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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雾锁诡海

作者:慕许

文案:

双重人格暗黑画家X无限宠溺美男鱼=你主宰我崇拜=两个相亲相爱的疯批

你相信人的一切罪恶源自于内心吗?

母亲说,如果去掉坏的本心,就会进入天堂获得重生。

陆祈生的母亲德珍患有强迫性幻想症,一直幻想自己是一个救世主。他影响着陆祈生,她把自己的儿子变成自己唯一的教徒,也是唯一的囚徒。这一切都源于德珍童年时,无意听到某某教信徒的演讲,从那以后起,她经常幻想自己是重病缠身的救世主。

冯年久是一个靠杀人获取灵感的画家,年轻时候在渔村写生,偶然间遇到一个名叫陆祈生的孩子,一路出钱资助他上到大学。他想将这个孩子培养成另一个自己,最后却莫名死在了自己的公寓里。

长大后的陆祈生患有成功型人格分裂 ,具备某种极端的天赋和意志力。能轻易掩饰自己的疯狂,甚骗过精神科的医生。

殊不知,冯年久其实是陆祈生的另外一个人格的寄托者,这也是为什么陆祈生一直把冯教授视为偶像的原因。被陆祈生杀掉后,这个人格一直隐藏在陆祈生内心之中。

随着陆祈生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不敢和同学和父母说,家庭负担,从小的生活环境。无数次,那些血淋淋的尸体陈列在他眼前,围住他,慢慢的靠近他,撕咬他 最后,他的灵魂痛苦的看着地上自己的骨头肉渣……

后来,陆祈生遇到了一个愿意救赎他的人——蓝起月,他是海族之王的后代,拥有超能力,能看到他的幻想,然后给他制造了一个幻想世界,满足了他的第二人格,他可以在幻术创造的世界里,满足自己充满杀戮的幻想。

随着相处时间渐长,陆祈生发现,原来蓝起月也同样需要救赎。

人前小天使人后深井冰X痴情守候精分美男鱼

排雷:

1.男一双重人格精神分裂

2.男二三观不全,拥有超能力,无限宠男主

3.一点点暗黑......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祈生;蓝起月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跨越千年,只等你爱我

立意:微笑面对困难,勇敢面对生活

第001章

  陆祈生窝在客厅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换了一个节目。其实他不爱看电视,但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还是让电视里的声音分散一点自己的注意力好啦。

  电视里播的是一则早间直播新闻,男主持人用字正腔圆的音调向电视机前的观众展示了这样一则报道:“近来,了望岛附近渔民出海捕鱼,偶遇海上风暴,船只侧翻,跟随救生圈漂流到一处名为‘长生宝塔’的古迹。两天后,终于得救。根据这位渔民得救上岸后的描述,记者发现许多奇异之处,”随之画面一转,话筒递到一个渔民手上,“救生圈把我带到长生宝塔遗迹附近,我看到五颜六色的火光在水底游动,好像是从淹没在海底的宝塔地基里冒出来的,我水性好嘛,就大胆游下去了,哪个宝塔太深了,实在看不到头,我往下潜了大概三百米,找个窟窿钻进去。还以为有大珍珠咧,一闪一闪的,谁知道全是死人骨头!原来是鬼火啊,我非常害怕,赶紧游上来了.......”

  男主持人继续报道:“这件事立即引起了有关部门注意,上级立刻下派考古学家对了望岛进行全面考察。其实之前也有考古学家考察过,根据碳元素核定,得出这座长生宝塔的历史有八千年之久。但由于资料不足,考古学家未能得出更多结论。不过这次我们的考古学家团队带了更加专业的考古设备深入了望岛海底勘察,随着发掘工作的深入,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文字记录的朝代,这个朝代早于夏商周,极其神秘。根据宝塔最底层墙壁上的壁画记载,建造长生宝塔的国家叫做离国,信仰巫祝文化,甚至能与修罗海海域人鱼族联姻。专家推测,长生宝塔曾高达万尺,是巫祝仰观天相占卜的地方,后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变成了囚禁和关押犯人的地方。如果要给这个时代定义的话,它应该是属于远古部落时代,人类刚从自然界解放出来,开始形成自己的思想,但又带有一定的局限性,仍脱离不了对上天神权的崇拜,所以宝塔底部雕刻了大量栩栩如生的神话故事,具体内容考古学家仍在破译,敬请期待。”

  忽然倦意袭来,陆祈生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也许是因为看了新闻,他梦到了一望无际黑蓝的大海,他从礁石上跳下去,游过长生宝塔的断壁残垣,一直游入最深的海底,游到不知名的海域。

  海底有一丛发光的珊瑚吸引着他靠近,再靠近,原来闪光的不是珊瑚,而是被珊瑚掩映着的石碑,看样子年代很古远。石碑上雕刻了几行象形文字,上面爬满了苔藓类植物,他猜不出是什么字。石碑底下传来诡异的哭笑声,像婴儿的哭声,像猫发、情的叫声,诡异的声音缠绕在陆祈生的全身上下,如同缠人的水草,以及牢牢吸附在人面部的章鱼或水母,挥之不去。还有小孩子在唱歌,唱海底的童谣:

  明珠是一串月光

  灵魂眨啊眨

  投射到人间

  烧纸钱买哭声

  神住在月亮上

  明珠救赎地狱之鬼

  百鬼夜行

  杀人祭鬼,人下地狱

  鬼在人间

  陆祈生感到自己四肢像是被什么重重压住,动弹不得,嘴巴也不能说话。他挣扎着,惊出一身冷汗。

  突然闹钟响了,他才从噩梦里解脱出来。伸手去拿枕边的手机,很吃力,怎么也开不了机,屏幕一片漆黑。

  原来,他还是在做梦。闹钟继续响,他能清楚地听见,甚至能听见宿舍楼下男生们在球场打球的声音。

  他告诉自己要赶紧起床,不然会迟到的。他不断在梦里挣扎,闹钟不断地响,最后,他终于回到了现实。

  睁眼一看手机,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一定是他太疲惫了,心理老师说过,睡觉的时候手不能压在心口,不然很容易做噩梦,他就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太阳火辣辣的,陆祈生一路小跑,跑到冯教授办公室,冯教授的助手告诉他,冯教授去出差了,已经走了三分钟。

  他好不容易和冯教授约好时间讨论毕业作品的事情,结果睡过了头。冯教授可是大忙人,他都迟到了,人家当然要去忙自己的事情,哪有空等他呢。

  ******

  八月份的天气,最是闷热难耐。一辆豪华旅游大巴头顶热浪在盘山公路上悠然前行,车厢里共有三十个游客,外加一个司机和一个导游。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了望岛的小海岛,但倒霉的是车子走到半路空调突然坏了,一车人叫苦不迭。

  “同志们,再忍耐一下,还有四十分钟就到啦。”扎着高马尾的导游对着扩音器讲道,“了望岛是个历史悠久的好地方哇,风景秀丽,气候宜人,轻柔的海风一吹,别提多爽啦。岛中央有一座长生宝塔,经考古学家研究,是七千年前的古建筑,但不晓得是哪个朝代的留下的建筑。据说了望岛以前是平原,后来海水涨潮,才把平原淹成了海岛,长生宝塔也冲塌了,当地人说这宝塔以前是通往天上......”

  导游想必忙于赚钱,来不及看新闻更新自己知识,讲给游客的仍是从前那一套。陆祈生跟着旅行团坐在摇摇晃晃的大巴里,生无可恋地看着向后蜿蜒倒退的盘山公路。他是市美院的学生,为了寻找灵感,特地来了望岛写生。由于身上拮据,不得不报团旅行省一点在岛上的住宿费。

  “快看,那就是长生宝塔的遗迹!”导游指了指车窗外,满车的人顺着手指的地方伸着脖子往外看,是一片墨蓝海水中间立了一点残垣断壁。实在是难以想象曾经直插云霄的模样。

  过了五分钟,终于到了车站。导游把一行几十个人都拉到了土特产店,说买完了就带大家吃晚饭。其他游客大袋小袋买了一堆,只有陆祈生两手空空,导游看他的脸色也不好了:“这位帅哥,怎么不买呢?买点当地特产送家人送朋友嘛,这么实在的礼品,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买点回去吧。”

  当着众多游客的面,陆祈生不好拒绝,一边心痛银行卡里的余额,一边咬牙买了个最便宜的,排队付了款。吃饭的时候,别的游客餐盘里都加了肉,只有陆祈生吃到的全是素菜。

  “靠,这也太差别对待了!”陆祈生觉得不公平,去找导游理论,导游扒了一口碗里的红烧肉解释道:“我们旅行社的伙食和土特产店是有合作的哟,购买土特产达到一定金额才能享受vip伙食待遇,普通伙食待遇是全素的啦,亲。”

  陆祈生微笑,六百六十八元人民币,包住七天,怎么着也比民宿旅馆便宜,饭菜差点就差点,也懒得计较。吃了几口,填饱肚子,就径回到了住的地方。从行李箱里翻出画板颜料之类,背在身上就出门了。画了好几个景点,一直都不满意。只得讪讪而归。

  ***

  在了望岛的最后一晚,是农历十五,月亮像个大圆盘高高悬挂在天边,映着坍塌的长生宝塔鬼气森森,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肆意扑打着陆祈生单薄的衣衫。

  天地间一片黑蓝色,陆祈生光着脚丫站在沙滩上,他嘴里叼着手电筒,手中的画笔在面前的画板上飞快描画着。头发被海风吹的乱糟糟的。从侧面看去,倒有些落拓不羁的意思,浑身充斥着一股子英伦颓废的落魄贵族气息。他师从著名画家冯年久,即将从学校毕业。他是来写生的,他画的正是毕业前要交给老师的毕业作品。

  叮铃铃……叮铃铃……

  陆祈生拿起手机,是一个熟识的新闻系朋友打来的。电话接通,那头喘着粗气:“陆祈生你在哪里浪呢?出事了知不知道,冯教授死了!”

  陆祈生一边捶着腰一边打着哈欠,觉得不可置信:“什么?教授最近不是在办画展吗”

  “都上新闻头条了!消息绝对真实可靠!赶紧回来吧,你们美院的学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我现在要跟师父去采编,先挂了。”

  “喂喂??”陆祈生刚要说些什么,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陆祈生打开手机,一个刺眼的标题映入眼帘:时代之殇!天才画家冯年久意外病逝。

  关于冯年久逝世的报道铺天盖地而来,各家媒体争相报道,一时间冯教授逝世的消息上了热搜。

  冯教授是美院的风云人物,是美院最耀眼的一颗明珠,也是美院的招牌。关于冯教授的历史,凡是美院学生都能倒背如流。

  冯教授自幼父母双亡,二十岁时因一副名为《月食者》的油画奠定了在国内画坛的地位,二十五岁便成了享誉世界的画家,同年国内某高校破例聘请其为教授。他有着惊人的创作力,期间多次在国内外举办画展,获得过许多极高的赞誉和奖项。冯教授的画作受新古典主义和印象派绘画大师们的影响,在他们的基础上自创风格,独辟蹊径,当今世上无人能比。

  虽然冯教授为人性情古怪,难以接近,但这并不妨碍陆祈生把冯教授视为偶像。陆祈生由衷钦佩冯教授天才大胆的想象力以及惊人的创作力,只可惜他英年早逝,算来冯教授才四十岁。冯教授生的相貌端正,高大挺拔。除了平时有点疯疯癫癫的,画家们多半有点跟常人不一样,可身体还算健康,从未听说他有什么疾病。怎么突然就死了呢,陆祈生感到遗憾,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对着西边跪下磕了三个头,算是谢过恩师,希望恩师能一路走好。

  此刻海风吹的更大了,逐渐把大半个月亮吹到了云层里,陆祈生感到一丝丝凉意。想到冯教授死的突然,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人背对着大半个月光朝他走来,赤着双脚,身上湿漉漉的,隐隐可听见黑色衣服上的水滴落在沙滩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惨白的脸在月亮的阴影里若隐若现,他走到陆祈生的面前突然停了下来,说道:“起来。”

  居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可言,轻飘飘的,下一秒便被海风吹散。

  陆祈生起身,心想,这姑娘可真有意思,我又不是给你下跪磕头。不过这么晚下海游泳,胆子还挺大。他为了能交给教授一副满意的作品,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海边写生已经近一个星期,除了刚才和朋友打电话,目前没有碰到任何可以说话的同龄人。何况出现的还是一位美丽的女孩,他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于是笑嘻嘻对着面前的美女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陆祈生,是来这儿写生的学生。你呢?”

  哪个满身湿漉漉的女孩大概二十出头,高挑的身材在月光下显得风情万种,惨白的脸微微扬起,脸部线条柔美,殷红的唇轻轻动了动:“我?”

  陆祈生点了点头,露出一口大白牙微笑道:“你叫什么”

  面前的人勾起似笑非笑的嘴角,手指了指天上不知何时又重新露出全貌的月亮:“我叫起月,蓝起月。”

  那声音依旧是没有起伏的,没有任何温度的。

  蓝起月额前的湿发遮住了大半部分眼睛,陆祈生隐约可以看见哪双眼睛里折射出的朦胧的深蓝色光芒。他被哪双蓝色眼睛吸引着,像是魔怔一般,想努力看清女孩眼睛的全部......

  蓝起月继续往前走,消失在了陆祈生的视线里。陆祈生想要追上去,却感到双腿麻木不能动弹,僵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刚刚哪个人好像从未来过一样,沙滩上只剩下风吹的痕迹。也许是出现幻觉了吧,陆祈生想。刚刚哪个叫蓝起月的女孩,也许根本不存在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现在回学校这么晚了也叫不到车子,眼前这副画好不容易开了头,绝不能半途而废。

  可遇而不求的灵感一旦没抓住,后面再捡起来就变味了。

  感受着狂乱的海风,他抓住画笔在画板上沙沙的画着,夜里黑蓝色的海滩,看似平静却暗含波涛的海水。一轮大的出奇的月亮悬挂在水天相接的地方,仿佛随时要坠落下来。那月亮像孕妇的肚子,流云漂浮,月亮里面似有胎儿涌动,神奇而又诡异。月亮的阴影投在沙滩上,映出一张苍白的脸,这脸不恐怖,反而魅惑。

  陆祈生给自己的新作细心上完色,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觉得颇为满意,给这副画取了个名字:起月。

  海上雾气升起,天蒙蒙亮,红色的日头悄悄升起。陆祈生眯着眼睛看向茫茫海天一色,又满意的欣赏了一遍自己的画作。他打了个哈欠,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有车可以回去了。眼看颜料也干的差不多了,于是小心翼翼收起画作,离开了海滩。

  陆祈生花了二十块钱打的去车站转大巴,又花两块钱坐半小时的公交车回到市里,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困意稍减,刚好身上还有一点点零钱,下车经过路边摊买了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便往学校走。

  陆祈生发起了愁,在毕业前得赶紧解决自己的工作问题,赚点钱,不然毕业了租房子都成问题。他家里并不富裕,他出生在一个小渔村里,是家中的独子,家里靠打鱼谋生,母亲体弱多病,常年要花很多钱吃药。

  陆祈生刚进校门就碰到了昨天晚上给自己打电话的新闻系朋友韩川,他刚采编回来,拖着满身的倦意,哈欠连天。看到陆祈生,便一把抱住了他,抢了他刚咬一口的包子,说道:“陆兄,教授是你最崇拜的老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陆祈生拍了拍韩川的肩膀,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教授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韩川征了征,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把他拉到角落里,用新闻工作者的官方口气道:“据可靠消息,冯教授根本就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仇家害死的!我昨天晚上跟师父忙了一宿,就为这事儿。”

  “害死的?”

  韩川目前在知名报社实习,他所掌握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但陆祈生还是一头雾水,可是谁会害死冯教授呢?冯教授恃才傲物,常常出言不逊,是得罪过不少业界大佬,但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用不着置他于死地。况且学院领导经常准备许多礼物,由陆祈生之手,以冯教授高徒的名义送礼给冯教授得罪过的人,帮冯教授维持基本的人际关系。

  “啧啧啧,是死在自家的别墅里。犯罪手段极其残忍,心脏都被挖走了。”韩川伸出手在陆祈生胸口这么一抓,吓唬陆祈生。又继续说:“学校把事情压下来了,不让报道,对外界只说是病逝。”

  陆祈生皱了皱俊俏的眉头,问道:“凶手呢”

  韩川摇了摇头:“现场什么都没有,指纹和脚印都没留下。我师父猜凶手是惯犯,在这之前肯定还杀过别人。”

  陆祈生愤愤不平地说:“太残忍了!凶手抓到了应该枪毙!”

  “好啦好啦,你愤怒也没用,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冯教授的死因。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作为交换你也得告诉我点什么你知道的东西吧。你陆祈生可是冯教授的爱徒,平时就你和他走的最近。”

  陆祈生知道韩川是在搜集素材,在毕业前出一篇爆款新闻,到时候就可以评优秀毕业生了。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要实事求是,不许弄虚作假。”

  韩川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咱俩认识这么久,我韩川是什么人兄弟你不清楚?我韩川是想出名,但绝不搞违背良心弄虚作假的哪一套。你放心,我一定让杀死韩教授的凶手绳之以法!”

  陆祈生知道韩川是一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只好告诉他冯教授生前喜欢画各种各样的鱼。其实他和冯教授私下很少交流,冯教授上课的时候陆祈生喜欢和冯教授讨论绘画,两人对于绘画的见解很一致。所以很多学生误以为他与冯教授很熟。冯教授性格孤僻,对于冯教授的私生活,他一概不知。

  韩川有些失望,瞥见陆祈生背后的画板,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你是冯老的高徒,他的画你肯定能看懂,昨天我跟师父去他家里,发现有很多新作的画。都说画作最能展现画家的内心,你先回宿舍休整一下,我去给你搞个记者证,晚点带你过去看一看。没准能发现什么。”

第002章

  下午的时候,陆祈生跟着韩川去到冯教授的独栋别墅里。别墅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后面是一片海。八月份果子成熟,连风都是甜腻的,景色倒是不错。

  陆祈生随手摘了个果子放进嘴里,又吐了出来,看着颜色鲜艳,吃起来也太酸了吧!

  韩川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陆祈生,小声道:“还有心思玩!在死人面前能不能严肃点!”

  “人死不能复生,再严肃人也活不过来了。”陆祈生以同样的方式撞了回去。

  到了门口,外面围着六七个保安,陆祈生学着韩川把记者证亮出来,保安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进去。

  韩川轻车熟路地将陆祈生带进了韩教授的私人画室,墙壁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画,陆祈生惊的嘴巴半天没合拢。

  韩川拍了拍陆祈生的肩膀:“你先看着,我下去再找找看,能不能发现其他线索。”

  陆祈生正注视着一副油画出神,他第一次见到冯教授的成名作《月食者》的真品,以前看到的都是仿品或者网上的影印图片。

  波涛汹涌的大海铺满整个画卷,没有天空只有大海汪洋,溶溶的月光倒映在海面,半边明亮半边血红,海面月亮中央站着一个人,哪个人上半身立在水面,下半身在水里,脸色惨白,嘴唇殷红如雪,好像是在吞噬月亮,那是月亮的血,在海洋流淌。月光倾泻在他苍白的脸庞上,他眼睛紧闭,像是痛苦,又像是享受。

  起月……蓝起月……

  陆祈生想到哪天晚上自己的幻觉,哪个人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仅仅是自己的幻觉?教授的死是否和他有关?

