说出，反倒像是在陈述某种规则与秩序，公正而平和。

　　塞维娅扬了扬下巴，视线扫过停在喉结出的盔甲，冷色映衬，他的脖颈看起来更加脆弱。塞维娅的语气故作疏离，“你似乎更得意忘形了，洛伊。”

　　洛伊蔚蓝的眼眸直直看向塞维娅，纯澈见底，“您可以惩罚我。”

　　塞维娅唇角微扬，“洛伊，惩不惩罚也应该是我说了算。”

　　洛伊笑道：“当然，殿下。”

　　塞维娅放下支着的手臂，拿起最上层的一本魔法书，“你出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洛伊偏头，轻问：“是为了和泰勒皇子的见面吗，殿下？”

　　塞维娅睫羽慵懒地覆盖在眼眸上，纤白的手指轻点扉页，“洛伊，这不该是你问的事情。”

　　洛伊乖顺行礼，“我明白了。”

　　看着洛伊退出门，塞维娅心情颇好，这是她对洛伊在花园中擅自主张的惩罚。

　　虽然扮演着温柔，但骨子里，她排在首位的，永远是自己的高傲。

　　为了让这份惩罚更加深刻，塞维娅在晚饭的时候也没有允许洛伊随侍，睡觉的时候更是故意直接跳过洛伊，与艾妮说了晚安。

　　柔和的魔法灯下，洛伊笑容未变。

　　微黄的光影下，浅栗色的发梢在洛伊眉眼覆盖一层晃荡的阴影，他雕塑般完美的脸庞，温和得有些单薄，似乎触碰一番，便会破裂不堪。

　　塞维娅高傲地抬了下巴，视线略过洛伊。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还没有打算原谅。

　　第二天，艾妮一大早就守在塞维娅门外，在塞维娅准许她进来之后，艾妮兴致盎然地将塞维娅按在梳妆镜前，“今天给您梳一个什么发型好呢？”

　　塞维娅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打扮的，“随意一些就好，艾妮。”

　　艾妮了然点头，“我知道了，殿下。”

　　一阵忙碌之后，塞维娅看到镜中的少女束着简单的编发，披散的雪白长发被松散盘起，在耳后鬓边留下几缕松散的长发，端庄优雅，又不失随意。

　　塞维娅欲言又止，艾妮将细软的花枝小心而灵巧地盘在发辫中，这才满意地说道：“好了，殿下。”

　　塞维娅起身站起，由着女仆为她收紧束衣。

　　艾妮选了半套的束衣，不至于过分庄重，也不至于过分随意。

　　浅绿色的长裙被轻柔托起，腰间装饰几朵褶皱花朵，蕾丝的衣袖挂在手臂上，衬托纤细的脖颈，白皙圆润的肩头。

　　再配上浅绿色纱花的项链，全身镜前的少女，清新优雅，仪态淑女。

　　艾妮感慨：“泰勒殿下一定会为您的美貌倾倒的。”

　　塞维娅并不在意，艾妮喜欢装扮她，她不会拒绝。她最后只说：“谢谢你，艾妮。”

　　艾妮捂嘴笑着回道：“我的荣幸，殿下。”

　　经过洛伊面前的时候，塞维娅挺了挺脊背，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从他面前踱步离去。

　　至于洛伊会不会跟上，塞维娅没有下达明确的命令，总之，就算他跟上了，她可以说她没有允许过，没有跟上，她也可以说他得意忘形。

　　这种小小的胜利，让塞维娅的骄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因为是私人的见面，地点并没有选在正式的会客室。

　　塞维娅将早早来到的西尼尔请到了她寝殿侧翼的花园中。

　　西尼尔今天没有将发丝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而是随意地侧分着，在额头留下些许阴影。他穿着质地考究的白色衬衫、蓝色外套和长裤，身形修长，肩宽腰窄。

　　绅士之中不乏几分随性。

　　少女从曲折的宫廊走来，西尼尔扬起热情熟稔的笑容。

　　塞维娅提着裙摆行礼，“欢迎您的到来。”

　　西尼尔背手，执起塞维娅的右手，在蕾丝手套上印上绅士一吻，“塞维娅殿下，能获得您的邀请，这是我的荣幸。”

　　“初次造访，这是我代表我的皇兄斯宾塞·泰勒送您的礼物。”西尼尔命仆人将带来的礼物呈上来。

　　礼盒打开，红色的绒布中，嵌着一颗足有拳头大的透明宝石。

　　打开的一瞬间，似有彩虹光芒溢出，整片庭院的光彩都为之一暗，众人忍不住捂嘴惊呼。

　　待耀眼光芒散去，塞维娅睫羽微垂，仔细观察这块宝石。

　　宝石的表面流光溢彩，自然流淌着璀璨的虹光。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一闪而过惊讶，“这是？”

　　西尼尔谦逊地说：“这是我与皇兄边境剿灭魔兽的时候，在一个隐秘的藏宝洞中，斩杀了几百只魔族找到的。”

　　“魔兽横行的地方找到的？”塞维娅将手放上去，“为什么魔兽之地，有光元素这么强烈的宝物。”

　　西尼尔摊手，“确实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为了这件事情，皇兄提前回国处理了。”

　　西尼尔将礼盒送到塞维娅面前，“送给殿下。”

　　塞维娅没有拒绝：“谢谢。”

　　西尼尔暗自对随行的管家挑了挑眼角，他就说，皇女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西尼尔顺势说道：“得知您如此喜欢，皇兄一定很开心。”

　　塞维娅微微偏头，顺着他的话说道：“您和兄长关系真好。”

　　西尼尔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我们是亲生兄弟，就和殿下与吉恩殿下一样。”

　　西尼尔说着：“说起来，我给吉恩殿下也准备了一份礼物。”

　　塞维娅侧脸，给艾妮一个眼神，艾妮立刻下去，为他们准备茶点。

　　塞维娅在圆桌旁坐下：“他在神殿进修，还没有回来。”

　　西尼尔了然地点点头，“去神殿觉醒魔法天赋吗？这对罗切斯特王国的血脉来说，这可真是重要的事情。”

　　西尼尔将礼物送到塞维娅面前：“那么就请殿下帮我转交了。”

　　女仆将礼物收下，桌上放上金色的托盘。

　　各色茶点整齐地被摆在桌上，塞维娅视线扫过将白瓷杯放在她面前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如同神殿的冷白雕像，透亮纤薄，似乎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

　　塞维娅轻挑了眉，洛伊还是跟来了。不仅跟来了，还接手了女仆的工作，在她的面前晃荡。

　　塞维娅故意冷漠道：“你们下去吧，我和西尼尔殿下说些话。”

　　西尼尔的视线落在洛伊过分完美的脸上，洛伊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体，透着贵族的涵养。

　　洛伊冲看着他的西尼尔柔和一笑，然后乖顺地退到了花园外的不远处。

　　“那位就是您的骑士吧？”西尼尔端起咖啡，闲聊着。

　　塞维娅勾唇微笑，“西尼尔殿下知道他？”

　　西尼尔叹道：“他在王都很出名。”

　　“哦？”塞维娅询问，“有多出名？”

　　西尼尔想了想，概括道：“都说他是殿下身边的大红人。”

　　塞维娅不置可否，“甚嚣尘上罢了。”

　　西尼尔将一切尽收眼底，甚嚣尘上吗？恐怕不是，这位骑士举止熟练得体，显然是很了解塞维娅殿下的喜好。

　　西尼尔浅啄一口咖啡，原本他打算通过与塞维娅殿下的弟弟，吉恩殿下拉进好感。

　　如果能够得到塞维娅唯一弟弟的助攻，那他成功推销自己哥哥的方案就成功了一大半。

　　可如今吉恩还在神殿进修，觉醒魔法天赋，至少半个月内，都不能回来。

　　半个月的时间，又有多少贵族有机会被请进王宫，享受同样的待遇？就算他的哥哥成熟稳重，战政全能，既有深沉高冷的魅力，又有深情热烈的炽热，但酒香也怕巷子深，万一被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西尼尔心中生出一种紧迫感。

　　如果获得塞维娅身边的大红人的帮助，是不是效果也一样？

　　西尼尔将目光悄悄投向了洛伊。

　　洛伊注意到这边的视线，抬眸看过来，温和一笑。

　　看起来忠诚可靠，一定是个可以拉拢的得力伙伴！西尼尔定下了决心。

　　心思跑偏，西尼尔回答塞维娅的问题，都迟钝了半拍节奏。

　　甚至在塞维娅询问边境的那场战况时，因为话题跑得太远，西尼尔空白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嗯？您说什么？”

　　塞维娅扬了扬唇，“您似乎还有什么事情？”

　　西尼尔回想着：“啊，似乎也没有。”

　　塞维娅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那么改日再请来到王宫做客。”

　　西尼尔站起身，忙不失礼节地找补道：“您的问题，我会尽快给您答案。”

　　“期待您的再次到访。”塞维娅笑道。

　　西尼尔阻止了塞维娅送客的意思，“您不必送我，我想单独沿着王宫，欣赏景色。”

　　塞维娅看向洛伊，“那由我的骑士送您出去。”

　　这话正中西尼尔心口，他绅士行礼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离开了塞维娅的花园，西尼尔就迫不及待地对洛伊说道：“骑士先生，您跟随殿下很久了吗？”

　　洛伊保持着温顺的微笑，“并不算太久。”

　　西尼尔并不会听不懂这些谦言，他点点头，有礼地恭维，“总之也是有经验的人了。”

　　洛伊笑意不变，看起来谦虚而温和。

　　西尼尔再次默默对洛伊给予了肯定，想起自己的真正目的，西尼尔状似无意地说起，“其实我还有一个哥哥，他和你的性格相似，与塞维娅殿下，一定也会非常合拍的。”

　　洛伊的笑意微深了几分，“您很为哥哥着想。”

　　西尼尔骄傲道：“当然，我哥平时实在太忙了，也只有我才有时间帮他寻找适合的结婚对象。”

　　洛伊眸底的冰冷蔓上。

　　西尼尔并未注意到，只感慨着：“如果他来到王都，你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

　　“是吗？”洛伊礼貌性回应。

　　西尼尔肯定道：“当然，以后如果一起在塞维娅殿下身边，你们肯定可以相处融洽。”

　　丈夫与骑士的和谐相处，对于皇女来说，也是极其重要的吧。西尼尔用他乐于交际的思路想着，如果气场不和，也会给皇女带来困扰。

　　洛伊面上的笑意似乎冷了几分。

　　西尼尔却当洛伊这是被震惊到了，毕竟没有谁会像他一样别出心裁，从殿下身边的大红人入手拉近关系。

　　西尼尔珍而重之地拍了拍洛伊的肩膀，保证道：“相信我，你们一定会绅士相处的。”

　　洛伊偏头，不作回答。

　　王宫的大门已经到了，西尼尔停下脚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和我一起帮助我的兄长，一定比其他人的结果更好。”

　　洛伊挂着略带寒意的笑意，“好的，我会好好考虑的。”

　　西尼尔开心而潇洒地挥了挥手，“那么再见，我的骑士盟友。”

　　目送西尼尔的仆从离开王宫，洛伊面上最后一点柔和霎时重归冰冷。

　　和谐相处？洛伊蔚蓝的眼眸空洞闪过碎片般的咒法，紊乱地拼凑着。

　　与多人共同服侍的技巧，莱斯特交给过他们。

　　可陌生的饥饿感似乎更为强盛地生长出来，长满他空虚的胸腔，蔓延弥散向四肢与躯体，催化他独占的妒意。

　　少女白皙的脖颈，纤薄皮肤下血液的流动，近在咫尺的馥郁的玫瑰香味，似乎都残留在他鼻端唇齿。

　　饥饿会带走他的生命，而分享，让他升起了绝对的排斥。

　　没有怪物会分享自己的食物，就算贵族礼仪中的规则应当如此。

　　塞维娅等在房间之中，她在等洛伊回来。

　　骄傲得到了满足，她又可以为了欺骗洛伊，伪装出善良的模样了。

　　听到外面有兵甲的轻微响声，塞维娅略提高了声调，“洛伊，进来。”

　　不多时，洛伊便握着腰间佩剑，从门外走来，“殿下。”

　　他的蔚蓝色眼眸纯澈如空镜，只是面上却没有了多少笑意。浅栗色的短发垂在他的额前，让他看起来眸色晦暗了不少。

　　塞维娅扬了扬下巴，“过来，帮我脱掉束衣。”

　　洛伊声音平和清冽，“遵命，殿下。”

　　塞维娅扶着全身镜边框，任由一道一道的束绳被修长的手指解开。

　　纤白的脊背如同曼妙的玫瑰花枝，长发被高高盘起，露出修长而弧线优雅的脖颈。

　　洛伊的视线略过塞维娅白皙的肩头，寸寸逡巡，如同打量即将入口的猎物。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优美的腰窝上。

　　塞维娅透过全身镜，悄悄观察着洛伊的表情，他垂着眼睫，不像平时那样波澜不惊。

　　似乎惩罚已经足够了。

　　塞维娅正打算开口，说出饶恕的话语，镜中的洛伊蓦然双手一扯，展开已经松散的束衣。

　　洛伊垂首，轻轻在少女腰心落下一吻。

　　塞维娅浑身一颤，“洛伊？”

　　洛伊微哑的气息逡巡着拂过腰际，“殿下，不要找别人。”

第25章 灯火

　　塞维娅怔愣, 红水晶般的眼眸满是惊骇。

　　轻柔气息却没有像落在指尖时的吻一般，一触即离。

　　而是沿着枝蔓般窈窕的弧线，有条不紊地烙印痕迹。

　　柔软的唇瓣寸寸逡巡, 辗转过少女漂亮的蝴蝶骨。

　　洛伊那双总是握着佩剑的白皙而完美的大手，缓缓环过少女腹间，扣在不盈一握的腰际。

　　微凉的触感让塞维娅扶着镜框的手不由拽紧。

　　二人隔得极近, 冰冷而坚硬的盔甲不时贴上肌肤, 带来炼金材质独有的凉气。

　　激得塞维娅轻咬下唇，才勉强没有泄露不合时宜的轻呼。

　　凉气侵蚀下，洛伊的唇舌似乎都带上些炙热的温度。

　　全身镜中, 浅栗色短发的骑士睫羽微阖, 虔诚地吻过少女纤长的脖颈, 描摹少女颈间因为紧张而微凸的弧线。

　　他寻到少女脖后结紧的蝴蝶结，启唇轻咬，暧昧地拉扯开来，为塞维娅褪下这脖间唯一的装饰。

　　洛伊一手划过腰间, 轻轻扯掉挂在少女腰间的长裙，淡绿色的裙摆霎时如同盛放的花朵，堆落在洁白柔软的绒毯上。

　　他凑到塞维娅耳边，浅色的唇瓣停在小巧的耳尖处，轻吮捻挑。

　　半晌, 才哑声恳求道：“不要找别人。”

　　塞维娅气息微喘，她耳尖被磨得像是要滴血, 可始作俑者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收手, 还在顺着她的下颌线, 轻轻描摹。

　　塞维娅微扬起头, 气息有些不稳, “洛伊，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洛伊俊挺的鼻尖轻轻擦过塞维娅脖颈，“当然，殿下，我在请求。”

　　塞维娅冷着语调，“我可以不答应你。”

　　洛伊轻笑，“是的，只要您开心。”

　　塞维娅可以做任何事情。

　　塞维娅微垂着眼睫，轻睨镜中停在她脖颈间的洛伊，“如果我不答应呢？”

　　洛伊在塞维娅脖颈处落下一吻，“如果我不能让您开心，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塞维娅阖了阖眼，她微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轻声命令道：“继续。”

　　轻笑般的气息拂过颈侧，洛伊轻声道：“遵命，殿下。”

　　夜间的微风穿过高大的彩色玻璃窗，撞击在寝殿内的水晶珠帘上。

　　光影被晃动的宝石折散，摇曳在雪白的墙壁上。

　　束衣堆积的柔软绒毯之上，白皙的脚趾因为用力而抠出一层淡淡的粉色。

　　塞维娅扶镜的手臂如同风中摇曳的玫瑰枝叶，阵阵战栗。

　　虽是在身后，洛伊却似乎能够看到塞维娅的每一个表情，适时地照顾她每一处陡然色变。

　　水晶珠帘的光影越晃越迷离，在塞维娅视线之中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忽地，塞维娅脚下一软，雪白的发丝如同上好绸缎一般，笼住她大半身躯。

　　洛伊抬臂，将塞维娅揽入怀中。

　　他好看的薄唇微张，眸色晦暗，也有些许气喘。

　　指尖抹过唇角，洛伊将塞维娅抱起道：“我带您去洗沐，殿下。”

　　塞维娅没有拒绝，她指尖发颤，现在没什么力气拒绝。

　　浸透入温热的水中，塞维娅斜倚池壁，胳膊还有些发软。

　　洛伊半蹲在池边，抬手扶住塞维娅的肩膀。

　　像是记着上次塞维娅对他随侍洗沐的拒绝，洛伊蔚蓝的眼眸微弯，他乖顺问道：“我可以随侍吗，殿下？”

　　塞维娅伸手扶住洛伊的手掌，转了个身，双手搭在池边，支着身体，微仰了头，视线扫过洛伊低垂的脸庞。

　　他的面色柔和乖顺，微垂的蔚蓝色眼底，纯澈空洞，大概是低着头的缘故，多了几分隐忍晦暗。

　　骄傲得到了满足，塞维娅的语气也柔和起来，“你想留下来吗，洛伊？”

　　塞维娅靠在藤蔓雕刻的白色池边上，雪白的发丝垂在胸前，与艳红花瓣一起飘荡在水面，热气蒸腾，她的面颊染上两片绯红。

　　轻垂的睫羽像敛翅的蝴蝶，透露了她此刻的困乏。

　　洛伊清冽的声音温和，“也许您并不需要更进一步的随侍了，殿下。”

　　塞维娅心中微震，她生出一丝被看穿的羞意，胜负欲激起，塞维娅支着手臂，从水中扶起。

　　像一只出水的人鱼，湿漉漉的长发顺着肩膀搭下，塞维娅挑扣住洛伊的下巴。

　　她贴上骑士的唇角，擦着他的唇线轻问：“谁说的，洛伊？”

　　玫瑰馥郁的幽香闯入鼻端，洛伊微愣。

　　塞维娅略有得意地扬了扬眉。

　　洛伊视线微垂，落在少女红润的唇瓣上，他轻声回道：“我知道了，殿下。”

　　在彼此暧昧气息交缠的时候，塞维娅松开手指，沉入水里，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现在不需要了，你出去吧，洛伊。”

　　洛伊收回视线，半晌，温顺地回道：“是，殿下。”

　　洛伊出去之后，塞维娅打了打水花，掬起几片花瓣，心情颇为不错。

　　于此同时，王宫的另外一边，阿林斯曼肃着脸坐在沙发上，骑士正将访客单独造访塞维娅花园的消息汇报。

　　阿林斯曼沉着语气，“她见了托卡达尔帝国的皇子？”

　　骑士垂着头回道：“是的，陛下。”

　　阿林斯曼眉头紧皱，他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张金发少女的照片，少女笑容天真烂漫，眼角眉梢都带着活力。

　　管家觉察着气氛，以为阿林斯曼是对泰勒家族不满意，他宽慰道：“陛下，殿下还年轻，还有很多优秀的贵族，日后多接触，殿下就会看到他们的优秀。”

　　阿林斯曼握了握拄在面前的权杖，微叹了口气，“克兰，一转眼，塞维娅也可以结婚了。”

　　管家克兰对阿林斯曼突然转弯的这话有些捉摸不定，他稳妥地回道：“是的，陛下。”

　　阿林斯曼的视线又落在桌面的照片上，“可蕾妮却这么早就走了。”

　　管家觑了阿林斯曼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照片，“是的，陛下。”

　　阿林斯曼叹口气，“过早失去母亲，又没有亲生的姐妹……”

　　管家会意地接话道：“您可以把玛拉小姐接回来，塞维娅殿下一定会很开心的。”

　　阿林斯曼抬眼看向管家，“你说的很有道理，克兰。”

　　管家询问道：“陛下，您准备什么时候接玛拉小姐回来？”

　　阿林斯曼想了想，“这需要一些程序，可是如果知道的人太多，恐怕会有麻烦。”

　　毕竟玛拉是他的私生女，如果若娜还在，他还可以通过结婚的方式，将玛拉顺便接回来。可若娜不在了，承认玛拉的身份，就意味着承认他违背了王室的威严。

　　“如果能够获得神殿的支持……”管家提议道。

　　阿林斯曼点了点头，“明天，请神殿的吉尔斯主教来王宫一趟吧。”

　　“是，陛下。”管家垂首说道。

　　泡了澡，塞维娅的心情舒畅了些，她笼着浴袍，脚步轻快地踩在绒毯上。

　　她见过很多有着不轨心思的人，表面对她顺从，其实却是为了倚仗她身上的权利。

　　像洛伊这样纯粹单纯的人，塞维娅并不讨厌。

　　虽然他喜欢做一些超过骑士界限的事情，但总做得恰如其分，让她开心。

　　塞维娅决定将生洛伊气这件事揭过。

　　允许洛伊将她的发丝绞干之后，塞维娅对洛伊说道：“晚安，洛伊。”

　　洛伊偏头，温和笑道：“晚安，殿下。”

　　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塞维娅闭眼，将魔法阵的分解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王宫保存的魔法书上，并没有魔法阵派系的记录。

　　也许她明天需要去一趟神殿，找吉尔斯大主教询问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塞维娅就用水晶球，给吉尔斯传了一道魔法过去。

　　片刻之后，水晶球上金色的字迹显现，吉尔斯回道：“今天？我要来王宫一趟。”

　　来王宫？塞维娅微愣，吉尔斯是神殿最大的主教，突然来到王宫，莫非是预言簿有什么新的预示不成？

　　塞维娅询问了过去。

　　吉尔斯却否认道：“是国王陛下召见我。”

　　塞维娅指尖轻点桌面，她回道：“好的，我在花园等你，亲爱的大主教。”

　　“好的，我亲爱的孩子。”

　　金色的字迹消失，塞维娅将水晶球收了起来。

　　她亲爱的父亲找吉尔斯做什么？塞维娅眼睫微垂。

　　虽然神殿与皇室处于比肩地位，神殿分管神明的预言，而王宫负责国家的治理，但她父亲的魔法天赋并不足以插手神殿的事情，他究竟想做什么？

　　将魔法阵的图纸复刻了一份，塞维娅看了看时钟，见时间差不多，便拿着图纸，往寝殿侧边的花园走去。

　　吉尔斯已经等在了花园中，他穿着宽大的黑色教袍，白色的胡子让他看起来和蔼而慈祥。

　　塞维娅提起裙摆行礼，“吉尔斯大主教。”

　　吉尔斯慈祥地点了点头，“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孩子。”

　　“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塞维娅将图纸递给吉尔斯，“这些魔法阵，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吉尔斯接过图纸，大概看了一下，“有些陌生，也许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知道答案。”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簇起笑意，“那就辛苦您帮我查一下了。”

　　吉尔斯点点头，“当然，我亲爱的孩子。”

　　他看着塞维娅，欲言又止，“有一件事，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塞维娅。”

　　塞维娅偏了偏头，“您说。”

　　“你的父亲向我询问，神殿的预言簿有没有一条流落的王室血脉回宫的预示。”吉尔斯将阿林斯曼的话转述道。

　　塞维娅面上的笑容不变，“不知道有没有呢？”

　　吉尔斯露出些怜爱的神色，“当然不会有，我亲爱的孩子，神明没有降下过预示，蕾妮老师也不会希望我做出这种事情。”

　　塞维娅又郑重地行了个礼，“多谢您，吉尔斯大主教。”

　　吉尔斯拍了拍塞维娅的肩膀，他默了默，“我先走了，我亲爱的孩子。”

　　塞维娅笑道：“我送您。”

　　“不用了，你的父亲不会想看到我来你这里的。”吉尔斯画了个魔法阵，“我来的时候，用的魔法传送，现在应该出去了。”

　　“那么，下次再见。”塞维娅对吉尔斯挥手道。

　　吉尔斯点头，消失在了魔法阵的光芒中。

　　塞维娅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洛伊上前，轻轻牵起塞维娅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吻。

　　塞维娅微吸一口气，“和我一起走走吧，洛伊。”

　　洛伊行了个骑士礼，恭顺道：“遵命，殿下。”

　　暗红色绒布装饰的宫廊上，摆着各地进贡的宝物，其中不乏完整的鹿角，那是秋猎的时候阿林斯曼作为礼物送给蕾妮的。

　　塞维娅的视线淡淡，脚步落在绒毯上，发出闷闷的踩踏声。

　　洛伊安静地陪着塞维娅，走过长长的宫廊，穿过露天的花园。

　　塞维娅一路来到王宫最高的城堡上，透过这里的阳台，可以俯瞰整个王都。

　　塞维娅站在白色栏杆前，高处的风将她雪白的长发吹散，扬在身后。

　　洛伊离开片刻，拿着一件外套过来，披在塞维娅肩上。

　　“殿下，这里风大。”洛伊温声说道。

　　“是的，洛伊。”塞维娅将长发拢在耳后，她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三岁的时候，我父亲出征，我在这里送过他。”

　　洛伊温顺笑道：“然后呢？”

　　塞维娅目光淡淡，俯瞰王都，“然后，直到军队消失，我看到了整个王都的灯火。”

　　她的母亲蕾妮抱着她，陪着她看了一晚上的灯火，直到她睡着在蕾妮怀中。

　　洛伊偏头，他笑道：“殿下现在还想不想看看王都的灯火？”

　　塞维娅抬了抬眼睫，看向洛伊，语气冷淡，“洛伊，现在是白天。”

　　洛伊点头道：“是的，殿下。”

　　塞维娅眸中露出些探究，“难道你能在白天看到像夜晚一样的灯火吗？”

　　洛伊想了想，蔚蓝的眼眸露出些许思索，他忽然笑道：“请您闭上眼睛。”

　　塞维娅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洁白的睫羽阖上。

　　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洛伊的态度，让她愿意这样试一试。

　　洛伊跨步来到阳台边缘，扶着栏杆，他蔚蓝的眼眸看向了神殿的方向。

　　那庄严而神圣的殿堂，在王都鳞次栉比的屋顶中，庄严而肃穆。

　　洛伊定定看向神殿。

　　自从进入神殿，听到神像的血脉声后，洛伊发现，他看到了这个世界更多的秩序与轨迹。

　　如同交织的丝线，只要借用圣光，似乎就能为他所用。

　　规则的轨迹快速飞转，洛伊蔚蓝的眼眸空洞如镜，失去了任何情感。

　　在这一瞬间，他像远离人间没有生命的神殿雕像，蔚蓝的眼眸倒映高高在上，绝不可违抗的法则。

　　神殿之中，围绕在神像周围的圣光突然大盛，将整个殿堂充斥成明亮的海。

　　守在神殿的主教们忙不连跌闭上眼睛。

　　等再次睁开，彩色玻璃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主教们惊道。

　　王都的天际突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惊慌的王都居民纷纷燃起蜡烛，点亮魔法灯，冲到大街上仰望天幕。

　　洛伊收回视线，蔚蓝的眼眸重归正常，他看向塞维娅，温顺道：“可以了，殿下。”

　　喧嚣的嘈杂传入耳中，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眼前的景色时，塞维娅还是忍不住将手指放上了唇。

　　璀璨的星辰遍布天际，月亮在挂在天上，照下冷色的月光。

　　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流动的光龙，穿梭于王都街道。

　　应景一般，王都中央突然升起五色的烟花弹，刺啦升入上空，留下绵长的轨迹，炸开彩色的烟花。

　　塞维娅看向洛伊，“怎么做到的？”

　　心中涌上一股暖暖的热流，塞维娅并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她问洛伊道：“你想要什么，洛伊？”

　　洛伊轻笑，他想要的，似乎只有那一件。

　　璀璨夜色下，洛伊蔚蓝的眼眸纯澈见底，他乖顺一笑，“我想要，您的更多。”

第26章 蛋糕

　　璀璨的星辰在洛伊身后, 月光在他浅栗色的短发上笼上一层朦胧的清辉。

　　微卷的短发映下阴影，他俊挺深邃的眉眼覆上让人捉摸不透的阴影。

　　魔法的规则似乎化作可视的轨迹，环绕洛伊周身。

　　他白皙透亮的肌肤在此刻似乎实质化, 俨然神殿伫立的冰冷雕塑。

　　塞维娅仰起脸，抬手抚上洛伊线条流畅的下颌，微凉的触感如同触上冰冷的雕像。

　　“洛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塞维娅圆润柔和的声音轻声问道。

　　洛伊将脸乖顺地贴合在塞维娅掌心, 他轻轻一笑，“自然知道。”

　　乖顺柔软得让塞维娅眼睫一颤。

　　“为什么要这样做？”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紧紧盯着洛伊的眼睛，试图找出说谎的痕迹。

　　可洛伊的眸底纯澈如空镜, 倒映的全是塞维娅仰头凝视的模样。“因为, 想让殿下开心。”

　　“这是骑士的职责。”洛伊柔和地补充道。

　　塞维娅指尖划过洛伊的脖颈, 轻点在微凸的喉结上，“骑士的职责，难道有可以肖想主人的信条吗？”

　　洛伊垂下眼睫，视线落在少女娇妍红润的唇瓣上, “没有，殿下。”

　　塞维娅轻按了按指下的微凸，“你已经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洛伊。”

　　洛伊并未否认，视线逡巡过唇瓣开合间隐露的贝齿, 他乖顺地承认道：“是的，殿下。”

　　塞维娅的指尖划过喉结, 落在纽扣下黑色的项圈上, 轻轻勾住, “你还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士吗, 洛伊？”

　　洛伊侧过脸, 薄唇含住塞维娅的指尖，轻轻吮吸之后，才轻笑回道：“我会永远守护您，殿下。”

　　塞维娅眉头微蹙，“可你有了骑士不该有的念头。”

　　洛伊偏头笑道：“殿下，我是一个怪物。”

　　塞维娅却反问道：“所以？”

　　洛伊陈述般温声回道：“所以，如果没有这些，我会死掉。”

　　如果不能得到更多，他会死掉。

　　塞维娅睫羽微闪，她定了定心神，抬眸看向洛伊，语调带着些冷淡，“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洛伊？”

　　洛伊俯身，双手环在塞维娅腰间，与塞维娅额头相抵。

　　他阖上眼睫，虔诚般恳求道：“骑士需要您的准许。”

　　塞维娅轻哼一声，她略有不自然地说道：“我允许你的请求。”

　　雪松冰冷的气息拂过鼻端，塞维娅有些紧张地拽住裙摆。

　　蜻蜓点水的浅啄落在唇角，在塞维娅呼吸渐渐紊乱的时候，薄凉的唇舌开始轻轻描画少女娇妍的唇瓣。

　　然后在她轻声嘤咛时截断她的微喘，带着她一起纠缠。

　　夜色在奥斯帝国的王都上空浓稠如墨，远处神殿逐渐亮起耀眼的圣光，远远传来的杂乱声响却在此刻无比清晰起来。

　　塞维娅伸手抵在洛伊胸膛，她偏头，看向脚下的屋顶。冷风让她清醒了几分，她要求道：“去里面。”

　　洛伊蔚蓝的眼底已染上些晦暗，他乖顺笑道：“遵命，殿下。”

　　城堡是王宫最高的瞭望台，塞维娅的到来，让巡逻的骑士都主动绕开了高层。

　　而在这栋城堡的旁侧，有一间单独的画室，是塞维娅小时候为了练习绘画专门设在这边的。

　　洛伊单手抱着塞维娅，打开紧锁的门扉。

　　大开的落地窗前，坠感精良的纱帘被高高扬起。

　　因为经常有人打扫，房间并没有落灰。

　　中央的长桌整齐地摆放着作话所需的颜料与纸张。

　　迈步踩在柔软的绒毯上，洛伊将塞维娅轻轻放在画室中央的长桌上，抬手拂开桌上碍事的摆件。

　　窗帘悠悠扬扬，缠绵而坚定地扬起。

　　塞维娅扶着洛伊的手臂，微微后仰，任由洛伊俯身，衔住她小巧的耳尖细致描摹。

　　掌心之下的盔甲坚硬顺滑，塞维娅指尖扣紧，才能勉强让自己保持支点。

　　洛伊扣住少女腰心，流连少女纤细的脖颈，单手开始解开沉重的盔甲。

　　银色盔甲落地，塞维娅攀上洛伊的肩膀。

　　没有了坚硬盔甲的阻碍，少年的身形隔在单薄的衣衫下，修长单薄，紧实的肌肉中隐藏着无尽的力量。

　　繁复的衣裙被丢弃在地，被唤醒本能的纵欲者贪婪品尝少女玫瑰般柔软的肌肤，唇齿碾磨，纤细如枝蔓的身躯上，渐渐绽开艳红的玫瑰。

　　最后一层阻碍也被褪去，雪松冰冷的气息将塞维娅紧紧环绕。

　　塞维娅移动指尖，滑过少年雕塑般的线条，停在他劲瘦的腰际。

　　石柱般的冰冷贴合肌肤，洛伊眸色晦暗，本就微凉的肌肤冷得像是神殿冰冷的雕塑。

　　城堡高处的冷风徐徐，像是矗立嶙峋的悬崖之上，神明降下挺拔的石柱，欲要立于山谷之间，却嵌于狭小的天堑，不得再进半步。

　　塞维娅垂下眼睫，红水晶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骇然，她惊慌地后退，要从洛伊禁锢着腰际的双手中逃脱。

　　“够了，洛伊。”塞维娅任性地要求道。

　　洛伊眸色晦暗，垂在眼前的发丝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可怜的味道。

　　塞维娅别过脸，她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半途而废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有什么可以值得奇怪的？

　　“殿下……”洛伊呢喃着，用脸颊贴上塞维娅脖颈轻蹭，半晌又叫道，“殿下……”

　　塞维娅神色挣扎，最后滑下放在洛伊胸膛的手，语气傲慢又任性：“今天只能这样。”

　　洛伊眼睫微垂，可怜又乖顺地说道：“是，殿下。”

　　用衬衫将塞维娅擦拭干净，洛伊将掉落的衣衫，一件一件重新帮塞维娅穿回身上。

　　回到寝殿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如同褪墨的画布，重新变回了光明的白昼。

　　这天色变化的小小插曲，对被吉尔斯拒绝的阿林斯曼来说，却是极大的希望。

　　几乎是立刻，阿林斯曼就召集了王宫的大臣。

　　“陛下，您是说，日夜逆转，是神明昭示着第二顺位皇女的出现？”大臣略显迟疑地将阿林斯曼的意思复述了一遍。

　　“难道你们还有其他更好的解释？”阿林斯曼肃脸，坐在首位。

　　“没有，陛下。”大臣头上冒着冷汗，却还是坚持原则说道，“至少，神殿那边会给出确定。”

　　阿林斯曼语调带着低沉的威严，“吉尔斯大主教今天与我见过面。”

　　“吉尔斯大主教？”大臣微惊，“如果吉尔斯大主教确认了，那这件事，我没有任何异议，殿陛下。”

　　阿林斯曼的心腹大臣基思接话道：“就算没有神殿的确定，第二顺位继承人的皇女血脉，也不应该流落在外。”

　　大臣擦了擦额角的汗，顶着压力说道：“私生女的身份会降低皇女的声誉。”

　　也会有损皇室的威严。

　　“难道王室的血脉应该流落在外吗？”基思咄咄逼人。

　　大臣能靠着不同的离场在朝堂挣扎多年，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折中的办法，“陛下，您可以将第二顺位的皇女殿下当做您妹妹的女儿接回来，这样她也是皇室的血脉，也会保存皇室的威严。”

　　“那皇女殿下岂不是只能用寄居的身份入住王宫？”基思讥讽。

　　大臣坚定道：“陛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阿林斯曼听着基思将他的意思传达，心下也顺应了大臣的说法，他不能用皇室的威严意气用事。

　　“就这样吧，基思。”阿林斯曼阻止了基思还想进行的反驳。

　　“是，陛下。”

　　将玛拉要回来的消息带给塞维娅的不是艾妮，也不是吉尔斯，而是正好来到王宫的卡琳。

　　卡琳今天穿了淡紫色的礼裙，宽大的帽檐上装饰着同色的鲜花。

　　塞维娅轻轻搅拌着加了鲜奶的咖啡，眼睫微垂。

　　卡琳端起咖啡，感慨般叹一口气，“真没想到，你还有一个妹妹。”

　　“卡琳，我的母亲没有给我生过什么妹妹。”塞维娅淡着语调说道。

　　“是啊，可是现在，为了巩固你的地位，你最好寻找一门合适的联姻。”卡琳将最正确的道路建议给塞维娅。

　　“婚姻？”塞维娅重复了一遍，“如果我需要盟友，我可以拉拢，而不是用这种最费力的方式。”

　　贵族的婚姻形同虚设，这是几乎所有贵族的共识。

　　“是的，”卡琳赞同道，“婚姻只能捆绑一个利益集体，而拉拢的方式，有很多。”

　　她微微一笑道：“所以我将来，也不会结婚。”

　　塞维娅扫了卡琳一眼，“杰瑞呢？”

　　“杰瑞啊……”卡琳回忆着。

　　“那是我的骑士，骑士是不用结婚的，他们只会为了让主人开心竭尽所有力气。”卡琳对塞维娅轻轻一笑。

　　塞维娅放下咖啡杯，“说起来，找我有什么事？”

　　卡琳看了看周围随侍的仆人。

　　塞维娅抬了抬眼睫，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所有仆人都离开，卡琳才小声说道：“最近顺着跑掉的莱斯特，我们在边境发现了新的东西。“

　　塞维娅问道：“什么东西？”

　　“不知道，有很多魔兽守在周围，我们没办法进去查看。”卡琳耸了耸肩膀，“法师在这种需要近战的场合，是很受限的，我们没办法派人进去。”

　　优秀的魔法天赋者经不起损耗，罗切斯特王宫不会做这种过于冒险的事情。

　　“会不会是什么魔法阵？”塞维娅思考道。

　　“魔法阵？”卡琳肯定地否认，“我们并没有感知到魔法的痕迹。”

　　塞维娅点点头，“我知道了，所以这就是爱尔莎夫人放走莱斯特的原因？”

　　“当然。”卡琳拿起一块精致的点心，“虽然我不知道蕾妮阿姨当年为什么要来奥斯帝国联姻，你知道的，她的身份，在罗切斯特王宫是可以继承王位的存在，却依然来到奥斯帝国，但我觉得，我的母亲和蕾妮阿姨，似乎有什么其他打算。”

　　塞维娅指尖轻点杯壁，“我的母亲过来联姻，难道不是为了与奥斯帝国换取兵力？”

　　“这只是表面的原因。”卡琳摊了摊手。

　　“我要继承我母亲的爵位了，这些事情我也刚开始接触，如果有新的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塞维娅点点头，她想起西尼尔送来的宝石。

　　塞维娅站起身，从书桌上拿出一个木盒。

　　她把盒子推给卡琳，“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卡琳说着打开盒子。

　　五彩的光芒瞬间充盈房间，卡琳眼眶微睁，“好浓郁的光元素。”

　　“也许对你有用。”塞维娅靠在沙发上。

　　卡琳也不客气，她将盒子放在膝盖上，双手合拢，握着宝石闭上了眼睫。

　　片刻之后，卡琳神色微异地睁开了眼。

　　“怎么样？可以帮助你补充力量吗？”塞维娅询问。

　　卡琳面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不能。”

　　塞维娅也微微坐直了些，“怎么可能？”

　　“这些元素，并不能回应我的感知。”卡琳面色微暗。

　　塞维娅与卡琳对视一眼，不能被卡琳感知的话，那这些元素，是被谁控制着呢？

　　“别担心。”卡琳收回震惊，“预言的事情还没有被公开，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寻找答案。”

　　塞维娅点了点头，被献祭的预言走向中，她并没有见到莱斯特，也没有发现魔法阵，更没有真正见到玛拉回来，现在，一切都如同破冰般，浮现出来。

　　只要她抓紧时间，说不定可以在让洛伊唤醒神明的同时，寻找献祭背后隐藏的事情，做第二份保障。

　　“对了，这个魔法阵，你有没有见过。”塞维娅又拿出记录的魔法阵图纸。

　　卡琳伸手接过，视线落下的第一眼，她就微惊：“黑暗魔法？”

　　“是的。”塞维娅应道，“你见过这个阵法吗？”

　　卡琳又仔细将图纸翻看完毕，“没有，黑暗魔法并不是罗切斯特的主流派系。”

　　卡琳扬了扬图纸，“这是从哪里来的？”

　　塞维娅道：“做梦看到的，也许与献祭的预言有关。”

　　“我明白了，我会回去查找的。”卡琳将图纸收了起来。

　　送走卡琳后，塞维娅又坐在了书桌前，翻找吉尔斯从神殿珍藏中送过来的魔法书籍。

　　玛拉的回宫并不是需要塞维娅首要关心的问题。

　　如果真的说起来，玛拉其实也算是从小没有亲生父亲，母亲也早早去世，而且在预言中看到的，玛拉虽然受着所有人的关注，却没有做任何拖后腿或者低能的事情。

　　在知道她的死因之后，第一反应也是悲恸与坚定，虽然她作为一个背景板，死的实在过于功能化了。

　　塞维娅担心的不是玛拉的万人迷属性，而是她的回来，会不会导致预言簿时间的提前。

　　神明的昭示，是绝对不可违抗的。

　　如果时间出现，那吉尔斯也不能为她隐瞒了。

　　塞维娅心事重重，一直翻到艾妮来告知晚餐时间到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马上就去，艾妮。”

　　“好的，殿下。”艾妮恭敬地退了出去。

　　直到夜色染黑花园，塞维娅房间的灯光依旧亮着。

　　艾妮在房门前来回踱步，下了骑士团任务的洛伊回来，就看到艾妮在门外打转。

　　“艾妮小姐，怎么了？”洛伊上前，温顺问道。

　　艾妮看了看洛伊，又看了看塞维娅的房间，神色间带着些焦急，“殿下还没有吃晚饭。”

　　洛伊温和一笑，“我明白了，您先去休息吧，艾妮小姐。”

　　洛伊蔚蓝的眼眸给人一种信服的亲切，艾妮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了，洛伊。”

　　洛伊偏头笑道：“晚安，艾妮小姐。”

　　“晚安，洛伊。”艾妮又看了看房间，最后还是放下心，离开了花园。

　　洛伊看了眼房间内正在埋头翻着书页的少女，他迈步走向自己房间，简单洗沐之后，换上洁白的衬衫和黑色长裤。

　　他接过女仆手中送来的晚餐盘，温和道：“你们都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是，洛伊骑士长。”

　　洛伊抬手，轻轻在门上扣响，“进来。”

　　洛伊按下把手，进门之后带上了门扉。

　　他迈步走向书桌，将餐盘放在了塞维娅对面。

　　“您没有吃东西，殿下。”洛伊将餐盘打开，色香味俱全的肉排，配着时令的蔬菜，再用可口的蛋糕做点缀，美味的香气瞬间溢出。

　　塞维娅头也不抬道：“是的。”

　　“也许您应该休息一会儿。”洛伊轻笑。

　　“放在那里吧。”塞维娅心不在焉地回道，“我还不饿。”

　　洛伊温顺一笑，他轻轻蘸了些蛋糕在指腹，“殿下。”

　　“什么？”塞维娅抬起头，对他的突然提高音调有些微讶。

　　修长的手指在眼前晃过，塞维娅感觉有什么柔软的触觉被细细描在唇角。

　　“你在做什么，洛伊？”塞维娅惊道。

　　洛伊精致的脸庞在眼前放大，他蔚蓝的眼眸越靠越近，“我来喂您，殿下。”

第27章 谎言

　　柔软的奶油被洛伊修长的手指耐心地涂抹在唇角, 可口的香味瞬间在鼻端放大。

　　洛伊俯下身，蔚蓝的眼眸越靠越近。

　　雪松的气息似乎也变得可口而令人垂涎起来。

　　塞维娅忽地抬手撑住洛伊肩膀，偏开脸往后轻挪。

　　“洛伊。”塞维娅皱起眉头, 有些生气地说，“你打扰我看书了。”

　　洛伊原地顿住，并不否认, “是的, 殿下。”

　　“而且，”塞维娅板着语调，悄悄挺了挺腰, 让自己听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你弄乱了我的仪态。”

　　洛伊蔚蓝的眸色温和, 他微垂眼睫，落在塞维娅唇边洁白的奶油上，似在确认般问道：“您是说这个吗？”

　　塞维娅扬了下巴，“不然还有什么？”

　　洛伊眸中露出些许思考的神色, 他抬起指尖，挑起一点少女唇边粘上的奶油，当着塞维娅的视线，浅色的薄唇微张，修长的手指被轻轻放进嘴里。

　　塞维娅眼瞳微睁, “洛伊！”

　　洛伊眼眸微空地看向塞维娅，半晌, 才喉结微滚, 空出舌尖问道：“殿下？”

　　塞维娅面上浮上一层潮热, 她压下心中的羞赧, 状似寻常地询问：“你在做什么？”

　　洛伊乖顺地回道：“殿下似乎不想吃, 我来为殿下处理掉。”

　　塞维娅微恼，“这是我的晚餐，洛伊。”

　　洛伊没什么知觉般，只顺着塞维娅的话回道：“是的，殿下。”

　　塞维娅故作严肃，“我没有说过要分给你。”

　　洛伊偏头，轻笑：“我明白了，殿下。”

　　塞维娅点了下巴，视线落在餐盘中洁白的纸巾上，吩咐道：“帮我把脸上的东西弄干净。”

　　洛伊俯下身，修长的食指重新落在塞维娅唇角，确认般问道：“殿下是说这个？”

　　塞维娅微微漠下语气，“洛伊，我不喜欢说第二次。”

　　洛伊轻笑，“我知道了，殿下。”

　　塞维娅微微扬起下巴，睫羽微垂，脸上表情淡漠，似乎在说，快点。

　　洛伊垂下眼睫，视线落在少女娇妍的红唇上，雪白的蛋糕如同松软的白雪，将她的唇色衬得更加殷红。

　　洛伊柔软的指腹在少女唇角轻轻摩挲，带着软滑的奶油，若有若无地勾勒出少女小巧的唇形，微凉的指尖划过唇角，暧昧地滑下，停在锁骨之上。

　　塞维娅胸口微微起伏，极力克制气急的羞恼，在焦灼的等待中，洛伊终于拿起餐巾，仔细地擦拭粘上奶油的手指。

　　慢条斯理地将餐巾重新放回桌上，洛伊俯身，凑近少女纤细的脖颈，语气恭顺而温和：“这是我帮殿下弄上的，就由我来为殿下清理掉吧。”

　　微凉的薄唇轻轻贴合在少女纤薄的肌肤上，舌尖细细卷过每一处甜味残留。

　　脉搏的跳动在舌下缓慢加剧，薄唇游离而上，停在了少女的唇角。

　　塞维娅眼睫轻颤，搭在扶手上的胳膊有些绵软，雪松冰冷的气息在彼此呼吸间交缠，塞维娅轻轻闭上眼睛，保持着面上的淡漠，勉强挺直纤细的脊背。

　　柔软的唇瓣贴合，湿润细细卷过，时不时描摹少女微合的唇线，在要进一步探入的时候，又守着分寸般退了回来。

　　塞维娅睁开眼睫，红水晶般的眼眸中，眸光轻颤，她启唇轻唤，“洛伊。”

　　洛伊却从塞维娅唇角离开，乖顺答道：“已经干净了，殿下。”

　　蔚蓝的眼眸纯澈得能看到眸底，似乎没有任何其他心思。

　　洛伊作势就要起身，塞维娅抬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抓住他的领口，努力地揪住褶皱。

　　软绵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起了白色，塞维娅微怒：“洛伊！”

　　洛伊浅栗色的发丝柔软地搭在眼睫上，安静地看着塞维娅，“殿下。”

　　想让他继续的话在舌尖转了几次，在要说出口的时候，又被唇齿生生止住。

　　最后，塞维娅只轻傲地说道：“洛伊，你吃了我的东西。”

　　洛伊偏头，笑道：“是的，殿下。”

　　塞维娅冷着语气说道：“我要惩罚你。”

　　洛伊温顺地垂下眼睫，“是，殿下。”

　　塞维娅轻哼一声，底气更足了些，她拉着洛伊的领口，让他更低地靠下来。

　　视线落在洛伊浅色的薄唇上，塞维娅撒气般咬在洛伊唇角。

　　塞维娅不太熟练地撬开他的薄唇，惩罚般地勾着他。

　　生疏的戏弄与洛伊的有条不紊比起来，显得相形见绌。

　　塞维娅睁开眼，撞进洛伊静静看着她的蔚蓝眼眸。

　　空镜般映着她浮着淡粉飞霞的脸颊。

　　被看穿的羞意在胸腔冒起，塞维娅的语气带着些薄怒：“洛伊！”

　　洛伊追上塞维娅分开的鼻尖，与她相抵，蔚蓝的眼眸轻阖，“殿下这样，我会很饿。”

　　会想将她拥在怀中，请她赐下更多。

　　羞恼被悄无声息地安抚，塞维娅扭过脸，生气道：“我要吃饭了。”

　　洛伊睁开眼，柔和笑道：“遵命，殿下。”

　　烤熟的肉排撒上了宫廷秘制的香料，用银质的刀叉切开，立刻有滋香浓郁的肉汁淌出。

　　洛伊将肉排分成大小相同的小块，将刀叉摆在塞维娅手边，“请用，殿下。”

　　塞维娅垂着眼睫，将肉块送到唇中，缓慢地咀嚼。视线瞥过洛伊浮着青筋的手背，腮边似乎分泌出更多的唾液，塞维娅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默默将肉块咽下。

　　只要她想，洛伊肯定会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可塞维娅养成的高傲让她永远保持着某种执着。

　　主动开口这种事，对她来说，就像要她低头，丢掉优雅的仪态一样。

　　对皇女来说绝对是不可以的。

　　将晚餐用完，塞维娅重新靠坐在对她来说过大的高背椅上。

　　洛伊将餐具收起，重新盖上餐盖，塞维娅看着他低着头忙碌，视线落在他微弯的脊梁上。

　　材质绝佳的衬衫单薄地挂在他的肩膀上，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水晶灯柔和的光芒勾勒出他的优美的线条。

　　塞维娅这才注意到，洛伊没有穿骑士的兵甲。

　　回想起的身上有干净的水汽味道，塞维娅顿悟：他过来的时候专门收拾过了？还穿着这样的衬衫。

　　塞维娅想到洛伊刚才为她抹掉蛋糕时的确认，似乎找不出可以责备的地方，但又似乎，哪里都可以找到差错。

　　塞维娅眼眸微睁，洛伊是不是故意的？

　　虽是疑惑，但塞维娅已经知道答案了。

　　洛伊这样会把握分寸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问题上犯错！

　　塞维娅愤愤看向洛伊，洛伊察觉到塞维娅的视线，转头看来，温顺地问道：“殿下？”

　　塞维娅冷着语调，“洛伊，你在诓骗我。”

　　洛伊单膝跪在塞维娅面前，牵起她白皙的手，落下一吻，“并没有殿下，我只是想让您享用晚餐而已。”

　　塞维娅抽出手，“我现在吃完了，你可以离开了。”

　　洛伊抬起眼，蔚蓝的眼眸无声注视着塞维娅，并没有顺从地应答。

　　“还有什么事吗？”塞维娅故意问。

　　“我还可以继续得到您的准许吗？”洛伊蔚蓝的眼眸似乎纯澈见底。

　　塞维娅别过脸，压下心头冒起来的松软，板着声拒绝道：“现在不行。”

　　洛伊的发丝似乎垂了些在脸侧，“我明白了，殿下。”

　　等洛伊带上门出了房间，塞维娅才松下了一直端着的肩膀。

　　与洛伊乖顺纤薄的外表完全截然的某处却浮现在眼前。

　　塞维娅视线落在宽大的扶手上，一定会受伤的，就算使用魔法保护。

　　即便是神使，但那真的是人类可以存在的吗？

　　在接连拒绝了洛伊几天之后，迎接玛拉的车队悠悠荡荡来到了王都。

　　艾妮对玛拉的事情并不了解，她一边给塞维娅打扮，一边说着自己听到的消息，“是您的姑姑弗莉达公爵早年流落在外的女儿，现在被接回来了，国王似乎对这件事很上心，说为了弥补皇室的血脉流落在外受的辛苦，要接到王宫来住一段时间。”

　　塞维娅表情冷淡，她问艾妮道：“艾妮，你觉得我的父亲怎么样？”

　　艾妮想了想，“过于注重威严的一个人，您小时候都会为了国王的威严拒绝向您弯下腰，抱您一下。”

　　塞维娅唇角轻扬，露出淡薄的笑意，“艾妮，你觉得他会把爱情放在重要的位置吗？”

　　艾妮轻笑，“有什么东西，比他的王位还重要？”

　　塞维娅与艾妮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淡淡的嘲讽。

　　“走吧，艾妮。”塞维娅理了理裙摆，“我们还要去迎接这位新的表妹。”

　　预言中，玛拉的回归伴随着一场盛大的、激励人心的典礼，像是为了弥补一位皇女被送往深渊的昏暗，玛拉的到来似乎带来了新的曙光。

　　没有任何人去质疑她私生女的身份，因为她的出场顺序，似乎可以安抚已经惴惴的奥斯帝国人民。

　　但是现在，只是一场简单的欢迎会。

　　光亮的水晶灯下，一些皇室的重要成员端着酒杯，散乱地站在摆着各色餐点的长桌旁。

　　塞维娅举着酒杯，站在大厅的二楼，隔着栏杆看向被弗莉达公爵牵着手的金发少女。

　　她有着白皙的肌肤，浅绿色的眼眸，眉眼间似乎有着新鲜的生命力。

　　一个又一个贵族与她交谈，她似乎有些不适应，勉强地挂着僵硬的笑意应和着。

　　阿林斯曼迈步走来，他带着王冠，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他肃着语气说道：“塞维娅，为什么在这里？你应该下去见一见你的妹妹。”

　　“不是表妹吗，我亲爱的父亲？”塞维娅抿着酒杯轻笑。

　　阿林斯曼露出局促的慌乱，“当然。”

　　阿林斯曼的商议与盘算完全背着塞维娅，这件事如果明目张胆让罗切斯特王国知道，将会对两国的往来极其不利。

　　阿林斯曼找补道：“弗莉达的女儿刚回来，来到王宫也许会有不适应，你最为皇女，应该像姐姐一样照顾她。”

　　塞维娅将酒杯放在侍从的盘子里，行礼说道：“如果您只是想说这些，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阿林斯曼说话，径直往离场的出口走去。

　　基思注意到阿林斯曼皱紧的眉头，赶紧说道：“陛下，您还没有去见玛拉小姐。”

　　阿林斯曼看向场中单纯可爱的玛拉，他视线柔和了些，“走吧。”

　　大厅的人都聚集在了下面，二楼单独交谈的二人引起了暗自观察四周的玛拉的注意，玛拉悄悄抬起眼，看到一个白色长发少女，身着优雅宮装，仪态端庄地站在栏旁。

　　仅仅是举着酒杯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看起来格外高贵优雅。

　　她红色眼眸像玫瑰的颜色一样鲜艳，又像图瑞里夜空的星辰一样闪耀。

　　玛拉微红了脸，她悄悄拉了拉弗莉达的手，“夫人，那位小姐是谁？”

　　弗莉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我亲爱的孩子，那是塞维娅殿下，现在说起来，她是你的表姐。”

　　“皇女殿下？”玛拉露出兴奋的期待，“弗莉达夫人，她好漂亮。”

　　弗莉达以为她是在羡慕，安慰她说：“你也很漂亮，我亲爱的孩子。”

　　玛拉却摇了摇头，她有些忐忑，皇女殿下，会不会喜欢她呢？

　　弗莉达拍了拍玛拉的手，“孩子，现在你应该叫我母亲。”

　　玛拉却摇了摇头，她小声说道：“夫人，我知道，我其实不是您的女儿。”

　　弗莉达微惊，“你已经知道了？”

　　玛拉点头道：“是的，我不是什么公爵大人流落在外的女儿，我是我母亲的孩子。”

　　弗莉达点点头，“你知道你的父亲？”

　　玛拉点点头道：“是的，我的母亲说，他已经去世了。”

　　弗莉达惊道：“我亲爱的孩子，你说什么？”

　　阿林斯曼背手握着细拐杖来到场中，围着玛拉的贵族都为他散开了位置。

　　玛拉对弗莉达的反应有些奇怪，“我的母亲说，我的父亲是个很糟糕的骗子，他欺骗了她之后就悄悄离开了，后来她找到了他的尸体，亲手火化埋葬了，她不准我去看，现在墓地的草恐怕已经很高了。”

　　正在与弗莉达说话的玛拉并没有注意到阿林斯曼的到来。

　　等她注意到身边有人时，阿林斯曼的脸色已经似乎能滴下墨水来。

　　玛拉惊慌道：“国王陛下？”

　　弗莉达面色大变，阿林斯曼是不是听到了玛拉的话？弗莉达有些心虚的说：“陛下……”

　　阿林斯曼黑着脸，国王的威严让他只能假装没听到什么，他例行公事地叮嘱道：“玛拉，欢迎你的到来。”

　　玛拉点点头：“是，国王陛下。”

　　只说了一句，阿林斯曼就转身离去了。

　　玛拉松下一口气，她对弗莉达说：“夫人，我知道您有个表弟，很多年前也失踪了，也许他就是我的父亲。”

　　弗莉达面色复杂，半晌提着裙子离开了。

　　弗莉达的态度让玛拉有些忐忑，随即，她反应过来，糟了，她刚刚太松懈，好像当着弗莉达夫人的面说了弗莉达夫人表弟的坏话！

　　但说都说了，玛拉还是硬着头皮问出了心里的期待：“夫人，我今天可以去见见皇女殿下吗？”

　　弗莉达侧脸，回答玛拉：“当然。”

　　玛拉跟着仆人，期待地走在王宫长廊上，在到达塞维娅寝殿的花园前，女仆与她一起停下，等待里面的通传。

　　塞维娅支着手，坐在侧翼二楼的窗边，隔着摩挲的树影看着花园。

　　她神色淡淡扫向花园。

　　不一会儿，艾妮前来敲门，“殿下，玛拉小姐想来拜访。”

　　洛伊站在门口，用身体挡住艾妮的视线，温顺地对艾妮笑道：“艾妮小姐，殿下还没有回来。”

　　艾妮中途去了一趟厨房帮忙安排晚餐，并没有看到塞维娅回来。

　　见洛伊这样说，艾妮点头道：“这样啊，那我去告诉客人。”

　　洛伊偏头，温和笑道：“辛苦你了，艾妮小姐。”

　　艾妮笑道：“洛伊，你真是个贴心的孩子。”

　　洛伊的笑容不变，直到艾妮消失在长廊转角，他才将门带上。

　　塞维娅侧脸，语气懒洋洋的，“洛伊，你擅自做主对艾妮说了谎。”

　　“是的，殿下。”洛伊笑道，他迈步走到塞维娅身边，“可是殿下见了她会不开心，不是吗？”

　　“你太得意忘形了，洛伊。”塞维娅说着责问的话，语气却柔和圆润。

　　洛伊俯下身，在塞维娅耳垂落下一吻，他清冽的声音响在耳边：“得意忘形的我，还想做更多让殿下开心的事情。”

　　洛伊撩起塞维娅耳侧的长发，虔诚吻下，他抬起蔚蓝的眸，对上塞维娅的视线，清冽的声线温柔发问：“殿下，要做吗？”

第28章 抗拒

　　渐沉的金色阳光在玻璃窗上洒下温暖的光辉, 玫瑰花园中的人影停留片刻，在与艾妮交谈之后，垂了垂头, 跟着女仆离开了花园。

　　塞维娅收回视线，洁白的睫羽微垂，红水晶般的眼眸中, 洛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地穿插在她的雪白的发丝间。

　　眼角余光里, 洛伊精致的下颌线放大在眼前，再往上是浅色的薄唇。

　　明明是完美如雕塑的长相，神色也乖顺温和, 似乎没有任何攻击力, 但一言一行, 都似乎带着诱人靠近的蛊惑。

　　塞维娅自然也不讨厌洛伊的靠近，他身上的雪松气息，冰冷圣洁，如同神殿冰冷的雕塑, 无法触碰，又让人渴求更多。

　　塞维娅觉得她多年来根深刻骨的矜持，在他似有似无的撩拨下，似乎已经摇摇欲坠。

　　越是意识到这般，塞维娅心中小小的傲慢就愈发无法放置。

　　“让我开心的事情不单单只有这一件, 洛伊。”塞维娅垂下睫羽，不去看洛伊的眼睛, 语气淡淡。

　　“当然, 殿下。”洛伊清冽的声音温柔答道。

　　塞维娅支着脸, “所以, 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洛伊在指尖柔软的发丝间落下轻轻一吻,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办法？”

　　塞维娅微扬了下巴，“这是你该想的问题，洛伊。”

　　洛伊浅色的薄唇微扬，蔚蓝的眼眸纯澈乖顺，“莱斯特说过，最极致的欢愉是欲望的顶峰，殿下，我想给您最极致的快乐。”

　　塞维娅睫羽微颤，她反问道：“你只知道莱斯特交给你的东西吗？”

　　洛伊偏头，露出柔和的笑，“社交，礼仪，取悦于人的技能，规则与交易是莱斯特交给我们的最重要的东西，在这之前，我所掌握的，您是不会喜欢的，殿下。”

　　在这之前？塞维娅听出了洛伊的意思，她任性而傲慢地制止道：“洛伊，我没有说过不喜欢的话，你就不许有这种想法。”

　　洛伊蔚蓝的眼眸微弯，“遵命，殿下。”

　　塞维娅眉头微蹙，洛伊这个回答，过于礼仪化了。

　　塞维娅直起身子，挑着洛伊的下巴，“洛伊，如果你是因为斗兽场的事情，我会将当年的人全都抓回来，把他们关进笼子里，承受你经历过的事情。”

　　当年布莱格虽然奉命处理格里姆斗兽场的事情，但是山高水远，格里姆斗兽场地处边境小镇，布莱格就算与当地的贵族有什么交易，放走什么人，是完全可能的。

　　格里姆斗兽场能在当地存活那么久，不可能不牵扯权贵。

　　洛伊蔚蓝的眼眸空镜般没什么情绪，“只是斗兽场的事情，殿下不必为我这样兴师动众。”

　　塞维娅观察着洛伊的表情，“为什么？”

　　“因为，就算没有他们，我也会与野兽猎食。”洛伊的笑容单纯而温和，“他们为我提供了食物。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洛伊单膝跪下，在塞维娅指尖轻吻，“殿下如此为我考虑，我要如何回报殿下呢？”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塞维娅按了按额角，反问道：“莱斯特没有告诉过你吗？”

　　洛伊的笑容单纯而无害，“莱斯特只说过，我惊为天人，没有人可以拒绝我的侍弄。”

　　确实很像那疯魔的黑魔法女巫说出来的话，塞维娅脸上腾上一些热气，却依旧不冷不热地问道：“难道除了我之外，其他人没有告诉过你吗？”

　　洛伊轻笑，“我只遇到了殿下。”

　　温顺的表情似乎让人难以拒绝，塞维娅将视线移向窗外，像让自己坚定意念般，塞维娅柔声说道：“洛伊，我不需要你的这种回报。”

　　洛伊露出困惑的神色，“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塞维娅接口否认道：“不是。”

　　她看向洛伊，红水晶般的眼眸露出些挣扎的神色，只是因为，真的做不到的。她绝对无法接纳他的超乎人类。

　　少女的心跳紊乱急促，是意念松动的迹象。洛伊眸色微疑：“可是为什么殿下不允许呢？”

　　“我没有不允许，洛伊。”塞维娅维护自己说过的话。

　　洛伊蔚蓝的眼眸温顺地空洞着，挣扎、衡量，还有对于尊严的维护，这是贵族所共有的品质。

　　洛伊轻笑：“殿下，如果为难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得意忘形。”

　　也不是为难，只是这种露怯的话，不该是皇女该有的。

　　像是维护荣誉般，塞维娅微沉一口气，降下许诺般，“现在就可以，洛伊。”

　　洛伊温和的神色微愣，随即露出乖顺的笑意，“是，殿下。”

　　金色的夕阳洒在玻璃窗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银色的盔甲沉沉堆在绒毯上，洛伊修长的手指放在领口的纽扣上。

　　塞维娅眼睫轻颤，起身揽住洛伊的脖颈，拉着他的衣领带着他倒在渡着薄金的躺椅上。

　　金色阳光落在屋顶之下，从躺椅上侧脸，只能看到隐隐一线发散的橙色光晕。

　　塞维娅束衣未解，宽大的裙摆如同散开的花瓣，散在洛伊臂弯。

　　塞维娅抓扶着渡着薄金的微凉扶手，纤细的小腿如同风中晃荡的秋千，挂在洛伊肌肉紧实的小臂上。

　　洛伊垂着眼睫，蔚蓝的眸底难掩晦暗，白色的衬衫还完整地套在他的身上。

　　塞维娅抓着扶手的手指忽然拽紧，她的额头冒出密密的冷汗。

　　轻吸一口气，贝齿轻咬下唇，塞维娅将喉间的碎吟忍下。

　　冷汗划过额角，塞维娅呼吸一紧，慌忙撑着身子，一只手轻推在洛伊肩膀上，“到此为止，洛伊。”

　　塞维娅慌乱抽身，空寂的室内发出一声轻响。

　　滑落的汗水打湿了塞维娅绯红的面庞，塞维娅抬手擦去脸颊上的汗水，捂住胸口。

　　塞维娅慌乱跑回房间，将自己关了起来，她就知道，肯定不可以的。

　　洛伊呆在原地，眼睫微垂，视线落在身体的可怖上。

　　他有着超越常人的听觉，少女的抗拒，在他开始靠近的时候，就逐渐放大。

　　即使意志上已经允许，可身体却难以掩饰对他丑陋身体的抗拒。

　　洛伊蔚蓝的眼眸空洞而晦暗，这就是褪去了修饰的真正的他自己，一个让人害怕的怪物。

　　欲念勾起的饥饿侵蚀着洛伊为适应贵族圈层而套上的束缚与交换。

　　洛伊将手放在身体的本能上，蔚蓝的眼眸露出空寂的判断，要不要，就这样撕掉伪装呢？

　　塞维娅将惊骇与羞意消化完毕，又恢复了往常的不冷不热。

　　洛伊也很快回来，穿戴着整齐的骑士盔甲，神色乖顺温和。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玛拉中间又来过好几次，但塞维娅还不太想见她，就让艾妮用委婉的借口推脱了。

　　玛拉似乎也没有生出任何怀疑，每次都真诚而担忧地请求艾妮传话：“已经这么忙了的话，请您帮我转告皇女殿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艾妮不出错地笑道：“谢谢您，玛拉小姐。”

　　玛拉点点头，再看一眼塞维娅的玫瑰花园，有些留恋地离开了。

　　虽然听到了若娜对玛拉的教导，阿林斯曼怒不可遏，但已经将玛拉接回来了，即使玛拉不与他相认，作为一个贵族，将来也有拉拢联姻的价值。

　　阿林斯曼为玛拉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舞会。

　　水晶宫灯展开着巨大的环蔓造型，从中央位置传导魔法源，通体散发着柔和的橘黄。

　　各色精美的菜肴摆放在大厅中央的长桌上，重叠堆起的高脚杯里，浅色的香槟、暗红的果酒还有来自东方的纯白酒类散发着独特的酒香，混着佳肴的香味，热烈在空气中。

　　玛拉穿着繁复的礼服，纤细的脖颈上佩戴着洁白而闪耀的钻石项链，公主的王冠别致装饰在将她柔顺的金发上，让她看起来像一个美丽单纯的公主。

　　贵族们面带得体的笑容，端着酒杯，女士笑得优雅而拘谨，是不是用漂亮的小扇挡住半边脸，男士身着燕尾服，带着白色的卷发，背着手在游走交谈。

　　玛拉有些紧张地抓着裙角，目光带着些怯意。

　　这和她在图瑞里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虽然她的外祖也是当地的伯爵，但是边境的小镇，贵族并没有这样奢华的排场。

　　更没有这样拘谨的仪态。

　　似乎只要她走一步，便会暴露她用穿着名贵高跟鞋的脚赤脚跑在图瑞里的草坪上过。

　　弗莉达和阿林斯曼的开场已经结束，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这个主角来到明亮的灯光下，接受众人装饰着笑意的目光。

　　玛拉的指尖发颤，在这一刻，她忽然生出了退意。

　　“既然已经代表了皇室，就收起你的局促。”

　　冷淡的语调在身后响起，玛拉受惊般往后看去。

　　玛拉浅绿色的眼眸忽然睁大，她捂住嘴，惊呼道：“皇女殿下！”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微垂，视线淡漠，她看向人群，似乎并不是在与玛拉说话。