  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所有的画似乎都在旋转,到最后画中好像都出现了一张张人的脸,或诡异的微笑,或扭曲的狰狞,或惊恐的尖叫……

  哪些都是死人最后的遗像!

  太恐怖了!陆祈生抱着头跑出门去,再待下去他会窒息的。

  “陆祈生你怎么啦”韩川赶过来扶住他。

  陆祈生痛苦的说:“哪些画……都是一张张死人的脸。”

  “你是不是伤心糊涂了!我陪你一起看!”

  韩川费了好大劲才借来了前辈的记者证,还是一无所获,有点不甘心。

  陆祈生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的说:“你先闭上眼睛,再看这些挂在墙壁上的画,看到了什么”

  韩川说:“什么都没看到,我又不是搞画画的。”

  陆祈生压低语气一字一顿道:“你用心去感受,眼睛一直盯着,记住不许眨眼!是不是感觉有点眩晕是不是看到一张张人脸!”

  韩川抓住陆祈生的胳膊,集中注意力看了一会儿,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草!邪门儿了兄弟!还真有啊!”

  陆祈生突然指了指靠墙角挂着的几幅画,韩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画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鱼。

  “不就是一些鱼嘛。神神叨叨的。”韩川嘟囔着。

  “你看鱼的肚子……用刚刚我教你的方法。”陆祈生再次压低了声音。

  韩川惊叫道:“啊!他妈的又是人脸!邪门儿真邪门儿。”

  都说美院都冯教授是怪杰,不仅人怪,画也怪。想起画里的一张张人脸,韩川就心里发毛。这样的画金主花高价收买回去,挂在家里自己吓自己吗?

  “这些画是冯教授展览过的画吗?”陆祈生突然问道。

  韩川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刚开张一天不到,冯教授就死了,主办方把画都撤回来了。”

  突然韩川的电话铃声响起,是韩川在警察局工作的表哥潘子。

  “喂川子啊,你那边怎么样了。我们组最新调查怀疑冯年久与之前的神秘失踪案件有关。”

  韩川与陆祈生互相对视了一眼,陆祈生点了点头。示意他把画里的秘密告诉他。

  韩川一五一十的把刚才的经过告诉了潘子表哥,潘子说先向组里汇报一下再做答复。

  陆祈生与韩川下楼准备回学校。突然发现楼梯一角建有四层玻璃鱼缸,鱼缸里五颜六色的鱼还在悠闲的游泳。陆祈生不禁感叹,主人都死了,这些小东西没人喂养估计也会饿死吧。韩川推了推他:“发什么呆,快走啦,鱼有什么好看的。”

  陆祈生不理会他,径自走到鱼缸前,伸出手要去捞一条拇指大的浮在水面奄奄一息的小鱼,想把它放回后面的大海里。尽管他在渔民的家里长大,这样的鱼他还从未见过。他的手刚伸进去,哪条小鱼立刻弹了起来死死的咬住他的手。

  “嘶!”陆祈生痛的尖叫了一声。手上鲜血涌出,滴在鱼缸里,顷刻间融到了水里散开。里面大大小小的鱼争先恐后往有鲜血的地方游去,张开鱼嘴贪婪的吞食血液,像一群嗜血的魔鬼!

  正在与保安交谈的韩川闻声跑了过来,看到他手上的鲜血,问道:“这是怎么啦”

  陆祈生疼的直皱眉:“嘶~鱼咬的。”

  还好哪条鱼眼瞎咬到自己的手心,要是咬到手指,估计手指就废了。

  “啧啧啧,这个冯教授,养鱼都跟别人不一样,养食人鱼!”韩川看了看陆祈生正在流血的左手,又看了看陆祈生疼的皱起的俊俏的眉头,继续说道:“不就让鱼咬了一口流点儿血吗,至于疼成这样吗?跟个娘儿们一样!”

  陆祈生嫌弃的白了韩川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让食人鱼咬你一口试试”

  “走吧,下次别在圣母心泛滥了。要我说你们这些搞艺术的都有点多愁善感神经兮兮的。”

  韩川喋喋不休念叨着,陆祈生不再理他。

  陆祈生是一个眉目如画,干净爽朗的俊秀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落满闪烁星辰,眉头皱起的时候藏尽星辰。如果不是他身高一米八几,此刻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成受委屈的小媳妇。

  韩川拉着他的衣服,拽着他就往前走:“走吧小娘们,别生气了,哥们儿带你去医院打破伤风去吧!伤口感染了我可负不起责任。这鱼也不知道有没有病毒,要是感上了狂鱼病毒就糟了......”

  “狂鱼病?有这种病么?”

  “让狗啃了叫狂犬病,让鱼啃了不是狂鱼病是什么?”

  “亏你想得出来!”陆祈生锤了他一拳,两人都笑了。

第003章

  早上八点半,陆祈生正在宿舍睡觉。电话铃声“叮铃铃”的响起,陆祈生闭着眼睛在床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电话。

  “喂~~”

  “陆祈生别睡了!有事找你,关于冯教授的,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电话哪头火急火燎,是韩川的声音。

  “喂”陆祈生还未从困意中挣扎过来,电话那头就挂了电话。

  大清早扰人清梦,陆祈生真想揍韩川一顿。

  他花了三分钟洗漱完,希望韩川快点说完,自己再回来补觉。

  韩川拉着睡意朦胧的他往外走:“走,咱们去警察局。”

  陆祈生揉着惺忪的睡眼:“我又没犯法,不去。”

  韩川说:“睡觉睡傻了。又没说你犯法,是让你辅助警察办案。我表哥他们警察局想找一个专业的人复原冯教授画里的脸,你刚好是学这个的,我推荐了你。放心是有酬劳的。给国家办事,不会亏待你。”

  陆祈生听“有酬劳”这三个字,猛然就清醒了。

  哪些画不能带走,只能在警局里面完成复原工作。陆祈一练跑了五天的警察局,才画下了哪些画的速写。每天睡觉一闭眼都是哪些诡异可怖的人脸。

  不过好在下个月的生活费有着落了。

  韩川的表哥潘子说,还要再进一步确认这些画里的脸与神秘案件失踪人口的相似度,估摸着一个星期可以出结果。

  美院新上任了一个杨教授,负责带这一届的毕业,听说是半路出家,对于画画并不是很精通。这个杨教授与冯教授因为绘画流派的问题多次发生争执,对于传言中的冯教授的高徒,也不手下留情。陆祈生交给学院的画被杨教授毙了。理由是画面色彩太阴暗,画作主体构造毫无逻辑。

  陆祈生收起了那副《起月》,不得不背起画板,再去找其它色彩明亮的素材。但又没有思绪。正当他脑海里努力搜寻绘画素材时,刚好路过一家水族馆,无意看到里面五彩缤纷的鱼,又想到前段时间被鱼咬伤了手,可能是一段孽缘吧。杨教授说自己画画色彩暗淡,那就画个花里胡哨的呗。

  水族馆里面灯光柔和,透明厚实的玻璃鱼缸里,五颜六色的鱼儿在游来游去,大多都是观赏性的鱼。看着欢快的鱼儿,毕业画作被毙的阴霾一扫而光。

  “要鱼吗?”

  陆祈生正看的起劲儿,身后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突然穿进耳朵。

  他回过头,身后是一个穿着中性制服的女孩,面前的领带一丝不苟。苍白的皮肤,有一种病态的美感。幽远的黑蓝色眼睛,鼻梁高挺,嘴唇殷红,她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不属于人类的遥远气息。

  陆祈生惊愕的张开嘴巴,望着那双黑蓝的眼睛,一时不知说什么。

  实在是......太魅惑了。

  “又见面了。”女人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哪个笑容是美丽而诱惑的,但又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蓝……起月。”陆祈生结结巴巴吐出这三个字。他曾经多次在梦中梦到“蓝起月”这三个字以及哪双深蓝色眼睛。不是他对人家想入非非,而是因为不知不觉中就做了莫名其妙的梦。

  “陆祈生。”哪个叫蓝起月的女人也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眼前的人是实实在在的人,原来哪天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很喜欢游泳吗?”陆祈生想到了哪天晚上在海边遇到她的时候,身上湿漉漉的……不由得心中旖旎,脸也有些发烫。陆祈生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紧张。

  “不,我来自大海。”蓝起月看着鱼缸里的鱼,蓝色眼睛里的光渐渐隐去。

  陆祈生高兴伸出手握住了蓝起月的手:“好巧,我也在海边长大。”

  陆祈生被蓝起月冰冰凉凉的手惊了一下,那双手立马就缩了回去,她好像不太喜欢与人接触。

  “你在这兼职?”陆祈生问道。

  “什么是兼职?”

  “就是,这里归你负责吗?”

  “是。”蓝起月回答道。

  “那我可以在这里写生吗?我可以给你钱。”

  蓝起月没有说话,黑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祈生,嘴角再次挑起一个微笑。

  陆祈生以为蓝起月是在拒绝自己,再次解释道:“蓝小姐,我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很快就好了。”

  蓝小姐?他称呼自己蓝小姐?又是一个把他误会成女孩子的人类。

  “我叫蓝起月。”蓝起月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但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陆祈生想再确认一遍他是否同意自己在这里画画:“蓝起月!谢谢您!”

  “嗯。”蓝起月抿起嘴角,似乎是感到满意,然后离开了。

  陆祈生放下画板,专心致志的画起画来。整个下午,除了鱼儿吐水的声音,水族馆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更没有顾客进来。

  陆祈生不想麻烦别人太久,所以一直集中注意力在画画上,画完了赶紧离开这里,不要耽误了别人做生意才好。

  当他画完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蓝起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喜欢鱼?”哪个冷冰冰声音从身后响起。

  陆祈生被这突然的声音冷不丁的吓了一哆嗦,这个蓝老板真的是!走路一点响声都没有!

  “喜欢啊。”陆祈生其实想说的是他喜欢吃鱼,但不好意思说的这么残忍。他从小在渔村长大,没有鱼,他们整个村子都要饿死。所以他对鱼有着特殊的感情。

  “你怕我?”蓝起月突然向陆祈生逼近,深蓝色的瞳孔放大,他比陆祈生高一点点,陆祈生可以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冰冷的鼻息。那双蓝色的眼睛像一个幽深的漩涡,将他吸引,他想要逃开,却被牢牢的吸引着。

  这是一双邪魅的眼睛。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当他就要沦陷在这双蓝色眼睛里时,突然出现的韩川把他拉回到现实。

  “陆祈生你怎么在这里!”

  是韩川的声音,韩川站在水族馆进门的地方,旁边站着一个领头的警察,后面还跟着几个警察。

  陆祈生笑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自己的画作:“我来写生!刚画完。你怎么来了?”

  韩川介绍道:“介绍一下,这是潘警长,后面是他的弟兄们,是来办案的。”

  陆祈生点头哈腰道:“警官们辛苦了!”

  韩川把陆祈生拉到了身后,示意他不要妨碍公务。

  潘警长声音洪亮:“谁是这儿的老板?”

  除了鱼儿吐泡泡的声音,没有人回答他。

  这蓝起月也太高冷了,警察问话都爱搭不理的。陆祈生指了指蓝起月,小声道:“起月,警长问你话呢!”

  “我不喜欢跟别人说话。”蓝起月冷冰冰的声音,有几分森然。

  “蓝老板,我们是奉上级的命令来水族馆进行搜查的,多有得罪。”潘警长对身后的警察做了个手势,几个警察便开始在水族馆里搜查起来。

  原来蓝起月是这里的老板!陆祈生大吃一惊。年纪轻轻就能自己做老板,真是了不起!

  蓝起月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看着水缸里的游鱼,好像刚刚警察不是在和他说话一样,搜查水族馆是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潘警长继续追问道:“蓝老板,冯年久的鱼缸是在你这里买的,哪些食人鱼也是在你这里买的。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蓝起月嘴角噙起轻蔑的笑意,依旧是一言不发。

  “我们警察不会错抓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蓝老板就算咬紧牙关,我潘某人也会把这件事情调查的水落石出!”

  潘警长见过形形色色的犯人,何况是这样一个惨白病态的貌似女人的男人,他怎么会放在眼里。

  “弟兄们,给我继续搜!”

  冯教授留下的哪些食人鱼,经过法医解剖,肚子里发现未消化完全的人骨和指甲盖,甚至还有残留的人肉。仅存材料的DNA化验结果显示,与之前几位失踪人口的DNA吻合。但有一些可能已经被鱼完全消化了,无法获取DNA。目前初步判定冯年久就是杀人凶手。但是他的杀人动机还不确定,他自己也死于非命。潘子怀疑是有同伙主谋,水族馆鱼贩子蓝老板被初步锁定为犯罪嫌疑人。

  潘警长的属下搜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带来的生物专家也没有找出一只食人鱼来。

  潘警长百思不得其解,怀疑蓝起月提前销毁了证据,但也只是怀疑。来时趾高气扬的气焰立刻矮了半截。这次出任务是他擅自行动,没有请示上级。

  “撤吧。”

  潘警长一声令下,带着人就往外走,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阴沉的脸。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蓝起月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飘来,突如其来的戾气让一向胆大的潘子背后一惊。

  潘警长回头,哪张苍白的脸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就连一直跟在后面的陆祈生都没发觉,蓝起月是何时跟上来的。

  这张妖异的脸让潘警长觉得有些不适。虽私闯民宅自觉理亏,但放不下嘴上的面子:“你想怎样!”

  潘子性格冲动,韩川怕他们俩打起来,也第一时间维护自己的表哥:“蓝老板,他是警察,他有权利调查你!”

  这个蓝老板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暴脾气,如果蓝起月跟潘警长动手起来,那就是袭警的大罪了。陆祈生按住蓝起月的手,劝道:“起月,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啊。”

  蓝起月的手微微颤动,陆祈生突然想起来他不太喜欢与人接触,连忙抽回了手。

  让陆祈生意外的是,蓝起月倒是很听话。什么都没有说,让他们离开了。

  出了水族馆的门便各自走各自的,潘警长和属下先回警察局,韩川和陆祈生一起回学校。

  走路的时候,韩川问陆祈生:“你和那个卖鱼的很熟?一口一个起月,叫得这么亲切。”

  “人挺好的,多亏了起月,我下午才能在水族馆里画画......”

  “得得得,川爷我没兴趣听。还是说说冯教授吧。”韩川告诉陆祈生关于韩教授的事情:“已经可以确定冯教授与之前的神秘失踪人口案件有关。冯教授很有可能生前个杀人犯!”

  陆祈生一时难以接受自己崇拜的老师是杀人犯,质疑道:“你调查清楚了吗”

  韩川说:“八九不离十。刚刚哪个姓蓝的估计是他同伙。韩教授是个高智商变态,用杀人来获取绘画的灵感,杀完人之后,碎尸然后喂了鱼!像这种级别的天才画家很容易走极端......”

  陆祈生听的毛骨悚然,恐怖片他看过不少,可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边,那感觉就更可怕了:“杀人获取灵感?”

  “人死前痛苦挣扎的表情让他兴奋,从而激发他的创作欲望。就像你之前发现的哪些画中隐藏的诡异人脸一样。”这些都是韩川从表哥潘子哪里得到的一些信息。

第004章

  “你们聊什么呢!”

  韩川正同陆祈生说的起劲,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二人回头往后看去,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牛院长。

  牛院长是学校的大领导,很少出现在学生的视线里,除了新生开学典礼以及学校有重要活动要他出席,他才露个面。韩川和陆祈生但凡学校有活动都是坐在最后一排打手游,所以只在校领导风采展示栏里面见过此人的真容。

  “牛院长好!”韩川与陆祈生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

  牛院长板着脸,训斥道:“注意不要在校园里散播谣言!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是毕业班的学生吧?有闲工夫好好准备毕业作品去。不该管的别瞎管!父母花钱送你们上学,不要最后连毕业证都混不到!”

  听到牛院长的批评,韩川与陆祈生只好装作唯唯诺诺的点头。谁也不能跟毕业证过不去。

  “大学四年都要过完了,还能在路上碰到牛院长,真是稀奇。凶老头子!”目送牛院长走远后,陆祈生感叹了一番。

  “别管牛老头儿了,我潘子哥刚给我发信息。约我晚上去喝酒唱k,你去不去?”

  陆祈生脑子里此刻正算着下个月的伙食费,韩川推了一下陆祈生,说道:“潘子哥请客。他知道咱俩都是穷学生,让咱俩吃白食,仗义吧。”

  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陆祈生天生就不是客气的人。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谢了兄弟!晚饭又有着落了。下次我请你。”

  距离上次陆祈生说要请自己吃饭已经过了两年半了,而他们总共才认识三年。

  韩川嘟囔着:“行了吧打住!你兜比脸还干净,比我还穷。”

  潘子换上了一身便服,短寸头,干净利落,但是心情看起来不怎么好。他们晚上去的是一家酒吧,果然喝酒就真的只是喝酒,陆祈生还以为能吃点肉了。

  至于肉嘛,只有酒吧里小姐姐们暴露在外头的肉,尽管没有达到预期要求,陆祈生还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吧里音乐像大瀑布一样劲爆,五彩的灯光旋转跳跃,男男女女一起扭动身体,嘶吼着,气氛嗨到了极点。

  “快看十点钟方向,哇塞,那个妞正点!”韩川突然指了指左边。

  陆祈生嘴上骂韩川猥琐,眼睛却很诚实的瞄了过去。女孩背对着他们,只穿了件裹胸和一件超短裙,性感的翘臀让人想入非非。

  潘子拍了一巴掌韩川的后脑勺:“臭小子,没看到老子正心烦着呢!正经点儿行不行。”

  来酒吧不就是看妹子的么?韩川摸着头抱怨道:“潘子哥,怎么了嘛,从进门的时候就丧着个脸。问你你也不说!下狠手打我是什么个意思。”

  潘子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添满了一杯,语气里略有惆怅:“因为今天私自去水族馆搜查,老子被上头给放假了。要等通知才能回去。”

  “属下告密了?”潘子哥今天要搜查的时候,韩川就觉得不走程序太冒险了。”

  陆祈生一边喝酒一边听他们哥俩谈话,就着酒,眼睛时不时地欣赏年轻美好的□□。他很快想到了自己异地恋的女朋友阿雅,她最近在准备考研,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系自己。看来阿雅为了考研真的很努力,他也不太好意思去打扰阿雅学习。不过等阿雅有空了,肯定会联系他的吧。陆祈生思索着阿雅生日快到了,送点什么礼物好呢?

  “色字头上一把刀,看什么呢!还看!有没有同情心!”潘子伸出手敲了一下陆祈生的背。之前去警局帮忙,一来二去想他和潘子也算熟人了。

  “潘子哥我听着呢。”陆祈生转过头来,脸已经喝红了。

  “草!你们学校牛院长真他妈不是人!你们知道吗,老子昨天前脚刚出去,他后脚就给老子告了,听说还他妈给局长送了十箱茅台。他就是怕事情传出去影响学校名声。”潘子愤愤不平的说。

  听到牛院长这几个字,陆祈生和韩川突然想起来白天在路上碰到牛院长,明白可能牛院长就是去告状回来的。

  陆祈生想到白天牛院长训斥他们的话,对潘子哥说:“白天我们回去还碰到他了。牛老头威胁我们不要再掺和冯教授的事情,否则让我们毕不了业。”

  韩川拍着桌子道:“我说这老东西跟咱们说了这么多,原来是要威胁咱们。”

  “祈生啊,我看今天哪个蓝老板对你挺友善,不如你去接近他,给我们做卧底打探消息。”潘子清了清嗓子,俨然一副领导的做派。

  陆祈生这才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酒不能白喝。

  陆祈生求饶道:“潘子哥,我只想画好毕业作品,安心的毕业。案子的事情我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万一蓝老板是也是变态,那我们祈生不就危险了吗。”韩川有点担心,搂住陆祈生的肩膀。

  潘子说道:“咱们暗中保护他不就行了。对了川子,你不是还要出报道吗,如果这件事调查清楚了,你还愁毕不了业吗,拿不到优秀毕业生吗?我也能官复原职,好的话还能升官。到时候带你俩去大餐厅搓一顿好的,随便点菜。”

  韩川闷了一口酒,似乎是在考虑。

  潘子又说:“咱们都是敞亮人,事成之后,我给你这个数。”潘子用食指比划了一个二,“事成之后我给你两万。”

  潘子工作多年,小有积蓄,家境也不错。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下,陆祈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行,成交。”

  他正好可以给阿雅买礼物。陆祈生又一连喝了几杯,眼前灯光闪烁,晃动的人影由一个变成两个,他有点醉了。眼神迷离的看着摇曳灯光下扭动屁股和腰肢的男孩女孩们。

  这时候韩川捅了捅表哥潘子的胳膊肘:“蓝……起月!”

  潘子顺着韩川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男人长长的刘海半遮住眼睛,背靠着墙角落不显眼的地方,低头独自品尝手中高脚杯里的酒。那正是蓝起月,不知蓝起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样子也不像是个会逛酒吧的主啊。

  潘子在警局工作,事先查过蓝起月个人资料,一早就得知蓝起月的性别。韩川正是从潘子那里知道蓝起月这个人的。

  蓝起月抿完一口酒,盯了一会酒杯里血红的液体,突然目光望到陆祈生身上,径直走了过去。

  潘子以为蓝起月是因为上次的他带队搜查水族馆的事情找他算账,窜起了拳头,韩川也撩起了袖子,从小他就跟在潘子后头当狗腿子打群架。

  蓝起月的眼睛始终盯着陆祈生,韩川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但醉晕在趴在桌子上的陆祈生并没有任何反应,他眸子微闭,长长的睫毛温顺的垂下,俊美白净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耳根子也微微的发红。嘴里含糊不清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突然眉头皱了一下。

  陆祈生的睡态被蓝起月看在眼里,蓝他似乎看出了神,嘴角勾起轻微的笑意,这笑容依旧是遥远的不属于人类所有的,腥红的嘴唇动了动,酒吧人声嘈杂,没有人听到他说了什么。潘子和韩川见他站在陆祈生身侧,不禁满头雾水,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蓝起月往后退了一步,弓起身抓住陆祈生的胳膊将他拉起来,让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陆祈生将身体的重心全压在蓝起月的身上,在酒吧内闪烁的灯光的照耀下,二人显得暧昧不清。

  韩川突然站起来,冲着蓝起月喊:“你要干什么不许带走他。蓝起月!”

  “他喝醉了。我要带他回去。”蓝起月仰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韩川,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带着醉醺醺的陆祈生出去了。那笑意是虚假的,只能称得上是一个笑的动作,不由得让人遍体生寒。

  蓝起月搞不好真是个杀人魔头,陆祈生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不放心,韩川刚准备追出门外,潘子低声劝道:“别发生冲突,让他去,咱们暗中保护他。出不了事的。”

  韩川还是不放心:“万一陆祈生有个三长两短……”

  潘子喝了一口酒,吧嗒着嘴巴:“没有万一!韩川你能不能像个爷们儿!陆祈生答应收我的钱,就该替我办事儿。”

  韩川闷着不再说话。

第005章

  由于酒喝多了的缘故,陆祈生早上醒来感到头疼欲裂,睁开眼睛时却看到一双深蓝色的眸子映入眼帘,清晨的阳光从窗帘里透进来,哪双深蓝色眼睛散发出澄澈的光芒,让人心驰神往。陆祈生突然脑子里面一片混乱。

  眼前赤裸着上半身的人递上一杯水给他,轻轻说道“喝热水。”

  语气虽轻,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男......男人,你是男人?”看着那线条优美,强壮有力的胸肌和腹肌,又看看那一张魅惑的脸,蓝起月明显是男人!

  “嗯?有疑问么?”

  陆祈生尴尬的摇了摇头。

  男人的胸膛和手臂坚实有力,线条优美,显眼的八块腹肌一看便知是刻意训练过的,别说是女人,他一个大男人看了也不好意思。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陆祈生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男人与之前见过的那个神秘诱惑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陆祈生有些蒙了,他居然连男人和女人都分不清楚!真是该死!

  自己先前居然还在一个男人面前......害羞过......

  陆祈生手撑着身子靠在床头,迷茫地接过来热水,看了看穿着睡衣的自己,眉头微微皱起,难道他还给自己换了衣服?

  似乎是看出来陆祈生在想什么,蓝起月又开口说:“昨晚你吐了自己一身,也吐了我一身。”

  陆祈生只记得自己昨晚和韩川他们去了酒吧,喝了很多酒,却不记得自己为何会一觉醒来睡在蓝起月的床上。

  陆祈生生硬的说了声:“谢谢蓝......蓝老板。”

  陆祈生咕噜咕噜一口气把水喝干净,韩川和潘子这两个混蛋居然趁自己喝醉把自己送到蓝起月的龙潭虎穴!虽然他是收了钱,但又不是卖身!

  蓝起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陆祈生手中的杯子僵在半空,看着哪双幽深的黑蓝眼睛有点不知所措。他是否已发现自己与潘子之间的交易?

  蓝色的窗帘被拉起一角半掩着窗扉,微风裹挟阳光一齐钻进来,窗帘轻轻的摆动。赤裸着健美的上身的男人像雕塑一样站在床前,幽幽的望着自己,房间里忽明忽暗,虽是只有两个男人,却气氛暧昧。

  良久,陆祈生打破了尴尬:“早上好!蓝老板!”

  “早上好。”蓝起月回了一句同样的话。

  “麻烦你出去,我换一下衣服!”

  蓝起月早已经把洗干净的衣服放在床边。

  等到蓝起月把门带上,陆祈生才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一见到这个男人,他就莫名的紧张。也许是因为那双充满诱惑的深蓝色眼睛,也许是因为怕他。

  房间里很整洁,白色的衣柜,雪白的床,白的不染一丝尘埃。与蓝起月经常穿的黑色衣服形成强烈的对比。

  咚咚咚,门被敲了三声,门外是蓝起月的声音。

  “好了就出来吃饭。”

  陆祈生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好,谢谢,马上就来。”

  陆祈生的心里涌起一丝温暖。给他递水,为他做早餐,只有他卧病在床的母亲可以为他做这些。可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了,他再也享受不到这些温暖。母亲的病不知怎么样了,好久没有打电话回家了。

  或许潘子错怪了他,他并不像潘子说的哪样是个杀人变态。

  早饭吃完陆祈生问蓝起月:“你都是一个人住吗”

  蓝起月擦了擦嘴,回答道:“一个人。”

  “你家里人也在本市吧,真好。”

  “家人,死了。”

  蓝起月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是在回答与自己不相关的问题。只有哪双望向窗外的深蓝色的眸子幽深而又遥远。

  “对不起我冒昧了。”

  也许蓝起月只是一个有着可怜身世的人。潘子和韩川把他当成嫌疑人是误会他了。

  “没事。”

  “蓝老板,这鱼怎么卖”

  陆祈生转移话题,跑到一个鱼缸面前,指着鱼缸。

  “我叫蓝起月。”

  蓝起月一字一顿,脸上神情严肃。

  这么开不起玩笑。陆祈生觉得好没意思。但还是叫了一声:“起月!”

  “嗯。”

  “叮叮叮。”陆祈生的手机响了,是女朋友小雅打来的。

  “陆祈生你是不是把我忘了?这么久都不联系我!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女朋友阿雅在电话那头愤怒的指控让陆祈生耳膜一震。

  陆祈生把不小心打开的免提关上,一旁的蓝起月笑了笑,忽然进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陆祈生也没放在心上。

  “阿雅,怎么会呢。我是怕打扰你学习……”陆祈生话还没说完,阿雅就说要分手然后匆匆挂断电话。陆祈生感到莫名其妙,之前是她自己说学习忙以后少联系,现在又说自己不理她。女孩子的心,真猜不透。

  陆祈生决定买张车票去找阿雅说清楚。阿雅是陆祈生的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的,高中毕业两个人没考到同一所大学。可能是背井离乡的缘故,两个人互生好感就在一起了。但是异地却让他们见面很少。

  陆祈生对蓝起月说了声谢谢就走出来水族馆,出门走了十几米,就撞见从墙后跳出来的韩川。

  “担心死我了,你可算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抢人了!”

  陆祈生一想到昨天的事情就不想搭理他。

  “生气了还,蓝起月带你走的时候我昨天想拦他的,但是我潘子哥不让啊。”

  韩川心里过意不去,陆祈生也不是小心眼的人。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还有事儿。回见。”

  陆祈生拦了一辆车,去火车站买了张票,坐了两个小时火车到了阿雅所在的城市,下火车已经是快下午了。

  快到阿雅学校门口时,拨通阿雅的电话,显示一直是正在通话中。陆祈生之后打了好几个电话,哪头已经关机了。

  陆祈生有些沮丧,突然有只手放在她肩膀上。陆祈生以为是阿雅,回头一看,是蓝起月。

  “你怎么在这儿。”

  上午自己还和蓝起月一起吃饭还在另一个城市,怎么现在他也来这里了。

  “我见完一个客户。”

  蓝起月深蓝色的眼睛眯着,嘴角的微笑不可捉摸。

  校门口三五成群的学生有说有笑,偶有打情骂俏的男生女生经过。

  “那么巧,陪我走一走吧,起月。”

  陆祈生握着手机,期待阿雅会给自己回个电话。蓝起月走在陆祈生的旁边,两人走进了校园内,之前来阿雅学校的时候就是从这个大门进来的。进门走几十米,道路的两旁种满高大的法国梧桐,天蓝的不像话,稀疏的白云像棉花糖一样黏在天上。

  不远处球场边一个眉开眼笑的女孩手挽着一个男孩的手迎面走来,女孩子时不时捂住嘴,男孩的另一只手在女孩子的腰上游走,甚至摸到女孩子的臀部。两个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

  走近一些,陆祈生方才看清女孩儿是阿雅,震惊之余,也有些愤怒。

  显然没想到陆祈生会出现在自己学校,阿雅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忙把手抽回来。

  陆祈生强忍着愤怒说道:“这就是你要分手的原因?”

  陆祈生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握起的拳头挥在阿雅新男朋友的脸上,新男朋友来不及躲闪,被重重地打倒在地,愤愤爬起来要将那一拳还回去,却被不知何时站在面前的蓝起月抓住胳膊,不能动弹。

  “陆祈生,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咱们两个就这样吧。”认识陆祈生这么多年,还是看见长大的陆祈生打人,阿雅眼底闪过一丝惊惧。

  “阿雅,你为什么要背叛我?”陆祈生垂下手,无力地问道。

  不管是什么节日,他都像别的男孩子一样给阿雅送礼物,哪怕自己省吃俭用。很多女孩子对他示好,他从来不会看任何女孩子一眼。他是一个忠诚的伴侣,可是现在阿雅要抛弃他。他本来想毕业稳定之后和阿雅结婚的。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阿雅神色坦然,好像早已下定决心与他一刀两断,只是苦于没有找到好时机。既然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么现在摊牌也无妨。

  陆祈生轻蔑的看了一眼地上被自己揍的脸上青了一大块的狼狈男孩,看到他一身名牌价值不菲,瞬间明白了。自己只是一个小渔村出来的穷苦少年,离开光鲜的城市离开学校再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天之骄子。卧病在床的母亲,收入甚微的父亲,什么样的女孩子会愿意跟着他受苦受累。阿雅的决定是明智的,她一直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

  陆祈生心底悲哀,但也释怀了。

  “好。那就不要再联系了,我们分手吧,祝你幸福。”

  陆祈生转身对蓝起月说道:“走吧。”

  转身时蓝起月眯起眼睛收起了眼睛里的黑蓝色光芒,对阿雅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吓得阿雅往后退了几步。

  两人在附近的小馆子叫了一箱啤酒,陆祈生喝了一瓶又一瓶,蓝起月默默陪他坐着,只点一杯白开水。两个人半晌不说一句话,突然陆祈生打破了沉默。

  “喂,你不喝酒吗”

  “不喝。”

  “哪有男人不喝酒的。”

  陆祈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蓝起月,蓝起月摇了摇头:“酒量不好。”

  陆祈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谢谢你陪着我。”

  酒一喝多,陆祈生话也多了。他把自己和阿雅如何相识如何相恋全都倾诉给了蓝起月。

  蓝起月默默的聆听不发一言,只是偶尔点头。眸子里的深蓝色光彩散发出可怖的气息。

  陆祈生自顾自的说着,情到深处一把抓住蓝起月的手:“虽然我嘴上说着不在意,可你知道吗,我讨厌她被背叛了我,我恨她。”

  一大箱的酒只剩下几瓶,陆祈生突然身体前倾,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人们总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看来说的不错,喝了这么多你终于不再痛苦了。

  “阿生,你既然讨厌她,那就让她消失掉好啦,实在不必这般痛苦。”

  蓝起月眼里的光芒渐渐收敛,像是窥探到了什么似的,腥红的嘴唇勾起一抹冷酷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第006章

  与陆祈生分手的当晚,阿雅与现男友在逛完操场后,两人在校园停车场的宝马车子里腻歪。阿雅忽然与男朋友动手起来,男朋友被阿雅用车钥匙扎烂了身体,从车子里爬出来向过路人求救。阿雅蓬头垢面,见人就说自己的心被挖走了。许多附近的学生亲眼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他们说阿雅是突然中邪得了失心疯。

  神经失常的阿雅被带进警察局,阿雅的父母亲连夜坐火车赶来,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医生初步断定阿雅是患上了被害妄想症。

  阿雅现男友正在住院,他给警方提交的口供是阿雅前男友甩了阿雅,对阿雅打击太大,阿雅接受不了,所以变得阿雅精神错乱。

  陆祈生一直在和自己女儿交往,阿雅的父母亲是知道的,却没料到陆祈生会欺负自己的女儿。阿雅情况很糟糕,见人就拉着别人的手摸自己的心口,翻着白眼用阴森森的语气说道:“我没有心了。”

  学校通知阿雅的父母带阿雅回家休养,目前是按休学处理。

  在新闻采编部的韩川第一时间收集到C大女大学生中邪发疯的材料,他还是主要报导人。他想将消息告诉陆祈生,却发现陆祈生的手机关机了。

  阿雅的父母通过警方找到了陆祈生,他们将所有责任都归结到陆祈生身上,认为自己的女儿出事是陆祈生害的。

  “阿雅!你怎么啦?”

  陆祈生抓着阿雅的手,阿雅用力的挣脱:“疼,疼,我没有心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昨天还好好的,阿雅自己主动提出分手,难道是阿雅新交往的男朋友虐待他了

  阿雅的父亲一上来就甩了陆祈生一巴掌,蓝起月想要阻拦,陆祈生示意让他别插手。

  等阿雅父亲稍微缓和了一点,陆祈生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阿雅的父亲。阿雅父亲横着眉毛,怒气冲天:“元辰比你强多了!阿雅出事以后,他自己受伤还主动帮阿雅联系医院,给阿雅出医药费。还给了我和孩子她妈每人五万块钱。你还好意思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

  元辰就是阿雅的富二代男友,家里很有钱。

  阿雅父亲刚说完,阿雅母亲又接着说:“小陆啊,我们算是看错你了,阿雅是我们夫妇俩的骄傲,是我们大半辈子的心血,我们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学生。你把她毁了啊,毁了啊。”,说完又开始掩面抽泣。

  陆祈生百口莫辩,昨天阿雅刚和自己分手,今天闹出这种事情。阿雅的父母把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也无可厚非。阿雅怎么会突然就疯了呢无论陆祈生怎么辩解,阿雅的事情已经和他脱不了干系了。他只好尽量安慰阿雅的父母,稳定他们的情绪。

  “伯父伯母,你们别担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治好阿雅的。”

  陆祈生刚一说完,阿雅的父亲就破口大骂:“畜生!你还是人吗阿雅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她是你女朋友啊,她把青春都给了你了,你现在应该娶她!”

  陆祈生哭笑不得,他与阿雅一起长大,阿雅是他的恋人,也是他的妹妹,上大学他们才确定恋爱关系,学校隔的又远,两个人最多牵牵手,他到现在还是个处|男。他的确想过要娶阿雅,可是阿雅昨天已经同他分手了。现在让他娶阿雅,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更是对阿雅不负责。他还是一个穷学生,就算结了婚,他也并不能给阿雅提供什么。

  见陆祈生不说话,阿雅父亲更生气了:“小子你想赖账?阿雅我们先带走,等回了村就跟你爸妈商量,让村长做主。不管怎么样,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光脚不怕穿鞋的,到时候闹到你们学校看是我们丢脸还是你丢脸!”

  校门口人来人往,陆祈生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被阿雅的不讲理的父亲一骂,脸上火辣辣的,刚刚那一巴掌下手挺狠的。阿雅的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满嘴胡话,等气消了就不会这么冲动了。

  阿雅的父亲和父亲带着阿雅走了。蓝起月看着陆祈生脸上的红色巴掌印一言不发。

  陆祈生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疼吗?”

  冷冰冰的声音里头一次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手往上抬了抬又放下了。

  陆祈生摇了摇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算什么。”

  “你……真的打算娶她吗?”

  她肯定指的是阿雅。陆祈生指了指自己苦笑道:“我这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人家女孩子。”

  蓝起月点了点头,黑蓝色眸子里再次闪烁着幽幽的光彩。

  “蓝起月,陪我去趟医院吧。”阿雅变成这样,有很大可能性是因为她的现男友。他要去调查清楚。

  “好。”蓝起月并不问为什么就立刻答应了,陆祈生居然有些感动。要是韩川哪个榆木脑袋,一定要问长问短,问东问西。

  一进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扑鼻而来,陆祈生居然觉得有点熟悉。母亲常年生病,经常去医院。小时候父母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所以每次都带上他一起。

  阿雅的现男友身上缠满了纱布,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病床上。两只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护士来换药,阿雅的现男友眼睛下意识的转过去,却发现是陆祈生他们。他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来。是他收买了阿雅见钱眼开的父母亲,给他们出主意让陆祈生娶疯疯癫癫的阿雅。他是为了报昨天的一拳之仇。

  陆祈生已经猜出了几分,直接切入正题:“阿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还不是你要和她分手,我劝了好久,她还是想不通,就疯了。这个烂货,跟老子在车子里找刺激的时候,突然发神经抽出车钥匙刺了我满身大窟窿小窟窿......”