　　声音虽然圆润柔和，但语气却很冷淡疏远，“如果因为没有见识过就胆怯，记住，在王都，柯林斯顿家族就是你最强大的仪态与威严。”

　　严厉的话语，玛拉却听到了这份冷淡下的善意。

　　玛拉眼眸中闪烁晶莹的泪光，“塞维娅姐姐……”

　　塞维娅轻声纠正：“我没有什么妹妹。”

　　玛拉捂住嘴，含着泪光点头，“我知道了，塞维娅姐姐。”

　　塞维娅视线扫过玛拉，红水晶般的眼眸神色疏离慵懒。

　　玛拉想起自己好像又说错了，但塞维娅并没有呵斥，玛拉热意上涌，眸光又盈眶了几分感动。

　　塞维娅转身离开了人群，往二楼走去。

　　目送塞维娅离开走远，玛拉拍了拍胸口。

　　调整呼吸，嘴角上扬，试了几次，玛拉终于露出一个看起来得体又高贵的笑容。

　　她迈步走向光线最亮的地方。

　　她一定可以的！

　　西尼尔倚在长桌旁，看着这位金发少女走向众人视线的焦点。

　　饮了一口酒，仅短短停滞后，西尼尔就将视线看向了塞维娅离开的方向。

　　这位玛拉小姐，似乎与塞维娅殿下关系不错？他是不是可以拉拢一下玛拉小姐，帮助自己哥哥的结婚计划？

　　应付了必须的礼节，玛拉挺着脊梁，走到人少的地方，才终于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似乎软了下来。

　　西尼尔端着酒杯走来，他熟稔地招呼道：“玛拉小姐。”

　　玛拉赶紧挺直脊背，她已经几乎僵硬的脸上重新挂起微笑，“您好，绅士的先生。”

　　西尼尔握起玛拉微伸的手，礼节性地在手套上落下一吻，“玛拉小姐，请叫我西尼尔就好。”

　　“好的，西尼尔先生。”玛拉挂着微笑点头道。

　　“不用这么紧张，玛拉小姐。”西尼尔看出了玛拉的不自在，“我是有事想与您商量。”

　　玛拉的神经并没有松懈下来，她礼节性问道：“请讲，西尼尔先生。”

　　“玛拉小姐与塞维娅殿下关系很好吧？”西尼尔熟稔地说道，“我是想让玛拉小姐帮我一个忙。”

　　听到塞维娅的名字，玛拉竖起了耳朵，“哦？是什么忙？”

　　西尼尔笑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哥哥，年轻英俊，正直潇洒，我想，如果塞维娅殿下见过，一定会和我同样的想法的。”

　　玛拉眼眸微睁，“西尼尔先生，您在说什么？”

　　西尼尔肯定了她的猜想，“是的，我想让塞维娅殿下成为我的嫂子……”

　　玛拉露出难以置信的眼光，她连礼节性的笑容都保持不了了，她惊讶道：“你想让你的哥哥，娶我的塞维娅姐姐？”

　　西尼尔对玛拉的反应感到诧异：“有什么问题吗？”

　　想到塞维娅故作冷淡对自己说的话，还有塞维娅完美而娇妍的容颜，玛拉宣誓般说道：“人类配不上我的塞维娅姐姐！”

　　玛拉对塞维娅炸毛的维护让西尼尔拍了拍脑袋，他从这位玛拉小姐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糟糕，他好像做了什么适得其反的事情。

　　塞维娅站在二楼，静静看着玛拉从中央走到角落，西尼尔主动找了上去。

　　她眼睫微垂，果然，一切都在往正轨上走吗？

　　玛拉回来之后，大贵族、各国的王子、神殿的主教，还有骑士团长，都不由自主地为她所吸引。

　　在得到所有人的好感之后，玛拉在恰当的时机知道她的死讯，开启前往黑暗之森的旅程。

　　塞维娅指尖轻点在栏杆之上。

　　虽然她知道了预言，但玛拉的回归是不可更改的，她吸引攻略者好感的势头也会逐渐显现。

　　而她，如果不能及时找到神明降临的办法，恐怕也会在玛拉需要开启新的旅程时走上预言的命运。

　　而拖延这一切的办法……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露出一些明亮的光彩，是阻止玛拉得到王都所有攻略者的好感。

　　玛拉的攻略对象有：大贵族、皇子、主教……还有骑士长。

　　现在的骑士长是，洛伊。

　　塞维娅的视线落在身边的洛伊身上。

　　洛伊温和地笑问道：“殿下？”

　　塞维娅走近洛伊身前，她扬起脸，红水晶般的眼眸注视着他蔚蓝的眼眸：“洛伊，你会永远忠心于我对不对？”

　　洛伊偏头，“当然，殿下。”

　　塞维娅想起洛伊最近的事情，似乎再也没有若有若无地做什么超越骑士本分的事情。

　　虽然她并不是那种色厉熏心的贵族，可这样的反常，让塞维娅眉头微蹙，这种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是玛拉已经提前与洛伊单独见面了？

　　塞维娅微疑道：“可是为什么，最近你似乎有事情瞒着我？”

　　洛伊蔚蓝的眼眸纯澈见底，“没有的，殿下。”

　　塞维娅的预感却更加强烈，她确定道：“你一定有什么瞒着我。”

　　洛伊轻笑：“没有，殿下。”

　　塞维娅将洛伊抵在墙角，扬起脸看着他。

　　她柔着语调温柔问道：“洛伊，你是我的骑士，有什么是不能与我说的呢？”

　　“没有，殿下。”洛伊温和着神色回道。

　　塞维娅盯着洛伊，语气严肃地问道：“那最近，你为什么没有提出什么其他的请求？”

　　洛伊乖顺而温和地笑着：“如果是这件事让您困扰的话，只是您似乎不喜欢我的身体，所以，我不能让您面对如此的糟糕。”

第29章 囚笼

　　洛伊蔚蓝的眼眸如同纯澈见底的海水, 一眼便可以看到底。

　　完美精致到如同雕塑的脸上，就算是没有任何表情，也有如圣光乍现, 惊艳而不可挑剔。

　　更何况带着恭顺温和的笑意，似从皮肉里生长出来，本来就该如此, 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如此恭顺忠诚的话语, 却让塞维娅心绪翻滚。

　　洛伊怎么能够做到这样乖顺无二的？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略有复杂地注视着洛伊，她微疑道：“洛伊，你以为你的身体是一种糟糕？”

　　洛伊温和地笑着, “殿下。”

　　并没有说肯定的话,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塞维娅眉头轻皱, “洛伊，我没有允许过你说这种话。”

　　洛伊清冽的声音乖顺地回道：“如果殿下不喜欢，我不会再说。”

　　塞维娅娟秀的眉头并没有松开，“洛伊, 是不是只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洛伊蔚蓝的眼眸微弯，“当然，我是您的骑士。”

　　仍旧挑不出任何毛病，洛伊的乖顺似乎是随着他完美的样貌雕刻出来的一般，虽然温和, 却似乎毫无常人的情绪波动。

　　这样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完美而无可挑剔的艺术品了。

　　塞维娅抬手压着洛伊宽阔胸膛之上冰冷的盔甲, 一字一句道：“那你不可以在完成我们的约定之前, 和其他人达成交换。”

　　洛伊略微偏头, 乖顺答道：“当然, 殿下。”

　　塞维娅久久注视着洛伊的脸庞, 半晌才放下手臂，端庄而优雅地往大厅离场方向走去。

　　洛伊单手搭在腰间佩剑上，安静跟在塞维娅身后。

　　——

　　西尼尔试图拉拢玛拉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

　　玛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端正了仪态，又挂上了淑女的模样，“西尼尔先生，您的哥哥想必非常优秀。”

　　但是想打塞维娅姐姐的主意，他不配！

　　她矮身行了一礼，“想必您也非常忙碌，我就不打扰您的时间了。”

　　说罢也不再等待西尼尔的礼节，提着裙子也悄悄从大厅离开了。

　　花园之中种植了高大茂盛的绿叶林木，来自魔法森林的矮木灌丛在幽暗的花园发着幽蓝的莹光。

　　就像有流萤飞舞，映照了旁边盛放的玫瑰花丛，馨香顺着微凉的夜风送来。

　　玛拉的视线被这种神奇的可以发光的植物吸引，在图瑞里，她很少见到这样梦幻的光彩。

　　不知不觉走进灌丛，玛拉看到在幽蓝光点的深处，似乎还混杂着彩色的莹光。

　　流光溢彩，如同彩虹般绚丽。

　　玛拉情不自禁地伸手探向这彩色的莹光。

　　随着玛拉纤白手指的靠近，莹光如同有生命般，兴奋地飞舞，似乎想要立刻就落在她的手上。

　　漆黑的角落里，一双暗紫色的眼眸露出兴奋的光芒，她喉间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如同破烂风箱一般喑哑。

　　对，就这样触碰吧，美丽的小公主。

　　带着它，去找这座宫殿唯一拥有魔法满级血脉的皇女，将她的力量悉数夺取过来。

　　就在玛拉的指尖即将碰到莹光时，玛拉突然顿住，虽然这朵花很漂亮，但是为什么会长在这种会发光的魔法植物里？

　　玛拉浅绿色的眸中露出困惑的神色，她直起腰，看了看花园植物的布局。

　　只有这里有一朵，如果她摘下来的话，肯定会一眼就被发现吧。

　　她才刚到王宫，不可以做这么冒失的事情。

　　玛拉点点头，将差点犯错的手指在裙子上擦了擦，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莱斯特的哑笑戛然而止，怎么回事啊，她的诱惑魔法什么会失效？

　　眼见玛拉准备离开花园，莱斯特闪身，化作一团漂浮摇曳的黑雾，拉着长长的黑色尾巴，追绕在玛拉身侧，将玛拉完全包裹起来。

　　她只有这点残余的力量了，在王宫潜伏这样久，再拖下去，就没有足够黑暗魔力了。

　　玛拉只觉眼前一黑，远处的灯光就在眼前消失掉，面前的小路也不见了踪迹。

　　玛拉紧张地问道：“谁？”

　　莱斯特化作黑雾，缠绕在玛拉身侧，声音带着沙哑的兴奋，“小姑娘，我可以帮助你。”

　　玛拉心中一紧，“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但说出口，玛拉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莱斯特哑笑道：“我可以听到你的心声。”

　　她绕着玛拉转了一圈，“你在为了如何报答重要的人而发愁。”

　　玛拉的目光更加警惕地追着黑雾，抿紧了唇，并不回答莱斯特的话。

　　莱斯特安抚道：“不要担心，我可以帮你。”

　　玛拉微疑，“你要怎么帮我？”

　　拉斯特笑道：“我这里有最为美丽的花朵，没有人可以抵挡它的诱惑。把它送给你最重要的人，她一定会为此而喜欢上你。”

　　玛拉的神色似有松动，但很快，她就说道：“我不要，如果塞维娅姐姐是因为这种东西喜欢我的话，我也不要。”

　　玛拉观察着四周，掌心聚集浅绿色的魔力。

　　莱斯特赶紧安抚地宽慰道：“不要紧张，可爱的小姑娘，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想要帮助你。”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玛拉疑惑。

　　“因为我也很喜欢皇女殿下。”莱斯特语气垂涎，她贪婪地说着，“没有人比我更喜欢她。”

　　玛拉没有怀疑，因为在她看来，所有人都喜欢塞维娅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莱斯特语气带上些真诚诱导道：“可爱的小姑娘，相信我，我会帮助你。”

　　玛拉眼神满是警惕。

　　莱斯特诱哄道：“皇女殿下身边最受宠的那个骑士，也是在我的帮助下，才得到今天的位置的。”

　　“相信我，我可以让你获得与他一样地位。”

　　玛拉对莱斯特湿哒哒的语气很是不喜，她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

　　玛拉手中再次凝聚魔力，语气坚定，“我要走了。”

　　莱斯特无奈地说道：“好吧好吧，可爱的小姑娘，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可以随时回来找我。”

　　围绕玛拉的黑雾散去，亮着灯的大厅又在远处出现了。

　　玛拉提着裙子，快步往光亮处跑去。

　　她才不会找这个女人，她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不过塞维娅身边似乎真的有一个大红人骑士，她是不是可以去找他问问，让塞维娅更喜欢她的办法？

　　玛拉暗自盘算着。

　　随着这个盘算的形成，一道黑色雾气悄无声息地落在玛拉手腕上的宝石上，转瞬就消失不见。

　　莱斯特心满意足地笑着：“去吧，可爱的小姑娘，去找我最完美的作品吧，他会帮我拿到我想要的。”

　　玛拉小跑着穿行过宫廊，今晚的宴会，她似乎没有看到那位骑士。

　　玛拉确实听说过，那位骑士是塞维娅身边的人。

　　他现在说不定就在塞维娅的寝殿那边轮值看守着。

　　从欢迎会举办的大厅到塞维娅的寝殿，隔了半条最长的王都大街的距离。

　　玛拉走得急，到了塞维娅寝殿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隔着玫瑰花园，她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骑士的身影。

　　玛拉稍等片刻，平复了呼吸，才调整仪态请人通传。

　　通传的人将话带给洛伊，洛伊抬眼，看了看玛拉的方向。

　　玛拉紧张地拽紧手边的裙子。

　　洛伊蔚蓝的眼眸没什么情绪，他清冽的声音略有冷淡地说道：“殿下在休息。”

　　“可是洛伊骑士长，玛拉小姐找的似乎是您啊。”通传的人以为洛伊没有听清楚，为他重复道。

　　洛伊依旧冷淡道：“我只有守护殿下的责任。”

　　通传的人低头道：“我明白了，洛伊骑士长。”

　　洛伊蔚蓝的眼眸将花园中的一切映照。

　　玛拉听到之后，默了默，又看了看洛伊的方向，然后转身离开了。

　　洛伊收回视线，没有看到，漆黑的夜色下，一缕黑色雾气从玛拉手腕的宝石中悄无声息地钻出。

　　黑色雾气飘飘荡荡，如丝线一般，匍匐在地面，悄悄钻进湿润的泥土。

　　它缠绕着，往洛伊所在的方向游离行进。

　　另一边，莱斯特深紫色的眼眸黑气大震。

　　一瞬之间，黑雾快速钻出地面，在洛伊低头的瞬间，缠绕于洛伊银色的盔甲之上，见缝插针地游走到了洛伊脖颈之上带着的黑色项圈之中。

　　束缚项圈黑光一闪。

　　洛伊蔚蓝的眼眸瞬间幽暗下来，抬手拔剑的动作原地僵住。

　　漆黑的藤蔓状纹路从洛伊白皙修长的脖颈下端，缓慢而缠绵地生长，攀附过他流畅的下颌线，停在了脸颊的位置。

　　洛伊抬手，按在了塞维娅房间的把手之上。

　　塞维娅擦着润湿的长发，微讶抬眼，看向走进来的洛伊。

　　洛伊蔚蓝的眼眸空洞晦暗，黑色的纹路从束缚项圈开始，生长到了他过分苍白完美的脸上。

　　银色的盔甲在将他的身形衬得修长高大，他迈步而来，黑色的魔纹从他脚下蔓延生长。

　　房间中，装着宝石的匣子散发着耀眼的灼烫光芒。

　　囚笼阵法，瞬间在房间中开始蔓延。

　　几息之间，黑色的丝线交错延伸，快速缠绕上塞维娅白皙的手腕，纤细的腰肢，还有裸露在白裙之下的脚踝。

　　暗红华贵的房间，霎时化作黑色的囚笼。

　　白裙雪发的少女，被剥夺所有反抗之力，悬空在黑色丝线中央。

　　层叠而混乱的丝线在她身上缠绕微凹的纹理，泛红的痕迹将皮肤衬得苍白脆弱。

　　洛伊执着剑，如同剥夺了情绪的堕落之神。

　　锋利的剑尖划过少女娇妍的唇角，划破少女身前白裙的系带。

　　冰凉的锋利停在心脏的位置。

　　“取回她的一切，洛伊。”喑哑的命令在洛伊脑中响起。

第30章 丝线

　　黑气横生的房间中, 精致的烛台、浮漆的相框，还有悬挂的水晶吊灯，所有物件都在暗黑色雾气的笼罩下, 蒙着一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层不祥的昏暗之色。

　　黑色丝线穿插横行，如同剧毒的黑蛇般在圈画的领地中梭行游荡。

　　浓重的黑暗之间，那一抹纯净的白色显得格外惑人。

　　塞维娅双手被缚, 紧紧背扣在腰脊上, 这让她的胸脯微挺，正正当当迎在洛伊闪着寒光的剑刃之上。

　　洛伊蔚蓝的眼眸似乎被黑雾淹没，一眼望尽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明明是同样精致完美的面孔, 气场却堕落而让人畏惧, 与往日的纯澈乖顺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宝剑顺着塞维娅白皙的肌肤划过脆弱的脖颈, 贴在轻微起伏的心脏之上。

　　冰冷的剑锋像是一只冰冷修长的大手，在柔软的肌肤略过，撩起阵阵战栗。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微垂，视线落在泛着银光的剑锋上。

　　洛伊的神色冰冷空洞, 却像不见底的深渊，让人生出一种跌落的危机感。

　　塞维娅娇妍的双唇微翕，吞吐着清浅的喘气。

　　洛伊晦暗的眸底看不出情绪，挑起剑尖在少女起伏的胸口上缓慢地打着圈，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点触的凉意被雪白长发低落的水渍润湿, 塞维娅扬了脖颈，微微喘息, “洛……”

　　话还没说话, 灵活的黑色丝线便如同下垂的蛇首, 将塞维娅开合的红唇快速缠绕, 一圈一圈, 直至连同她小巧的下颌一起包裹严密。

　　白发的少女，悬空在黑色丝线中央。

　　锋利的宝剑划过蕾丝花边的衣裙。

　　垂感优良的丝质薄裙如同玫瑰枝蔓上系好的丝绸，被层层滑落，散开在空中，挂在少女纤细白皙的臂弯，衬着圆润小巧的肩头，遥遥坠着。

　　魔法被黑色丝线封锁，剑锋已经出离了塞维娅视线的余光，但她能够感觉到，像洛伊肌肤一样冰凉的冷意，正在贴着柔软的小腹往下滑动。

　　塞维娅脚趾缩紧，她觉得自己像被白色的丝绸捆绑着，困在黑色的茧中，像一只案板上待宰的鱼。

　　塞维娅轻微地晃了晃，黑色的丝线更加缠绵地顺着她的肌肤收缩，将她纤白的双腿拉开了些。

　　完全无法挣脱。

　　塞维娅闭上了眼睛，洁白的睫羽绵绵地轻颤。

　　剑锋走过腿间的丝线，带来滑动被隔断的微顿感。

　　“洛伊，还在愣着做什么？快杀了她，取走她的全部力量！”躲在花园中的莱斯特急切地催促道。

　　为了亲自窃取塞维娅的魔法天赋，莱斯特没有随着部队离开王都，而是留了下来，舍弃寄生的最佳时机，以不人不鬼的模样混进皇宫，潜伏良久。

　　这个法术用上了她的燃命之技，她堵上了她疯狂的一生，成就她心目中真正的魔法天堂！

　　可洛伊却让莱斯特很不满意，在绝对不可能逃脱控制的囚笼之中，洛伊的反映迟钝空洞。

　　像她在第一次见到布莱格从贵族手里收集到的奴隶的时候，在一众少年之间，所有人都瑟缩畏惧，只有洛伊漂亮的眼眸空洞无物地直视着开门的方向。

　　黑魔法的气息让所有人都远远地抱在一起，洛伊却毫无反应，只看了一眼，就继续抓着手中的面包，一口一口，机械地吃着。

　　几乎是第一眼，莱斯特的心立刻疯狂燥热起来。

　　在所有人都为她的严苛，为了存活，不得不选择献出灵魂的交易时，洛伊却能将她所有的教导执行完美。

　　像一个没有思想的机器，只要给他食物，他就会安静的待在被监视的房间，被驯化得完美又精致。

　　怪物怪物怪物，一个像她一样，完美而极致的怪物！

　　莱斯特此时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疯狂，经过她无可挑剔的栽培，洛伊已经是最完美的提线木偶。

　　莱斯特偏执疯狂的内心，根本没有想过洛伊挣脱她控制的可能性。

　　莱斯特深紫色的眼眸因为疯狂而布满血红，她破风箱般的喉咙嘶哑地命令着洛伊，“快，杀了她，为我拿走她的全部！”

　　随着她的嘶声吼叫，洛伊脖子上的黑色项圈延伸的魔法纹理骤然生长，一路攀爬到了他的眼睑之下。

　　黑色的丝线缠绕在洛伊身边，试图附着在他身上。

　　莱斯特兴奋地吼道：“洛伊，快！”

　　丝线在洛伊身上生了根，在莱斯特的操纵下，洛伊缓慢地双手握住剑柄，被强制地提起剑，对准了塞维娅的心口。

　　白色的裙子如同散开的绸缎，顺着塞维娅的手臂与腿间垂落，她像一个被解开了的礼物，露出果冻般的肌肤，玫瑰馥郁香味顺着裙裾的微晃，散在狭窄的茧里。

　　洛伊晦暗的眼眸中，冰冻般空洞着陌生的情绪，那是从身体本能发出的审视。

　　塞维娅眉头微皱，红水晶般的眼眸微垂，呼唤般盯着洛伊。

　　尖锐的剑锋缓缓下压，抵在塞维娅白皙的肌肤上。

　　“快！洛伊！”莱斯特的兴奋的尖叫充斥脑海。

　　洛伊修长分明的双手顿住，他微微偏头。

　　莱斯特脑中就接收到了一道清冽而冰冷的声音：“你在争夺我的东西？”

　　“什么？”莱斯特微震。

　　但随即，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附着在洛伊身上的黑色丝线突然发出颤抖的尖叫。

　　风卷流沙般，黑色丝线断裂消散。

　　洛伊抬起手中的剑，重新对准了塞维娅脸侧。

　　“刺啦”，塞维娅脸上束缚的丝线逸散消退，露出了被勒得过分艳红的唇瓣。

　　“洛伊！”塞维娅语气带着些惊喜，这些丝线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找到破开的办法，没想到洛伊居然能就从控制中挣脱出来。

　　洛伊却并没有回应塞维娅的呼唤。

　　他俯身，轻而易举地掠夺了塞维娅微乱的呼吸。

　　并不温柔地搅动过湿润的柔软，几下之后，洛伊起身，双唇还带着些湿润。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微怔，愣愣看着洛伊。

　　修长的手指勾起塞维娅唇齿间，标记一般，洛伊将这份湿润划过心口，落在心脏跳动的最高的位置。

　　塞维娅心口一颤，她耳尖通红，话语短暂地卡在喉咙口。

　　“洛伊！”莱斯特嘶声尖叫，她像是世界崩塌一般，难以置信地发泄着愤怒，“你竟然背叛我！”

　　与此同时，房间中所有的丝线都发出刺耳的尖啸。

　　它们像暴走的蛇群，疯狂向塞维娅涌去。

　　剑光闪过，塞维娅身上的丝线消散。

　　失去了凭借，塞维娅跌落下来。

　　洛伊单手搂住塞维娅的腰，让她半靠在他的身上。

　　暴走的丝线犹如活物般，从各个角度，往房间中的二人袭来。

　　利刃碰撞般的火花接连亮起，剑与线的交锋发出铿锵的碰撞，叫人眼花缭乱。

　　无数丝线见缝插针地袭来，塞维娅尽量攀着洛伊的肩膀，由着他抱着，避免因为自己露出破绽。

　　魔法的调动需要时间，目前的战况不能给塞维娅足够的施展空间。

　　重物倒塌的声音接连不断，猛烈的战斗从水晶灯下，移动到了墙角，又游走到了靠近月光的窗边，快速变化着。

　　到最后，黑色的丝线竟然悉数被洛伊斩断，溃不成军地散落在地。

　　塞维娅脚尖点地，从洛伊身上下来。

　　她没有说话，而是先翻了一件长裙套在身上，遮住几近裸露的身体。

　　洛伊刚才的异样，塞维娅还没有时间去想，目前黑魔法入侵造成的混乱还需要处理。

　　安静下来的房间中，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金属崩裂声。

　　塞维娅直起上半身，倏然往身后看去。

　　“怎么回事，洛伊？”塞维娅下意识问道。

　　但随即，她停住了话语。

　　因为她看到，洛伊脖颈间那个黑色的项圈，此时不知为何，已经寸寸破碎。

　　黑色的魔法纹路却没有因此消失，反而像从骨骼下生长出来一般，紧紧地在洛伊脖间游离缩紧，缠绕成一个束缚项圈的形状。

　　“去死吧，洛伊！”莱斯特发出最后的尖啸，“就算舍弃最后的灵魂，献身崇高的黑魔法，我也要带着这份力量，进入黑暗的天堂！洛伊，你去死吧！”

　　花园中，维持着黑雾形态隐匿的莱斯特因为献祭了所有灵魂，瞬间烟消云散。

　　恨意与疯狂化作喷涌而出的丝线，从洛伊脖间往塞维娅疯狂涌去。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中，无数黑色丝线，像水蛇一般向她袭来。

　　塞维娅眉间微凝，红色的魔法迅速在周身凝聚。

　　但凝到一半，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睁大，她惊讶道：“洛伊！”

　　洛伊抬着手，白皙的手掌之中紧紧握住了向前挣扎的丝线。

　　锋利如匕首的黑色丝线在他掌心扭曲涌动，血色血滴从他的指缝间溅落。

　　只单单一握，黑色丝线竟然真的没有办法再前进半分。

　　“为什么！为什么！”莱斯特发出不甘的尖啸。

　　就算已经献祭了灵魂给黑魔法之神，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一只布满血丝的深紫色眼珠从丝线上倏然睁开，它阴狠地盯着洛伊。

　　既然是她培养的完美的奴隶，那就为她所用吧。莱斯特残破的灵魂阴恻恻地想着。

　　黑色丝线猛地一松，化作不可捉摸的黑色雾气，快速融入洛伊伸出的胳膊之中。

　　就用你的身体复生吧，洛伊！

　　莱斯特临死反扑着。

　　但她的恨意只持续到一半，便觉得自己眼前一晃。

　　视线翻转几圈，洛伊的脸距离她越来越远，她像是落在了地上，紧接着，红色的血珠溅在她的眼球之上。

　　“诶？”莱斯特眨眨眼，发出不解的疑惑。

　　但没有人告诉她答案，洛伊锋利的剑尖，送给了她最后的黑暗。

　　塞维娅再也没办法保持淡然，她惊道：“洛伊！”

　　就在刚刚，莱斯特残魂要夺取他的身体的电光火石之间，洛伊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砍断了被黑色丝线侵蚀的手臂。

　　他几乎没有任何停滞，提起剑，将断臂上大睁的深紫色眼睛刺穿。

　　洛伊将刺在断臂上的剑拔出。

　　塞维娅想要上前扶住洛伊，脚下却绊到什么，踉跄了几步。

　　洛伊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断臂，俯身向塞维娅行了一礼。

　　他苍白.精致的脸上溅上了血迹，此刻也没有露出温和的表情。

　　而是冷漠而空洞地无声转身，就要离去。

　　“洛伊！站住！”塞维娅提高音调叫住她，话语间有着连她都没察觉的紧张。

　　洛伊往外走的脚步顿住。

　　塞维娅跑到洛伊身边，按着他的肩膀，“你坐下！”

　　洛伊并未挣扎，乖顺地坐在了地上。

　　塞维娅微吸一口气，从洛伊手中拿过他的断手。

　　颤巍巍地比了比，塞维娅心一横，将断臂接在了断口处。

　　洛伊表情空洞地注视着塞维娅的动作。

　　蔚蓝的眼眸中，映照出少女指尖涌现的红色魔力将伤口小心包覆，温热的魔力暖暖地覆盖着伤处，将残缺与伤痛一寸一寸修补。

　　洛伊视线淡淡，并没有露出乖顺或者感动，里面只是空洞与冷漠。

　　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垂，红水晶般的眼眸中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像是从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慢，她坚定地修复着断口，然后认真修补小臂上的窟窿。

　　在魔力快要抽空的时候，塞维娅终于松下一口气，“好了。”

　　她抬起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对洛伊说道：“回去清理一下血迹吧。”

　　洛伊的身上到处都沾满了红色的鲜血，全是他刚才失去的。

　　但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除了唇色更浅了些，完全看不出刚才经历了非人的疼痛。

　　洛伊清冽的声音有些暗沉，顺着塞维娅的话回道：“是。”

　　独自关上房间，洛伊将盔甲脱下，除去污秽残破的衣裳，迈步走进了浴室之中。

　　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血色的水流在脚下汇集，洛伊抬起刚才断掉的胳膊。

　　这里，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

　　洛伊垂了垂视线，又将手臂放下。

　　有没有感觉，又有什么关系呢？

　　蔚蓝的眼眸甚至没有波动半分情绪。

　　今夜终究是不眠之夜，黑魔法的第二次入侵，足以惊动王宫所有的骑士卫队。

　　塞维娅的房间被层层围了起来。

　　临时穿戴整齐跑到这边轮值的大臣面上都带着惊骇的颤抖，除了重复一句：“这可如何是好，真是太可怕了，所幸殿下无碍。”就没有任何可以挂在嘴边的话了。

　　塞维娅干脆躲到旁边的房间，关上门，将外面的喧闹隔绝。

　　身上溅上了血迹，塞维娅重新拿了一件睡衣，走进了浴室，打开了花洒。

　　淅淅沥沥的水流浇在身上，塞维娅垂下眼睫，视线落在了心口。

　　洛伊白皙修长的手指划过上面时的那一颤，似乎又爬了起来。

　　猛地关上花洒，塞维娅有些羞恼，那么危险的时候，洛伊他到底在做什么？

　　塞维娅越想越生气，最后负伤还想要一声不吭地走掉，将她这个皇女放在什么位置了！

　　月光照在冷色的地板上，塞维娅套上衣服，开门走出了房间。

第31章 丢弃

　　短短时间内, 王宫中的警备快速加强，王宫的半边天空都被火光照得通明。

　　魔法师们为了追寻黑魔法的来源，煞有介事地举着魔法权杖, 各种能量特质的魔力荧荧炸起。

　　骑士团坚硬的兵甲竞相碰撞，脚步声急切而冷硬。

　　玛拉刚回到寝殿，便看到外面的喧哗与魔法火光, 她驻足好奇地寻着光亮与声响眺望。

　　“怎么回事呀, 奥薇小姐？”玛拉问管理她生活起居的女仆道。

　　奥薇是个亲切而有资质的女仆，她双手交叠在白色围裙前，恭顺回道：“玛拉小姐,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请您不用担心。”

　　玛拉浅绿色的眼眸露出疑惑的微光：“奥薇小姐, 难道王宫里面平时也是这样戒备的吗？”

　　奥薇说道：“这倒不是，只是今晚的情况有些特殊。”

　　玛拉皱眉看向城堡屋顶之上亮堂的天空，各色的魔法光源像是烟花一般，源源不断, 凭空让人感觉态势有些紧迫。

　　“是什么特殊情况呢，奥薇小姐？”玛拉不放心地询问。

　　奥薇有义务保证刚进入王宫的贵族小姐不会受到惊吓，她安慰道：“您不用担心，我们这边是很安全的。”

　　玛拉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塞维娅姐姐那边也有人保护对吗？”

　　奥薇微讶, 玛拉小姐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起塞维娅殿下？难道玛拉小姐已经知道了？

　　又见玛拉神色单纯，不似有异, 奥薇猜测, 也许玛拉小姐只是单纯的出于关心。

　　对于刚进入王宫的客人来说, 这种混乱的事情如果引起不安, 会降低皇室的威严。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 奥薇安抚道：“当然，玛拉小姐，塞维娅殿下身边有王宫最强大的骑士团保护。”

　　玛拉想想，这倒也是。她点点头，往寝殿中走去。

　　一边走，玛拉一边想着，不过明天还是去塞维娅姐姐那里看看吧，虽然她知道塞维娅不会那么轻易有事，但是不去看一看的话，她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混乱的兵甲列队，人来人往地穿行在塞维娅的寝殿范围内。

　　但是没有人敢到侧翼的阁楼打扰，那里是今晚皇女殿下的住所。

　　走出了房门，塞维娅才注意到，自己这个样子去找洛伊，似乎有些不太符合皇女的仪态。

　　怎么可以穿着睡衣单独前往骑士的房间？

　　骑士团的兵甲声在脚下的阁楼长廊响起，“都警惕点，保护好皇女殿下！”

　　塞维娅心中那点顾虑瞬间便消散了。

　　她是皇女，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女殿下想做什么，有什么人可以苛责质疑呢？

　　收了思绪，洁白的睫羽如同慵懒的蝶翼般，半搭在红水晶般的眼眸之上，塞维娅扬起脸，看了看面前金漆浮雕的门。

　　骑士的房间往往都是依托于保护的主人而安排，不似塞维娅房间的奢华富贵，这扇门安静低调，为了装饰而雕刻的花纹也比塞维娅房间的清简了很多。

　　塞维娅抬起手，就要扣在棕色的门扉上。

　　但随即，举起的纤白的手腕顿住。

　　她来找洛伊，是因为生气，既然是来责备的，为什么还要用敲门这种温和的方式？

　　塞维娅举起的手落下，放在门把手上压到底，门并没有落锁。

　　塞维娅径直将门推了开去。

　　身后的月光越过塞维娅，倾泻在铺着绒毯的地板上。

　　不算宽敞的房间之中，洛伊穿着丝质的衬衫，黑色长裤坐在床边上。

　　洛伊抬起脸，浅栗色的头发垂在眼睫之上，蔚蓝的眼眸淡淡看过来。

　　月光被塞维娅踩在脚下，细长的身影显得娇小延伸。

　　洁白的露肩白裙勾勒少女圆润的肩头，微冷夜色中，少女纤细的手臂之上，还残留着未消散的红迹，一条缠着一条，如同某种特殊的标记。

　　这混乱的红痕一路蔓延，最后藏在荷叶边的臂袖下。

　　洛伊蔚蓝的眼眸没什么情绪，视线落在塞维娅身上，像是一座驻守在神殿之中的雕塑，静静注视着在面前经过的信徒。

　　见到塞维娅，洛伊完美精致的面孔浮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殿下。”

　　塞维娅眉头轻蹙，“洛伊。”

　　骑士团巡逻的步伐又在外间行过，塞维娅将门带上，走进屋内，拉开圆桌旁的凳子，抱手坐在洛伊面前。

　　洛伊静静注视着塞维娅，蔚蓝的眼眸里是等待般的平静。

　　等待塞维娅宣告，他需要离去。

　　耳边似乎又响起疯狂而失控的兴奋，漆黑的牢房落下无尽的鞭笞声，血肉的绽放像是鲜红的助兴，将这份施虐推向顶端。

　　那是他第一次正式接触贵族。

　　一切戛然而止在那位贵族少女惊愕又失望的眼神中。

　　“什么嘛，原来就算是这种怪物也没有办法长出新的四肢。”

　　“给他治疗吧，漂亮的玩具破破烂烂就不好看了。”

　　“格里姆斗兽场还有没有新的玩具？”

　　……

　　现在，塞维娅来到他面前，也是来告知丢弃的吧。

　　毕竟，没有贵族喜欢残损过的玩具。

　　原本准备好的生气悉数熄火，塞维娅眉头微蹙，扬了扬下巴，淡着语调问道：“洛伊，既然收拾好了，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

　　月光透过玻璃花窗，一寸一寸摩挲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之上，如同在鬓边戴上了一朵洁白的玫瑰。

　　洛伊面上露出柔和的浅笑，“也许，您现在并不需要我的守护了。”

　　塞维娅扬了眉角，“莱斯特潜入王宫的事情与你无关。”

　　洛伊温和的笑意微怔，“您要宽恕我？”

　　塞维娅以为洛伊是为了莱斯特潜入的事情而失落，就像是一只没有尽职的忠犬，也许会就此责备消沉也说不定。

　　塞维娅挑高了语调，“洛伊，你是我的骑士，我想我有这个权利。”

　　洛伊偏头，没有否认，“是的，殿下。”

　　视线落在塞维娅光洁的小腿上，裹挟缠绕的细细红痕向上蔓延，消匿在玫瑰般柔软的白裙之下。

　　可以看得出，塞维娅出来的急，并没有穿上一件外套。

　　“殿下，您该回去休息了。”既然依旧是骑士，洛伊尽职尽责地柔和提醒。

　　“你在教导我吗洛伊？”塞维娅眉头微蹙。

　　“没有，殿下。”洛伊温和地笑道，“只是骑士有职责提醒您休息时间。”

　　“骑士？”平息的暗潮又涌起，塞维娅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红水晶般的眼眸靠近，塞维娅起身，居高临下地扣住洛伊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直视着他蔚蓝的眼眸，“洛伊，我问你，刚才在魔法阵里，你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洛伊神色温和，抬起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不急不缓的弧，轻轻点在塞维娅唇角，然后缓缓下滑，落在丝绸长裙下心脏跳动的位置，他清冽的声音纯澈地回答：“这个时候。”

　　酥痒的触感要离不离，塞维娅耳尖微红，她挺了挺脊背，冷着语气问：“难道这也是骑士应该做的？”

　　洛伊眉眼温和而纯粹：“殿下，那只是我在那一瞬想对您做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塞维娅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羞，最后，她压着语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寻常而又冷淡，“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洛伊蔚蓝的眼眸就像深不见底的深渊，“殿下，我与您说过，我是个怪物。”

　　塞维娅不解地反问：“你是怪物又有什么关系？”

　　洛伊笑容温和，“只要能活下去，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塞维娅眉头微蹙，“就算你不这样做，也不会死去不是吗？”

　　“是的，殿下。”洛伊微笑着承认道。

　　在塞维娅要做出生气之前，他清冽的嗓音陈述般说：“只是从身体生出的渴望，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催促我靠近您，抱住您，将您融入我的血肉，满足这灼人的饥饿。”

　　塞维娅睫羽轻颤，对着洛伊的眼眸眸光微闪，“你……”

　　洛伊偏头，轻笑：“我是个怪物，殿下。”

　　会渴望靠近，得到，甚至是吃掉。

　　即使执行着绝对不变的规则与信条，也会被欲念侵蚀。

　　洛伊的眸中透着干净的纯澈，带着不加掩饰的目标，冷色中的炙热，如同沸水溅上肌肤，叫塞维娅垂下眼睫，挡住目光中的闪躲。

　　出于骑士的职责，洛伊语气未变，“殿下，您不该选择我留在您的身边。”

　　即便他并不希望离开塞维娅，舍弃这份会让他死亡的饥饿。

　　塞维娅掀起眼睫，直视洛伊蔚蓝的眸，“你是怪物？那为什么不遵从怪物的本能呢，洛伊？”

　　洛伊笑着陈述道：“我也是您的骑士。”

　　“所以你会将做我的骑士，优先于遵从本能之前，不是吗，洛伊？”塞维娅捧住洛伊的脸，“即使是现在，你也在劝我离开危险的你。”

　　“这是骑士的职责。”洛伊看着塞维娅。

　　塞维娅眉头轻蹙，指尖划过洛伊因为失血颜色略浅的唇角，划过脖颈，停在胸口的纽扣上。

　　“可是身为骑士，你刚才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塞维娅语气微肃。

　　“您准备怎么做呢，殿下？”洛伊安静地问道。

　　塞维娅俯下身，语气严重地宣布，“我要惩罚你。”

　　洛伊乖顺地笑着：“是，殿下。您要如何惩罚呢？”

　　塞维娅眼睫微垂，她抬手按住洛伊的肩膀，轻轻一推，随着他的往后倒下将他扑到在身后的床上。

　　“殿下？”洛伊神色微疑。

　　对上洛伊蔚蓝的眸，塞维娅用有些生气的语调说道：“就算是这种事，也该是我来做。”

　　洛伊微愣，随即，眼眸簇满温和的笑意，“是，殿下。”

　　塞维娅垂下眼睫，指尖勾着洛伊领口的纽扣，单手尝试了良久，才磕磕绊绊地解开了一颗。

　　女士的衣裙不需要穿戴纽扣，塞维娅勉勉强强解了两颗，她眉头微蹙，凝聚一团魔法，将纽扣全都剥了下来。

　　散开的衣衫下，冷白如雕塑的身体线条流畅，腰腹紧窄，分明的线条向下延伸，隐藏在黑色的长裤下。

　　塞维娅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顺着肌肉的线条滑下，停下腰间纽扣上。

　　月色顺着玻璃花窗坠落床上，在没有点灯的房间漏下一线清皎的洁白。

　　借着这唯一的明亮，塞维娅看到教堂的玉白石柱灼灼升起，浮凸的雕刻似有生命般缠绕其上，圆润完美的柱顶撑起最顶端的教堂屋顶。

　　五彩的魔法在黑夜中骤然升起，如同璀璨的烟火，吸引了塞维娅的目光。

　　塞维娅抬头看了看，平复下眸中闪过的惊骇。即便不是第一次见了，她依旧还是会被震惊到。

　　她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起身，往前行进几步，再坐下时，散开的裙摆如同盛开的花朵，笼在洛伊穿戴整齐的黑色长裤上。

　　这注定是一场危险而惊魄的行程。

　　暗夜之中航行的船轮缓缓贴近黑夜中隐秘的角落，黑暗让这份出航沾染了无法探知的危险。

　　塞维娅的试探都变得极为小心，像预料中的一般，暗礁的间隙极其狭窄，船轮刚才靠近便阻拦在狭窄的礁石之间，动弹不得。

　　微凉的航轮微微摆舵，往暗礁深处前行。

　　塞维娅眉头紧皱，洛伊放在身侧的双手却突然扣在塞维娅脊梁之上。

　　他蔚蓝的眼眸一眼就能看到底，即使无法直视这黑夜的航行，凭借出色的航海储备，他轻易调整了塞维娅不得要领的探寻。

　　似乎无法开拓的礁石在颇具技巧的航海者的测算之下，启动了隐藏的魔法，柔软地为航船的探入让开道路。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中露出些许迷茫，她是坠落黑暗的游客，陷入浩荡的海面，艰难沉浮。

　　黑暗的海面挂起湿腻的海风，骤雨欲来。

　　被暴雨卷起的翻腾海水，一次又一次，将她的视线淹没。她是巨浪之中的扁舟，在雨夜颠簸而无处着落。

　　疾风骤行，风雨欲来。

　　暴风雨接连不断，瞬间而至。急切的雨势又大又急，砸落暗礁之下幽深的海下悬崖，生长在海下礁石上的的柔软海藻层叠裹挟，承受不住般颤巍后退，席卷缠绕于浑浊如壁的暗潮之间。

　　磅礴的海水在风暴中，赫然拍打暗礁之上，溅起惊天的水声。

　　雨势愈烈，误入的夜莺被这风暴卷入，在纷飞水浪声中，一点惊啼也变得细微，随即又被接踵的浪潮吞没，只遗落断续的鸣啼。

　　洛伊蔚蓝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他就像冰冷如同雕塑，蔚蓝的目光注视着一切，就像是注视着世人的冰冷神像。空镜般的双眸中，少女的表情，被悉数倒映。

　　可他紧实有力的手臂，却牢牢掌控着航行。

　　迅疾、坚定，像是要与黑暗化为一部分。

　　夜莺已经被海浪浇透，在海面之上摇摇欲坠。

　　洛伊抬起手，这只接上的断臂还不能给他传来任何知觉。

　　白色的丝绸如同海面纯白的帆布，散开遮住水面下的暗潮翻涌。

　　洛伊将神明赐予的摆件探入雨夜泥泞，寻到糜艳的玫瑰，没什么情绪地拨弄。

　　暗夜的潮涌带来更加猛烈的风浪，夜莺发出微弱的轻啼。

　　直至惊涛骇浪，水流飞溅，夜莺被推到礁石之上，断续轻泣。

　　暴雨之下的海面渐渐平息。

　　塞维娅余颤未散，她握上洛伊的手腕，“手臂已经……好了吗？”

　　洛伊清冽的嗓音似乎被风暴中的暗流污染，也带上些微沉，“并没有感觉，殿下。”

　　他说着，无意地屈了屈手指。

　　塞维娅握住洛伊的手猛地抓紧，几乎俯下身，瘫在他的胸前。

　　雪白的发丝垂在衣襟微乱的丝质衬衫之上，蜷曲在白如雕塑的肌肤上。

　　塞维娅扶着洛伊的胸口，即使这样，他的肌肤依旧微冷，甚至比平时带着更多的凉意。

　　而她被架上火煎烤，只想更多的靠近，灼烧这份凉意。

　　余韵未消，塞维娅略低了语调，节省着力气，免得说话断续，“治愈魔法可以恢复里面的骨骼和经脉，但断掉的神经需要时间生长。”

　　洛伊没有应答，他蔚蓝的眼眸露出思索的神色，半晌，他回道：“我会离开的，殿下。”

　　“离开？”塞维娅对他突然冒出的这话感到困惑，她问道，“为什么？”

　　洛伊蔚蓝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塞维，“受到无法复原的残破的话，对贵族而言，就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了，不是吗，殿下？”

　　“我是您的骑士，应该在您主动厌倦之前，顺着您的意愿消失掉。”洛伊乖顺道。

　　塞维娅微愣，这是什么贵族理论？

　　只要残破，就会被丢弃，就像是崭新的玩具，失去了该有的价值。

　　塞维娅撑着他的胸膛，想要起来一些。

　　脑中似有轻弦绷断，塞维娅似乎又看到了海面下还未平息的巨潮，千峰万仞般灼灼而立。

　　海潮暗涌，又有席卷而来的趋势。

　　塞维娅轻咬下唇，半晌才淡着语气问道：“这也是莱斯特交你的？”

　　洛伊眸色只变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微暗的蔚蓝，“莱斯特不会交这种。”

　　塞维娅指尖点着洛伊的心口，目光思索，“那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洛伊没有直接回答塞维娅，而是温顺道：“殿下，您不会想知道的。”

　　洛伊说这话的语气，虽是寻常，但是却冰冷而晦暗，带着异常的笃定，似乎已经成了他坚信的一部分。

　　塞维娅指尖停滞，她愣了愣，洛伊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可洛伊没有直接说，那她再追问，也不会有什么答案。

　　她将这点疑惑压下，漠着语气说道：“即便是丢弃，也只能是我来说，洛伊，你是我的侍卫，没有这个资格说这个话。”

　　“侍卫？”洛伊温和地轻笑，“殿下，即使知道这些，您还准备允许我留在身边？”

　　塞维娅眼睫轻垂，覆在红水晶般的眼眸之上，高傲地说道：“厌倦只能我说了算。”

　　洛伊蔚蓝的眼眸露出些笑意，“我会更加竭力地侍奉殿下。”

　　塞维娅点头，想要下来，却力气松软，几乎滑落地贴合在洛伊身侧。

　　塞维娅脸颊坨红，呼吸都有些不稳。

　　洛伊注视片刻，扶住塞维娅的身子，他坐起身，将塞维娅揽在怀中。

　　这更亲密的触碰让塞维娅面色更红，她推着洛伊的肩膀，“洛伊，放我下去。”

　　洛伊却没有顺应她的话，他轻声问道：“殿下，您知道为什么莱斯特喜欢我吗？”

　　“为什么？”塞维娅咬牙轻问。

　　洛伊轻笑：“因为我可以听到很多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他将修长的手指放在塞维娅心口，“比如您的心跳。”

　　“让您开心是我的职责。”洛伊语气恭顺。

　　“洛伊，我不需要。”塞维娅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贵族的矜持。

　　洛伊俯身，在塞维娅耳边轻声说道：“殿下，您可以永远遵从您的意志。”

　　塞维娅神色微怔，洛伊细细吻在塞维娅脸畔。

　　塞维娅渐渐松开了捉着洛伊衬衫的手指。

　　远处的灯火依旧通明，昏暗的房间中却只剩无尽的喘息。

　　在眼前一片苍白笼罩中，塞维娅似乎看到了云端，看到了无尽的圣光。

　　塞维娅软在洛伊怀中，洛伊看了看不堪的床铺，他为塞维娅整理好衣裙，微哑的声音乖顺说道：“我送您回去。”

　　塞维娅点点头，她不能留在洛伊的房间，被发现了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魔法师团已经离去，巡逻的队伍在晨曦之中有序交接。

　　塞维娅困得眼皮打架，感觉自己被放入了柔软的床上，柔软的被子落在身上，她偏头便陷入了沉沉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艾妮便匆匆敲响了塞维娅的房门。

　　塞维娅睁眼，看到外面天光大亮，身体还有些惫软，一晚上的魔法修复也没有让痕迹完全消失。

　　她拢起衣裳，遮住手臂之上的细细红痕。

　　“怎么了，艾妮？”塞维娅打开门，状若寻常地问艾妮道。

　　“殿下，也许您需要现在去见一下国王陛下。”艾妮耸肩，一边将衣裳送进房间。

　　塞维娅的视线落在她送进来的衣衫之上，最上面是鲸骨束衣。

　　塞维娅神色未变，“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我来帮您换衣服。”艾妮伸出手，要拿下塞维娅裹在肩膀上的外套。

　　塞维娅不露痕迹地闪身，对艾妮说道：“不用了艾妮，换一件轻便的礼服吧，不用穿束衣了。”

　　“您是受伤了吗，塞维娅殿下？”艾妮紧张道。

　　塞维娅语调平稳，“没有，艾妮，我是指想要快点回来休息，你知道的，昨晚我很久都没有入睡。”

　　艾妮仔细看了看塞维娅的脸色，漂亮的水晶红眸下，蒙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艾妮有些心疼地说道：“好的，殿下。”

　　艾妮将衣裙拿了回去，很快又换了一件轻便却做工繁复庄重的红色礼裙过来，这个颜色很衬塞维娅的肤色。

　　“我自己来吧，艾妮。”塞维娅接过艾妮手中的衣服，自行进了更衣室。

　　艾妮见状，也没有跟上，经历了昨晚那样的侵袭，塞维娅的心情不好也是很正常的。

　　塞维娅将衣裙拉在肩上，系上腰间的系带，整理了一番裙摆，便走出了更衣室。

　　“走吧，艾妮。”

　　艾妮询问道：“不叫洛伊吗？”

　　塞维娅面上泛起一层薄红，她抬起脸，看向外面，“不用了，我们直接过去就好，他也受了伤，你知道的，艾妮。”

　　艾妮有些心疼地点点头，“是的，殿下。”

　　但在走出门的时候，塞维娅还是看到了洛伊熟悉的身影。

　　骑士团的盔甲已经损毁，洛伊拿着剑，穿着简单但材质良好的衬衫与褐色长裤。

　　浅栗色的短发垂在脸侧，让他看起来纯澈干净，没有任何攻击力。

　　塞维娅的视线略过洛伊的眼眸，“走吧。”

　　见洛伊也来了，艾妮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殿下吧。”

　　她对洛伊是一百个放心。

　　塞维娅略偏了脸，这才对洛伊说道：“走吧，洛伊。”

　　一路上，塞维娅的视线都淡淡落在前方，没有与洛伊说话。

　　洛伊乖顺地跟在塞维娅身后半步的位置，如同往常时候一样。

　　绕过宫廊，等候的管家为塞维娅将阿林斯曼书房的大门打开，“殿下，陛下在里面等您。”

　　塞维娅眸光淡淡，径直走入了铺满厚重绒毯的书房内。

　　洛伊跟在塞维娅身后，却被管家拦下。

　　管家将门扉关上，脸上挂着标准微笑，“您不能进去。”

　　洛伊蔚蓝的眼眸淡淡略过管家，白皙修长的手掌放在门扉上，轻轻一推，正在关闭的大门硬生生止住。

　　动作温和，但管家试着阻拦，却完全没有对抗的力量。

　　骑士试图闯入，管家大惊。

　　塞维娅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看到管家狼狈地阻拦。

　　按理说，骑士想要近身保护，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管家的反映却如此反常。

　　管家对上塞维娅低垂的视线，瑟瑟道：“陛下说，只有您能进去。”

　　塞维娅视线略过管家，看向洛伊，“洛伊，先在外面等我吧。”

　　洛伊抚上胸膛，“遵命，殿下。”

　　见洛伊愿意退回，管家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何，明明这个骑士看起来纤薄瘦弱，与骑士团中彪悍的体型完全不同，神色也说不上狰狞，甚至可以说温和，却给人绝对的压力。

　　塞维娅拉开凳子，坐在阿林斯曼对面的位置，语气淡淡，“我亲爱的父亲，您找我有什么事？”

　　“塞维娅，你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了。”阿林斯曼将一叠照片放在塞维娅的面前，“这些都是我让大臣挑选的，足以匹配皇室，又有足够联姻价值的贵族。”

　　塞维娅视线扫过摆在面前的照片，语气轻笑，没想到黑魔法入侵之后，她的父亲，找她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商量联姻。

第32章 出行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抬, 红水晶般的眼眸带着冷淡的笑意，“我亲爱的父亲，您找我就是想说这个？”

　　阿林斯曼肃着语气, “塞维娅，身为皇女，联姻无论什么时候, 都是极重要的事。”

　　塞维娅唇角微扬, 语气带着些不甚挂心的轻笑，“您只关心这一件事？”

　　阿林斯曼语气带着些无奈，“塞维娅, 你从来都让我放心, 现在怎么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需要我来告诉你后果。”

　　塞维娅语气微疑, “父亲想告诉我什么后果？”

　　阿林斯曼握着权杖，“黑魔法入侵王宫，只能说明我们的魔法防御太过薄弱，我们需要加大王国的力量。”

　　“找一个有足够的实力的王国联姻, 是最便捷的途径。”

　　塞维娅笑道：“原来您知道黑魔法入侵的事情。”

　　阿林斯曼严肃，“我是国王，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

　　塞维娅唇角的笑意更浓，“您难道不好奇黑魔法入侵的真正目的？”

　　阿林斯曼抬起眼正色道：“塞维娅，与强大的国家联姻与这个事情并不冲突, 甚至会帮助我们查探黑魔法背后的阵营。”

　　塞维娅笑意轻敛，“父亲, 您觉得除了魔法最为强大的罗切斯特王国, 还有什么国家可以帮助我们查探黑魔法？”

　　“难道说, 您想让我与罗切斯特王国联姻, 以魔法最强天赋者的身份？”塞维娅语气微讽。

　　阿林斯曼额角轻跳, “塞维娅，不要这样意气用事。”

　　塞维娅径直站起身，“父亲，这件事情，我会查探清楚，联姻的事情，请不要再提。”

　　塞维娅矮身行了一礼，便往书房的大门走去。

　　管家毕恭毕敬地打开门，浑身发抖，似乎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酷刑。

　　天哪，殿下要是再不出来，他就要被殿下带来这个仆从的气场扼住咽喉了，冰冷晦暗，比斗兽场的魔兽还要让人感觉危险。

　　洛伊浅栗色的短发温顺地垂在额前，蔚蓝的眼眸满簇满笑意，“殿下。”

　　管家大跌眼镜，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什么面对塞维娅殿下，明明只变了一个眼神，就能变得这样乖顺忠诚？

　　心机深沉啊，别有用心啊，管家以他跟在国王身边饱经贵族的眼睛，一瞬就断定，这个仆从，谋划极深！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淡淡扫了洛伊一眼，轻轻颔首，“走吧。”

　　目送塞维娅消失在宫廊尽头，管家立刻打开门，快步来到阿林斯曼身边，“陛下。”

　　阿林斯曼面露愁容，费力地揉揉额角。

　　管家会意，塞维娅殿下看来顶撞了陛下，他适时地安慰道：“陛下，殿下只是还年轻。”

　　阿林斯曼将桌上的照片拿起，上面详细标注着各个候选对象的条件，最后，阿林斯曼将目光放在中间的一张上。

　　管家道：“这不是托卡达尔帝国的大皇子斯宾塞·泰勒殿下吗？陛下中意这一位？”

　　“前不久，斯宾塞和他的弟弟在边境的征战似乎有新发现，与魔兽的巢穴有关。”阿林斯曼沉声说道。

　　按照他标注的条件，任何人都会选择这一位。

　　“我们需要知道魔兽的秘密。”阿林斯曼思索道，“以便于在边境的征战，将版图扩展到魔界那边。”

　　“魔兽的对抗并不容易，就算是我们的国家的兵力，也没有办法保证完全的胜利。”

　　管家小心道：“陛下，您忘了还有玛拉小姐……”

　　阿林斯曼点点头，“是啊，还有玛拉，斯宾塞的弟弟是不是在王都？”

　　管家回道：“是的，陛下。”

　　“以我的名义，宴请西尼尔与他的兄长前来王宫。”阿林斯曼决定道。

　　“是，陛下。”

　　塞维娅慢步走在铺着绒毯的宫廊上，并不充足的睡眠没有给她身体完全修复的时间，脚踩在地上，还是有些轻微的不适。

　　虽说昨夜洛伊始终以她为主，但情至深处时，他扣在她身侧的手，筋脉浮凸，似乎拥有着无尽的力量，如同不可控的海潮，看似平静，卷入其中，才知道如何迅疾危险。

　　洛伊的视线轻轻落在塞维娅雪白的长发上，他清冽的声音开口道：“殿下，我来抱你吧。”

　　塞维娅抬眸，轻瞪了洛伊一眼，“洛伊，这是外面。”

　　“所以呢，殿下？”洛伊偏头，反问道。

　　塞维娅觉得洛伊和原来相比，似乎有些……超过界限了。

　　塞维娅心中微疑，试着说道：“洛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骑士的守则里面没有大庭广众之下抱人的规定。”

　　洛伊蔚蓝的眼眸带着纯澈的笑，“我的职责是保护殿下。”

　　所以即便骑士的守则里面没有，他也会照做。

　　塞维娅抬眸，这是洛伊第一次主动说这种话。

　　洛伊乖顺地笑道：“而且，殿下这样，是因为我的原因。”

　　塞维娅不动声色地转过脸，保持距离着贵族与骑士该有的距离，“洛伊，在外面不可以抱我。”

　　洛伊蔚蓝的眼眸露出笑意，“是，殿下。”

　　绕过宫廊与宽敞的宫道，塞维娅回到了寝殿。

　　刚进入花园，她便看到了一个白色衣裙的少女，金色的长发微卷，浅绿色的眼眸眺望着外面，在看到塞维娅的时候，玛拉双眸渐渐亮起。

　　玛拉提着裙子跑道塞维娅面前，兴奋道：“塞维娅姐姐。”

　　塞维娅眸光淡淡，“玛拉，找我什么事？”

　　玛拉略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片刻才害羞地说道：“我是来谢谢塞维娅姐姐的。”

　　塞维娅微疑，“谢我什么？”

　　“谢谢塞维娅姐姐在宴会上帮了我。”玛拉笑着说道。

　　见塞维娅疑惑不解，玛拉提醒道：“塞维娅姐姐交给我应付贵族场面的办法。”

　　塞维娅这才记起，不过她当时只是恰好路过，看到玛拉瑟缩在角落，她并没有多想什么。

　　但塞维娅并不想给她说明，也不想与她亲近，只淡淡点头。

　　玛拉面上泛起微红，将奥薇手中的木盒递出，“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

　　塞维娅的视线淡淡落在精美的木盒上，“最近并不安全，你还是先回去吧。”

　　说完她也没有接下玛拉的糕点，只是在示意后便往屋内而去。

　　玛拉抱着盒子，看着塞维娅的背影，眼中噙着泪。

　　奥薇正想安慰玛拉，就听见她难掩感动地说：“塞维娅姐姐叫我注意安全，明明她才是刚刚受到危险的那一个。”

　　奥薇想要安慰的话憋在喉咙里，半晌才应和道：“您说的对，玛拉小姐。”

　　魔法师与骑士兵团的查探已经结束，寝殿的房间经过一上午紧锣密鼓的收拾，已经恢复原样。

　　塞维娅远远就看到房门大张的室内，艾玛正在走动收拾。

　　塞维娅提起裙摆迈过台阶，“艾妮。”

　　艾妮举着正在摆放书册的手回头，“你回来了，殿下？”

　　“魔法师团有什么发现吗？”塞维娅坐在沙发上，随口问道。

　　“似乎没有，殿下。”艾妮不确定道。

　　“我知道了，”塞维娅垂了垂眼睫，想起在外面的玛拉，“对了，玛拉以后来找我，请她到旁边的客厅里面去等。”

　　艾妮惊讶，“玛拉小姐？殿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塞维娅语气淡淡，“看她在花园里一直等，作为客人，不应如此。”

　　“玛拉小姐来过吗？”艾妮惊愕，她伸长脖子看向外面，“什么时候的事？”

　　“她来没有惊动你？”塞维娅也微惊。

　　“没有，殿下。”艾妮答道，“就算知道您不喜欢她，我也不会这样把人晾在外面啊。”

　　看来玛拉是自己悄悄过来的了。

　　塞维娅点点头，“我知道了，随她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玛拉不去攻略西尼尔他们，反而跑来自己这边，但玛拉做的这些，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

　　“对了，爱尔莎夫人今天早晨送来了请帖。”艾妮将桌上的信件拿给塞维娅。

　　塞维娅翻了翻信，红色魔法抹过塑蜡，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塞维娅看得极快，“请我尽快去庄园里面做客。”

　　艾妮为塞维娅端咖啡的手顿住，“爱尔莎夫人找您，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塞维娅将信件装进信封，递给艾妮，艾妮问道：“您不回信吗？”

　　塞维娅站起身，“不用了，我现在就过去。”

　　反正目前待在王宫，也只有黑魔法是莱斯特操纵的这一条有效信息。

　　艾妮将咖啡放在桌上，“好的，殿下，我去为您准备马车。”

　　塞维娅来到书桌旁，昨晚的战斗，让屋内的陈设都破坏殆尽。

　　从神殿带回来的几样东西，她需要确认一下是否还完好。

　　好在艾妮的收整能力极其出色，那些散落一地的东西，几乎都被相同地放回了原位。

　　塞维娅拿起桌上的黑色木盒，轻轻打开，扣响声响起，塞维娅将透明水晶球拿到手中。

　　里面晃荡的金色光面，似乎已经超过了一半的位置？

　　塞维娅再次确认了一番，真的超过了一半。

　　为什么不久前还雷打不动的信念值，一下就升了这么多？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

　　不待塞维娅细想，艾妮就敲门进来了，“殿下，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塞维娅点点头，将水晶球重新放回盒子里，“走吧。”

　　备好的马车就停在花园之外，塞维娅走出门，就看到马车旁，站了几个身着盔甲的骑士。

　　塞维娅看看身边的洛伊，洛伊也抬眸，注视着马车旁的几人。

　　塞维娅将目光移向艾妮，艾妮略微耸肩，“这是陛下命令留下的人，我没有办法让他们离开，殿下。”

　　塞维娅眉头微蹙，“为什么让他们留下？”

　　如果说是为了保护，那可真是太荒唐了，最强的骑士长都在她身边，为什么还需要安排其他人？

　　况且，这件事情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站在最前面的骑士听到塞维娅的话，主动上前，单膝行礼道：“殿下，我们奉命保护您的安全。”

　　塞维娅唇角微翘，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好笑。

　　艾妮在塞维娅耳边轻声说：“殿下，这个人，好像是费来侯爵家中的长子。”

　　塞维娅眉头微挑，视线重新略过这几个骑士脸上，似乎都在某些社交场合见过。

　　将贵族放在她身边做骑士？她亲爱的父亲这是要干嘛？

　　塞维娅冷淡道：“不需要，你们回去吧。”

　　但费来却单手抚上胸口，震声道：“以费来家族的名誉气势，誓死守护殿下！”

　　以费来为开始，后面五人也先后说出同样的话。

　　塞维娅忍不住轻笑出声，这还真是有点意思。

　　这几人背后的家族，都是中立的大贵族。

　　关于她骄纵蛮横，难担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弹劾每次被压下来，很大的原因就是有一部分中立的贵族，每次都和稀泥，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如果将他们直接打包送走，恐怕明天她就能被请到议事厅，收拾收拾准备联姻的事情。

　　虽然塞维娅并不觉得他们能够决定她的事情，但平白多了这些麻烦，她也需要时间去处理。

　　塞维娅直接绕过他们，扶着艾妮的手上了马车，“想跟就跟着吧。”

　　洛伊偏头，视线轻扫过这些人，神色微冷。

　　费来察觉到微冷的视线，抬头与洛伊对上，他有些傲慢地笑道：“您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吗，骑士长？”

　　洛伊蔚蓝的眸中纯澈而空洞，神色间挂着得体的浅笑。

　　并没有回答费来的问题，洛伊撩起车帘，迈步进入了车内。

　　费来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有一种挑衅被碾压的感觉。

　　塞维娅正想打开车窗，叫洛伊一起上来，就见车门已经被打开，洛伊弯腰钻进了车里。

　　洛伊的视线扫过站在窗边的费来，蔚蓝的眼眸暗了几分。

　　“走吧。”塞维娅对车夫说道。

　　马车咕噜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车厢内平稳舒适，昂贵的珠帘微微摇晃。

　　带上这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在最后，他们也会被拦在爱尔莎夫人庄园的外面。

　　既然他们想跟，塞维娅也不介意让车夫多走几条街，帮助他们体验骑士的责任。

　　透过车窗，塞维娅看到王宫的城堡渐渐后退，马车悠悠驶出王宫，前面响起扬鞭的声响，车夫加快了脚程。

　　塞维娅正准备告诉车夫，绕城多跑几圈，就觉身边有人靠了过来。

　　塞维娅回头，对上洛伊居高临下的眼眸。

　　“怎么了，洛伊？”塞维娅有些疑惑。

　　洛伊抬手按在被塞维娅掀开的车帘上，顺势将车帘拉下。

　　马车中只剩下狭窄的昏暗。

　　塞维娅看到洛伊俯身，完美精致的脸上露出乖顺的笑意。

　　他凑到耳边，清冽的声线柔声问道：“殿下，是我做的不够好吗，您为什么要看其他人？”

第33章 计划

　　雪松干净圣洁的气息丝丝缕缕, 随着洛伊的话语忽深忽浅地落在耳畔。像是雨夜的风暴，裹挟扁舟，上下沉浮, 漫透呼吸。

　　塞维娅一手攀着洛伊的肩膀，纤细的脖颈拉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试图稍微逃避颈侧若即若离的酥麻。

　　“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被圈在双臂之间, 塞维娅越过洛伊紧实单薄的肩膀, 视线没有定焦地落在随着马车的行驶微晃的车帘上。

　　洛伊清冽的嗓音响在耳侧，“殿下，旁人能给的快乐, 我也可以。”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露出迷蒙的神色, “洛伊, 你在说什么？”

　　回应她的是落在小巧的耳珠上微凉的触感，浅色的薄唇细细碾磨，直将这点柔软磨得透红。

　　塞维娅轻哼一声，呼吸带上些微喘。

　　洛伊撑着车壁的手腕滑下, 落在塞维娅蕾丝花边的宽大衣领上。

　　塞维娅覆在洛伊肩上的纤白手指用了些力道，“不可以，洛伊。”

　　洛伊抬起脸，蔚蓝的眼眸微疑，“为什么？”

　　塞维娅有所顾虑地偏头看了看窗外, “现在是在街上，而且……他们……”

　　费来几人紧紧跟随着跑车, 兵甲脚声隔着薄薄一层窗户传来。

　　马车中的动静, 难免也会传出去。

　　洛伊注视着塞维娅犹豫的神色, 他蔚蓝的眼眸微暗, “殿下想让他们一起上来吗？”

　　塞维娅偏头对上洛伊的视线, 语气迟疑，“洛伊……”

　　洛伊语气微暗，“殿下，您不需要找他们。”

　　马车已经饶了大街跑了大半，塞维娅拉开车门处的小窗，对车夫说道：“绕着城多跑几圈，就算晚一点到也没关系。”

　　车夫恭敬回道：“遵命，殿下。”

　　交代好了折腾费来几人的办法，塞维娅缩回身，红水晶般的眼眸重新看向洛伊。

　　洛伊的神色柔和乖顺，蔚蓝的眼眸深处却似乎泛着些微冷。

　　像是神殿的雕塑，视线却已经装入了圣光以外的东西。

　　只是神像倒映世人的音容，却无法映透神像本身。

　　塞维娅想起书房中记录洛伊信念值的水晶球，再想到洛伊方才的话，她懒着语调，嗓音圆润，语气却悠闲，“洛伊，你是我的骑士，就算是很多人一起，你也要同意的，不是吗？”

　　洛伊蔚蓝的眼眸微暗，他清冽的语气如同陈述箴言般，有些微冷，“一起只是为了放大感官的快乐，殿下，我就可以让你达到。”

　　塞维娅眼眸微睁，但她很快压下好奇，手指绕着腰间的丝绸带子，“可是我有这个权利呀，洛伊。”

　　洛伊单膝跪下塞维娅面前，执起她绕着带子的手，咬住她的指尖，轻轻绕了绕，“殿下，你会满意的。”