  “不许你骂阿雅!”他的话粗鄙不堪,尽管阿雅对不起他,他也不允许别人骂她。陆祈生皱起眉头,眼睛发红像一只野兽一样,挥手对着病床上的人的太阳穴就是一拳。

  陆祈生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打他,往死里打!如果这样能平息你的愤怒的话。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忽然护士进来,看到这一幕,惊叫着跑出去喊保安过来。

  病床上的人尽管嘴巴往外吐着鲜血,还嘴硬:“打死我吧,打死我你就不用娶一个疯子了。哈哈哈哈哈,你要是不打死我,你就要娶一个已经被老子玩烂了的脏女人,哈哈哈哈。”

  “你这个禽兽!闭嘴!”陆祈生咬牙切齿,他的理智已经完全被愤怒支配了。

  “哪天你亲爱的女朋友阿雅,给你打电话说要跟你分手的时候,正被我骑在身下狠狠、干呢……”

  不等他说完,陆祈生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陆祈生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是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护士带着保安过来,外面警车也来了。陆祈生这才稍微平静下来。

  警车将陆祈生和蓝起月带回了警察局做笔录。警察局的领导一下子就认出了蓝起月:“这不是蓝老板吗!这些属下也太不懂事儿了。来来来,坐坐坐。”

  全球海鲜产业的巨富蓝起月,当官的没有几个不知道。蓝起月并不理他,只是冷冷的说道:“我朋友没事吧。”

  领导一脸阿谀奉承的笑道:“蓝总,里边请,做个笔录就行了。”

  做完笔录,陆祈生就被放出去了,陆祈生有点纳闷。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

第007章

  回到学校,本想安心歇一会儿,不料自己好像在学校出了名,一回学校到处有人对陆祈生指指点点。

  韩川拿了份杂志给他看,上面是报道了关于阿雅的事情,虽然化去了姓名,报纸上颠倒黑白写他与阿雅相恋期间对阿雅实施了精神虐待,导致阿雅精神失常。这帮媒体可真能瞎编,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这是我们一个傻叉同事写的,真可恶,回头我就叫他删掉。一看到消息我就来找你了,你没事吧,祈生?”

  “都是假的,我没事。”

  “风头过了就好了,你可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最近国内精神疾病越来越普遍了,你可不要想不开得了抑郁症啊。有什么事别憋着自己。”

  韩川所在报社的小组最近在策划关于精神疾病的专题,他和另外几个同事负责采编。

  “心理承受能力强着呢。”

  陆祈生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没有和他多聊。

  刚睡了十分钟,父亲就打电话来问他和阿雅的事情。阿雅的父亲一定是对他说了什么。

  “阿生啊,阿雅妈妈今天带着疯疯癫癫的阿雅来咱家门口哭啊闹啊,我把家里的钱都给她了,她才走的。你在学校好好上学,不要因为这些事分心啊。”

  “爸,我真的没有对他做什么,咱们也不用理亏。他们闹让他闹去。虽然我和阿雅交往过,但我从来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不过我会尽自己最大大的努力照顾她的。”

  母亲下不了床,父亲老实巴交的,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还要因为自己受这种气。陆祈生心里说不出的沮丧,一种无力感从心底升起。

  前两天交的作品又被杨教授打回来要重画,找实习投出去的简历好多都以他没有毕业为由而拒绝了他。不得已他又得重新出去找灵感再画一副新的画,最近的糟心事儿特别多。陆祈生头都要大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反正离毕业还有三个月,好久没有回去看望父母亲了,不如回家去散散心。

  第二天一早陆祈生就买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几经转车,他回到了哪个阴暗潮湿的砖瓦房。哪是他一直同父母亲居住的地方。

  尽管是白天,家里光线还是很暗,依然点着煤油灯。母亲德珍躺在床上盖着厚被子一起一伏地咳嗽着,陆祈生端了一碗温水走到母亲床前喂她喝下。

  “咳咳……咳,阿生你回来了。”母亲形容枯槁,一只蜡黄而粗糙的手哆哆嗦嗦摸到陆祈生脸上。她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从来无法照顾和陪伴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陆祈生握住母亲的手:“妈,您躺着说话。等我毕业了有钱了就带你去大医院看病。”

  母亲声音颤抖,摇了摇头,脸色蜡黄,嘴唇毫无血色:“算命先生说我,前世造孽太多,我这病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治不好。我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算命连自己都命也算不到,这样的话您听听就好了。医生一定能治好你的。”

  “别这样说,是我拖累了你们爷俩,我隐隐约约觉得我就要去了,最近一直梦到阴间的事情,几个小鬼要把我扔到油锅里,我不肯,我说我放不下我儿子,他们又把我扔回了阳世……”

  母亲一辈子没怎么出过渔村,思想里有不少封建迷信。对于母亲的梦呓,陆祈生只能多说些好话宽慰她。

  德珍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清早啊他爹回家,跟我说阿雅和她爹妈全没了,今天早上收鱼的小二去他们家收鱼才发现的。只有家里一百零六岁的老曾祖母还活着。听说是在茅房里解手吓晕过去了……后来被人泼了冷水救醒了。”

  “怎么死了呢?昨天还好好的。”陆祈生难以置信地问道。母亲肯定是搞错了。

  昨天他们还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今天怎么全都死了呢?谁跟他们有这么大的仇恨。

  “他爹说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你爹现在正和村里的叔伯们帮着一起处理尸体呢。”她又咳嗽了几声,顿了顿继续说:“你不要说我迷信啊,我之前就看出来他们家早晚会出事。他们家老曾祖母都活到一百零六岁还没死,已经老成妖精了,儿子儿孙都死了她还活着,我看她是把小辈们的阳寿抢去放在自己身上了,所以小辈们一个比一个命短。”

  母亲说的头头是道,陆祈生只能点头附和。不过根据物理守恒定律倒也可以说的通,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但解释未免太牵强。

  “母亲我去阿雅家里看看,毕竟我们之前好过。”陆祈生想去送阿雅最后一程。

  “别去,死人□□最为不洁,你去了别沾染了污秽。你放心,他们已经去了天堂了。”德珍突然双手合十,面色庄严地说。

  “好吧,妈妈。”

  陆祈生从小就很听母亲的话,况且人死不能复生,见到又能怎样呢。

  陆祈生又问了一些母亲近来的身体情况,这时候父亲陆全国回家了。手上提着两条海鱼:“阿生回了,他妈一大早就嘱咐我儿子今天回家,留两条大肥鱼给儿子。哈哈。”

  “爹,快坐下歇歇,累了一天了,我给您倒点水。”陆祈生又端了一碗水递给父亲。

  “唉,阿雅一家死的真惨啊,一家三口每人胸前一个血糊糊的大窟窿,心脏都被挖走了。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从县里来的警察也没找到什么线索。”陆全国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嘴巴上焦黄的胡须沾了点水珠子,嘴唇动了动继续说道:“他们家老曾祖母醒来发现家里人都死了,眼睛都哭瞎了,别人问她什么也不说,一头撞墙上当场人就死了。”

  “他爹别说了,满嘴死呀活呀的,多不吉利。孩子刚回来,就给他听这些,晦气。”德珍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得了夫人,我去做饭了。阿生好好陪着你妈。她特别想你。”

  陆全国挽起裤腿提了鱼去厨房。德珍今天说了太多的话,累得闭上眼睛休息了。

  陆祈生去屋子外头透透气,傍晚的海边,海风舒适惬意,海鸥在水面上低低飞行。使他暂时忘记了阿雅的死。

  突然一个孩子发疯似的朝陆祈生狂奔过来,五六岁的样子,两只发红的眼睛像小兔子的眼睛,咧开嘴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突然抓住陆祈生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小言,你这孩子不好好走路跑什么啊!”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女人穿着嫩黄色的连衣裙深一脚浅一脚往海滩边走来。小言是孩子的名字,这女人是孩子的姑姑。小言是阿雅的弟弟,生下来就不会说话,阿雅父母去接阿雅的时候,把小言放在了姑姑家。这会儿姑姑带着小言给家人上香。

  “哎哟,对不起啊,祈生。小孩子不懂事。爹娘亲人都没了,这不发狂了见人就咬。”小言的姑姑一边赔不是一边把孩子往自己身边拉。

  “没关系。小言是阿雅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手上一排红红的牙印,海风一吹就阵阵刺痛。

  “也别太自责了,我知道你和阿雅好,是阿雅没福气跟你。我带着小言先走了。”

  “谢谢姑姑关心,你忙。”

  那一排牙印红色稍稍褪去,开始往外渗出点点血红。这小子可真狠。小的时候陆祈生还抱过他呢。

第008章

  毕业季来临,大四学生开始忙碌起来,身边许多同学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自己却因为毕业作品未通过日以继夜的画画,希望杨教授手下留情。这个杨教授也是倔脾气,比陆祈生画的还不如的都过了,陆祈生的画却因为各种问题没有通过。

  韩川因为出了一篇还不错的新闻报道,通过了毕业考核,又跳槽进了本市最好的报社,毕业之后就会转正,提拔到组长。韩川现在混的是风生水起。刚好周末,陆祈生主动约韩川出来喝酒解闷。

  “陆祈生,你毕业作品还在改呢?再不抓紧就毕不了业了。”

  “你以为我不想毕业啊,杨教授对我有意见。我交上去的东西他挑三拣四的,最后都给我驳回了。我就差跪下求他了。”

  “他让你怎么改你就按要求改,改到他满意为止。”韩川建议道。

  “你不懂,每一幅画都是独特的具有有灵魂的,它们是我灵感的载体。如果稍有改动韵味就不同了。”陆祈生他对绘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并且一直坚持自己的见解。

  “老兄,关键时刻要特殊对待。你这样固执下去对你没好处。画了一副又一副,还不如把一副画画好,画到杨教授满意。”

  陆祈生何尝不是一直在改呢,可杨教授就针对他一个人,不给他通过。

  韩川最近事业上顺风顺水,说话也开始教导别人了。陆祈生虽然心里有点不爽,还是点头同意韩川的建议,韩川也是出于好意。

  “我心里有数,来,干一个!”

  “对了,蓝起月哪边有什么动静吗?你最近还和他联系吗?”韩川问道。

  “我觉得蓝老板人挺好的,不像你们说的哪样啊。”陆祈生回答道。

  “唉,潘子哥最近调回去了,上级给他安排了一个比较清闲的岗位。他这个人本来就闲不住,这不是折磨他吗。冯教授的案子由他另一个同事接手,目前也是毫无头绪。”

  “这就奇怪了。如果是他杀总得留下点线索吧,凶手难道不是人?”

  他从老家回来不久,就一直埋头准备毕业作品,与蓝起月几乎断了联系。

  “不是人那就是怪物了,坚果以后,不许成精。”韩川打趣道。

  喝完酒陆祈生突然想去水族馆看看蓝起月,进门前看到水族馆旁边贴了租房信息,眼看就要毕业了,如果有合适价钱的房子,现在也可以提前租好。

  蓝起月正站在鱼缸前面喂鱼,看到进来的人是陆祈生,便放下手中的鱼食。

  “你来了。”蓝起月还是一身黑色,黑蓝色的眸子多了一丝光芒。

  “蓝起月,好久不见。最近干嘛呢?”在蓝起月陪着他进派出所的时候,陆祈生已经把蓝起月当成自己的朋友。

  “养鱼。”蓝起月回答的言短意赅。

  “好雅兴啊。对了,你们二楼没人住吗。我刚刚看到外面贴着租房信息。”

  “没有。”

  “那太好了,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吧。我快毕业了,打算先租好房子。”

  陆祈生拨通了租房信息上的电话。

  叮叮叮~

  响起的却是蓝起月的电话。

  蓝起月嘴角抿出一个微笑。

  陆祈生说:“原来你就房主啊。”

  上楼的时候陆祈生又说了很多学校的事情,以及自己这些天遇到的事情,尤其是毕业作品一直未通过让他很烦心。

  蓝起月默默的听着。突然开口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开心就行了。”

  如果是听到韩川这么说,他肯定要反驳韩川这是引导他往自暴自弃的方向发展,但是从蓝起月嘴里说出来,他却觉得莫名的安心。

  蓝起月的话不多,但每次一说话,总让他觉得很舒服。

  “你不要怕,遇到麻烦可以找我。”黑蓝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好像他们相识了很久一样。

  “谢谢你。”陆祈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这个与他萍水相逢的男人说出来的话让人异常的安心,哪怕他可能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里你随时可以住进来,我就住在你对面。”蓝起月推开一扇房门,将陆祈生领进去,房间很宽敞,装修也都齐全。

  “价格怎么说呢?”陆祈生知道,这种条件的房子租金都价格不菲。还是提前问清楚,免得到时尴尬。

  “价格随便。”蓝起月淡淡的说道。

  “怎么可以随便呢”陆祈生说出了一个个自己可以承受的租金,但也算中肯的价格,又说道:“我可以帮你做饭打扫卫生,算是补差价了。等我找到工作了,我就补上房租。”

  “随便。”蓝起月好像并不在意租金的多少,要知道一般房主对于租金那是寸步不让。

  陆祈生有些感激。希望自己赶紧通过毕业作品,找个好工作。

  “谢谢你。”

  “嗯。”

  韩川给自己发来短信,说杨教授突然晕倒,现在正在住院,陆祈生拍马屁的机会来了。

  陆祈生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离开蓝起月的水族馆,去水果店买了果篮直奔医院。

  杨教授鼻子上插着氧气管,两只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跟当面驳回陆祈生画作哪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完全不同。此刻他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陆祈生轻轻把水果篮放在桌子上,打了个招呼。在杨教授面前晃了晃,杨教授眼睛转了转,看来已经看清楚是陆祈生了。陆祈生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杨教授就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心电图滴滴滴变成了一条直线。医生们赶忙冲进门来抢救。

  陆祈生呆呆走到病房门口,发现蓝起月也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我跟你一起来的。”蓝起月的语气冷冰冰的。

  这个人真的是,他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是自己走的太快了。他不再过多怀疑。

  “下次,离开的时候和我说一声。”蓝起月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蓝起月去给自己倒水,陆祈生在门外喊了一句“蓝起月我有事先走了。”,可能蓝起月没听见。他与韩川之间经常是这样,对方从来不在意这些小事情。可能人和人是有区别的。蓝起月的性格和韩川本来就是不相同的两个人。

  “好的,知道啦。”陆祈生也没有在解释,下次照他说的做就行了。

  过了十分钟,医生从病房里出来,陆祈生上前去问,医生摇了摇头,看来杨教授是凶多吉少了。这时候杨教授的家人也赶了过来。

  陆祈生觉得自己不应该给他们添乱,于是带着蓝起月从侧门出去了。

  只是不知道导师又要换成谁。毕业啊毕业,真是太难了。

第009章

  杨教授去世后,学院又新来了个教授,眼看学生就要毕业了,对于毕业作品抓的不是很严格。陆祈生的作品很顺利的通过了。接下来是找工作,找了几家画室,都以他画画的风格与工作室不符合为由将他拒之门外。除了画画,他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工作。

  在临近毕业,通过韩川的介绍,他进了一家杂志社做美编,工资勉强维持生活,忙的时候特别忙,清闲的时候也特别清闲。在公司里他认识了编辑部的江美英,美英是个可爱漂亮的女孩子,能写一手好文章。由于工作的原因二人平时交接比较多,美英也有意无意的示好。两个人经常上下班一起吃饭。

  陆祈生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挺自信的,从小到大,对他示好的女生不计其数,但都被他拒绝了。选择阿雅是因为两个人家庭差不多又彼此熟悉。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下班后,他和美英吃完饭散步,一个自称是美英男朋友的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二话不说就揪住美英的头发:“贱人,敢背着老子跟小白脸约会!”

  男人一脸横肉,说出的话粗鄙不堪。

  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陆祈生给了他一拳,随即二人扭打起来。如果知道美英有男朋友陆祈生绝对不会跟他她一起。况且他们的关系只是正常吃吃饭,散散步,并没有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报了警不一会儿警察来了,两人因为扰乱公共秩序被带到警察局进行了批评教育。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陆祈生接到了被辞退的通知,原因是与江美英处办公室恋情。江美英是领导的干女儿,工龄也比较长,所以还是在原来的职位上。

  刚被辞退,韩川就打电话过来质问他:“陆祈生你怎么搞的,好不容易给你找的工作,你不好好干,还跟女的乱搞!你知道江美英是什么人吗?干爹一大堆。全公司的男人都不敢碰她,就你小子精虫上脑。还有半个月咱们就彻底从学校滚蛋了,你就等着流落街头吧!”

  韩川气狠狠地说完就挂了电话,自己到处找人帮他安排工作,他倒好,才干几天就被辞了。

  陆祈生产生了一种挫败感,感觉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之前上学考试的时候成绩也算名列前茅,上了大学画画也比其他同学画得好,他一直在努力,规规矩矩地做人和做事,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呢?没有人给他建议和指导。他的母亲不能,他的父亲也不能。自己该怎么办呢?

  奖学金的钱还剩一点点,目前先在学校住着,等学校不能住了再联系蓝起月,把他的房子租下来。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有两个本地的室友家里有钱,早早就在家人的支持下在市里买了车和房子,一直都住在自己的家里。另外一个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换宿舍了。大学四年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住,虽然没人说话,但也清净。

  找了一天的工作,他躺在床上,回忆着今天白天面试的种种。是阿雅生前富二代男朋友叔叔的公司,今天给他面试的正好是他揍过的富二代。为了尽快找到工作赚到钱,陆祈生还是硬着头皮进去面试。对方低头很认真地看了陆祈生的简历,然后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叫陆祈生是吧,看你长的挺白净的,我们家新开的夜总会还缺一个酒保,富婆应该会很喜欢你这种类型。”

  陆祈生拿起简历说了声抱歉就走人。对方明显是在侮辱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他陆祈生虽然穷困潦倒,但绝不会成为女人的玩物。他骄傲的男子汉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样做。

  “先别着急否定,考虑一下吧,陆祈生。一晚上三千,多的一晚赚十万都有。”看到陆祈生夺门而去,对方又补充说,“想好了就联系我。”语气里的冷嘲热讽让陆祈生恶心。

  陆祈生胡思乱想着,不知道父母亲这时候在干什么,母亲身体怎么样了。想着想着渐渐有了困意,便进入了梦乡。

  灰色的梦境里,出现了一座小渔村,他们家是渔村最角落最贫困的一户人家。破旧的砖瓦房常年阴暗潮湿,一到下雨的时候厨房里常常会爬满黑色的蝎子,母亲为了省电家里只点上世纪的煤油灯。

  母亲说这些蝎子不会咬人,让阿生不要怕,但阿生却亲眼看到蝎子蛰了母亲一口,从此母亲就生病了。母亲病得不能下地,几乎一年四季都在床上养病,无法照顾家人,所以家中事物大多由父亲来做。年幼的时候他对父亲的依赖很深。父亲靠打鱼养活一家三口,全家人处于饿不死的状态,家里也没有多余的积蓄。他们一家人在渔村没有什么存在感,没人愿意与他们来往。本来他们家住所的位置就很偏,陆祈生幼年时期很少与外界接触。

  父亲出去打鱼早出晚归,母亲在病床上不断地咳嗽。年幼的小孩子一个人呆呆坐在小板凳上,望着远方的天,飞翔的水鸟……他并不像其他小孩子哪样爱哭闹爱玩耍。海边生长的孩子皮肤是黝黑健美的,而他的皮肤比同龄其他小孩子要白的多,是一种苍白的病态的白,许是他常年待在家里的缘故。

  母亲白天睡醒会喊他的名字:“阿生,水,水……”

  阿生很听母亲的话,母亲喝完水就开始给他读圣经,但母亲并不是一个纯正的基督教徒。她不按时祈祷,也不去教堂做礼拜,基督徒做的事情她一样都不做。德珍上过小学,认识大部分的生字。渔村里没有多少文化活动,所以也没有多少书可读。母亲读《圣经》纯粹是用来解闷。

  每次听母亲读《圣经》的时候,陆祈生总会看到母亲头上笼罩着金色光环,他的母亲面色庄严,像神佛一样。或许是母亲具有表演天赋,她读书的时候,声情并茂,有时还会双手合十,甚至流出眼泪。

  当陆祈生不认真听她读书,她就会惩罚儿子,让儿子跪在自己的床前,双手合十说:“救世主啊!我有罪,宽恕我吧!”