　　塞维娅眼睫一跳，仿佛看到了神殿石柱陷入深海卷绕。

　　给车厢内施了一个魔法屏障，塞维娅抬了抬下巴，“我给你一个机会，洛伊。”

　　洛伊浅栗色的短发下，蔚蓝的眼眸微弯，“遵命，殿下。”

　　喧闹与嚷动在大街上接连不断，马车驶过一条又一条街巷，围绕每条可以容纳马车的巷道穿行。

　　没穿上兵甲多久的骑士们跟随着马车，脚步沉重，胸膛已经开始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急促的粗喘。

　　但马车还在行进，塞维娅殿下还在马车中，他们只能握紧腰间的佩剑，卖力跟在马车后面。

　　与外面布满尘埃的灼灼夏日想比，马车内却经历了一场春日复苏。

　　沉睡的感官被莺雀的浅啄低吟唤醒，如同鲜花开满原野，略过山丘与平川，围绕潺潺的溪涧。

　　叮咚脆响，路过的野鹿俯颈低首，品尝清甜的山泉。

　　马车路过神殿之外，高耸的白色屋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塞维娅扶着洛伊的肩膀，雪白的发丝绸缎般覆在纤薄的脊上。

　　唇齿间的低吟被悉数吞下，少女指尖颤栗，颤抖如风中摇摇欲瑞的绿叶，叶尖滴落莹莹晨露。

　　车夫敲了敲车窗的玻璃，“殿下，可以到了吗？”

　　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车夫扬起鞭，又重重地抽在了奔跑的马上。

　　娇喘着伏坐在洛伊怀中，塞维娅匀了气，才支起手臂，想要离开。

　　洛伊用手绢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扶着她坐到对面，开始为她整理衣裳。

　　塞维娅看了看湿透的地毯，丢了个魔法清洁团在地面。

　　日暮时分，马车缓缓驶入一座宏伟奢华的庄园中。

　　洛伊俯身，凑到塞维娅面前，“殿下，我抱您下去。”

　　塞维娅面色微红，她抬了抬下巴，“不用。”

　　在外人面前，塞维娅总是格外注意仪态。

　　洛伊收回手，安静后退，在狭小的马车里为塞维娅让出空间。

　　塞维娅站起身，试图弯腰走出去，但方站起，便觉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洛伊抬臂，扶住了塞维娅纤细的胳膊。

　　洛伊清冽声音中的那些微哑已经消去，他乖顺道：“还是我抱着您走吧。”

　　塞维娅压下语气中的气软，“不用，你扶着我下去。”

　　洛伊率先跳下马车，将手伸给塞维娅。

　　塞维娅将白皙纤弱的手掌搭在洛伊掌心，缓缓蹲下身，试着她踏下马车。

　　但腰间酸软，她脚下一滑，往下跌去。

　　洛伊单手扣着塞维娅腰心，将她揽入怀中，待她站稳，才退到一边，恭顺地抬着一只手，让塞维娅搀扶。

　　爱尔莎夫人摇着扇子，走出大厅迎接，“亲爱的塞维娅殿下，您来了。”

　　卡琳跟在爱尔莎夫人身后，提着裙子走下台阶，“塞维娅！”

　　塞维娅端着仪态，轻轻点头，“艾尔莎夫人，卡琳小姐。”

　　爱尔莎夫人的视线落在塞维娅旁边的洛伊身上，语气打趣，“这是你的那位骑士，竟然还在？”

　　她的视线停了一瞬，又落在塞维娅身后的六个骑士身上，语气了然，“哦，原来您也找了新的快乐。”

　　卡琳越过爱尔莎夫人，扑在塞维娅身上，“听说黑魔法入侵王宫，你没事吧？”

　　塞维娅脚下踉跄，洛伊偷偷借了些力给她，她才没有被卡琳热情的一抱给扑倒。

　　塞维娅绕过爱尔莎夫人的话题，“没事，我们先进去吧。”

　　爱尔莎夫人让开道路，抬手邀请道：“塞维娅殿下，请到里面坐一坐。”

　　卡琳挽着塞维娅，一起往庄园内的大房子走去。

　　洛伊静静跟在塞维娅半步远的位置。

　　费来几人见状，也想要跟着进去。

　　塞维娅的视线微偏，对费来几人说道：“你们留在外面。”

　　费来几人本就疲惫不堪的神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爱尔莎夫人用扇子捂住嘴轻笑，“既然是您带来的人，还是一起进来吧，一起来感受一下我们鲁珀特家族的热情。”

　　塞维娅淡淡移开视线，没有出言阻止。

　　杰瑞的视线淡淡落在那几人身上，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洛伊。

　　洛伊抬眸，视线与杰瑞无声交接。

　　卡琳热情地贴着塞维娅来到大厅之中，已经到了晚餐时间，女仆在长桌上摆上了酥香的烤羊肉小排，搭配着颜色鲜艳的水果，还有浓稠的汤汁与饮品。

　　“先吃饭吧。”爱尔莎夫人来到首位。

　　女仆为塞维娅拉开凳子，塞维娅点点头。

　　支型蜡台燃烧着柔和昏黄的烛光，银质的刀叉交互，将美味的肉排分割成均等的小块。

　　“听说王宫的黑魔法入侵是莱斯特做的？”卡琳将一块肉排放入唇中，一边咀嚼，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塞维娅。

　　“是，她用留在洛伊身上的束缚项圈发动了黑魔法阵。”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垂，认真分着肉排。

　　“哦，那可真是糟糕。”爱尔莎夫人垂眼忙碌着，语气稍抬，“看来莱斯特背后的阵营已经开始他们的黑魔法计划了。”

　　“黑魔法计划？”塞维娅语气微疑。

　　“是啊，”卡琳接道，“莱斯特窃取了罗切斯特的核心魔法，之后转入了黑魔法阵营。”

　　塞维娅停了停手中的动作，“这个我知道，黑魔法计划是怎么回事？”

　　卡琳与爱尔莎夫人对视一眼，唇角轻扬，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因为莱斯特的黑魔法计划，是从我们这里窃取的。”

　　“莱斯特是个对魔法执着的疯子，为了追求魔法的极致，她叛逃到了和她一样疯狂的黑魔法阵营，而她投靠黑魔法阵营的条件，就是从我们这里窃取的资料。”卡琳说道。

　　爱尔莎夫人看向塞维娅，“这是罗切斯特王宫的核心秘密，也是你母亲的秘密，你有权利知道。”

　　塞维娅眉头微蹙，“我母亲的秘密？”

　　爱尔莎夫人喝了一口果汁，“你不会以为蕾妮是真的爱你的父亲，才来到奥斯帝国联姻的吧？”

　　塞维娅轻笑，“当然不可能。”

　　“她来这边，表面上是为了借助兵力，但实际上，”爱尔莎夫人认真盯着塞维娅，“塞维娅，你的母亲是个强大又坚定的人。”

　　塞维娅点点头，“我也猜测，她来到这边，有更深的考量。”

　　爱尔莎夫人语气认真道：“接下来要说的，是我们罗切斯特王宫最核心的秘密，塞维娅，身为魔法天赋最强的人，我告诉你，是想请你加入我们，继承你母亲的意志。”

　　塞维娅眼睫轻垂，并没有一口答应，“您可以说说是什么计划。”

　　爱尔莎夫人笑道：“谨慎是个好事情，塞维娅，你一直让我很放心。”

　　塞维娅轻笑，“多谢您的夸赞。”

　　爱尔莎夫人轻笑，语气又恢复了寻常的随性，“身为魔法最核心之地的罗切斯特，一直有一个计划，那就是召唤神明。”

　　塞维娅握着刀叉的手微顿，但很快，她就送了一块肉排在嘴中。

　　“也许这个计划听起来不切实际，但是魔法之源是神明降下的，既然是神明的馈赠，那这份力量，就是与神明联系的桥梁。”爱尔莎夫人说着。

　　“但即使是魔法天赋最强的蕾妮，也做不到直接沟通神明，所以，我们想要通过魔法阵或者更强的天赋者，来尝试沟通神明。”

　　卡琳轻快地说道：“各地的神殿不也在寻找神赐满级的圣子吗？他们应该和我们是一个目的。”

　　爱尔莎夫人语气随意，像是在聊着最寻常的八卦，“虽然不知道神明因为什么而沉睡，但现如今，魔兽浪潮的爆发越来越频繁，我们的占卜师预测到了魔兽未来的□□，定然不是人类自己可以抵挡的。”

　　爱尔莎夫人语气带上些肃穆，“神明倾听一切困难，这个世界需要神明。”

　　塞维娅将刀叉放下，她抿了一口新鲜的果汁，“也许，在寻找到神明之前，我们需要自己想办法。”

　　爱尔莎夫人略微举杯示意，“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寻找神明。”

　　塞维娅用餐巾沾了沾唇角，“我需要做什么？”

　　爱尔莎夫人笑道：“我亲爱的孩子，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

　　塞维娅微疑。

　　卡琳往小巧的唇里送了一块花椰菜，“你是超越了蕾妮阿姨的魔法天赋者，黑魔法阵营的目标，是你的魔法天赋。”

　　爱尔莎夫人轻笑，“满级的神赐者应该也是他们的目标，但是从来没有满级神赐者出现。”

　　“这是自然。”塞维娅漫不经心的舀着汤汁。

　　卡琳无所谓道：“反正我们也会派人暗中保护你，所以其实你也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塞维娅想了想，问道：“罗切斯特的核心魔法阵，还需要多久能够绘制完成？”

　　卡琳耸了耸肩，“至少目前还没有人能够复原被莱斯特偷走的那部分手稿。”

　　“我们已经动用了全国的魔法师，”爱尔莎夫人宽慰，“所以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塞维娅举杯示意，“谢谢你的关心，爱尔莎夫人。”

　　爱尔莎夫人轻笑，也举杯回敬。

　　“不过说起来，你现在做的也蛮不错的，”卡琳食指点了点下巴，回忆了一下，“你身边那几个骑士虽然没什么能力，关键时刻还是可以当做肉垫。”

　　爱尔莎夫人给了塞维娅一个眼神，唇角轻扬，“如果不开心，他们还可以帮助你随时解闷。”

　　塞维娅倒并没有想过这些，骑士的话题，对于贵族来说，就像下午茶一样普通，她语气淡淡，“反正也是我亲爱的父亲派过来的人。”

　　卡琳与爱尔莎夫人对视一眼，国王主动给皇女送骑士意味着什么，她们都心知肚明。

　　卡琳问道：“你准备联姻了？”

　　塞维娅淡着语气，“这倒没有，婚姻并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东西。”

　　爱尔莎夫人笑道：“如果真的想要选择盟友的话，托卡达尔帝国的大皇子斯宾塞·泰勒殿下倒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这是玛拉攻略目标中的一员，年纪轻轻，政略手段强硬，还有极高的军事天赋。

　　因为弟弟西尼尔的牵线，与玛拉相见，渐渐被玛拉所吸引。

　　塞维娅对玛拉的攻略对象并没有什么兴趣，她顺口问道：“为什么呢，爱尔莎夫人？”

　　“因为他似乎在边境的战斗中，获得了什么重要的情报。”爱尔莎夫人神秘一笑，“凭借你的魅力，让他轻而易举地献上信息，想必会非常容易。”

　　餐厅之外，杰瑞与洛伊分别站立与高大的门扉两侧。

　　昏黄的烛光在廊道拉下跳跃的影子。

　　杰瑞目光远远盯着窗外，保持着戒备，但嘴唇却轻轻翕动，“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洛伊眸光未变，杰瑞又小声问了一句，“塞维娅殿下准备与那些人中的一个结婚了吗？”

　　洛伊蔚蓝的眼眸微沉，“并没有。”

　　杰瑞点点头，感慨，“不过看样子也快了，这就是骑士的宿命，亲眼看着自己保护的人寻找未婚夫，看着她们与其他人进入婚姻的殿堂，守在他们休息的门外。”

　　洛伊没有说话，蔚蓝的眼眸空寂着。

　　杰瑞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便笑着安慰道：“不过没关系，就算结婚，想要一起也是可以的。”

　　“骑士会永远守护在他的公主身边，直到战死，或者被厌倦。”

　　洛伊唇角轻扬，露出一丝没什么感情的轻笑，“她会选择其他人的侍奉？”

　　杰瑞知己般对洛伊说道：“很难受对不对？所以我们需要永远保持着强大与忠诚。”

　　“不会的。”洛伊的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

　　杰瑞微讶，“你应该知道，婚姻对贵族来说，是昂贵的交易品，不会有人轻易放弃这个筹码。”

　　洛伊蔚蓝的眼眸纯澈而温和，“只要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就没有时间找别人了吧？”

第34章 药剂

　　晚餐之后, 庄园的玻璃花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塞维娅起身，肩颈保持着优雅的弧度, 她对爱尔莎夫人颔首，“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日后再谈, 爱尔莎夫人。”

　　爱尔莎夫人还未答话, 卡琳就有些失望地说：“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吗？再过几天我就要回罗切斯特了，不如多住几天再走？”

　　塞维娅看了看天色，红水晶般的眼眸露出思考的神色, “莱斯特混入王宫的事情还需要仔细盘查……”

　　不等她说完, 卡琳就哀怨道：“黑魔法的运转轨迹我们有一百种推算办法, 你真觉得这个很重要的话，我可以把我们的魔法库给你开放两天。”

　　塞维娅抬眸看向卡琳，红水晶般的眼眸难掩微惊，“这么重要的东西……”

　　卡琳捧着脸笑道：“怎么样, 在这里多住几天嘛。”

　　爱尔莎夫人摇摇扇子，轻叹口气，“既然卡琳已经说了，塞维娅，留下来看看吧, 也许对你有帮助。”

　　塞维娅提起裙子，郑重地向爱尔莎夫人行了一礼, “多谢贵国的帮助。”

　　卡琳眨眨眼, 拉着塞维娅一起往外面走去。

　　“你交给我的那个魔法阵, 我查看过了, 没有发现相同的魔法轨迹。”走在庄园的长廊上, 卡琳拿着扇子，偏头靠近塞维娅耳边，遮住说话的唇形。

　　塞维娅偏头看向卡琳，“竟然连罗切斯特王宫的魔法库都没有记载吗？”

　　卡琳轻叹，“黑魔法不是我们的主流魔法，所以我想让你自己去看看，既然那个阵法是你在梦里看到的，也许你亲自去核对，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塞维娅点点头，“我明白了。”

　　塞维娅对上卡琳紫色的眼眸，“谢谢你，卡琳。”

　　卡琳拉起塞维娅的双手，笑道：“不用与我这样客气，等继承爵位以后，随时欢迎你到罗切斯特王国来。”

　　卡琳小声而神秘地对塞维娅说道：“不出意外，我应该是下任罗切斯特的国王。”

　　塞维娅握了握卡琳的手，“恭喜你，卡琳。”

　　卡琳笑道：“不用客气，等我做了国王，你要是不想要奥斯帝国的烂摊子，可以来找我啊，我给你最大的封地。”

　　塞维娅不由自主地笑出声，“好啊，那我等着未来的罗切斯特女王与我分享最高的荣誉。”

　　卡琳执起塞维娅的双手，语气微肃道：“先不说这个了，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刚才我就想问了。”

　　卡琳将塞维娅的丝绸披肩撩开，柔和的灯光下，少女纤白如玉石的手臂之上，纵横交织着细小的红色痕迹。

　　“是昨晚被关进莱斯特的魔法阵中留下的。”塞维娅淡淡说道，“过几天就好了。”

　　卡琳伸出指尖，在红色纹路上摸了摸，“似乎混了黑魔法的印记，需要用药剂才能消融。”

　　“是吗？”塞维娅微疑，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些痕迹，“可是我没有感受到黑魔法侵入身体了。”

　　“怎么会？你的魔法感应不应该这么迟钝才对。”卡琳试着感知塞维娅的魔力。

　　“奇怪，你的魔力怎么有这么强的圣光加持？”卡琳睁开眼眸，紫色的眼眸中有些困惑，“你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塞维娅身子一僵，她转过身继续往前面走去，“算是吧。”

　　“怪不得能够压制黑魔法。”卡琳跟上塞维娅的步伐，“既然这样，今晚你早点休息吧，我这里有治疗的药剂，你拿去泡一泡。”

　　塞维娅点点头，“好啊。”

　　见卡琳没有追问，塞维娅暗自松了一口气。

　　卡琳来到药剂室，将一瓶淡绿色的魔法药剂递给塞维娅，“这个药剂，可以修复治疗，驱散黑暗元素，还疏通经脉。”

　　“疏通经脉？”塞维娅语调微提，“可以多给我一些吗？”

　　卡琳自信满满地保证道：“你身上的黑魔法，那一瓶就足够了。”

　　塞维娅接过药剂，晃了晃，语气淡淡，“不是，洛伊受了伤，我想给他也试试。”

　　卡琳点点头，“那就多给你三瓶吧，多的没有了，要加钱了。”

　　虽然卡琳没说，但塞维娅也知道药剂的珍贵。

　　塞维娅接过卡琳递来的三瓶药剂，笑道：“谢谢你，卡琳。”

　　卡琳点点头，有些骄傲，“当然。”

　　将因为翻找药剂弄乱的玻璃瓶放回原位，卡琳领着塞维娅重新走出房间，“庄园中有个露天温泉池，你可以去那里泡药剂。”

　　塞维娅白色的睫羽淡漠地搭在眼眸上，露天的温泉池么？

　　腰间还未消散的痕迹似乎又将她的腰肢牢牢固定起来，塞维娅淡淡道：“温泉，岂不是要浪费你的药剂？我还是去房间里泡吧。”

　　卡琳满意地点点头，“没想到你这么珍惜我的药剂，我可以再多给你一瓶。”

　　塞维娅笑了笑，“这倒不必了。”

　　告别了卡琳，塞维娅独自来到了房间。

　　因为临时准备留下，洛伊与卡琳的骑士一起去餐厅用餐了。

　　这间房间没有什么奇特的，宽大的内室，珍珠贝壳坠成的珠帘围绕圆形的大床，油画书架隔开的小房间内，占地格外可观的白石铺成的浴池。

　　仆人已经提前将浴池中放满了温泉水，鲜艳的玫瑰花瓣飘散在水面上。

　　塞维娅小心翼翼地撑在池边，试了试水温。

　　腾腾的热气让肌肤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塞维娅拔开药剂瓶的木塞，将浓郁生命力的绿色液体倒入水池中。

　　五光十色的魔法光彩顿时照亮浴室的空间，几息之后，浴池之中的水又恢复了清澈。

　　只是多了一种淡淡的草木清香。

　　对着浴室中的全身镜，塞维娅背着手，将腰后的系带解开。

　　繁复轻柔的裙裾落地，塞维娅伸出圆润白皙的脚尖，试探性地探了探水面。

　　全身镜中，少女纤细的不盈一握上，暧昧地烙印着通红的修长指印。

　　单脚撑在地面上，大腿深处传来一阵酸软，塞维娅脚下一滑，径直往水中扑去。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涌上，塞维娅措手不及地胡乱抓着。

　　模糊的视线中，一道人影向她伸出了手，揽在她的腰间。

　　顺着力道，塞维娅被拉出了水面。

　　洛伊微凉的手指将塞维娅眼前的水雾抹去，塞维娅喘着气，惊讶道：“洛伊？”

　　洛伊偏头轻笑，“殿下。”

　　水面晃荡，将洛伊腰间的衣裳润湿，白色的丝绸衬衫贴在腰间，勾勒出明晰的几块。

　　他浅栗色的发丝上沾了水珠，半边胳膊的衣裳也湿透。

　　水渍顺着他俊挺的鼻梁，滑落鼻尖，滴在水面。

　　塞维娅喘匀了气，半倚在他的怀中，仰着脸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用晚餐吗？”

　　洛伊乖顺地说道：“我的时间应该全部属于殿下。”

　　塞维娅脸颊被热度蒸得薄红，她推了推洛伊，摸着池壁稳定了身形。

　　塞维娅点点头，漠着语气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洛伊眼眸微弯，抬腿跨出浴池。

　　单薄的布料紧紧贴在紧实有力的大腿上，塞维娅眼眸轻抬，视线落在洛伊挽起衣袖的胳膊上，“手臂怎么样了？”

　　洛伊顿住脚，他居高临下地垂着眼，“还是一样，殿下。”

　　塞维娅点点头，指了指外面，“卡琳给了我几瓶药剂，可以帮助修复经脉，你拿去泡澡吧。”

　　洛伊的视线顺着塞维娅的指的方向看去，他收回视线，神色温和，“就是殿下在水里放的这种吗？”

　　塞维娅点点头，浴室里弥漫的药草味，任何人都能闻出来。

　　洛伊抬手，修长的手指放在衣领的纽扣上，蔚蓝的眼眸露出纯澈的笑意，“既然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多开一瓶呢？”

　　洛伊解开一颗纽扣，乖顺地问：“殿下给的药剂，应该很珍贵吧？”

　　塞维娅错开视线，双手靠在浴池边上，惊慌制止的话含在嘴边，她背对着洛伊，冷着语气淡淡道：“虽然珍贵，但是这一瓶还是有的。”

　　洛伊沉身踏进水中，乖顺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可是为什么要浪费殿下的心意呢？”

　　耳后冒出一阵羞热，塞维娅将下巴放在手臂上，无所谓道：“随你的便吧。”

　　只是泡了泡药剂而已，塞维娅想着。

　　但下一瞬，耳侧垂着的湿发，就被人从身后撩起，发丝在肌肤上滑过的酥痒让塞维娅脊梁一颤。

　　“殿下，发丝乱了。”洛伊凑在耳边，轻声说道。

　　塞维娅点点头，“嗯，乱了就乱了吧，等下理好就是了。”

　　洛伊却轻笑，“我帮您理好。”

　　只是理发丝而已，塞维娅点了下巴，“可以。”

　　丝绸般的雪白长发因为被水迹打湿，一缕一缕地杂乱交织着。

　　洛伊修长的手指轻轻勾动，将混乱的长发解开，重新分成丝缕顺滑的柔然，才顺着少女光洁的脊背缓缓放下。

　　温柔而耐心的动作，如一只流连花丛的蝶，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少女小巧的耳珠，略过修长纤细的脖颈。

　　雪白的发丝顺着他的动作垂落于不盈一握处，又飘飘荡荡散开在水面，挡住随着水波晃荡的娇艳玫瑰花瓣。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分明没有过多的触碰，却裹挟而起阵阵热气。

　　理个头发也要这么久？塞维娅眉头微蹙，她淡着语气催促，“你快一些。”

　　洛伊的视线落在雪白发丝间的花瓣上，轻笑，“是，殿下。”

　　修长的手指探入温热的泉水之中，全身镜中，塞维娅微阖的眼睫猛地睁开，她压下喉间抵唔，反身将白皙的手指扣在洛伊的胳膊上，“不可以了洛伊。”

　　洛伊蔚蓝的眸中露出疑惑的神色，“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塞维娅脸色微红，她扬了下巴，“这倒不是。”

　　洛伊认真地看着塞维娅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答案，“为什么呢，殿下？”

　　“因为，”塞维娅想了想，足了些底气说道，“因为我已经累了，洛伊。”

　　她是皇女，承认自己累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洛伊蔚蓝的眸中露出一些思考，在塞维娅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却听见他说：“殿下，您可以不用力气。”

　　清冽的声音，言语间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与诱导，塞维娅竟然真的顺着他的话去思考这个可能性。

　　等她回过神，洛伊的掌心已经扣着腰心出雪白的发丝，抬腿勾在他的身侧。

　　塞维娅只能顺势抬手勾着洛伊的脖子，纤细的手臂紧紧靠着他的脖颈，在黑色魔法项圈的映衬下，更显得手臂如玉石般洁白，透着莹润的粉色。

　　塞维娅的视线落在洛伊的脖颈上，“这是怎么回事？”

　　昨晚视线太暗，她一直没有注意到洛伊脖颈上，原本束着项圈的位置，缠绕着一层黑色的魔法纹路。

　　是束缚项圈崩裂之后才出现的。

　　“和从前比起来，并没有多余的影响，殿下。”洛伊清冽的声音带着笑，轻声说道。

　　冰凉的触感灼灼，塞维娅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咽。

　　洛伊俯身，浅色的薄唇落在少女颈间，带了标记般的力道。

　　水面的玫瑰逶迤地拍打在池壁上，塞维娅纤细的手指插入洛伊浅栗色的发丝间，脖颈扬起一条漂亮的弧度。

　　指尖微颤，塞维娅拉了拉洛伊的发丝，“别……”

　　女士的衣裙遮不到脖颈，如果真的被其他人看到了，总是一件麻烦事。

　　洛伊蔚蓝的眸微暗，他定下身形，神色柔和，“殿下要这样停下？”

　　塞维娅面色微红，温热的水流将她完全包裹，抚过指尖轻颤。

　　她抚到洛伊背后肩胛上的淡色疤痕，像是两道割裂的伤口愈合后留下的。

　　只是洛伊的愈合能力很强，怎么会在有留下这种伤痕呢？

　　神思天外，塞维娅轻咬下唇，淡着语气道：“继续。”

　　洛伊轻笑，全身镜中，雪白的长发在水中飘荡，娇妍的玫瑰花瓣夹杂在绸缎般的发丝之间，随着水浪沉浮晃荡。

　　这场药浴终究是白泡了，直到药水消散殆尽，塞维娅已经困倦得快要抬不起手了。

　　洛伊用浴巾将少女包裹，轻柔地为她拭去发丝的水珠。

　　将少女轻轻放在柔软的床上，洛伊将被子拉到塞维娅小巧的下巴处。

　　执起丝绸般的雪白长发，洛伊浅色的薄唇轻轻落下一吻，“晚安，殿下。”

第35章 交错

　　时至午前, 王都天幕被骄阳染成浅黄色。

　　灿烂的光影透过质感昂贵的窗帘缝隙，漏了丝缕在床头悬挂的珍珠贝帘上，折射出亮晶晶的斑驳。

　　塞维娅困倦地抬起手, 搭在光洁的额头。

　　她蹙了蹙眉，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却觉一阵绵绵无力。

　　房间的时钟指向大半,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中迷茫消退, 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而且还是在爱尔莎夫人的庄园里面。

　　短促的敲门声响起，卡琳的声音响在门外，“塞维娅, 准备好了吗, 我们去看魔法库了！”

　　塞维娅掀开被子, 赤脚踩在柔软的绒毯上，她拉开半边窗户。

　　大亮的天光铺洒在她洁白的发丝上，微眯的睫羽如同翕动翅膀的蝶。

　　塞维娅俯身，看向放在窗边的圆形雕花镜。

　　指尖触及脖颈间玫瑰般艳色的痕迹, 塞维娅蹙了蹙眉。

　　旧痕消散，新迹又起，还是在没法用披肩遮掩的脖颈上。

　　塞维娅挑起一根颜色最深的红色丝绸绢花项链，在脖间比了比。

　　虽然恰好能遮住，但绸缎质感纤薄柔软, 隐隐约约间，更多了欲盖弥彰的意味。

　　指尖凝起一团红色魔法, 按压其上。

　　治愈的魔法一点一点抹过, 但用在自己身上, 效果却微乎其微。

　　只一会儿的功夫, 塞维娅就觉魔力急剧消耗, 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身子也摇摇欲坠。

　　塞维娅眉头蹙得更紧，她在心里把洛伊的名字又念了两次，终于勉勉强强褪了最明显的艳色。

　　戴上同色的绸带，算是遮盖过去。

　　但塞维娅已经决定先几天不理洛伊了。

　　换上轻便的衣裙，塞维娅打开房门，卡琳上来搂着她的手腕，瞧见她雪肤白发，唇间像是沾了晨露的玫瑰般娇妍，就像一个完美而精致的娃娃。

　　卡琳忍不住捏了捏塞维娅的脸颊，“你真好看。”

　　塞维娅面上的冷淡被揉皱，她后仰躲了躲，“走吧。”

　　卡琳却笑道：“你还没吃饭，我们吃了再去看。”

　　“不用，”塞维娅说道，“先去看吧。”

　　因为私事耽搁正事，这对皇女来说是极不应该的。

　　“好吧，反正也不会耽搁太久，我们看了就去外面吃饭怎么样，听说布鲁尔大街新开了家贵族餐厅。”卡琳合掌期待道。

　　塞维娅点点头，“可以。”

　　卡琳挽着塞维娅的手臂，拉着她小跑起来，“走吧，先去看魔法库。”

　　洛伊与杰瑞跟在身后，卡琳却挥挥手，“你们不用跟来，反正来了也不会让你们进去。”

　　杰瑞驻足，他拉住继续跟着的洛伊，“不用了，不需要的时候，骑士需要保持距离。”

　　洛伊蔚蓝的眼眸略空，握剑注视着塞维娅消失在廊角。

　　塞维娅跟着卡琳绕过庄园的长廊，来到一件漆黑的房间之前，卡琳伸手按在房间的魔法阵上，以手掌为中心的紫色圆环浮空而起，光滑的黑色大门下陷浮凸的纹理，紫色光芒流转，流淌填充到阵法之中。

　　咔哒一声轻响，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黑色的漩涡出现在塞维娅面前。

　　卡琳率先往里面走去，“进来吧。”

　　塞维娅跟着踏入漩涡之中，黑色大门瞬间消失，变成一堵装饰着华贵绒布的墙壁。

　　不大的黑色空间里，雾气的阵法排列两侧，固定在玫瑰形的魔法台正中。

　　塞维娅一眼望过去，魔法光源围绕四周，照亮整个房间。

　　“这些就是我们收集起来的黑魔法。”卡琳伸手放在就近的魔法台上，金属质感的圆形法阵瞬间亮起金色光芒，黑色魔法核心被捆绑到阵法中央，层层分解，展现魔法本源。

　　以这个魔法阵为核心，所有的魔法阵次第亮起，一时间，房间里面金色大现。

　　塞维娅顺着走下去，红水晶般的眼眸将一条条魔法本源默默牢记。

　　短短几分钟，塞维娅就折回了卡琳面前，她语气淡淡，“没有与那个魔法阵相似的。”

　　卡琳的眼眸微睁，难掩惊讶，“这么快就看完了？”

　　即便是她与爱尔莎夫人，记住这些魔法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塞维娅点点头，“没有其他的了吗？”

　　卡琳抱着手臂，“至少可以称得上黑魔法的流派，应该都在这里了。”

　　“你真的确定你那个魔法阵是来自于这个世界的黑魔法吗？”卡琳偏头，不相信地问道。

　　塞维娅抬眸反问道：“不然还能是哪里来的呢？”

　　卡琳摊开手，往外面走去，随口说道：“也许神明降下的呢？谁说得准。”

　　塞维娅眸光微动，“神明降下的？”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会当真了吧？走了走了，快去吃饭吧。”卡琳打断塞维娅的话，“你到现在可什么都没吃。”

　　卡琳拉着塞维娅，从白色的漩涡走出。

　　踩在黑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塞维娅抬起下巴，看向周围，“这里是……”

　　“是后花园。”卡琳提起裙子，“我们悄悄出去，别惊动他们。”

　　塞维娅不解，“为什么？”

　　卡琳神秘地笑了笑，“这样才更有意思嘛。”

　　坐上守在后门处的马车，塞维娅看了看窗外的庄园。

　　卡琳将她的脸拨过来，“别去想你的骑士了，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玩过了，就不要去想他们了。”

　　塞维娅抬了抬眉，“谁想洛伊了？”

　　卡琳但笑不语，塞维娅语气淡淡道：“我只是想，不告诉一声，他们会不会担心？”

　　卡琳搂住塞维娅的肩膀，贴着她的脸笑道：“担心才好玩嘛。”

　　塞维娅挑了挑眉，她与卡琳第一次见面，就是卡琳悄悄溜开众人，藏到王宫里面，与正在学绘画的塞维娅撞见。

　　那时候王宫差点因为卡琳的失踪鸡飞狗跳，而卡琳却和塞维娅玩得不可开交，脸上身上都抹上了乱七八糟的油彩。

　　塞维娅支着脸，“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卡琳微微得意，“那当然，现在我们都长大了，谁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塞维娅点点头，“是啊，现在没人敢把你关小黑屋了。”

　　卡琳不以为意，招呼侍从，“走了，去布鲁尔大街。”

　　“是，小姐。”

　　马车缓缓启动，往热闹的大街上驶去。

　　一路上，卡琳热闹而兴奋地讲着有趣的事情，塞维娅支着脸，不时应和。

　　马车行驶平稳，但在驶入主街时，侍从拉长缰绳，原地停了下来。

　　卡琳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歪头问：“怎么了？”

　　侍从答道：“小姐，有贵族的车队进入王都，我们可能需要退行绕道。”

　　卡琳眉头微蹙，“有什么车队是需要我们让行呢？”

　　塞维娅也觉得好奇，偏头看了过去。

　　一队高头大马的骑士团在前面开道，漆黑的兵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蒙面的炼金头盔威严肃杀，沾着从战场上带来的凌然杀气。

　　塞维娅眉头微蹙。

　　卡琳惊道：“这是奥斯帝国的战斗兵团？”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寻到兵甲上的交叉双斧徽章，“不是，是托卡达尔帝国。”

　　卡琳捂嘴惊叹，“竟然直接将兵团.派到奥斯帝国的王都来，这个待遇也太特别了一些吧。”

　　那六人的骑士队伍保护着的后面豪华的马车，往与主街交叉巷道而来。

　　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来往的人群及时避让，相互交错得也相安无事。

　　侍从敲了敲车门，“小姐，我们让吗？”

　　卡琳看向塞维娅，眼眸之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总不能由我们让，对吧，塞维娅？”

　　塞维娅却淡淡说道：“卡琳，我记得斯宾塞·泰勒手上，是有边境之地的新发现对吧？”

　　卡琳看向塞维娅，“你准备对他下手？”

　　塞维娅轻笑，红水晶般的眼眸似有耀眼的光彩流过，“爱尔莎夫人说的没错，如果他能主动献上信息，我也会省不少力。”

　　卡琳若有所指地轻笑，“斯宾塞政绩卓越，战术了得，听说长得也英气健硕，绅士风度，玩弄一下，似乎也不错？”

　　“听起来是个不容易搞定的男人。”塞维娅语气轻笑。

　　卡琳却笑道：“更劲了不是吗？”

　　马车缓缓推入旁侧的小巷，为斯宾塞的车队让出道路。

　　斯宾塞的车队继续前行，马蹄声在马车稍停，斯宾塞掀开车帘，轻轻颔首，对车窗对让路的马车主人致谢。

　　但他并没有得到马车主人立刻的回应。

　　透过明净车窗，斯宾塞瞥见一抹惊鸿般的掠影。

　　少女支着下巴坐在窗边，雪白的发丝如同纯白的积雪，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映下一层阴影，她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过来，红水晶般的眼眸中，眸光疏离，像是一个精致而高傲的瓷白娃娃。

　　斯宾塞眼眸微惊，“竟然是塞维娅殿下？”

　　他举起帽子，绅士地再次点头致谢。

　　塞维娅眸光淡淡，但也淑女地向他轻轻点头。

　　“您比传言还要迷人。”斯宾塞情不自禁地夸赞。

　　塞维娅视线轻移，遗落疏离的淡漠，显然对此在意。

　　斯宾塞轻笑，略带歉意道：“改天向您登门致谢。”

　　交错的主街之上，杰瑞握着腰间的佩剑，轻声说道：“气势雄浑的骑士团，贵族皇女的短暂露怯，噢，这可真是一场绅士而曼妙的邂逅。”

　　洛伊抬眸，蔚蓝的眼底微暗，他完美白皙的面容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温和地反问：“是吗？”

　　杰瑞轻吹口哨，“听说国王邀请了托卡达尔帝国的大皇子过来做客，这些战士看到了吧，那是从战场上刚下来的，托卡达尔帝国的顶级战力。”

　　“这又有什么关系？”洛伊状似寻常地问道。

　　“说明，这位大皇子，是从战场上连夜撤下来，前往王都的，不然不会选择战士大张旗鼓地护送。”杰瑞井井有条地说着，“每个国家都有专门的护卫队，能动用战士的皇族，应该也离继任王位不远了吧。”

　　洛伊轻笑，“所以？”

　　杰瑞颇有经验地说道：“所以，这样的排场，很可能是要来和国王商量重要的事情的吧。”

　　毕竟实力在谈判场上，是个极重要的筹码，而这里又是奥斯帝国本营，一个聪明的政治家，会加重自己的筹码。

　　杰瑞迈步往前面走去，“托卡达尔帝国的大皇子是个出色的继承者，他不会不知道，奥斯帝国最璀璨的宝藏，就是塞维娅殿下。”

　　“无论是从魔法天赋，还是从联姻关系。”见洛伊不答，杰瑞便自顾自地说着，“而且，奥斯帝国有第二顺位继承者，即使皇女出嫁，也不会影响帝国的继承。”

　　洛伊迈步走着，蔚蓝的眼眸愈发空洞。

　　杰瑞见洛伊不答，有些感慨，“你看起来就不像是有心计的样子，虽然这样的殿下会喜欢，但会在狡猾的贵族情敌手下吃亏的。”

　　洛伊轻笑，“托卡达尔帝国有其他继承者吗？”

　　杰瑞不知道洛伊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答道：“当然，还有一个二皇子，现在也在王都之中。”

　　洛伊蔚蓝的眸底露出些柔和的神色，“也就是说，如果其中一个死掉的话，也不会给殿下造成很大困扰的，对吧？”

　　杰瑞微惊，“你不会想杀了他吧？”

　　洛伊偏头，浅栗色的短发覆在眼睫上，似有好奇，“有什么问题吗？”

　　杰瑞按住洛伊看起来单薄的肩膀，但洛伊看起来身形单薄，衣衫之下的肌肉紧实而蓄满力量，掌心仅一用力，杰瑞就有种完全无法控制的预感。

　　像一只蛰伏而乖顺的凶兽，一旦盯准了自己的猎物，就绝无松口的可能。

　　杰瑞心中油然一种拔剑的冲动。

　　杰瑞凛然，再看洛伊，确实只是一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少年。

　　他压下这点心惊，劝道：“冷静，洛伊，骑士的第一要义是保护。”

　　洛伊蔚蓝的眼眸满是纯澈，“当然，我会永远保护好殿下。”

第36章 婚姻

　　斯宾塞的视线随着行远的马车渐渐收回, 兵甲团铿锵跟在其后，阻挡了孩子们好奇的视线。

　　卡琳轻轻摇了摇头，有些随意地感慨, “他已经被你迷住了。”

　　塞维娅娇妍的唇角轻扬，“如果想要他献出生命，可能还需要更多的诱惑。”

　　塞维娅微懒地转过头, 与卡琳相视一笑。

　　卡琳笑问：“你要将他驯化成你的骑士吗？”

　　骑士？塞维娅眼前浮现那双蔚蓝眼眸深处纯澈的乖顺, 那可不是斯宾塞这种运筹帷幄的贵族能够拥有的。

　　塞维娅接口道：“我怎么可能让他做我的骑士呢？”

　　卡琳自然明白塞维娅的意思，她调笑道：“那你准备让他做什么呢？你的丈夫？”

　　塞维娅轻笑，顺着卡琳的话道：“那就要看他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纷杂而模糊的杂音中, 少女圆润含笑的话如同破晓的清啼, 分外突出。

　　洛伊抬起眼眸, 浅栗色的短发覆在眼睫上，在洛伊深邃的眉眼间落下一层阴影。

　　维持受宠的方法有多少呢？莱斯特教导的方法一一在脑中闪过。

　　只要能够获得更长久、深刻的偏爱，就算是与其他人合作，学会以退为进, 只要能让主人开心，都是完美的办法。

　　洛伊衣领下黑色的魔纹一亮，一道隐约的喑哑笑声便魔音般绕在洛伊耳畔。

　　“我最完美的作品，你也有犹豫的时候？”莱斯特的嘲笑无情地响起。

　　似乎是看得到洛伊的视线，莱斯特慢条斯理地笑着：“洛伊, 你看，除了你, 她还有无数个奴仆可以选择。”

　　洛伊浑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莱斯特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洛伊, 只有我, 我才是看得到你所有完美的知己，来我这边吧，洛伊，帮助我，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帮你把她的灵魂放进傀儡娃娃，让她永远属于你。”

　　马车已经近在眼前，莱斯特的蛊惑愈发势在必得。

　　洛伊抬起手，按在脖颈的黑色魔纹上，做出一个撕扯的动作。

　　莱斯特突然尖叫一声，慌忙躲进魔纹中，“你疯了！撕了我你也会死的！”

　　塞维娅偏头，余光扫到车窗外，她定了定某看过去，语气微疑，“洛伊？”

　　卡琳闻言也看向窗外，她捂着嘴惊道：“糟糕，被找到了，他们不会听到了吧？”

　　塞维娅看向卡琳，“找到了就找到了，我们偷偷出来的，本来就会被找到吧？”

　　卡琳眼眸中带着些期待的兴奋，“被男朋友听到偷跑出来和其他男人见面，这种事情不是很刺激吗？”

　　塞维娅欲言又止，“所以你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吗？”

　　卡琳奇怪道：“难道你不是吗？”

　　塞维娅：“……”

　　卡琳用肩膀碰了碰塞维娅，“你的骑士知道了你对斯宾塞的盘算，会不会生气呢？”

　　塞维娅眼睫微垂，她语气略淡道：“怎么会？”

　　洛伊那么乖顺忠诚，完美地遵守着交换，这件事，并不影响约定的履行才对。

　　说话间，洛伊停下脚步，抚胸行礼道：“殿下。”

　　塞维娅颔首，正想说一起上来吧，卡琳就拉着塞维娅道：“转过前面的主道就是布鲁尔大街，我们走过去吧。”

　　塞维娅看了眼马车的空间，坐四个人的话，似乎确实不够，她点点头，“走吧。”

　　卡琳下了马车便快步走到前面，被一家街边的首饰橱窗吸引了注意。

　　塞维娅慢步走在身后，她问跟在身后半步的洛伊，“怎么找来了？”

　　洛伊清冽的声音中规中矩，“保护殿下，是我的责任。”

　　塞维娅温柔着声音说道：“洛伊，我只是在王都里面，你不用这么辛苦来找我。”

　　洛伊声音温和，蔚蓝的眸微弯，“不管殿下在哪里，我都会找到殿下。”

　　塞维娅略心中微跳，她偏了头问道：“为了保护吗？”

　　洛伊轻笑，“为了不离开您的身边。”

　　塞维娅略有感动地对洛伊温柔道：“洛伊，等完成了我们的约定，你随时可以恢复自由，做想做的事。”

　　洛伊偏头，温顺地笑着。

　　塞维娅随口问道：“等完成约定后，你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想做什么呢，洛伊？”

　　洛伊蔚蓝的眼眸露出空洞的思索，“殿下，未来是个遥远的概念。”

　　“你没有想做的事吗？”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看向洛伊。

　　洛伊轻笑，蔚蓝的眼眸似乎能够看到底，“殿下，我并没有这个概念。”

　　塞维娅微愣，从格里姆斗兽场到布莱格的奴役，塞维娅以为，这种完全的束缚下，自由会是洛伊内心最深的执着。

　　在洛伊一眼见底的空白眼眸中，塞维娅却没有看到任何期许，有的只是空镜般的倒映。

　　“塞维娅，”卡琳在远处挥着手，“快点。”

　　塞维娅错开视线，回卡琳道：“来了。”

　　布鲁尔大街的餐厅门牌用美体的字母考究地一笔书写而成，从魔法森林移植的绿植将二开的门扉缠绕装饰，红砖的设计，俨然一座从森林走出的小屋。

　　透明的玻璃门开合，优雅的淑女挽着绅士的臂弯，面色微红地走出。

　　侍者为来客优雅地拉开门，卡琳端庄下来，挽着塞维娅的手一起走进了餐厅。

　　一进门，浓郁的果酒香味便如跳跃的音符，飘荡在发丝，随着指尖起舞。

　　塞维娅也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才屏下呼吸，不冷不淡道：“走吧卡琳。”

　　卡琳回过神，点点头，寻了位置最好的一处。

　　侍从殷勤地为她们送上菜单，在各色修饰优雅而颇有自然气息的菜名之中，塞维娅最终点了一份鲜香的奶酪烤饼和香草小熏鹅片。

　　侍从接过菜单，热情地推荐，“尊敬的客人，您要不要品尝一下我们秘制的酒品，这是我们从托卡达尔帝国运送过来的，只供给王宫的货源。”

　　卡琳抬眼看向塞维娅，塞维娅眼睫微颤，她状似寻常道：“王宫也有你们的酒品？”

　　卡琳跟着疑惑道：“我上次被邀请去王宫，可没有喝到你说的这种托卡达尔帝国特供。”

　　侍从笑道：“这批酒品，是今天刚送到的，由我们的斯宾塞王子运送而来，刚送给王宫，也仅仅留了十瓶给我们。”

　　卡琳似乎被勾起了兴趣，“居然是专门供给王宫的！”

　　“只要您试过，一定会迷醉在它独特的风情里。”侍从趁热打铁道。

　　卡琳指了指刚才出去的贵族，“她们，点的就是这种酒？”

　　侍从自豪地点头，“是的，美丽的女士。”

　　卡琳看向塞维娅，塞维娅轻抬了眼睫，卡琳点点头，对侍从说道：“不用了，请为我们上菜吧。”

　　侍从也不恼，彬彬有礼地回道：“好的，您稍等。”

　　卡琳撑着下巴，“看来这个托卡达尔帝国的大皇子，是有备而来啊。”

　　塞维娅轻笑，“很快就知道了。”

　　菜品很快送到桌上，塞维娅与卡琳随意说了些话，用了七分饱，就放下了刀叉。

　　回到庄园的门口，塞维娅透过车窗，看到了挂着王宫徽章的马车。

　　艾妮站在一旁，看到缓缓驶来的马车，迎了上来，“塞维娅殿下，卡琳小姐。”

　　塞维娅扶着洛伊的手下了马车，“怎么了，艾妮？”

　　“殿下，您可能需要现在回去，今晚国王安排了一个迎接托卡达尔帝国大皇子的宴会，您与玛拉小姐一定要出席。”玛拉将不久前刚从国王身边管家那得到的消息向塞维娅说道。

　　塞维娅重复了遍，“我和玛拉？”

　　“是的，除了你们，还有皇室旁系家族的几位小姐。”艾妮小声道。

　　塞维娅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看向卡琳，“我先回去了。”

　　“这么快？”卡琳问道。

　　塞维娅颔首。

　　在预言中，玛拉与斯宾塞的见面应该是在临近玛拉前去黑暗之森前夕才发生的。

　　现在，玛拉不过刚到王都不久，就已经要与斯宾塞见面了。

　　等斯宾塞被攻略成功，预言簿会不会就会出现她被送往深渊的准确时间？

　　不管是为了与斯宾塞谈合作，还是阻止玛拉与他的第一次相见，她都一定要回去。

　　见塞维娅眉眼之间依稀的谨慎，卡琳以为塞维娅是为了诱惑斯宾塞的事情，她拉起塞维娅的手，眨了眨眼，意有所指，“祝你一切顺利。”

　　洛伊眼睫轻垂，将塞维娅眸间一闪而过的紧张收在眼底。

　　就这么在意那个大皇子吗？

　　——

　　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托卡达尔帝国大皇子，王宫精心策划了一场假面舞会。

　　昏暗的大厅里，五光十色的水晶球散发着魔法光芒，侍女仆从都戴上了半截带着羽毛的面具。

　　被邀请到舞会的贵族小姐更是穿着华丽蓬松的礼服，柔美的长发高高挽起，露出迷人的脖颈。

　　面具的珠光在魔法灯下不时闪烁目眩迷离的光辉，神秘而热烈的音乐从入场就开始响起。

　　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带着低调羽毛面具的男人穿过大厅，绕过楼梯，来到二楼的某个房间。

　　阿林斯曼举着酒杯，站在一面水晶墙前。

　　侍从打开门，带着低调羽毛面具的男人走入房间，对阿林斯曼行了一礼，他语调低醇，彬彬有礼，“尊敬的柯林斯顿陛下，不知道您请我单独见面是为了何事？”

　　阿林斯曼并未转身，水晶墙上，淑女们的裙摆正随着音乐尽情旋转，正是下层舞会的状况。

　　斯宾塞走到阿林斯曼旁边，和他一起欣赏舞会耀眼的明珠。

　　塞维娅穿着玫瑰色的礼服走入场中，她带着一个小巧的面具，鬓边位置盛开一朵娇妍的玫瑰。

　　雪色的长发高高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

　　她顺手从侍从的托盘拿了一杯红酒，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

　　然后，她抬眼看向某个方向。

　　二楼之中，少女红水晶般的眼眸隔着面具，定定凝视着房间中的二人，阿林斯曼握着权杖的手一紧，差点以为塞维娅看到了他。

　　他轻咳一声，问斯宾塞：“斯宾塞·泰勒？”

　　斯宾塞微笑答道：“是的。”

　　阿林斯曼点点头，“你觉得我的女儿怎么样？”

　　斯宾塞看向水晶墙中最耀眼的明珠，“美丽至极。”

　　阿林斯曼走向书桌，“听说你在克洛希多的战线中，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我想，如果与奥斯帝国联手你的这份收获，应该会更为可观。”

　　斯宾塞笑道：“您想用与塞维娅殿下的联姻来换取克洛希多战线的联盟？”

　　阿林斯曼看向斯宾塞，斯宾塞笑意更深，“我想，如果是塞维娅殿下亲自与我说这件事，我会很谨慎地考虑。”

　　阿林斯曼眉头微皱，“斯宾塞·泰勒殿下，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她的父亲，有权利代表她与你谈话。”

　　斯宾塞却笑道：“当然，可是我想我与塞维娅殿下的开始，能够更加纯粹一些，就像神明祝福的赤霄之酒一样。”

　　他行了一礼，从侍从打开的大门走了出去。

　　阿林斯曼眉头紧皱，权杖碰在地板上，发出郁闷的轻响。

　　舞池之中，贵族淑女们在尽情地交谈着独特的见解。

　　玛拉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在看到塞维娅进来之后，她提着裙摆，小跑着来到塞维娅身边，小心而轻快地叫了声，“塞维娅姐姐。”

　　塞维娅淡淡看了她一眼。

　　旁边的淑女们见状都围了过来，热情地向塞维娅打着招呼。

　　见塞维娅并未回应，擅长活络气氛的贵族小姐们开始拿玛拉说笑起来。

　　“玛拉小姐刚来王都，应该不知道今天舞会的酒品，都是斯宾塞皇子从托卡达尔帝国专门送来的吧？”

　　玛拉诚实地回道：“刚从您的口中得知。”

　　见玛拉没有露出怯，又有淑女说道：“赤霄之酒，听说是受了神明的祝福之酒，代表着醇厚而真挚的爱情。”

　　立刻有人惊呼，“神明的祝福之酒？”

　　“传说是托卡达尔帝国的一对夫妻真挚的爱情让神明触动，请求神明降下的祝福。”

　　“哦，那可真是太了不起了。”对神明降下祝福羡慕不已的淑女说道。

　　塞维娅举了举酒杯，玛拉立刻跟上，其他人也跟着举杯，歌颂道：“为了神明的赐予。”

　　必要的会面结束，其他淑女见塞维娅也没有与她们攀谈的意思，都不约而同地告辞到旁边，一时间，只留下塞维娅与玛拉两个人。

　　玛拉眼中蓄着光芒，“谢谢塞维娅姐姐为我解围。”

　　塞维娅淡淡道：“我没有做什么。”

　　“可是没有塞维娅姐姐，我不会这么轻易脱困的。”玛拉不依不饶。

　　塞维娅有点头疼，她并没有专门帮助玛拉的意思，预言中，玛拉因为被这些淑女“失手”弄脏了衣裙，这才得到了斯宾塞的帮助与注意。

　　她只是想要顺便阻止他们的见面，但玛拉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被泼酒的风险。

　　塞维娅语气冷淡道：“既然觉得不能应对，那为什么要来这让你不适的场合呢？”

　　玛拉睁大眼睛道：“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塞维娅反问。

　　玛拉点点头，她抱住塞维娅的胳膊，亲昵地贴了贴，快乐地说道：“谢谢塞维娅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塞维娅点了点头，回去是最好的，直接避免了今晚与斯宾塞的见面。

　　目送玛拉离去，塞维娅转身，正想要寻找今晚这场舞会的主角，便觉身边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塞维娅抬头看去，斯宾斯微笑着行了一礼，然后绅士地伸出手，“殿下，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与您跳今晚的第一支舞？”

　　塞维娅的视线淡淡扫过他修长宽大的手，“也许，我们可以直入正题。”

　　斯宾塞轻笑，“您是位聪明而美丽的淑女。”

　　塞维娅举了举杯，承下他的夸赞。

　　斯宾塞抿了抿酒杯，轻声说道：“我听闻殿下，在私下派人寻找一个黑魔法的痕迹。”

　　塞维娅抬了抬眼睫，认真地看了看他。

　　黑魔法的事她只告诉了卡琳，但卡琳不可能出卖她。

　　塞维娅轻笑，“您在王都的眼线，可真是广大。”

　　斯宾塞并未否认，“我在克洛希多的战线中，发现了黑魔法的痕迹，是一种全所未见的黑魔法。”

　　塞维娅轻疑道：“您告诉这个，是想说什么呢？”

　　斯宾塞说道：“也许您可以与我合作。”

　　塞维娅轻笑：“您应该与我的父亲合作才对。”

　　斯宾塞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塞维娅，“您的意志也很重要。”

　　“您与我的婚姻，永远不会有第三人的插入，更不会有第二个玛拉小姐。”斯宾塞举了举杯。

　　塞维娅轻笑，“您想说什么？”

　　斯宾塞笑道：“我只想我们的联姻，可以看起来纯洁一些。”

　　塞维娅摇了摇酒杯，一饮而尽，“我想我会考虑一下。”

　　斯宾塞举杯，“我等着您的答复。”

　　塞维娅随手将酒杯放在了侍从的托盘中，迈步往出口走去。

　　身形颀长的骑士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她的走近。

　　昏暗的光线下，塞维娅并没有注意到，洛伊看着斯宾塞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深渊。

　　眼前突然晃起了重影，走到洛伊面前的时候，塞维娅险些没有站稳。

　　洛伊抬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塞维娅，“殿下，您喝醉了。”

　　“有吗？”塞维娅轻轻摇了摇脑袋，她的酒量应该不至于这么差才对？

　　“我带您回去。”洛伊乖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塞维娅点点头，便觉脚下一空，一只手穿过腿弯，一只手搂着她的腰间，将她打横抱起。

　　塞维娅下意识伸手搂住洛伊的脖颈。

　　酒意渐起，塞维娅将烫起来的脸贴在洛伊冰冷的盔甲上。

　　靠着洛伊的胸膛，她轻轻阖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塞维娅觉得自己躺在了柔软的床上，她睁开眼眸，视线中却一阵天旋地转，她赶忙阖上了眼。

　　一条带着冷意的丝绸覆上眼眸，视线只剩一片昏暗。

　　塞维娅蹙了蹙眉，但这样确实不会再晕了，就没有出声阻止。

　　直到手腕被举过头顶，缠上一圈冰冷的丝绸质感，腰间的系带似乎被轻轻拉扯，洛伊清冽的声音在塞维娅耳边响起，“殿下想结婚，我也可以，为什么找别人呢？”

第37章 束缚

　　塞维娅觉得舞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跟随着她, 蔓延到了她所过的每一处地方。

　　她的视野被黑暗覆盖，丝绸的触感像是柔软的大手，温柔却不可抗拒地剥夺她的视物能力。

　　鼻端口腔都是浓醇的酒香, 暖到心口的醉意缓慢蒸腾，让人像是要醉倒在泥泞的躁意里。

　　过紧的束衣让塞维娅费力地微喘，好在系带拉扯的解脱感让她很快舒了一口气。

　　但很快, 雪松冰冷的气息就灌满了口腔, 柔软的润湿在唇齿间纠缠，塞维娅动了动胳膊，但手腕却似乎被什么绊住, 没有挣动。

　　“洛、伊……”塞维娅呜声唤道, 但话语却被吞吃殆尽。

　　微凉的吻绕过下颌, 落在耳尖脖颈，视线被剥夺，其余感官便被异常放大。

　　空气中的冷气摩挲过肌肤，带来冰凉的战栗。

　　塞维娅轻轻叹了一口气, 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

　　兵甲砸落绒毯发出闷响，冷硬的落铁声声发颤，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无声中，这点声响让塞维娅紧张地吸起一口气，跟着窸窣的布料声微屏了呼吸, 竟然有些期待起来。

　　好在塞维娅还没丢了淑女的矜持，她试探着叫了声：“洛伊？”

　　洛伊俯身, 视线落在少女被欺凌得有些红肿的双唇, 蔚蓝的眸底露出些许愧疚：“殿下。”

　　塞维娅放松下来, 寻着声音的方向, 轻轻抬头, 浅浅地在洛伊唇上啄了啄。

　　洛伊一怔，随即俯首，加深了这个轻吻。

　　被神明祝福过的醇香在彼此唇齿间缠绵，如赤霞般柔软，如清泉般叮铃，像一阵习习的风，拂过蓄满绯色暖意山丘平川，扑簌山丘上饱满的浆果，酿造更为浓郁的甘醇。

　　循着微凉的掌心抬高了一些，塞维娅眉头轻蹙，冰凉的交汇让她忍不住蜷了脚趾。

　　洛伊一滞，稍顷才垂下眼，蔚蓝的眼眸中倒映出少女忍不住绯红的脸庞。

　　黑暗让缠绵变得更加绵长，情至深处，塞维娅动了动手腕，还是被什么东西绊住，她微喘着叫了声，“洛伊？”

　　洛伊清冽的声音微暗地应着：“殿下。”

　　塞维娅还来不及说出什么，圆润软绵的语调便如雨打花窗，碎了满室。

　　等到少女终于没有力气，沉沉陷入梦乡，洛伊才低头，轻轻在塞维娅额间落下一吻，“晚安，殿下。”

　　——

　　这一觉，塞维娅觉得自己睡得格外久。

　　等身体的疲倦完全消去，塞维娅眉头轻蹙，下意识睁开眼睛。

　　眼上却仍然覆着宽大的红色丝绸。

　　房间中有脚步声响起，塞维娅偏头看去，尽管视线一片黑暗。

　　“殿下。”洛伊的声音温和响起。

　　塞维娅有些茫然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床垫陷下去一些，洛伊坐在床边，轻笑道：“您饿了吗？我为您拿了吃的。”

　　“我不饿。”塞维娅白皙纤细的手指摸着手腕上的丝绸，皱了眉头，“洛伊，可以放开我了。”

　　洛伊乖顺地答道：“如果不饿的话，请允许我继续侍奉。”

　　“洛伊？”塞维娅终于觉察出有些不对劲，她抬了抬脚，想要侧身坐起，足尖却落在冰凉修长的大手之中。

　　塞维娅才发现，自己还没有穿衣服。

　　虽然穿不穿衣服，现在意义也不大。

　　但关键的问题是，洛伊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酸软之处又被妥帖地照顾，塞维娅脖颈微仰，轻咬下唇道：“洛伊，别闹了，我今天还约了斯宾塞见面。”

　　洛伊起身，一个略带湿意的吻落在塞维娅足背上，洛伊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殿下，您想与他结婚？”

　　塞维娅并不觉得爱情是个靠谱的东西，但身在贵族之中，如果条件足够，婚姻也不失为一种可以利用的手段。

　　如果斯宾塞能够给出足够的利益，也不是没有可能。

　　塞维娅淡着语调，“如果合适，也不是不可以。”

　　洛伊理了一缕塞维娅鬓边雪白的长发，轻轻落下一吻，“殿下，如果是为了他提出的条件，您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会为您取来，没有人可以威胁您。”

　　塞维娅转向洛伊，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你能够拿到他的消息？”

　　洛伊的声音带着纯澈的笑意道：“我是您的骑士，我可以为您做成任何事情。”

　　似乎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为塞维娅无条件办到。

　　塞维娅扬了扬下巴，“那你把这个给我解开。”

　　洛伊乖顺道：“当然可以。”

　　红色的丝绸被轻轻取下，塞维娅眯了眯红水晶般的眼眸，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她自己的房间。

　　不大的房间中，厚重的窗帘并没有拉开，桌上放着牛奶和酥饼肉排。

　　塞维娅看了看自己被缚在床头的手腕，向洛伊挑了挑眉。

　　洛伊轻笑，将丝绸的解开绕过白石床柱，但并没有从塞维娅手腕上松开。

　　塞维娅挑了挑眉角，洛伊完美精致的脸上挂着乖顺的微笑，他俯身，伸手抄过塞维娅膝弯，将她抱起坐在自己膝上，像抱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娃娃。

　　他将缀着香草碎的糕饼送到塞维娅的唇边，像是给娃娃打扮一样，纯澈而干净地说道：“殿下。”

　　塞维娅错了错脸，避开他的投喂，“洛伊，这是哪里，我要出去。”

　　洛伊笑容温顺，“您的寝殿的阁楼上，您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去做。”

　　塞维娅眉头微蹙，“洛伊，你是在囚禁我吗？”

　　洛伊轻笑，“当然不是，只是会让您困扰的人，可以交给我。”

　　塞维娅看着洛伊，“我没有困扰，洛伊，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浅栗色的短发半搭在蔚蓝的眼眸上，让洛伊的眼底看起来深渊般晦暗，“您一定要见他吗？”

　　塞维娅坚定地点了头，“我已经与他约好了。”

　　这有关皇女的信誉。

　　洛伊蔚蓝的眸底冰冷，“殿下，只要他消失了，您就不必见他了。”

　　塞维娅微讶，“洛伊，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洛伊将额头轻轻抵在塞维娅额间，他阖上眼睫，轻笑道：“殿下，如果您要这样被他拥在怀中，像我给予快乐一样让你开心，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塞维娅眼眸微睁，危险感让她觉得现在应该顺着毛理，但她从来不会为了这种威胁低头，她淡着语调说道：“洛伊，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

　　洛伊笑容未变，“那我就杀了其他人。”

　　塞维娅盯着洛伊的眼眸，“洛伊，就算你杀了他们，皇女也有无法选择的时候。”

　　洛伊蔚蓝的眼眸纯澈见底，“我会杀了那些让您无法选择的人。”

　　塞维娅认真道：“虽然可以，但是洛伊，随便杀掉他们，并不能解决问题。”

　　洛伊眸光微疑，思索片刻，他说道：“如果您一定要结婚的话，我也可以。”

　　塞维娅惊讶地看着洛伊，“洛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洛伊蔚蓝的眼眸中似有规则浮现，他清冽的嗓音微淡，似在说着某种箴言，“您想要和贵族联姻，我会为您解决所有需要联姻解决的问题。伴侣带来的快乐，我可以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如果是您想要继承人，我也可以给您。”

　　塞维娅面颊微红，她错开脸，语气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任性，“谁说我的结婚是为了这些东西？”

　　洛伊目光询问：“您想要什么？”

　　他轻轻在少女脆弱的耳后落下一吻，“无论殿下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办到。”

　　塞维娅颤了颤，她躲开洛伊微凉的唇，“我想要神明降下箴言，你要当着祂的面许下对我不会背叛的爱意。”

　　塞维娅想了想，没有遗落什么关键的条件，她在心里点点头，重新看向洛伊，“这样，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和你结婚。”

　　洛伊蔚蓝的眸空洞片刻，“神明？”

　　塞维娅点了点头，“对，这样你能做到吗，洛伊？”

　　洛伊露出乖顺的笑，“我会为您办到。”

　　塞维娅抬了抬还未被松开的手腕，“所以可以放开我了吗，洛伊？”

　　洛伊轻笑，“不可以，殿下。”

　　塞维娅眉头微蹙，佯装生气道：“你刚才不是才说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吗？”

　　洛伊温顺回道：“只要一想到您要其他人的怀抱中，我就会想要杀掉他们。”

　　塞维娅皱眉，“可你这是占有，不是因为喜欢或者爱。”

　　洛伊蔚蓝的眸露出乖顺的笑意，“殿下，您还记不记得，我是怪物。”

　　他亲昵地在塞维娅颈上落下密密的吻，“您没有丢弃我，也请您接受我的占有与爱意。”

　　塞维娅别了别脸，还是有些生气，“我要出去。”

　　洛伊笑道：“艾妮小姐来找您，我告诉她，您去卡琳小姐那里了，几天之后才会回来。”

　　“我想，那位皇子应该也会得到同样的答复。”洛伊执起塞维娅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吻，“请您安心休息。”

　　塞维娅动了动手指，想要凝聚魔力，自己解开。但是体内的魔气却像是停滞了一般，回应很是迟钝。

　　塞维娅微惊，“你对我做了什么，洛伊？”

　　洛伊偏头，“殿下，我什么都没做。”

　　塞维娅不信道：“那我的魔力怎么溃散了？”

　　洛伊微疑，“您不知道赤霞之酒，是烈性极强的酒，喝的时候没感觉，接下来几天，思维反应和魔力控制都会受到限制？”

　　塞维娅脸色微沉，她还真的不知道。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丝缕的线索在脑中成型，专供王宫的珍藏之酒，到足够有诱惑的谈话，再到约她单独见面，斯宾塞做的这些，可真是极尽了一个优秀政客的完美手段。

　　将所有的胜算都掌握在对自己有利的一边。

　　塞维娅想要去见斯宾塞的心思冷静下来，这个人，似乎并不是什么良好的合作伙伴。

　　她看向洛伊，“你为什么知道？”

　　斯宾塞这点隐藏的很好，连她运用王宫的力量都没有查到，为什么洛伊知道？

　　洛伊思索了片刻，“似乎一直都知道。”

　　塞维娅以为他是从某些偏门途径听到的，也没有深究，她扬了扬下巴，“我知道了，你帮我解开吧，我不去见他了。”

　　洛伊蔚蓝的眸微弯，“遵命，殿下。”

　　修长分明的手指绕着丝绸，滑落塞维娅纤细的手腕。

　　塞维娅看着上面有些泛紫的痕迹，捉起洛伊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洛伊面色寻常，似乎这点隐痛并不算什么。

　　半晌，塞维娅才放开，她严肃地说道：“洛伊，没人会喜欢被绑起来的！”

　　洛伊温和地笑着，将手递到塞维娅面前，“您可以将也我绑起来。”

　　虽然体验还是新奇，但……

　　塞维娅别过脸，“算了，下次不许这样了。”

　　洛伊垂首，在塞维娅在手腕的红痕上落下轻吻，“我为您上药。”

　　从阁楼之中翻出药膏，洛伊微凉的指尖蘸着清凉的药剂，缓缓流连在塞维娅白皙的皮肤之上，指尖轻轻划过塞维娅手心。

　　在塞维娅出言制止之前，洛伊轻声说道：“我会向神明证明我的爱意，殿下。”

第38章 生气

　　塞维娅扬了扬下巴, 洁白的睫羽轻垂，看着洛伊蹲在床前，正在专心为自己涂抹药膏的浅栗色发顶。

　　洛伊裸露的半截小臂线条流畅, 紧实均匀，白石般的肌肤透亮得似乎能看到下面的筋脉，像是神圣不可接近的雕塑。

　　塞维娅端着肩膀挺直了脊背, 脖颈优雅地向上延伸, 像一只高贵的天鹅，视线却跟着洛伊的动作不露声色移动。

　　证明爱意吗？她才没有想过要这种东西。

　　一个成熟的贵族才不会将爱情当做追求。

　　她那么说，不过是想要洛伊快点召唤出神明而已。

　　至于其他的, 她都当做是骗洛伊的。

　　塞维娅移开视线, 打量起不大的房间。暗红的绒布墙纸, 洁白的地毯，浮空雕花的相框……和她的寝殿一套的内部装饰，这里应该还是在她的寝殿建筑群里。

　　至于具体在哪里，她的房间太多, 并不能清楚每一个房间。

　　塞维娅看向洛伊，他却比她还熟悉她的寝殿，甚至连怎么应付艾妮，怎么躲过守卫都盘算好了。

　　泛红之处都均匀涂抹上一层冰凉的药膏，洛伊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 起身将药膏放回摆架。

　　塞维娅抬了抬红水晶般的眼眸，“洛伊, 我的衣服呢？”

　　她刚才找了一圈, 她从舞会上下来的衣服不知道去了哪里。

　　洛伊歪了歪脸, 乖顺地答道, “因为要营造您已经去卡琳小姐那里的假象, 已经将您的衣服送去清洗了。”

　　塞维娅眉头微蹙，“你考虑得可真是周到。”

　　略带了责备的话语，洛伊却顺其自然地接下，“多谢殿下的夸赞。”

　　塞维娅挑了挑眉，洛伊用这样乖顺的样子，还真是叫人挑不出毛病。

　　塞维娅也没有真的打算生气，她高傲着语气道：“那我出门应该会穿着衣服出去吧，你有没有给我带来？”