  一开始对于母亲这种行为,年幼的陆祈生觉得很有意思,到后来竟认为母亲真是一个救世主。他对母亲的教义牢记于心,他是母亲忠实的信徒。

  母亲说过,耶稣在被钉在十字架之前,是一个坏人,人们钉死了他,挖出他的心,他才能重生,重新变成上帝的好孩子=子。

  母亲德珍相信人的一切罪恶源自内心。如果去掉坏的本心,就会去到天堂获得重生。

  母亲在梦呓里经常念叨自己是救世主,自己的病是为了赎前世的罪孽,她必须忍受病痛的折磨,死后才能见到上帝,上帝才能宽恕她。

  母亲也会给陆祈生讲故事:“我童年时和父母去县城,听到有信徒在街道旁边做演讲,讲台周围挤满了人,我坐在父亲肩膀上,和父母亲一起听演讲。哪个故事讲的可真好啊,他讲了一个重病缠身的救世主的故事,救世主生前忍受所有人世间的痛苦,只为了拯救自己的信徒,在场的人听得泪流满面......”从那以后起,她经常把自己想成是一个重病缠身的救世主。

  尽管德珍被毒蝎子蛰伤,卧病在床,她也无法停止幻想。自从嫁给了陆全国,她便很少与外人交流,生病以后更是见不了外人。她把儿子变成自己的教徒,来满足自己高高在上的幻想。

  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原来是不知何时一条鱼扑通扑通从水缸里蹦出来了,打碎了几个瓷碗。这条鱼是一家人的晚餐。阿生要把鱼重新放回水缸,鱼在地上蹦来蹦去,阿生捉鱼的手法笨拙,好不容易捉到手,鱼又一下子从手上滑走了。

  “阿生,我听得心烦,杀了这条畜生吧。”

  是母亲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像是从天而降的多灾多难的救世主的声音,她说什么她的信徒们就必须做什么。

  渔村少年捉鱼杀鱼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但六岁的阿生还未杀过鱼,手上也没有沾过鱼的血腥。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要消失了啊,然后成为一家人的美餐。既残忍,又兴奋呢。

  “我忠诚的孩子,听话,菜刀就在灶台上,一刀下去它就能安静了。生前的罪孽也该了结了啊,救世主会在天堂为它举行欢迎仪式。”母亲一边咳嗽一边催促着阿生杀鱼。

  菜刀怎么拿呢?他学着父亲的样子,举起菜刀对着哪条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鱼砍去,鲜血从鱼的身上往四周蔓延,一股腥气钻到鼻子里,痒痒的,阿生打了个喷嚏。他人小力气不够,刀只砍到一半,被鱼骨头卡住,欲抽出菜刀,连着整条鱼身都带了起来。哪条鱼突然抽搐了一下,尾巴一甩,与菜刀分离,将自己甩到了地上,鲜血涌出,溅了一地。那条鱼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竟比之前蹦的更凶猛了。简直太神奇了。

  “阿生,鱼死了没”母亲再次问了一遍。

  鱼越挣扎,阿生的好胜心越急切。对着胡乱跳动的鱼用力又是一刀。这次看到了鱼头部白森森的骨头,白色脑浆流了一地,眼眶也砍得裂开了。终于不再动弹了啊,浑身鲜血的鱼肚皮有节奏的抽搐着,然后一点一点安静了。

  “它死了,母亲。”阿生语气里有些的意,像是邀功一样,想要得到母亲的夸奖。母亲也很懂得儿子的心,用略带赞许的

  语气说道:“我的好孩子,主会保佑你的。”

  阿生是个好孩子,主会保佑你的。

  看着地上的斑斑血迹,阿生高兴地点了点头,“主会保佑我的。”

  母亲又说:“你把鱼的内脏挖干净,内脏都是些脏东西,是有罪的。内脏掏干净了,这条鱼去往天堂的路就是你铺的。你就是救世主最得力的帮手,最优秀的信徒。”

  母亲的话是哪样庄严,哪样神圣,像来自天国的神谕。哪是天神在和自己说话。

  阿生小心翼翼的扯出鱼肚子里滑腻腻的内脏,腥臭的气味让他作呕,母亲说的对啊,都是些肮脏的东西。此刻他对母亲更加崇拜了。

  杀鱼之后,去海边洗手,手上的腥味怎么也洗不掉,这血腥味一直到晚上睡觉也围绕着他。他在梦里杀鱼,扯鱼的内脏,他的手上占满了鱼的血腥。

第010章

  “你在沙滩上画什么?”

  一个年轻的戴眼镜的男人突然站在阿生的身后,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画鱼。”阿生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蹲在沙滩上,小小的手上沾满了细腻的沙子,出神地盯着自己的画作。

  这个男人不像是小渔村里的村民,小渔村里不会有村民穿一身西装革履。很明显,这是一个外地人。

  “这条鱼身上是什么?”年轻男人轻声问道。

  “一把菜刀。不像吗叔叔?”阿生转过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

  那双黑黑的眼睛,像狼的幼崽的眼睛,但是眼珠子很黑,很好看。

  “我是来渔村写生的画家,姓冯。对了你几岁了,小孩?”姓冯的男人似乎对这个孩子充满了兴趣。

  “六岁。”

  “上学了吗?”

  阿生倒是很想去学校认识一些新朋友,这样他就不用独自一人看日出日落,不用独自一人在沙滩上无聊地画画。如果有了新朋友,他就可以和朋友一起玩耍了。但家里没有钱,父亲虽想借钱让自己上学,但母亲不肯,她总说孩子上学了就回不来了。

  “母亲不让。”阿生失落的看了一眼茫茫的海面,又蹲下重新画了起来。再画一摊血吧,被渔村少年砍死,倒在血泊中的鱼。

  “小孩,如果你想上学的话,叔叔可以帮你。”男人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阿生的眼睛突然绽放出光芒:“真的吗,冯叔叔?”

  “真的。走吧,带我去跟你家大人说一下。不过在这之前你得答应我,以后会跟着我学画画。”

  如果可以上学,别说让他学画画,就是让他三天不吃不喝都行。阿生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

  冯叔叔不知道是如何说服德珍的,最后谈下来,冯叔叔表示愿意出钱资助阿生从小学到高中的学费。

  陆全国觉得喜从天降,自己的儿子是遇上了大福星,天上掉馅饼都没有这样的好事情。从小学到高中的学费,对于一个贫困的渔民来说,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也许是因为儿子要去镇上上小学了,每天早出晚归,家里就只剩下德珍一个,不免孤单。她一言不发,躺在床上不断地咳嗽。

  “孩儿他娘,孩子要去上学是好事儿,比咱有出息,我已经打了一辈子鱼,我的儿子不能像我。你往好处想。”陆全国语重心长地安慰妻子。德珍这个人心眼儿小,容易想不开,结婚多年他是了解自己妻子的。妻子希望所有的事情都顺着自己,一有不满意她就憋在心里,找到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如果不是她常年卧病在床,长不出嚣张的气焰,恐怕家里要让德珍搞得鸡飞狗跳吧。就像村后头老王家那位母夜叉媳妇,家里大小事情都要管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上次两人闹矛盾吵架,母夜叉媳妇嫌男人没用,气急了骂骂咧咧抄起菜刀砍了老王两刀,刀疤到现在都还留着。陆全国胡乱想着。等德珍想明白了就好了,她是孩子的母亲,不可能不希望孩子过得好。

  九月开学前几个月,冯叔叔一直住在渔村,阿生跟着冯叔叔学了很多绘画的技巧,对于颜色的运用也掌握了不少。阿生头脑聪明,一学就会,反应也快。冯叔叔总是一个劲儿夸他。

  爹说的对,冯叔叔就是他的福星。

  “阿生,你杀过小动物吗?”冯教授突然问道。

  “我只杀过鱼。”阿生回答。说到杀鱼,哪天杀鱼时鱼的血腥味又重新飘进他的鼻子里。

  “你再杀一条,叔叔画你杀鱼的场面。”冯叔叔脸上堆着温和的笑容,在阳光下却又带着一闪即逝的阴险。他已经连续跟着冯叔叔相处了一个月,冯叔叔此刻竟是如此的遥远而陌生。

  按照冯叔叔的指示,他从家里拎出一条活鱼和一把菜刀。冯叔叔已经架好了画板。

  随着少年的手起刀落,冯年久手中的画笔也在飞快的移动,画笔摩擦画纸的声音,刀落到鱼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鱼的鲜血染红了沙滩,黏糊糊的沙子沾到鱼的身上,肮脏又血腥,画中的少年像一个长了獠牙的饿鬼,杀红了眼睛,龇牙咧嘴,举着明晃晃的菜刀,脸上的神情既紧张又兴奋……那条鱼长着人的脸人的身子,嘴巴张开,眼球从眼眶里咕噜噜滚了出来,有气无力的□□,身上血肉模糊,隐约可见森森白骨。而周围的景色是祥和一片,蓝天白云,大海辽阔,优雅的海鸟展翅飞翔,而沙滩上,正在进行一场凶残的屠戮。

  一个六岁的少年,使起菜刀来,力量竟是难以想象的大。他身上溅了点点血污,裤腿上也沾满黏糊糊的沙土,苍白的脸因为运动过量变得通红。

  从那以后,冯叔叔常常会给他找来各种动物,比如野鸡,鸭子,狸子等动物,还专门给他买了一把刀,这把刀清白澄澈,闪闪发亮,不像自家的刀,刀柄上总是粘腻腻的,刀身满是黑色污垢。有时候刀身还会趴着一只吸食残垢的小蜈蚣。

  冯叔叔说,你只要练会了刀,握笔才能更有力。听我的话,我不会害你。

  母亲也经常让他听话,他和母亲,还真是同一类人呢。

  到了九月份开学,父亲送他去报名,冯叔叔留下一笔钱和一个联系方式离开了渔村,每年冯教授都会邮寄来阿生的学费。

  学校果然热闹啊,蹦蹦跳跳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们,玩得开心极了。他们皮肤黝黑发红,这是标准的渔村人。常年暴晒在高温下,皮肤黑里透红。陆祈生的苍白脸色混在他们之中就像一个异类。他们骂陆祈生是杂种,是他哪个病死鬼的娘不要脸偷汉子才怀的他,他爹一气之下打残了她娘的腿,所以她娘才下不了床。

  这些小学生是在哪里听来的这些呢?无非是大人教的吧。渔村里的妇女闲来无事免不了家长里短谈八卦,还被孩子们听到了耳朵里。孩子的嘴有时候比大人还恶毒百倍,他们有时候更像是无知的恶魔。在阳光普照大地的那一刻,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明目张胆地把刀子戳进他人的身体里。事后还一脸懵懂的样子,委屈地告诉别人自己什么都懂。

  看来上学也不好玩啊,交不到朋友,同学们都疏远他欺侮他。上课也很无聊,哪些知识他一听就会,题目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没有什么比上学更让人无聊的。

  有一天上体育课,阿生在旁边看着男生踢足球弹弹珠,女生玩跳绳踢毽子。他们蹦蹦跳跳,让阿生突然想到鱼在临死前挣扎的场景。只是鱼是悲伤的,他们是快乐的。

  几个男生突然给对方使了个眼色,突然架起阿生把他拖到垃圾桶旁边,两个人按住他的手,另外三个人往他衣服里塞垃圾,不一会儿衣服就被撑得鼓鼓的。他们威风凛凛地按住他在操场上转圈,高声喊着口号“猪八戒游行啦!快来看快来瞧啊!猪八戒来啦!快跑啊......”

  男孩子们的恶作剧引来了许多小学生围观,一时间所有垃圾桶的垃圾被一抢而光,他们学着电视里行刑前游街的场景,老百姓往犯人脸上丢臭鸡蛋,烂白菜叶子......他们学的有模有样,往“猪八戒”身上丢垃圾。小学生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这种行为引来了教务领导,教务领导揪住几个好事学生头目的衣领子,扯开公鸭嗓大吼一声,围观的小学生当即一哄而散。

  在第二天全校开早会时,把陆祈生和几个好事的男生都放在讲台上罚站,进行全校批评。陆祈生一直说是他们欺负自己,但教导主任可不听这一套,他见过太多调皮捣蛋牙尖嘴利的学生了,他们都喜欢推脱责任。教导主任批评他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招惹他们,他们会欺负你?就算他们欺负你,你难道不能告诉老师?”不管阿生说什么,教导主任都咬定这个学生是在狡辩。

  陆祈生的班主任说最讨厌打小报告的学生,昨天有个女生打小报告,被班主任在办公室甩了一巴掌,今天上课的时候脸肿的像皮球鱼一样。

  父亲告诫阿生,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别和同学发生矛盾。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在家听母亲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所以他点头同意接受罚站,当着全校所有小学生和老师的面,站在高高插着迎风飘扬的红色旗帜的台子上。讲台下面一片黑压压的头,可以看清前排一些学生东张西望的眼睛,时不时发出一声窃笑。

  校长在台上讲话,说讲台上站着的几个人是学校的耻辱,他们在学校里打架斗殴,不讲卫生乱扔垃圾,破坏学校环境,罚他们打扫一个月的厕所,下不为例。

  与欺负他的五个男孩子一起打扫厕所的那一个月,是陆祈生童年的噩梦。脱离了老师的管束,他们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陆祈生。学校是旱厕,刚开始他们把陆祈生堵在厕所里,往厕所里扔石头,陆祈生躲无可躲,粪水溅了一身。后来他们把屎尿糊在陆祈生的衣服上裤子上,到处跟同学说他拉裤子,引得同学都来围观嘲笑他。

  他们不断地羞辱他,直到有一天下午,陆祈生终于忍不住了,男孩子们把厕所里的白生生的蛆挑出来放在水瓶里,骗他喝下去。同班同学阿雅看不下去,告诉他不要喝。

  哪个叫阿雅的小姑娘像一个英雄一样,浑身散发出如同母亲一样的光芒。

  他拿起水瓶,和递水的男生打了起来,手上的瓶子,像刀一样,一下两下,三下,落在男生的头上,身体上……杀鱼的情景再次浮现到脑海中。

  眼见自己的同伙占了下风,其他几个帮凶立刻冲上去拉开陆祈生,他们把陆祈生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班主任说了,不喜欢打小报告的同学,那就让他们打吧。

  只有阿雅找来了年级主任,拉开了他们。陆祈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但从这次以后,男生也不再敢欺负他了。好像是秘密约定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后来,同他打架的男生有一个游泳的时候淹死了,浮上来被人们发现的时候,整个心脏都让鱼啃没了。

第011章

  陆祈生在酒吧里学了半个月的调酒,他人聪明,记东西快,所以他已经能独立调酒。

  白天不上班时,他会在网上更新简历,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工作机会。他的专业是主攻美术,他不想荒废掉自己的专业。调酒师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能应付生活,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酒保的工作是阿雅前男友元辰介绍的,虽然这个人人品不行,至少这半个月来,陆祈生在这里上班,他没找过陆祈生任何麻烦。

  今天酒吧换了主唱,请来了一支年轻组合,这是一支重金属乐队,名叫“die for young”。不管是主唱还是吉他手,他们穿着都很前卫,留长发或卷发,身上有纹身,戴银色骷髅戒指,演唱的时候还会同时竖起大拇指,食指,和小拇指这三个指头。

  陆祈生突然很喜欢电吉他被快速拨动的声音,喜欢主唱嘶声竭力的怒吼,控诉生活,控诉世界。嘈杂的声音,闪烁的灯光霓虹,舞厅里尽情扭动的男男女女......晃得他有一丝麻木和眩晕。他为自己调了一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帅哥,来一杯‘欲望都市’。”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女人,头发染成夸张的红色,脸上妆化得很浓,身上穿低胸的豹纹。

  “欲望都市”是酒吧里的招牌饮料,调出来呈红黄绿三种颜色,在灯光下还会变色,像是闪烁的霓虹。

  陆祈生在默默调酒,哪个中年女人似乎对他很感兴趣,语气暧昧,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胸压得很低,“帅哥,新来的啊?是附近学校学生做兼职吗?”女人说话普通话不是很标准。

  “不是,已经毕业了。”陆祈生只想默默调酒,不愿同顾客交谈,但顾客总喜欢找他说话,尤其是女人,当然也有男人。

  “小伙子很年轻啊......”中年女人很直接,上下打量着他,“缺钱吗?”

  陆祈生这半个月来,在酒吧见多了女人穿着暴露的身体,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数不胜数,他已经对此免疫了,起不了一点欲望。

  这家酒吧是有牛郎的,陆祈生不是为了钱出卖自己身体的人,所以陆祈生不理会中年女人的无理要求。

  “陪我一晚,我可以给你三万。”女人继续说道。

  女人身上戴着的的手表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很明显就是个寂寞有钱找乐子的富婆。接酒的时候,故意用手蹭一下陆祈生修长的手指。陆祈生只盼她自讨没趣快点走人。

  “陈姐,好久不来了,这次看上了哪个?”这时,阿雅的前男友元辰也来了。

  “诺--”被称为陈姐的富婆努了努嘴,指向正在调酒的陆祈生。

  “啊哟,陈姐,这位是正经美院毕业的大学生,哪能和你做那种事情啊。”说完,元辰又看了一眼陆祈生,“虽然他是长得不错,可人家不喜欢你的钱啊,卖艺不卖身啊。”

  “上过大学的呀,姐喜欢”,陈姐用画满眼线的眼睛看向陆祈生,眼里充满欲望,“你是老板,想想办法喽。”

  两个人就这样当着陆祈生的面调笑起来,虽然酒吧很嘈杂,但陆祈生总能一字一句都听进耳朵里。

  靠近舞池中央有一桌客人打了响指,示意陆祈生上酒。陆祈生这才借机离开了一小伙儿,回来时,陈姐和阿雅男朋友还在。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个人说话就说话,居然还嘴对嘴了,元辰手还不老实,往陈姐身上乱摸。

  陆祈生咋舌,这都下得去手,真是饥不择食。

  今晚客人很多,陆祈生继续忙着调酒,不去看吧台前腻歪的两个人。

  元辰突然停住动作,说道:“我新开了个地盘,马上就要招商了,陈姐到时候可要支持下啊。”

  陈姐伸出粗胖的食指点了点元辰的额头:“小心肝儿,姐什么时候忘了你。”

  见陆祈生在调酒,元辰递给他一罐饮料:“祈生啊,辛苦啦,这是老板赏你喝的。”

  陆祈生接过说了句谢谢,就把饮料放在旁边。元辰面露不满:“你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

  “元老板,我现在不渴,回头渴了再喝。”

  “叫元哥!”元辰重重拍了拍桌子,“快叫!”

  “元哥。”

  酒吧里的工作是陆祈生唯一的经济来源,他不想现在就撕破脸,否则他连八人间的青年旅社都租不起了。虽然他内心很拒绝元辰指使自己喝饮料,但还是面上陪着笑打开易拉罐一饮而尽。心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父亲告诉过他,只有听话,才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听话,忍一忍就好了。

  喝完饮料后,陆祈生觉得头有些发晕,酒吧里的人和灯光都在旋转,连面前的人也只剩下一道道重影。他隐约能看到哪个叫陈姐的中年女人靠近他,捏他的脸,还解他的皮带,把手伸进他的裤子里......陆祈生本能地往后退,脚下没有一点力气,他跌倒了。

  “陈姐,别忘了,我和你说的招商的事哦。”是元辰的声音,“女人嘛,关了灯都一样,你小子好好享受吧,陈姐的功夫可是一流,保管你终身都忘不了......这药后劲足,男人生来就是服务女人的,一个男人要什么清白,又不是婊、子要立牌坊......”

  饮料,被元辰下药了。等陆祈生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元辰和自己有过节,他哪有这么好心给自己提供工作。陆祈生觉得自己真傻。

  在他闭眼之前,他好像看到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在唤他:“阿生......”

  上一秒,陆祈生还在酒吧里,下一秒他被浑身涨起来的热火燥醒,却是在一个熟悉的房间里,上次他来过这个房间,是蓝起月的房间。

  “为什么要离开我?最终,你还是回到了我身边......”幽蓝的眼睛看着他,像是深海里某种鱼类的眼睛,如琉璃一般剔透。殷红的唇,忽然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

  这样的唇大概是很冰凉冰凉的吧,陆祈生想吻上去。因为饮料的缘故,此刻他的的头脑昏得厉害,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的是一个男人。面前的男人穿得是睡衣,露出宽阔的胸膛,陆祈生只想摸一摸,他的手和他的身体燥热的不行。

  “起月......”陆祈生呢喃着。

  “嗯。”蓝起月再次勾起唇角。

  该死!殷红的唇,他必须要亲吻一下,才能制止住体内源源不断地燥热。

  忽然,陆祈生伸手,勾住蓝起月的脖子,就连蓝起月也猝不及防,压住了陆祈生的唇角......

  果然,是冷冰冰的。然而这样的蜻蜓点水是止不住内心燥热的暗流,他想要索取更多。

  如果酒吧里那瓶饮料是药,那么蓝起月此刻就是他的毒药。他为之疯狂,为之殒命。

  陆祈生探进他雪白的牙齿,吮吸,比海边甜甜的椰子汁还要清凉可口。

  “阿生,如果,能帮到你的话,我愿意献出我的全部,甚至是生命。”

  他活了好多个年头,多得自己都数不清,漫长的岁月里,他虽然没有真正做过那样的事情,但确实是见过的。

  平时温和的陆祈生,此刻甚至有些粗暴。

  陆祈生像动荡年代里的□□一样,疯狂地横扫,最后的冲击几乎暴戾......

  银瓶乍破水浆迸,大珠小珠落玉盘......

  “对不起。”陆祈生道歉,但他不期望他原谅。

  深蓝色的眼睛看了陆祈生一会儿,眸子里的笑意暗淡下去:“不喜欢?”

  陆祈生已经无力回答。

  窗帘半遮住,乳白色的天光透进来,冷冷地微风吹到身上,陆祈生打了个寒颤。

  陆祈生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做。

  那是陆祈生的第,一次,很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服。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因为,我的冲动,伤害了你。”陆祈生低头,不敢看蓝起月的眼睛,“你一定觉得我是轻浮的人。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蓝起月突然拥抱他,在陆祈生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阿生,我会伤心。”

  其实,蓝起月想说,阿生,我找了你好久。

  陆祈生的唇再次被蓝起月的唇覆盖住,然而,这家伙只是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小会。他的唇滑到陆祈生的脖子上,再往下,再往下,卑微地取悦他......

第012章

  陆祈生晚上累得筋疲力尽,早上起来头疼欲裂。他按了按太阳穴,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摸到电话放到耳边:“喂?”

  “喂。是陆先生吗,这里是警察局,麻烦您今天来一趟吧。”

  陆祈生感到莫名其妙,还没问原因,对方就挂了。

  桌上有一张纸条:早餐在桌子上,记得吃。起月留。

  回想起昨晚,陆祈生仍然觉得脸红心跳。自己真的是太疯狂了。想到蓝起月昨晚的主动,陆祈生脸更红了。他和阿雅谈恋爱时,只牵过几次手,可以说没有任何恋爱的感觉。但是和蓝起月在一起,心里的异样是前所未有的。蓝起月的身体,尽管是男性的身体,却让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渴望。

  现在这个年代很开放,同性恋并不可耻,陆祈生如是想着。既然是陆祈生主动,那么他一定会对蓝起月负责到底。

  陆祈生拿起笔新写了一张纸条:亲爱的,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陆祈生吃完蓝起月给自己准备的早餐,披上外套就出门了。他在心里思考着,蓝起月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有钱,身材好,而自己只是一个贫穷小渔村走出来的大学生,毕业后连工作也没个着落,混得很差。陆祈生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要成为一个与蓝起月旗鼓相当的人。

  而画画是他从小到大唯一坚持的事情,也是他的梦想,他决不能放弃。他也要像冯教授一样,以高超的绘画水平享誉世界。所以他暗下决心,要考到列宾美院进一步学习绘画,冯教授也在列宾美院读过研究生。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警察局门口,里面已经有警察拿着笔给他做笔录。

  “陆先生,请坐。”身穿制服的警察抬手示意他坐下,“我们正在调查一起连环凶杀案,您被列为嫌疑人之一,希望您认真配合,回答我们一些问题。您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嗯嗯,我相信警察,您有什么问题随便问。”

  “请问陆先生。去年农历八月十五,请问你在哪里?”

  “了望岛,”陆祈生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我正在忙毕业作品,在电视上看到关于了望岛的新闻报道,被岛上的风光所吸引,所以想去哪里寻找灵感。”

  “那么,你和冯教授除了是师生关系,是否很早就认识呢?先别着急回答。”警察旁边的住手拿来一幅画,这幅画用玻璃框裱的很好,放到陆祈生面前,“这是冯教授还未出名前在澄海渔村写生时画的,虽然地位比不上他的成名作《月食者》,但也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警察助手说完,另一个坐着的警察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张相片,陆祈生认出那是自己小时候在沙滩上玩耍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孩子的眼睛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郁和沉闷。

  “陆先生,你老家是在海澄渔村,对吗?”

  陆祈生点头。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你和冯教授应该是认识的,对吗?”这张照片里的陆祈生和冯教授画里拿刀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都是穿红色的T恤,扎在黑色短裤里,脚下穿着小皮鞋。

  “小时候家里很穷,没有钱上学,偶然遇到冯教授,他很喜欢我,一路资助我上到大学。”陆祈生语气隐隐有些失落。

  “嗯。去年十一月二十七号,阿雅一家离奇死亡,你在哪里?”

  “我刚回澄海渔村,因为毕业作品被老师打回,心情不好,回去散心。”

  “你是几点钟到达澄海渔村呢?”

  “下午三点。我可以出示我的购票记录。”陆祈生打开微信行程订单,给警察看。

  警察继续问:“你还记得罗德宇这个人吗?他是你的小学同学。”

  陆祈生努力回忆,却想不起来罗德宇是谁。

  “罗德宇在十四年前溺水身亡,溺水之前,在澄海小学读二年级。根据档案记载,罗德宇与同班四名小学生关系密切,死亡前曾与一位同学发生过冲突。这几名学生都记录在案,其中就有陆先生你的名字。后来由于尸体残损程度大,无法验尸,案件不了了之。”

  “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当时教导主任还把我们一个个叫到办公室谈话,旁边还有警察。”

  “罗德宇溺水的那片区域,离你家很近。听说你还是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

  “是的,我远远看到他的头浮在海面上,以为他在游泳,叫了他一声,他没答应。后来就有警察来了,大家都知道他死了。正因为水里常有人溺死,我母亲才不让我学游泳。”

  “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描述下吗?”这时,旁边的女警察忽然问道。

  “在我的记忆里,她常年卧病在床,喜欢看《圣经》,她很慈祥,总是希望我可以一直陪着她,按照她的要求去做。她在我心里像是救苦救难的神。”

  “那陆先生,您的父亲呢?”

  “家里的担子一直都由父亲来抗,父亲每天早出晚归,靠打渔维持家庭生计。所以,我很感激冯教授,是他让我走出了贫困的小渔村。”

  “所以你的童年一直是和卧病在床的母亲在一起?”

  “是的,父亲要出海打鱼,有时候好几天也不回来,回来了也只是吃个晚饭就睡觉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了。”

  “那关于您的母亲,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呢?”

  “我母亲很会讲故事,她经常把我当成她的信徒,给我讲圣经里的故事。”

  女警察点头:“你经常做梦吗?是噩梦还是什么?”

  “偶尔会做梦,会梦到自己的家乡,也不全是噩梦。”

  “我们大概已经明白了,感谢陆先生的配合,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你可以先回去了。”

  陆祈生刚走,黄警官过来调试仪器,说,“测谎仪显示一切正常。”

  警察助手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Sir,陆先生刚刚形容自己的母亲,我认为很奇怪,他用的词是‘救苦救难的神明’,正常人那有这样形容自己母亲的?会不会他心里有什么疾病?或者说,他的性格受他的母亲影响,变得扭曲了呢?因为从他的话里可以看出,他的母亲是一个喜欢控制自己的孩子的人。郑医生,你怎么看呢?”

  “我看了这位陆先生的资料,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市顶级美院,在校成绩绩点也很高。毕业半年,未曾就职正规公司,无社保记录。他也说了,他家境并不是很好。这一条我暂且保留态度。”

  说话的是一位女警官模样打扮的女心理师,有些微胖,她在笔记本上画了一笔,继续说,“通过此前对犯罪嫌疑人陆祈生家庭情况的调查,结合他的陈述,可以确定他的母亲患有强迫性幻想症。她一直幻想自己是一个救世主。他影响着陆祈生,她把自己的儿子变成自己唯一的教徒,也是唯一的囚徒。这种病症表现为与外界隔绝,喜欢控制他人,时常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看不清现实。而陆祈生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心态很难不受母亲的影响。陆祈生在讲话的过程中,给人一种很真切的感觉,如果他是在演戏,那么我相信警方的测谎仪一定能检测出来。可以先做一种假设反推,如把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实确定下来,那么陆祈生说的话全部都是假话,他以极残忍的手段杀了许多人,但他能掩饰很好,不但自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还能巧妙的骗过警察。前面我也说过,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样的话,就能初步断定他患有成功型人格分裂,具备某种极端的天才和意志力,能轻易掩饰自己的疯狂。甚至可以骗过精神科的医生。”

  郑医生整理了一些关于类似精神疾病的案例,分发给在座的警察,尽量给警察提供对付犯罪嫌疑人的思路。

  “我查过陆祈生在案发时的所有行程,他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当然,这也不排除他用了什么小手段暂时迷惑了警方。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陆祈生前女友阿雅一家的惨死与陆祈生的父母有关?如果他的母亲卧病在床,不能动手,那么他的父亲呢?他经常不在家,出海打鱼,很容易洗清嫌疑。”黄警官点了一根烟,“所以我们很有必要再重新调查一遍陆祈生的父亲陆全国。”

  警察助手补充问道:“那冯年久的案子呢?”

  “也得继续查。”

  郑医师说道:“很多天才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精神问题。冯年久的画作里充满了斗争、杀戮,嗜血等等诡异场景,还蕴含了深奥的几何学知识。没有一定功底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冯年久绘画里隐藏的人脸还是陆祈生第一个发现的。天才和天才总是惺惺相惜的,这也正好从侧面说明冯年久和陆祈生一样,性清里都蕴含着暴戾的一面。我去美院看过陆祈生在校期间的画作,和冯年久的绘画风格很像。而且他很崇拜自己的老师。”

  “黄警官,美院的牛院长三天两头请局长吃饭,想把事情压下去,怕影响学校名誉,警长就是触了霉头......”警察助手语气有点犹豫。

  “人命关天的事情,纸包不住火,能压下去吗!你们尽管查,出了事我负责。”

第013章

  陆祈生在网上查了很多关于出国留学的资料,列了一个长长的清单,学习上的困难根本就难不倒他这个从小到大的尖子生,唯独出国留学所需的费用颇高,他负担不起。至于生活费,可以勤工俭学,总会有办法。

  蓝起月应该能帮他,但是陆祈生不好意思向他开口。他希望自己和蓝起月是平等的,何况自己对他做了那种事情,还没补偿他。怎么能麻烦他呢。刚好很久没有联系韩川了,听说韩川家境不错,陆祈生拨通了韩川的电话:“喂,川哥,最近忙吗?”

  “陆祈生,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你可真行,这么久不联系我!”电话那头的韩川依旧是大嗓门,恨不得嘴上长个喇叭,“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也是替你着急才口不择言。兄弟你没生气吧?”

  “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还提这事干嘛。”陆祈生想开口借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最近因为出刊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上头派了两个实习生,什么都要人教,连基本的排版都出错。”韩川叹了口气,“生活不易,为了挣点钱,劳心劳力。还有我哪个不争气的老爹,一把年纪学人家炒股,把家里老底都套进去了。这下我房子也买不了了,相亲人家姑娘鸟都不鸟我,想你川哥一世英名,无敌帅脸,居然让钱给比下来了。”

  “没事没事,慢慢来,钱总会有的。夫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至于姑娘嘛,你别眼光太高,找个会过日子的,两个人一起奋斗也挺好的嘛。”

  “陆祈生,你心态真好,思想也朴实,只可惜现在的社会节奏太快,把我们这些普通的年轻人压得喘不过气来。”韩川话锋一转,又不正经了,“你川哥现在啊,心如止水,那还敢想姑娘啊。不过你不给我打电话,我还挺想你的。哎,陆祈生,要不咱俩凑一对儿过日子算啦。反正都是单身狗,汪汪汪。”

  陆祈生听完差点没笑出声,“得了那,你一身臭毛病,睡觉打呼噜,不爱洗澡,袜子穿破了也不洗......”

  “我说多大点儿事,人都是会变的嘛,我可以改啊,阿生生~”韩川最后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格外的骚。

  “韩川你够了啊!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啊。”

  “是啊,我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工作以后,一个人上班下班,就很怀念上大学的日子,尤其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我可告诉你啊,咱们两个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怎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意思就变了呢?”

  “那也可以不清白啊。”韩川在手机那头坏笑,“说真的,你现在住哪里啊,我住的地方还有一间卧室,你要不要来陪我住,条件就是按天帮我把衣服往洗衣机里仍就行了。”

  “懒得你,滚。”

  韩川又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刚辞了。”

  “啊?”韩川显然很震惊。

  陆祈生知道韩川又要和他讲大道理了,但他还是要告诉韩川自己的想法,“我想考到列宾美院继续读研究生,成为享誉世界的画家。你知道的,画画是我从小坚持的梦想,我不能放弃它。”

  韩川没有指责他,反而很理解陆祈生。在他眼里,陆祈生是一个很有绘画天赋的人,作为他的同校同学,韩川知道陆祈生比谁都用功。经过了家庭的大起大落,韩川也比以前更成熟了。有时候,一个人在生活中到处碰壁,不是他不努力,很有可能是上天给他的运气不够。

  “我有一个新闻界的前辈,最近辞职出来单干开工作室,正好缺插画师,你要不要去应聘一下啊。”韩川头一回语气这么温柔,还有点怂,“你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吧,脱产学习要付出的沉默陈本很大。对不住啊,兄弟最多只能借你三万块钱,刚刚说了,我亲爹把我留给我娶媳妇的钱都败光了......”

  陆祈生听着听着,头一回被韩川的话所感动:“韩川,别这么说,你是我的好兄弟。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经常麻烦你。上大学的时候,同学们不跟我玩,只有你一直陪着我,我心里一直都很感激你。”

  “你怎么比我还煽情,跟个娘们一样。”韩川的语气夹着一点哭音,“晚上我不加班,六点半到十里街来我请你下馆子,好久没见了,咱哥俩喝一个!”

  十里街离他这里只要半个小时路程,陆祈生想给蓝起月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今晚和韩川一起吃饭。但转念一想,自己告诉他的理由是什么呢?万一蓝起月正在忙,反而引起他的反感。不过,这倒提醒了他,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蓝起月的手机号码是多少。陆祈生觉得自己简直糟糕透了。

  已经五点多了,为了避免赶上晚高峰,他提前上了公交。结果到的时候,韩川已经到了。

  “祈生,快来。等你好久了。”

  见到陆祈生,韩川赶紧招呼老板娘上酒。这家伙还煽情地饱了他一下!

  “想死我了!好兄弟!”韩川天生大嗓门,这样一喊立刻吸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陆祈生的脸立刻就红了。

  还没喝上呢,脸就红了。

  许久未见面的两人就着菜喝酒,韩川喝酒不上脸,倒是陆祈生,一喝就脸红,几杯酒下肚,瘦削白皙的脸立刻染红了一片。韩川拍怕他的脸:“虽然脸红了不像个爷们儿,但还挺可爱的。哈哈。”

  陆祈生推开了韩川的手:“想吃我豆腐?拿开吧你!”

  喝了酒的陆祈生比平常嗓门要大,韩川来了兴趣,想逗一逗他。

  “小生生,要不要做爷的女朋友?”

  “滚吧你,老子是男的!”

  “那要不要我做你男朋友?”

  “你本来就是我的男朋友啊。”陆祈生红着脸又喝了一杯,韩川这不是问得废话吗,韩川是男的,又是他的朋友,所以不是男朋友是什么?

  这倒把韩川噎住了,看陆祈生的眼神倒有几分宠溺的味道。别说这陆祈生细皮嫩肉长得还挺好看,放一顶假发他头上再搁到电视上,简直可以参加女团出道了。

  韩川最近一连加了半个月班,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总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突然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赶紧喝口酒压下来。可是酒是辣的,喝下去心里烧得慌。

  “喂,我和你说的住我家,考虑的怎么样啦?”

  “不考虑。”

  “那工作呢?”

  “嗯,考虑。”

  “都是爷们,住一起怎么啦?”

  “爷们怎么啦?爷们就不能住一起吗?”陆祈生反问道。

  韩川暗笑,看来这小子真是喝傻了。

  他该怎么告诉陆祈生,自己对他的感情......有点不一般。尤其是陆祈生这段时间不和自己联系,他天天做梦都想和他说话,甚至早上做那种梦也会想到陆祈生。一开始他自己也难以接受,但是时间一长,他也只得人命。可这小子一直拖了这么多天才给他打电话,所以要怎么惩罚他呢?

  “陆祈生,你知道吗,我大学就谈过一个女朋友,性格太泼辣了,动不动就喜欢用小拳头捶我,呜呜呜,后来我受不了了,就把她给踹了。分手的时候,她还说来个分手p。老子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还不是因为你小子要去画室赶deadline,绘画室十一点熄灯,老子过去给你打手电筒。”韩川闷了一口酒,“我自己也很吃惊,原来那时候就在意你了。因为你,老子到现在还是清白之身!”

  韩川夹了一口肉送到陆祈生的嘴里,他的唇色不是特别红,但和整个五官搭配起来却很好看,诱人的好看。

  陆祈生嘴里津津有味嚼着肉,指着韩川的鼻子嘲笑他:“你还是个处男!”

  “嘘!你丫小声点!这么多人在吃饭,你故意的吧?”韩川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巴,陆祈生仍然在嚼着肉,嘴唇一动一动的,与韩川的手心触碰,像一条小鱼亲吻着水。

  从昨晚开始,陆祈生知道自己就不是处、、男了。他的第一次给了蓝起月。

  “喂喂喂!你小子什么时候背着老子偷腥的?”韩川面露失望,“哼,我忘了之前有个女朋友的,怪不得之前每个星期都去她学校找她!”