　　塞维娅觉得洛伊可能会说没有带来，因为如果要禁着她，只需要不给她衣服，她顾忌颜面，肯定不会离开房间的。

　　洛伊迈步走向衣橱，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套用衣架挂着的轻便衣裙，还有一整套贴身的衣物。

　　洛伊将衣服放到床尾上，恭顺地说道：“在这里，殿下。”

　　塞维娅微抬下巴，就算这样，她也还没打算完全原谅洛伊擅自做主想要囚禁她的事情。

　　她的手腕都被磨出了淤血，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饶恕他呢？

　　塞维娅淡着语调命令道：“洛伊，你把衣服放在那里，难道是想让我自己动手吗？”

　　她要用皇女骄纵的特权来刁难一下洛伊。

　　洛伊偏头，蔚蓝的眼眸轻笑道：“是，殿下。”

　　洛伊取下贴身的衣物，来到塞维娅身前，抬起了她修长光洁的腿。

　　像是在给一个精致的娃娃梳妆打扮，洛伊耐心地搂住少女纤细的不盈一握，将她轻轻带起，跨跪到自己身侧。

　　系带在腰间轻轻拉合，冰凉的指尖若有若无划过少女腿侧。

　　但它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拿起了放在旁边的小衣。

　　塞维娅抬手扶住洛伊的肩膀，略微高出半个脑袋，微垂着眼睫，红水晶般的眼眸看向洛伊。

　　洛伊抬起少女纤细的胳膊，小衣的细带略过她圆润的肩头，停在她纤薄的肩膀上。

　　洛伊纤长的睫羽轻搭在蔚蓝的眸上，昏暗的室光在他眼底扫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雪白的长发从肩颈处被轻轻撩起，拂起的清风惊得塞维娅一颤。

　　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光洁的脊背，交错着小衣柔软的面料，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又旖旎的亲吻。

　　塞维娅轻咬了下唇，她皱了皱眉，压下有些紊乱的气息。

　　可洛伊却一脸平静，像真的只是在给她穿衣服一样。

　　塞维娅挑起洛伊的下巴，垂眸淡着语调问道：“洛伊，我是让你给我穿衣服。”

　　洛伊顺着塞维娅的动作仰起脸，拿着外裙的手顿住，他清冽的声线微疑道：“我让殿下不舒服了？需要更轻一些吗？”

　　没必要这么轻的！塞维娅正要回答，就听到洛伊继续追问：“还是需要更用力一些吗？”

　　塞维娅脸颊微红，她松开手指，偏过头羞恼道：“这是你该斟酌的事，不应该是我告诉你，洛伊。”

　　洛伊乖顺答道：“是，殿下。”

　　微凉的指尖混着面料的柔软，抚过腰侧，略过蝴蝶骨，又在胸口处收紧。

　　柔软的布料坠落，遮掩住少女修长的大腿，堆积在洛伊黑色的长裤上。

　　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却在肌肤上略过酥麻的痒意，像蝴蝶停留于玫瑰，若即若离，又缠绵纠葛，反倒让人生出一些热意，想要希冀更多。

　　塞维娅抓得洛伊的衬衫有些发皱，直到那微凉灵活地探入裙裾，勾住腿侧缠绕的绑带，塞维娅才如梦初醒。

　　眼角余光扫过领口，最麻烦的系带已经被拾掇好了，她推了推洛伊的肩膀，毫不留情地从洛伊身上下来。

　　赤脚踩在柔软的绒毯上，塞维娅往门口走去。

　　洛伊并未阻止，只是恭顺而尽心地说道：“殿下，托卡达尔帝国的人也许正在注视着这边。”

　　塞维娅的脚步停下。她心中一惊，尤有些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几分。

　　斯宾塞知道她在寻找黑魔法，也知道玛拉的事情，他对王宫的事情这样了如指掌。

　　王宫之中，也许布着他的眼线。

　　如果她现在走出去，不就是在告诉斯宾塞，他的布局已经被发现了。

　　如果让斯宾塞有所防备，她想要从他手上拿到情报，会更加困难。

　　洛伊起身来到塞维娅身边，他俯身，在塞维娅肩上轻轻落下一吻，“您可以继续待在这里。”

　　塞维娅看向洛伊，红水晶般的眼眸有些复杂。

　　明明约好的谈判，却临时放了鸽子，传出她去了卡琳那里的消息，这一番动作下来，斯宾塞原本步步为营的谋算恐怕也会自乱阵脚。

　　斯宾塞只有这一个足以让她动心的谈判条件，如果知道自己连这个也不甚在意，斯宾塞的盘算，已经失去了一大半胜算。

　　在她短暂地迟钝下思考的时候，洛伊连这个都为她考虑到了？

　　塞维娅迟疑地问道：“这也是你将我关起来的原因之一？”

　　洛伊蔚蓝的眼眸纯澈见底，“殿下，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您。”

　　塞维娅转过身，扶着洛伊的胸膛，踮起脚，娇妍的双唇轻轻擦过洛伊的下巴，停在耳边，“可你想要囚禁我这件事，还是很不可原谅。”

　　掌心下的胸膛发出闷声，洛伊轻笑着在塞维娅耳边说道：“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

　　塞维娅气得推了推洛伊的肩膀，离开他的怀抱，“你可以离开了，洛伊。”

　　洛伊抚手行了一礼，“是，殿下。”

　　塞维娅没有回头看洛伊，侧身走到书桌旁。

　　关门声响起前，洛伊乖顺地留下了一句：“我晚上再来陪您，殿下。”

　　塞维娅拉开凳子坐下，她在心里轻哼，她身为皇女，怎么可能需要一个骑士的陪伴。就算洛伊用出什么伎俩，她也要好几天不允许他碰她了。

　　打开桌上的魔法灯，塞维娅翻开一本没有使用过的笔记本，又画起了梦中那个魔法阵。

　　昏黄的光线蒙在少女微垂的睫羽上，安静地照亮她半边脸庞。

　　一个连号称“魔法起源之地”的罗切斯特王国都没有记录的黑魔法，到底还可以去哪里寻找线索呢？

　　塞维娅单手撑着脸颊，慢无方向地思考着。

　　除了罗切斯特王国丢失的那部分核心手稿，所有的地方都没有记载……

　　等等，塞维娅眼眸微亮，罗切斯特王国被莱斯特偷走的那部分手稿，会不会就有这个魔法阵的线索？

　　塞维娅重新坐起来，也许，她需要去一趟神殿，试试能不能借着魔法的力量，追溯到手稿丢失之前的那部分预言。

　　可是她要怎么过去呢？扮做女仆进出王宫吗？

　　刚冒出这个想法，塞维娅就将它掐断。

　　这里可是她的寝殿，为了斯宾塞的眼线这样自降骄傲，斯宾塞还不配。

　　没过多久，房间的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塞维娅看了过去，洛伊端着银质的托盘走进来。

　　塞维娅本来想问，“这么快就回来了？”但是她想起她现在需要冷淡一些，便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门被轻轻带上，洛伊将餐盘放在桌上，温顺地说道：“殿下，该用晚餐了。”

　　塞维娅眉头轻挑，原来已经第二天晚上了？

　　可她完全没有感觉到饥饿，也没有准确的感知。

　　都是因为那半杯赤霞之酒。

　　塞维娅站起身，走到餐桌旁，等着洛伊将肉排分好，将奶酪涂抹在每一片烤得焦黄的面包上，将果汁送到她手边。

　　她没有说话，安静地用着餐。

　　洛伊也没有再说话，站在她身侧，像往常一样随侍着。

　　按照平时的食量大致吃了些，塞维娅放下刀叉，对洛伊说：“洛伊，把我的睡衣拿过来。”

　　洛伊轻笑着回道：“是，殿下。”

　　塞维娅站起身，不准备再与洛伊多说一句话。

　　但在洛伊要出去的时候，塞维娅忽然想起，又说了一句，“洛伊，帮我把房间里的魔法水晶球拿来。”

　　她现在没法正经使用魔法，要去神殿必须借住魔法道具的力量。

　　洛伊顿住脚步，侧过脸，但半晌，他只回道：“是。”

　　洛伊知不知道魔法水晶球的作用塞维娅不知道，就算洛伊知道，她也会想办法去神殿的。

　　洛伊一走，塞维娅就来到窗边，撩开窗帘看向外面。

　　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远处的几缕灯光水波般闪动着。

　　塞维娅眼前一花，只觉天旋地转，堪堪扶住窗边才勉强站稳。

　　不敢再往外面看，塞维娅拉上窗帘，闭着眼摸索着来到床边。

　　已经一天了，酒劲还没有消散。或者说，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才开始完全暴露出来。

　　塞维娅不想再思考，拥着被子阖眼，准备等这晕眩散去。

　　但沉寂下来之后，黑暗和晕眩像是暗潮一般将她包裹起来，她抓着床边，才让自己不那么容易从床上掉下去。

　　洛伊再打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少女眉头紧皱，纤细的手指仅仅抓住怀中的被子，指尖用力得泛白，是个十分不安的姿势。

　　洛伊将装着水晶球的黑色雕花木盒放在桌上，将丝质睡衣搭在床边，轻轻叫了一声，“殿下。”

　　塞维娅觉得自己睡得十分不安稳，直到洛伊清冽的声音响起，她才猛地惊醒。

　　塞维娅惊魂未定，撑着胳膊爬起来，雪白的发丝顺着脸侧垂在床上。

　　洛伊抬手，将塞维娅打横抱起，“我带您去洗沐。”

　　塞维娅靠在洛伊胸膛上，紧紧搂着洛伊的脖子。

　　雪松的气息萦绕鼻端，塞维娅觉得翻滚的晕眩好似消停了几分。

　　舒适感让她又往洛伊身上贴了贴。

　　站在浴缸之前，洛伊俯首，浅栗色的短发轻垂，清冽的声音温顺道：“殿下，该洗沐了。”

　　塞维娅点点头，搂着洛伊脖颈的手却丝毫没动。

　　洛伊蔚蓝的眼眸露出一些思索，半晌，他抱着塞维娅回到房间。

　　坐在床边，将塞维娅身上的衣物一件件除去，洛伊抱着塞维娅重新回到浴室。

　　浴缸里的水面冒着温暖的水雾，洛伊俯身，将塞维娅放进水中。

　　塞维娅眉头蹙了蹙，更紧地搂着洛伊的脖子。

　　洛伊垂眼，看到塞维娅眉间隐隐的不安，良久，他伸手，解开了自己喉结下紧扣的纽扣。

　　塞维娅觉得自己半梦半醒，中途有温热的水漫过身体，她不敢放手，只能牢牢抓住身体唯一的凭借。

　　到后面，胳膊环绕的那人似乎越过了阻碍，同她一起漫入了水里。

　　清冽圣洁的雪松气息让她忍不住靠近，直到整个人都贴在微冷的石柱上，她才喟叹地缓了一口气。

　　微凉的石柱在温热的水中，混着雪松的气息，像是春日的甘泽，叫人忍不住贴上脸颊蹭蹭。

　　但没过多久，她就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她重新坐了坐，想要寻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洛伊眼眸晦暗，少女却还在贴着他不安分地动着。

　　他抬手，将少女托起来，捞过一旁的浴巾，裹在彼此身上，走出了浴缸。

　　将塞维娅放回床上，洛伊清冽的声线已有些微哑，“殿下，该睡觉了。”

　　塞维娅迷迷糊糊地听着，点了点头，抱着洛伊脖子的胳膊却没有松开。

　　洛伊垂眸，蔚蓝的眸中晦暗不已，他掀起被子，盖在了自己和塞维娅的身上。

　　塞维娅缩进洛伊怀中，避开搁人的匕首，像是寻到了一个安稳的小窝，静静沉入了睡梦。

　　在塞维娅脸颊上印下一吻，洛伊轻声道：“晚安，殿下。”

第39章 馈赠

　　塞维娅睁眼的时候, 并没有看到房间中挂着水晶吊灯的天花板。

　　虽然视线之中也是白茫茫的，但她觉得，这样壁垒分明的线条不应该是天花板该有的。

　　塞维娅抬起眼, 窥见一线精致流畅的下颌。

　　紧致结实的胸肌近在咫尺，她双手搂着洛伊的脖子，一条腿还挂在劲瘦的腰间。

　　微冷坚硬的石柱紧抵着她, 洛伊胸腔中的呼吸似乎都有些隐忍的克制。

　　塞维娅一把推开洛伊, 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下来，搂着被子遮住微红的脸颊，塞维娅理直气壮地问道：“洛伊, 你怎么擅自睡到我的床上了？”

　　洛伊撑身坐起, 屈起一条腿, 视线落在腰间。

　　刀削般的线条，流畅紧实的肌肉，白皙如玉石的身躯如同神殿的雕塑。

　　洛伊蔚蓝的眼眸露出纯澈的温顺，“殿下, 准确来说，我一晚都没有睡。”

　　毕竟塞维娅时不时的贴贴蹭蹭，实在有些过于折磨了。

　　塞维娅耳尖通红，但她还是故作冷淡道：“总之，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 洛伊。”

　　洛伊偏头，“您可以随意惩罚我。”

　　塞维娅扬起下巴, “洛伊, 我很生气, 现在, 你连请求我降下惩罚的资格也没有了。”

　　洛伊乖顺地笑道：“那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您的原谅。”

　　塞维娅轻抬了语调, “洛伊，我现在很生气，不想原谅你。”

　　洛伊蔚蓝的眸静静注视着塞维娅，空镜般映照出塞维娅微皱的脸颊，像玫瑰将娇艳的花瓣藏于绿叶之后，吝啬于展露馥郁的芳香。

　　洛伊唇角扬起恭顺的笑意，“我明白了，我去给您拿吃的。”

　　他转身坐在床沿上，拿起放置在一旁的衣物。

　　线条流畅的肩膀上，两道粉色的肉痕随着他的动作，在肩胛上轻微滑动。

　　塞维娅忍住想要摸一摸的心痒，扬了扬下巴，认真地生着气。

　　等洛伊走出了房门，塞维娅立刻起身，穿戴整齐，拿起桌上洛伊带过来的魔法水晶球。

　　她将手轻轻放在水晶球上，一阵耀眼的透亮在房间中绚然亮起，将塞维娅包裹其间。

　　塞维娅晃了晃神，眼前已经是神殿花园的景致了。

　　她拿着水晶球，直接往旁边建筑的二楼走去。

　　吉尔斯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突然传送到了花园中的少女。

　　他打开门，静静等待塞维娅的到来。

　　来到书房，塞维娅便看到房门大开，吉尔斯站在书桌旁，手中拿着一叠牛皮信纸。

　　塞维娅提着裙子走进，语气轻快地叫道：“吉尔斯大主教。”

　　吉尔斯转过身，和蔼地招呼道：“塞维娅，我亲爱的孩子，你来了。”

　　塞维娅行了一礼，“您似乎在等我？”

　　吉尔斯点点头，“这是我要给你的资料。”

　　塞维娅接过吉尔斯递来的牛皮信纸，“这是……”

　　吉尔斯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花园，语气追忆，“这是蕾妮老师的手稿。”

　　塞维娅微讶，“母亲的手稿？”

　　“是的，这些手稿，是蕾妮老师留在神殿之中的。”吉尔斯走到书桌前，将塞维娅给他的魔法阵翻出，“这是你给我的，我查阅了神殿的所有魔法库，都没有与这种魔法吻合的，除了蕾妮老师的手稿。”

　　塞维娅快速地将纸张翻了一边，“这里面并没有那个魔法阵的记载。”

　　吉尔斯点头，“是的，孩子，但是上面的魔法笔迹，是一样的。”

　　塞维娅将吉尔斯手边的魔法图纸拿到手中，一左一右比较，“是的，书写习惯有着相似的地方。”

　　“你的这个阵法极其复杂，蕾妮老师平时的手札中，也没有完整的记载。”吉尔斯撑着手，半边的眼镜片在黑暗中发出泛白的光面，“但是我曾看到蕾妮老师烧掉了一份手稿，我瞥到的边角残存字迹，似乎与这份相似。”

　　那时是风雪天，吉尔斯从外地赶回，迫不及待地来向恩师汇报圣子寻找的情况。

　　却撞见蕾妮正在烧一张牛皮纸。

　　“蕾妮老师，您为什么要将它烧掉呢，是写错了吗？”吉尔斯当时不解地问。

　　蕾妮轻笑，“不是的，这是罗切斯特王国的核心秘密，我已经来到奥斯帝国，不能将它随便留下来。”

　　吉尔斯点点头，“虽然烧掉您亲手书写的笔迹真是可惜，但您的考量周全，无人能比。”

　　蕾妮站起身，“吉尔斯，不用对我这样盛赞。”

　　吉尔斯点点头，“是，老师。”

　　重新将视线放到塞维娅身上，吉尔斯和蔼道：“我亲爱的孩子，除了蕾妮老师，我很难想到谁还能书写这样繁复而奇妙的魔法了。”

　　塞维娅抬了抬眼睫，“吉尔斯大主教，这是黑魔法阵。”

　　吉尔斯不以为意，“拥有黑魔法阵营的实力，却坚守在神殿阵营，还有比你的母亲更伟大的魔法者吗？”

　　塞维娅垂下洁白的睫羽，如果这个魔法阵，真的就是被莱斯特偷走的，她的母亲书写的手稿，那她的母亲为什么要书写黑魔法呢？而这个魔法，正好就隐藏在她被献祭的深渊下面。

　　塞维娅捏着手中的纸张，思绪有些空前地清明。

　　这个魔法阵是她的母亲蕾妮留在罗切斯特王国的，之后被莱斯特窃取投靠黑魔法阵营。

　　她的母亲将这个魔法阵作为核心秘密留下的，她原本是想要做什么？为什么爱尔莎夫人明知道莱斯特的消息，还要放纵等待，是寻找不到黑魔法阵营，还是她们也在等待黑魔法阵营实验什么？

　　而她的母亲从始至终都没有隐瞒爱尔莎夫人有关献祭的事情……

　　塞维娅指尖微冷，难道，她的母亲从始至终，包括到奥斯帝国联姻，都是为了接近神殿，生下魔法天赋更为纯澈的后代，通过献祭来召唤神明吗？

　　塞维娅抬起眼，语气有些迟疑的低迷，“吉尔斯大主教，您说……我的母亲，爱我吗？”

　　吉尔斯眼眸微睁，他惊道：“我亲爱的塞维娅，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你难道不知道，蕾妮老师最爱的人，就是你和吉恩。”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眸中眸光微闪，“我知道，不然她不会费劲力气掩盖预言簿的预言，更不会因此虚弱去世。”

　　吉尔斯说道：“所以，你应该对你的母亲多一些信心。”

　　塞维娅敛了易碎的眸光，她抬起眼，红水晶般的眼眸重新变得淡然微冷。就算她的母亲真的是这一切的策划者，她也要将一切改变。

　　塞维娅看向玻璃窗外，心中空荡荡的，第一次感觉到了些许迷茫。

　　如果连她的母亲都是献祭的操纵者，那她唯一坚强的信仰，又该放在哪里呢？

　　吉尔斯注意到塞维娅情绪里的失落，他转移话题道：“我亲爱的孩子，别担心，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塞维娅点点头，就算献祭这件事情真的与她的母亲有关系，也不能说明什么。

　　塞维娅收起心中的动荡，她的母亲给她的怀抱和温柔从来都不是假的。

　　塞维娅将牛皮纸张递回去，“既然已经找到了答案，我就先回去了，吉尔斯大主教。”

　　吉尔斯并没有接过，“既然是你的母亲的东西，就交给你保管吧。”

　　塞维娅没有推迟，将信纸收进了泡泡袖中。

　　“对了，吉恩的魔法觉醒，就在今天，你要不要去看看？”吉尔斯恍然大悟般，问塞维娅。

　　虽然魔法觉醒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是皇室之中并没有旁观的传统。

　　魔法的觉醒是神明的馈赠，太多人的旁观，会惊扰神殿神像的宁静。

　　毕竟进入神殿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庄重的仪式。

　　想到回去也只是待在只能见到洛伊的小房间里，而她现在还在生着洛伊的气，如果回去，就给了他犯规的机会，塞维娅决定，还是过去看看吉恩的魔法觉醒吧。

　　“好啊。”塞维娅点点头，与吉尔斯一起往神殿主殿走去。

　　洛伊端着餐点敲响了房间的门，他蔚蓝的眼眸空洞着，没什么情绪。

　　在没有塞维娅注视的时候，他的表情永远是这样空洞而冰冷，就像被雕塑出来的艺术品，精致完美，却冷冰冰的。

　　迟迟没有回应，洛伊推开了门。

　　但房间中空空如也，摆在桌上的木盒被打开，里面的水晶球已经不见了。

　　连带消失的还有说着生气了的塞维娅。

　　洛伊将餐点放在桌上，抬头看向了神殿的方向。

　　蔚蓝的眼眸中，条条规则，如同交织运转的轨迹，浮空悬立，兀自旋转。

　　他的视角在这一瞬间高高升起，璀璨的圣光中，他看到一个金色短发的少年静静伫立在祈祷台上，他小小的双手按在水晶球上，金色的眼睫轻颤着。

　　高大的门扉被推开，穿着主教衣服的白胡子老头走了进来，他的身边，少女一头雪白长发垂落腰际，红水晶般的眼眸淡漠微冷，似乎还在生气的样子。

　　洛伊垂了眼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神殿之中的一切。

　　吉恩手下的水晶球渐渐发出耀眼的光芒，将他小小的身体完全笼罩。

　　塞维娅抬眸，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神明雕像。

　　祂的身体被圣光笼罩，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看到了圣光之后，洁白的圣袍之下雕塑般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还有绕在腰间的金色麦穗。

　　但当她想再仔细看看，刚才的幻影又只是一片耀眼的圣光。

　　吉恩手下的光芒渐渐熄灭，金色的光辉在他的周身亮起，与此同时，神殿中央的魔法测试球，光线一路上涨，直接逼到了接近满级的位置。

　　“这是……”吉尔斯惊叹，“这是接近满级的魔法天赋，神明又一次慷慨的馈赠！”

　　塞维娅微怔，为什么明显继承了柯林斯顿血脉的吉恩，也能觉醒接近满级的魔法天赋？

　　按理说，皇室的血脉继承，会偏向双亲中的一方，如果已经继承了柯林斯顿家族的战斗素质，就几乎不可能继承鲁珀特家族的魔法天赋。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吉恩可能会成为一个更强大的战士，但魔法天赋上，不会有过于出色的表现，就像阿林斯曼国王一样。

　　可是现在，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真的是因为神明的馈赠吗？可是神明不是已经沉寂了，怎么会专门来降下这种奇迹？

　　塞维娅压下心头惊讶，走上前，对还有些茫然的吉恩说道：“恭喜你，吉恩。”

　　吉恩看到塞维娅，碧蓝的眼眸熠熠生辉，“塞维娅姐姐！我竟然也觉醒了这么强的天赋！”

　　塞维娅拍了拍他的脑袋，“是啊，吉恩比父亲还要厉害。”

　　吉恩高兴地一把扑到塞维娅身上，“塞维娅姐姐，我是不是拥有了比国王还要厉害的继承资格？”

　　塞维娅点点头，“当然。”

　　“太好了，”吉恩握了握拳头，“以后父亲要是想让塞维娅姐姐出去联姻，我就要帮助他做好这个国王好了。”

　　塞维娅看了看吉尔斯，拍了拍吉恩的肩膀，小声道：“嘘，先去给吉尔斯大主教表示感谢。”

　　吉恩点点头，他板着脸，挺直了脊背，煞有贵族架势地来到吉尔斯面前，“这段时间，多谢吉尔斯大主教的照顾。”

　　吉尔斯欣慰地点点头，“蕾妮老师要是知道能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孩子，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吉恩矜持地点点头，“是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大主教的帮助与支持。”

　　吉尔斯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既然殿下已经觉醒了魔法天赋，是时候回去与国王殿下分享这个好消息了。”

　　吉恩看向塞维娅，塞维娅点点头。

　　吉恩板正地回道：“那以后再来感谢大主教了。”

　　塞维娅与吉恩来到神殿之外，迎接的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塞维娅的视线在马车旁停了一瞬，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

　　但斯宾塞却没有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他熟稔地招呼着走上前来，“塞维娅殿下，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可以碰到您。”

　　吉恩看看斯宾塞，不解地问塞维娅，“塞维娅姐姐，他是谁啊？不会又是什么想要联姻的吧？”

　　斯宾塞取下帽子行了绅士一礼，“这位就是吉恩殿下吧？久仰大名，我是托卡达尔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斯宾塞·泰勒。”

　　吉恩淡漠地点点头，冷着语调说道：“你好，但是如果你是想要打我的姐姐的主意，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斯宾塞绅士得体的笑容微僵，他看向塞维娅，“殿下，我想我们还有一个约会没有继续。”

　　塞维娅淡着神色，“我想我们已经没有继续见面的必要了，您有什么话，可以在这里说。”

　　斯宾塞面色略沉，难道塞维娅已经发现了他的布局？可是为什么内线没有传回来消息呢？

　　斯宾塞保持着笑容，淡定道：“我想，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谈一谈前去克洛希多的战线的事情。”

　　塞维娅轻笑道：“斯宾塞殿下，我想我已经了解了我想知道的有关黑魔法的事情。”

　　斯宾塞轻疑，“是吗？可是我想黑暗森林之中，也许存在更多与黑魔法有关秘密等着您的探索。”

　　他轻笑道：“如果与我们合作，克洛希多的战线随时可以为您提供便利。”

　　克洛希多的战线，一直都是托卡达尔帝国的管辖范围，如果要进去黑暗森林，势必需要托卡达尔帝国的允许。

　　而斯宾塞的意思，是说黑暗森林之中，有着与黑魔法有关的更多的东西。

　　塞维娅面色微凝，预言中，玛拉前往黑暗森林就是靠着斯宾塞的帮助。

　　现在，兜兜转转，她可能也需要前去黑暗森林，斯宾塞却对玛拉没有兴趣了，反而想要与她谈结婚的事情。

　　塞维娅眉头微蹙，“我想，这个事情我们可以改天再谈。”

　　斯宾塞微微一笑，“当然。”

　　虽然有些波折，但是好在一切都按照他的布局进行着。

　　就在斯宾塞要转身告辞的时候，塞维娅的视线突然越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斯宾塞略微疑惑，也跟着看了过去。

　　一位身穿银色盔甲的骑士，兜着马，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金色的眼光照耀在他的盔甲上，修长高大的身体似乎笼罩一层不可直视的圣光。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斯宾塞却觉得时间都因为他的到来而缓慢了刻漏。

　　洛伊翻身下马，绕过斯宾塞，来到塞维娅面前。

　　他单膝跪地，将一份密封的牛皮信封呈递给塞维娅，“殿下，您要的密报。”

　　塞维娅接过信封，目光微疑，“这是……”

　　洛伊仰起脸，浅栗色的短发垂在眼眸上，蔚蓝的眸底露出纯澈而乖顺的微笑，“克洛希多战线的通行令。”

第40章 决定

　　斯宾塞面色微变, 通行令？

　　但随即，斯宾塞就将这点震惊压下。

　　克洛希多战线的通行令是托卡达尔帝国的绝对重要信物，就算是驻守边境的普通战士, 也没有拥有通行令的资格。

　　克洛希多接壤黑暗森林，一直以来都是托卡达尔帝国的重要防线，通行令是进出黑暗森林的唯一凭借, 如果硬闯, 必然会直面托卡达尔帝国最强大的战力。

　　正因为如此，通行令的管控极为严密，只有经过国王的亲自审核, 才有资格拿到这极为重要的凭证。

　　所有继承人中, 只有他和西尼尔有着这种资格。

　　洛伊送来的信封里, 绝对不可能有真正的通行令。

　　斯宾塞轻笑，“塞维娅殿下，您的骑士可真是会开玩笑。”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垂，对上洛伊蔚蓝的眼眸, 洛伊轻轻弯眼，无声地给了塞维娅答复。

　　塞维娅撕开信封的封口，“刺啦”一声响，即便笃定塞维娅不可能拿到真正的通行令，斯宾塞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塞维娅伸进信封的手指上。

　　纤细白皙的手指夹出一块青黑色炼金材质的小盾牌, 盾牌正中，烙印的正是被藤蔓围绕的双斧交叉图腾。

　　斯宾塞眼瞳微睁, 难掩惊讶道：“怎么可能？”

　　塞维娅浓密的睫羽轻覆红水晶般的眼眸, 她轻笑道：“斯宾塞殿下, 您觉得, 我们还有谈话的必要吗？”

　　斯宾塞眉眼露出一些沉郁, 他轻笑，保持着贵族的礼节，“塞维娅殿下，我想，事情未定之前，我们仍然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塞维娅轻轻点了点下巴，红水晶般的眼眸轻含浅淡笑意目送斯宾塞进入神殿。

　　等到看不到人影，吉恩迫不及待地扒拉塞维娅手中的通行令，不可置信地举起来对着阳光翻看，“塞维娅姐姐，这竟然是真的通行令诶。”

　　塞维娅淡淡看向洛伊，“你从哪里拿到的？”

　　洛伊乖顺一笑，“西尼尔殿下对于邀请我前去庄园做客一事十分上心，我只好顺应他的热情，将殿下的难处顺便与他说了一说。”

　　塞维娅眼角微挑，她抬眼走向马车，“走吧，吉恩。”

　　吉恩拿着通行令，看看单膝跪地和他一般高的洛伊，又看看已经搭着仆人的手踏上马车的塞维娅，为难道：“塞维娅姐姐，这个……那个……”

　　真的要放下你的骑士不管吗？

　　洛伊蔚蓝的眼眸微弯，簇起温和的笑意，“吉恩殿下，您应该跟上塞维娅殿下了。”

　　吉恩有些犹豫道：“你……”

　　洛伊轻笑，“没关系，别让塞维娅殿下等太久。”

　　吉恩郑重的点点头，“你说得对。”

　　怎么可以让塞维娅姐姐等太久。

　　吉恩拿着通行令，快步追到马车中，“塞维娅姐姐，这个给你。”

　　虽然吉恩不知道塞维娅用克洛希多战线的通行令要做什么，但是听他们的对话，黑暗森林那边应该有塞维娅必须要去的目的地。

　　塞维娅接过通行令，淡淡看了一眼，又将它交给了吉恩，“你拿着玩吧。”

　　吉恩微惊，“这个不是很重要？那个托卡达尔帝国的皇子不是那这个当做筹码要和你结婚吗？”

　　塞维娅单手撑着脸，窗帘晃动的缝隙漏了明亮的天光，骑着马的骑士静静跟在马车旁边。

　　“如果托卡达尔帝国现在下令更换通行令，这个令牌就成了没用的废品。”

　　吉恩神色凝重，“那要去黑暗森林，不是又要重新想办法了？”

　　塞维娅语气轻淡，“放心，斯宾塞能够将这个作为条件，说明通行令的管制非常严苛，一时半会儿，托卡达尔帝国应该还来不及更换。”

　　吉恩郑重点点头，“我会把这个好好保管的，一定不会像那个托卡达尔帝国的皇子一样，随便把它送人的。”

　　塞维娅微扬唇角，露出浅淡的笑意。

　　西尼尔要是知道自己被吉恩这个七岁的少年看轻了，恐怕会非常有趣。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她需要抓紧时间，在斯宾塞做出完全反应之前，尽快赶到克洛希多边境。

　　一路行至王宫，阿林斯曼身边随侍的管家已经恭敬地等候在王宫的高大宫门之前。

　　见迎接吉恩的车队气势昂然地归来，管家领着排成两列的骑士们恭敬地鞠躬道：“恭喜吉恩殿下觉醒魔法天赋成功！”

　　吉恩打开车门，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看，又回头向塞维娅疑惑道：“塞维娅姐姐，你觉醒魔法天赋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欢迎你的吗？”

　　塞维娅淡淡看了看窗外，“这倒没有。”

　　因为觉醒与她的母亲蕾妮一样逆天的魔法天赋，对完美继承了鲁珀特家族纯净魔法血脉的她来说，几乎是百分百可以确定的事情。

　　吉恩不满道：“还没到满级就这么大阵仗，真是丢柯林斯顿家族的脸面。”

　　吉恩跃下马车，回头牵着塞维娅的手来到众人面前，命令道：“重新说。”

　　管家不解道：“吉恩殿下，说什么？”

　　吉恩扬着下巴，淡着视线道：“说‘恭喜帝国第一魔法强者塞维娅殿下成功迎接吉恩殿下回宫’。”

　　管家支吾，偷偷瞟向塞维娅，见塞维娅漠着神色，只能硬着头皮呼唤骑士团呼道：“恭喜帝国第一魔法强者塞维娅殿下成功迎接吉恩殿下回宫！”

　　吉恩眉头皱起，“没吃饭吗？”

　　管家额角滴下冷汗，正想又要说一遍，就听到塞维娅就冷淡着语气说道：“走吧，吉恩。”

　　吉恩轻哼一声，留给管家一个自己去领罚的眼神，跟在了塞维娅身后。

　　管家擦擦汗，忙不连跌地跟着随侍在吉恩身后，“吉恩殿下，国王殿下在正厅等您。”

　　吉恩上前，拉了拉塞维娅的裙角，眼含期待，“塞维娅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吗？”

　　去神殿的这段时间，他都没有时间和塞维娅待在一起。

　　塞维娅想了想，离开王都前往克洛希多的事情还需要给她亲爱的父亲只会一声，她点点头道：“走吧，一起去。”

　　绕过王宫正中盛开着玫瑰的大花园，塞维娅与吉恩来到了白色玉石雕塑装饰的建筑前。

　　玛拉看到走过来的塞维娅，高兴地跑了过来，“塞维娅姐姐！”

　　塞维娅看看玛拉，“玛拉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玛拉有些局促：“因为听说吉恩殿下觉醒魔法的事情，我想到塞维娅姐姐可能会来恭喜吉恩殿下，所以就在这里等着了。”

　　塞维娅眼睫轻抬，“你找我有事？”

　　玛拉点点头，又摇摇头，“就是想谢谢塞维娅姐姐，舞会的事情……”

　　塞维娅从她面前走过，“那是你自己的决定，没必要谢我，玛拉小姐。”

　　玛拉跟着塞维娅，“如果没有塞维娅姐姐，我一定不敢提前离场的。”

　　吉恩仰起脸，看看玛拉，又看看塞维娅，最后看向前方，默下了疑惑，安静地跟着塞维娅往正厅走去。

　　正厅的宫门被打开，阿林斯曼从书桌后面抬起脸严肃的脸，迎接走进来的吉恩。

　　但显然，他的心情极好，肃着的眉间都微微舒展，带着轻松的喜色。看到跟着进来的塞维娅和玛拉，也没有对她们的未经请示表示不悦。

　　吉恩率先行礼道：“父亲。”

　　玛拉跟着欠身行了一个贵族的淑女礼节，“国王陛下。”

　　阿林斯曼视线移向唯一没有行礼的塞维娅，眉心微蹙，“塞维娅，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塞维娅提着裙子欠了欠身，“我亲爱的父亲，最近我准备前去克洛希多一趟，如果顺利，应该这两天就会动身。”

　　阿林斯曼眉心皱得更紧，“塞维娅，身为皇女，你不应该任性前往这种不适合你去的地方。”

　　塞维娅唇角轻扬，“父亲，我过去，是为了追查莱斯特入侵的事情。”

　　阿林斯曼不耐地敲了敲桌子，“塞维娅，比起这件事，联姻才是你更应该考虑的。”

　　塞维娅轻笑，“您的意思是，我只要与泰勒皇子联姻，就可以帮助王国解决黑魔法入侵的事情了吗？”

　　阿林斯曼抬眸，“塞维娅，泰勒家族的领土临近魔族，与他们联姻，可以帮助我们掌握剿灭魔兽的情报，你应该知道，魔族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您说的确实不错，托卡达尔帝国的克洛希多边境接壤黑暗森林，黑暗森林后面，就是魔族的活动范围。”塞维娅看向阿林斯曼，“如果黑魔法的人利用魔族来进攻我们的帝国，父亲，我们应该会处于被动的位置。”

　　阿林斯曼沉默片刻，“塞维娅，这与联姻并不冲突，你身为皇女，联姻本就是你的责任，你应该为了奥斯帝国的民众，承担这个责任。”

　　塞维娅轻笑，“您是不想放过与托卡达尔帝国的联盟。”

　　阿林斯曼认真看着塞维娅，“这是最节省力气的方式。”

　　吉恩看着塞维娅和阿林斯曼你来我往，见自己的父亲一直在坚持让塞维娅联姻，他开口说道：“父亲，为什么塞维娅姐姐一定要联姻？”

　　他皱着眉头建议道：“您如果担心帝国的统治不足以对抗其他帝国，我可以现在就当国王。”

　　阿林斯曼震惊地看着吉恩，“你在说什么？”

　　吉恩严肃道：“您做不到的事情，我想您继承了两个家族天赋的优秀的儿子一定可以帮您做到。”

　　阿林斯曼闭上眼睛，紧紧捏着眉心。

　　玛拉见阿林斯曼一副快要盛怒的样子，慌忙地打圆场道：“国王陛下，我想您应该高兴吉恩殿下的孝心。”

　　见阿林斯曼继续忍而不发，玛拉壮着点胆子说道：“其实皇女殿下也不一定就要联姻，就算不结婚也没有什么的吧……要是像我的母亲一样，遇到我的父亲那样的人，那岂不是更糟糕了。”

　　阿林斯曼听完，不但没有好一点，额角的青筋都快暴起了，吓得玛拉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搭在红水晶般的眼眸上，神情冷淡，“父亲，这件事，我只是以您的女儿的身份来告知您。”

　　塞维娅转身往门外走去，她偏了偏脸，“联姻并不是皇女的职责，父亲，您以为，我的母亲，是真的基于职责来与你结婚的吗？”

　　留下这一句，塞维娅就径直走出了正厅。

　　看到等在门外的洛伊，塞维娅用疏离的语调漠然道：“洛伊，给我准备去克洛希多的车队。”

　　洛伊偏头，恭顺地笑道：“是，殿下。”

　　塞维娅擦身走过洛伊面前，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洛伊完美精致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他的皇女殿下，似乎还没有收回对他生气的决定。

　　——

　　斯宾塞杵着细拐杖，等待在神殿之中。

　　吉尔斯走进神殿，交叉着手放在身前，和蔼地问道：“托卡达尔帝国的客人，您是前来接受圣光的洗沐的吗？”

　　斯宾塞取下帽子行了一礼，“吉尔斯大主教，我来到这里，是想请教您一件事情。”

　　吉尔斯和蔼的脸上惊讶道：“哦？您请说。”

　　斯宾塞杵着拐杖走到吉尔斯面前，茶色的眼眸带着笑意，英俊的眉眼间露出探究的深邃，“我想请教您，您是否知道，当初被神明镇压的那只恶龙，被关押在何处？”

　　吉尔斯神色微讶，“你是说，神明降下神迹的最初，在大陆上横行作祟的那群魔兽中，那只以残忍与暴戾让人铭记至今的黑龙？”

　　斯宾塞轻笑，“是的，吉尔斯大主教。”

　　吉尔斯摊了摊手，“我想这个问题，现在应该没有人能够回答您了，托卡达尔帝国的客人。”

　　斯宾塞笑意未变，“如果连大陆圣光最强盛的王都神殿都不知道答案，那大陆应该没人知道答案了。”

　　吉尔斯耸肩道：“我想确实就是如此。”

　　斯宾塞移开与吉尔斯对视的眼眸，抬头看向被圣光笼罩的神像。

　　“这么多年，奥斯帝国靠着神殿的信仰保持大陆最强大帝国的地位，我想，如果我们能够合作的话，我手里所掌握的关于神明沉寂的资料，应该能够与神殿共享。”

　　吉尔斯看向斯宾塞，“您似乎从克洛希多战线中收获良多。”

　　斯宾塞神色微凝，克洛希多战线的事情，他只作为条件与塞维娅说过。

　　斯宾塞回头看向吉尔斯，“看来，大主教与塞维娅殿下，关系匪浅。”

　　“是的。”吉尔斯并不否认，他点头和蔼地笑道：“但是神明沉寂，自然有神明沉寂的使命，我们只是神明的信徒，不应该对神明的秘密持有太多的好奇。”

　　斯宾塞带上帽子，“看来，我今天是不能从这里得到那条黑龙的消息了。”

　　“不管您什么时候来，恐怕都不能如愿。”吉尔斯不急不缓地笑道，“因为没有人知道神明究竟将它禁锢在哪里，连我也并不例外。”

　　“那么，吉尔斯大主教，告辞。”斯宾塞往神殿大门走去。

　　吉尔斯亲切的声音继续劝道：“虽然不知道您寻找那条恶龙做什么，但您应该知道，如果它真的出世，没有人可以驯服它。”

第41章 黑龙

　　接下来几天, 塞维娅都着手准备着前去克洛希多战线的事情。

　　巨大的大陆地图摊开在书房的桌面上，塞维娅半俯下身，抬手将散落鬓角的雪色长发勾到耳后, 优美修长的脖颈在橘色的水晶灯下，透亮得似乎能看清娇柔肌肤下的细小血管。

　　艾妮敲门而入，将新送入王宫的信件放在塞维娅桌边的空隙处。

　　塞维娅正忙着计划最短时间进入托卡达尔帝国的路径, 便对艾妮说道：“帮我看看都是谁送来的吧, 艾妮。”

　　艾妮点点头，将最上面的信件拆开。

　　“塞维娅殿下，这个是玛拉小姐送来的。”

　　塞维娅用莹润的指尖划着线, “她说什么？”

　　艾妮快速浏览了一遍, “是想要和您一起前往克洛希多战线。”

　　塞维娅指尖顿了顿, “她去那边做什么？”

　　艾妮将信件上的理由念出来，“一直都是塞维娅姐姐在帮助我，如果这次能够帮得上塞维娅姐姐，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艾妮念完, 就将信件放在了一旁，有些不赞同道：“克洛希多战线对抗的是在黑暗森林活动的黑魔法阵营和流窜进攻人类边境的魔族，玛拉小姐这么柔弱，跟着一起去，也许会遇上什么危险也说不定。”

　　塞维娅垂了垂眼睫, 没有立刻回答。

　　艾妮又拿起下一封，“是吉恩殿下送来的。”

　　塞维娅随口问道：“他直接过来就好了, 写什么信件呢？”

　　艾妮轻笑, “您这几天一直没有出去, 他们是害怕打扰吧。”

　　艾妮说着开始浏览信件, “也是想和您一起去边境。”

　　塞维娅眉头轻蹙, “他怎么也要跟着去。”

　　原本塞维娅准备轻装简行，带上洛伊与护卫一起过去，不管玛拉有没有在王都开始攻略，她都不想让玛拉接近黑暗森林。

　　即便她知道了预言，玛拉依旧在各种契机之下回到了王宫，西尼尔似乎一见到玛拉，就主动与玛拉接近。

　　塞维娅面色微凝，现在又是黑暗森林。

　　预言中，玛拉前往黑暗森林，是在斯宾塞与西尼尔的护送下过去的。

　　吉恩也因为思念被送往深渊的她，而主动提出跟随玛拉，想要保护玛拉。

　　而过去之后，因为光环体质，玛拉被卷入了好几次困境，但最后，都可以被在黑暗森林游历的精灵王子、隐居的剑客这些强者们帮助。

　　直到接近深渊，试图寻找混乱背后的真相。意外之下，洛伊召唤出了神明。

　　塞维娅握紧了手掌，压下心中跳起的悸动。

　　既然玛拉前去黑暗森林的命运不可更改，如果把玛拉带上，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可以绝对正确地靠近深渊背后的秘密。

　　只要能够让洛伊召唤出神明，为她降下箴言，预言簿的昭示就会迎刃而解。

　　而她也可以解开黑魔法阵营背后的盘算。

　　塞维娅阖了阖眼睫，回忆预言中玛拉走过的线路。

　　片刻，塞维娅睁开眼，快速在几个城镇标致上画上圈。

　　塞维娅抬头看向艾妮，“艾妮，帮我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尽快准备出行需要的行李，我们这两天就出发。”

　　艾妮微讶，“塞维娅，你真的要带上他们？”

　　有洛伊陪着塞维娅，塞维娅本身又有绝佳的魔法天赋，即便那边危险，艾妮也对塞维娅的出行还算分放心。

　　但现在加上魔法能力平平的玛拉，还有只有七岁的吉恩，艾妮有些犹豫。

　　塞维娅点点头，“是的，放心吧艾妮，我有分寸。”

　　艾妮松下肩膀，不再坚持，“好吧，我去告诉他们。”

　　将手中的信纸放下，艾妮正准备出门，就发现拆开的信封下面，还藏着一封信件。

　　艾妮将信件打开，“塞维娅殿下，还有一封信，我看看……”

　　艾妮抬起眼，“是斯宾塞·泰勒皇子送来的，他邀请您明天去布鲁尔大街的餐厅见面。”

　　即便不知道斯宾塞对塞维娅抱着的打算，艾妮也对执着于利用王国关系联姻的这位皇子不太喜欢。

　　在艾妮看来，只要塞维娅能够开心，怎么结婚都没有关系。

　　斯宾塞明显不是将塞维娅的心情放在首位的男人。

　　“要见吗，塞维娅？”艾妮问道，“你马上要出行了，以这个为理由拒绝应该不会失礼。”

　　塞维娅想了想，就算现在不见，等到了托卡达尔帝国境内，斯宾塞想要用一些手段阻拦他们的进程，用这个时间更换通行令的话，丢失了这个保障，他们会处于极其被动的位置。

　　所以能够谈成某种交易当做筹码，反而是更为稳妥的。

　　塞维娅看向艾妮，“见吧，艾妮。”

　　艾妮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我去回信。”

　　塞维娅点点头，“辛苦你了，艾妮。”

　　艾妮笑道：“我哪里辛苦，自从洛伊来了之后，我也就只负责信件的工作而已。”

　　艾妮说到这里想起来，“对了，这两天洛伊去哪里了，似乎都没有怎么在王宫里看到他。”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搭在眼眸上，淡淡看向柔和的水晶灯，淡着语调回道：“艾妮，我不是很关心的。”

　　艾妮微讶，“您是和洛伊吵架了吗？”

　　塞维娅眉头轻蹙，纠正道：“艾妮，我是皇女，怎么可能和骑士吵架呢？”

　　艾妮明了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您早点休息，不过洛伊这孩子也挺用心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他一样，能做到这样尽心尽责的骑士。”

　　塞维娅偏头看向地图上的圈圈，“艾妮，你只是被他的表象蒙蔽了而已。”

　　艾妮轻笑，“是吗？殿下的魔法天赋强于我，感悟的能力也比我强，应该会比我更能看清楚。”

　　塞维娅微扬了语调道：“好了，艾妮，时候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艾妮点点头，踱步走出了房间。

　　塞维娅坐在高大的靠背椅上，撑着半边脸，脸颊微微鼓起。尽心尽责吗？她可没感觉洛伊有多将她放在心上。

　　反正已经到了黑暗森林阶段，等找到深渊的真相，召唤下神明，解除预言，洛伊也没有留在身边的必要。

　　至于用心什么的，她才没有多放在心上。

　　总之，没有什么是比权利的联系更为牢靠的。

　　这个道理，她从六岁的时候，那些贵族小姐们对她小心翼翼的恭维就知道了。

　　夜色渐起，塞维娅看了眼外面夜色下雾蓝色的花园，盖上笔记本，起身走向了浴室。

　　洛伊一手搭着佩剑，走到塞维娅寝殿的门口。

　　隔着几层木门与石质墙壁的阻碍，他听到哗啦淅沥的流水声。

　　敲门的手缓缓放下，洛伊忽然抬头，看向天幕，正圆的月亮在天空散发着皎皎光辉。

　　穿越王都嘈杂的喧嚣，直到某片朦胧的空间，一道尖声嘶吼传入洛伊耳中。

　　洛伊移动步子，往花园之外走去。

　　跟随在塞维娅身边以来，他越来越清晰地听到许多超越人类以外的生物发出的低语，带着某种呼唤与依恋，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应。

　　也许，现在他应该跟着这个声音，前去查看。

　　冥冥中，他有种必须过去的预兆。

　　夜晚的神殿显得格外清寂，吉尔斯打开神像伫立的大殿之门，来到中央的方台，将手放在水晶球上，方台发出微微颤动。

　　神像脚下，一个巨大的书册从地面之下缓缓升起，黑色的石刻卷面上，金色的箴言熠熠发着耀眼的光。

　　这份从世界伊始便降下世间的预言簿，寥寥言语记录着神明的昭示。

　　吉尔斯将手爱抚般放在预言簿的空白页面之上。

　　身为大主教，借用最多圣光与神像距离最近的信徒，吉尔斯有种预感，神明的预言很快就会再次出现。

　　吉尔斯撤回手合上掌，预言簿缓缓下降，重新收回白石铺就的地面。

　　抬头看了看被圣光笼罩的神像，吉尔斯开始祈祷。

　　洛伊站在门口，蔚蓝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吉尔斯。

　　他迈步走入神殿，吉尔斯听到声响，诧异地转过身。

　　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神殿的洛伊，吉尔斯微愣，“我亲爱的孩子，这个时候了，你来神殿，是为了什么事？”

　　浅栗色的短发轻轻覆在洛伊蔚蓝的眼眸之上，洛伊略微偏头，露出温和的笑意问道：“吉尔斯大主教，沐浴圣光出生的少女是谁？”

　　吉尔斯微讶，“你都看到了？”

　　洛伊偏头笑着，“是的。”

　　吉尔斯轻笑，“洛伊，我想这个问题，只有神明能够回答。”

　　预言的事情，在那个计划实行之前，他都会继承为塞维娅隐瞒。

　　“好了，我的孩子，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是塞维娅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吗？”吉尔斯转移话题道。

　　洛伊神色温和，“有件东西，我想应该过来看一看。”

　　吉尔斯轻疑，“哦，是什么呢？”

　　洛伊抬眼，看了看面前伫立的高大的神像。

　　耳边异兽嘶吼的声响越发清晰。

　　洛伊来到神殿正中，单膝跪地，伸出修长如同雕刻的右手，贴合在了白石铺就的地面之上。

　　神殿的圣光兴奋地嗡嗡回应着，迫不及待地从洛伊按压着的石面之下涌出。

　　藤蔓般的细线飘散在大殿内，穿梭萦绕成玄奥而繁复的阵法。

　　吉尔斯面色震惊，“我亲爱的孩子，你竟然已经可以调用圣光？”

　　洛伊站起身，圣洁的光晕笼在他身侧，他语调纯澈，似乎在说一件极正常的事情，“是的。”

　　吉尔斯将悄悄握紧的拳头，放在摊开的另一只手上，做出放松的态势，“这可真是了不起，这就是神明对神赐满级者的馈赠吧，恭喜你，孩子。”

　　洛伊微微偏头，在圣洁的圣光笼罩下，消失在了原地。

　　黑暗与火焰将洛伊包裹，洛伊转过身，在被灼热高温扭曲的气浪中，对上两只铜铃般巨大的金色竖瞳。

　　匍匐在地的黑色巨龙站起身，牵扯出沉闷的锁链声响。

　　愤怒与仇恨将巨龙的双瞳染红，它扬起脖子，发出愤怒的嘶吼。

　　洛伊拔出剑，浅栗色的短发被劲风吹得扬起，他轻笑道：“你似乎，认识我？”

　　回答他的是巨龙嘶吼着俯冲而来的灼烫火焰攻击。

　　吉尔斯激动地在神殿转着，在想到什么之后，吉尔斯转身，走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同一片王都的夜幕下，月亮高悬，月光静静笼在少女熟睡的面庞之上。

　　第二日，塞维娅起了个大早，她打开门，艾妮端着今天的礼服为她送进来。

　　塞维娅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略过外面，她走到穿衣镜前，等着艾妮给她穿上束衣。

　　艾妮一边将束衣勒紧在塞维娅纤细的腰间，勾勒出胸脯的弧度，一边同塞维娅絮絮说着：“今天洛伊怎么没有过来，前几天就算再忙，他早晨也是随侍在外面的。”

　　塞维娅淡淡道：“艾妮，这个我并不关心。”

　　艾妮点头说着：“知道了知道了，您用完早餐后就去见那个斯宾塞皇子吗？”

　　塞维娅垂下眼睫，“嗯，早一些解决了，早一些出发。”

　　等用完早餐，塞维娅坐着马车，晃晃荡荡来到了布鲁尔大街。

　　斯宾塞已经在餐厅的靠窗位置等着，见到塞维娅，他取下帽子，隔着窗对塞维娅致了一礼。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轻答在红水晶般的眼眸上，深情疏离。

　　扶着女仆的手下了马车，塞维娅跟着侍从来到了斯宾塞的桌位前。

　　餐厅中放着悠扬舒缓的音乐，整个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塞维娅收回视线，径直坐在斯宾塞的对面，“斯宾塞殿下，我想我们可以长话短说。”

　　斯宾塞微微一笑，跟着坐下，“塞维娅殿下，为什么这么着急呢，我想除了克洛希多战线的黑魔法阵营的活动轨迹，除了帝国间的交换，我们两个人，应该也有很多话可以说。”

　　塞维娅抬眸，对上斯宾塞深邃望着她的茶色眼眸。

　　不得不说，斯宾塞确实是个很合格的皇族继承人，手腕十足，眉眼沉郁。

　　几乎就要打动她，让她相信他就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对象。

　　塞维娅轻笑，“您想与我说些什么呢？”

　　斯宾塞轻笑，“塞维娅殿下，您应该知道，如果我替换掉前线的通行令，虽然会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您也会没有更多的办法。”

　　塞维娅笑意未变，“所以呢？”

　　斯宾塞笑道：“所以，不如让我与西尼尔护送您前去黑暗森林，您若是在这段时间，对我们兄弟都没有什么感觉，我们绝对不会再提联姻的事情。”

　　塞维娅掀起眼睫看向斯宾塞，“您与西尼尔殿下的感情，可真是深厚。”

　　斯宾塞深邃的眉眼蓄满深意，“我们兄弟，向来感情深厚，在想要获得殿下的芳心上，也意见一致。”

　　塞维娅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但还是轻笑问道：“所以？”

　　斯宾塞牵起塞维娅的手，作势就要落下一吻，“所以，我们兄弟，可以尽您驱使。”

　　餐厅中的小提琴曲，恰在这时，如同月夜下的玫瑰园，奏响静谧，低回委婉，如同情人的窃窃私语。

　　这温馨的氛围被直冲天际的尖声嘶吼打破。

　　一道巨大的龙影展开双翼，冲上王都的上空。

　　巨龙扇着翅膀，悬停在空中，金色的竖瞳俯视鳞次栉比的房屋街道。

　　“下去吧。”洛伊站在龙背上，居高临下，蔚蓝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斯宾塞牵着塞维娅的手。

　　巨大的龙爪小心翼翼地避开房屋落在街道之上，发出地动山摇的震响。

　　斯宾塞戒备着挡在塞维娅面前，“殿下，小心。”

　　塞维娅眼眸微睁，注视着站在龙背上的洛伊。

　　洛伊从龙背上跳下，对斯宾塞温和一笑，“斯宾塞殿下，能否请您让一让，我有东西想交给殿下。”

　　斯宾塞偏头看看塞维娅，正犹豫着，便听见塞维娅略有冷淡地问道：“你要给我什么，洛伊？”

　　洛伊单膝跪下，执起塞维娅的手，抬起系在黑龙脖子上的锁链，将握在手中的一端放在塞维娅掌心。

　　他抬起眼眸，温和笑道：“前往黑暗森林的车队，殿下您觉得还满意吗？”

第42章 湖泊

　　随着洛伊的松手, 沉甸甸的锁链压在塞维娅白皙的掌心，塞维娅手腕一沉，险些当着斯宾塞的面被锁链拉直了手臂。

　　塞维娅眉间一跳, 红色的魔法施加在掌心，这才堪堪将锁链稳住。

　　黑色的巨龙将巨大的脑袋缓缓垂下，挤进对它而言过于狭窄的街道中央, 将足有小山高的下巴搁在洛伊面前这个娇小的人类少女面前。

　　宝石般坚硬的黑色鳞片在阳光下折射昳丽的光辉, 铜铃般巨大的双眼乖顺地缓缓轻阖，巨龙小心地隐起可以吹飞三排屋顶的鼻息，静静等待着洛伊面前人类少女的抚摸。

　　塞维娅不由自主地抬起手, 就要放到巨龙坚硬的黑色鳞片上。

　　斯宾塞的声音突然阻止道：“塞维娅殿下, 小心！”

　　塞维娅想要摸龙的手停住, 她看向斯宾塞，“斯宾塞殿下想说什么？”

　　因为巨龙出现而空空如也的街上，一个身穿黑色衣袍的驯兽师踩着魔法权杖匆忙赶到布鲁尔大街的上空。

　　“神明保佑，这就是传说中横行作祟, 残忍到吞并了三个国家的残暴黑龙吗！”驯兽师激动地在空中大叫。

　　巨龙抬起头，不耐地看了驯兽师一眼，黑色的尾翼轻轻一扫，驯兽师就连人带权杖地被推飞在地。

　　连摔带滚好几圈，驯兽师才扒着街面扬起头来, 他顶着流血的额头，合掌祈祷, “神明保佑, 它竟然没有直接吞了我, 是谁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让绝无可能被驯服的黑龙收起了獠牙？”

　　斯宾塞将手放在唇边, 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科尔比。”

　　科尔比看向巨龙面前勉强保持镇定的斯宾塞，他惊讶道：“斯宾塞殿下，是您做到的吗？您说让我协助您寻找奥斯帝国王都藏着的黑龙，没想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您就已经做到了吗？”

　　科尔比随手擦掉额角留下的液体，忙不连跌往黑龙跑去，“这可是恶龙，无人能够驯化的恶龙啊！”

　　斯宾塞的咳嗽声更大了一些，可是科尔比并不能领会他的意思。

　　科尔比围着黑龙小山般的下巴惊叹，“不愧是斯宾塞殿下啊……”

　　斯宾塞垂了垂头，掩着唇略有不自在道：“科尔比，这黑龙，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科尔比这才疑惑道：“难道它不是您收服的吗？”

　　斯宾塞沉着声，看了眼洛伊，“不是。”

　　科尔比捕捉到斯宾塞的不甚明显的一瞥，跟着看了过去，惊疑道，“那是谁能做到如此强大的壮举！”

　　浅栗色短发的骑士冲他微微偏头，弯了弯眼，清冽的声音毫无攻击性地回道：“是我，阁下。”

　　科尔比看了看洛伊，又看了看斯宾塞，再看了看乖顺臣服的恶龙，他因为黑龙出现迷离了的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洛伊，“你，竟然是你！”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淡淡看向激动到快要无法言语的科尔比，“你认识洛伊？”

　　科尔比甩甩头，他蹲在洛伊面前，与洛伊视线平齐，他搓了搓手，试探着叫道：“洛伊？”

　　洛伊点了下巴，“科尔比阁下。”

　　科尔比稍稍按捺下激动，“我们家族世代都已研究驯兽为职业，不知道你能不能把它卖给我，你要什么价格，我想斯宾塞殿下都会为我付清的。”

　　洛伊温和地轻笑，在科尔比以为他要说出一个惊天数字的预判下，洛伊温和说道：“我已经将它送给塞维娅殿下了，这个要求我没法答应你。”

　　科尔比仰头看向塞维娅，“奥斯帝国的皇女殿下，您看，您需要什么条件，我们斯宾塞殿下都会为我满足的。”

　　斯宾塞看向塞维娅，深邃的眉眼中也流露些许期待，如果塞维娅愿意把黑龙转手给他，意味着她愿意交出拥有能够直接跨越克洛希多战线能力的坐骑，也意味着她接受了他兄弟三人行的提议。

　　虽然与西尼尔分享有悖世俗，但贵族中，夫妻双方互找情人这种事并不少见。如果塞维娅出轨的对象是他的弟弟，在他们兄弟之间，这反而减少了流言传开的风险。

　　塞维娅垂下眼睫，将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黑龙的鳞片上，冰冷而光滑，边角有着粗糙的凸起。

　　黑龙安静地闭着眼睛，因为塞维娅的抚摸露出些许欣喜。

　　塞维娅顺着鳞片，又摸了一下。

　　巨大的黑龙连嘶鸣都没有发出，安静地像一只忠诚的大犬。

　　也像永远等待她垂眸，将脸颊贴上她掌心的某个骑士。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塞维娅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当街摸龙这种事情，不是皇女该有的行径。

　　塞维娅抬起眼，对上斯宾塞期待的眼眸，“斯宾塞殿下，我觉得，我同意你之前的提议。”

　　斯宾塞确认道：“您是说，同意我与西尼尔护送您前去黑暗森林？”

　　塞维娅微微偏头，眼角轻挑，“是的。”

　　她垂眸看向科尔比，“但是这头黑龙，我想我不能答应。”

　　拥有这样一头巨龙，对于任何国家来说，都意味着拥有了可以直接攻破其他国家的实力。

　　科尔比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他眸光失落，“您要是改变了注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塞维娅点点头，“当然。”

　　将手中的锁链递给洛伊，塞维娅淡淡说道：“走了，洛伊。”

　　离开之前，塞维娅回头看向斯宾塞，“两天之后，我们就会出发，您与西尼尔殿下，可要抓紧时间了。”

　　斯宾塞取下帽子扣在胸前，浅笑着行礼道：“我们的荣幸。”

　　洛伊蔚蓝的眼眸划过一丝晦暗，他站起身，跟在塞维娅身边，清冽的声音温和建议道：“殿下，也许您可以更快一些回到王宫。”

　　塞维娅看向洛伊，红水晶般的眼眸故作冰冷，“哦？”

　　洛伊浅色的唇角轻扬，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他略微弯下身，打横将塞维娅抱起。

　　突然的失重让塞维娅差点惊呼出声，“洛伊？”

　　洛伊看向怀中的塞维娅，蔚蓝的眼眸纯澈见底，“殿下，您现在可以坐龙了。”

　　洛伊一个跃身，踩在黑龙背上坚硬的鳞片，他蔚蓝的眼眸看向前方，淡漠着对黑龙说道：“走了。”

　　黑龙仰起脖颈，扇动巨大的双翼，腾升飞入空中，卷起的巨大气浪让斯宾塞与科尔比死死抓住街边的路灯，才勉强没有被吹飞开去。

　　巨龙腾空飞在空中，路过的流云都像是棉花糖一样可以抓在手中。

　　塞维娅微微睁大眼眸，忍住了伸手出去抓一抓的冲动。

　　洛伊搂着塞维娅的腰肢，为她挡住席来的冷风。

　　洛伊垂下眼眸，略低了调子问塞维娅道：“殿下，您还在生气吗？”

　　塞维娅偏着脸看向洛伊，“没有，洛伊，我怎么可能为你生气？”

　　洛伊低下头，轻轻抵着塞维娅微扬的额头，“那您为什么，要答应斯宾塞兄弟同行的要求呢？”

　　雪松冰冷圣洁的气息萦绕鼻端，塞维娅心中像是被柔软地撞击了一下，她别了别脸，想要躲开洛伊的触碰。

　　可她整个人都挂在洛伊怀中，手臂还环绕着洛伊的脖颈，这样虚虚退后，反而有几分欲拒还迎的羞赧。

　　察觉到这点，塞维娅僵住了身形，她冷着语调，“洛伊，这是我的权利。”

　　塞维娅微蹙了眉，“难道你以为，你将黑龙送给了我，我就要拒绝斯宾塞兄弟的邀请吗？”

　　洛伊移开了与塞维娅抵着的额头，他蔚蓝的眸微垂着，睫羽在眼下覆上一层阴影，看起来有些被遗弃的失落，他头一次没有笑，完美精致的脸庞安静着。

　　良久，洛伊轻声道：“殿下，不要找斯宾塞兄弟。”

　　塞维娅也轻下了语调，“为什么？”

　　洛伊完美精致的脸庞露出淡淡的忧伤，即便如此，他的神色仍然是在温顺地笑着，“因为，我不想其他人来分享殿下的体温、视线，还有嗓音。”

　　塞维娅脸颊微红，她看向飞过的流云，“洛伊，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洛伊轻笑，“是的，殿下。”

　　黑龙仰颈长嘶，巨大的风漩袭来，塞维娅抓着洛伊衣角的手轻轻捏紧，她紧张地看向周围。

　　黑龙一扇羽翼，猛然冲向风漩中心。

　　塞维娅将脸埋在洛伊胸前，她闷着语调问道：“洛伊，你做什么！”

　　黑龙虽然被送给了她，但是真正能够掌控它的，只有洛伊。

　　等耳边的风声渐渐散去，塞维娅抬起头，打量四周。

　　黑龙无声地飞在漆黑的天幕下，一个巨大的湖泊明镜在他们脚下，明镜一般将展开双翼的龙影倒映。

　　平原与天际的交界处，开满了娇妍的花朵，绚丽的莹光缠绕花丛，像是罗切斯特王宫雪原之上的银河落在了人间。

　　夜风送来沁人的幽香，流萤在花丛草涧飞舞，空镜般的湖泊将一切光晕收集，静静照亮着无垠的时空。

　　“这里是？”塞维娅睁大了眼眸。

　　洛伊声音在头顶响起，“殿下，我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个湖里，可以洗去一切的污秽与丑陋。”

　　塞维娅心中一紧，洗涤所有的罪与恶，审判紊乱与无序，这就是传说中，神明的诞生之地吗？

　　那么这个湖，是伊始湖？

　　洛伊乖顺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将自己囚禁于湖底，洗去囚禁您的罪与恶，殿下，不要与我生气了，好不好？”

　　塞维娅垂下眼睫，试了几次，话语还是被莫名的骄傲吞没。

　　洛伊将塞维娅轻轻放在龙背上，站起身走到边缘，张开双臂，往万丈高的湖面坠去。

　　塞维娅抬头，夜风中沁人的花香将她的长发高高扬起，她抬眸想要寻找那个陪在她身边永远坚定的怀抱，但空空如也的龙背上，什么也没有。

　　“洛伊。”

　　塞维娅匍匐着靠在龙翼边缘，透过黑龙扇动的双翼慌乱找寻，“洛伊。”

　　塞维娅不知道她在慌些什么，明明身为神使的洛伊，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事。

　　可真正意识到洛伊消失的那一刻，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将他拉回来。

　　“下去。”塞维娅拍着黑龙背上坚硬的鳞片，“下去！”

　　黑龙得了命令，俯冲着往下快速坠去。

　　塞维娅死死抓着黑龙粗糙的鳞片边缘，眼角鼻腔被风吹得堵堵的。

　　“扑咚——”，水浪溅起的巨响在虚无的空间之中响起。

　　塞维娅闭上眼，对黑龙继续重复道：“下去！”

　　“扑咚——”，更为巨大的落水声砸破空寂，巨龙紧紧追着被湖中光晕围绕的洛伊。

　　连绵的泡沫让塞维娅睁不开眼睛，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向湖中央的洛伊伸出手，“洛……”

　　话语被灌水声淹没。

　　圣洁的力量直往身体里馆，手下的力气似乎被湖水抽去，塞维娅握着龙鳞的手指无力地松开，缓缓向湖底坠去。

　　洛伊兀地睁开眼睫，蔚蓝的眸中规则开始快速运转。

　　黑龙扇动双翼，快速追承在洛伊的脚下，带着他往塞维娅坠落的方向而去。

　　雪白的长发水藻一般，随着少女的下坠向上飘扬。湖中的光晕不断涌来，将少女轻蹙的眉心抚平。

　　洛伊伸手，将塞维娅接入了怀中。

　　蔚蓝的眼眸中，倒映少女安静的睡颜。规则飞速旋转，像是要将少女交织融入。

　　洛伊踩了踩巨龙的后背，巨龙扑扇双翼，往湖面飞去。

　　洛伊冰冷地注视着追随他而来的金色光晕，像一尊凝视众生的冰冷神像。

　　他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万物的轨迹也逐渐在他的眼中出现痕迹。

　　这些圣光，殷切缠绕着他，像是在呼唤他的回应。

　　洛伊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湖面，巨龙破空而起，带起飞溅的水滴。

　　洛伊俯身，轻轻吻在塞维娅眉间。

　　塞维娅眉心轻蹙，她蓦然睁开眼，对上洛伊蔚蓝的眼眸。

　　湖水并不让人窒息，反而有种圣洁的力量不断充盈身体，她不受控制地就陷入了沉睡。

　　洛伊轻柔的吻落在眉心，塞维娅听到一声轻响，尘封起来的感官重新苏醒。

　　塞维娅揪着洛伊的领口，语气微肃，“洛伊，你在威胁我？”

　　水珠顺着洛伊浅栗色的短发低落，洛伊轻笑：“殿下，我永远不会威胁您。”

　　塞维娅微怒道：“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伊蔚蓝的眸直视着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他清冽的声音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温和却坚定，纯澈得掺不下任何杂质，“我只是想让您开心，不要因为我的错误生气。”

　　塞维娅眼角轻挑，一句“谁说我在为你生气”差点溢出喉间，她抿了抿唇，将冲动压下。

　　半晌，她冷淡着语调道：“不要揣摩我心情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洛伊轻笑，“如果连您的心情都照顾不了，那我又怎么能够继续做您的骑士呢？”

　　巨龙带着二人飞到一颗茂盛的大树之下，洛伊抱着塞维娅站起身，跃下龙背。

　　随着他的落地，金色的圣光像是萤火虫一般，从脚下草丛惊起。

　　借着光亮，塞维娅看到大树之下的湖边，镶嵌着一块白色的玉石。

　　洛伊在玉石前停下脚步，他单手环绕着塞维娅，一手执起塞维娅对他而言有些娇小的手掌，带着她按到了冰冷的石面上。

　　喷涌的圣光将二人团团包裹，掌下开始渐渐灼热，塞维娅闭上眼，感受快速涌入脑海的景象。

　　像是在俯视这一整片空间，光亮的湖泊，飞舞的流萤，发光的花丛，繁茂的大树……伊甸园般的景致悉数呈现在她的眼前。

　　她心头一动，就毫不费力地“看”到草丛中低落的露水。

　　不仅如此，山涧树洞睡着的松鼠，藤蔓旁休憩的小鹿，这片空间的所有角落，都在她的窥探下无处遁寻。

　　围绕的光晕渐渐消散，洛伊清冽的声音响在耳畔，“将此地献给您，我的殿下。”

　　塞维娅收回心神，她看向洛伊，尽量皱起一点眉头，“献给我做什么？”

　　洛伊轻笑，“没有为什么，虽然我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但是应该是属于我的，我只是想将我拥有的，全都给您。”

　　塞维娅心头微动，洛伊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她已经大概猜到了。

　　承载审判之湖的神明初诞之地，神明的栖身之所。

　　塞维娅微疑，神明沉寂之后，将这块记载万物规律的空间也送给了自己的神使？

　　她有些复杂地看向洛伊，“洛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洛伊执起塞维娅的手，在指尖轻轻落下一吻，“当然。”

　　塞维娅别过脸，不看洛伊，要继续生气的决定，已经摇摇欲坠。

　　将一切都摊开放在她面前的洛伊，永远对她微笑温和的骑士，愿意将一切献给她守护她的洛伊。

　　都像此刻将她轻拥的怀抱，她即使僵着身子绕过视线，也没法忽视。

　　洛伊凑在塞维娅耳边，轻声说道：“请不要再生气了，殿下。”

　　半晌，塞维娅偏头，微扬着下巴问洛伊：“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洛伊想了想，轻笑，“我应该征询您的意见，再对您做那样的事情。”

　　塞维娅眉头蹙起，“洛伊，没有人会同意囚禁这种事的！”

　　洛伊低头，蔚蓝的眸中露出认真的神色，“殿下，我希望您开心，看到其他人站在您的身边，就算是像怪物的我，也会忍不住嫉妒，我只想您的笑容因我而起。”

　　洛伊亲昵地蹭着塞维娅的脖颈，“殿下，不要找其他人。”

　　覆又轻轻吻上少女小巧的耳垂，轻拢慢捻，直到塞维娅微乱了呼吸，洛伊才轻声问道：“殿下，只让我一个人拥有靠近你的权利，好吗？”

第43章 名分

　　塞维娅垂了垂洁白的睫羽, 不敢去看洛伊的眼神。

　　只要洛伊一个人吗？塞维娅轻咬了下唇，漂亮的眉眼露出些许挣扎。

　　她虽没有想过要再找谁在身边，但只允许洛伊一人留在身边, 她也从没有细想过。

　　从始至终，她都将洛伊往忠诚于她的路上引着。

　　只是洛伊恰好让她不讨厌，又恰好, 让她觉得也有些畅然的快意, 她才默许他的接近。

　　洛伊从前说那些话，她都乐于见到，因为她培养的骑士, 正在竭尽所能地付出他所能理解的忠诚。

　　可现在, 洛伊身上雪松的气息却如此炽热, 热得像是要将她润湿的衣裳烤透，再灼烧进她的心房，燎尽她向来坚守的冷淡。

　　她觉得她没办法说出任性而又虚伪的话来维护皇女尊严。

　　按照“恰当”，她应该说出顺应的话语。

　　可塞维娅在心里将“好”这个字辗转了数遍, 却仍旧没法说出口。

　　洛伊的吻停在耳畔脸侧，安静地等着她的回应。

　　塞维娅知道，就算她拒绝了洛伊的请求，洛伊也会像从前一样，为她付诸所能。

　　塞维娅转过脸, 让洛伊贴在她脸侧的浅色薄唇擦过她的脸颊，印在她的唇角, 最后贴在她的唇上。

　　她启唇, 轻轻润了润洛伊微冷的唇, 继而伸手揽上他的脖子, 将他抵在白色的玉石之上。

　　洛伊垂着眼睫, 蔚蓝的眼眸注视着贴近的少女。

　　她轻阖的洁白睫羽，像是敛翼的蝴蝶，不时擦扫过他的脸侧。

　　玫瑰馥郁的芳香在微凉圣洁的夜风中，愈发纯烈起来。

　　塞维娅勾着洛伊的脖颈，柔柔地牵着他。

　　洛伊抬手，扣在塞维娅身侧，蔚蓝的眸中被搅出些许晦暗。

　　半晌，塞维娅松开洛伊，娇妍的唇瓣比初绽的玫瑰还要殷红。

　　“洛伊，”塞维娅微调了气息，她红水晶般的眼眸中，盈盈蓄着水光，像伊始湖的流波般潋滟，塞维娅用圆润温和的声音轻轻说道，“在有你在的时间里，我只找你一个人。”

　　在召唤出神明之后，她的话，就不算数了。

　　洛伊浅色的唇角轻扬，他蔚蓝的眸中弯弯带着纯澈的笑意。

　　洛伊垂首，将塞维娅拥入怀中，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

　　空旷的虚无空间中，飞舞的流萤从伊始湖中央钻出，旋转着笼在空镜般的湖面上。

　　少女殷红的唇落在洛伊唇角，移过下颌。

　　被湖水浸透的衣衫散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湖水潋滟，倒映少女纤细的身姿。

　　夜风缓缓吹来，垂入湖中的青翠茎叶轻轻荡起，像一片柔软的芦苇，摇晃着落入湖水的剪影。

　　繁茂的树冠间忽有动物一跃而起的窜逃声，塞维娅一僵，侧身微惊地听着黑暗中的动静。

　　洛伊顺着塞维娅的视线看过去，覆又拢起塞维娅垂在身前的雪色发丝，他轻轻落下一吻，宽慰般说道：“殿下，没有人。”

　　塞维娅微微立起一些，黑暗让一切感知都变得模糊，那远处的陌生黑暗，似乎藏着无法窥探的隐秘。

　　洛伊抬手，带着塞维娅靠倚在洁白的玉石之上，挡住她的视线。

　　冰凉的温度激得塞维娅心头一紧，抬手扣住洛伊的肩膀，难捱得微颤。

　　洛伊轻笑道：“殿下若是不放心，心里想着让它们离开便好。”

　　塞维娅依言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忽然百草之间，铺天盖地的莹光扑腾而起，骤然往远处飞去。夜栖的动物从洞中爬出，也跟上了迁移的队伍。

　　塞维娅轻轻捂住唇，这么多？

　　她面颊微红，揽着洛伊俯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等待夜风带走脸上腾起的热度。

　　虚无的空间彻底沉寂下来，连起舞的萤火都不曾打扰这片湖光。

　　不多时，空间中下起了淅沥的细雨，溅湿了湖畔低垂的草叶。

　　洛伊将散开的长发拢在塞维娅的耳后，轻轻吻上她泛红的眼角划过的清泪，清冽的声音带着微哑的笑意，“殿下，你哭了。”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失神地映着洛伊完美精致的脸，还有他后面漆黑的夜空。

　　微风扫过潋滟的湖面，惹得长叶轻荡。

　　塞维娅挪了挪，躺在还算宽敞的白石上，冰冷的石面已经沾染了些热度，在这个空间之中，虽有夜风吹着，却不觉有多寒冷。

　　塞维娅抬了抬手，示意洛伊躺到她身边的位置。

　　洛伊侧躺着，从背后拥上塞维娅。

　　余韵未散，塞维娅还未从发软中缓过，她懒懒地想着，随口问着从未仔细问过洛伊的问题，“洛伊，你从哪里来？”

　　身为神使的洛伊，被送入格里姆斗兽场之前，又是在哪里呢？

　　洛伊的声音在颈侧响起，他的声音带着柔和的轻笑，“殿下，我忘了。”

　　“忘了？”塞维娅顺着他的话念了一遍。

　　洛伊轻笑，“是的，殿下。”

　　塞维娅打了个哈欠，“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洛伊想了想，“一个村寨，经常有魔兽出没。”

　　更多的，他没有记过，也就忘了。

　　塞维娅点点头，困倦地阖上了眼，有些无力地说出了最后一句，“有魔兽出没，那应该是边境吧。”之后便睡了过去。

　　洛伊在她颈后落上一吻，“晚安，殿下。”

　　还未睡安稳的塞维娅蹙了蹙眉，缩了缩肩膀，转过身，钻入了洛伊的怀中。

　　世界孤寂，洛伊也阖上了眼。

　　整个空间的山脉骨骼，经络万物，缓缓呈现在他的眼前。

　　只是这片空间的圣光流动，却像没有心脏一般，缓慢而滞涩。

　　似乎缺了什么东西。

　　规则之力缠绕上白色玉石，绕着熟睡的少女缓慢旋转，连绵地钻入洛伊体内。

　　塞维娅醒来的时候，红水晶般的眼眸茫然地眨了眨。

　　她支身坐起，洛伊已经不在身边。

　　远处的天际依旧是黑暗一片，塞维娅摸了摸被整齐放在玉石上的衣服，已经干燥柔然，没有湿润的迹象。

　　过了多久了？

　　塞维娅闭上眼，在漆黑的空间中穿行，很快就看到了在山野之后正走回的洛伊，他的怀里捧着一些艳红的果子，应该是去寻找吃的了。

　　塞维娅穿好衣服，环膝坐在白石上等着。

　　洛伊穿花拂柳而来，掀起一阵金色的光晕，漆黑的夜幕下，像是星河落在了他的身后。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看得呆了，直到洛伊走到面前，才骤然回过神来。

　　洛伊将果子放在白石上，乖顺道：“殿下，吃点果子吧。”

　　塞维娅拿起最大最红的一个，果子表面晶莹剔透，饱满得像是充盈着香甜的汁水。

　　塞维娅一口咬下去，立刻就腻在甜脆的滋味里，略微愉悦地眯了眼。

　　“现在什么时候了，洛伊？”塞维娅啃着果子，抬眸看向洛伊。

　　洛伊将另一个略小一些，青翠可人的果子递给塞维娅，“第二天下午，殿下。”

　　塞维娅接过他手中的果子，微愣了下，他们进来的时候是白天，也就是，现在是第二天下午，也就是，他们在这里面呆了一天多了？

　　塞维娅将果子收了起来，她站起身，“回去吧，明天就该出发去黑暗森林了。”

　　洛伊偏头，露出柔和乖顺的笑意，“是，殿下。”

　　黑龙从山野的另一侧展翼而起，巨大的身影掠过漆黑的天际。

　　钻过气浪铸成的空间漩涡，扑面而来的明亮让塞维娅眯了眼。

　　洛伊坐在塞维娅身后，虚虚地搂住她，为她挡住四周卷来的乱风气浪。

　　透过缭绕的云层，塞维娅往下看去，王都的房屋鳞次栉比，缥缈地隐藏在云后。

　　只略微看了一会儿，塞维娅就收回了视线，她问洛伊：“这头黑龙，应该放在哪里？”

　　这么巨大的异兽，无论放在王都的什么地方，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洛伊乖顺地答道：“殿下，您可以自己决定。”

　　塞维娅轻疑，“难道它还会听从我的命令？”

　　洛伊点了头，“当然，这已经是属于您的巨龙了。”

　　塞维娅想到这一路都是洛伊在指挥，她问道：“可是它还是会听你的命令。”

　　洛伊轻笑，“您可以将我的权利收回去，无论什么时候，您都是它的第一位拥有者。”

　　塞维娅想了想，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扬了下巴，“那就暂时交给你来御行吧，你想个办法，让它不要在我们出发之前，在王都引起恐慌。”

　　洛伊偏头温和答道：“遵命，殿下。”

　　到了王宫上空，巨龙扑扇着双翼悬停，洛伊抱着塞维娅跳下龙背，往塞维娅的寝殿而去。

　　巨龙在他身后钻入虚空，仿佛安静地隐藏起来。

　　艾妮站在长廊下，将手搭在眉上看着天上的龙，她惊呼道：“这是什么魔兽？”

　　洛伊抱着塞维娅走过来，“艾妮小姐，不过是明日出行的代步工具而已。”

　　艾妮看看洛伊，又看看洛伊怀中的塞维娅，她收下这点惊疑，紧张地上前问塞维娅道：“殿下，您受伤了吗？”

　　塞维娅看向艾妮，“没有，艾妮。”

　　艾妮还没有放下心，上下打量着塞维娅，“那您为什么由洛伊抱着回来？”

　　塞维娅呼吸微凝，热意烧上耳尖，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天上风大，我觉得有些冷。”

　　艾妮看看天，相信了塞维娅的说法，“是啊，那么高，我去给您拿件衣服吧。”

　　塞维娅阻止道：“不用了艾妮，你帮我检查一下明天出发需要携带的东西吧。”

　　艾妮点点头，“好的，殿下。”

　　她想到一直往这边跑的吉恩和玛拉，“吉恩殿下和玛拉小姐来找过您几次，您要见一见吗？”

　　洛伊已经带着塞维娅来到了门前，塞维娅转头问道：“他们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

　　艾妮摇了摇头，“他们说就是想殿下了而已。”

　　塞维娅淡然道：“那就明天出发之后再说吧。”

　　艾妮点点头，“那明天出行的车队……”

　　洛伊侧脸，对艾妮温和说道：“艾妮小姐，请不用担心。”

　　艾妮这才稍微放下心，走进了旁边存放塞维娅行礼的房间。

　　将塞维娅放在沙发上，洛伊俯身，对上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殿下，我去准备明天的车辇。”

　　塞维娅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洛伊。”

　　洛伊唇角轻扬，蔚蓝的眼底纯澈透亮，“那殿下有没有什么奖励？”

　　塞维娅抬了抬眸，略微抬了语调，“洛伊？”

　　洛伊将额头抵在塞维娅额间，蔚蓝的眸安静地盯着塞维娅，清冽的声音乖顺地唤了声，“殿下。”

　　塞维娅微蹙了眉，这才捧着洛伊的脸，轻柔而快速地在他浅色的薄唇上点了一下。

　　洛伊轻笑，微垂了眼睫，凑到塞维娅唇边，更久地停留下。

　　塞维娅指尖微蜷，在以为洛伊会有进一步动作时，洛伊却分开了些，对她温和一笑。

　　洛伊这才起身，手搭着佩剑往外面走去。

　　塞维娅愣了片刻，悄悄捂上了自己微红的脸颊，她这是被洛伊索吻了？

　　她堂堂皇女，被自己的骑士索吻了？

　　直到晚饭，塞维娅都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不过洛伊也没有回来，倒避免了她怎么应对的问题。

　　塞维娅用了餐，便在艾妮的陪伴下回到了寝殿。

　　艾妮为塞维娅将行礼清单念了一遍，确定没有差错后，艾妮关上了水晶灯，带上了房门。

　　塞维娅看着天花板上暗下的华丽水晶灯，阖上眼，将有些空虚却充盈的心绪压下。

　　但没多久，塞维娅又忽然睁开了眼睛。

　　竟然完全没有睡意。

　　想到自己可能是为了什么睡不着，塞维娅用力将柔软的薄被拉过头顶，阖上眼，重新强制自己入睡。

　　但脑中思绪却格外活跃，直到半夜，一墙之隔的房间后传来隐约的水声，塞维娅猛地掀开被子，有些烦躁地滚到墙角。

　　没过多久，和她相连房间的小门被敲响了，塞维娅沉默着，没有回答。

　　但窄小的门扉却在咔哒锁响后被轻轻打开。

　　洛伊擦干着发上的水珠，穿着单薄的寝衣，来到塞维娅床边，他清冽的声音温和问道：“殿下，您睡了吗？”

　　塞维娅闭着眼睛，缓下呼吸。

　　洛伊温和的嗓音带着清浅的笑意继续问道：“作为唯一有资格拥有在您身边权利的我，是否可以被允许睡在您的身边呢？”

　　塞维娅皱了皱眉，她拉开被子道：“不可以。”

　　却对上洛伊近在咫尺的完美精致的脸。

　　雪松的气息带着潮湿的冷意拂在面上，洛伊低下头，在塞维娅额间落下一吻，“那么，晚安，殿下。”

　　塞维娅愣了愣，还不及说什么，洛伊已经起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比思绪更快一步的，塞维娅伸手拉住了洛伊的衣角。

　　她将半边脸埋进被子里，略微闷着声音轻声说道：“就这一次。”

　　洛伊蔚蓝的眸底露出纯澈的笑意，他睡到塞维娅身边，隔着被子抱着她，又重复了一次，“晚安，殿下。”

第44章 城镇

　　穿过玻璃窗的月光偷落了一线, 延伸到洁白柔软的床榻之上，照亮洛伊流畅完美的一线下颌。

　　塞维娅翻了个身，手背碰到一臂微凉柔软的肌肤。

　　她掀起眼睫, 红水晶般的眼眸里映照洛伊安静的睡颜。

　　塞维娅盯着他微阖的眼睫看了几瞬，浓密的浅色睫羽安静地在深邃的眉眼间拉下剪影，冷玉白石般的肌肤透亮白皙, 偏偏皮肤下却没有寻到一丝青色血管的痕迹, 完美得像是一件神明造就的艺术品。

　　清浅的雪松气息从洛伊身上传来，塞维娅抬起指尖，轻轻点在洛伊俊挺的鼻尖上。

　　红水晶般的眼眸悄悄观察着洛伊阖着的睫, 像是在害怕他突然醒来。

　　见洛伊并没有反应, 塞维娅稍稍放下心, 莹润的指尖划过他浅色的薄唇，落在精致的下颌。

　　塞维娅抬了抬眼，洛伊的呼吸都未曾变过。

　　塞维娅彻底放下心，绕过下颌, 落在脖颈上微凸的喉结上，轻轻勾了勾，见洛伊依旧没什么反应，便索性虚虚划过心口，落在紧实的胸膛上, 这里，跳动着微小的起伏。

　　一颗情尽时刻都不曾加速的心脏, 此刻在她的指尖下轻微却有力地跳动着, 像他的亲近, 不算猛烈, 却极快极稳, 每一处巅顶都似乎藏着云端的天堂。

　　塞维娅微微出神，手指就被洛伊白皙修长的手掌握住。

　　塞维娅抬眼去看洛伊，眸底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洛伊掀起一线眼睫，蔚蓝的眸底带着些茫然，他清冽的嗓音微沉着轻声问道：“殿下想做吗？”

　　塞维娅略微挣扎，要将手指从他掌心挣脱，却被洛伊紧锁着。

　　洛伊覆身而上，单手撑在塞维娅脸侧，一手去扣少女退缩的掌心，直到十指牢牢贴合，他才俯首，在塞维娅微仰的脖颈上留下轻雪般绵密的印记。

　　微凉的唇碰到温热肌肤，塞维娅膝盖微屈，她被拨得有些意乱，轻轻咬紧了后牙才稳住气息道：“明天还要出发，别闹了洛伊。”

　　略尖的犬牙叼住少女肩头系着的蝴蝶结，舌尖绕着，轻轻扯开。

　　殷红的玫瑰在微冷的空气中微缩战栗，很快又被品尝馥郁的香甜。

　　塞维娅空闲的手插入洛伊浅栗色发间，咬唇压下喉间轻吟。

　　“您可以明天在路上休息。”洛伊顿了动作，回答塞维娅刚才的阻止。

　　裙裾滑落腰间，塞维娅抬腿勾住了洛伊紧实的腰背。

　　泄露室内的月光被晃荡搅碎。

　　接近天边露出鱼肚白，塞维娅才得以阖上眼，沉沉睡去。

　　刚沾上枕头不久，她就被人轻晃叫醒，“殿下，该出发了。”

　　洛伊拾起床边掉落的衣裳放进衣娄，他迈步来到衣橱前，重新拿来一套轻便的衣裙。

　　塞维娅眼睛都没有睁开，伸出一只手，由着洛伊帮她将衣裳扣贴在身上。

　　等站在寝殿的门前，塞维娅才醒来些骨头，靠着洛伊微微站直。

　　玛拉与吉恩早就等在玫瑰花园中，他们兴奋地冲塞维娅挥手，“塞维娅姐姐！”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懒懒地搭在红水晶般的眸上，点头嗯了声。

　　洛伊侧身，稍微挡住玛拉与吉恩的视线，将手指放在唇间，吹了个绵长清彻的口哨。

　　王宫上空的空间立刻出现虚无的黑色漩涡，黑龙悬飞着，从空间后探出巨大的龙首。

　　随着它的身躯从漩涡中完全显现，吉恩眼尖地发现，黑龙背上还驮着一个巨大的宫殿。

　　吉恩仰着脸，握紧拳头，难掩激动地问道：“那是我们的车辇吗？”

　　洛伊的声音带着温和：“是的，吉恩殿下。”

　　玛拉难以置信道：“巨龙背上的是宫殿吧？为什么会有宫殿？我们出行坐的不应该是马车吗？”

　　洛伊声音依旧温和，“这样就可以避免路途疲惫了。”

　　玛拉捂住嘴，惊羡地看向塞维娅，“塞维娅姐姐，您的骑士这样厉害，果然是塞维娅姐姐才能培养出这样体贴的骑士。”

　　塞维娅微微敛了睡意，打着精神走向黑龙，“走吧，出发吧。”

　　玛拉与吉恩高呼一声，屁颠屁颠地跟在塞维娅身后爬上了黑龙。

　　龙背上的空间极大，即使安置着一个华丽的大平层宫殿，也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活动使用。

　　吉恩握着剑，兴奋地跑来跑去，换着方向看黑龙左翼与右翼两边的云层有什么不同。

　　玛拉则从行礼中拿出一个漂亮的白色花环，略有紧张地来到塞维娅面前，她眼疾手快，轻轻将花环放在塞维娅雪白的发顶，捂着脸快速跑开，“我就知道会很适合塞维娅姐姐的。”

　　玛拉跟在吉恩身边，假装看着云，像一个不想听到拒绝话语的孩子。

　　塞维娅摸了摸发侧柔软的花朵，她看了看玛拉，放下了手。

　　洛伊上前对塞维娅说道：“殿下，进去休息一会儿吧？”

　　塞维娅看向下面的王都，对黑龙说道：“王都门口停下。”

　　黑龙拉直了翅膀，稳稳停在了原地。

　　斯宾塞与西尼尔骑在生着荆棘双翼的马背上，他们抬头看向空中覆盖而来的巨大龙影。

　　洛伊对塞维娅轻轻一笑，“殿下，我去吧。”

　　塞维娅懒洋洋的，点了点头，便交给洛伊去接斯宾塞他们了。

　　洛伊从龙背上跃下，单膝落地，缓缓起身走向斯宾塞的荆棘车队。

　　洛伊脸上挂着柔和的神色，恭顺地对斯宾塞和西尼尔说道：“斯宾塞殿下，塞维娅殿下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同你们一起舟车劳顿，只有先走一步，斯宾塞殿下应该不会介意吧？”

　　西尼尔拉着缰绳，看向斯宾塞，眼神露出纠结。

　　他们的荆棘马虽然是良品骏马与荆棘魔兽的混血，靠着滑翔可以日行千里，但是和传说中足以在三天飞行这个大陆的龙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

　　斯宾塞深邃的眉眼微压，他探究地看向洛伊，洛伊乖顺地轻笑，并不畏惧。

　　良久，斯宾塞露出没什么真情实感的笑容，“当然，塞维娅殿下的身体要紧。”

　　洛伊点点头，转身跳上黑龙。

　　眼见着黑龙扇动双翼，很快就只剩下一个黑点，西尼尔目瞪口呆道：“皇兄！我们这样怎么保护塞维娅殿下？”

　　斯宾塞眼神沉郁，他勒动缰绳，“走，跟上。”

　　塞维娅在龙背上等了片刻，见洛伊一个人上来，她眉头轻蹙道：“斯宾塞他们呢？”

　　洛伊人畜无害地笑道：“斯宾塞殿下自己准备了车队。”

　　塞维娅淡着眼神转身走进车辇，“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洛伊轻笑，蔚蓝的眼眸微弯。

　　玛拉轻轻抬眼，悄悄将塞维娅眼角眉梢的疲惫收入眼底。

　　她浅绿色的眸底露出些挣扎，半晌，她定下决心，跟着走进了车辇之内。

　　虽然不知道洛伊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将车辇打造成这样巨大完美的宫殿的。

　　但这并不影响塞维娅此刻困倦的心。

　　她只想找个房间，好好休息一下。

　　洛伊贴心地为她打开了一间房间，塞维娅径直走了进去。

　　还未来得及沾到床，塞维娅就听到洛伊在温和询问：“玛拉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玛拉的声音有些嗫嚅，“我想单独和塞维娅姐姐说几句话，可以吗？”

　　洛伊看向塞维娅。

　　塞维娅回头，淡淡扫过站在门口的玛拉，她垂在身前的双手抓紧着衣角，眼神露出些许期待。

　　塞维娅就着身侧的矮凳桌下，靠桌扶着脑袋，“可以。”

　　看玛拉的样子，是准备早晚都要说的，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趁现在听了吧。

　　玛拉雀步迈过门槛，洛伊退出房间，为她们带上了门。

　　塞维娅瞥眼看向玛拉，“什么事？”

　　玛拉轻手轻脚坐在塞维娅身边，她捧起塞维娅的手，期待地说道：“塞维娅姐姐，如果我嫁给斯宾塞殿下，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困扰了？”

　　塞维娅清醒了几分，她微微坐正，疑惑道：“你说什么？”

　　玛拉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斯宾塞殿下目前想要联姻的对象是塞维娅姐姐，但是国王陛下说，我也需要承担联姻的职责，既然塞维娅姐姐为了这件事这么困扰，我也想有能够为塞维娅姐姐做的事情。”

　　塞维娅眸光微凝，“我什么时候困扰了？”

　　玛拉抬起眼，“从出来开始，塞维娅姐姐就一直很疲惫很困扰，我想，能够让塞维娅姐姐困扰的事情，应该只有这一件了。”

　　塞维娅眉头差点一跳，谁说她的困倦是为了斯宾塞的事情困扰？

　　塞维娅压下因为神志不清差点脱口而出的念头，她淡着语气问道：“你来到王宫，就是为了代替我嫁给斯宾塞的？”

　　玛拉沉默了片刻说道：“为了塞维娅姐姐，我愿意。”

　　塞维娅正色道：“为了什么？”

　　玛拉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因为我从来没有姐姐，来到王都之后，塞维娅姐姐就像我的姐姐一样帮助我……”

　　塞维娅沉默了，她抽回被玛拉握着的手，“玛拉小姐，我不需要你这样为我牺牲。”

　　塞维娅站起身，“如果你的意义就是为了用不顾自己的牺牲来偿还你认为的恩情，那我想你可能回到图瑞里的老家中，可能会更合适一些。”

　　玛拉抬起眼，浅绿色的眼眸中泪光流转，她捂住嘴，“塞维娅姐姐就算这样也在为我考虑……”

　　塞维娅偏头道：“玛拉小姐，我想休息了。”

　　玛拉站起身，欠身行了一礼，“我明白了塞维娅姐姐，你好好休息。”

　　关门声响起，塞维娅终于如愿走向床，弥补过于缺少的睡眠。

　　等到傍晚，塞维娅才从沉睡中醒转，她看了看外面橙金色的夕阳，整理了衣服起身来到桌前。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一天没吃东西，但是她丝毫没有饿的感觉，像是自然就充满了能量一般。

　　塞维娅拿出自己画在笔记本上的地图，轻点着下巴。

　　预言中，玛拉的黑暗森林之行在行进途中并没有多少危险阻碍，只是到了黑暗森林范围之内，她才被邪恶势力注意到，遭遇了绑架，然后遇上了同在黑暗森林历练的精灵王子。

　　原计划，塞维娅准备直接飞到克洛希多战线，稍作准备就直接深入黑暗森林，寻找黑魔法阵营隐藏在暗处的秘密。

　　但现在为了维系关系而捎带的斯宾塞兄弟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上来巨龙，他们需要在进入托卡达尔帝国之前停下等待斯宾塞兄弟。

　　按理说，中途就算停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塞维娅理清了思绪，便打开门，找到正在准备晚餐的洛伊，“我们在最接近托卡达尔帝国边境的地方停下来，等一等斯宾塞他们。”

　　如果乘着巨龙直接进入托卡达尔帝国，虽然不会被阻止，但是对帝国间的关系，还是会形成隔阂。

　　洛伊摆放花椰菜的手微顿，他随即不动声色地乖顺回道：“是，殿下。”

　　塞维娅点点头，来到餐厅，等待晚餐。

　　晚餐吃的是秘制的香格兰特小羊排，配的树莓果汁，再加上玉米浓汤，还算丰盛。

　　塞维娅没有什么饥饿感，还是跟着吃了七分。

　　夜色刚好降临的时候，塞维娅放下刀叉，准备回到房间。

　　洛伊就叫住他们道：“殿下，奥斯帝国的边境到了。”

　　塞维娅微讶，“到了？这么快？”

　　吉恩扒着窗户，看向夜空下起伏的山林，嶙峋的高大枯木在黑暗中像是狰狞的黑暗法师，到处看起来荒凉又阴森。

　　吉恩惊呼道：“对面就是托卡达尔帝国了吗？”

　　洛伊恭顺道：“是的。”

　　玛拉也忍不住惊叹：“太快了吧。”

　　洛伊看向塞维娅，浅栗色的短发乖顺地垂在脸侧，“殿下准备在车辇上等待，还是想下去寻找住宿之处？”

　　塞维娅抬了抬眼睫，“下面有住宿之地吗？”

　　洛伊偏头，轻笑道：“根据我的印象，应该是有的。”

　　塞维娅微抬了语调，“你知道这里？”

　　洛伊笑道：“看到了，就想起来了，我想我从前，应该是从这里出来的。”

　　塞维娅想了想，“去下面吧。”

　　为了让理由充分一点，她补充道：“既然下面有城镇，如果将龙停在上空，难免会引起骚动。”

　　洛伊乖顺道：“是，殿下。”

　　巨大的黑龙收敛双翼，滑翔落在乌黑的森林之中。

　　塞维娅扶着洛伊的手踏上干燥的泥土地，她看了看远处的光亮道：“走吧。”

　　黑龙悄悄钻入虚空。

　　树林间只剩下踩踏树叶的破碎声。

　　漆黑的树林中，混着不少枯死的黑木，狰狞的树影像是尖锐的利爪，要穿刺而下。

　　玛拉抬头看了一眼，便捂住胸口安静地盯着脚下的地面。

　　水晶球的光晕照耀树林的小径，有惊无险地走了一刻钟，众人终于走出树林，来到建有壁垒碉堡的城镇面前。

　　看守城镇的卫兵远远就发现了他们，惊惶地叫道：“什么人？”

　　随侍在周围的骑士走上前，称他们是要进入托卡达尔帝国做生意的贵族。

　　士兵看了看塞维娅一行人的着装，点头打开了城门。

　　进入城镇，街道已经安静了下来，鲜少有人在街上闲逛。

　　士兵热心肠地说了句：“城中唯一的住宿酒馆在大街尽头。”

　　玛拉感激地冲士兵挥了挥手，“谢谢你。”

　　士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值夜的工作。

　　顺着唯一的街道，随行的骑士很快就寻到了士兵口中的住宿酒馆。

　　塞维娅抬头，看了眼带着岁月皲裂痕迹的店牌，“走吧。”

　　酒馆老板见进来的一行人着装华贵，仪态高贵，心知是遇上了贵族客人，他露出熟稔的笑容接待道：“尊贵的客人，请问您是想住宿吗？”

　　塞维娅点点头，“请给我们四个房间。”

　　至于其他随行的骑士，他们自己会解决休息与执勤的问题。

　　“好的，四间上等客房……”老板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白发少女旁边的年轻人温和着语调说道：“三间客房。”

　　老板抬起了眼，他迟疑地看向塞维娅。

　　塞维娅眉头轻蹙，“洛伊？”

　　洛伊低头，冲塞维娅轻笑：“我是您的骑士，不应该拥有单独的房间。”

　　塞维娅以为他是要与骑士团的人同住，便点了头，“三间。”

　　老板迅速将钥匙取出交给洛伊，生怕洛伊又冒出一句，再少一间房。

　　洛伊握着古铜色的钥匙，为塞维娅让开道路，“殿下。”

　　塞维娅点了点头，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老板抬了抬昏花的眼镜，盯着走在最后的洛伊看了许久。

　　洛伊觉察到他的视线，偏过脸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老板忙摇摇头笑道：“没有没有。”

　　老板拍了拍脑袋，他真是老眼昏花了，看着谁都觉得眼熟。

　　这位骑士怎么可能是洛伊呢，他都消失了好多年了，还有没有活着都不一定。

　　也许还活着吧，他那样可怕的怪物。

　　老板自顾自摇了摇头，将回忆甩出脑海。

第45章 魔兽

　　狭窄的楼道中点着有些昏黄的煤油灯, 每走一步，木板缝隙就发出吱丫的喑哑，像已经到了垂朽的年岁, 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洛伊举着水晶灯走在前面，为了节约煤油，二楼的煤气灯盏并没有点燃, 漆黑的廊道里只有下面大堂映照上的浅淡光影。

　　塞维娅皱了皱眉, “这家酒店的生意看起来不景气。”

　　吉恩握着腰间的佩剑，肃着青涩的脸，小大人似的分析道：“城里的人口流动却并不密集, 可城门的碉堡却修的那样高, 是为了防御什么？”

　　玛拉提着裙摆, 小心地跟在塞维娅身后，她想到一种可能，压低了声音问道：“会不会是这里的治安不太好，所以巡视森严。”

　　吉恩皱眉道：“可是这个城镇这样小, 一条主街贯穿全城，我们过来也没有看到士兵巡逻。”

　　塞维娅点了点头，语气淡漠，“这里靠近边境，旁边是无人的荒漠森林, 流犯隐藏的可能极高，斯宾塞来之前, 我们小心一些。”

　　玛拉乖巧地点头, “都听塞维娅姐姐的。”

　　吉恩严肃道：“皇姐, 你跟在我身边, 我来保护你。”

　　一直没说话的洛伊已经将二楼的煤气灯点燃, 他走过来对吉恩弯眼笑道：“吉恩殿下，我会片刻不离地保护殿下。”

　　吉恩不服气，“我也可以跟在皇姐身边保护皇姐！”

　　洛伊唇角扬起笑意，他将其中一把古铜色的钥匙递给吉恩，“吉恩殿下，你的房间在最末尾的位置。”

　　吉恩看向塞维娅，“皇姐，你住哪里，我住你隔壁。”

　　不等塞维娅回答，洛伊便单膝跪地与吉恩视线相齐，“吉恩殿下，请放心，我会献上我的生命来保护塞维娅殿下。”

　　吉恩皱着眉头，“可我也可以保护皇姐。”

　　吉恩意识到自己责任的重要，他肃着语气争辩，“我要寸步不离地守着皇姐。”

　　洛伊笑道：“您与塞维娅殿下一起住，是否不太符合王室的礼仪？”

　　吉恩看看洛伊，又抬头看看塞维娅，“可是……”

　　洛伊轻笑，“吉恩殿下，我是塞维娅殿下的骑士，自然可以和塞维娅殿下待在一起。”

　　吉恩扣着下巴，陷入沉思，不对，为什么骑士可以，他作为弟弟却不可以？

　　洛伊轻笑，将钥匙放在吉恩的手心，“吉恩殿下，该回去休息了。”

　　吉恩看看塞维娅，见塞维娅没有说什么，点杵着下巴，思索着往最末的房间走去。

　　玛拉期待地看着塞维娅，“塞维娅姐姐，我可以和你住一个房间吗？”

　　洛伊站起身，将第二枚钥匙交给玛拉，他偏头温和笑道：“玛拉小姐，您的房间在吉恩殿下旁边。”

　　玛拉握着钥匙，仍旧期待地看着塞维娅。

　　和玛拉同住一个房间？塞维娅觉得她可没有和玛拉沟通感情的想法。

　　她淡着语气道：“早点休息吧。”

　　玛拉眼中的期待暗暗失落，她微丧着气，按照洛伊的安排走向角落处的房间。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借此机会离塞维娅姐姐更近，明明她这么喜欢塞维娅姐姐。

　　古铜色的钥匙插入锁孔，洛伊将手边的房门打开，对塞维娅露出温和的笑容，“殿下。”

　　塞维娅淡淡看了他一眼，把吉恩和玛拉支开那么远？

　　想到洛伊在大厅退掉一间房，现在却想和她一个房间，塞维娅觉得洛伊的心思似乎并不像表面这么纯良。

　　塞维娅收回视线，迈步走进房间。

　　洛伊紧跟其后，带上了房门。

　　将水晶球放在桌上，塞维娅看清了房间内的陈设。

　　与王宫比起来明显质朴的家具，大概是没多少人入住，看起来都还很新。

　　塞维娅走着打量了一周，空气里并没有难闻的霉味，一尘不染的桌面对着叠放整齐的床铺，看得出来这家店的老板虽然抠门，但打扫还算勤快。

　　踱步走到桌边，塞维娅挨着凳子坐下，她偏头对洛伊说道：“洛伊，我要准备洗沐了。”

　　洛伊上前，将修长白皙的双手搭在塞维娅肩上，亲昵地在塞维娅耳边说道：“殿下，我随侍您去洗沐？”

　　塞维娅优雅地保持着脖颈端庄的弧度，她瞥了瞥洛伊，故意说道：“不用，你今晚回到你的住处吧。”

　　洛伊清冽的声音带着浅浅笑意，“我是您唯一的骑士，当然要守在殿下身边。”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淡漠地搭在红水晶般的眼眸上，她哦声道：“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和玛拉一起睡，你也要守在旁边吗？”

　　见自己并不高端的盘算被拆穿，洛伊轻笑，微凉的薄唇轻轻捻上塞维娅小巧的耳珠。

　　塞维娅放在膝上的双手一紧，她淡着神色，维持面上的冷淡。

　　雪松微冷的气息却若即若离拂过耳后，薄唇最柔软的脖颈上轻吮。

　　洛伊没说一句话，但塞维娅已经感到他的亲昵恳求多么难以抗拒。

　　塞维娅躲着洛伊的亲吻，略微提高了语调微怒道：“洛伊！”

　　偏偏洛伊茫然地嗯声，“殿下？”

　　塞维娅转过身，对上洛伊纯澈的蔚蓝眼眸。

　　洛伊只是随意撩拨，她却差点有些坐不住。

　　塞维娅越想越气，扶着洛伊宽阔的肩膀，愤愤咬在他盔甲覆盖不到的脖颈上。

　　洛伊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双手却扶住塞维娅的纤细的腰，让她可以咬的更稳一些。

　　宽大的手掌握在腰侧的掌控感，让塞维娅神思游离。她压下短促的轻吟，分开已经殷红的双唇，红水晶般的眼眸带着些因为生气而潋滟的水光。

　　洛伊抬手替她抹去唇角的水渍，乖顺地问道：“殿下怎么不继续了？”

　　塞维娅压下心中的晃荡，她冷漠着语调：“斯宾塞明天就到这边了。”

　　洛伊撩起塞维娅耳侧的一缕雪发，轻声问道：“所以呢，殿下？”

　　塞维娅微蹙了眉，划定着界限，“所以，你不可以在斯宾塞他们面前暴露我们的关系。”

　　洛伊柔和的神色一顿，他敛下蔚蓝眼底的快要喷涌的晦暗，温声道：“为什么，殿下？”

　　塞维娅扬了下巴，语气骄纵又任性：“洛伊，你只是我的骑士，等你离开以后，我可能还是会选择联姻的。”

　　就算贵族与骑士有多少不可告人的关系，也不会有人堂而皇之放在明面上。

　　贵族的虚伪不会以这种有失颜面与身份的做派为荣。

　　即使他们暗地里可能有着十几二十个情人。

　　洛伊眼底沉着深不见底的晦暗，“殿下，我不会离开。”

　　塞维娅轻笑，她仰起脸，视线放空，“洛伊，没有人是可以永远留在一个人身边的。”

　　洛伊眸底露出些冰冷的空洞，他像说着什么箴言般重复道：“殿下，我不会离开。”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眸中浮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她没有顺着洛伊的话给他想要的欺骗，“洛伊，等你完成神明赋予的使命，也会离开的。”

　　虽然至今没有出现过神赐满级的神使，但塞维娅推测，神使降临世间的责任，是沟通神明，等洛伊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他就会去完全继承自己的责任，终究是会离开的。

　　见洛伊神色困惑，塞维娅轻笑，“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召唤出神明，等到了那时候，你完成了我们的约定，就可以离开去做想做的事情，你也有自己的自由不是吗？”

　　洛伊蔚蓝的眼眸映着塞维娅娇妍的面庞，“如果我的自由，是继续跟在您身边。”

　　塞维娅理所当然道：“那骑士也不能和皇女有其他更多的关系。”

　　洛伊眸色微沉，“可只有我有资格在您身边。”

　　塞维娅扬着下巴，“骑士也不能和皇女结婚。”

　　洛伊蔚蓝的眼眸注视着塞维娅，“如果我不是骑士。”

　　塞维娅错开视线，“我会优先考虑和皇子国王结婚。”

　　身为皇女，将来王国的继承人，她需要为自己将来的治理选择最有利的道路。

　　握在腰侧的手如烙铁般收拢，塞维娅微蹙了眉，“洛伊，你弄疼我了。”

　　洛伊蔚蓝的眼眸纯澈得有些空洞，他盯着塞维娅躲闪的眼睛，良久，清冽的声音陈述道：“殿下，您并不喜欢我。”

　　塞维娅启唇就要否认，却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似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塞维娅想了想，她要否认什么？为了换取洛伊的信任否认自己的坚持吗？

　　她有必要做这种事？

　　骄傲让塞维娅淡着语调说道：“洛伊，我以为你清楚自己的身份。”

　　洛伊蔚蓝的眼底像是积聚着翻涌的风暴，完美精致的面孔像是神殿冰冷的雕塑，没有任何情感，他轻扬起唇角，一如既往温和道：“当然，殿下。”

　　洛伊执起塞维娅的手，卷住她纤细的指尖，乖顺笑道：“殿下，我带您去洗沐？”

　　塞维娅轻轻收回手，她站起身，背对着洛伊，“不用了，我准备看会儿魔法书，你先出去吧。”

　　洛伊偏头，乖顺道：“是，殿下。”

　　开门声起了又落，塞维娅扶着桌面坐下，她从随身的魔法戒指中翻出一本魔法书摊开，魔法灯发出柔和的光芒，红水晶般的眼眸盯着一页看了许久，却一个字都没有刻进脑子。

　　塞维娅有些烦闷地撑着脸，靠在书面上。

　　她是不是说得太无情了？要不要给洛伊道个歉？

　　可是她为什么要道歉，她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只不过现在让洛伊知道了而已。

　　洛伊迈步走在二楼的长廊上，盔甲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昏黄的煤油灯照亮的廊道里，金色长发的少女撑起搭在栏杆上看着大厅的手，浅绿色的眼眸惊喜地朝洛伊看了过去。

　　“洛伊骑士长。”玛拉压低了声音叫道。

　　洛伊完美精致的面庞没什么情绪，他用仿佛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微冷问道：“玛拉小姐，您似乎在等我。”

　　玛拉有些局促的捏着上衣的衣角，绯红的小脸在煤油灯下像一个带着露珠的浆果。

　　她嗫嚅着说道：“我确实有事情想要请教洛伊骑士长。”

　　洛伊偏头，浅栗色的短发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投射出遮住半边脸的阴影。

　　玛拉鼓起勇气，不太好意思地小声问道：“洛伊骑士长，我想问问您，怎样才能得到塞维娅姐姐的喜爱呢？”

　　玛拉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红成苹果了，她捂住滚烫的脸，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向您请教这种问题真的很冒昧，但是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一定不会影响您和塞维娅姐姐的感情的……”

　　“所以，能不能……”玛拉还没将恳求说完，就听见洛伊轻笑着打断了自己的话。

　　“您觉得我很受塞维娅殿下喜爱吗，玛拉小姐？”

　　玛拉保持着捂脸的姿势，愣愣看着唇角挂着笑意的洛伊，点了点头。

　　洛伊轻弯了蔚蓝的眼眸，“并没有，玛拉小姐。”

　　“可是，可是……”玛拉迟疑地看着从自己身前面无表情走过的洛伊，她大着胆子说道，“可是塞维娅姐姐那么骄傲的人，只允许洛伊骑士长一个人靠近，只允许洛伊骑士长一个人例外。”

　　洛伊顿住脚步，他轻笑，“还有吉恩殿下。”

　　玛拉摇着头，“吉恩殿下也没有像您一样得到特许不是吗？”

　　洛伊人畜无害地笑道：“只是被我打断了而已。”

　　玛拉鼓着脸颊坚持道：“可是塞维娅姐姐默许了不是吗？”

　　洛伊偏头，对玛拉笑道：“所以，玛拉小姐想说什么？”

　　玛拉小心说道：“虽然塞维娅姐姐没有说，但我能感觉到，塞维娅姐姐最喜欢洛伊骑士长了。”

　　洛伊蔚蓝眼眸中的晦暗还未来得及褪去，静寂的黑夜中，突然传来仓皇而惊惧的求救嘶喊。

　　重物落地的震响将脚下的木板震得发颤，不属于人类的粗喘和哼嗤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大厅中杵着脸打瞌睡的老板猛地惊醒，他慌忙起身关上酒馆的大门，一边跑一边惊惶失措地叫着：“魔兽来了，魔兽来了！”

　　玛拉惊惧地往声音传来的黑暗看去。

　　吉恩的门应声打卡，他显然刚刚睡下不久，白色的睡衣外面挂着一件深色外套。吉恩拿着剑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微动，她敛起眸中复杂的思绪，重新恢复了淡漠。

　　塞维娅刚打开门，便看到洛伊握着佩剑往楼下走去，“我下去看看。”

　　酒店老板见骑士装束的洛伊想要打开门，慌张地伸手堵在门口，阻止洛伊开门的动作，“不、不可以打开……”

　　老板惊惧地摇着头，洛伊垂眸，浅色的薄唇挂着浅淡的笑意，“约克皮古先生，我想您应该相信我。”

　　被叫出名字的老板瞪大了双眼，薄扁暗红的两片唇费力地翕合，“你、你是洛伊……”

　　洛伊偏头，轻笑道：“好久不见，约克皮古先生。”

　　约克皮古彻底顺着门瘫软下去，洛伊打开一侧门，走向黑夜中空寂的大街。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将约克皮古的表情悉数收进眼底，吉恩握着剑，从二楼一跃而下，“我也一起去！”

　　塞维娅看向还有些没有回过神的玛拉，“你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玛拉忙抓住塞维娅的手臂，“塞维娅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塞维娅眉头轻蹙，“你不要跟来。”

　　玛拉浅绿色的眼眸中蓄起眼泪，“我、我也想帮忙。”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微动，在黑暗森林之前玛拉应该都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塞维娅淡漠道：“不要逞强帮忙。”

　　玛拉忙点头，“我就跟在塞维娅姐姐身边。”

　　等走到门口，塞维娅并没有在黑暗的街道上看到什么魔兽的踪迹，她垂眸看向瘫倒在地的约克皮古，“魔兽在哪？”

　　约克皮古愣愣抬起头，突然抓住塞维娅的裙角，“别、别过去……”

　　塞维娅看着他的手，神色不悦，“为什么？”

　　约克皮古摇着头，结结巴巴挤出几个字，“会、会没命的。”

　　塞维娅眉心轻蹙，“说清楚。”

　　玛拉见状，跑到桌前倒来一杯水，又赶忙交到约克皮古手中，她蹲在约克皮古面前鼓励地宽慰道：“别担心，我们是王都来的魔法师，有什么困难就交给我们吧。”

　　约克皮古握住的水杯的手哆嗦着，“是、是兽潮。”

　　塞维娅也跟着蹲在约克皮古面前，“什么兽潮？”

　　这附近虽然荒芜缺少人气，但地形相较于黑暗森林后面的魔兽活动范围，并没有适合魔兽大规模聚集的场地，怎么会有兽潮呢。

　　约克皮古僵着舌头说道：“每隔几年，魔兽就会成群进攻城镇，今年又来了，那个怪物一回来，魔兽又来了……”

　　塞维娅眉心紧蹙，看到洛伊之后，这个酒馆老板就像被魔兽吞了魂魄一样，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

　　她抬手聚集一团魔力，笼在约克皮古的头上，“清醒一点，慢慢说清楚。”

　　约克皮古惊惧的双眼逐渐平静下来，他看向塞维娅，“魔法？”

　　约克皮古终于意识到塞维娅身份的尊贵，他忙恳求道：“尊敬的魔法师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塞维娅淡着语调道：“当然，但是你需要先将镇里的事情告诉我。”

　　约克皮古有些痛苦地回忆起来，“从前，我们这里还是村落的时候，是没有魔兽的，可是后来，那对夫妇从格里姆回来，魔兽就进攻了小镇，一半的人都死了，他却活了下来。”

　　约克皮古抱住脑袋，“他一回来，魔兽又来了……”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神色冰冷，尽管已经猜出了答案，她依旧微疑着语气道：“你说的这个‘他’，是谁？”

　　约克皮古睁大眼看着地面，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洛、伊。”

　　塞维娅唇角扬起一抹轻笑，“魔兽进攻与洛伊有什么关系？”

　　约克皮古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恐的画面，他猛地闭上眼睛，“我亲眼看到他撕碎了魔兽，那样的怪物，和魔兽就是同类，在哪里都会带来痛苦和灾难。”

　　约克皮古突然睁开眼睛，惊恐地看向塞维娅，“他刚出生没多久，他的父母就因为招致来的魔兽死去了。”

　　玛拉被约克皮古的眼神吓到，差点跌坐在地。

　　塞维娅对上对约克皮古的视线，轻笑道：“是吗，我知道了。”

　　红水晶般的眼眸却没有丝毫笑意。

　　塞维娅转身往外面走去，约克皮古劝告的声音还响在身后，“尊敬的魔法师大人，他是不详的怪物，您离他远一点！”

　　玛拉回头气鼓鼓地瞪了约克皮古一眼，像是在让他闭嘴。

　　黑夜中，魔兽凄厉的嘶吼震耳欲聋，听起来，像是洛伊与吉恩已经赶到了那边。

　　玛拉追到塞维娅身边，她小心看着塞维娅的侧脸，紧张地问道：“塞维娅姐姐，你要相信那位酒馆老板的话吗？”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搭在红水晶般的眼眸上，神情有些淡漠，“他没有说谎。”

　　玛拉紧张地握着手，难道塞维娅姐姐要因此讨厌洛伊骑士长了吗？

　　虽然国王陛下的意思是想要塞维娅姐姐与斯宾塞殿下联姻，但分明是塞维娅姐姐与洛伊骑士长看起来更亲密有默契一些。

　　一想到塞维娅与洛伊不在一起的画面，玛拉就忍不住说道：“可是塞维娅姐姐……”

　　塞维娅回眸看向玛拉，“你想说什么？”

　　玛拉意识到自己的担忧有些不合时宜，但话已经到了嘴边，“塞维娅姐姐，你会不会因此讨厌洛伊骑士长……”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露出些疑惑，她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因此讨厌他？”

第46章 幼年

　　远处的夜幕下突然亮起金色的魔法光芒, 塞维娅抬眼看过去，那是吉恩的魔力。

　　塞维娅指尖凝聚起红色的魔力，一个镌刻繁复咒语的魔法阵旋转着出现在她掌心。

　　塞维娅轻轻一掷, 阵法落地，放大成散发红水晶般潋滟的红色魔法阵，塞维娅往阵法中走去, 招呼玛拉, “跟上。”

　　等玛拉的脚步也踏入传送阵法，魔法阵光芒一闪，瞬间将二人吞没。

　　再度亮起是在城镇另外一角的街道上。

　　塞维娅放眼看去, 原本高耸宽厚的城墙被撞出一个缺口, 破碎的建筑砖石四溅堆积, 砸破了临街的平矮建筑，房屋的住户已经逃散开去。

　　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人瘫软在一只通体漆黑的魔兽面前，他一只胳膊都被魔兽撕扯去，痛苦地用仅存的手捂住伤口, 面容惊悚，死死盯着头顶之上张开血盆大口的魔兽。

　　男人用仅存的胳膊费力撑起上半身，一步一挪地艰难往后爬退，一边摇头一边念念，“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吉恩将金色的魔法阵罩在独臂男人身上，拔出剑就要去帮助独自抵挡魔兽的洛伊。

　　魔兽通体被漆黑的坚硬鳞片覆盖, 狰狞骇人的面上有着蜥蜴和狼的特质, 额上却长着横向盘虬的锋利双角。

　　象腿般的四肢踩踏在地, 尖锐的背刺从脖颈一路蔓延到粗壮有力的尾巴末端。

　　它全身上下都被坚硬鳞片武装, 长满利齿的大口中滴落具有腐蚀性的涎水, 滋滋侵蚀地面破碎的大理石街道。

　　一身银色盔甲的洛伊迎在嘶吼的魔兽之前，浅栗色的短发被气浪席卷而起，露出弧线流畅完美的侧脸线条。

　　身形庞大的魔兽，沧海一粟般弱小的人类，强烈的对比下，魔兽进食被打断的怒气让它赤红着竖瞳双眼，疯狂残暴地往面前不自量力的人类袭来。

　　洛伊迈前一步，修长白皙的手掌搭在佩剑雕刻凹凸花纹的剑柄之上，他略微矮身，脚尖一点，便如燕般轻身跃起，迎上魔兽的攻击，与此同时，洛伊修长的手指握住剑柄，拔出了佩剑。

　　魔兽露出头顶锋利的尖角，试图将这渺小的人类碾压成肉沫。

　　洛伊蔚蓝的眼眸空洞地将魔兽的行动完全收入眼底。

　　快如闪电般，洛伊毫不费力地闪身躲过魔兽的正面袭击，他一个跃身，直接踩着魔兽的尖角，跃到魔兽坚硬鳞片包裹的头颅之上。

　　魔兽疯狂甩着脑袋，要将头顶的蝼蚁丢下。

　　洛伊稳站在魔兽头顶之上，丝毫没有因为魔兽的甩动移动分毫。他冰冷着神色，抬起手中的长剑，径直往魔兽漆黑坚硬的鳞片刺去。

　　白色的剑刃与钢铁般坚硬的鳞片碰撞，在黑暗尘埃中碰撞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与耀眼的火花。

　　魔兽高高扬起脑袋，想要将头顶的障碍丢下。它的鳞甲，怎么可能是普通钢铁可以劈开的。

　　洛伊蔚蓝的眼眸没有半分情绪，手掌下扣，利刃入肉的闷响在混乱中格外显著，紧接着是毫不留情的深入，魔兽仰颈发出撕裂的痛苦嚎叫。

　　吉恩握着剑，刚赶到魔兽面前，就被魔兽嘶吼挣扎扬起的尘埃溅了满身。

　　吉恩寻着魔兽惨叫的方向看去，尘埃缭绕的迷离视线中，他看到洛伊握着剑，将魔兽的头顶颅骨直直刺下，鲜血如雨般喷涌而下，滴洒在他的脸上身上。

　　抹去脸上的血水再抬眼，巨大的魔兽已经摇摇欲坠，泰山压顶般朝他压下。

　　吉恩赶忙跃身后退，躲过魔兽死亡的轰隆倒下。

　　吉恩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难掩惊讶道：“竟然……竟然直接就把魔兽杀死了……”

　　魔兽的鳞片有多坚硬不说，他皇姐的这个骑士长不仅用单薄的一柄长剑破开了魔兽最为棘手的防御，还能在魔兽的攻击之下完好无损，这样的实力和胆量，实在是过于可怕了。

　　洛伊站在小山般的魔兽尸体之上，抬手拔出长剑，蔚蓝的眼眸里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直到洛伊走到面前，吉恩才回过神，他看洛伊的目光变得肃然起敬，不愧是塞维娅皇姐选中的骑士长，真是太厉害了。

　　吉恩郑重地点点头，仰头给了洛伊一个肯定的眼神。

　　吉恩将没有派上任何用途的剑收回鞘，拍着深色外套上沾染的灰尘，走向那个摔倒的男人。

　　金色魔法阵撤去，吉恩蹲下在男人面前，看着他的断手处，老成着语气，用还有些稚嫩的声音问道：“喂，你没事吧？”

　　男人却没有回答吉恩的话，他惊魂未定地向吉恩身后，那个向他走来的浅栗色短发的骑士。

　　他银色的盔甲上溅满了血珠，白皙的下颌也连带沾染了星点，愈发显得他的肤色惨白冰冷。

　　男人颤抖着想要往后退去，吃人的魔兽，简单粗暴的屠杀手法，和烙印在他印象中永远忘不掉的那次一模一样。

　　即便这次用的是剑，那冰冷纯澈的危险感，都让男人满脑子浮现当初那个小孩天真着眼眸，撕裂魔兽的场景。

　　他看向尘埃消散处提着带血长剑走过来的洛伊，磕磕绊绊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是洛伊？”

　　洛伊停在里奥面前，轻笑道：“是的，里奥先生。”

　　里奥面如死灰，他嗫嚅着哀求起来，“你别过来，别过来……”

　　说着就要挣扎着爬起，往远处跑去。

　　洛伊握着剑，停在原地。

　　吉恩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在害怕什么，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里奥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着哀求道：“你快走吧，快离开这里，不要靠近我们，你只会带来不幸，不要回来了……”

　　吉恩回头看看洛伊，又看看里奥，皱着眉道：“你该不会被魔兽踢坏了脑子吧，胡说八道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里奥惊弓之鸟般回头看去，只看到一袭绣满玫瑰的白色裙角。

　　里奥仰起脸，对上一双红水晶般冰冷的漂亮眼眸，她雪色的长发比白雪般洁白。

　　里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往塞维娅挪去，“你是罗切斯特的王族对不对？救救我，救救我……”

　　塞维娅居高临下垂眸看向里奥，“你知道我是罗切斯特的王族？”

　　里奥忙点头，“他们说只有罗切斯特的核心王族才有你这样的样貌。”

　　塞维娅轻轻重复了一遍，“他们？”

　　里奥忙不连跌叫道：“救救我，我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

　　塞维娅与吉恩对视一眼，罗切斯特王族核心血统的长相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对于这样偏远的边境小镇来说，还是过于遥远。

　　塞维娅淡着语调，“好啊，把他带回去吧。”

　　后半句对吉恩说的。

　　吉恩将佩剑别回腰间，上前扶起里奥，用不太高大的身量带着他走进了塞维娅圈起的魔法传送阵。

　　塞维娅看向待在原地的洛伊，微冷着语气，“还要我扶你不成？”

　　洛伊偏头，完美精致的脸上却没有成功露出温和的笑意。

　　苍白的肌肤，未凝的血，蔚蓝眼底没有任何波动的冰冷，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被遗弃的浪犬。

　　塞维娅眼睫微动，她挪开视线，转身走向魔法阵。

　　末了，她偏头，说了句，“走吧。”

　　洛伊迈步，跟在少女身后。

　　吉恩搀着里奥回到酒馆，走进大厅，约克皮古便吓得差点脚下一个踉跄，他定了定神想要迎上来，又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少女身后，那个浅栗色短发的骑士。

　　约克皮古紧贴着前台的柜面，不敢再动半步，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塞维娅走向里奥，抬眼对约克皮古说道：“准备一个房间。”

　　约克皮古点着头，戒备地看着洛伊，上前接过吉恩的手，搀扶着里奥走向一楼后院的房间中。

　　塞维娅回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洛伊，“我去问问消息。”

　　洛伊清冽的声音温顺道：“是，殿下。”

　　约克皮古召找出最好的魔法药剂，为里奥处理伤口。

　　塞维娅走进去的时候，里奥的伤处已经用白色的纱布缠绕完毕，他惨白着脸，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都有些萎靡。

　　塞维娅抬脚拉开凳子，坐在里奥对面的桌侧。

　　她红水晶般的眼眸淡漠着，看起来疏离而高贵。

　　塞维娅指尖敲了敲桌面，用高傲的语调开口道：“你想用来交换性命的消息，是什么？”

　　里奥神色惨白，他恳求道：“尊贵的魔法师大人，请救救我，我知道他们的计划。”

　　塞维娅眉角微挑，“什么计划？”

　　里奥压下心悸，“我今天运送货物回来，在快要进城的时候，看错了路，走进了周围的树林，不小心撞见了有人在树林里商量魔兽进攻的事情。”

　　塞维娅被带起了几分兴致般问道：“他们是谁？”

　　里奥脸色白了白，半晌，他摇了摇头，“太暗了，我没看清。”

　　塞维娅点了点头，“那他们具体怎么计划的？”

　　里奥的脸色又白了一层，“我、我不知道，我只听到他们在说，用魔兽进攻，献祭魔法阵可以启动，再然后，我就被发现，逃了回来。”

　　塞维娅站起身，“我知道了，现在你安全了，魔兽已经死了。”

　　里奥却惊惧地站起身，“不，他们一定还会再回来的，他们都用魔兽来追杀我了！”

　　塞维娅的神色凉了凉，“你知道这些魔兽是他们放出来追杀你的，方才为什么说，是洛伊带来了不幸？”

　　里奥垂了垂头，“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洛伊实在太让人害怕了。”

　　塞维娅淡着神色看着他，“哦？”

　　里奥扶着桌子坐下，无力地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一切是从那对夫妇去了一趟格里姆之后开始的，我们这个边境的村庄开始有魔兽出没，起初只是发现了魔兽留下的脚印，但是这里与魔兽出没之地隔了一个托卡达尔帝国，没有人在意。”

　　“后来，那对夫妇生下了洛伊，村庄外面就出现了魔兽的嘶吼，我带着人，冒着险带人进入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格里姆，去寻找魔法师的帮助，可是没有人相信我们的话。”

　　塞维娅抬手调了调煤油灯的灯芯，“然后呢？”

　　“然后，虽然没有看到魔兽的踪迹，但是我们修起了城墙，每次出行都结伴乘坐马车。”里奥用手撑住额角，“直到那年，路过树林，马车被魔兽袭击，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

　　里奥睁大了泛着血丝的眼，“那是魔兽啊，他不过才两岁，就从他母亲的尸体下爬了出来，抬手撕碎了咬住他的魔兽。”

　　塞维娅蹙了蹙眉，“你怎么知道这些？”

　　里奥脊背一僵，“那天，我们负责的接应。”

　　塞维娅点了点桌面，“所以你们放弃了被魔兽围攻的村民，自己逃走了，那你又怎么看到洛伊撕碎了魔兽呢？”

　　里奥语气弱下来，“我们逃跑的时候，看到树林里有金色的光亮起，回头看到洛伊双手掰着魔兽咬下来的大口，所有的魔兽都死透了。”

　　守在门口的吉恩皱眉道：“这么听起来，怎么像是洛伊骑士长救了你们。”

　　里奥争辩道：“可是他才两岁，是他带来了魔兽，等他离开了村庄，魔兽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塞维娅唇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你是不是还想说，现在他回来了，魔兽就正好回来了。”

　　里奥垂下头，痛苦道：“谁能还是孩童就独自去树林猎捕食物，魔法师大人，他真的是怪物……”

　　吉恩不解道：“为什么他要去树林猎捕食物？他的父母死后没有人收留他吗？”

　　里奥沉默了，半晌他答非所问了句，“我们没有杀他。”

　　塞维娅站起身，冷漠着语调，“里奥先生，我想有一件事你应该明白，今天的魔兽，是因为你撞破了别人的私谈来追杀你的。你们因为畏惧，不去寻找真相，放纵一个两岁的孩童自生自灭，你们与魔兽的自私冷血又有什么区别？”

　　里奥张了张嘴，想要说出辩解的话，但却有些无力，因为塞维娅说的，似乎都是事实。

　　他们虽然没有杀掉洛伊，却无时无刻不期望洛伊死去。好像他死了，魔兽的存在就都会结束。

　　可事实上，就算是洛伊走了之后，他也曾在树林里发现过魔兽新鲜的脚印，只不过每次都被人悄悄抹去了。

　　讥讽嘲笑，排挤扔砸，所有的不幸都被简单地发泄在一个半大的孩童身上。

　　可洛伊的眼睛却像染不黑一般，永远那样纯澈干净，看着他们，他们反而像是作恶的一方。

　　里奥没有开口，也没有将洛伊走后的魔兽踪迹再告诉塞维娅，像是在守着自欺欺人的宽慰。

　　塞维娅不再停留，吉恩打开门，跟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塞维娅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吉恩抬头问塞维娅道。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搭在红水晶般的眼眸上，漠着神情看向前方，“树林应该去查探一下，我怀疑奥斯帝国境内有势力与黑魔法阵营联手了。”

　　吉恩眼前一亮，看向塞维娅，“你的意思是说，魔兽可能是黑魔法阵营放出来的？”

　　塞维娅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是能就近将魔兽随时传送的，应该只有藏在黑暗森林中的黑魔法阵营。”

　　塞维娅看了看吉恩身上的灰尘，“魔兽突然被杀死，他们那边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先回去清洗休息一下，等明天斯宾塞他们到了，我们再做决定。”

　　吉恩点点头，和塞维娅一起往二楼走去。

　　和吉恩分开之后，塞维娅回头看了眼大厅，没有找到浅栗色短发的身影。

　　塞维娅按下锁，推开了房门。

　　昏暗的房间中，塞维娅抬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身影。

　　他搭着剑，孤零零地靠在窗边，浅栗色的短发半搭在眼眸上，随着开门的声响，转头往塞维娅看过来。

　　塞维娅心中微跳，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看清洛伊等在她房间中时，心脏会忍不住加快，像是终于见到了思念已久的期待，想要上前靠近他。

　　洛伊乖顺地笑道：“殿下都知道了？”

　　塞维娅踱步走到桌前坐下，默契地没有拿出魔法水晶灯。

　　塞维娅倒着一杯水，淡着语气问道：“你都听到了？”

　　洛伊轻笑，“殿下，我可以听到很多声音。”

　　塞维娅握着茶壶的手一顿，“包括他们说的所有话？”

　　洛伊笑道：“是的。”

　　塞维娅将茶壶放下，圈着水杯，“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呢，洛伊？”

　　洛伊迈步，走到塞维娅面前，他单膝跪下，珍重般执起塞维娅的一只手。

　　塞维娅由着他牵引，感觉到微凉的薄唇在手背落下了绵长的一吻。

　　她听到洛伊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声说道：“来等待殿下告诉我交换的结束。”

第47章 沐浴

　　掌心微凉的触感像雪松冰冷圣洁的气息, 缥缈却安静，淡淡的像是要远离，又不时勾着心魄。

　　结束吗？塞维娅放下水杯, 单手撑着下巴，她偏头看着洛伊。

　　结束当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结束的，塞维娅清楚她不会说出结束的话。

　　但她相信, 只要她说出结束, 洛伊随时都会温和地答应。

　　洛伊静静等待着塞维娅的回答，蔚蓝的眼眸温和地没有任何杂质，像洛伊看守的神诞之地的伊始湖, 这双眼睛透亮而清澈。

　　塞维娅望进洛伊的眸底, 他这双纯澈蔚蓝的眼眸, 无论何时都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这是第一次，洛伊主动说出结束的念头。

　　因为她知道了他被称作怪物的过去？

　　他这么介意自己的过去？

　　塞维娅指尖点在洛伊的下颌，轻轻挑起，迫使他将苍白脆弱的脖颈扬起。

　　洛伊蔚蓝的眼眸中露出些许疑惑, 等待着塞维娅的主动宣判。

　　塞维娅却不急着告诉他答案，她抬手，轻轻抚上他微凸的喉结，停驻着感受这里按捺不住的上下滚动。

　　空气似乎变得黏腻起来。

　　塞维娅松开指尖，却仍扣着洛伊精致的下巴, 她俯下身，不紧不慢地问道：“之前在王宫中, 你把我藏在阁楼上的时候, 不是挺有想法的嘛？为什么现在反而要我来告诉你结束呢, 洛伊？”

　　为了什么呢？洛伊浅色的薄唇扬起一些弧度, 完美精致的脸上带着些浅淡的笑, 温和而空洞。

　　蔚蓝的眸底，规则的法则纷繁运转，似乎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像对塞维娅升起超过饥渴的欲望时那样，洛伊再次陌生的意识到，他对塞维娅的回答，变得多么小心与在意。