  陆祈生刚要喝口酒润一下嗓子,酒杯就被韩川夺去了。

  “你......你不是有洁癖吗?”陆祈生与韩川同学四年,最了解他,他从来不和别人共用东西,喝茶杯、毛巾这些统统不行,“你变了,韩川。”

  韩川突然抱住他,当着大排档几十桌子人的面拥抱他:“祈生,我变了,变得不像我了。还不是因为你。”

  然而在接触的一刹,韩川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某处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异样。陆祈生这家伙,真是够了,居然让他萌发了哪种不纯洁的想法!

  “我喜欢你!陆祈生!”韩川控诉道。

  可是,陆祈生已经有了要负责的人,那就是蓝起月。

  而韩川抱着他就算了,还强吻他!陆祈生想挣脱,但他喝了酒,身体有点飘。韩川力气很大,双手像铁钳一样箍住他。

  直到陆祈生咬了韩川的舌头,韩川吃痛才放开他。

  “韩川,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阿雅?不是已经去世了吗?”韩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不是,是起月。”

  “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蓝起月!”

  起月?蓝起月?他居然喜欢男的!靠,他真的喜欢男的!

  韩川有些不可思议,但又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陆祈生喜欢男的,那说明自己还有机会。也许陆祈生只是一时的新鲜感,因为自己这么久不理他,恰好蓝起月出现,缓解了他的空虚寂寞。而自己与陆祈生同窗多年,这样的情谊是跟他刚认识的蓝起月不能比的。所以韩川决定还是不能太着急,要慢慢来,要智取。

  “你不会当真了吧?我只是最近太累了,刚刚喝了点酒,恍惚中以为自己喜欢男人!所以想那你实验一下,”韩川又恢复成往日的神经大条,“害,吓死我了,还好没感觉。”

  韩川一屁股赶紧坐下,千万不能让陆祈生看到点什么。

  陆祈生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无聊!”

  啤酒盖被韩川“嘣”地一下撬开,为了掩饰尴尬,韩川一直给陆祈生灌酒。

  而正在这时,陆祈生的手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抓住,抬头一看,正是蓝起月。

  陆祈生的黑色眸子里闪出一丝兴奋,而韩川哭丧着脸,坐在椅子上不得动弹。眼看着蓝起月带走了陆祈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韩川的双腿突然就动弹不了,麻了。

  心里后悔没早点灌醉蓝起月,再趁机生米煮成熟饭。

  “为什么离开我?”蓝起月牵着陆祈生的手,问他。

  蓝起月穿得是笔挺西服,陆祈生穿得是黑色风衣,肩并肩走在一起,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我给你留了纸条。”陆祈生解释道,

  “我没看见。”蓝起月理直气壮地说,“知道错了吗,阿生?”

  “好吧,我认错。”陆祈生像个小孩子在蓝起月面前低头认错。

  蓝起月比陆祈生高一点点,撩起他的下巴:“下次认错要这样......”说着便吻住了陆祈生的唇,直到陆祈生忍不住双腿颤抖,嘴里发出轻哼,蓝起月才饶过他。

  夜风微凉,陆祈生嘴里淡淡的酒气让蓝起月沉醉。

  “你刚刚说你喜欢我,我听到了。”蓝起月抿着湿润的唇,“再说一遍吧,”

  “我喜欢你。”陆祈生很不自然地说了蓝起月想听的话,但不敢看他的眼睛。或许,他只是一时兴起,想和他暂时温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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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韩川:办了他。

  陆祈生: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只想....办了我?

第14章

  蓝起月给陆祈生买了钻戒,戴在无名指上,钻戒上有很繁复的花纹,看样子价值不菲,蓝起月自己有一枚。陆祈生不愿收,那么贵重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还不还得起。

  但蓝起月说,“不喜欢就扔掉吧。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戒指已经戴在陆祈生手上了,听了蓝起月这话,他也不好意思取下来给他。只好在心里面激励自己,一定要考上列宾美院,一定要出人头地!

  蓝起月其实是一个很粘人的人,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蓝起月恨不得变成牛皮糖黏在陆祈生身上,就连睡觉也是。他似乎有着极其旺盛的精力,从黑夜到凌晨,根本就没有疲倦的时候,而陆祈生却累成狗。陆祈生怀疑这个人简直是非人类!

  重点是,当陆祈生问蓝起月要电话号码时,蓝起月居然反问他:“什么是电话号码?”

  “就是你有没有手机?”

  “没有。”蓝起月干脆利落地回答,眼神一派......懵懂。

  对!就是这种懵懂的眼神,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他总是拉着他的手,或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一样:“给我买这个”,“给我买那个”,当然都是蓝起月自己掏的钱。他好像很享受陆祈生给他买东西放到他手上的过程。

  而第一次在海滩上见到他,和第二次在水族馆见到他,给陆祈生的感觉却是邪魅的。要不是脸长得一样,陆祈生都要怀疑蓝起月被人掉包了。

  陆祈生有偷偷翻过他的口袋,的确没有发现手机类的电子产品。即使是这样,陆祈生的内心还是有点小小失落。

  像蓝起月这样的有钱人,和陆祈生在一起,很难说不是因为新鲜感,同时又不愿意双方有过多的纠葛。陆祈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算是帅哥那一挂。正因为如此,蓝起月才会在身体上需要他。现在这个社会,交往过程中,说自己没有手机的人,能有几分可信。陆祈生看破不说破,他心里隐隐害怕他们的关系维持不下去。

  陆祈生很想向蓝起月挑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每次话到嘴边就咽回去了。无非是怕蓝起月厌倦他,连温暖彼此的床友也做不成。陆祈生也知道自己很自私。只要能留住蓝起月,陆祈生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他。

  就这样,他们同居到了一起,彼此心照不宣。

  不过,在韩川的介绍之下,陆祈生终于找到了一份与绘画相关的工作。每个月也有了稍微稳定的生活来源。虽然蓝起月说过不让他上班,实在缺钱就和他说。但陆祈生想也不想就拒绝。因为陆祈生不想吃白食,不想依附自己的伴侣,让别人看不起。

  陆祈生工作的地方与韩川工作的地方是在同一座大厦,坐个电梯就能串门。韩川终于升了正组长,徒弟都带会了,自己每天翘着腿喝喝茶,一天工作八小时,有四个小时都来陆祈生哪里串门。而且每次还不空手来,买很多的奶茶啊,点心啊,水果拼盘啊。而陆祈生偏偏很不争气,非常喜欢吃甜食。这家伙,就会投其所好。

  最让陆祈生不解的是,韩川这个人现在一见到他,跟个软骨头似的,总是靠他很近,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和他说话.....现在整个大厦的人都在传,创意工作室和刊物公司出了一对高颜值的gay。陆祈生是奶油小生那种白白净净的,韩川则带点阳光型男古惑仔的感觉,所以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挺能吸引大家的目光的。

  陆祈生一把推开韩川:“我们能不能保持距离?”

  韩川靠得更近:“为什么呀?”

  “你丫的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吗!”陆祈生小声嘟囔,“说咱们哪个......”

  “那个啊?”

  “gay......”

  “身正不怕影子歪!小生生,你不会心虚了吧?”韩川捏了捏陆祈生的脸。

  “什么鬼,别胡说。”陆祈生避开了韩川沾着允指鸡酱汁的爪子。

  这家工作室的老板罗迪是韩川高三届的直系学长,见到自己的好学弟打扰自己的员工工作,当然不能放任不管。从韩川身后猫着腰转出来,揪着韩川的耳朵:“小学弟,买了零食也不请一下你哥。”

  陆祈生见到罗迪,喊了一声“老板好”,继续低头画画。

  韩川本来是叫罗迪学长的,后来觉得喊“哥”更亲切,用韩川的原话来说,就是“像亲人一样。”。由此可见,韩川的拍马屁功底深厚。

  “哥,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揪我耳朵?”韩川摸着耳朵,“咱俩什么关系,您要吃自己拿就OK啦,你跟弟弟客气啥。”

  “你小子天天往我这里跑!我这里又没有妹子看,清一色大老爷们儿。”罗迪往身后的真皮沙发上一靠,并着两条大长腿,看了眼镀金腕表。

  韩川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好朋友在哥的工作室上班,这不是怕他不习惯,来看一眼嘛。”

  “哟,哥我还会亏待小陆不成。看不出来,你小子平时没心没肺,还挺会关心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韩川憋着坏笑:“哥,你别瞎说。”说完,拍了拍陆祈生的肩膀,“哥,多照顾点儿我兄弟哈,回头请你吃饭。”

  罗迪点点头:“大家都是校友嘛,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罗迪点了一根名牌雪茄,夹在手里,韩川很狗腿地主动帮他点烟。顺便蹭了一根雪茄,给自己点上。

  毕业以后,韩川经常深夜写稿,写不出来的时候就抽几根烟寻找灵感,久而久之就学会了抽烟。

  罗迪问陆祈生抽不抽烟,陆祈生不会抽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罗迪脸上表情有点异样,随即又恢复了脸上的微笑。

  但陆祈生似乎没意识到,仍旧在老板面前继续画画。其实大多数时候,陆祈生是沉默寡言的,只在熟识的人面前才有话说。

  韩川吐了一口眼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害,哥,你不知道,我这兄弟从小就是个乖学生,从不抽烟。在咱们美院油画系绩点排名没下过前三。说实话,我特别佩服他,大学的时候,别的同学打游戏到三四点,他画画到三四点。连冯教授那么又名的人物都夸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呢。”

  罗迪半开玩笑道:“是啊,能招到这样的员工,是我做这个老板的福气咯。”

  “哈哈。是哥您慧眼识英豪,老板英明,招来的员工才优秀嘛。”

  韩川陪着罗迪抽了会儿烟,罗迪问韩川:“美院著名的冯教授,听说是个杀人犯,是真的吗?前阵子看到过报道,现在一篇新闻报道都看不见。”

  “兄弟我好心提醒你,哥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能在公共场合谈论冯教授的事情啦。”韩川压低了声音,“这事儿就咱哥俩私底下聊天聊一聊。我是搞报刊媒体的,知道点内幕。冯教授这事往小了说是死无对证。往大了说,牵扯到好多上头领导呢。当初冯教授火的时候,上头铆足了劲给他做宣传,不过他也有两把刷子,声名远播到了国外。国际上评价他是“继梵高之后又一位神级天才”,如果真查出来他是杀人凶手,脸不丢到国外去了吗。那些造神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韩川喝了口水:“我一表哥之前在警察局干,就因为查了这案子,现在还放假在家等待任命通知呢。”

  罗迪掸了掸烟灰:“那连环杀人案凶手查出来了吗?”

  “能查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敢查啊。”韩川又吐了个烟圈,“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谁愿意掺和,费力不讨好,最后还惹一身骚。”

  “嗯,”罗迪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看向陆祈生:“听说祈生是冯教授的得意门生?”

  陆祈生一边画画一边回答:“冯教授是我的老师。他老人家桃李满天下,比我优秀的有很多。”

  罗迪点了点头:“没想到小陆小小年纪,还挺谦虚。”

  话一说完,陆祈生觉得自己是个话题终结者,如果能像韩川一样侃侃而谈就好了。不管说什么话都能让人接下去。

  韩川见气氛又冷了下去,刚想起个头活跃一下气氛,这时候罗迪又问了陆祈生一个问题:“今天人事主管给你交社保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你身份证复印件,你也是澄海渔村的?”

  “对,我在澄海渔村长大。”陆祈生放下手中画笔。

  “我有个姑姑家的表弟也是在澄海渔村长大的,哪个地方很不错。”罗迪又点了一根雪茄,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其实对于渔村土著来说,澄海渔村只是海边居民懒以生存的一处住所而已,祖先们世世代代住在哪里,他们的后代也世世代代住在哪里。寻常普通的地方,又何来“很不错”一说。

  “嗯,哪儿的大海很蓝。”陆祈生又问老板罗迪,“你表弟多大了?还在上学吗?说不定我们认识呢。”

  “没问,早没联系了。”罗迪把剩下的半截雪茄摁在烟灰缸里,雪茄冒出一股烟就熄了。

  “你说的是澄海渔村吧,我有个朋友最近在澄海渔村采编。”韩川插嘴道,“那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啊,听说过两年就要开发成5A级风景区啦。对了哥,说起来我这个采编的朋友你俩还认识呢,你成立工作室之后还是托他帮你在电视上做广告宣传。”

  “哦哦,市电台主持人齐延,我想起来了。”罗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小子认识的人不少啊。”

  “嘿嘿,我这点人脉,跟哥比起来差得远啦。”韩川摸了摸脑门。

  罗迪微笑,喝了一口龙井,起身脱掉外套,“走,六点钟了,该下班了,哥请你们吃饭。”

  韩川第一个跳起来,搭着罗迪的肩膀:“大哥威武!早就知道跟着大哥混有肉吃。”说着,韩川一把捞过陆祈生的腰,三人一起出门进了电梯。

  韩川正想着和罗迪的工作室联名出一期刊物,这样就可以借创办项目为由,向上级申请一笔项目经费。经费一过手,刊物组组长多少都能捞一点油水。正好陆祈生要留学,存下来的钱还可以借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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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陆祈生的性格其实不是很好,虽然想努力融入人群,但因为先天或后天养成的性格,很难改变。放在生活中,可能大家都不太喜欢这样的人。嗯,如果遇到了这样的人,大家要对他友好一点哇。说不定你就是ta生命中唯一的救赎。

第15章

  罗迪请吃饭的地点是在一家高档饭店,上菜之前,罗迪打了个电话:“喂!老胡,都等你开席呢,快来吧。”

  “刚下飞机就打出租车过来了,在路上呢,五分钟就到。”

  原来罗迪并不是只请陆祈生和韩川,还请了一位前辈。菜上的差不多了,哪位前辈刚好就到了。

  罗迪站起来:“让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工作室的负责人,胡四海前辈。”

  胡四海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三十五岁左右,身材魁梧,怎么看都与罗迪的艺术工作室沾不上边。

  韩川第一个伸手同胡四海握手,陆祈生认出来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就是上会和他打架的男人,江美英的男朋友,是他害自己不得不从前公司辞职。

  胡四海也认出了陆祈生,堆着一脸横肉大笑,声音像咆哮的母猪:“你就是罗老板新找的实习生陆祈生吧,不打不相识,又见面了。”

  “是啊,真巧。”

  陆祈生面带微笑把手伸出去同他握手打招呼,胡四海也伸出白白胖胖的手大大方方地和陆祈生握了一下。

  “来来,小陆,给大家满上酒”罗迪介绍道,“这位是工作室的负责人,前阵子刚出差回来,小陆你才来半个月,还没和他照过面呢。”

  韩川开了一瓶红酒,递给陆祈生。陆祈生先从罗迪开始逐一给桌上的人都倒了一杯酒。

  罗迪拿起酒杯,喝了两口红酒:“胡负责人这次回来,就要常驻工作室,以后工作室里的事情我都会交给他负责。小陆啊,他算是你的上司,来,快给胡负责人敬酒。”

  “以后还请胡前辈多多关照。”

  胡四海毫不客气,仰头就把杯中红酒喝得一干二净,喝完把酒杯伸到陆祈生面前。陆祈生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胡四海架着一只粗壮胳膊,往陆祈生身上一搭,陆祈生感觉像是一块铁搭在自己胳膊上。胡四海哈哈大笑:“大家都不知道吧,我和小陆之前认识呢。”

  不明状况的韩川跳起来,也拍了一下陆祈生,夸赞他:“你小子可以啊,还认识胡负责人这这个大人物。”

  其实韩川并没有听说过胡四海这号人,看到罗迪好像很重视胡四海,所以顺水推舟,说出这话纯粹是为了捧场。

  “嘿嘿,之前因为误会,我们还打了一架呢。反正后来解释清楚了。咱们现在聚在一起就是缘分,小陆!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胡四海喝上了头,一个劲儿给陆祈生劝酒。陆祈生其实不是很喜欢胡四海这个人,想到自己以后还要再胡四海手下做事,只好顺着他。

  不知什么时候,罗迪点了一根雪茄,包厢里本来弥漫着一股酒气,现在又混合了烟气,让人实在舒服不起来。

  “今天这顿饭就是给老胡接风洗尘的,小陆你可要好好陪他喝酒。他可是咱们工作室的股东之一,好好跟胡负责人学习,年轻人最主要的就是戒骄戒躁,就是谦虚!只要跟胡负责人学个三招两式,走遍天下都能吃得香。”

  陆祈生连连点头称是,又给胡四海添了一杯酒。

  期间,韩川给陆祈生夹了几块肉,小声说:“多吃点儿。”

  只听胡四海两只大巴掌一拍,粗着破锣嗓子说:“给我添酒干嘛!没点眼力见儿,哪位才是大老板呢,该巴结的不巴结。我老胡何德何能,怎么抢罗老板的风头。”

  胡四海伸出一根粗胖食指,指了指罗迪:“罗老板酒杯空了,看着点。”说活间俨然把陆祈生当成了斟酒的服务小生。

  在胡四海的催促下,陆祈生给罗迪满上酒,又举起自己的酒杯给罗迪敬了一杯。

  这一敬酒可不得了,罗迪看在眼里,囫囵吞了一口菜。跺脚道:“哟,毕业这么久,酒桌上的规矩还没学会,敬酒都不会啊。”

  韩川忙替陆祈生打个圆场:“我这兄弟不会喝酒,胡负责人多担待一下。”

  胡四海装作没听到韩川的话,径直站起来,举着酒杯示范道:“罗老板是大老板,你是员工,敬酒的时候,酒杯边沿怎么能高过老板的酒杯!真是不懂事,这也要人教。”胡四海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把杯中剩下的一点酒饮了下去。

  “罗老板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老胡我是个直性子,指出来也是为你好”

  陆祈生只好硬着头皮,按照胡四海的说法,重新敬了罗老板一杯酒。

  这会胡四海才喜笑颜开,不住夸赞陆祈生:“不愧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大学生,一点就通。”

  陆祈生点头赔了个笑脸:“胡负责人教得好。”

  胡四海喝了酒,嘴就把不上门:“学校有学校的规矩,出了社会,就得按社会的规矩来办事儿!小陆啊,你要学得东西多了。”

  “是啊,我们都要向你们两位哥哥多学习!”还不待陆祈生回答,韩川再次搭着陆祈生的肩膀,帮他把话说了。

  哪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辈的作态,让陆祈生尴尬不已,没办法只能赔着笑脸。罗老板第一次请他吃饭,他也不能不给面子中途离席,虽然他打心底里讨厌这样的酒桌文化。

  陆祈生好不容易安静地吃了一会儿菜,这时候,服务员端上一盆澳洲大龙虾,胡四海又开始扯着破锣嗓子喊道:“小陆啊,我怎么听人事说,你毕业后到现在,社保记录一直为零啊,没有在其他公司上过班吗?”他拿起酒杯碰了一下陆祈生面前的酒杯,“你也别太敏感,我这也是想多了解一下工作室的员工。”

  韩川帮胡四海满上酒:“胡负责人,瞧您这话说的。这位可是我们罗老板亲自招进来的,亲自把的关,哪能出错。”

  “害,这不是饭桌上闲谈,多了解一下,促进感情吗。”胡四海解释道。

  陆祈生只好把实情都告诉了胡四海,当然比如打架那一段,和蓝起月那一段,不该说的还是省略了。

  “哟,是没找着合的工作啊,做得是一些兼职工作对吧。”胡四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劝他,“我看你身份证上写得是农村户口,好不容易从小渔村里考出来的大学生,可不能眼高手低了。父母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总得报恩吧,别一大学毕业就想当米虫,啃老族。有工作就要拼尽全力去尝试,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前怕狼,后怕虎,畏畏缩缩,这也不肯做,那也不肯做,到头来啊就是一事无成。”

  “嗯,我是一直想找个和本专业对口的工作,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小陆啊,你也别嫌我啰嗦,我是跟你投缘,把你当兄弟,才会说这么多。一般人我都懒得鸟他。”胡四海嘿嘿一笑,让陆祈生一阵厌恶,但忍者不好发作。

  道理谁都懂,可一旦挑明了,往旁人伤口里捅,就很讨厌了。何况胡四海这是“未经他人苦”,就开始训导他人“向善”。

  除了韩川,没有人注意到陆祈生脸色不好看,当然也没有人在意他脸色好不好看。

  “现在的大学生啊,都是蜜罐里泡大的,吃不得一点苦头。能力没多少,开口要工资比谁都多。”胡四海转头对罗迪抱怨,“来来来,哥俩走一个,不当老板的人体会不到老板的难处。”

  “老胡你啊你,越来越愤青了。兄弟我就喜欢你这直爽的性格!走一个!”罗迪梳着大背头,喝酒的时候隐约有点香港警匪片黑帮老大的意思。

  陆祈生感觉罗迪很像一个人,但一回忆脑子里就嗡嗡地响,什么也记不起来。

  韩川一开始对胡四海无感,现在也觉得胡四海这个人很讨厌。他看了一眼陆祈生,私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再忍一会儿。

  他知道陆祈生不喜欢这样的酒局,但既然要融入社会,总要过这一关。其实习惯了也就好了。当初韩川毕业,为了工作,为了升职,不知向拍了多少马屁,不知辗转了多少酒局,也当过不少回的孙子。但总之,付出就有回报。不然他韩川也没有那么早坐到组长的位置,这个点,公司实习生还在加班,他作为领导却可以吃来吃饭,这就是差别。往上爬的人,才能获得更多的特权。成年人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

  “来来来,让我再敬哥一杯酒!”韩川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站起来,朝罗迪敬酒,“哥,我有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这次先借着您的酒局,下次兄弟我请客给您补回来!”