　　碎片般的规则咒法紊乱地在眸中拼凑，却拼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他这样一个天生被抛弃排挤，在世人扭曲笑容与喧哗中没有任何常人情绪的怪物，竟然也会生出退缩与逃避。

　　即使交换还在，塞维娅还有从他身上需要拿到的东西，他还是问出了这个多余的问题。

　　洛伊温和地笑道：“殿下，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怪物。”

　　没有人会喜欢真正的、彻头彻尾的怪物。

　　即便他请求过塞维娅，接受他的爱意。

　　流浪、欺骗、嘲骂、丢弃，永远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对归处的判断中。

　　即便他没有情绪。

　　塞维娅摩挲着洛伊脸上凝固的魔兽血迹，她漫不经心地反问道：“所以我就应该讨厌你？”

　　洛伊轻笑，“我这样卑劣，让人畏惧，也许从来都不该留在您的身边。”

　　从一开始，您就不该选择这样恶劣的我。

　　塞维娅眉头轻蹙，“洛伊，你在质疑我让你留在身边的决定吗？”

　　洛伊笑道：“殿下，让您的决定变得不完美的，只有我而已。”

　　塞维娅眉头皱得更紧，“洛伊，不要让我的决定变得不完美。”

　　洛伊神色微疑，“殿下？”

　　塞维娅勾着洛伊脖颈下的盔甲口，将他拉得靠近了一些，温热的吐息在彼此鼻端唇齿间徘徊，“洛伊，我从来没有提前结束我们的交换，我不曾说过，你也不准去想。”

　　塞维娅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快速说了句，“我没有讨厌过你。”

　　说完这话，塞维娅觉得一股热气从自己耳后腾起，往脑袋上冲起一阵燥热。

　　心跳位置流淌炽热的暖流，洛伊蔚蓝的眸底规则的咒法停滞片刻，开始快速而坚定地运转。

　　洛伊突然伸手，揽住塞维娅纤细的腰肢，他将脸埋进塞维娅身前，清冽的声音温声叫了句：“塞维娅殿下。”

　　塞维娅神色微讶，她垂眸看着身前浅栗色的发顶，抬手放在洛伊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放置在桌面没有启动的魔法水晶球突然发出耀眼的光亮，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格外刺眼。

　　塞维娅松了手，回身去拿水晶球。

　　没有启动的水晶球突然亮起，应该是有人通过魔法传送给她发来了消息。

　　洛伊揽着塞维娅的姿势不变，抬起脸也看向塞维娅手中的水晶球。

　　“塞维娅殿下，我们遇上了些麻烦，明天下午才能来到边境与您汇合。”

　　落款是斯宾塞·泰勒。

　　塞维娅思索道：“怎么会突然遇到麻烦，难道是他们遇上了魔兽不成？”

　　洛伊的视线在斯宾塞的名字上停了一瞬，他露出温和的笑意，“殿下，如果是这种重要的事，我想他们一定会说明的。”

　　塞维娅点点头，“也是，遇上魔兽进攻这种事，斯宾塞他们不可能这么平淡。”

　　洛伊将塞维娅手中的水晶球接下，抬手放回桌上，他仰起脸看着塞维娅，“殿下，我可以借用您的浴室洗沐吗？”

　　塞维娅看了看他脸上凝固的血迹，“可以。”

　　洛伊轻笑，揽着塞维娅的腰站起身，将圈着腰抱了起来。

　　猛然比洛伊高出大半个身子，塞维娅惊呼一声，双手仅仅扶着洛伊的肩膀，“洛伊，你做什么？”

　　洛伊俊挺的眉眼间露出些笑意，“殿下，您的衣服被我弄脏了，我带您一起去。”

　　塞维娅抵着洛伊的肩膀，“洛伊，我不需要你带我去。”

　　洛伊步伐不变，脸颊却轻轻蹭在塞维娅身前，温声亲昵道：“殿下。”

　　塞维娅被他蹭的一软，脸上腾起一股热气，她拍在洛伊肩上，“别……”

　　洛伊挪开脸，仰头看着塞维娅，又叫了声，“殿下。”

　　塞维娅点了点头，淡着语气道：“就这一次。”

　　酒馆的浴室比起王宫来说远不算宽敞，花洒下站着两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

　　塞维娅被洛伊轻轻放在地上，昏黄的煤油灯下，洛伊银色的盔甲蒙上了一层暖色。

　　洛伊伸手，就要来解开塞维娅的系带。

　　塞维娅躲开洛伊的手，转过身，自己面对着墙壁，“不用。”

　　她微冷着调子略微嫌弃道：“你身上全是魔兽的血。”

　　洛伊偏了偏头，他抬手，打开了花洒。

　　噗嗤的水流从花洒喷出，席卷而来的热气缠绕煤油灯的灯罩，笼上一层薄雾。

　　温热的水流击打在坚硬的盔甲上，带走上面凝固的血渍，也顺着盔甲的缝隙，浸入洛伊身下贴身的衬衫与长裤。

　　塞维娅被突如其来的温热水流溅了半身，她抬起手臂，水渍已经顺着雪色长发，划过锁骨，浸透单薄的衣裙。

　　湿润的衣服紧紧贴着身子，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看向洛伊，正要淡着语气询问，就看见洛伊利索地将已经冲净血渍的盔甲剥落在地。

　　他白色的衬衫被打得湿透，贴在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之上。

　　塞维娅佯怒的话停在嘴边，视线不小心顺着滑落的水珠，滚过洛伊腹间分明的几块，停在冷色皮带勒紧的窄瘦腰际。

　　塞维娅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垂下眼睫，开始剥下已经有些黏在身上的衣裙。

　　但沾了水的面料湿沉沉的，塞维娅够了几次，都没有找到绕在身后的一根系带。

　　洛伊抬手，牵住塞维娅寻找的系带，轻轻拉下。

　　塞维娅觉察到背后的力道，抬手放在墙壁上，等着洛伊帮她解决这个麻烦。

　　红色的衣裙从身后褪下，像是剥开了玫瑰娇妍的花瓣，露出了在水珠下微颤的蕊。

　　湿腻的衣裳离了体，塞维娅依旧背对着洛伊，哗啦的水流声在狭窄的浴室中连绵不绝。

　　洛伊俯身，凑到塞维娅肩侧，乖顺问道：“殿下，需要我帮你吗？”

　　塞维娅侧脸，瞥了他一眼，“不用。”

　　洛伊轻笑，“那殿下站着不动是为什么？”

　　塞维娅面色泛着一层莹润的红晕，不知道是因为羞赧还是被蒸腾的热气熏的。她抬手推开洛伊，就要转身走到花洒的水流下，就觉脚下一滑。

　　洛伊伸出手，揽过少女莹润纤细的不盈一握处。

　　塞维娅慌忙抬手，搂住了洛伊紧实有力的胳膊，这才幸免。

　　莹润的柔软与微凉的紧实相触，二人皆是一愣。

　　塞维娅推了推洛伊的胳膊，淡漠的语气染上了些不稳，“洛伊，可以放开我了。”

　　洛伊垂着眼睫，将塞维娅扶着站稳。

　　少女莹润的白皙像是不可触及的雪，偏偏叫人想要忍不住靠近。

　　洛伊清冽的声音微哑道：“殿下，你可以吻吻我吗？”

　　塞维娅身子一颤，洁白的睫羽上挂着的水珠翕落，她淡着语调道：“不可以。”

　　洛伊凑到塞维娅耳边，亲昵地叫道：“殿下……”

　　塞维娅握了握拳，侧脸快速地在洛伊浅色的唇上点了一下。

　　洛伊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他挤出一些玫瑰精油，搓开在掌心，揽起塞维娅的雪色长发，柔顺地抚过。

　　微凉的指尖若即若离地擦过肩胛颈侧，混在温热的水流之中，冷意更加明显，塞维娅悄悄咬紧了唇。

　　这一场澡洗得格外艰难，待到从浴室中裹着洁白柔软的毛巾被洛伊抱出来，塞维娅的下唇已经印着明显的牙印，艳红地像是盛放的玫瑰。

　　洛伊坐在床边，将塞维娅揽在怀中，替她绞干长发上的水渍。

　　塞维娅抬手接过洛伊手中的毛巾，指尖泛起红色魔力，雪色长发间便松散干燥起来。

　　塞维娅将沾着水渍的毛巾丢入洛伊怀中，一个人滚进被子里，“我睡觉了，你收拾好了就出去吧。”

　　洛伊俯身凑到塞维娅面前，用蔚蓝的眸静静注视着少女绯红的脸颊，亲昵的话还未说出，塞维娅就卷着被子滚了个身，床板瞬势发出暧.昧的喑哑。

　　塞维娅睁大眼睛，洛伊俯身凑到塞维娅面前，床板受着重压，再次发出晦暗的喑哑。

　　塞维娅阖上了眸，坚定道：“不行洛伊。”

　　洛伊唇角扬起轻笑，他在塞维娅额间落下一吻，“晚安殿下。”

　　于此同时的黑暗森林之中，金色短发的青年对着面前的黑色雾气发着怒：“不是说有我妹妹的消息了吗？到底什么时候把消息给本王子？”

　　黑色雾气之后传来一道微哑的女声，“精灵王子，你应该相信，与我们合作，我们的计划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青年随意地捞起额间的碎发，浅绿色的眼眸中满是烦闷，“呵，你们的计划本王子没有兴趣，最多再让你们通过一次，倘若一个月以后再没有我妹妹的准确消息，你们就找从天上飞过黑暗森林吧！”

　　雾气后的女声轻笑，“精灵王子，我想有一点你应该知道，我们的阵法已经完成了，就算撕毁合作，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青年暴怒，“你们竟然敢骗本王子！”

　　雾气后的声音笑道：“只要继续与我们合作，我保证，你很快就会见到你妹妹。”

　　青年打出一道绿色的魔力，将黑雾击散，“区区黑魔法阵营，竟然敢骗本王子，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你们的阵法一个一个毁掉。”

第48章 牵手

　　酒馆不大的房间中, 魔法水晶球在简易的圆桌上散发着亮色光芒。

　　洛伊起身，重新往浴室走去。

　　塞维娅拉着被子，红水晶般的眼眸轻瞥, 往洛伊离开的背影看去。

　　水晶球的亮白光芒在铺着略旧墙纸的墙面上，拉出颀长的光影。

　　浅栗色短发在头顶微扬，衬衫的衣袖卷起在线条流畅的胳膊上, 更衬得他宽肩窄腰, 颀长劲瘦，紧实有力的大腿在黑色长裤的布料在轻微紧绷。

　　洛伊将挂在浴室中的银色盔甲取下，一一套在身上。

　　等覆带紧紧勾勒在腰间, 坚硬的盔甲也穿戴完毕。

　　见洛伊拿起佩剑, 作势就要转身, 塞维娅不动神色地移开视线，阖上眼睫，放缓了呼吸。

　　关门声轻轻响起，塞维娅感受着空气似乎安静下来, 房间里应该已经没有第二个人了，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塞维娅抬手将拉到脖颈处的被子压到腰间，拉直了身子坐起，雪色的长发从身后倾泻到身前。

　　塞维娅搂了搂滑落的发丝，掀开被子, 趿鞋来到桌边，为自己到了一杯水。

　　她抬手覆上自己心脏的位置, 总觉得这里空空的跳着, 说不上快, 但让她莫名紧张。

　　“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 塞维娅端正了脖颈往门口看去。

　　木门之外传来低低的声音, “皇姐。”

　　塞维娅的肩膀松了松，她放下水杯来到门边，为吉恩开了门。

　　吉恩透过拉开的缝隙往塞维娅的房间内看了看，然后顺着门缝溜进了房间内。

　　塞维娅看了眼外面，二楼的廊道没有其他人的身影，看起来吉恩像是偷偷跑来找她的。

　　塞维娅带上门，来到桌前坐下，重新端起水杯问吉恩道：“吉恩，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吉恩在房间中东瞅瞅细看看，侦探一般在房间里闲逛。

　　塞维娅皱了皱眉，“吉恩，你在做什么？”

　　吉恩一愣，板正着身子做到塞维娅身边，也跟着塞维娅倒了一杯水。

　　视线却暗戳戳往塞维娅床铺上飘去。

　　塞维娅修长纤细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吉恩？”

　　吉恩轻咳一声，正色道：“塞维娅姐姐，刚才洛伊骑士长是不是从你房间里出去了？”

　　塞维娅挑了挑秀妍的眉，圆润温和的声音平淡道：“是。”

　　喝着水的吉恩差点被呛到，他猛咳两声，瞪大眼睛看着塞维娅，“塞维娅皇姐！我以为你至少会欺骗我一下！”

　　塞维娅反问：“为什么要欺骗你？”

　　吉恩挠挠头，“毕竟，我还小。”

　　塞维娅转头看着吉恩，“那你来找我是想听我欺骗你的话？”

　　吉恩压下声音，像是在商讨秘密般小声问：“皇姐，你准备和洛伊骑士长结婚吗？”

　　虽然吉恩年纪不大，塞维娅从来不会瞒着他贵族的事情，比起从居心不良的人那里耳濡目染贵族暗面下的勾当，让他看得更清楚才是将来继承者的培养。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微疑，“吉恩，你觉得我会和谁结婚呢？”

　　吉恩想了想，眼中突然放光道：“比塞维娅姐姐还要厉害的强者！”

　　“实力和天赋比不过塞维娅姐姐的人我不同意。”

　　塞维娅点了点桌面，反问道：“吉恩，你觉得现在大陆上哪个皇子国王符合这个要求？”

　　吉恩回忆着，半晌，他耸肩道：“或许现在还没有。”

　　塞维娅轻笑，“所以，你觉得我会和洛伊结婚？”

　　吉恩突然看着塞维娅，神色认真，“皇姐，洛伊骑士长很强，就算让他去攻打隔壁的托卡达尔帝国，就算是推翻他们直接做国王也是可以做到的。”

　　塞维娅看着吉恩眼神放空的崇拜，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么晚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吉恩抬手理着被塞维娅揉乱的短发，嘀咕道：“我只是想说你要是不想按照父亲的意思嫁给斯宾塞，可以让洛伊骑士长去解决掉托卡达尔帝国，然后让他来和你结婚。”

　　塞维娅轻笑，“如果以后你做了国王，也准备这样派兵攻打其他国家。”

　　吉恩当然道：“怎么会，国王怎么可以这么意气用事，只是塞维娅姐姐的事情是超过了国王的重要。”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里簇起一些笑意，她转过脸，抿了抿水杯，“我怎么可能会和洛伊结婚。”

　　吉恩疑惑道：“为什么？”

　　塞维娅扬了扬下巴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吉恩杵着下巴想了想，虽然不知道塞维娅这样为什么算不喜欢洛伊，但是他还是点头道：“还是塞维娅姐姐的喜欢更重要。”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往门外走去，“我先回去了，塞维娅姐姐早点休息。”

　　塞维娅点了点头，目送吉恩关上了房门。

　　水杯中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塞维娅红水晶般眼眸，心口一闪而过的慌乱像是暴露了她说了什么想要掩盖的谎言，塞维娅后知后觉面上一热，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洛伊？

　　她把他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为、喜欢他的身体。

　　塞维娅想了想，雪松般清冽干净的气息，艺术品般完美的身材容貌，还有挥洒不尽的力量……

　　她只是因为这个才允许他接近的。

　　想清楚了理由，塞维娅放下水杯，方才还有些悸动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她回到床上，不再去想吉恩进来前，那陌生的心跳感觉是怎么回事。

　　后半夜的时间也没有剩下多少，因为在赶路的时候已经睡得足够，正点的起床时间一到，塞维娅就醒转过来。

　　洗漱完毕来到来到大厅中时，里奥正在和约克皮古交谈着什么，看到塞维娅的出现，他们都噤声看了过来。

　　塞维娅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神色松动，似乎想要走过来。

　　正巧洛伊从外面进来，里奥和约克皮古面面相觑，压下了与塞维娅说话的冲动。

　　洛伊看向里奥和约克皮古，里奥和约克皮古慌忙别过脸，洛伊歪头轻笑，顿着手中覆盖着银色餐盖的餐盘来到塞维娅面前的长桌前。

　　洛伊俯身将餐盖揭开，乳酪和鲜奶油的精致糕点出现在塞维娅面前，搭配着鲜香的蔬菜烤饼和蜂蜜面包，洛伊将牛奶与咖啡放在塞维娅手边。

　　塞维娅扫了餐点一眼，“这是王宫里带出来的吧？”

　　洛伊轻笑，“是用从王宫带出来的原料在车辇的房间中做的，殿下请用。”

　　塞维娅扫了一眼旁边的约克皮古，“没关系，以后可以不用专门为我准备，是吧，约克皮古先生？”

　　一直偷偷注视着这边约克皮古立刻答道：“是的，尊贵的魔法师大人。”

　　不多时，吉恩与玛拉也下了楼，约克皮古殷勤地为他们端上当地有特色的食物，同时眼角余光不时瞥向塞维娅。

　　吉恩杵着一块蔬菜，皱眉看向约克皮古，“你一直看着我姐姐做什么，有什么事就说。”

　　约克皮古连连弯腰道：“尊贵的魔法师大人，这么说实在是有些冒昧，只是这件事情可能只有你们这样能力卓越的人才能解决。”

　　吉恩皱眉道：“什么事？”

　　约克皮古看向里奥，里奥看了一眼站在塞维娅身后的洛伊，咬牙上前说道：“尊贵的魔法师大人，我在树林里的时候，还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塞维娅偏头看向里奥，里奥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接近那里的时候，我感觉像是被幽灵缠住了，也许、也许他们将幽灵恶鬼放了出来。”

　　吉恩哼笑一声，“幽灵恶鬼哪有这么好心，一晚上都没有出来把你吃了。”

　　里奥白着脸色，塞维娅将刀叉放下，“等下午斯宾塞他们来了，我们就去树林里看看。”

　　她站起身，“我先回房间了。”

　　吉恩与玛拉都点点头。

　　塞维娅回头看了看洛伊，“里奥先生的伤势似乎不太妙，你拿点伤药给他，洛伊。”

　　洛伊弯了弯眼，“是，殿下。”

　　里奥的脸色煞白。

　　洛伊对里奥说道：“请随我来，里奥先生。”

　　里奥额头冒着汗，还是跟着洛伊往酒馆外走去。

　　一路上，洛伊并没有主动说话，里奥看着前面身着盔甲的身影，鼓起勇气试探问道：“洛伊，你离开村庄后，是怎么活下去的？”

　　洛伊偏头，轻笑道：“里奥先生，我想奥斯帝国，到处都生长着森林。”

　　里奥追问：“你是在森林里遇到的魔法师大人？”

　　洛伊笑容不变，“当然不是，格里姆斗兽场的人将我带了回去，之后我被贵族带离了斗兽场，之后被送给了王都的贵族，再然后，我才遇见了现在的殿下。”

　　里奥心下震惊，连洛伊口中的殿下都没有注意到，他有些愧疚地叹息道：“还好，你遇到了好心的贵族。”

　　洛伊打断里奥的话，“里奥先生，不是每个贵族，都是您想的那样。”

　　里奥还想追问，洛伊就停下了脚步，“到了，里奥先生。”

　　里奥抬起眼，看到洛伊抬手撕裂了虚空，一只巨大的黑色恶龙脑袋，从裂口中钻了出来。

　　里奥脚下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

　　过了午时，斯宾塞与西尼尔的荆棘车队驶入了城镇。

　　洛伊已经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完毕，所有人等在大厅中，看到领头的斯宾塞出现在酒馆门口，都纷纷站了起来。

　　斯宾塞下马前来，抱歉道：“路上突然遇到气旋，荆棘马的朝向被影响了，所以来迟了半天。”

　　塞维娅轻疑道：“现在还没到秋季，大陆之内已经开始出现气旋了吗？”

　　斯宾塞笑容有些苦涩，“这也是我和西尼尔头疼的点，那个气旋出现得太过突然，我们差点被卷了进去，不过好在后面没有再遇到，不然可能现在都没有达到这里。”

　　“突然出现的气旋？”塞维娅与吉恩对视一眼。

　　吉恩疑惑道：“帝国什么时候布置了什么魔法阵吗，为什么会有气旋产生？”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搭在眼眸上，神色淡漠，“魔法阵确实可以改变气流，但王都应该没有人下令布置魔法阵。”

　　众人皆是沉默。

　　西尼尔将荆棘马交给随从，跟着走进了大厅，“我们现在去哪儿？直接去我们托卡达尔帝国吗？”

　　塞维娅轻笑，“我想我们应该先去旁边的树林里看看。”

　　“诶？树林里有什么？”西尼尔摸不着头脑。

　　吉恩将放在桌上的佩剑别在腰间，回答西尼尔道：“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还在状况之外的西尼尔一拍脑袋，跟上往城门走去的众人，“诶，你们等等我啊！”

　　环绕城镇生长的树林相较于黑暗森林的树木来说并不算繁茂，只是参差郁郁地生长成一片，多年未有砍伐，无人涉足，枯败的树叶在有些荒瘠的地面积蓄了厚厚一层。

　　林间的松鼠被惊动，慌忙逃窜，略过林间，发出咔哒的碎叶响声。

　　斯宾塞主动走到最前面，“我来开道吧。”

　　塞维娅看了眼斯宾塞，“斯宾塞殿下真是勇谋相佳。”

　　斯宾塞看了看洛伊，唇角扬起一丝胜利的微笑。

　　洛伊歪了歪头，人畜无害的面上露出温顺的笑容，“殿下，还是我来吧，斯宾塞殿下身为托卡达尔帝国的继承人，如果因此受伤，恐怕会引起两国的交战。”

　　西尼尔大声道：“我们托卡达尔帝国怎么可能这么小气？”

　　西尼尔话说了一半，“诶，不对，谁说我皇兄就会受伤了？”

　　斯宾塞面色一沉，洛伊笑容不变。

　　吉恩点头道：“还是让洛伊骑士长走最前面吧，毕竟他很强。”

　　洛伊轻笑，“遵命，吉恩殿下。”

　　斯宾塞眼角轻抽，他很快压下这点情绪，往塞维娅看去，“塞维娅殿下，请跟在我身后，我和西尼尔有义务保护您。”

　　塞维娅纤细的脖颈扬着优雅的弧度，“斯宾塞殿下，您既然身为奥斯帝国的客人，我身为皇女，应当考虑您与西尼尔殿下的安全。”

　　塞维娅迈步走到洛伊身后，“我的骑士第一要义是保护我，所以我应该跟在我的骑士身后。”

　　吉恩连连点头，“所以你们还是走最中间吧，我和玛拉小姐在后面断后。”

　　吉恩看向玛拉，“玛拉小姐，你可以吗？”

　　玛拉点点头，“可以的，我也会魔法，虽然比不上吉恩殿下和塞维娅姐姐，但是在森林中，我可以调用更多的魔力。”

　　吉恩点点头，“所以斯宾塞殿下，你们还是走中间吧。”

　　斯宾塞面色有些发沉，几乎咬着牙说道：“那就多谢吉恩殿下的体贴了。”

　　吉恩自豪地点点头，“不用客气，这是身为奥斯帝国皇子应该做的。”

　　咔哒的落叶声在林间响起，越往里走，接近托卡达尔帝国的交界线，空气变得阴冷下来，连头顶的树叶都似乎变得繁茂，支棱着遮住了从天上泄下的天光。

　　脚下的道路突然昏暗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洛伊突然向后伸出手，“殿下。”

　　塞维娅看着他白皙如玉石的宽大手掌，故作轻疑，“怎么？”

　　洛伊温和的嗓音带着些笑意，“路上黑，您牵着我。”

　　塞维娅淡着语调，正经分析道：“我们可以拿出魔法水晶球。”

　　洛伊轻笑，“可是这可能会打草惊蛇。”

　　塞维娅别了别脸，不去看洛伊伸出的手，她微傲着声音道：“我可以看得见。”

　　洛伊乖顺地压低了些嗓音，“可是我想牵着您。”

　　林间的昏暗中，洛伊又小声叫了声，“殿下。”

　　塞维娅脸色微红，将右手放到他等待的掌心上，“就这一次。”

　　洛伊唇角轻扬，蔚蓝的眼眸中簇满笑意，“遵命，殿下。”

第49章 祭品

　　阴冷的黑暗渐渐裹挟上来, 脚下只剩下咔嚓的碎响，洛伊握着剑，完美精致的脸上, 蔚蓝的眼眸略微空洞，神色也有些疏远的冰冷，就像是神殿高高在上的神像一般。

　　白皙如玉石的手掌微冷, 柔软莹润的质感又让他显得温和无害。

　　塞维娅静静看着前面, 眼角余光扫到洛伊垂在额角的短发。

　　只一眼，她就收了回去，洛伊却转头问道：“殿下？”

　　塞维娅若无其事地看过去, 微疑道：“怎么？”

　　洛伊轻笑, “是我想叫您了。”

　　塞维娅脖颈一僵, 持着姿态轻嗯一声。

　　视野中的光亮越来越稀少，脚下枯叶被压碎的声响也浅薄起来，只能看到林间错乱生出的树干影子。

　　洛伊突然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 塞维娅跟着站定，“怎么了？”

　　洛伊转头回望，清冽的声音温和说道：“殿下，似乎没有人了。”

　　塞维娅回头看去，他们身后本该跟着的斯宾塞众人, 已经不见了踪影。

　　分明就在片刻之前，此起彼伏的洛伊踩踏声还在耳边响起。

　　塞维娅指尖凝聚起红色魔力, 流萤一般往周围飞去, 试图探寻黑暗中的道路, 却一直徘徊在二人四周打转。

　　塞维娅语气微冷, “我们被魔法屏障隔开了。“

　　洛伊蔚蓝的眼眸露出一些歉意, “抱歉，殿下。”

　　塞维娅淡着语气道：“魔法屏障只会锁定有着魔法天赋的人进行单独分隔，准确来说，是我将你带进来了才对。”

　　洛伊略微歪头，面色温和无害，“我将这里打碎？”

　　虽然魔法屏障是需要大量的魔力支撑才能展开的黑魔法，除非找到后面的施展者，否则只是白费魔力。

　　但洛伊这样说，塞维娅就有一种洛伊一定可以做到的相信。

　　塞维娅摇了摇头，“既然触发了魔法屏障，说明我们想找的人就在魔法阵的背后，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们想找的阵法，也许就有答案了。”

　　洛伊温顺笑道：“殿下，这样您会陷于危险之中。”

　　塞维娅挑了挑眉，红色的魔法光晕将她衬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得娇妍而高傲，“洛伊，保护我是你的事情。”

　　洛伊轻笑，他在塞维娅面前转过身，矮蹲下来，“那么殿下，请容许我背着您走。”

　　塞维娅愣了愣，“我可以自己走。”

　　洛伊的声音带着笑意，“殿下，魔法屏障会通过接触窥探您的秘密。”

　　塞维娅僵着步子道：“我难道会害怕这种躲在暗处的手段吗？”

　　洛伊笑道：“当然不是，只是保护您的秘密不被窥探，也是骑士的义务。”

　　塞维娅脸色微红，她扬着下巴说道：“那就满足你吧。”

　　洛伊乖顺道：“是，殿下。”

　　塞维娅俯身，搂住洛伊的脖颈，洛伊托着少女修长纤细的腿，稳稳站起身。

　　塞维娅呼吸一紧，她转移注意力道：“洛伊，你怎么知道魔法屏障会通过接触窥探秘密？”

　　洛伊应该没有魔法才对，而且就算是她，也只是知道黑魔法的记载，对于它的弱点和原理，应该还没有资料收录过才对。

　　洛伊清冽的声音乖顺道：“殿下，只是觉得应该是这样。”

　　塞维娅垂了垂眼睫，神赐天赋满级可以知道这样多的秘密吗？

　　塞维娅随意着问洛伊道：“洛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洛伊温和回道：“好像从来就知道。”

　　塞维娅神色微凝，“洛伊，你从来想过自己更多的可能吗？比如去神殿做下任圣子。”

　　洛伊轻笑，“殿下，我只是您的骑士。”

　　塞维娅往洛伊冰冷的盔甲上贴了贴，想要压下心头的轰然微乱。

　　却感觉自己压在了宽大紧实的脊背之上，塞维娅与洛伊皆是一愣。

　　塞维娅低头看去，洛伊身上的盔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而她正隔着一层单薄的衬衫与衣裙，搂贴在洛伊身上。

　　“什、什么时候消失的？”塞维娅微惊。

　　洛伊停住脚步，他们面前出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暗色的水面上，圈圈涟漪向外飘荡。

　　塞维娅搂着洛伊的手一紧，“洛伊，不能下去。”

　　虽然不知道水下到底有什么，但那黑暗的气息，让人天然就感觉不妙。

　　洛伊语气温和，“殿下，放心。”

　　洛伊抬脚，踏入了黑色的水面涟漪中。

　　但脚下并没有被水面淹没，而是以他落脚之处为中心，荡开更为剧烈的波光涟漪。

　　透明的气泡开始从脚下的水面破湖而出，一个接一个，环绕在行走的洛伊身侧。

　　塞维娅抬眼看去。

　　透明的气泡之上，像是光晕般，正流淌着一幕幕流动的画面。

　　塞维娅微睁了眼，要仔细去看。

　　洛伊却轻笑着阻止她道：“殿下，请您闭上眼睛。”

　　塞维娅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洛伊温和地说道：“这些不是什么值得您看的东西。”

　　塞维娅微扬了语调，“值不值得，需要我先看了才知道。”

　　偌大的空寂之中，流转着画面的气泡层层铺开，紧紧环绕在行走的洛伊周身。

　　塞维娅抬眸看去，气泡之中的画面，无声地推进着，像是在循环放映被窥探之人的一生。

　　而这个被窥探之人，就是代替她走入暗河面上的洛伊。

　　从一对年轻夫妇在神像下许愿，到他们欣喜地举起浅栗色短发的婴孩。

　　从张开滴着涎水的血盆大口，到雨夜暗林伺机埋伏凶兽的视角。

　　从尘埃溅起的斗兽场正央狰狞饥饿的魔兽，到阴暗地下室之中，疯狂笑着的年轻女人落下的带着荆棘的长鞭。

　　……

　　一幕一幕，像是将黑暗的过去，铺展开来，摆在面前。

　　塞维娅微愣，洛伊感受到背上之人的怔愕，温和的嗓音没什么起伏地轻笑道：“都是些污秽的东西，不值得您看。”

　　塞维娅抬手，顺着洛伊精致流畅的下颌线，摸到弧度好看的眼尾，替他将发梢藏着的碎叶拿下，淡着语气道：“是这个污秽的东西？这倒确实不值得我专门看一看。”

　　她说着将碎叶丢下。

　　洛伊的视线随着落叶，轻轻落在暗色水面之上。

　　洛伊浅色的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他轻轻唤了声，“殿下。”

　　塞维娅微疑，“怎么了？还有多久能够出去？”

　　洛伊抬起蔚蓝的眼眸，看向隐匿在飘荡气泡中，颜色最为深沉的那一个，他温声道：“已经出来了，殿下。”

　　洛伊的话音刚落，整片黑暗的空间便如同褪墨的潮水般，从穹顶开始崩塌。

　　碎裂的魔法残余之后，一个音调微高的声音难掩不可置信地嘲讽道：“真没想到，一个不管怎么凌虐都没有感情的怪物，也会害怕被人厌恶？洛伊，你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塞维娅循着声音看去，魔法碎片褪去之后，一个身着黑色魔法衣袍的十八九岁少女撑着脸，坐在半边亡骨上。

　　她半边脸都布满了黑色魔纹，一只眼睛已经完全魔化成了乌黑的石质。

　　塞维娅瞳孔微震，她叫出了这个不人不魔的少女的名字，“汉娜·托比。”

　　汉娜看向塞维娅，轻耶道：“皇女殿下竟然知道我。”

　　塞维娅语气冷淡，“格里姆远近闻名的堕落贵族，应该很难不知道吧？”

　　汉娜突然爆发激动的笑，“堂堂皇女殿下竟然知道我，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塞维娅淡着语气，“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布莱格奉命查办格里姆斗兽场的时候，清理了一批与斗兽场勾结的贵族，你应该就是被布莱格放走的吧。”

　　汉娜笑道：“皇女殿下真是聪明，我不过送出了一个奴隶，布莱格那个大公爵就放了我，真是个简单又无趣的男人。”

　　塞维娅轻笑，“然后你投靠了黑魔法阵营。”

　　汉娜理所当然道：“当然，没有比这更适合我的地方，毕竟人族可太容易被破坏了。”

　　汉娜的眼光移向洛伊，“你身边的家伙虽然死不了，但用什么刑罚都没有被折磨的表情，简直无趣。”

　　塞维娅偏了偏头，“看来格里姆斗兽场的魔兽，也是经过你被送进去的。”

　　汉娜大方承认道：“反正黑魔法已经渗透进了所有帝国，多我一个，也没有什么关系吧，皇女殿下。”

　　塞维娅唇角勾起一些弧度，继续周旋道：“可是很不幸，被我们找到了这里。”

　　汉娜微疑道：“找到了这里又有什么关系？中心阵法已经组成了，只要将你带回去，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皇女殿下，你不会认为我等在这里，是为了和你聊天的吧？”

　　洛伊迈步，挡在了塞维娅面前，他略微偏头，蔚蓝的眼眸空洞而冰冷。

　　汉娜想起什么一般，“哦，你是想保护这位皇女殿下是吧？真是有趣，从前明明是个只要不会死就不会有任何情绪的怪物，现在居然也有在意的东西了？”

　　汉娜的表情突然疯狂，“那，我把她杀了，我说，你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吧。”

　　塞维娅轻笑，“等你们召唤神明的计划落空，我想你的表情应该会更加精彩。”

　　汉娜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

　　塞维娅带着浅淡的笑意，她也不过是按照爱尔莎夫人给的情报猜测的，没想到汉娜直接承认了。

　　塞维娅在心里推测起汉娜的话起来。

　　那中心的阵法，应该就是为了召唤神明的黑魔法阵。

　　那带她回去……鲜血从身下流淌，汇集点亮阵法的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

　　黑魔法阵营之中，难道有人知道她身上的祭品预言不成？

　　黑色的魔力以汉娜的位置为中心，开始绵延伸展，囚笼一般往塞维娅与洛伊袭来。

　　“叙旧的话也说够了，跟我回去吧，皇女殿下。”汉娜支着手，不详的眼眸中闪动兴奋的光，“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卸掉你的胳膊，这个怪物会有什么表情了。”

　　洛伊眼眸晦暗，抬手抓住了涌到身前的黑色魔法，立刻有鲜血顺着洛伊合拢的掌心滴落。

　　汉娜眸光微讶，“想不到，没有魔法的家伙，竟然也能碰触到魔法的实体……”

　　她的话还没说完，原本在交织的黑色魔法，在空中突然停滞卡下，像是被生生拉扯制住。

　　洛伊抬手一扬，黑色的魔法源头的亡骨开始发出龟裂的声响。

　　汉娜神色一变，偏偏她头顶的空间之上，出现一拳又一拳沉重的闷响，像是有人从外部进行粗暴的物理撞击。

　　“轰隆——”亡骨阵源轰然破裂，头顶的空间也在声响出现时轰然塌裂。

　　一个金色短发的青年一跃而下，跳入了汉娜看守的漆黑阵法之中，他碧绿色的眼眸带着些犀利地看向正准备逃跑的汉娜，“哟，这里还有个活人啊。”

　　汉娜面色僵硬，打出一道黑色魔法，就要通过传送阵逃走。

　　青年抬手，绿色的藤蔓从掌心疯狂生长，追上汉娜的双腿，将她牢牢捆住。失去重心的汉娜倒头摔在地上，她转头恨恨看向青年，“精灵王子，你竟然反悔！”

　　精灵王子雷格没什么压力地说道：“你们不给我妹妹的消息，我破坏你们的阵法，有什么问题吗？”

　　汉娜张口就想嘲讽雷格的无耻，却被生长的绿色魔法藤蔓缠住了嘴巴。

　　雷格转身看向将黑色魔法直接捏碎的洛伊，他惊讶道：“你就是他们要找的祭品？怎么是个男的？不是说是个少女吗？”

　　洛伊略微偏头，蔚蓝的眼眸露出空洞的困惑，“祭品？”

　　塞维娅呼吸一紧，她从洛伊身后走出，打断雷格的话，“精灵王子？”

　　雷格这才注意到被洛伊挡着的塞维娅，他啊了一声，还没说话，就看到这个浅栗色短发的少年回头，抓住了雪发红眸的漂亮少女纤细的手腕，追问了一遍，“殿下，祭品是怎么回事？”

第50章 合作

　　洛伊侧着身, 浅栗色的短发遮在他的眼眸之上，深邃的眉眼间映下一层晦暗。

　　微冷的手指扣在腕间，像是生铁根根灼入血肉。

　　塞维娅抽了抽手, 没有挣开。

　　洛伊蔚蓝的眼眸空镜般倒映着塞维娅的模样。

　　塞维娅觉得自己像是被最空明的神明审视，心中所有的秘密似乎都无处遁寻。

　　洛伊安静地等待着塞维娅的回答，乖顺的温和, 身体却有些冰冷, 像是掩藏在圣光之中，看不真切面容的神殿雕像。

　　塞维娅扬了扬下巴，略垂了眸光绕过洛伊, 不去直视他的眼眸。

　　塞维娅转移话题道：“洛伊,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洛伊略偏了头, 蔚蓝的眼眸中并没有露出信任的释然。

　　塞维娅抬起眼，看向从崩塌缝隙中掉落下来的精灵王子雷格，“精灵王子殿下，不知您来到奥斯帝国境内, 是有何事？”

　　雷格英俊的眉头轻皱，“奥斯帝国？这里是黑暗森林啊。”

　　塞维娅微惊，“黑暗森林？”

　　被丢在旁边的汉娜眉眼一挑，露出得意的神色。

　　塞维娅将她的细微表情收入眼底，她淡着语气了然道：“看来, 是魔法阵带我们走到了这边。”

　　汉娜得意地神色未变，好像并不害怕塞维娅知道这些。

　　塞维娅看向雷格, “精灵王子殿下, 能不能让我问她几句话？”

　　精灵王子当然地啊了一声, 掌心绿色的魔力轻闪, 汉娜唇上捆着绕的藤蔓黯然消退。

　　塞维娅不紧不慢地踱步走到汉娜面前, 她略倾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汉娜，“托比小姐，你似乎并不害怕这个黑魔法阵被我们摧毁。”

　　汉娜脸上泛着亢奋，“摧毁，摧毁，哈哈哈哈——真是让人兴奋！”

　　雷格烦闷地上前，一脚踢在汉娜被绿色藤蔓缠绕的身体上，“喂，给我安静一点！”

　　汉娜被捆地圆滚滚的身体顺势滚了滚，她的狂笑更甚，有些错乱地说道：“破坏，大祭司有无数的阵法可以让你们破坏，加入我们吧，向黑魔法献上你们的一切，等待神明的临照吧！”

　　雷格切了一声，抬手一招，藤蔓顺势而上，又要将汉娜的双唇封住。

　　但汉娜却突然尖叫起来，绿色藤蔓缝隙下轰然冒起浓黑的烟雾，汉娜眼珠乱颤，还没来得及发出仓皇呐喊，黑色的痕迹便从脖颈下蔓延而上，将她仅剩的一个脑袋吞没。

　　绿色的藤蔓空荡落地，化作一堆绿色莹光，飞回雷格体内。

　　塞维娅神色微震，不过一句话的功夫，汉娜竟然就这样原地消失了。

　　雷格插着裤兜，从台阶上走下，嫌弃地说了声，“又是这样，不过多说了两句，就被黑魔法吞噬了。”

　　塞维娅看向雷格，“精灵王子，你似乎对黑魔法阵营的事情很清楚？”

　　雷格随口道：“啊，刚和他们合作过。”

　　塞维娅一怔，“和黑魔法阵营合作？”

　　雷格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塞维娅默了片刻，“精灵王子，我想大陆任何国家的继承人，都不会轻易选择与黑魔法阵营合作。”

　　雷格挠了挠后脑勺，“会吗？我只是做了个交易，可没有蠢到和这些疯子一样把灵魂献祭给黑魔法。”

　　雷格回头看了看塞维娅，眉眼微皱，“对了，你看起来也是某个帝国的继承人吧，要不要和我合作？”

　　塞维娅轻疑道：“哦？精灵王子想与我做什么合作？”

　　雷格指了指汉娜消失之前躺着的位置，“和黑魔法阵营的交易一样，你们帮我找我的妹妹，我给你们黑暗森林的通行权。”

　　黑暗森林虽然不属于精灵一族的管辖地，但因为镜面着精灵一族的居住空间，精灵族一直靠着强大的精神力，牢牢控制着这片区域的通行。

　　毕竟没有谁会放任家门口的地方被陌生人随便晃荡。

　　塞维娅玫瑰般娇妍的唇角轻扬，“精灵王子，我想我们奥斯帝国，应该不会有什么需要大部队通过黑暗森林的事情，黑暗森林的通行权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雷格烦躁地撩着头发，“真是麻烦，那你想要什么？”

　　塞维娅轻笑，“不如将你与黑暗阵营的交易告诉我。”

　　雷格抬眼，看了看正在缓慢合拢的空间坍塌处，“又要修复了，没完没了的。”

　　洛伊上前，揽住塞维娅纤细的腰肢，低头轻声道：“殿下，先出去吧。”

　　冰凉的气息贴着薄薄的面料扣在腰间，塞维娅身形一颤。

　　她用余光瞥了眼精灵王子，见他没有看向这边，才松了口气，低声对洛伊轻声说：“洛伊，不用扶着我。”

　　洛伊的轻笑在头顶响起，“殿下，这种时候，您应该放松身心，交给您的骑士。”

　　塞维娅扬了扬下巴，坚持道：“我可以自己走。”

　　在有外人的时候，她似乎随时都顾忌着自己的身份。

　　洛伊温和的声音乖顺道：“殿下，没有哪一条骑士守则允许骑士目睹所保护之人，独自面对危险。”

　　塞维娅别过脸，躲过洛伊拂在耳边的气息，她淡淡道：“好吧，为了配合你的骑士职责。”

　　洛伊乖顺地答道：“是，殿下。”

　　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重新归拢而来的黑暗从身边快速后退，一个起落，洛伊就带着塞维娅站在了外面潮湿的泥土之上。

　　塞维娅抬眼看去，繁盛茂密的树荫遮天蔽日，碧色的青苔铺满潮湿的土壤，爬上粗壮古老的树干，各色娇嫩的小花从软绵绵的草地中探出头来，点缀着湿气氤氲的暗色林间。

　　“这就是黑暗森林？”塞维娅淡着语调轻声问道。

　　“啊。”雷格应声道，自己看着他们出来的阵法合拢之后，在他眼皮子底下直接消失，狠狠地踩踏在坚实的地面上。

　　塞维娅眉头轻皱，“怎么没有黑暗的气息？”

　　雷格摆了摆手，“黑暗森林是精灵族那些老东西为了震慑外来者取的，和黑暗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他看向塞维娅和洛伊，“既然到了门口，就去精灵族里面坐一坐，谈谈我们合作的事情吧。”

　　塞维娅优雅着肩颈，略微偏头，轻笑道：“好啊。”

　　雷格绿色的眼眸中，惊鸿划过般的艳色一闪而过。

　　方才在地下，光线昏暗，他并没有看清塞维娅的样貌。

　　雷格脸上微红，别过脸，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那么，精灵族的入口，在哪里呢，精灵王子殿下？”塞维娅打量着四周。

　　雷格轻咳一声，抬起手，绿色的魔法倾泻而出，虚空出现一道绿色的漩涡。

　　雷格回头看了看，对塞维娅伸出手，“你们没去过精灵族吧？初次进去会被神明赋予精灵族的圣光排斥，我没有带精灵石，你就牵着我的手跟着进去吧。”

　　他看了看洛伊，笑了笑，“你的话，就自己进去，就算被圣光净化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洛伊偏头，轻笑道：“既然会有危险，那让我先为殿下试一试。”

　　雷格轻切一声。跟在他的身边，这个像瓷娃娃一样精致美丽的少女怎么会有危险。

　　洛伊抬手，覆上虚空蔓延而下的绿色漩涡，修长分明的手指径直穿过了碧色的魔力气旋。

　　雷格抱着手的姿势愣住，“喂，你怎么没有被排斥啊？”

　　洛伊回头，浅栗色的发梢在眉眼处轻轻搭着，显得温和乖顺，“殿下曾单独告诉过我，我是神赐满级。”

　　雷格不满地嗤声，“神赐满级了不起。”

　　塞维娅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精灵王子的脾气这么大，她上前走到洛伊身边，圆润的声音温和道：“精灵王子殿下，神明沉寂后，大陆还没有出现过神赐满级的人，这点您应该知道的。”

　　塞维娅只是将目前为止的事实陈述一遍，但雷格却有些抗拒地别了别脸，小声嘀咕道：“本王子还是精灵族王子呢。”

　　洛伊向塞维娅伸出手，“殿下。”

　　塞维娅抬起眼，看着这个漩涡，“洛伊，我想试试。”

　　精灵族的屏障是创世之初，神明降下的保护，既然洛伊可以毫无阻碍地过去，她是不是也可以？

　　塞维娅抬手，将指尖小心触入漩涡之中。

　　亲和圣洁的力量瞬间顺着指尖，涌入她的体内。

　　雷格看着塞维娅周身涌起的淡绿色光晕，拍了拍脑袋，“你们怎么都可以进去？”

　　他皱了皱眉，用探究的眼光看着塞维娅，“你不会就是我妹妹吧？不然怎么可以直接进来？”

　　可不过一瞬，雷格就否认自己的说法道：“不可能啊，你的眼睛是红色的，精灵族的样貌都是金发绿眼，你对森林也没有超乎常人的亲和力。”

　　茂盛的树林间突然刮起一阵阴冷的黑暗气息，塞维娅警惕着看过去，雷格却上前，催了催他们道：“先进去吧，那是他们阵法移动的迹象，会到处吞噬圣光的力量。”

　　塞维娅点了点头，抬脚要踏入碧色漩涡之中。

　　但脚下却似乎没有任何落点，失重感在心中一闪而过，她顺势抓住了洛伊的手，带着他一起往下面跌落。

　　碧色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赤白的强光奔涌而上，脚下像是真的失去落点，径直往下坠落。

　　预言中无休止的坠落与黑暗，像是暗潮一般，从记忆之中涌出。塞维娅心头一紧，手臂失去力道般发着软。

　　沉重黑暗的窒息感兜头将她吞没，塞维娅轻张着唇，试图吞入更多的气息。

　　鲜血从身体流逝的绝望感似乎也要紧随而至，浑身的魔力被周遭的气流压制，塞维娅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洛伊的声音隔着一层屏障般在耳边响起，“殿下，吸气。”

　　塞维娅动了动指尖，大脑却空白着，忘记了怎么做出回应。

　　微凉的薄唇触及唇齿，雪松清冷圣洁的气息涌入胸腔，塞维娅扼紧的喉咙似乎松开一些。

　　她启唇，更多地索取这份救命的微冷。

　　舌端触及微冷的湿润，塞维娅懵懵懂懂地探了探，却引得洛伊喉间发出一声微哑的闷哼。

　　清冽的气息让塞维娅感觉很舒服，她缠着不愿给她回应的洛伊，抬手扣上了他的脖颈。

　　稳实有力的大掌扣上腰心，将塞维娅还在往身上贴的动作制住。

　　炽白的光亮渐渐散去，洛伊眼角余光寻到一块干净柔软的草地，带着塞维娅往下坠去。

　　塞维娅稳稳落在洛伊身上，洛伊扣住塞维娅的后脑勺，制住她的纠缠，别过脸，松开了塞维娅的唇。

　　娇妍的红唇在洛伊白皙精致的侧脸上擦过，留下暧.昧的湿润。

　　洛伊微哑着嗓音叫道：“殿下。”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带着些失神的迷茫，洛伊转过脸，抬手扣住塞维娅的下巴，重新贴合上去。

　　碧色魔法游荡环绕的湖边草地上，白发的少女扑到在银色盔甲的骑士身上，洁白如镜的湖面源源不断释放着亲和的碧色光点，像是飘荡着一场轻柔而浪漫的蒲公英雨。

　　洛伊安抚般轻吻着塞维娅唇角，见塞维娅已经在微微喘着气，他启唇，清冽的气息更多的传了过来。

　　塞维娅回过神，见自己伏在洛伊身上，撑着胳膊要起身。

　　但因为缺氧，手脚都有些无力。

　　洛伊搂着塞维娅纤细的腰肢，带着她从草地上坐起。

　　塞维娅坐在洛伊腿上，被他圈在怀中，好半晌，耳边的嗡鸣才散了开去。

　　雷格姗姗来迟，他跃身落在柔软的草地上，“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一进来就被吸到我们精灵族的核心之地来了？”

　　雷格抬头，看到坐在洛伊怀中的塞维娅，玫瑰般娇妍的唇微张着，眼尾还带着些通红的水光，他有些烦躁地说道：“你们是一对？”

　　洛伊抬起眼，轻微歪了歪头。

　　塞维娅恢复了些力气，她站起身，调整呼吸，淡着语气道：“不是。”

　　雷格有些痛苦地捂住眼睛，“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见雷格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塞维娅端庄着仪态，用社交般的庄重重复了一遍，“他是我的骑士。”

　　雷格透过指头缝，看到洛伊蔚蓝的眼眸中的晦暗，他心中刚死去的小鹿又扑腾起来了，他有些扬了声调道：“那就是没有婚约了。”

　　雷格振作起来，“既然如此，如果以后我们结婚，闯入我们核心之地这件事也没这么严重了。”

　　塞维娅唇角扬起轻微的笑意，“您这块核心之地，似乎非常重要？”

　　雷格毫无戒备地当然道：“这是神明创世之时赐予我们精灵族的魔法源泉，维持着这片空间的稳定，只有核心成员才可以进来。”

　　他看着塞维娅开心道：“你既然进来了，说明天生就要做我们精灵族的成员。”

　　塞维娅还未答话，洛伊就站起身，握住了空中飘荡的星点碧色魔力，揉在掌心，再张开，一道碧色的丝线就悠悠荡荡往雷格面前飘去。

　　雷格眼瞳一震，“你怎么也可以控制精灵族的魔法之源？”

　　洛伊乖顺地笑道：“精灵王子殿下，也许，我天生也是你们精灵族的成员。”

　　雷格争道：“说什么白日梦！”

　　洛伊偏头，轻笑地看着雷格。

　　无声的火花在二人间炸开，塞维娅冷着声道：“精灵王子殿下，我想我天生与精灵族应该没有这样关系亲厚，不如先来说说我们的合作？”

　　雷格收回视线，带着塞维娅与洛伊往出口走去，“先离开这里。”

　　塞维娅跟着雷格走在后面，洛伊跟在塞维娅身后半步的位置，蔚蓝的眼眸微冷地注视着雷格。

　　雷格莫名抖了抖，他挠了挠脑袋，怎么才出去几天，精灵族温暖如春的天气变冷了？

　　雷格抬手在面前的虚空贴了贴，一道无形的漩涡就出现在面前。

　　雷格率先走了进去。

　　塞维娅和洛伊掉到核心之地纯粹是个意外，只有与神明赐下的精灵湖泊亲和度最高的成员，才能让核心之地主动打开空间接纳。

　　雷格暗自思索着，看来洛伊神赐满级的的话没有骗他，塞维娅魔法天赋满级的身份也可以印证。

　　但是……这个白发红眸的少女真的是他们选中的祭品？

　　雷格眼神流露些不忍，他回头看向塞维娅。

　　却看到洛伊突然抬手，扶住了塞维娅的肩膀，宽阔的胸膛像是要将娇弱的少女完全嵌入。

　　洛伊清冽的声音温和提醒正准备过漩涡之门的塞维娅，“殿下，小心。”

　　雷格额角青筋直跳，“放心，这次不会再掉到哪里去了！”

　　洛伊偏了偏头，“我是殿下的骑士，无时无刻保护殿下，是我的职责。”

　　方才的心悸涌上还有些挥之不去，塞维娅抬手，抓住了洛伊宽大微凉的掌心，这才小心地跟着走过了漩涡。

　　刚落下脚步，面前便划过一道碧色莹光，透明翅膀的小精灵欢快地从塞维娅面前划过，留下一道浅绿色的流萤。

　　足有十个成年人环抱粗的树木参天而起，茂盛的树冠间，藤蔓轻晃，精灵生物跳过树杈，叽叽喳喳躲到了远处。

　　雷格走在前面，“上去说吧。”

　　塞维娅点了点头，抬头看到树冠顶端的平稳树杈指尖，浑然一体建着一间小屋，魔法仙草长在干草铺就的屋顶上，盘旋的楼梯顺着树干外侧延伸而上。

　　雷格带着路，“我们精灵族是最接近神明的种族，这些地方的奇观，也是来自神明的馈赠。”

　　洛伊抬手放在树干楼梯的外侧栏杆上，干枯的茎干扑簌扑簌，涌出一点碧色的光点，绿色随之蔓延到他方才触及之处。

　　走了一刻钟，塞维娅才跟着雷格来到树顶的建筑外。

　　雷格推开门，邀请道：“请进。”

　　塞维娅提着裙摆，跨过了门楣。

　　房间之中非常宽敞，木质的圆桌隔在最外层。

　　雷格为塞维娅倒了一杯水，“请坐。”

　　塞维娅接过他的水杯，抬眸问道：“精灵王子殿下，您可以将您知道的与我们说一说了。”

　　雷格一手搭着桌面，皱了皱英俊的眉头，有些不耐地回忆起来，“黑魔法阵营找上我，是我在外出寻找我妹妹的时候，他们像是知道我在做什么，直接告诉我可以为我寻找我妹妹，但条件是要他们的人在黑暗森林的通行权。”

　　“我这些年差不多将大陆都找遍了，依然没有感应到我妹妹的血脉，反正通行黑暗森林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就同意了。”

　　雷格摆了摆手，“谁知他们这么几年过去，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我还感觉大陆的黑暗势力有侵入黑暗森林的势头，就停止了和他们的合作。”

　　塞维娅皱了皱眉，“那森林之中出现的黑暗气息？”

　　雷格随意着语气道：“他们似乎在布置什么阵法，这些年，阵法似乎已经快要完成了，即使被破坏了也会自我修补，甚至可以吸取圣光的力量，随时逃窜。”

　　塞维娅皱了皱眉，“那您的妹妹，怎么会流落在外呢？我听说，精灵族注重血脉，从出生到成年都需要待在精灵族。”

　　雷格薅了薅头发，“是我那个不知道怎么死掉的老爹，在外面给我生的妹妹，我能够感受到她同源的血脉，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寻不到她的气息。”

　　塞维娅抬眸道：“那您的母亲？”

　　雷格啊了一声，“生我那年去世了。”

　　塞维娅默了默，“抱歉，我想，我可以帮助您寻找你的妹妹。”

　　雷格随意道：“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你用你的权利帮我留意一下就好了，精灵族的人很好认的，都是金发绿眼，像我这样。”

　　塞维娅轻笑，“也许会有人族也是这样的外貌。”

　　像玛拉，就是继承了柯林斯顿家族的金发，又继承了她母亲的浅绿色眼睛。

　　雷格说道：“不可能，我走遍了大陆这么多地方，从来没有看到类似的样貌。”

　　塞维娅握着水杯的手突然收紧，红水晶般的眼眸看向雷格，“精灵王子殿下，您确定？”

　　雷格反问，“你见过精灵族以外的人族有这样的样貌吗？”

　　塞维娅松了松手指，轻笑道：“当然没有这样的人族。”

　　雷格站起身，松了松胳膊，“既然合作谈成了，我送你们出去？”

　　他绿色眼睛中流露出些不舍，“对了，你小心一点，他们似乎想要用献祭的方式召唤什么，你似乎就是他们的目标。”

　　塞维娅偏了偏头，“多谢提醒。”

　　雷格干脆道：“要不我保护你吧，他们的营地在魔兽活动范围的深渊那边，你要是想过去，我可以陪你。”

　　塞维娅起身走到洛伊身边，偏过脸道：“不用了，有准确消息的话，我会通知您的。”

　　雷格拿出一块碧色的石头，丢给塞维娅，“用这个联系我。”

　　塞维娅还没伸手，洛伊就抬手，接住了雷格丢过来的石头。

　　塞维娅点了点头，走出了木屋。

　　洛伊乖顺地对雷格笑了笑，“我会提醒殿下联系您的。”

　　雷格抱着胳膊，不屑地切了一声。

　　塞维娅等在木屋外，见洛伊也出来了，她就要往树下走去。

　　洛伊温和的声音在塞维娅身后响起，“殿下。”

　　塞维娅回头看去，洛伊抬手，修长如白玉的微凉指尖在虚空触了触，碧色的魔法光晕便遮天蔽日地往他掌心涌来。

　　绿色的漩涡随之旋转，空间之门刹时成型。

　　洛伊向塞维娅伸出手，“殿下。”

　　塞维娅视线飘过洛伊的手掌，径直往漩涡走去。

　　洛伊更在塞维娅身后，乖顺地提醒道：“殿下，可能会通往精灵族的核心之地。”

　　塞维娅脚步微顿，洛伊上前，揽住塞维娅的腰肢。

　　碧色的光晕涌上，塞维娅浑身一紧，她下意识反手揽住洛伊劲瘦的腰间，将脑袋埋入他宽阔紧实的胸膛。

　　洛伊唇角扬起轻笑，清冽的声音却状似无意地问起，“殿下，祭品是怎么回事？”

　　塞维娅愣了愣，她压下有些混乱的心跳，面不改色道：“精灵王子不是说了吗，黑暗阵营的计划里，似乎将我当做了召唤的祭品。”

　　洛伊俯身，乖顺的声音温和响在耳畔，“殿下，我能听到您的心跳。”

　　塞维娅别过脸道：“这又怎么样？”

　　洛伊胸膛发出闷响，“您的心跳乱了。”

　　塞维娅扬了下巴，“那又怎样？”

　　洛伊轻笑道：“您有事瞒着我。”

　　塞维娅扬着语调，“洛伊，你只是我的骑士，我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洛伊微凉的唇轻轻落在塞维娅小巧的耳垂之上，“无论殿下想要什么，我都会为殿下办到，殿下，您可以更相信我一些。”

第51章 前往

　　碧色魔法光晕绵尽磅礴, 灿若星河，莹白绚烂的光晕之中，如坐云端的飘忽感让塞维娅贴着洛伊胸膛的盔甲, 轻轻阖上了眼。

　　洛伊温和的低语呢喃耳畔，极清冽的声线，撞击着塞维娅牢牢设防的心扉。

　　微凉的唇齿轻启, 洛伊衔捻住少女小巧如蜜豆的珊瑚色耳尖。

　　他并不厮磨, 只是挑着卷着，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下搅起缠绵的涟漪，让塞维娅白皙莹粉的面颊荡起一层殷色绯红, 连带着红水晶般的眼眸中也蓄起一层潋滟水光。

　　塞维娅侧过脸, 微烫的热气让她颈间似乎也蒸起了热意。她将面颊贴在洛伊冰冷坚硬的盔甲上, 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洛伊微凉的薄唇却顺势贴迎上如玉般脆弱的脖颈，清冷的凉意激得塞维娅轻轻一颤，她环绕着洛伊紧实腰际的手兀自蜷缩，想要压下被他搅起的心猿意马。

　　塞维娅知道, 洛伊在等她的回答。

　　他从来不会主动提出什么要求，跟在她身边，尽职尽责地做着一个骑士。

　　若是想要从她这里询到什么，便像知道她抵挡不住他的好处一样，撩动缠拨她挂在面上的冷漠疏离。

　　洛伊浅色的薄唇移转至颈侧, 白皙的肌肤之上，次第烙下朵朵绽放的绯色玫瑰。

　　塞维娅微烫的呼吸间慌乱出一声轻咛, “洛伊, 别在那里……”

　　塞维娅挣了挣手臂, 想从洛伊身上下来, 阻止洛伊肆意的过界。

　　虽然每次身上都会留下些连魔法自愈都没法完全消散的印迹, 但在锁骨之上这样明显的地方，洛伊从来都很有分寸，就算辗转，也只是轻柔的舔咬，藏在繁复的衣衫下面，不会叫旁人看出。

　　这次却肆无忌惮地印在了宽大领口无法遮覆的位置。

　　洛伊扣在少女腰际的手，顺着纤细优雅的脊背弧线，移到塞维娅背心，轻轻一点，他略分了唇，疑惑般询问道：“那这里？”

　　托着身体的力道撤去，塞维娅被抽去所有骨头一般，洛伊一碰，她就软了，差点顺着洛伊冰冷的盔甲滑下。

　　塞维娅冷着声线道：“洛伊，抱着我。”

　　话一出口，塞维娅面上蒸出一层透红，有些急促的呼吸让她声音发软，像是在嗔昵地撒娇。

　　她抬手，去推洛伊胸膛上覆着的坚硬的铠甲。

　　洛伊手掌滑下，重新扣在塞维娅腰际，将她锁在怀中。

　　洛伊声音微沉，“殿下，您相信会随时抱住您的我，不害怕被叫做怪物的我，为什么却不愿意告诉我您正在面临的困扰。”

　　塞维娅扬起绯红而娇妍的脸颊，正要任性地否认洛伊的最后半句话。

　　洛伊便垂下头，微凉的唇将她冰冷疏离的话柔软吞下。

　　塞维娅指尖轻颤，纤细白皙的手腕绵绵地推了推洛伊的胸膛。

　　洛伊掌心扣紧，更深地探入，像是要汲取塞维娅说话的力气。

　　塞维娅渐渐失了抵抗，顺势搂上洛伊的脖颈，雪色的长发丝绸般垂坠腰间，随着唇齿的辗转晃荡。

　　良久，洛伊轻轻松开塞维娅，少女娇妍的双唇想被雨水颤巍巍打过的花枝，半晌都没有平复下翕合。

　　洛伊将额头抵在塞维娅光洁的额间，清冽的声音微哑道：“殿下，您允许我留在您身边保护，还给予我向神明证明爱意的权利，却不愿将更深的秘密告诉我。”

　　“殿下，请更信任我一些。”洛伊蔚蓝的眸温和地将塞维娅的脸颊倒映。

　　塞维娅洁白的睫羽轻颤，她微屏了呼吸，藏下心中闪过的慌张，她仰起脸，在洛伊唇角覆下。

　　待到心绪平复，塞维娅睁开眼睛，眼角挂上温柔的笑意，她水晶般的眸中晶莹透亮，“洛伊，你当然是我最信任的人，因为你会永远遵守诺言，保护我不是吗？”

　　洛伊偏了偏头，执起塞维娅的手，在腕间落下一吻，“殿下，不管您想做什么，请不要让我，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

　　塞维娅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偏头轻笑着，“当然。”

　　洛伊抬头往前面看去，精致的下颌拉长流畅的弧线，“殿下，要到了。”

　　塞维娅顺着洛伊的视线往前看去，黑暗的底色从前方圆形的漩涡卷入，亮色光芒一闪，她便重新踩在了黑暗森林毛毯般的绿色青苔地。

　　塞维娅看了看四周，还是刚才进去的地方。

　　她转头看向洛伊，“洛伊，你怎么也会精灵族的传送阵法？”

　　洛伊揽着塞维娅的腰，免得她力气不稳，摔倒下去。

　　洛伊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一如既往地温和道：“殿下，自然而然就想到了。”

　　塞维娅眼眸中露出些思索，难道是因为精灵族的核心魔法来源于神明的馈赠，洛伊又是神赐满级的神使，所以连带着也能控制精灵族的空间魔法之力不成？

　　塞维娅抬眼望向四周，之前的黑魔法阵已经不见了踪迹。

　　她往手指间带着的魔法宝石摸了摸，想要拿出放在随身行礼中的水晶球，却摸了个空。

　　难道是刚才打斗的时候掉了？

　　塞维娅看向洛伊，“洛伊，魔法水晶球，你那里还还有没有？”

　　洛伊点了点下巴，抬手摸在腰间腰带的银色宝石上。

　　一颗透明的魔法水晶球随之出现在他掌心。

　　塞维娅接过洛伊递来的水晶球，往其中注入了一道红色魔法。

　　透白的水晶球上扭曲一道红色光晕，吉恩模糊的声音从光晕后传来，“皇姐？”

　　塞维娅稳了稳注入的魔力，“吉恩，你们那边怎么样？”

　　水晶球亮起的光晕中，传来一道模糊的惊喜，“塞维娅姐姐！”

　　吉恩的声音稍显稚嫩，但语气却很沉稳，“皇姐，我们现在还在树林里，已经到处都寻找过了，没有看到黑魔法的痕迹，你们现在在哪里？黑魔法的气息在你们突然消失后就完全不见了。”

　　魔法阵突然消失了？

　　塞维娅轻疑道：“吉恩，你们没事吧？”

　　吉恩嗯声，“没事的，皇姐。”

　　塞维娅眉头微蹙，追问了一遍，“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皇姐！”吉恩用力地回答，想用最稳健的语气让塞维娅相信。

　　可惜魔法水晶球只能传递信息，没法显现对面的画面。

　　洛伊看着塞维娅微皱的眉头，偏头问道：“殿下想看看吉恩殿下他们？”

　　塞维娅轻轻点了下巴。

　　吉恩从小就很喜欢对她藏着伤口，然后跑到她面前一遍又一遍问她，他厉不厉害。

　　洛伊突然从塞维娅身后伸出手，放在了水晶球之上。

　　黑暗森林中飘荡的碧色魔法光点，萤火般往水晶球中涌入。

　　片刻之后，水晶球上的光晕中，显露一张对着水晶球的少年的脸。

　　吉恩看着水晶球上突然出现的画面，狠眨了几下眼，他惊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能看到你们了，皇姐？”

　　塞维娅凝视着水晶球中的吉恩看了好几秒，才回过神仰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洛伊，“连这也能做到？”

　　洛伊唇角扬起温顺的轻笑，“想到了，就试了试。”

　　吉恩的声音却突然拔高道：“塞维娅皇姐，你的脖子怎么了！你们是不是遇上了那个魔法阵，有没有遇到了什么危险？”

　　塞维娅反手覆上白皙脖颈间的朵朵玫瑰色，她轻搭着睫羽，漠着神色若无其事道：“已经解决了，吉恩，不过是一些擦伤。”

　　吉恩却坐不住了，“你们在哪，我现在就来找你们！”

　　塞维娅将在魔法阵中的情况与吉恩简单说了说。

　　吉恩眉头微皱，“这么说来，那我们还需要来黑暗森林吗？”

　　塞维娅看向画面中站在吉恩旁边的斯宾塞，“斯宾塞殿下说，黑暗森林中似乎有极其重要的发现，我想，我们还是应该过去看一看。”

　　斯宾塞扯了扯唇角，“塞维娅殿下，按照您的说法，黑魔法阵营的魔法阵可以随时逃窜的话，我想我们发现的那个地方，可能已经不剩下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塞维娅追问道：“斯宾塞殿下，你们发现的也是魔法阵？”

　　斯宾塞压着帽子点了点头，“是一个嵌着魔法宝石的魔法阵，宝石已经被我们取下了。”

　　西尼尔歪头挤到画面中道：“就是我送给您的那颗。”

　　塞维娅想了想，可是卡琳试过，那个宝石中的魔力却并不能被吸收利用。

　　她看向斯宾塞，“斯宾塞殿下，您能现在确认一下，那个魔法阵还存在吗？”

　　斯宾塞与西尼尔对视一眼，西尼尔点了点头，斯宾塞笑道：“当然，能够与您一起对抗黑魔法阵营，这是我们托卡达尔帝国的荣幸。”

　　画面中，西尼尔退到后侧，拿出一颗联络用的魔法水晶球，与在黑暗森林看守的部署确认了一番。

　　很快，西尼尔回到水晶球前，“看守的骑士说，里面没有任何变化。”

　　塞维娅神色一凝，她看向斯宾塞，“我想，我们还是应该过去看看。”

　　毕竟奥斯帝国边境的魔法阵随时都可以逃窜，但托卡达尔帝国发现的魔法阵，一直都没有变过。

　　就算知道黑魔法阵营的行动地在魔兽地界的深渊之中，他们也不能贸然前去。

　　先从魔法阵入手，也许更为稳妥一些。

　　斯宾塞看了眼塞维娅身后的洛伊，轻笑道：“当然，随时可以为您效劳。”

　　塞维娅却没有注意到他视线的轻微变化，“吉恩，你们现在继续赶到黑暗森林，我们在这边等你们。”

　　吉恩点了点头，“皇姐，你们小心一些。”

　　塞维娅点头道：“当然，你们也是。”

　　水晶球上的画面消散，塞维娅随手将水晶球递给洛伊，“洛伊，你的操纵精灵族魔力的能力还可以用吗？”

　　洛伊抬手，修长的指端虚虚盛起，立刻有碧色光晕萦绕上来。

　　碧色的光晕在洛伊眉眼间映下淡色的光晕，洛伊乖顺道：“我想可以的，殿下。”

　　塞维娅握住洛伊的手，扬起透亮的眼眸问道：“洛伊，是只能进入精灵族的领域，还是也可以去别的地方？”

　　精灵族的魔法都具有空间的属性，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可以在黑暗森林的镜面劈开一片独立的空间当做领域。

　　洛伊既然可以掌控空间气旋，是不是也可以传送到其他地方？

　　洛伊轻笑道：“殿下，我想是可以的。”

　　塞维娅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就算是她，魔法传送阵的距离也有限制，但洛伊竟然可以直接穿越几个帝国。

　　塞维娅带着些期待道：“洛伊，可以带我们去一趟图瑞里吗？”

　　洛伊偏了偏头，“殿下，您去图瑞里做什么？”

　　塞维娅垂了垂眸，思索道：“图瑞里，是玛拉的故乡，精灵王子想要寻找的妹妹，我怀疑和玛拉有关。”

　　预言中，因为塞维娅是灵魂状态旁观的一切，她并没有看到玛拉进入黑暗森林之后，精灵王子私底下想要寻找妹妹的事情。

　　因为所有人都围绕着玛拉，她便没有在精灵王子出现在玛拉身边的目的上多做停留。

　　可是现在，精灵王子这些年却是一直在寻找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预言中的靠近玛拉，也极有可能是认出了玛拉的身份。

　　塞维娅皱了皱眉，如果玛拉真的是精灵王子的妹妹，那她的父亲坚持玛拉是他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阿林斯曼不可能和前任精灵王生下玛拉。

　　难道是玛拉的母亲骗了阿林斯曼？可她从预言中看到，玛拉的母亲是一个生长在田野间的天真少女啊，阿林斯曼也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人。

　　塞维娅眉头皱得更紧了。

　　洛伊微凉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塞维娅眉心，“殿下，不用忧心。”

　　塞维娅点点头，她压下心中疑惑，仰头对洛伊说道：“那我们现在过去吧，洛伊。”

　　洛伊点点头，白皙如玉石的掌心覆上面前的虚空，扭曲的空间漩涡便旋转开来，显现一道黑色的空间隧道。

　　塞维娅愣在原地，心头紧了紧。

　　洛伊垂首，拉住塞维娅微微握紧在身侧的手，“殿下，您害怕？”

　　塞维娅轻哼一声，“洛伊，我怎么可能害怕。”

　　她抬起脚，横着心踏入了漩涡之后。

　　孤注一掷的危险感并没有传来，洛伊从身后扣住了塞维娅腰际，将她带到怀中。

　　塞维娅转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觉微凉的雪松气息覆上她的唇齿。

　　漆黑的晦暗席卷而来，塞维娅阖上眼，抚上洛伊的侧脸，顺着缠上洛伊的引导。

　　洛伊微分了唇，轻声道：“殿下……”

　　塞维娅却不给洛伊说话的机会，她转过身搂上洛伊的脖颈，“洛伊，吻我。”

　　黑暗中，洛伊乖顺答道：“遵命，殿下。”

第52章 记忆

　　光线被空间扭曲的漩涡完全吞没, 塞维娅阖上睫羽，抬手环住洛伊的脖颈。

　　洛伊贴在唇角的薄唇轻轻撬开塞维娅微抿的唇角，雪松的气息萦绕唇齿。

　　黑暗吞噬的感觉让塞维娅的身体隐隐崩紧, 悬着的心透过纤弱的胸腔，颤巍巍地试探着，轻倚在洛伊银色的盔甲之上。

　　洛伊抬手, 白皙如玉石的指尖探入繁复的裙裾。

　　塞维娅的轻阖的睫羽微微发着颤, 微乱的呼吸间溢出绵软的轻咛。

　　塞维娅一手滑下，想要推开洛伊，又想起周遭环伺虎狼般的黑暗, 塞维娅纤软的手腕停在冰凉的盔甲上, 生出几分欲拒还迎的不上不下。

　　紊乱的呼吸交缠, 洛伊松开少女娇妍的唇，俯身流连精致的锁骨之上，肩颈的交汇处。

　　雪松的微冷圣光一般浸润瑟缩的心扉，塞维娅微微喘着气, 将下巴靠在了洛伊宽阔的肩膀之上。

　　轻微的光亮似乎在眼前划过，洛伊突然抬首，看向前方，“殿下，到了。”

　　塞维娅压下喉间软腻的语调, 蓄满水光的红色眼眸中露出一些迷离的茫然，“还差一点……”

　　洛伊抬起手, 用小臂胳膊揽住塞维娅没什么力道的不盈一握处, 清冽的声音乖顺温和, “殿下, 到图瑞里了。”

　　塞维娅绯红的珊瑚色自脖颈蒸上面颊, 腾起一层灼人的热气。

　　塞维娅咬了咬唇，抬手推在洛伊肩膀上。

　　但只撞在洛伊束在腰间冷玉雕塑般紧实的手臂，洛伊垂下眼，浅栗色的短发半遮在蔚蓝的眼眸上，里面空洞纯澈，似乎并没有染上欲色。

　　塞维娅气得踩在洛伊的脚背上，“洛伊，放开我。”

　　洛伊蔚蓝的眸间带着无害的温顺，“殿下，马上就出去了。”

　　塞维娅偏头看到出口处的光线逐渐向她涌来，脚下一闪，她便靠着洛伊，站在了一片柔软的山坡之上。

　　橙金色的夕阳油画般晕染在辽阔的清澈天际，绵延平坦的草地在灿色最深处连成一片。

　　起伏的山坡盛开婀娜的野花，柔柔地在晚风中招摇着，笼着一层金色的轻纱。

　　山坡的背侧，一座白墙城堡的小镇静静伫立在旷野的平原之上。

　　塞维娅呆了呆，“这就是图瑞里？”

　　洛伊扶着塞维娅站稳，温声答道：“是的，殿下。”

　　塞维娅抬眸看向洛伊，眉头轻蹙，微提着语调，“为什么不直接到城镇里面去，洛伊？”

　　塞维娅平复着还有些未尽的绵意，刚刚那样，是想欲擒故纵，在这里做什么不成？

　　洛伊偏了偏头，温顺回道：“殿下，这里是与精灵族的魔法能源契合最高的地方。”

　　塞维娅扭过头，瞥开视线，冷着语气道：“洛伊，你还能感应到这些？”

　　洛伊乖顺一笑，“更多的不知道，但是这里精灵族的气息非常浓郁，精灵族的魔力对这里有着臣服的敬畏。”

　　塞维娅皱眉道：“你怎么知道精灵族的魔力对这里有臣服的敬畏？”

　　洛伊轻笑，“殿下，我能感受到，它们在询问我的同意。”

　　塞维娅挑了挑眉，“所以你恰好地选了这里？”

　　她加重了“恰好”两个字。

　　洛伊眸光纯澈，“殿下，因为您好像害怕黑暗，所以我擅自做主，加快了传送的速度。”

　　塞维娅漠着语调，“那你选择的落地时间也太适时了。”

　　洛伊垂着眸注视着塞维娅，塞维娅别过脸，不去看洛伊。

　　洛伊微疑道：“殿下，您是想继续吗？”

　　塞维娅面色微红，她提了语声，“没有的事，洛伊。”

　　塞维娅转过身，往山坡眺望而去，话头转到此行的目的上，“这里有什么，为什么精灵族的魔力源会天性臣服？”

　　洛伊俯身，将手掌贴在山坡之上，阖上眼，静静感知了一番。

　　碧色的魔力从土壤之中层层升起，灯火一般环绕在洛伊身侧。

　　洛伊睁开眼，看向塞维娅，“殿下，下面埋葬着精灵族的遗骸。”

　　塞维娅眸色一凝，“精灵族遗骸？”

　　洛伊起身往山坡顶端走去，修长的大腿迈过平缓的小丘肩脊。

　　塞维娅提着裙摆，正准备跟上洛伊的步伐，白皙如玉石的手掌便伸到眼前。

　　塞维娅淡淡搭着视线，绕过了洛伊，径直往上面走去。

　　山顶之上，各色鸢尾雏菊开得正盛，雏黄矢菊娉婷摇曳，遮掩着一块青色石碑。

　　洛伊上前，扒开花朵下碧色的青茎。

　　年岁已久的墓碑上，刻着一串精灵族的文字。

　　洛伊清冽的声音陈述般念出，“神明垂帘，吾爱之所。”

　　塞维娅眸色微冷，“是玛拉的母亲刻的。”

　　洛伊抬眸看向塞维娅，“殿下，您知道？”

　　塞维娅别过脸，她当然知道。

　　这个笔迹，和预言中她看到的玛拉母亲的信件上的，完全一致。

　　更何况爱这种词汇，是只有玛拉的母亲这样天真的少女才会相信的。

　　这个大陆，从创世初始，魔兽侵入，人族建立王权，请求神明降下魔法与神赐，进入文明与秩序之后，便从来没有哪个王国的继承人，会选择倚傍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就连她与卡琳，与爱尔莎夫人，即便关系再密切，也从来不会谈纯澈的感情。

　　权利才是贵族的通行证。

　　塞维娅看向远方的城镇，“所以这里是精灵王的埋骨之地？可既然你能够感觉得到，精灵王子身为精灵族正统继承人，怎么感觉不到呢？”

　　洛伊抬起手，漫透的山坡之上，碧色的魔力刹时破土而出，往天空升腾。

　　却在与地平线平齐的地方，所有的碧色光点徘徊停滞，像是被无形的屏障笼罩。

　　洛伊温和说道：“殿下，有人设下了魔咒。”

　　“魔咒？”塞维娅眉头轻蹙。

　　精灵族注重血脉，精灵王子这么多年都在寻找自己没见过面的妹妹，历代精灵族都会回到出生之地埋骨。

　　这个魔咒不会是精灵王将死之时设下的，也不可能是玛拉的母亲设下的，她没有这样庞大的魔力。

　　塞维娅看向洛伊，“我们去城镇里面打听一下消息。”

　　目前看来，十有八九，玛拉都是她母亲与精灵王的女儿。

　　但她的父亲阿林斯曼又是怎么和玛拉母亲扯上关系的，也许他们需要从玛拉的家族打听消息。

　　洛伊点头道：“是，殿下。”

　　远天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雾蓝色的烟霭从旷野之上升起，晕染在蔚蓝星辰的夜幕之上，像是给图瑞里的小镇铺开了一层童话般的底色。

　　塞维娅画出一个魔法阵，传送到了城门口。

　　大开的城门处，一个扛着锄头的果农带着草毡帽，挽着袖子，哼着乡间小调从塞维娅与洛伊身边悠闲经过。

　　他回头看了一眼塞维娅，心情颇为愉悦地问道：“你们是想进城吗？”

　　塞维娅挂上温和的神色，“是的。”

　　穿着褐色马甲的男人点点头，“那你们要快一些了，再晚一点，所有的酒馆就要关门了。”

　　塞维娅点了下巴，“谢谢，为什么城里的酒馆这么早就停止营业了呢？”

　　男人悠闲地理所当然道：“图瑞里没有酒馆加班的，也很少有你们这样的外来人，我要回去吃晚餐了，你们自己找过去吧。”

　　男人说完便扛着锄头走进了城门，塞维娅提着裙子，跟在了男人后面。

　　耀眼的星辰铺满在图瑞里街道正对的夜空之上，城镇中，白色的城堡房屋高低错落，井然有序地坐落在主街两旁。

　　塞维娅看向洛伊，“我们先去玛拉的家中查看？”

　　洛伊看了一眼旁边的商店酒馆，“殿下，我想我们应该先找个酒馆住宿，这里的夜晚，似乎没有人在外面行走。”

　　塞维娅看了一眼空旷静谧的大街，“走吧，先找酒馆。”

　　打探消息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打草惊蛇。

　　顺着主街走了一段，一动二层楼阁的复式城堡便出现在塞维娅眼前。

　　临街的木门上，挂着一个木质的挂牌，用优美的连体字写着浪漫的“酒馆”二字。

　　透过玻璃橱窗，带着老花镜的老板正在昏黄的灯光下打着算盘。

　　塞维娅微提了裙摆，走进了这家酒馆。

　　门口的古铜色铃铛发出悠扬的脆响，看着账本的老板抬起眼，看向走进来的二人。

　　他温和醇厚地打了个招呼，“远道而来的客人，想吃饭还是住宿？”

　　塞维娅的视线落在他身后壁橱中琳琅的酒瓶之上，“可以喝酒吗？”

　　老板推了推眼镜，“当然可以，只不过可能需要您自己拿到房间中去享用了，我也准备休息了。”

　　塞维娅眸光微疑，“图瑞里的酒馆，这么早就关门吗？”

　　“当然，除了节日，我们很少有人加班。”老板转身，从壁橱中拿出一个大瓶的葡萄酒，放在柜桌上，“你们是第五次来到图瑞里的远客，这个送给你们。”

　　老板说着拿出一把长长的钥匙，“楼上的房间都有打扫，你们随便选一间吧。”

　　像是害怕塞维娅和洛伊误会他强买强卖，老板解释道：“外面天已经黑了，你们现在再出去，应该已经没有酒馆开着门了。”

　　塞维娅唇角轻扬，收起了钥匙，状似无意地问道：“这么多年，图瑞里只有五次外客来访吗？”

　　老板枯老的手指点在身后的壁橱上，“看到这五条横线没有，我在图瑞里居住几十年了，每有一次新的外客来访，我就会划上一横。”

　　他的指尖落在最新的那条横线上，“这是你们来的第五次。”

　　塞维娅轻笑，“您记得真清楚，不知道前面几次，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板合上账本，回忆起来，“第一次，似乎是个受了重伤的将军，弗里曼伯爵家的女儿救了他。”

　　塞维娅点点头，弗里曼伯爵是玛拉母亲的家族。

　　老板的回忆在继续，“第二次，是从王都来的骑士，说要接走弗里曼家的小孙女。

　　第三次……是你们来的这次。”

　　老板挠了挠光秃秃的后脑勺，奇怪道：“你们明明是第五次，怎么少了两次？”

　　塞维娅偏头，雪色的长发垂在精致的锁骨上，“也许，您明天起床就想起来了。”

　　老板点点头，“你说的对，一定是因为今天加班了五分钟的原因，祝你们晚安，远道而来的客人，二楼的厨房有吃的，你们可以自己去拿。”

　　塞维娅轻笑，“谢谢您。”

　　她偏头看向洛伊，“洛伊，我们上去吧。”

　　洛伊点了昏黄灯光下白皙如玉石的下巴，“是。”

　　二楼的长廊没有封窗，正对着地平线处升起的皎白圆月。

　　塞维娅偏头看了眼天地交接处泛着的深沉夜色，回头随手将钥匙插入门锁，推开了一间房门。

　　洛伊将进门处的魔法灯拉开，昏黄的光线隔着浅紫色的鸢尾灯罩，铺洒在整齐考究的房间中。

　　桌面上的花瓶中插馨香的干花，家具书柜质朴整洁，看得出来，这家店的老板是个讲究而有情调的人。

　　洛伊将红酒瓶放在桌案上，“殿下，我去为您拿一些吃的。”

　　塞维娅抬眸，叫住洛伊，“不用了，我不饿。”

　　她看了眼洛伊身后开着的房门，“把门关上，洛伊。”

　　洛伊依言将门轻轻带上，塞维娅抬手贴在墙壁上，阖着眼感受了一番，才略微放松下，“没有魔法的痕迹。”

　　洛伊偏头问道：“殿下，您在担心什么？”

　　塞维娅拉开一把靠背木椅，“没有什么，只是担心给那个山坡设下魔咒的人，现在也来到图瑞里而已。”

　　图瑞里的生活虽然静谧无忧，但这里还不是完全安全。

　　就像这家酒馆老板记忆的缺失那样，精灵王和她的父亲阿林斯曼都来过图瑞里，但老板只记得，玛拉的母亲救过一次重伤的将军。

　　可就算精灵王和阿林斯曼都来过图瑞里，再加上她的父亲派人来接走玛拉，她和洛伊这次到来，来到图瑞里的新入外来人员一共只有四次。

　　老板刻画的横线却有五次，还有一次，是谁来过图瑞里？

　　塞维娅有种预感，在精灵王埋骨之地设下魔咒的人，说不定就是这个人。

　　洛伊上前，拿起镊子打开红酒瓶的木塞，手臂倾倒，潋滟的色泽便滚注于透明的高脚杯中。

　　塞维娅回忆着老板话里的矛盾，眉头不自禁蹙起。

　　洛伊将酒杯递给塞维娅，“殿下，喝点酒放松一下吧。”

　　塞维娅摇了摇头，“洛伊，把魔法水晶球给我一下。”

　　她要问一问吉尔斯，还有没有能够注入足够信念之力，就可以预知未来的水晶球。

　　洛伊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从腰间的魔法宝石一抹，一颗透明的水晶球便落在他掌心。

　　塞维娅接过水晶球，她抬眼看向洛伊，“洛伊，能不能麻烦你去厨房给我拿一些吃的？”

　　洛伊垂眸，恭顺地点了点头，“是，殿下。”

　　见洛伊出了房间，塞维娅竖起一道魔法屏障，这才抬手贴在水晶球上，注入一道红色魔力。

　　吉尔斯的声音很快在水晶球那边响起，“塞维娅？”

　　塞维娅轻快应道：“吉尔斯大主教。”

　　吉尔斯和蔼地笑了笑，“找我什么事呢，我亲爱的孩子？”

　　塞维娅扬着语调，“吉尔斯大主教，上次我找您寻找的预言水晶球，神殿之中还有吗？”

　　吉尔斯微疑，“你还需要这种预言水晶球做什么？”

　　塞维娅杵着下巴，“我在图瑞里，有些事情，我想看一看。”

　　水晶球那边传来一阵长久的沉默，吉尔斯的声音才轻咳一声笑道：“我亲爱的孩子，我想你应该知道，预言水晶球只有一颗，那是你的母亲留给你的。”

　　塞维娅眸色微暗，“我知道了，谢谢你，吉尔斯大主教。”

　　吉尔斯温和道：“没有关系，孩子。”

　　塞维娅将水晶球的魔力撤去，洛伊才推开门，端着餐盘进来。

　　将温热酥香的食物放在桌上，洛伊温和说道：“殿下，吃点东西吧。”

　　塞维娅杵着下巴，“不吃了。”

　　洛伊轻笑，“殿下，您在为玛拉小姐的身世烦恼。”

　　塞维娅看向洛伊，“你知道了？”

　　洛伊笑道：“和精灵王子相同样貌的人，应该只有玛拉小姐。”

　　塞维娅撑着扶手道：“可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精灵王子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呢。”

　　洛伊俯身，将一块面包送到塞维娅唇边，“殿下，我想，我应该知道。”

　　塞维娅眸光一亮，但她很快端庄下来，“洛伊，只要多在图瑞里打听打听，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洛伊将面包继续放到塞维娅唇边，乖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塞维娅看他一眼，启唇将面包咬下。

　　洛伊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如果有人能够在精灵王的遗骸上设下魔咒，应该不会遗落每一个记得这件事人的记忆。”

　　塞维娅将面包咽下，“那你又怎么知道？”

　　洛伊又将一块切碎的肉排放到塞维娅嘴边，“殿下，我经常看到类似规则的咒法。”

　　塞维娅衔住肉排，“所以？”

　　洛伊轻笑，“我想我可以通过这个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

　　塞维娅支棱起身子，“真的？”

　　洛伊蔚蓝的眸露出些温和，“殿下，我只是觉得，我能做到。”

　　塞维娅直起身，揪住洛伊领口的盔甲，“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说完也不等洛伊说话，她站起身，按着洛伊坐在她坐着的椅子上，“快试一试。”

　　洛伊轻笑，“殿下，也许只有在最接近本能的时候，我才能看到。”

　　塞维娅皱了皱眉，“接近本能？”

　　洛伊笑道：“您可以试着杀了我。”

　　塞维娅红水晶般眼眸微惑，“就算我试着杀了你，你相信我会杀了你吗？”

　　洛伊愣了愣，扬起唇角道：“不相信。”

　　塞维娅温和轻笑，“是吗？”

　　洛伊轻笑，“当然。”

　　塞维娅唇角轻扬，她抬手，端起桌上的酒杯，含上一口干红的醇香，俯身吻上了洛伊的唇。

第53章 来人

　　甘醇的暗红色液体从塞维娅柔软的红唇间溢出丝缕, 润染在洛伊浅色的薄唇上。

　　洛伊别过脸，红色的酒渍顺着他蹭着暗紫色的薄唇滚落，漫过流畅的下颌线, 滑过白皙如石的脖颈。

　　塞维娅睁开眼，透亮的红色眼眸中眸光微疑。

　　洛伊抬手抹上塞维娅娇妍的唇瓣，替她擦去润泽的酒渍。洛伊温顺笑道：“殿下, 这种事不该是您做的。”

　　他扶着塞维娅的腰心坐起身, 拿起沾染着酒渍的透明高脚杯，抿了一口暗红，贴上了塞维娅的红唇。

　　微涩的味道被渡入唇齿, 塞维娅眼眸微睁, 她抬起纤白的手推在洛伊肩上, 错开了唇，“洛伊，你做什么？”

　　洛伊蔚蓝的眼眸中透着纯澈的温和，“殿下, 伺奉喝酒这种事，应该是我的职责。”

　　塞维娅耳尖微红，她直了直背，冷淡着声线道：“洛伊，我要杀了你。”

　　浅栗色的短发覆在深邃的眉眼间, 洛伊注视着塞维娅透亮的眼底，语声温和, “殿下, 您不会。”

　　塞维娅别过脸, 还没有忘记自己对洛伊展现温柔一面的初衷, “当然, 如果是我，当然不会杀了你。”

　　塞维娅指尖点在洛伊的薄唇上，轻轻压擦着他微凉的柔软，她凑到洛伊耳边轻声道：“但现在我是一个要刺杀王都最强大骑士长的皇女，洛伊，你猜我会怎么杀掉你。”

　　塞维娅一边耳语，一边将柔软的身躯贴在洛伊冰冷的盔甲上，手指下移，勾住了洛伊腰间绑缚的束带。

　　洛伊眸色一暗，他偏了偏头，微疑着语气，“殿下，您这样，是在引诱我吗？”

　　塞维娅俊俏的鼻尖抵上洛伊俊挺的鼻端，眼睫轻垂，缠绵地落在他弧形美好的唇上，她温声轻笑道：“当然。”

　　塞维娅将唇移到洛伊的唇角，“要想杀掉帝国的骑士长，我想，只有在等骑士长意乱情迷的时候。”

　　塞维娅移吻上洛伊唇际残存的红酒痕迹，卷过湿漉的水渍。

　　雪松清冽的气息充盈胸腔，塞维娅指尖缠绕摩挲洛伊腰间的系带。

　　轻轻一扯，她抬起身，将解下的盔甲丢在地面的绒毯之上。

　　洛伊呼吸微沉，眼睫轻颤，垂眸追寻着塞维娅雪色的头顶。

　　白色的衬衫覆上银色的盔甲，塞维娅抬起手，搂住洛伊的脖颈。

　　她抬起脸，红唇停驻在他的薄唇之上，若即若离。

　　在洛伊要吻上的时候，便微微后退，让他扑了个空。

　　塞维娅唇角微扬得意，为了更好的继承王位，她储备学习了这方面的知识。

　　虽然以她的身份，这种知识不一定用得上，但在需要的时候，不知道如何使用这种交易，是身为完美继承人绝对不能允许的。

　　之前每次在洛伊面前，都轮不到她来做这些。

　　洛伊扣着塞维娅腰心的手掌骤然收紧，他蔚蓝的眸底涌起暗色浪潮，他微哑着声音淡漠道：“殿下，您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塞维娅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她捧起洛伊的脸，温声道：“洛伊，别忘了我们要做什么。”

　　她将唇瓣印上洛伊的双唇，“洛伊，不必为了忠诚于我克制，你现在只需要忠诚于你的本能。”

　　洛伊蔚蓝的眸直视着塞维娅，脸上却挂着柔和的笑，“殿下，这样您想杀我，可能并没有那样容易了。”

　　塞维娅眸色微疑，还没有明白洛伊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觉腰间的力道陡然收紧。

　　洛伊将塞维娅托抱而起，拂手掀开桌面上的东西，将塞维娅放倒在漆黑光洁的桌上。

　　玻璃杯碰撞的杂乱声响将塞维娅的轻呼盖过，她纤细的身姿折成一只颤巍巍的花枝，繁复的裙摆被堆积在腰间，坠着纱花和白贝珍珠的鞋履从足上脱落。

　　少女雪色的发铺开在桌面，逶迤着桌沿坠在空中。

　　金属扣搭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昏黄灯光铺满的黑暗空气中，塞维娅莹白的脚尖骤然绷紧成一条弧线。

　　洛伊身形一滞，微冷的汗水自额角滚下。

　　塞维娅抬手捂住轻颤的唇，洒落的红酒漫透地毯。

　　片刻之后，塞维娅松下绷紧的足尖，水晶灯昏黄的光影风雨般摇晃，洛伊站于桌前，蔚蓝的眸如同怜悯众生的神明般注视着绯红脸颊的少女。

　　黏腻的呼吸在室内升腾，塞维娅撑起身，伏在洛伊肩侧。

　　红色的魔力在指尖汇集，洛伊突然抬手，扣住塞维娅纤细的手腕。

　　黑色的皮带裹缠而上，洛伊将她的双臂举过头顶。

　　塞维娅觉着自己像是风浪中颠簸的帆舟，被风浪卷席，制住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重新被放倒在冰冷的桌面上，洛伊俯身，吻上了塞维娅魔力凝聚的核心，塞维娅紊乱地呼着气，失去力气般轻喃道：“洛伊……”

　　洛伊抬手扣住塞维娅的掌心，吻去她眼角的泪光，微沉着声回道：“殿下。”

　　预想的刺杀彻底被丢下，良久之后，地毯上杂乱堆放的高脚杯映照出洛伊抱着少女前去浴室的身影。

　　再出来之时，塞维娅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洛伊将塞维娅轻轻放在床上，有些歉意地吻了吻她通红的手腕。

　　塞维娅缓过了些力气，她躲过洛伊微凉的唇吻在她腕间的酥痒，懒着语气问道：“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洛伊从魔法宝石中取出一盒药剂，他拾起塞维娅的手，蔚蓝的眼眸中露出些温和的歉意，“抱歉，殿下。”

　　塞维娅从洛伊掌心抽出手，生气地别过脸，“如果不是你让我没办法使用出魔法，怎么可能会这样。”

　　洛伊重新将塞维娅的手捉回，将清凉的药膏涂抹在血色的红痕上，他抬起眸，征询意见般问塞维娅道：“那殿下，要不要再来一次？”

　　塞维娅转过脸看向他，“洛伊！”

　　洛伊轻笑，“虽然没有完全记起，但隐约有了些头绪，这次我不吻殿下的肚子了。”

　　塞维娅抽回手，语气带上些真实的怒气，“不行！”

　　洛伊弯了弯眼睫，“我知道了，殿下。”

　　洛伊将手中的药膏放下，抬手覆上虚空，“那就这样试试吧。”

　　散落于大陆之中的金色圣光霎时如同亮起的萤火虫般，悬浮于空中，像是听到召唤般，争先恐后地朝洛伊掌心有条不紊地涌来。

　　金色的光电在昏黄水晶灯照亮的室内快速组合，一道模糊的光幕出现在洛伊面前汇集。

　　塞维娅睁大了眼睛，抱着被子注视着光影中模糊出现的人影。

　　但就在那人影要清晰起来之时，洛伊脖颈上黑色的魔法纹理突然亮起。

　　洛伊掌心汇集的光晕被压制般刹时静寂，还未成型的画面流沙般散去。

　　塞维娅微讶道：“怎么回事？”

　　洛伊收回手掌，“被打断了。”

　　话音刚落，房间的空间之中，几道黑色的藤蔓尖刺陡然破出，直往洛伊与塞维娅袭来。

　　洛伊起身迎上，抓住黑色的藤蔓，挡在了塞维娅身前。

　　黑色魔力齑粉般溃散，转而化作一道拉长尾巴的黑雾，往窗外略去。

　　洛伊拿起丢在桌案上的佩剑，回头对塞维娅说道：“殿下，我去看看。”

　　塞维娅点点头，“小心。”

　　洛伊回头轻笑，“放心，殿下。”

　　看着洛伊闪身出了房间，塞维娅也下床踩着鞋，跟在了洛伊身后。

　　洛伊追击着黑色魔力，一直行进到城镇之外的山坡之上。

　　黑色的魔气在半空停滞，飘荡着翻涌。

　　洛伊执着剑，蔚蓝的眸冰冷地注视着滚动的黑色魔气后出现的身穿黑袍的来人。

　　随着来人的出现，洛伊脖颈间的黑色魔法纹路发出兴奋的尖叫：“大祭司！救我，大祭司！”

　　被叫大祭司的来人兜着面庞的黑袍转了转，往隐藏在洛伊脖颈间的残魂看来，她的语调不急不缓，没什么音色，但是能够分辨出是个女人的声音。

　　冰冷的，她对莱斯特说道：“莱斯特，你没有完成任务。”

　　莱斯特拼命辩解，“不，大祭司，我可以将功补过，我发现了这个人，皇女才能完成的献祭，洛伊也可以，您可以使用他来完成魔法阵！”

　　大祭司的声音没有感情的冰冷，“我的命令只有让你把塞维娅给我带回来，你却想要杀了她，你违背了我的意志，莱斯特。”

　　莱斯特惊慌道：“大祭司，既然都是启动魔法阵，只要拿到她的魔法血脉不也可以吗！”

　　大祭司的话没有任何改变，“你违背了我的命令，莱斯特。”

　　黑色的雾气从洛伊脖颈上涌出，莱斯特抛弃这仅存的寄生魔法，准备带着残魂逃窜。

　　她的动作刚刚冒起，便发出了一道喑哑的尖啸。

　　但仅一瞬，莱斯特的声音便像刚燃起的煤油灯芯般，被无情掐灭。

　　洛伊脖颈间的黑色魔法纹路悉数散去，大祭司看向洛伊，“黑魔法已经解开了，要不要加入我们。”

　　洛伊却对这个大祭司的橄榄枝视而不见，他温和地偏了偏头，“你们是想要塞维娅殿下做什么？”

　　大祭司轻笑：“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洛伊偏了偏头，金色的光点在他周身漩涡般汇集，缠绕成一条又一条金色的纽带，如同带着绝对审判之力的规则一般，圣洁而宏大地悬浮在洛伊周身。

　　大祭司呵笑了声：“看来，你是不同意我们的合作了。”

　　洛伊温和地答道：“是的。”

　　金色的纽带霎时喷涌而出，朝黑袍大祭司铺天盖地而去，圣洁的光晕照亮漆黑的旷野，如同神明降落时间的礼赞。

　　黑袍大祭司没有动，她静静等待着那些金色的规则纽带朝她袭来，然后在她周身陡然停滞，再也动荡不了分毫。

　　她不紧不慢地抬起手，黑色的魔法从她苍白的指尖涌出，黑色的轨迹蟒蛇般缠绕上金色的纽带，交织侵蚀，将洛伊召唤出的圣光纽带全部化作了金黑两色的利刃。

　　她抬手一挥，利刃霎时往洛伊袭来。

　　强大的魔法之力让洛伊发丝高扬，规则的咒法在他蔚蓝的眼眸中飞速闪现，金色圣光重新汇集，在洛伊面前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屏障。

　　巨大的气浪掀起，利刃被悉数反弹回黑袍来人身前。

　　宽大的黑袍被气浪扬起，露出一缕垂在腰间的雪白发丝。

　　雪色发丝悠悠飘荡，在光晕之中像是一缕飘荡的藻类，虚无又缥缈，失去了世界的支撑。

　　黑袍大祭司抬起手，轻轻一握，黑色的魔法立刻将利刃绞杀。

　　旷野之上亮起一道红色的魔法阵，塞维娅的身影出现在阵法之中。

　　黑袍大祭司看了眼通过魔法阵传送到这里的塞维娅，压低声音对洛伊说了句：“你救不了她，我也救不了她，没有人可以救得了她。”

　　“我会召唤下神明，创造我想要的世界。”黑袍来人说完这句话，黑色魔力便撕破虚空，径直消失。

　　塞维娅瞳孔微震，连洛伊走到她身边都没有注意到。

　　洛伊又唤了一声，“殿下。”

　　塞维娅收回视线，问洛伊道：“你有没有看到，她衣袍下的头发？”

　　洛伊看向塞维娅，“殿下，圣光之下，任何颜色，都可以映衬为白色。”

　　塞维娅又看了看那人消失的方向，“是吗。”

　　洛伊乖顺地答道：“殿下，那是莱斯特投靠的黑暗阵营的人。”

　　塞维娅点点头，“是，那是黑暗阵营的人。”

　　除了她，罗切斯特的王室已经没有满级魔法天赋的人了，雪色发丝这种特征，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拥有了。

　　或许真的是因为圣光映照的缘故。

　　可心脏的位置却在肆乱鼓跳，无论呼吸多少次，都没有办法平复。

　　洛伊牵起塞维娅的手，垂下眸温和地看向塞维娅，“殿下，我会为您寻找到答案。”

　　塞维娅点点头，怎么可能是她的母亲呢，她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像是要寻找依靠般，塞维娅轻轻回扣洛伊微凉的手，“我相信你，洛伊。”

第54章 时间

　　旷野的天幕亮起璀璨的星辰, 图瑞里夜间的清风吹散空气中残存的黑魔法痕迹。

　　塞维娅抬眼，看向了黑袍人离开的方向，与洛伊十指交缠的手不自觉握紧。

　　洛伊抬手, 将心事重重的少女拥入怀中。

　　洛伊抚上塞维娅雪白柔顺的发丝，清冽的声音响在徐徐的夜风中，金色圣光燃起在虚空。

　　“殿下, 不用担心。”

　　塞维娅将额头抵在洛伊胸前, 闷着声道：“我没有担心。”

　　金色的光电萤火般升起于旷野，似王都千万璀璨明灯灼灼亮起。

　　塞维娅抬起眼，透亮的红色眼眸映照藏蓝天幕下橙金色的光火。

　　洛伊轻声道：“殿下, 您所珍视之人, 永远不会将伤害加诸于您。”

　　金色圣光陡然大绽, 似在编织一条不可违背的规则之力。

　　塞维娅搂住洛伊紧实的腰际，将下半张脸埋在他肩膀，雪白的睫羽轻颤，内心的不安却像洪水消退般, 逐渐平复。

　　她扬了声音轻声道：“洛伊，抱我回去。”

　　洛伊揽着塞维娅腰肢的手下移，臂弯微沉，洛伊将塞维娅轻轻托起。

　　塞维娅圈着洛伊脖颈，双腿缠在洛伊腰际, 将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旷野的光晕渐渐落下，塞维娅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湛蓝天色, 突然生出一种, 如果是洛伊, 也不是不可以的心绪。

　　可一种天然的否认立刻将这点触动淹没。

　　就算她不是贵族, 这个大陆, 也不会有人相信牢不可破的感情。

　　交易、防备、掠夺，仿佛是深烙灵魂的警惕与暗示。

　　玛拉母亲那样天真相信着爱情的少女，仿佛才是这个世界的异类。这也是为什么她看到的预言中，阿林斯曼会义无反顾地爱上她。

　　塞维娅闭上眼，将侧脸轻轻搁在洛伊肩膀上，由着他带着自己回到酒馆的房间。

　　第二日一大早，塞维娅便起床收拾好东西，与洛伊一起走上了图瑞里这个恬静如油画的小镇大街。

　　玛拉的祖父，弗里曼伯爵的庄园在城镇的边际，郁郁苍翠的果园种植在庄园之前的草坪之上，圆形的魔法花洒从地面喷洒着水柱，在清晨的阳光里像一柄张开的雨伞。

　　塞维娅与洛伊刚到庄园门口的白色栅栏前，便有带着草帽的管家为他们打开门。

　　管家恭敬亲切地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塞维娅轻扬唇角，娇妍的面容带着亲切的笑意，雪色的长发垂在身前，泡泡袖的衣裙衬得她像一位走入庄园的公主。

　　塞维娅带着笑将编好的理由娓娓说道：“我们是从王都来的，因为玛拉小姐思念自己的母亲，我们奉了夫人的命令前来为玛拉小姐记录若娜·弗里曼夫人住过的房间。”

　　管家将栅栏打开，做出邀请的手势，“请进。”

　　弗里曼伯爵穿着白色的西装裤，拿着黑色的权杖走进迎接客人的大厅，他摘下了头上还带着的草帽，向等待的塞维娅和洛伊略带歉意地笑道：“让您久等了，您是想去看看若娜的房间吗？”

　　塞维娅点了点头，“是弗莉达夫人想给玛拉小姐一个惊喜，让她可以看到庄园的与母亲有关的一切，免于思念之苦。”

　　弗里曼伯爵温和地点了点头，“玛拉是个好孩子，在她母亲若娜去世之后，因为害怕我伤心，一直都没有表现过思念，她离开家这么久，如果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塞维娅挂着淡淡的笑意，“玛拉小姐知道了您的话，想必会非常开心。”

　　弗里曼伯爵杵了杵拐杖，语气有些感慨，“当初她的父亲因为剿灭魔兽受了重伤，若娜将他带回来养伤，后来因为身负要任，她的父亲带着骑士离开了，再后来，她的母亲也去世了。”

　　弗里曼伯爵说到最后，轻轻摸了摸眼角。

　　塞维娅得体地宽慰道：“玛拉小姐能有您这样的祖父，想必十分幸福。”

　　弗里曼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向管家道：“两位远道而来，就不耽搁二位时间了，管家，你带他们去若娜的房间。”

　　他站起身，拿起草帽，又要往门外走去，“我去照看一下昨天刚搬回来的花藤，就不陪两位了。”

　　塞维娅冲弗里曼微微欠了身。

　　管家向塞维娅伸出手，“二位请随我到二楼来。”

　　塞维娅和洛伊随着管家来到二楼的廊道上，管家来到最里侧的房门前，拿出一大串金色的钥匙，从中找出一把，插入锁芯，几个旋转之后，白色的门扉被打开。

　　管家站在门口伸出手，“这就是若娜小姐的房间。”

　　塞维娅点头谢过管家，“多谢。”

　　管家亲切道：“二位可以随意走动，我去为你们准备一些茶点。”

　　塞维娅轻笑，“劳烦管家先生了。”

　　目送管家离去，塞维娅将房门轻轻带上，她看向洛伊，“洛伊，试试吧。”

　　图瑞里的人都心思单纯，完全不设防，这也给他们创造了单独行动的时间。

　　洛伊点了点下巴，“是，殿下。”

　　塞维娅将窗边的深色遮光窗帘拉上，回头看到洛伊白皙修长的手掌覆在空中，金色的光晕漩涡般飞速缠绕在他周身，像是一条条镌刻着轨迹的规则一般，逐渐显现有序的纠缠。

　　金色的光幕在房间之中成型，一道清晰的画面出现在塞维娅面前。

　　画面中，一位棕色卷发的少女腕间挎着篮子，蹲在残阳铺满的山坡之上，她绿色的眼睛扑闪着，看着面前满脸鲜血的英俊男人。

　　画面一闪，金发的男人肃着一张脸，端着瓷白的咖啡杯，向弗里曼询问图瑞里被兽潮袭击的事情。

　　玛拉站在楼梯之后，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睛看向父亲正在迎接的客人。

　　画面一转，月夜如水，星辰漫天，少女与身形高大的男人行走在旷野之上，夜色模糊了他们的面孔，但从他们对视的剪影，可以看出他们已经深陷于爱河。

　　画面继续往前，金发的男人跨上骑士牵来的骏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城镇。

　　再往后，是少女来到山坡上，看着花草丛生中孤零零的石碑。她低头看向尚且年幼的玛拉，告诉她，这里是她父亲的埋骨之地，青草已经这样高了。

　　画面就此停止，塞维娅眉头紧蹙，这一切似乎与她在预言中看到的完全吻合。

　　玛拉的母亲救了重伤的阿林斯曼，之后他们坠入爱河，阿林斯曼为了继续击退魔兽离开了图瑞里，留下了他的白月光与没有见过面的玛拉。

　　但很快，塞维娅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看向洛伊，“洛伊，为什么我记不起这上面男人的脸？”

　　画面中，男人的出现并没有被模糊，但要仔细去想，塞维娅却完全想不起他到底长什么样。

　　洛伊完美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偏了偏头，微冷着声音温和答道：“殿下，过去的时间线，被更改过。”

　　塞维娅微惊，“被更改？”

　　洛伊点了点头，“顺应规则而起的规律，将可以查看的画面更改，做这件事的人，是个熟悉规则法则的人。”

　　洛伊掌心在空中轻旋，交织缠绕的规则开始松解，画面之上，重新出现新的画面。

　　一切依旧是从少女在山坡发现满脸是血的男人开始。

　　但这次，塞维娅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长着一头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束在脑后，纤长的睫毛紧紧阖着，已经失去了意识。

　　少女叫了他两声，见没有应答，便用魔力包裹着他的伤口，又寻来藤蔓扎成一个木排，费力地将男人拉到上面，在夕阳中，拉着他带回了城镇中的庄园里。

　　像所有预想的爱情那样，男人睁开碧色眼眸看到少女的那一刻，有五彩的虹光闪过他的双眼，这一瞬，便惊艳了时光。

　　交谈、疗养，指尖触及的相视一笑，画面中，男人的伤口渐渐痊愈，月夜之下，他送给了少女一本写着精灵族密语的笔记本。

　　“神明垂帘，吾爱之所。”

　　他将这句只有对挚爱才能说的话语翻译给了少女，少女羞红了脸。

　　再往后，城镇之外侵入了魔兽的浪潮。

　　男人拿起剑，迎上了那暴戾的异兽。

　　在藤蔓铸成的屏障阻挡了三天之后，少女终于从城镇出来，见到了兽潮尸体之中生命力正在消散的男人。

　　分别来得很快，少女将男人的遗体埋在了山坡之上。

　　画面的故事到此停止。

　　洛伊提醒塞维娅道：“殿下，接下来是另外一条时间线。”

　　塞维娅点了点头，画面中，阿林斯曼坐在客厅之中，他向弗里曼伯爵询问着魔兽侵袭的事情。

　　若娜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小心看了眼大厅中的客人，转身走上楼，避免了打扰父亲的重要谈话。

　　塞维娅微微屏着呼吸，看着画面中的阿林斯曼。

　　就算若娜与精灵王有着一段爱情，依然不能说明阿林斯曼没有爱上过若娜。

　　但阿林斯曼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若娜，他了解完情况，便站起身走进了外面等候的骑士军团。

　　为了表示礼节，若娜跟着父亲弗里曼一起将阿林斯曼送到了城镇口。

　　塞维娅握紧的手轻轻松下，看来，真的是有人将玛拉母亲和精灵王的事情，修改转嫁到了她的父亲阿林斯曼身上。

　　可能够更改时间线，更改所有人的记忆这种能力，又是谁可以做到的呢？

　　塞维娅抬眸看向洛伊，“洛伊，可以知道是谁更改了这一切吗？”

　　洛伊乖顺一笑，“殿下，可以试试。”

　　塞维娅点点头，转眼看到画面中，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走进了城镇。

　　来人身形高挑，即使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中，依旧可以分辨出她纤细的身形与优雅的步调。

　　塞维娅一眼便认出，这就是昨晚出现的那个大祭司。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黑袍女人的身影，但下一刻，她却突然抬起脸，看向塞维娅的方向。

　　画面一闪，洛伊掌心控制的画面，变得漆黑一片。

　　塞维娅下意识看向洛伊，洛伊偏了偏头，浅色的唇角轻扬，冲塞维娅浅浅一笑，“抱歉，殿下，被掐断了。”

　　塞维娅眉心紧蹙，“她能掐断你的查看？”

　　洛伊歪着头，温和神色的脸上看不出惊慌或怒色，“是的，殿下，她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法则运转。”

　　塞维娅脸色略微沉重起来，“所以更改这一切的，很有可能就是她。”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让玛拉以王国继承人的身份来到王都，获得所有出色男人的青睐，成就她备受宠爱而万众瞩目的一生吗？

　　还是说，想要借此召唤出神明。可召唤神明是要做什么呢？神明怎么可能容许他们那样残酷手段的存在。

　　塞维娅阖上眼，有些费解地揉了揉额角。

　　洛伊收回手，上前替塞维娅揉着额角，“殿下，这里的痕迹被抹去了，如果能靠近她所在的地方，我应该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

　　塞维娅由着洛伊微凉的指尖温柔地带走困扰，原本她以为，只要召唤出神明，她的预言就可以改变。

　　但黑暗阵营策划良多，也是为了召唤神明。

　　预言水晶球中的画面在神明降临之后便没有了，塞维娅隐隐有些担心，召唤神明，到底对还是不对。

　　她睁开眼，透亮的红色眼眸看向洛伊，“洛伊，如果有一天，我遇上了绝对会致命的危险，你会不会第一时间找到我？”

　　洛伊眼睫轻垂，蔚蓝的眼眸纯澈地将塞维娅的面颊倒映，“殿下，我不会让您遇上这样的危险。”

　　塞维娅轻笑，“我是说如果。”

　　洛伊将额头抵上塞维娅的额间，清冽的声音乖顺道：“殿下，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找到您。”

　　塞维娅捧上洛伊的脸颊，轻轻在他唇角落上一吻，“洛伊，用规则的法则对我说。”

　　洛伊透彻的眸底金光闪烁，规则的咒法快速旋转，他像是镌刻箴言般，对塞维娅温声说道：“殿下，如果祸患及于您身，请呼唤我的名字，我会第一时间赶到您的身边，找到您，保护您，永远不会让您受到任何伤害。”

　　塞维娅又在洛伊唇角轻轻点了点，“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话，洛伊。”

　　洛伊轻笑，“当然，殿下。”

　　管家轻轻敲了敲门，“王都而来的客人，茶点我放在了廊道的花桌上，请劳累的时候休息享用。”

　　塞维娅拉开门，带着洛伊走出了房间，她拿出一个透明水晶球，注入一道魔力，向管家展示她记录的画面，“管家先生，我想我们接下来就不再叨扰了。”

　　管家点点头，“我送客人下去。”

　　为了避免弗里曼伯爵真的向玛拉在王都的养母弗莉达·柯林斯顿探寻，塞维娅在离开时，对弗里曼伯爵说道：“夫人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玛拉小姐，如果可以，也请您为此保密，我们想给玛拉小姐一个惊喜。”

　　弗里曼伯爵了然地点了点头，“当然。”

　　告别了弗里曼伯爵，塞维娅与洛伊重新回到昨晚住宿的酒馆。

　　接下来，他们需要赶往黑暗森林，前去查看斯宾塞发现的黑暗阵营的魔法阵了。

　　趁着洛伊去往楼下向老板询购买一些储备的食材，塞维娅拿出魔法水晶球，准备把图瑞里的发现告诉卡琳。

　　但刚拿出水晶球，吉尔斯的信息便显现出来。

　　塞维娅注入魔力，接通了吉尔斯的联络。

　　塞维娅唤道：“吉尔斯大主教？”

　　吉尔斯和蔼的声音在水晶球上响起，“塞维娅，我亲爱的孩子，我想你需要回一趟王都了。”

　　塞维娅轻疑，“为了什么事呢？”

　　吉尔斯的声音顿了稍许，他有些凝重地回道：“塞维娅，蕾妮老师留在预言簿上的魔力消失了，神殿无法再隐藏这条预言了。”

　　塞维娅指尖微顿，随即，她平静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回来。”

　　吉尔斯却打断她的计划，“孩子，我想你现在就应该回来了。”

　　塞维娅疑惑道：“为什么呢？”

　　就算预言公开，她应该也不会被限制自由才对。

　　吉尔斯默了片刻，“塞维娅，时间已经出现了，就在十天之后。”

第55章 深渊

　　塞维娅眸色微凝, 但随即，她淡着语调道：“好的，我会马上回来。”

　　吉尔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尽可能宽慰道：“孩子，不要怕，你不是找到了神赐满级之人吗, 也许, 他可以帮助你。”

　　塞维娅语气轻淡，“吉尔斯大主教，没有人可以将命运完全交付给他人。”

　　吉尔斯附和道：“你说的没错, 塞维娅。”

　　像是要终止谈话一般, 吉尔斯终于将真正目的说出, “没有人能够违抗神明的预示，为了王国的稳定，你需要尽快回来。”

　　塞维娅的声音非常平静，“我会回来。”

　　掐断了与塞维娅的通话, 吉尔斯看向书房之中悬浮着的黑色魔雾，“蕾妮老师留在预言簿上的魔力已经被你吞噬了，你什么时候，能够告诉我蕾妮老师的行踪。”

　　吉尔斯永远忘不了蕾妮死亡的那时候，她安静地阖着眼, 躺在水晶棺中，鲜花铺满了她的周身, 像是睡着了一般。

　　大陆最强大的魔法师, 就这样, 因为生育第二个孩子, 永远失去了生命。

　　多么荒唐可笑, 那可是他最敬重的魔法师。

　　年幼的塞维娅没有哭，更没有闹，垂着的白色眼睫却暴露了她的失落与自责，这个尚且年幼的继承人将一切的责任归咎于自己出生便带着的预言。

　　但吉尔斯知道，蕾妮的魔法，就算是遮掩预言簿，也远不到让她力竭的程度。

　　吉尔斯能感觉到，他的老师，一直都在谋划着什么，尽管她从来没有告诉他。

　　甚至，他觉得她并没有死。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吉尔斯便觉得自己魔怔了。

　　但这个念头越被压制，便越像顽固生长的野草，就算被盖住了，也会从缝隙罅隙中钻出来。

　　他开始秘密地寻找，直到黑暗阵营将带着蕾妮魔法气息的魔法文字送到了他面前。

　　他颤抖着，将那十几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保护塞维娅，等待我的回归。”

　　他选择了与黑暗阵营合作，或者说，他永远忠于他最敬重的恩师蕾妮。

　　吉尔斯皱眉看向黑色雾气，黑色雾气中传来一阵轻嗤的笑，“吉尔斯，你追求的还是这么单纯。”

　　吉尔斯和蔼的声音带着些冷意，“如果不是你说将蕾妮老师留下的最后一点魔力吞噬，才能见到蕾妮老师，你以为，我会帮助你们利用大主教唯一的一次能够请求神明降下预言的机会，让预言的时间出现？”

　　“不要这么激动，吉尔斯。”黑雾逐渐显现成一个人形，一个身穿黑袍的女人出现在书房，她撩开压低的黑色帽檐，露出一张苍白典雅的面容，红水晶般的眼眸妖冶而浓艳，但雪色的长发却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疏离。

　　吉尔斯蓦地站起身，撞翻了桌上朴旧的古董台灯。他睁大了眼眶，几近颤抖地念出了他多年未曾说出口的名字，“蕾妮老师……”

　　尤尼斯并没有否认吉尔斯的称呼，她抿唇一笑，熟稔道：“吉尔斯，好久不见。”

　　多年来的最为神圣不可磨灭的思念让吉尔斯下意识就要冲上前，但在行过几步后，吉尔斯停下了脚步，他呆呆看着尤尼斯，自我说服般摇着头，“你不是蕾妮老师。”

　　尤尼斯妖冶的红眸微讶，但她不慌不忙地反问：“为什么不是，是我长得不够像吗？”

　　吉尔斯冷静下来，他隐忍着盛怒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占用蕾妮老师的样貌，还有她的魔力？”

　　尤尼斯嘴角轻扯，扬起极傲慢的弧度，她藐视而阴冷地看着吉尔斯，“你似乎很思念她？那可真是可惜了，你想见的蕾妮·鲁伯特早就已经死了，我是继承了她意志的尤尼斯·鲁珀特。”

　　吉尔斯周身冒起金色魔法火焰，他咬牙盛怒，“你骗了我？”

　　“我可没有骗你，当初送给你的话，确实是她的意志写的。”尤尼斯嗤笑，“只不过这么多年，黑魔法力量盛大，我已经将她的意志完全吞噬了，现在，我，尤尼斯·鲁伯特就是唯一的蕾妮·鲁珀特。”

　　金色的火焰团团攻向尤尼斯，尤尼斯化作一团黑雾，冷漠说道：“吉尔斯，认清现实吧，只要我还活着，你所追随的蕾妮就没有死，她想创造的世界，由我来完成。”

　　愤怒让吉尔斯的语声颤抖，“你根本就不配和蕾妮老师相提并论，你个黑魔法伴生的怪物！”

　　尤尼斯遁入撕开的时空缝隙，她嗤笑道：“但不管怎样，我都要召唤下神明，创造属于黑魔法的世界了。”

　　狼藉一片的书房中，吉尔斯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尤尼斯的声音阴魂不散般响起在吉尔斯耳畔，“吉尔斯，你已经骑虎难下了，继续和我合作吧，将那孩子，送到深渊来……”

　　吉尔斯挥手，掐灭了尤尼斯残留的黑魔法。

　　——

　　塞维娅红色的透亮眼眸静静看着熄灭下来的水晶球，一时不知道做出如何反应。

　　将双脚蜷在高背圈椅上抱着膝盖，塞维娅微呼了一口气，开始思考目前的状况。

　　深渊似乎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终点，不管是预言中的预示也好，还是为了去寻找黑暗阵营的真正目的也好。

　　就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算她知道了预言，也依旧没有办法阻止玛拉的回归，也没有办法阻止其他人与玛拉产生交集。

　　神明的预言是不可违抗的，像是既定的轨道，没有人能够改写。

　　而黑暗阵营，他们更改了几乎所有人关于玛拉身世的记忆，也是为了召唤神明。

　　黑魔法是以献祭生命乃至灵魂为代价换取力量的邪术，这样黑暗扭曲心性的浸润下，塞维娅觉得，他们的目的应该不会是拯救或者宽恕。

　　更多的，应该是和莱斯特一样，为了追求某种极致而偏执迷失。

　　这样危险的对手，塞维娅可不相信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侍奉神明。

　　洛伊推开房门走进来，看到塞维娅一个人蜷缩在高背椅中。

　　他走上前，执起塞维娅的手轻落一吻，“殿下，您在为什么烦恼？”

　　塞维娅试着抽回手，却没有从洛伊掌心挣脱，她看了看认真盯着她的洛伊，突然张开手。

　　洛伊俯身，揽住塞维娅的腰和膝盖，将她带到床上坐下。

　　塞维娅搂着洛伊的脖子，将脸颊贴在洛伊胸膛之上，“洛伊，我不准备去黑暗森林了。”

　　洛伊乖顺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是，殿下。”

　　“但是我需要有人能够代我去那边看一看。”塞维娅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洛伊，你替我去看看。”

　　洛伊却轻笑道：“殿下，我的职责是保护您。”

　　塞维娅微抬了脸，“保护我与去查探那边并不冲突。”

　　洛伊在塞维娅额间轻吻，“如果不能随时守在您身边，怎么可以保护好您？”

　　塞维娅轻声道：“我有自保的能力，洛伊。”

　　洛伊抬起脸，蔚蓝的眸静静注视着塞维娅，“殿下，那您准备去哪里？”

　　塞维娅微挪了视线，“回王都。”

　　洛伊垂下头在塞维娅唇间辗转，“殿下，我同您一起回去。”

　　塞维娅由着他肆虐了一番，才微喘着说道：“不必了，那边需要有人过去。”

　　洛伊眼睫微垂，“这是您的决定？”

　　塞维娅默了默，没有立刻回答。

　　洛伊唇角轻扬，“殿下，您还有吉恩殿下，他们可以过去。”

　　塞维娅眼睫轻颤，她直直看向洛伊，“你不问我为什么回王都？”

　　洛伊乖顺道：“您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塞维娅抬手捧着洛伊的脸，“洛伊，我要去一个地方。”

　　洛伊轻轻偏头，“我陪您去。”

　　塞维娅轻笑，“也许，只能我一个人去。”

　　洛伊蔚蓝的眼眸微疑，不等他开口，塞维娅便温声问道：“洛伊，替我去保护吉恩，可以吗？”

　　洛伊默了片刻，“如果这是您的决定，我会服从。”

　　塞维娅凑上前，在洛伊浅色的薄唇印上一吻，像是分别的珍重，她凑到洛伊耳边轻呢道：“记得找到我。”

　　踏上黑龙脊背的时候，塞维娅回头看了眼洛伊，他站在图瑞里的山坡上，目送她飞往王都的方向。

　　塞维娅转过脸，任高空的风将她的雪白长发撩起。

　　她闭上眼，轻吸了一口气。

　　一切似乎都并没有改变，她依旧会按照预言中那样，被独自送往深渊，洛伊会回到玛拉与吉恩的队伍，陪着他们直到寻找到深渊的所在。

　　但一切又似乎已经悄然改变，这次，是她主动选择前去深渊，而洛伊，也对她许下了近乎规则之力的箴言。

　　与预言中不同的是，这次她前往深渊的目的，是寻找到黑暗阵营的真正目的。

　　她要去看看，这在预言中从未出现过的力量，到底与她被献祭的真相，有怎样的关系。

　　黑龙在飞行两日之后，终于回到了王都的地界。

　　艾妮看到突然归来的塞维娅，开心地丢掉了手中剪下的玫瑰花束，她正准备给塞维娅的屋子换上新鲜的花朵。

　　阿林斯曼听说塞维娅回来了，派人前来叫她过去。

　　但塞维娅只是让管家带话，一切都按照预言所说的。

　　阿林斯曼站在花园之外的廊道里，隔着雕花白石柱默默注视在房间中翻看书册的少女。

　　管家询问是否需要前去通报，阿林斯曼制止了。

　　他远远地、安静地看着这个与她母亲极相似的孩子。

　　这是他的女儿，从小胳膊小腿跑到他面前张开怀抱，扬着稚嫩的小脸叫着他抱抱的小孩，到无论何时都对他疏离得体的继承人。

　　他曾经错过了主动弯下腰将她抱在胳膊上的机会，因为他觉得国王的仪态不应该这般不合规矩，现在迎来分别，也没办法说出一些可以追忆的体己话。

　　王国、权利，永远都排在他应该偶尔冒起的温柔情感之前。

　　他没有办法做出选择，就像无数大陆人族一样，除了权与利，他们无法相信其他的东西。

　　良久，阿林斯曼对管家说道：“走吧。”

　　像预言中的那样，预言的时间很快被所有人知晓，大臣快速而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献祭的车队。

　　在夜色最浓的时候，塞维娅带上兜帽，利用传送阵，独自来到了神殿。

　　吉尔斯站在神像之下，抬头凝视着这座圣光笼罩的雕塑。

　　塞维娅的到来让他转过了身。

　　吉尔斯的脸色蒙着一层颓靡，语气也不那么精神，“塞维娅，你来了？”

　　塞维娅偏了偏头，没有露出以往的笑意，“吉尔斯大主教，我想我现在已经有了继任下任大主教的资格。”

　　吉尔斯神色惊讶，“你这几天在王宫，就做了这件事？”

　　塞维娅轻笑，“是的。”

　　吉尔斯点点头，“你像你的母亲一样厉害。”

　　塞维娅神色温和，“所以我想来问问吉尔斯大主教，为什么要动用您身为大主教唯一的请求神明降下昭示的机会，让献祭的时间恰好这时候降下呢？”

　　吉尔斯轻笑，“你知道了多少？”

　　塞维娅笑道：“差不多猜到，您似乎帮了黑暗阵营不少。”

　　吉尔斯摇了摇头，“塞维娅，我只是为了帮助你的母亲。”

　　塞维娅愣住，“我的母亲？”

　　“是的，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并没有真正离开吗？”吉尔斯看向塞维娅。

　　塞维娅的神色淡了下来，“吉尔斯大主教，我亲自送她前往了墓地。”

　　吉尔斯轻笑一声，更多的话，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说了，他重新看向神像，“塞维娅，她穷尽一生，想要唤醒神明，结束大陆几百年的纷争与惶惶。为此，她来到奥斯帝国，做上了大主教，动用了唯一一次向神明请求昭示的机会。”

　　塞维娅不在维持面上的笑意，她漠着声道：“所以出现了关于我的预言。”

　　吉尔斯笑道：“可是她反悔了，你猜她为什么反悔？”

　　塞维娅没有回答，吉尔斯也不是真的在问塞维娅，他自顾自说着，“她说她不能看着你这样死去，所以她隐藏了预言，不顾一切想要召唤神明，甚至动用了自己发明的禁忌黑魔法，剥离了自己的意志。”

　　塞维娅眼睫轻颤，她看向吉尔斯，“所以您想说，现在黑暗阵营的那个大祭司，是我的母亲？”

　　吉尔斯转过身，眼神中带着沧桑的笑意，“不管是不是你的母亲，她都继承了你母亲的意志，所以，我要为她完成最后一步。”

　　塞维娅下意识后退一步，她警惕地看着气场突变的吉尔斯，“吉尔斯大主教？”

　　吉尔斯抬起手，召唤出一道华丽的魔法权杖，权杖落地的瞬间，黑色的阵法以塞维娅脚心为中心，向外延伸，编制成一道六芒圆阵。

　　吉尔斯歉意地说道：“抱歉，孩子。”

　　黑色的光雾将塞维娅瞬间吞噬。

　　黑雾漫上头顶的最后一刻，塞维娅似乎看到，那伫立被圣光掩映的高大神像，有着一双蔚蓝而空洞的眼眸。

　　预言中那般无尽的黑暗将塞维娅裹挟，塞维娅看着逐渐远去的那一线高空，红色的透亮眼眸有一瞬的失神。

　　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她看到一个颀长熟悉的身影，站在深渊之上，义无反顾朝她坠落下来。

　　金色圣光刹时亮彻狭窄深渊，凛冽的风刃擦过洛伊面颊，留下一道血色痕迹，浅栗色短发在风中凌乱飞舞，洁白而巨大的十二羽翼绚然展开。

　　洛伊抬手，将下坠的少女揽入怀中。

　　祂蔚蓝的眸中，空洞而冰冷地交织着属于这个世界的法则之力。

　　沉睡的记忆，在这一刻，苏醒于祂的脑海。

第56章 神明

　　像无数凭空出现的声响, 这个所有的祈祷随着规则之力的回归，悉数重聆于苏醒的神明耳畔。

　　为了趋近于人类而降生的躯体，开始展露原本的模样。

　　苍白脆弱的皮肤开始石质化, 如同冰冷雕塑的质感，颀长单薄的身形展露刀削般的流畅肌肉，尚存温和的蔚蓝眼眸只余无机质的空洞与俯视。

　　规则的咒法快速闪过, 世界的初始在祂眼中诞生。

　　祂眼中的光影, 快速闪过沉睡之前的大陆。

　　一切回到世界伊始，神明诞生。

　　祂睁开空洞的眸，在神诞之地的虚空中, 俯视天地的初生。

　　祂的眸中飞速旋转的是规则与秩序, 圣光笼罩祂的躯体, 十二翼的巨大羽翼降下光明与希望，祂是光与热，纯洁与尊贵。

　　祂所过之处，鲜花为祂盛开, 草地在祂脚下蔓延，天使扑腾洁白的翅膀，围绕起舞，从祂周身遗落的圣光就此降下大地。

　　人不可直视神，除非得到神的许可。

　　神明审判恶与罪, 是高高在上，绝不可亵渎的存在。

　　祂的降临, 是无尚的恩赐。

　　祂的每一句话, 都是箴言。

　　人虔诚地信奉神明, 敬畏这唯一可以降下光与热的创世者。

　　神明将□□立于神殿, 倾听每一位信徒的祈愿。

　　人的心愿多种多样。

　　被噩梦困扰之人祈求安宁的睡眠, 忍饥挨饿之人祈求食物与水。

　　祂还看到外表绅士之人，对于性与欲的直接渴望，尽管他们用修饰的话语向神祈祷。

　　神允许他们选择伴侣。

　　后来，魔兽侵入人类的驻营地，这天生比人强大的兽族，让人族畏惧戒备。

　　人不再放心于武器的保命手段，他们来到神殿，开始祈求神明的保护，于是神降下了魔法。

　　为了保护人，神明同时降下了魔法的使用方法，降下驱散疾病的医术。

　　再后来，帝国出现，上位者开始祈祷权利与统治，为此他们无师自通了严苛的刑罚。

　　而下位者，在苦不堪言中选择了适从与融入。

　　权与利，成为人信任的唯一筹码。

　　世界的运转与规则的交织映透在神明空洞的眼眸里，神明从无数中演变中，看到这个世界在某个节点统一的消亡。

　　神意识到，这个世界缺少了什么。

　　可冰冷没有情绪的神明，无法理解情与羁绊的含义。

　　祂按照规则的推算，始终无法计算出这个世界到底缺少了什么。

　　祂只看到自己的信徒将在无尽的战火与纷争中痛苦死去，每个人的表情，都绝望而崩裂。

　　神明无法允许祂照拂的世界，出现这样的悲剧。

　　祂编织最为稳固的规则之力，笼络这个注定会崩塌的世界。

　　同时，祂降下神赐，允许能给祂答案的人，主动联络到祂。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祂始终没有寻找到真正的答案。

　　直到某一日，从遥远时间线之外的人族，将自己的祈愿，送到了祂面前。

　　祂看着这个从几百年之后来的祈愿，蔚蓝的眸透过圣光中的神像，看到了一个雪发红眸的女人。

　　她在运用祂特许的权利祈祷。

　　“请苏醒过来，拯救我的女儿。”

　　神明轻易地从祂降下的昭示中，看到了与她有关的一条。

　　她是个魔法天赋满级的人族，毕生都在寻求让神明苏醒的办法，甚至改写了祂降下的魔法，应用出了光明的对立面。

　　她步步为营，直到如愿做上了大主教的位置，请求祂降下昭示，看到了自己女儿的死亡。

　　这个坚定而强大的女人动摇了，如果神明降临，改变大陆崩塌的格局是她的所求，那她的女儿的死亡，又算着什么呢？无所谓的牺牲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用尽她所有的天赋与努力，终于将祈愿送去了神明存在的时间线。

　　可神明没有回应。

　　神明无法理解女人近乎执着的意念，那是祂认知中缺失的空白。

　　神明看到了女人的叛变。

　　没有得到回应的女人，萌生了另外一条创造新神的设想，她想要夺取神明的力量，创造一个，为她所用的神。

　　神明无法宽恕这种背叛的恶，祂动了跨越时间线前去斩杀女人的念头。

　　可女人眼中的执着与复杂，是祂无法理解的陌生。

　　祂决定在降下神罚之前，先去看看让她做出叛逃决定的那个女儿。

　　神的行动不受时空的约束，祂在后山原野花园之中，看到了抱着膝盖遥望银河的小女孩。

　　软软糯糯的一小坨，穿着繁复花瓣紧簇的衣裙，像个小大人一样，即使困倦地打着盹，也挺直着背。

　　祂出现扬起的风将小女孩惊醒，她慌乱了一瞬，红水晶般透亮的眸忙往身后看来。

　　空荡荡的山坡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眼中流露出一些失望。

　　神明透过她的眸，看到了她不开心的缘由。

　　今天是她的生日，神殿的教徒证明了她魔法天赋满级的能力。

　　开心的她回到王宫，兴冲冲去找父亲，她矜持地行了礼。

　　没什么笑容的国王父亲问她什么事。

　　她尽可能平实地将神殿的事情与她的父亲分享了，然后期待地看着他。

　　可这个过于忙碌严苛的父亲只是问她，想要什么？糖果、裙子、扇子，还是美味的蛋糕？

　　她尽可能得体地将想让父亲陪她去野炊的愿望说了出来。

　　她没有将像其他人那样的话说出，因为她知道皇女不能像其他人一样任性。

　　但国王以没有时间拒绝了。他教导她，继承人需要时刻将责任放在言行。

　　她失望地来到了山坡。

　　至于为什么没有去找她的母亲，因为她知道，她的母亲，今天在神殿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身为皇女，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并不需要这种没意义的东西。名叫塞维娅·柯林斯顿的女孩这样想到。

　　看完了小塞维娅内心的神明抬起手，小小的山坡之上，立刻争相盛开娇妍馨香的玫瑰。

　　塞维娅暗淡的眼眸星辰一般亮起，她珍视地捧起手边一朵绽放的玫瑰，小心地往四周寻找，“你是谁，你是神明吗？为什么不出来？”

　　神明蔚蓝的眸深深注视着这个雪发红眸的小女孩，人族中，很少有人有这样敏锐的直觉。

　　一阵风吹过，神明站在了塞维娅身后。

　　塞维娅机敏地回头，她仰起小脸往身后的动静看去，却被迫低下了头。

　　塞维娅没有惊慌，脑中炸过一瞬亮光。

　　塞维娅几乎霎时便确信了，面前的人，就是神明。

　　这里没有其他人可以进来，而她知道，不能直视的，只有神明。

　　她垂着脑袋跑上前，伸出手抱住了神明白色衣袍之下，石头一般冷硬的腿。

　　她有些迫切地问：“你是神明对不对，因为我今天觉醒了满级的魔法天赋，所以神明来提前满足我的祈求了？”

　　神明迟迟没有回答，塞维娅静静等着，等到困得昏昏沉沉的，认知也模糊起来。

　　她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世，神明在她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沉睡了，这个神明又是哪里来的？

　　但她像抓着神明腿一样，牢牢抓着几个念头：自己手中的就是神明，她以后也是大主教，大主教可以向神明祈求一次。

　　塞维娅不敢放开眼前的人，也不敢再去细想神明的来历。

　　神明没有回答，祂看到了，塞维娅的祈求。

　　她想要王国的人，都可以有感情一点，不要总是只有权和利。

　　感情？神明第一次感受到了疑惑。

　　神明没有说话，因为祂没有办法回应。

　　长时间的等待让塞维娅终于被困意打败，她点着脑袋，蹭了蹭手中怀抱的冰凉，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没有给我答案，还会来的对不对？”塞维娅扒拉着神明的腿问。

　　神明没有回答。

　　“他们说你沉睡了，你会醒来给我答案的对不对？”塞维娅的声音带上了些委屈。

　　神明选择了沉默。

　　长夜无声，玫瑰的馨香像是温柔的安眠曲。年幼的塞维娅终于坚持不住，靠着神明的圣光沉沉睡去。

　　找来的女仆喊着塞维娅的名字找上山坡，一阵风吹过，神明消失了。

　　艾妮提着裙子来到山坡上，将睡倒在花丛中的塞维娅抱回寝殿，也来不及去追究山坡上玫瑰的来历。

　　为塞维娅换上柔软的寝衣之后，艾妮关上门走了出去。

　　神明重新出现在塞维娅的房间，小小的女孩蜷缩在柔软的洁白之中，脸上因为发热带着些绯红。

　　祂抬手，抹掉了塞维娅今晚的记忆。

　　临走，祂将山坡上折下的玫瑰，插在了塞维娅床头的花瓶中。

　　和她的颜色很像，神明这样想。

　　神明回到了原本的时间线。

　　祂开始重新计算塞维娅出现的那个时间，规则的走向。

　　祂看到了节点在这个走向中，悄然散开，世界会继续运转。

　　神明无法理解，无数次推算都无法寻找到的破解，为什么会在祂沉睡之后。

　　但无法理解的东西，总需要理解，神明计算出那个节点上所有的轨迹，用规则之力，将祂离开后的世界进一步加固。

　　之后，神留下沉睡的预示，选择了走向世间。

　　祂选择了最能容纳自己出现的时点，一对从偏远边境而来的夫妇像祂许愿，他们想要一个孩子。

　　可祂看到，他们的生命将终结在走出神殿之后。

　　那个女人的神赐满级天赋，引起了当地主教的嫉妒，主教无法容忍一个来自偏远之地的下乡野女人，以已婚的身份觉醒能力，获得与神明对话的资格。

　　他会在这对夫妇走出神殿之后，亲自夺走女人的神赐天赋。

　　神明修改了这对夫妇的行程，他们在城中迷了路，被迫多停了一天，躲过了主教的追杀。

　　神明的恩赐需要回报，祂选择了作为这对夫妇的孩子降生。

　　为了寻找答案，神明封闭了自己的能力，但即便如此，祂依旧有着超越常人的听力，超乎寻常的身体素质，以及被圣光依恋的特质。

　　规则则是他不用理解便可以掌控的一种无关痛痒的附加。

　　成为人类的时候，祂没有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存活是从天性里带来的本能。

　　直到遇到塞维娅，通过神殿的高高在上的视角，看到了她被阵法吞噬。

　　祂沉睡多年的神识被唤醒，规则之力在祂周身飞速旋转，这个世界所有的圣光，争先回归祂的体内，祂的后背，张开了象征祂身份的十二羽翼。

　　巨大的翅膀张开着，带着洛伊与塞维娅悬浮在深渊上空。

　　耀眼的圣光照彻荒芜的深渊平原，凶狠危险的魔兽被迫俯下了脑袋，它们在呜咽，为着这份威压带来的颤抖。

　　深渊之中，黑袍的女人悬空而起，她大张双臂，兴奋地念出了准备多年的咒语。

　　刹时间，无数带着尖刺的黑色锁链从深渊飘荡而出，径直连接到洛伊的手腕脚踝之上。

　　羽翼变成了巨大而漂亮的摆设，重降的神明，被叛逃的信徒，捆束在了空中。

　　尤里斯唇角高高扬起，身为黑魔法伴生之物的她，终于接替蕾妮原本的意志，成为了神明的主宰。

　　接下来，她要创造一个，属于她的全新的世界。

　　尤尼斯揭开黑袍的帽子，露出那张与蕾妮别无二致的脸，她舒畅而开怀地命令道：“神明，我可怜的奴仆，杀了你怀中的女人！”

　　塞维娅隔着明亮的圣光看到尤尼斯的样貌，瞳孔骤缩。

　　“母亲……”塞维娅迟疑着叫道。

　　尤尼斯笑容扭曲的脸上，在这一刻突然换上温柔而疏离的表情，她温和而慈爱地看着塞维娅，“终于又看到你了，塞维娅……”

　　话音还没落下，尤尼斯又捂住脸大叫，“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

　　塞维娅瞬间清醒，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母亲。

　　她只是一个占据了她的母亲样貌的黑魔法伴生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母亲的意志还留存着，但极有可能，她母亲残存的意志，正被这个伴生物压制着。

　　有没有可能，救下蕾妮的意志？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塞维娅就忍不住看向洛伊，但刚转过脸，她就被迫低下了头。

　　即使倚靠在神明的怀中，没有神明的允许，她依旧没有办法直视神明。

　　面容冰冷的神明垂下头，吻住少女娇妍的唇。

　　如同石柱般的冷意让塞维娅心中一颤，雪松的气息圣洁地将她悉数包裹。她没有办法睁眼，也不敢挣扎，只能仍由苏醒的神明索求。

　　松开少女的唇，神明降下了祂苏醒后的第一个箴言，“吾准许你的直视。”

第57章 修补

　　塞维娅缓缓睁开眼, 神明蔚蓝的眸中闪耀着金色的圣光痕迹，如同浩瀚的大海，旋转印刻着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力。

　　仅仅一眼, 塞维娅就有种透彻的感觉。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人不可直视神明了。

　　——神明眼中的秘密，是对人的馈赠。

　　塞维娅移开了视线，这样关乎世界构造的秘密, 与她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轻微的躲闪落在神明眼中, 祂因为神性淡漠疏离、没有任何情绪的神色松动，“为何不看吾？”祂像一个等待神明回答的信徒。

　　塞维娅将脖颈直起优雅的弧线，用正式而典雅的姿态回答道：“神明不应该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

　　神明转而将视线投向被澎湃魔力围绕的尤里斯。

　　尤里斯颤抖地摸着自己的脸, 蕾妮的意志犹存让她陷入崩溃的边缘。

　　尤里斯惊魂未定地看向被黑魔法锁链捆束的神明, 胸口剧烈起伏着, “是我召唤于你，我现在便是你的主人，我要你杀了你怀中的女人，杀了她的女儿你听不到吗？”

　　锁链上密布的尖刺霎时生长, 刺透捆束着的神明的筋腕骨骼。

　　尤里斯唇角飞扬，她重新露出疯狂的癫狂，“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快杀了她, 我可怜的奴仆。”

　　深渊之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在汹涌的气流翻涌与锁链碰撞中几不可闻。

　　可借着圣光的提升, 塞维娅还是听到了这声熟悉的语气。

　　她急切地寻找过去, 声音的源头却锁定在尤里斯身上。

　　尤里斯宛如惊弓之鸟, 抱着脑袋, 反复无常地像是一个彻底分裂的精神患者。

　　“蕾妮, 你还没死，为什么，我明明将你吞噬了，为什么还能活着！”

　　尤里斯眼珠乱颤，四下找寻，终于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心脏，她伸出苍白的手，圆润的指尖化作尖锐的利爪，往胸口掏去。

　　跳动的心脏离开身体，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

　　尤里斯的身体，宛如一个黑色魔力拼接的玩偶，胸口的空洞中，可以看到凌冽的魔力翻滚。

　　塞维娅紧紧盯着那颗心脏，她有种预感，上面附着着她母亲的最后一丝意志。

　　抓着洛伊绣着金色雪松衣襟的手握紧，塞维娅紧张地几乎将“不要”二字喊出口。

　　她知道自己不能刺激倒尤里斯，可尤里斯并没有因此而放过这唯一可能附着蕾妮意志的心脏。

　　尖锐的利爪猛然收拢，本该化作血肉碎片的心脏，化作一团微弱的白色雾气，缓慢升起。

　　尤里斯露出胜利的笑，“找到你了，杀了你，杀了你，我就是神明唯一的主宰了。”

　　凛冽的黑色魔力往快要消散的雾气袭去，塞维娅下意识就要从洛伊怀中跳下。

　　尽管她知道，就算扑到尤里斯面前，她也来不及阻止。

　　就在那白色雾气就要如蜡烛微弱的光般熄灭之时，凝视着一切的神明出手了。

　　他抬起手，划出一道圣光，阻隔在了黑色魔力与白色雾气之间。

　　圣光如同透明的灯罩，将这点雾气包裹罩住，凝成一个白色的水晶球。

　　尤里斯不可置信地看向洛伊，“你竟然背叛我！”

　　神明没有情绪地说道：“魔法乃吾所降下，用吾的赐予，掌控于吾，吾无法宽恕你的无知。”

　　祂微微抬手，覆着尖刺的锁链便化作无形的齑粉，瞬间消失。

　　尤里斯下意识后退，她需要逃离这里。

　　但神明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没走两步，便惊恐地低下头，看到自己黑袍下的躯体，正在飞速瓦解。

　　她隐藏在人类私心里肆意汲取阴暗面，花费了几百年时间，用黑魔法之力创造的第一个生命之体，就这样化作咒法碎片，融入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力中。

　　甚至没来得及再发出一声呼喊。

　　圣光水晶球飞到塞维娅面前，塞维娅抬手，轻轻捧在手心。

　　掌心触碰的一瞬间，她看到了让她的母亲苏醒的办法。

　　十二羽翼轻微扑扇，宏大的圣光便降落在平原之上。

　　塞维娅视线轻瞥，看到洛伊手腕上被锁链刺穿的地方正在缓慢愈合，并没有流出鲜血。

　　她稍微放下心，抬眼看向洛伊的下颌，不去窥探那双蔚蓝眼眸中的规则流转。

　　他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如今她应该回到自己的世界中，而神明，应该回到属于祂的虚空之中，继续俯视世人，倾听世人的祈愿。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让洛伊留下，她不过是利用他召唤神明而已。

　　神明垂眸，看向少女，“这个世界缺少的情与爱，会在此刻开始，融入它该去的地方。”

　　话音刚落，圣光便如同轻纱般，笼向了大地。

　　塞维娅后退一步，与洛伊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远处，因为洛伊提前离去，紧张赶到的吉恩等人，骑着荆棘马往这边赶来，隔着老远，杰恩便扬着手，“皇姐！”

　　塞维娅收回看向吉恩的视线，对洛伊说道：“我该离开了。”

　　塞维娅走向找到深渊的吉恩，正准备踏上斯宾塞准备的荆棘马，虚空中，黑龙便探出了一个脑袋，臣服着匍匐在塞维娅面前，大有不坐就不起来的势头。

　　塞维娅摸了摸黑龙的鳞片，然后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荆棘马，对吉恩说道：“走吧。”

　　一切都应该回到正常，包括这本该出现在远古的黑龙。

　　回到王都之后，塞维娅命人打开了蕾妮安眠的地方。

　　水晶棺中被鲜花簇拥的这个王国的王后，依旧像往昔一样，典雅高贵，睡着了一般。

　　塞维娅将圣光笼罩着的白色雾气放在了蕾妮胸口。

　　圣光慢慢隐没于她的身躯之中。

　　待到圣光完全被吸纳，塞维娅松下一口气，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蕾妮的身体自己修复了。

　　等在外围的阿林斯曼不安得握了握手中的权杖，半晌，他将权杖交给了管家，走到水晶棺边，俯身抱起了他的王后，带着她往王宫方向走去。

　　如此在意众人眼中国王形象的阿林斯曼，头一次选择了在众人面前弯下腰，抱着自己的妻子。

　　蕾妮的醒来是在圣诞节之前的一个冬日清晨，奥斯帝国的街巷下着鹅毛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蕾妮在烧着苹果木的温暖壁炉的房间中睁开了红色的眼眸。

　　塞维娅正将一朵玫瑰插在镶着金边的珐琅花瓶中。

　　“塞维娅。”蕾妮的气息还有些微弱，但语声与以往并未二致。

　　塞维娅插花的手一顿，她看向簇拥着松软靠枕的床，丢下手中的花剪，伸出手将蕾妮扶着坐起。

　　塞维娅俯身，抱住蕾妮的腰肢，将脸颊贴在蕾妮身上，向来淡漠矜持的眉眼间舒展难得的眷恋：“母亲。”

　　蕾妮抬起柔软白皙的手，轻轻抚在塞维娅冰凉的发顶，“塞维娅，你做到了。”

　　塞维娅抬起眼，眸中露出些许疑惑，“母亲？”

　　蕾妮看向白茫茫的窗外，冰冻的寒冷在窗户上凝结出细小的冰花。

　　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让改变你父亲的记忆？”

　　塞维娅眼神淡了淡，“我不是很在意这个。”

　　她的父亲，阿林斯曼，一个严肃的国王，就算真的做出那种事，她也不会放在心上。他在塞维娅面前，永远是一个国王，而不是一个父亲。

　　塞维娅觉得既然是国王的私事，那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蕾妮揉了揉塞维娅的发顶，“塞维娅，尽管你在克制，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是完全不在意你的父亲。”

　　塞维娅别过脸，直直看向窗外，不回答蕾妮的问题。

　　蕾妮温柔地笑了笑，“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做一个丈夫，也不知道怎么做一个父亲。”

　　塞维娅突然看向蕾妮，“母亲，你很相信他？”

　　蕾妮唇角轻扬，露出舒展的笑意，“他是我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不仅是阿林斯曼，还有吉尔斯，她都完全相信，他们会在她离开之后，按照她设想的那样，帮助她完成她的计划。

　　塞维娅看了蕾妮片刻，“母亲，图瑞里的人，还有他的记忆，都是你改变的？”

　　蕾妮轻笑，“当然。”

　　塞维娅不解，“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蕾妮笑道：“塞维娅，我不能看着你死去，所以我想要掌控神明，但随着计划的进行，我开始逐渐发现，也许，我并不能真正掌控这个创世者，毕竟我所倚仗的一切，都是祂赐下的。”

　　蕾妮看向窗外，掩盖住唇角轻扬的笑意，“所以我需要准备第二个计划，这个计划连尤里斯也不知道。”

　　塞维娅问道：“第二个计划？”

　　蕾妮看向塞维娅，“我寻找到了神明沉睡的原因，当我按照神殿的圣光法则，计算出了这个世界的崩塌，我就开始猜测，神明的沉睡很有可能与这个世界缺失的东西有关。”

　　“神明是规则与审判的代表，祂不能理解降下世间的，只有情与爱。”

　　“可是连神明都不能理解的东西，在大陆上要找到，又谈何容易？”

　　塞维娅接话道：“后来你寻找到了玛拉的母亲和精灵王。”

　　蕾妮唇角扬起，“你很聪明，塞维娅。他们身上有我们生活在权利之中的人没有的纯真与爱意，所以我想让神明从他们身上看到答案。”

　　“可是当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过早地去世了，我只要让他们的女儿来到王都，在神明将会出现的节点上等着祂，等着将她父母的爱情告诉祂。”

　　“为了避免祂错过玛拉，我在玛拉身上施加了吸引众人目光的魔法祝福。”

　　塞维娅眉头微蹙，“可是为什么要让父亲以第二顺位继承人的理由接玛拉回来呢？”

　　蕾妮的眸中带着些轻微的随意，那是掌控一切的随性，“你的父亲，还会因为其他的理由，将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少女接到王宫，做这种有违皇室规矩的事情吗？”

　　见塞维娅眼眸间还有些不愿放下的挣扎，蕾妮将塞维娅拥抱入怀，“塞维娅，一切都结束了，这个大陆有了情与爱的规则信任，你可以放心地挑选符合心意的伴侣了。”

　　塞维娅费力地扬起脑袋，“母亲，我不需要结婚。”

　　蕾妮轻笑，“可以，只要你愿意。”

　　这是她用尽心力保护的女儿，只要她愿意，她会无条件支持她做的所有决定。

　　蕾妮隐藏下眼底的深意，没有将主动剥离意志，让黑魔法的伴生物尤里斯，代替她承担叛逃神明惩罚的事情告诉塞维娅。

　　她必须要选择一个人代替她承受神明的责罚，而她需要留在塞维娅身边。

　　透过尤里斯的意志，蕾妮看到，她离开之后，塞维娅有多坚强，对她有多珍视。

　　如果知道她的伤心是因为她的自私而起的，蕾妮觉得，塞维娅一定会很难受。

　　她愿意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一切都似乎回到了正轨，窗外的街道上，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魔法小灯，装饰着贝壳和饰品的圣诞树也被摆了出来。

　　塞维娅穿着厚重的红色兔绒斗篷，小羊皮的靴子踩在没有扫雪的街道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艾妮今天要去神殿祷告，她闲来无事便陪着来到了神殿。

　　但走到外面，她才觉得，她并没有进去的必要，于是便一个人走上了街道。

　　精灵王子雷格出现在街道上光秃秃的树木之下，抬手就在枯木上划出一片盛放的浓阴。

　　“作为替我找到妹妹的感谢，将这片春色献给奥斯帝国的皇女殿下。”雷格穿着精灵族考究的服饰，绅士的抚上胸口。

　　塞维娅轻笑，“雷格王子，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雷格来到塞维娅身边，与塞维娅并排走着，“精灵族的盛典要到了，皇女殿下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塞维娅轻笑，“不甚荣幸。”

　　雷格碧色的眼眸中冒出兴奋的光彩，他执起塞维娅带着手套的手，落下一吻，“不甚荣幸，亲爱的皇女殿下。”

　　塞维娅并没有去细想精灵族的盛典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只当是一个寻常的庆典。

　　当天晚上，但本来应该很快入睡的塞维娅却失眠了。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去看过与神殿有关的东西了。

　　不小心看到，竟然有些心神不宁。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塞维娅忽然笑了笑。

　　也许，她真的应该睡觉了。

　　在塞维娅阖上眼睫之后，温暖的寝殿之内，挂起一阵微凉的冷风，带来清冽的雪松气息。

　　神明垂下眼睫，安静地注视着阖眼沉睡的少女。

第58章 追求

　　壁炉的果木燃烧溅出零星的火光, “啪”一声划过一条弧线，在落到繁复而华贵的地毯之前熄灭。

　　塞维娅被爆破的炸裂声惊得皱了皱眉，迷迷糊糊想起今天艾妮去了神殿, 壁橱前防止火星飞溅的魔法阵似乎忘了开启，便挣扎着睁开一条缝，往壁橱望去。

　　视野中闯入一片白色镶金边的衣角, 塞维娅觉得她今天选的果木大概是雪松味的, 呼吸间都冷冷地带着一层圣洁清冽的气息。

　　比脑子转动更快的，塞维娅随口叫了声，“洛伊。”

　　刚叫出口, 塞维娅就清醒了七八分。

　　塞维娅反应过来, 她大概是睡迷糊了, 这个大陆早就没有叫洛伊的骑士了。

　　塞维娅撑着手肘要坐起来。她依旧没有用很多女仆的习惯，寝殿也不喜欢其他人随便走进。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清冽的语声，“殿下。”

　　塞维娅愣了一瞬，抬眼看去, 在看到那张完美到毫无瑕疵的脸庞时，差点往后退了退。

　　“洛……”还没把名字完整念出，塞维娅就将剩下的话吞入腹中，眼前这个样貌清冷神圣，即使收敛也依旧带着圣光的身姿颀长的男人, 可不是曾经的洛伊了。

　　祂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

　　神明没有名字。

　　所有人在祂面前都要虔诚的祈求，寻求宽恕。

　　神明偏了偏头, 蔚蓝的眼眸冰冷疏离, 语气即便温和, 依旧像是在神坛之上, 高高在上, 微冷克制。祂问出了疑惑，“为什么不叫了？”

　　塞维娅不去看祂的眼睛，也不去看祂精致漂亮的下颌线，只将目光定在祂穿戴郑重的衣领之上。

　　祂身上的神性将祂的纯澈干净的气质衬托到了极致，像是一件不染纤尘的易碎品，天生带着一种让人靠近污染的吸引力。

　　即便祂是光明与秩序的代表，圣洁而不可触碰。

　　但塞维娅很快发现，她选择的视线落点，并没有好上几分。

　　因为祂的衣领扣压之处，正好落在祂性感的喉结上。

　　再移开视线显得有些可以，塞维娅淡着语气开口道，“我想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就算面对神明，骄傲如塞维娅也说不出恳求的忏悔。

　　“塞维娅·柯林斯顿。”这是洛伊第一次呼唤她的名字。

　　塞维娅轻嗯一声，算作回答。

　　“看着吾的眼睛。”神明施加了箴言。

　　箴言之下，塞维娅缓缓抬起眼，红色的透亮眼眸直视神明蔚蓝的眸底。

　　金光闪过，塞维娅有片刻的愣神。

　　神明蔚蓝的眸似乎有些消沉，祂用肯定地语气陈述道：“这就是你不愿见吾的原因。”

　　塞维娅回过神反问：“什么？”

　　祂将看到的答案说了出来，“利用我的力量，召唤下神明。”

　　塞维娅别过眼道：“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一次？”

　　神明蔚蓝的眼眸微垂，用略沉的声音问道：“召唤出来了，为什么不要了？”

　　祂问得正经，像是在询问信徒的苦难，塞维娅却听出了些委屈。

　　塞维娅保持着肩颈的优雅，“神明冕下，分别是人生的常态，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神明却用清冽的语声幽幽说道：“可是皇女殿下分明很喜欢吾的身体。”

　　塞维娅愣了一瞬，她转头看向这浑身包裹在白色衣袍之下，只露出半截脖颈的神明，“神明殿下，运用规则之力窥探人心是不对的。”

　　塞维娅说完便别过脸，被看到心底想法让她脸上泛起一层薄红。

　　神明语气莫名扬了几分，“您说的对，皇女殿下。”

　　祂说着，抬起修长如玉石的手指，搭在了领口的金色花纹纽扣上，不急不缓地解开一颗。

　　衣袍坠地的窸窣声让塞维娅回头，看到祂解开了繁复华贵的衣衫，露出了分明的肌肉，八块的线条收拢到坠着麦穗的金色腰带下面。

　　塞维娅呼吸提起，话语带着些紧张，“你、你做什么？”

　　祂蔚蓝的眸丝毫不觉任何不妥，“神明可以满足所有的愿望。”

　　塞维娅放在身边的拳头悄悄握紧，勉强保住了面上的淡漠，“神明对世人可真是慷慨。”

　　祂浓密的睫羽轻垂，注视着塞维娅，“皇女殿下，吾只对你如此。”

　　塞维娅别过脸，“神明冕下降临我的房间，只是为了展示您的慷慨吗？”

　　祂蔚蓝的眸静静注视着塞维娅，沉声道：“殿下，吾在征求您的慷慨。”

　　这个掌控世界，审判一切的神明，对欺骗祂的少女，不仅降下了宽宏的赦免，还希冀着她的回眸。

　　塞维娅压下心底的澎湃思绪，略有些冷漠，“神明冕下，已经结束的交易，是无法继续的。”

　　神明抬起手，掌心出现一朵娇妍的玫瑰，祂将绽放的花朵别在塞维娅耳畔，冰凉的指尖划过少女敏感的耳尖，“交易结束了，但这个世界多了情与爱的羁绊。”

　　塞维娅唇角扬起一丝弧度，“神明冕下这样说，是想告诉我什么？”

　　祂偏了头，视线缱绻地落在塞维娅脸上，“皇女殿下，是否有空，来到吾的空间？”

　　塞维娅轻笑，“抱歉，神明冕下，我想我很快就要参加圣诞节了。”

　　祂并不恼怒，“那么，圣诞节之后呢？”

　　塞维娅歪了歪头，“我答应了雷格王子的邀请。”

　　祂继续追问，“邀请之后呢？”

　　塞维娅摸了摸鬓边的玫瑰，“我想我可以修剪我的头发了。”

　　祂蔚蓝的眸似乎流露一些笑意，祂执起塞维娅的手，俯身在手背上落下冰冷而柔软的一吻，“那么，我明天再来问问。”

　　圣光闪现，神明消失在塞维娅面前，空中飘飘荡荡落下一支雪白的羽毛。

　　塞维娅抬手借住，看到壁炉的魔法阵已经自动亮起了光芒。

　　塞维娅将羽毛放在枕头边上，重新滑到被子中，带着些笑意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外面的落雪已经停了，太阳温暖的光芒从云层泄下，艾妮喜气洋洋地推门进来，为塞维娅换上漂亮的礼服。

　　晚餐的宴会上，蕾妮穿着华贵的宫廷服饰，举着酒杯走到塞维娅身边和蔼问道：“塞维娅，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塞维娅对蕾妮笑了笑，“与你们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蕾妮却笑而不语，她故意说道：“塞维娅，你已经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塞维娅轻笑，“母亲，您不必这样着急。”

　　蕾妮回她一笑，“是吗？那如果有了可以结婚的对象，一定要告诉你的母亲。”

　　塞维娅笑道：“当然。”

　　蕾妮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当然，情人也可以。”

　　玛拉带着雷格一起来到了王宫，她开心地找到塞维娅，为塞维娅带上了准备已久的精致花环。

　　看着塞维娅的容颜，玛拉有些痴痴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个一定会很适合塞维娅姐姐的。”

　　雷格将一个精美的礼盒交给塞维娅，“塞维娅殿下，这是您去盛典可以佩戴的装饰。”

　　玛拉点点头看着塞维娅，“塞维娅姐姐，雷格哥哥花了很多时间为您挑选的。”

　　塞维娅视线落在这个浅绿色的印花礼盒上，“这是什么？”

　　雷格将盒子打开，“理论上，应该由您亲自打开。”

　　里面是一支碧绿色的羽毛，通体流转嫩黄色的莹光。

　　“这是盛典邀约女版跳舞的信物。”

　　玛拉一脸期待地说道：“塞维娅姐姐，收下吧。”

　　塞维娅唇角轻扬，“我听说，大陆上有一些古老的种族，喜欢寻找一支最为美丽的装饰，让定情的对方在舞会成为最为瞩目的焦点。”

　　塞维娅看向雷格王子，“我想我收下，会有些不太合适吧？”

　　雷格王子挠了挠头，“仅仅只是作为一件礼物，您可以当做一件艺术品收下。”

　　就在这是，高大玻璃窗之外的天空中，骤然响彻璀璨的烟花，整整一片王都的上空，如同璀璨的银河陷落，又如星光的飞瀑奔涌，星辰似乎从天上留下，来到了触手可得之处。

　　玛拉惊呼着看向窗外，雷格也看得愣了神。

　　塞维娅往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唇角却忍不住轻扬。

　　她看到窗外对面城堡顶端的白色羽翼了。

　　塞维娅抬手收下了雷格手中精美的盒子，“雷格王子有心了。”

　　晚餐之后，塞维娅委婉拒绝了雷格王子跳舞的邀请，她率先一步回到寝殿之中。

　　刚关上门，身后便响起一道清冽的语声，“圣诞礼物，殿下喜欢吗？”

　　塞维娅转过身，微微垂着头，眼眸却斜斜抬起，带着一些媚与艳，“神明冕下问我做什么？那烟火，分明是神明献给所有王都之人的礼物。”

　　祂轻易从塞维娅眸中看出了她的心思，“殿下似乎并没有特别想要的。”

　　塞维娅唇角轻扬，“神明就是这样表达心意的？”

　　她指的是祂窥探她心思的这件事。

　　祂原本冷冽的语意变得温和，“吾不会再窥探。”

　　塞维娅似笑非笑地看着神明，“那么作为窥探内心的补偿，神明冕下准备降下什么呢？”

　　祂执起塞维娅的手，在少女纤柔的手背落下一吻，“除了永远离开，吾可以降下任何补偿。”

　　塞维娅拿起拿起手中装着羽毛的盒子，“这是精灵王子送给我的，精灵族有神明的恩赐，我想，羽毛作为礼物这一点，应该是纪念冕下羽翼的化身。”

　　塞维娅抬眼看向洛伊，“我想看看冕下最珍贵的羽翼。”

　　祂语声温和，“遵命，殿下。”

　　十二羽翼在明亮的圣光之中倏然张开，巨大的翅膀似乎闪着温暖的圣光，柔软而舒适。

　　塞维娅眼眸一亮，她矜持着说道：“冕下，作为代价，我需要摸一摸。”

　　祂轻笑道：“当然。”

　　塞维娅抬手轻轻放在洁白的羽翼上。

　　刚一触及，塞维娅快乐地眯了眯眼睛，神明的羽翼，果然像想象中那样柔软。

　　尽管它们纹理顺滑，边缘似乎可以作为最锋利的武器，但在对她张开的一瞬间，它们便是最为柔软舒适的状态。

　　神明脸上渐渐浮上一层绯红，祂轻微叹了一口气，带着些情动。

　　塞维娅手下一僵，难道神明的翅膀，像猫猫的尾巴一样，是敏感的地方吗？

　　塞维娅忍住继续摸的冲动，正色道：“我可以了，神明冕下。”

　　神明垂眸，看向面前对祂而言娇小的少女，“那么，殿下有没有什么奖励？”

　　塞维娅微疑，“神明冕下需要什么奖励？”

　　祂蔚蓝的眸纯澈真挚，像是装着过去的温顺，祂轻声道：“从前，殿下开心的时候，吾可以询问奖励。”

　　塞维娅轻笑着看向面前样貌和洛伊别无二致，却明显更加完美不可亵渎的神明，“神明冕下需要些什么奖励？”

　　神明低头，在塞维娅手腕轻吻，“我想，您可以奖励我做您的秘密情人。”

第59章 求婚

　　秘密情人？

　　塞维娅扬了扬眉角, 这样禁忌的词语从清冷圣洁的神明口中说出，怎么都感觉带着些艳丽色彩。

　　塞维娅偏脸，看着眼前完美圣洁的神明, “冕下不怕纵于□□的堕落之罚吗？”

　　祂蔚蓝的眸宁静如伊始湖的空面，“无人能审判吾的善与恶。”

　　祂垂眸垂眸注视着塞维娅，“除了殿下。”

　　祂的嗓音清冷平和, “如果殿下要将请求欢愉当做恶的话, 吾从回归的那一刻便已堕落。”

　　塞维娅微愣，心脏不自主地空了一拍，她漠着神色, 对上祂空镜般的蔚蓝眼眸, “冕下难不成, 还没有清除掉入世的那些记忆？”

　　不然怎么说着祂做奴隶时莱斯特教下来的不正经的东西。

　　祂却用清冽的语声反问道：“为何需要清除？”

　　塞维娅挑了挑眉，“冕下如今已是吝惜于降临神迹的神明了，不管怎样，不应该在只拥有短暂一生的人族身上花费太多时间。”

　　祂蔚蓝的眸流转着金色光芒, “神明的生命不会有尽头，但吾可以为了殿下选择一同沉睡。”

　　人族的生命如同苏醒，短暂如一瞬，必将迎来沉睡。

　　塞维娅唇角轻扬道：“信徒的沉睡需要神明的审判，无恶者得到永远的生命, 虚伪者永远枯朽逝去，神明枯朽了, 冕下庇荫的信徒该怎么办？”

　　塞维娅轻笑的红色眼眸中露出些认真的神色, “冕下, 世界需要神明。”

　　祂执起塞维娅的手, 深邃的眉眼深切注视着少女, “神明需要你。”

　　塞维娅偏头问道：“为了情爱放弃您的信徒，冕下，您真的理解这个世界降下的情爱与羁绊吗？”

　　祂蔚蓝的眸微微空洞，蕴藏无尽的玄奥，有那么一瞬间，塞维娅觉得，即便这个世界降下了爱的权利，她眼前的神明依旧不理解情爱的本质。

　　她一开始没有想着留洛伊在身边，是不信任权与利之外的羁绊。

　　知道洛伊就是神明之后，她也没有提出留下的话，因为她知晓神明注定无法降下她无罪的审判，她浑身都是欺骗与权衡，迎接她的会是永远的死亡。

　　不管神明是否保留着洛伊的忠诚，她也无法接受这份忠诚会在她枯朽之后转移给另外的人。

　　无法为她主动的另择他主是背叛，而她主动选择的斩断，是她的骄傲与从容。

　　而眼前的神明，似乎想要抛弃祂的信徒，选择包庇她的罪与恶，甚至堕下神坛，泯灭神格。

　　如果可以，塞维娅还是希望祂回到自己的神诞之地中，继续做高高在上的神明，她已经改变了注定被深渊吞噬的命运，一切都已经回到了正轨。

　　然而，祂只是像降下拯救世人的箴言那般，平和地说道：“神明不需要理解爱情。”

　　塞维娅露出果然如此的轻松，祂的下句话却让她呼吸微屏。

　　祂继续说道：“吾只爱殿下。”

　　塞维娅看了看脚下的毛毯，抑住面上的神色，才抬眸问道：“冕下这样说，我是不是必须做出回应？”

　　祂眸中露出温和，“如果殿下愿意。”

　　塞维娅轻耸了肩转身往内室走，“冕下，可是我已经收下了精灵王子的礼物，也许，我会选择与他结婚。”

　　神明抬了抬手，那根被塞维娅放在枕头旁边的白色羽毛漂浮到塞维娅面前，“殿下先收下的，应该是吾的。”

　　塞维娅愣了愣，她转头看向神色清冷的神明，“冕下，你难道是故意的？”

　　想到分别这么久之后，祂突然出现的时间，似乎是在她随口答应雷格王子的盛典邀约之后。

　　祂知道盛典在精灵族中的意义，所以抢先一步出现来送给她羽毛？

　　祂面色寻常地承认道：“是。”

　　塞维娅唇角轻勾一丝笑意，“如果我没有答应雷格王子的邀约，冕下是不是依旧不会出现？”

　　祂顿了片刻，“是。”

　　塞维娅轻笑，“难道以后我与任何人约会，冕下都要降临不成？”

　　祂沉默了，算是对塞维娅无声的默认。

　　塞维娅抬手将羽毛一扬，送回神明面前，“冕下，如果只是秘密情人的话，我想您应该没有必要有这样的占有欲。”

　　祂蔚蓝的眸静静注视着少女，在没有承诺不适用窥探之时，祂在塞维娅身上看到的对祂的留恋，大抵只有对祂身体的一点欲。

　　而这点欲似乎也随着她的刻意被压制着，随时都可以丢弃。

　　祂明明可以创造一切，却在祂最在意的人面前犯了难。

　　即便祂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将她拥入怀中。

　　但越是渴望，便越是克制，祂甚至不敢过多出现，因祂周身的圣光引导影响她的判断。

　　祂用清冷的嗓音说道：“当然，如果殿下愿意，吾可以丈夫的身份。”

　　塞维娅眉角一跳，她压下眼底微讶，“冕下，您应该知道，我没有办法陪您走过永恒的生命。”

　　祂不知塞维娅对属于自己审判的定义，祂只是用箴言陈述道：“殿下，吾可使用规则。”

　　塞维娅轻轻笑了笑，“冕下，我并不畏惧死亡，所以，不必单独为我使用神明的偏爱。”

　　塞维娅看了看窗外已经漆黑下来的雪夜天幕，寒冷似乎将星辰银河都冻结。

　　塞维娅下逐客令道：“冕下，烟花放完了，感谢您的圣诞礼物，请回吧。”

　　神明眼眸微沉，塞维娅以为祂会再说什么，但祂只是渐渐虚化，消失在了房间之内。

　　那枚白色神明羽翼上落下的羽毛，却依旧安静地停留在房间之中。

　　塞维娅抬手，将白色羽毛接下，放在了书桌上。

　　一切就这样就好，她已经改变了一切，回到了正轨，母亲也苏醒过来，父亲也不再只知道权利与威严，吉恩获得了魔法与战士的双重天赋。

　　她巩固了她的继承人位置，能动摇她地位的，只有她自己的主动退任。

　　在这之后，神明没有主动出现过，或者出现过，但塞维娅没有感觉到。

　　圣诞节过后没有多久，光秃树梢上接连冒出了鲜嫩的绿芽，春天也到了。

　　玛拉特地帮助雷格王子送来了他精心为塞维娅准备的漂亮礼服，嫩绿色的布料，绣花在阳光下闪耀着细小的魔力光电，裙摆下似乎流淌着精灵飞过的流萤。

　　“用这个搭配那支羽毛的话，一定很好看的。”玛拉期待地说道。

　　虽然她也很喜欢洛伊骑士长与塞维娅姐姐在一起，但是如果追求的对象变成了自己亲爱的哥哥，玛拉犹豫了片刻，坚定地选择了自己的哥哥，毕竟两个都是她最喜欢的人。

　　塞维娅扫了一眼玛拉送来的礼服，“替我谢谢雷格王子。”

　　玛拉摆手道：“塞维娅姐姐你可以自己告诉哥哥。”

　　塞维娅轻笑道：“既然是以客人的身份参加精灵族的盛典，那么还是应该穿我们帝国自己的衣服。”

　　玛拉还想说什么，艾妮已经将准备了许久的礼服送了进来。

　　银白色的面料似乎有星辰流动，白色的羽毛勾连着肩膀上一边坠着碎钻的小肩带，而腰间坠着红宝石与珍珠编制的束腰络，像是将天上的银河摘了下来织成。

　　塞维娅看向艾妮，目光询问。

　　艾妮笑道：“殿下，这是宫廷之中特地为您准备的。”

　　塞维娅疑问，“王宫什么时候有这种布料了？”

　　艾妮耸耸肩，“也许是从哪个擅长织造的帝国送来的也不一定。”

　　塞维娅点了下巴，艾妮说的也不是不可能，其他国家很多进贡的珍宝，都是奥斯帝国见所未见的。

　　塞维娅张开手，方便艾妮为她穿上这件繁复华丽的礼服。

　　在选择头发配饰上，艾妮犯了难，“殿下，您是佩戴这支绿色的羽毛，还是这枚白色的？”

　　显然白色的与这生衣服更为搭配，但是今天是去赴精灵王子的约，佩戴绿色的会更礼貌。

　　塞维娅的目光在两枚羽毛上并未停留，“不用这个了，替我折一支玫瑰吧。”

　　艾妮笑道：“好的，殿下。”

　　用娇妍的红色玫瑰佩戴在挽起的编发旁侧，让雪白发丝衬托下略显娇弱的少女愈发鲜活明艳起来，像是花园中带着晨露的花朵，鲜艳又动人。

　　塞维娅看向玛拉，“走吧。”

　　玛拉点点头，与塞维娅一起走进了精灵族连通王宫的空间传送洞。

　　玛拉在后面悄悄看向塞维娅，即便只是这样看着塞维娅的侧脸，玛拉就忍不住开心。

　　她初到王宫时这位看起来冷淡高贵的皇女，不动声色地替她解了很多次围，尽管玛拉知道，塞维娅可能并不是专门为她那样做的，但这也足以让她看出塞维娅的强大与善良。

　　塞维娅像是永远骄傲的天鹅，带着玫瑰色的渲染，是最耀眼的姝色。

　　精灵族的盛典在巨大森林之木的中心地带，围绕着一汪澄澈带着绿色生命力的湖泊。

　　所有精灵族年轻的男女都盛装打扮，开心地聚集在草地上跳舞，男性绅士地换上了精灵族传统的服饰，女性鬓角或插或别着精致漂亮的羽毛。

　　欢呼的语声混着激昂的鼓点，轻快的舞步跳跃在草坪之上。

　　随着塞维娅的到来，欢快的树林之间寂静了一瞬。

　　但很快，草坪上又继续起了快乐的舞步。

　　没有心仪伴侣的精灵族男性，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这个新来的白发少女身上。

　　她的发间没有佩戴羽毛，说明她还没有伴侣。

　　雷格随时注意着空间传送阵，看到时空涟漪之后，他主动走了上来，伸出手，“塞维娅殿下，能否邀请您，与我一起跳今晚的第一支舞？”

　　塞维娅眸光微疑，“第一支舞？”

　　雷格王子挠挠脑袋，“去往核心之湖上，如果能够完整地跳下第一支舞，便算作盛典的馈赠。”

　　塞维娅明白了，精灵族的盛典，是确定男女心意的盛会。

　　塞维娅觉得她实在没有必要跳这个舞。

　　雷格看出她的心思，“皇女殿下不用担心，我能掌控湖面的能量，您一定不会掉下去的。”

　　塞维娅笑了笑，“谢谢您，雷格王子，但是我想我就在这四周转转吧。”

　　委婉拒绝了雷格，塞维娅提着裙摆，绕过有些起伏的山丘，往湖边远线走去。

　　刚离开精灵族众人的视线，塞维娅便看到眼前一闪，收敛着十二羽翼的神明穿着隆重的银白色衣袍出现在湖边，衣襟之上绣着金色的花纹。

　　与她身上的礼服，俨然就是一对。

　　神明伸出修长白皙的手，用清冽的语声对塞维娅温声道：“殿下，能不能邀请您，跳一支舞？”

　　塞维娅轻笑，“冕下，我想我并没有羽毛的力量可以支撑。”

　　神明的视线落在塞维娅一边肩膀上缠绕的白色羽毛，“殿下，也许，您正穿戴着吾羽翼上的羽毛。”

　　塞维娅眸底带着些揶揄的笑意，“冕下真是用心良苦。”

　　祂偏了偏头，“那么，能否打动您的内心呢？”

　　塞维娅将白皙柔软的手轻轻放在祂宽大的掌心，“也许，可以一试。”

　　舞步在明镜般的湖面跃起，塞维娅扶着祂的臂膀，冰冷的触感即使隔着繁复华丽的衣料，也可以清晰感受到。

　　银色的光点从两人移动的脚下漂浮而起，围绕在空中，像飘飘的气球一般，带着梦幻的色彩。

　　塞维娅轻声说道：“我想，冕下不必再这样为我浪费时间。”

　　祂顿了片刻后道：“殿下，如果是审判的事情，我想您不必为此担心。”

　　祂的视线落在脚下的湖水之上，空镜般的水面倒映着二人旋转的身影。

　　塞维娅问道：“为什么？”

　　祂语意温和，“精灵族的湖，一部分连通着伊始湖，而伊始湖，有着最公正的审判之力。”

　　塞维娅心中一愣，她曾经，似乎掉到伊始湖中过。

　　但并没有受到惩戒。

　　“您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

　　塞维娅心中略微释怀，她抬起眸，看向面前本该高高在上的神明，“冕下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呢？”

　　祂的语声从未这般柔和而坚定，“殿下，与我结婚吧。”

第60章 结婚

　　漫天飘荡的银色魔力光点之中, 塞维娅抬眸，视线逡巡过神明完美流畅的下颌线，落进祂蔚蓝如空镜的眼眸中。

　　塞维娅唇角微微上扬, 红色的透亮眼眸带着些揶揄的轻疑，“神明也会结婚？”

　　祂眸色温和，“如果殿下赐予神明这个权利的话。”

　　塞维娅眸底泛起一些笑意, “我想, 身为帝国的继承人，我应该还有王国需要治理。”

　　祂平和地说道：“只要殿下需要，可以随时选择留在哪里。”

　　塞维娅偏了偏头, 视线划过祂的喉结, “如果我想要孩子呢？神明也可以给我一个孩子吗？”

　　祂语气亲和, “殿下担心这方面能力的话，可以先试试。”

　　塞维娅愣了一瞬，“我是说，神明也可以有孩子吗？”

　　祂眸中似有金光闪烁, “殿下想要的话，便可以有。”

　　塞维娅轻笑，“如果，我想要神明破坏这个世界的秩序呢？”

　　祂语声清冽地回道：“如殿下所愿。”

　　塞维娅看着洛伊的眸，“冕下不怕失去信徒, 失去这个守护的世界？”

　　祂温柔说道：“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吾会将所有后果审判至于吾身, 殿下与世人, 永远不会因为堕落之神的残虐遭受恶果。”

　　塞维娅轻笑, “冕下, 可否再问一次刚才的问题？”

　　祂揽着少女的腰肢, 轻声在她耳边问道：“与我结婚吧，殿下。”

　　塞维娅在祂颈畔耳语道：“我想，冕下可以先约我去神诞之地看看。”

　　祂揽着塞维娅的手掌微微握紧，俯首印上少女玫瑰般娇妍的唇，银色的光晕飞旋，缠绕二人周身。

　　——

　　自从塞维娅自精灵族的盛典回来之后，蕾妮就发现，塞维娅的心情似乎变得明朗起来了。

　　从前塞维娅虽然嘴上不说，但明显藏着什么心事。

　　蕾妮在弄清楚精灵族的盛典和雷格王子送塞维娅礼服羽毛的事情之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邀请塞维娅来到花园之中享用下午茶。

　　新鲜的花束油画一般，错落的摆在白玉色的圆桌上，艾妮装着咖啡的金色镶边瓷杯放在塞维娅手边。

　　蕾妮先是闲聊般与塞维娅聊了一些其他帝国的趣闻，接着话题便有意无意转到了帝国某个大公爵的女儿最近快要举行的婚礼上。

　　她说到那位淑女收到她亲自赐下的礼物之后，脸上的神色与塞维娅最近的似乎很有相似之处。

　　蕾妮端起咖啡杯，若有所指地看着塞维娅，“塞维娅，可以告诉你的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塞维娅抿了一口咖啡，看向花园中长着绿植的草坪，“母亲，我想，我快要结婚了。”

　　蕾妮惊讶，随即脸上露出了然而欣慰的笑容，“是哪位幸运的绅士？”

　　塞维娅想了想，神色如常道：“祂有个名字，叫洛伊。”

　　蕾妮放下咖啡杯，轻疑道：“洛伊？”

　　蕾妮思索片刻，“据我所知，他曾经是你的骑士？”

　　塞维娅轻轻一笑，“是的，母亲。”

　　蕾妮摇着小扇子，“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塞维娅轻笑道：“准确说来，应该是最近。”

　　蕾妮唇角轻扬道：“所以，是已经检验过他的能力了。”

　　塞维娅顿着咖啡杯的手一顿，看向蕾妮的目光带着些诧异，她的母亲，原来也喜欢那些贵妇间的八卦？

　　不过转念一想，蕾妮沉睡之时，她还太过年幼，没有见识过蕾妮在贵妇圈中的交际。

　　她的母亲，应付贵族的手段，自然是不会差的。

　　塞维娅转移话题道：“母亲，我想比起这个，您应该关心一些其他的方面，比如说，祂的身份、背景、权利。”

　　蕾妮有些无所谓地摇着扇子，“塞维娅，我想你已经很难找到比你更为强大的权力者了，比起这些，让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塞维娅正经着漠了漠神色，“既然这样，我想，您可以将担心放在肚子里了。”

　　蕾妮唇角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塞维娅，“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了。”

　　阿林斯曼很快得知了塞维娅准备结婚的消息。

　　他连夜动用了帝国所有情报部门，收集曾经那位骑士长的所有资料。

　　于是第二天午餐时，阿林斯曼难得地出现在了餐厅，坐在了首位的位置，与蕾妮和塞维娅一起用餐。

　　蕾妮和塞维娅对视一眼，都没有主动说话。

　　阿林斯曼缓了语气，问塞维娅道：“我听说，你曾经身边那个骑士长，离开王宫之后就去外出游历了？”

　　塞维娅看向阿林斯曼，“父亲，我想这件事情，我并不清楚。”

　　阿林斯曼顿了顿，求助地看向了蕾妮。

　　蕾妮专心地切着肉排，显然没有接住阿林斯曼眼神的意思。

　　阿林斯曼只能继续说道：“我听说，他最近来到了奥斯帝国，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让他进王宫来见一见，塞维娅，你觉得呢？”

　　塞维娅叉起一块花椰菜，“父亲，我想您身为国王，应该有让他前往王宫的权利。”

　　阿林斯曼为难地轻咳一声，“塞维娅，我想我作为父亲，还是有接受未来女婿拜见的资格。”

　　蕾妮插入对话，看向阿林斯曼，“我以为，你会对这件事有意见。”

　　阿林斯曼肃着脸，“我是塞维娅的父亲，关心婚事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蕾妮扬了语调反问道：“所以，你不反对？”

　　阿林斯曼正式道：“据我所知，他打败了曾经的骑士长萨利，保护塞维娅的能力有了，至于权利与财富，就算结婚，以塞维娅的身份，他也是随着塞维娅一起住在王宫之中。

　　如果以后他有什么其他心思，将他赶出去便是，帝国最不缺少的就是男人。”

　　蕾妮似笑非笑地看了阿林斯曼一眼，阿林斯曼却没注意到。

　　神明苏醒之后，有关尤尼斯的一切都被清除，玛拉曾作为私生女接回王宫的事情也被抹除。

　　所有人都以为玛拉是流落在外的精灵族血脉，恰好被奥斯帝国王室发现，送回了精灵族。

　　阿林斯曼重新看向塞维娅，“所以，他什么时候来拜见我们？”

　　塞维娅想了想，“祂很忙，可能只有结婚的时候才会出现。”

　　等塞维娅离开之后，阿林斯曼蹙起眉头，脸色严肃地看向蕾妮，“连提前拜会都不能抽出时间，我想，这个事情还是需要再考虑考虑。”

　　蕾妮不以为意道：“塞维娅喜欢就好，陛下不是调查过他的事情了吗？”

　　阿林斯曼合着手放在桌面上，“从王宫出去之后就开始经营贸易金融，常年在各国游历，在各个国家都购置了庄园、农场、酒场，总之是个有为的年轻人。”

　　蕾妮反问道：“所以，陛下在担心什么？”

　　阿林斯曼轻叹一声，“不懂贵族礼仪也没有关系，等结婚之后，请人来教导他皇室的礼节。”

　　塞维娅刚走出大厅，便看到等待在廊道之中，穿着白色衬衫，黑色小背心和同色立体剪裁套装的神明站在圆柱旁。

　　听到塞维娅的脚步声，祂转过脸。

　　祂收敛了圣光，面容也没有加持的神性，精致完美的样貌俨然是洛伊的模样。

　　塞维娅轻疑道：“你来做什么？”

　　洛伊蔚蓝的眸中露出温和，“按照礼节，我应该在婚礼前拜访国王与王后。”

　　塞维娅漠着语气，“我说过了，不用这么麻烦。”

　　洛伊轻笑，“殿下的事情，永远不叫麻烦。”

　　塞维娅别了别脸，“他们就在大厅里面。”

　　于是上一刻还在商议着结婚之后洛伊的礼仪驯化的阿林斯曼，转眼就被正襟危坐到了会客厅中。

　　阿林斯曼杵着细权杖，脸色严肃。

　　还不等他说话，洛伊就令仆人将一个精致黑漆的雕花魔法盒放在了桌面上，“这是我所有的地产契约和债务凭证，在各个国家，我购置了些房产，如果陛下和王后需要，欢迎随时来做客。”

　　蕾妮视线落在那些施加了魔法保护的纸张上一瞬，“这些是？”

　　洛伊轻笑，“送给塞维娅殿下的结婚礼物。”

　　阿林斯曼的表情怔愣了一瞬，洛伊拿出的契约，不管放在哪个帝国，都是富甲一方的存在，连皇室都要格外礼让的程度。

　　就这样全部送出来了？

　　阿林斯曼微微吸了一口气，似乎完全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于是他沉着脸，保持着一个国王与父亲的威严，应付完了这一场如他所愿又出乎他所料的见面。

　　最后，阿林斯曼将洛伊送上了出王宫的马车，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

　　塞维娅看着马车穿过树叶交织的绿茵，唇角轻扬，回到了房间之中。

　　在偏脸看了一眼书架后面的内室之后，塞维娅随手关上了门。

　　洛伊从里面走出来，揽住了塞维娅的腰肢，将下巴轻轻放在塞维娅肩窝。

　　塞维娅淡着神色道：“我想依照礼节，冕下应该住在外面的庄园里。”

　　洛伊温顺着语声轻笑，“殿下可以同我一起去吗？”

　　塞维娅扬了扬下巴，“当然不可以，结婚之前我们应该不可以见面了。”

　　微凉的吻随之落在少女纤细柔软的脖颈之上，蔓延至敏.感的耳后。

　　塞维娅旋过身，推了推洛伊的肩膀，“结婚之前都不可以。”

　　洛伊温顺又不舍地在塞维娅唇角落下一吻，“是，殿下。”

　　塞维娅别过脸，不去看他温顺柔和的脸，免得被蛊惑到了。

　　婚礼正式定在了夏天的时候。

　　各个帝国的王室核心成员都来了大半，精灵王子雷格更是穿着白色的西装，金色的短发梳到脑后，一改往日的随意轻松，大有要与谁一比高下的势头。

　　玛拉期待地看着神殿的门后，在洛伊骑士长到来之后，阿林斯曼陛下会带着塞维娅出现在门口，走向神像，在神明的注视下交换誓言。

　　虽然最后与塞维娅姐姐结婚的不是自己的哥哥，但如果是洛伊骑士长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在众人的等待中，新郎迟迟没有出现。

　　就在众人要悄声议论之时，神殿高大的神像突然绽开耀眼的圣光。

　　不知是谁叫了一句，“神迹！”

　　众人纷纷惊呼，虔诚地合拢双手，默默祈祷。

　　但这片圣光持续的时间格外有些长，终于在大主教吉尔斯的话语中，众人回过神来。

　　吉尔斯清了清喉咙，“请国王陛下与皇女殿下。”

　　玛拉不解，“已经要请出塞维娅姐姐了吗？可是洛伊骑士长在哪？”

　　众人也睁开眼四下寻找，却看到神殿教堂的中央，白色衣袍的神明静静等候，圣洁的光晕笼罩着祂的面容，洁白的十二羽翼收敛在身后。

　　玛拉难以相信，“这是……真正的神明？”

　　雷格王子的面色也变了变，他的攀比心，似乎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神殿的大门倏然敞开，明亮的光芒之中，盛装的塞维娅挽着阿林斯曼的手，走上了神殿的红毯。

　　在她缀着钻石与珍珠的高跟鞋踩到红毯上的一瞬间，鲜艳的玫瑰从她脚下绽开，一路蔓延，开满了整条红毯。

　　洁白婚纱拖曳过这神诞之地才会生长的草地，慢慢地，往等待已久的神明行去。

　　在手指搭上祂如玉石白皙的手掌时，可爱的天使从虚空飞出，扇动小小的翅膀，围绕着塞维娅与祂起舞。

　　吉尔斯看了眼蕾妮，又看向塞维娅，欣慰地笑着，“神明冕下，请问您，是否愿意永远陪着您身边的这位新娘，无论何时，永远爱她？”

　　神明看向蒙着婚纱的塞维娅，“殿下，请问您是否愿意收下，神明永恒的爱意？”

　　吉尔斯看向塞维娅，神明冕下已经代替他问出了应该向新娘问出的誓词。

　　塞维娅唇角轻扬，“当然。”

　　神明蔚蓝的眸中泛起浅浅的笑意，祂执起少女纤细的手指，将镌刻麦穗与羽毛的银色戒指轻轻戴在塞维娅的无名指上，麦穗与羽毛纠缠之间，缠绕着一朵红宝石色的玫瑰。

　　将是神明的爱意，永远为了少女而存在。

　　祂揭开塞维娅覆着的白纱，垂眸低下了头。

　　参加婚礼的宾客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天，在众人注视下，那圣洁不可触碰的神明走下神坛，亲吻少女。

　　在众人的掌声之中，塞维娅被祂环着腰，拥入怀抱。

　　圣光闪过，神殿之中的新人不见了踪迹。

　　塞维娅回过神，已经站在了神诞之地的草地上。

　　随着神明的回归，这里不再是漆黑一片，蔚蓝的天际与嫩色的草地在远处连成一色。

　　在山坡之上，静静伫立着一座白色圆顶的华丽城堡。

　　象征丰收与喜悦的金色麦穗长在城堡周围，饱满的麦粒压完了茎秆。

　　而在最里面，紧贴城堡生长的，是娇妍的红色玫瑰。

　　馥郁的馨香随着神诞之地的冷风徐徐送来。

　　塞维娅记得，这种花朵，在上次她来的时候这里还是没有的。

　　神明垂下眸，看向塞维娅，“殿下，还喜欢吗？”

　　塞维娅回望祂，“当然。”

　　繁复华丽的婚纱衬托下，少女娇妍的面容圣洁而灵动。

　　神明俯身，冰凉的唇印上了塞维娅娇妍的唇瓣。

　　华贵的婚纱坠地，神明身上穿得一丝不苟的圣袍也褪去。

　　少女仰了仰脖子，轻轻咬住了下唇，她陷于柔软洁白的床褥之间，如同晃荡的船只，只能攀附着神明冰凉的臂膀。

　　冰凉滑过山丘与平川，浅尝成熟的浆果。

　　塞维娅抬起手，摸到了祂背后柔软的巨大翅膀。

　　祂的动作一顿，但随即，带来了塞维娅悬空的雪色长发的晃荡一动。

　　塞维娅脸上冒出灼人的绯色，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唔。

　　等风浪终于停歇，塞维娅用指尖描摹着祂羽毛的纹路。

　　塞维娅撑着下巴靠在祂的胸膛之上，语气还有些发软，“我以为，你不会露出身份。”

　　祂蔚蓝的眸乖顺道：“殿下，我爱你这件事不需要隐瞒。”

　　塞维娅抬眸看向窗外，脑袋还有些放空。

　　她叫出了神明从前的、也是唯一的名字，“洛伊，在另外的时空，你也会爱上我吗？”

　　神明执起少女泛着红色的手腕，轻轻在白皙的手背上轻吻，“殿下，无论在哪里，我都永远爱您。”

　　——正文完——

第61章 番外一

　　紫白的惊雷划破斯塔帝国浓黑的夜色, 这几日一直笼罩王都的闷热空气终于混入了凛冽的潮气。

　　守夜的女仆急忙忙将敞开的雕花玻璃窗合上，橙黄色魔法灯照亮的廊道，传来轻微又杂乱的脚步声与金属碰撞声。

　　塞维娅陷于垫高的纯白床褥间, 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松软的鹅绒枕头上，秀妍的眉心却紧蹙着，不时躲避着, 似乎在排斥什么惊骇的东西。

　　又一道霹雳声划过精致的高大玻璃窗, 塞维娅倏然睁开眼，惊恐地往窗外看去。

　　石榴树掩映窗边的树影被狂风吹得七摇八晃，雨点通过未关合的窗户砸落在暗色的昂贵地毯上, 晕湿深色的痕迹。

　　女仆扣响了宽大的门扉, 小心而颤微地问着, “塞维娅夫人，请问需要进来伺候吗？”

　　塞维娅握紧在心口的手还没放下，额角的发也黏腻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但她依旧淡着语气道：“不必了。”

　　“是。”女仆小心地结束了对话。

　　外面, 连绵的暴雨接连而至，像是天捅了个窟窿。

　　湿冷的潮意并没有消散塞维娅内心的烦躁。

　　她做了个荒唐至极的梦。

　　梦中的她依旧是罗德里克·威廉的未婚妻，斯塔帝国目前为止唯一的拥有冰雪族血脉的后裔。

　　但与现实人人恭敬完全截然的是，她被一个肤色冷白的男子困在怀中，他的温度是人类不常有的冰冷, 留存耳畔的喘息却炙热灼烈。

　　他的呼吸是那样真切，醒来之后, 似乎还滚烫在她的耳侧。

　　塞维娅抬手捂住了耳朵。

　　虽然还没有与当今国王威廉十六的弟弟罗德里克完婚, 但她早就以未来女主人的身份入住了罗德里克的城堡, 所有人都以“夫人”的称呼修饰对她的尊敬。

　　梦中的男人却丝毫不顾及她的身份, 从床上到地毯, 从书桌到窗边，房间的任何地方，都似乎留下了他的存在。

　　他的样貌看不真切，但身体却颀长俊美，像是神明鬼斧神工的雕塑一般。

　　最荒唐的是，她竟然丝毫推开他的意思都没有，偶尔搭在他肩膀上的绵软一推，反而会带来更为惊骇的汹涌。

　　男人的来历、身份塞维娅全都记不清，只有中间与他在一起的片段，细致得甚至能描摹他鼠蹊部的惊人创造。

　　但他似乎从来没有施加强迫，却让她有一种与情人私会的隐秘与背德。

　　窗边的枝杈被风折断，发出突然的喑哑，塞维娅掀开滑落小腹的轻薄被褥，赤脚踩在绣着浓烈油彩图案的地毯上，来到窗边将窗户关上。

　　豆大的雨点将她的手臂砸出□□般的深红，火辣辣的疼痛随之而来。

　　塞维娅用毛巾将溅散的雨珠擦干，指尖红色的魔力莹莹闪烁又忽然散去。

　　就算她是魔法天赋满级的魔法师，她也没有办法为自己治疗分毫，偏偏因为冰雪族的血脉，她的身体和样貌比寻常女性都要柔软娇妍。

　　但再娇妍又有什么用，没有人会胆大到主动欣赏国王弟弟的未婚妻，而她至今还未完成仪式的未婚夫，情愿猎艳第十三个酒吧女郎，也不愿意走进他们的房间一次。

　　一个还没完婚就提前度过守寡生活的可怜女人，贵族的夫人和小姐嫉妒她的样貌时，喜欢这样拐外抹角地嘲讽她。

　　塞维娅从来不与她们争论，因为没什么可争的，她和罗德里克没什么感情。

　　与他的婚约也是因为，她的父亲生意没落，为了躲避要债之徒的虎视眈眈，她的父亲将她悄悄送到了自己离家出走之前的王国，请求他的侄子，塞维娅的堂兄，也就是国王威廉十六的庇护。

　　被送走时，塞维娅并不知道父亲的打算，直到威廉十六亲自见了她。

　　知道缘由的塞维娅想要离开，回去寻找她的父亲。

　　但威廉十六叫住了她，她回去并不能改变什么。

　　相反，如果她待在王宫，他的父亲没了软肋，凭借原来亲王的身份，那些无耻之徒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威廉十六很中意她，看她的眼光像是欣赏一朵娇妍玫瑰般。但威廉十六那时已经与大臣的女儿订了婚，悔婚的代价会威胁他珍贵的王位。

　　王室子女之间的联姻并不奇怪。

　　威廉十六的弟弟罗德里克看中了她的冰雪族后裔的身份，对他展开了追求。

　　直到搬进了城堡，塞维娅才知道，罗德里克对她并不感兴趣，他情人无数，却从不碰她。

　　为了获得挥霍的钱财与身份的加成，罗德里克吩咐所有人叫她夫人，将她当做这个城堡的女主人来对待。

　　塞维娅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阖上眼躺在金丝兰木的躺椅上，借着木质的微凉抚平夏夜的燥热。

　　在磅礴的雨声中浅眠了一瞬，门外的女仆就敲响了房门。

　　她们需要来服侍罗德里克亲王的未婚夫人洗漱了，或者说，提醒她今天该去参加一个魔法分享的沙龙了。

　　沙龙是一个大公爵的夫人牵头举办的，为了打发她们无聊的下午茶时间，同时畅谈这个大陆神秘而强大的魔法，好似这个话题能够给她们的身份带来高贵感一样。

　　塞维娅并没有穿着鲜艳而引人注目的颜色，她与这些夫人不是一路人，等她的父亲解决了债务的危机，她打算重新回去。

　　但这并没有减少那些夫人们的视线。

　　戴着装饰鲜花和水果礼帽的菲尔丁伯爵夫人，三两句就将话头引到了塞维娅身上，“我想，威廉夫人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魔法的奥妙吧。”

　　夫人们的视线都或明或暗地看了过来，让所有的女人嫉妒，这比直接嘲讽她更为有效。

　　塞维娅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当然，如果菲尔丁夫人将精力用在魔法入门的练习上，应该很快就能亲自向我们分享魔法的奥妙了吧。”

　　大公爵夫人率先抿着嘴轻笑出声。

　　菲尔丁夫人以觉醒魔法天赋为由，请了一批年轻俊俏的“魔法师”到宅邸学习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都心照不宣，发出极低却存在感极强的嗤笑。

　　菲尔丁夫人面色难看地说了声，“你……”

　　她看了眼周围，沉下气，讽刺道：“威廉夫人，我们始终是初学，不像威廉夫人，不知道魔法的力量，能不能奥妙到俘获丈夫的心呢？”

　　塞维娅抬眼，红水晶般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地看向菲尔丁夫人，唇角却扬着笑，“这个问题，不如菲尔丁夫人亲自去问问威廉亲王？”

　　夫人们轻轻笑着，塞维娅扬起酒杯，公爵夫人也跟着举起酒杯，其他夫人见状，都纷纷应和。

　　沙龙进行了大半，菲尔丁夫人终于在处处碰壁中急红了脖子。

　　在她要愤然起身之前，公爵夫人率先站起身，她摇着小扇子往外走去，“坐了这么久，我们去神殿看看吧，看看神明今天有没有降下奥妙的宽宏，让我们也有机会体会一下魔法的秘密。”

　　在经过塞维娅旁边的时候，公爵夫人用扇子挡着脸，给了塞维娅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

　　塞维娅回以一笑，不仅之前，菲尔丁夫人似乎抢了公爵夫人的一个情人。

　　来到帝国之前，塞维娅从来没有接触过神殿。

　　她一直跟着母亲蕾妮·鲁珀特在北方的罗切斯特□□活，在母亲去世后，父亲开始南下进入其他帝国的城邦。

　　在罗切斯特王国以外，所有人似乎都信任着一个伟大的神明。

　　祂庇护世人，是规则与秩序的代表。

　　塞维娅并不放在心上，即使她无数次出入神殿，但她没有忏悔，也没有祈愿。

　　她应该是其他人口中背叛神明的异教徒，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要不将想法说出来就好。

　　神殿之中依旧圣光闪耀，在衣着华丽高贵的夫人团进入神殿之后，秃顶的大主教便殷切地随侍在周围。

　　在所有人都在祈祷的时候，塞维娅抬起洁白的睫羽，看了眼高大的神像。

　　人不被允许直视神明，她们在神明面前都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高大神像被耀眼的圣光笼罩，塞维娅什么都没看到，但她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一场浮夸又暗潮涌动的贵族交际结束，天色已经暗暗发沉。

　　塞维娅乘坐马车回到了城堡之中。

　　罗德里克回来的也很晚，几乎和塞维娅同时抵达大门。

　　罗德里克的视线投了过来，塞维娅优雅着脖颈，对她的未婚夫点了点下巴，“一起共进晚餐吗？”

　　罗德里克的喉结滚了滚，他错开视线，随性地点了点头，“嗯。”

　　一顿饭吃得安静又陌生，塞维娅优雅地分割着肉排，随意地将沙龙的事情与他说着。

　　罗德里克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半晌站起身，“我用好了。”

　　塞维娅抽出纸巾，掖了掖并未沾染上酱汁的唇角，“今晚也要出去吗？”

　　罗德里克没有否认，塞维娅得体地笑了笑，“注意身体。”

　　罗德里克却像被触到了什么开关一下，推开沉重的高背椅，离去的背影带着些愤怒。

　　塞维娅举起高脚杯抿了一口酒，这么讨厌她？用餐的时候视线即使落在她身上，也快速移开了。

　　塞维娅压了压心中不知是欲还是怒的火，回到了房间。

　　房间开着两盏昏黄的魔法灯，昨晚被淋湿的地毯已经被撤去换上了新的，魔法器具散发着丝丝凉气，驱散房间中的闷热。

　　塞维娅反手扯下腰后的系带，吩咐仆人帮她将繁重的裙裾换下，便独自走进内室，准备前去沐浴。

　　凉风将关上的高大玻璃窗吹开，塞维娅看了眼外面，黑洞洞的夜色让人有种未知的忌惮。

　　塞维娅走到窗边，打量了眼外面的夜色，并没有发现奇怪的异象。

　　看来是仆人没有将窗户关好。

　　塞维娅抬手将窗户拉回。

　　鼻端传来一阵浓郁的雪松气息，清冽圣洁，像是从冷冰中释放出来一般。

　　塞维娅感觉背后的温度急速降低，她警觉地捏起魔法转过身，还未碰到侵入者的衣角，就被扣紧双手抵在了窗边。

　　她的上半身微微弯折，像一只被压折的花枝，双腿之间被一条紧实有力的大腿抵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而来人制住她只用了一只手一条腿。

　　她被迫伏在来人肩膀之上，小声而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不请自来的神明抬手抹过少女腿间，祂看着修长分明的手指上的东西，清冽的声音温和寻常，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却异常诱人沉沦，“夫人，你似乎，缺少一个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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