  罗迪与韩川碰了杯:“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能帮忙的我尽量帮。”

  “是这样的,我最近在负责一个项目,想和大哥的工作室联名出一期刊物,大哥的工作室不是市电视台重点推荐的工作室嘛,所以想沾点儿大哥的名气。当然也少不了大哥的好处。”韩川接续介绍道,“你别看现在纸媒没落了,但只要它还存在一天,就说明是有市场的,何况咱们可以线上线下一起推广。”

  “嗯,这不难办,有空你送一份策划书过来,我看一看。”

  罗迪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如果觉得韩川这个项目不行断然会一口拒绝。但他没有这样做。韩川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又恭恭敬敬地给他敬了一回酒。

  其实罗迪的工作室刚成立,论社会知名度是比不上韩川所在的报社。但这个家伙人脉广,不知从哪里请来了好几位爆款网红主笔,也带来了巨大的粉丝流量。在这个互联网时代,流量为王,他们这些传统报社也只能乖乖靠边站。

  从饭店出来,罗迪把喝得酩酊大醉的胡四海先送了回去。韩川和陆祈生一起往公交车站走。韩川想到自己的项目要成了,不禁满面春风。但陆祈生的脸上却没有多余的高兴。

  韩川知道他在酒桌上受了委屈,安慰他说:“胡四海那一张破嘴,我也看他不顺眼,习惯就好了,我当初也经历过。人呐,脸皮要放厚点儿,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子,你不服不行。”不过韩川倒是觉得,陆祈生对周围事物的态度过于理想化,像今天酒局上的事情经历一下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或许于他的成长也有帮助。

  陆祈生苦笑:“谢谢你,韩川。”

  韩川揽住陆祈生的肩膀:“都是兄弟,客气什么。要不今天晚上去我那里睡?”

  复习备考美院的资料他都看完了,新一批资料快递还在路上,也没有东西可以学习的。况且蓝起月这几天都不在家,陆祈生回去一个人也很无聊,一个人的时候,他很容易胡思乱想,也就答应了韩川。

第16章

  当晚陆祈生就在韩川的住处住下来了。

  韩川的住所是一个公寓APP里租的一个两室一厅,里面设施齐全,带厨房和独卫。

  这是毕业后陆祈生第一次到韩川的住所,两个人洗完澡后,韩川叫了烧烤,两人又一起在天台上喝啤酒吃夜宵。聊了了聊毕业后的一些事情。

  陆祈生喝得不多,反而韩川一个劲儿给自己灌酒,喝了五六瓶就开始说胡话了。

  “陆祈生!你裤子拉链没拉好!”韩川喝酒不上头,光从脸上看,看不出来他喝醉了。但听声音一听就能听出来。

  陆祈生以为是真的,低头一看,才知道韩川是在开玩笑骗自己。可韩川这个无赖,竟然伸手去拉他裤子的拉链。

  还碰到了哪个、地方!

  陆祈生从座位上跳起来:“韩川!你发什么酒疯!”

  韩川继续喝着酒,嘿嘿一笑:“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挺大的嘛!”

  陆祈生把椅子拉远一点,当他是个疯子,懒得理他。

  “喂喂喂,生气啦?大家都是男人,开点带荤的玩笑怎么啦。”说着韩川坐到了陆祈生腿上,很不老实的扭来扭去,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会儿说这里痒痒,一会儿又哪里痒痒,非要陆祈生帮他挠。

  面对一米八的大块头在自己怀里撒娇,陆祈生哪里扛得住,而且画面感也极其违和。发酒疯的男人真烦!

  陆祈生没办法,只好帮他挠,可是韩川这家伙根本就不知足,居然还一脸享受让他挠哪个地方!

  当韩川眨巴眨巴着星星眼问他:“我嗯了,你能帮我解决一下吗?”

  陆祈生吃进肚子去的烤鱿鱼差点没吐出来,把他从腿上推下去,推得韩川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好在韩川练过跆拳道,下盘稳如狗,跟言情小说里的侠客一样扎了个马步定住身。

  “疯子!快快快,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

  陆祈生刚要迈开步子,韩川一把坐到地上抹鼻子,大男人学小学生哭,给陆祈生看笑了,忍不住过去安慰他。

  “走啦走啦,睡觉。”陆祈生像抚摸小狗一样,抚摸韩川那一头蓬松的亚麻色大卷发,不禁感叹,都说熬夜写稿会脱发,这家伙的头发反而越长越茂密。不过,蓝起月的头发似乎比韩川更好看。想到蓝起月,陆祈生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蓝起月经常不在家,陆祈生也不好过问他做什么。只知道他是个有钱的老板,但具体的并不了解。总之,蓝起月是一个很神秘的人。可是以陆祈生在蓝起月身边的身份,他觉得自己不配问。何况,问了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韩川仰头见陆祈生对自己笑,心里很欢喜,陆祈生一笑,脸上的忧郁就被驱散了,露出白白的牙,薄薄的嘴唇。对于韩川来说,是很吸引自己的。他把自己的脸往他修长笔直的腿上蹭,希望能换取陆祈生更多的好感。

  韩川知道自己有点醉了,但心里又有一丝清醒。尽管他对陆祈生有非分之想,但他不会逼他。偶尔在他面前说两句骚、话,过一下嘴瘾就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祈生才发现韩川有多穷,家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枕头,一条被子,连个沙发都没有。

  韩川理直气壮地说“大家都是男人,跟我睡还委屈你啦?”顺手把陆祈生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枕头边,“人家可是黄花大闺男,你,难道你还吃亏不成,嘤嘤嘤~”

  陆祈生:QAQ?

  “好吧好吧,睡吧睡吧。”

  反正都是男人,两个大男人同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为了防止韩川撒酒疯,陆祈生刻意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其实韩川睡觉的时候还是挺老实的一个大男孩,不打呼噜,手脚也不会乱放。陆祈这才觉得是自己多心了,随着夜色深沉,睡意渐渐袭来,陆祈生合上眼睛也睡了。

  除了做梦的时候,梦到韩川居然kiss了他!惊出一身冷汗,陆祈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韩川这小子睡得比他还沉。

  直到第二天醒来,迷迷糊糊感觉到被子里有双手在捣来捣去,一开始陆祈生没在意,继续闷头睡,因为是星期天,不用上班,也就没有早起的顾虑。

  不知过了多久,发现被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陆祈生掀开被窝一看,却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陆祈生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韩川这家伙!实在是!猥琐至极!

  而他自己,竟然是□□着的!他记得他从没有luo睡的习惯。

  连韩川也吃了一惊,“啊”了一声。手上的手艺活不知是该继续呢还是该继续呢?总之被发现的这种感觉虽然有些羞耻,但总之心理上是极其为刺激的。

  陆祈生赶紧转过脸,韩川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哪个,早上没忍住,想来一发原子弹。”语气里不禁有些抱怨,“你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时候醒,这下好了吧,都给孩子整不会了呜呜呜,下去了......”

  自从和陆祈生分开之后,韩川觉得自己对什么都没有感觉。因此禁玉了大半年。

  好不容易大早上来了兴致,真是老天无眼!

  而陆祈生并不打算为自己的罪过买单,他最关系的还是自己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而韩川似乎看出了他的关心,老实交代道:“你别看我啊,是你自己昨晚做梦踢被子给我踹醒了,你说梦话说自己热,我才帮你脱掉的......”

  除了相信韩川的鬼话,陆祈生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反驳。又或者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形,实在是不利于任何对话的展开啊。

  陆祈生只能说:“你出去把,好了叫我。”

  韩川突然扑在陆祈生身上,压低声音说:“现在就想叫你,你自己惹出的事情,不打算负责吗?”

  陆祈生还没来得及懵圈,韩川居然强吻住他。

  有一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正在和他交锋......

  韩川经常健身,身上肌肉像钢铁一样,陆祈生算是文弱书生那一挂,虽然力量是有的,但跟韩川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整个人被控制的死死的,不能动弹。韩川倒也没有进一步做实施更过分的事情,但陆祈生一口咬住韩川的肩膀,向他提出抗议。但对于韩川而言,只像蚊子叮了一下。

  韩川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手上的动作简直快的翻出花儿来,等他全部发泄完了,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

  完事儿后韩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到浴室冲凉去了。虽然韩川内心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人,但,再来一次又能怎样呢?他不后悔!

  然而陆祈生的小腹一阵冰凉,很明显是遭了秧。

  陆祈生有些懊恼,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饥不择食也不能这样啊!还好只是一点点悬崖边缘行为,没有对不起蓝起月。

  再看看韩川,去冲凉之前,居然很无耻地对他笑:“谢了,兄弟!辛苦啦,嘿嘿!”

  进了浴室没一会儿,韩川想到外面的陆祈生的样子,心中有些不舍,所以又开始了嗷嗷叫起来。很明显,嗯,又......

  陆祈生停在耳朵里,简直比发、、情;期的猫的叫声还要扰民!一度觉得,如果当时韩川的枕边是一只玩具熊,他也会骑、上去爽一下吧!

  其实站在韩川的角度,他是觉得自己已经尴尬了一次,形象已经毁了,索性脸皮厚点,破罐子破摔喽。

  正当陆祈生处理干净身上的某种残留时,手机突然响了,显示是一个本市的陌生号码。陆祈生拿起手机,电话那头是想起破锣般的嗓音:“小陆啊!吃早饭了吧,十分钟之内赶紧来工作室一趟,你画的东西有点问题。”

  说完电话那头就挂了,一听声音,陆祈生就知道刚刚说话的男人是胡四海。

  韩川正在浴室里玩得正欢,陆祈生也懒得同他告别,免得这家伙脑子一不正常再整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事,陆祈生早饭也没吃,下楼打个的直接去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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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公司,发现胡四海和罗老板两个人正面对面喝早茶,边聊边笑。

  胡四海放下茶杯,拍了拍陆祈生的肩膀,很和气地对他说:“小陆啊,我们工作室最近和一家传媒公司有合作,你来设计一个网页吧。”

  陆祈生学得是绘画专业,哪里懂什么设计网页,刚要婉拒:“可是我......”

  似乎是料到陆祈生会拒绝,胡四海抢在陆祈生之前说道:“你是工作室的里请的高材生,又是学艺术的,审美感一定没话说,我安排你设计网页一定不会看走眼的!别辜负你胡大哥的期望啊!”

  “你不是大学生嘛,大学生就要敢闯敢拼,不会就学嘛,人不能读死书认死理啊,要有创新精神。年轻人就要时刻给自己充电,现在这个时代更新换代多快啊,你不学习很容易就被时代抛弃。所以你胡大哥也是给你一个学习的机会。年轻人不能太贪图安逸,你说年轻的时候不拼,等老了能拼得吗?”胡四海继续给他画饼,“这次任务做好了提成少不了你,还能提前转正。”

  胡四海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一个从未接触过代码的人去设计网页,简直是天方夜谭。陆祈生摇了摇头:“胡大哥,我是真不会啊。”

  “哟,我这今天刚来,你就不服从命令是吧。”胡四海脸色立刻变了,转头对罗迪说,“罗老板,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的,你看,一个小小实习生我都管不了。”

  罗迪和胡四海关系好,当然是帮胡四海说话:“小陆啊,在公司最重要的一点是服从上级命令,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不会就要逼自己去学。不然公司请一个没用的人过来坐台吗?”

  陆祈生只好悻悻回到座位,默许了胡四海给自己分配的设计网页的任务。

  等胡四海出去的时候,罗迪把陆祈生叫办公室,以宽厚的长辈的姿态开解他说:“老胡是我多年的好兄弟,刚才他在气头上,我也只好顺着他,帮他说话。其实他人不坏的,就是性子直了点,关于网页设计的事情,有什么不懂你可以向他请教。老胡是个工作狂,一定会很热心的教你。”

  “谢谢罗总。”

  罗迪丢给他一根雪茄:“抽着,美国进口的洋货,国内很难买到,一根值上千人民币呢。”

  “对不起,罗总。我没抽过烟,不大会抽烟。”陆祈生将手上的雪茄重新递给了罗迪。

  罗迪放下跷起的二郎腿,原本笑着的脸耷下来:“不给哥面子是吧?小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陆祈生忙回答:“没有没有,我心底里非常感激您给我提供的这份工作,我对您一直都很敬重。”

  “我在你没工作的时候把你招进公司,在你实习期间给你提供社保,虽然一开始是看在韩川的面子上,但你进了公司,成了公司的员工,我就把你当兄弟看待。没想到你请你抽根烟你都要拒绝,太让我失望了。”罗迪摇头,失望写在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通知陆祈生卷铺盖走人。

  陆祈生只好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雪茄,然后抽了一口。这玩意儿很呛喉咙,陆祈生从没抽过烟,一股脑全吸到了肺腔里,咳嗽不止。

  罗迪这才知道陆祈生,没有骗他,脸上始才恢复笑容。挥手放陆祈生出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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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韩川:好家伙,被发现了!给孩子吓到了!

第17章

  澄海渔村地理位置偏僻,交通落后,虽然向上级申请5a景区申请成功了,但并没有吸引多少游客前来旅游观光,当地经济依旧停步不前。

  对于渔村里世世代代以捕鱼为生的渔民来说,澄海渔村有没有成为5A景区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在意的是,今天打了多少鱼,能不能维持一天的生计。

  渔村里的渔民发现,自从澄海渔村变成5A景区之后,他们的日子更难过了。政府对他们打鱼的地点做出了许多限制,先是把渔民集中在某一处海湾打鱼,后来看到渔民们老实巴交,也没多少人抱怨反对,索性下达文件实行景区管制,只允许办有许可证的商业船队集中捕捞,私人捕捞违法。

  这样一来,渔村里的渔民大多失业在家,许多渔民不得不外出寻找再就业。但有一部分渔民脑子灵光,托关系送礼找了一份在渔船上打杂的工作,由船队按月支付工资。但是商业渔船不仅仅只有捕鱼一项,在淡季的时候也会驶到其他海港拉货,因此有些渔民在船上一待就要待半年。

  陆全国很幸运,在海上捕鱼业实行集中管制的情况下,他没有失业。他能成为一名三副进入到捕鱼船队里工作,可以说是走了狗屎运。市电视台主持人兼记者齐延来澄海渔村采编,为了方便工作,租了陆全国家里一个小单间。这单间原来是陆祈生住的房间,现在暂租给齐延。

  齐延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见到自己的房东有难处,就帮了他一把。齐延在市电视台台柱子,算得上一号人物,景区的领导和电台记者都是老熟人,给陆全国在景点谋个差事,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这天,陆全国随船队第一次出远海。出海前,他在小卖部花一块钱给儿子陆祈生打了个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喂,阿生啊?我是你爸陆全国。”

  电话那头问:“爸,我寄的三千块钱收到了吗?你现在不能捕鱼了,家里缺钱就和我说,我现在有工作了。”

  “哦哦,我给你退回去了。”陆全国摸着光滑油亮的脑门,露出憨厚的笑容,“你啊照顾好自己,我和你妈不要你的钱。我打电话是来告诉你,我现在有工作啦,有个电视台的记者他是个好人,听说也是你们那边城市来的人,帮我在船上找了份工作。”

  毕业后,陆祈生给家里打过几次钱,都被父亲陆全国退回来了,这次也不例外,陆祈生也不好多劝,等父母老了总会有靠儿子的一天,到时候在给钱也一样。

  “电视台记者?叫什么名字?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陆全国摸了摸焦黄而稀疏的胡须,想了想,“好像是叫齐什么来着,齐延对了,一看就是文化人的名字。”又叹了口气,“这年头还是好人多啊。”

  “阿生,你在那边怎么样啦?身边也都是好人吧?千万不要跟坏人在一起,变坏了就不好了。”

  “爸,您放心,我在这边挺好的,朋友们也对我挺好的。”

  “其实爸给你打电话也没什么事,主要是想你了,顺便告诉你我过会儿要跟船队出海了,要一些日子才回来。所以很长时间才能给你打电话了。”

  陆全国没读过书,连最基本的老人机也不会用,陆祈生在家的时候教过他好几回,就是记不住开机按键,也只能作罢。

  陆全国又琐碎说了些让陆祈生自己好好照顾身体的话,陆祈生一一答应,陆全国这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这次捕鱼队一共派出了五艘渔船,目的是深入远海进行捕捞作业。

  出海的时候,风和日丽,万里晴空,大海风平浪静,海鸟在海面上自由展翅。

  当渔船在海上航行到第七天的时候,船长还要坚持继续向前航行。其实到了第七天的时候,海上天色不是很好,许多船员提议此次航行终点就到第七天,提议遭到了船长的否决。毕竟船长们都有着丰富的出海经验,船只行驶全靠科学技术支持。毕竟这些渔船本身携带了大量精密的仪器,也配备了最科学的天气探测仪。虽然天气看起来让人不愉快,但船上安装的各种预测仪器全部显示正常,船队能在海上平安出航这么多年,全靠这些精密的高科技仪器,从未出错过。

  陆全国是新来的,做得都是一些杂活儿,对水手船员和船长们之间的矛盾充耳不闻。只要船只能正常行驶,他能按月拿到工资就行。天塌下来也不归他管。

  第八天傍晚,陆全国干完了杂活,躺在甲板上休息时,发现海与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不正常的云彩,这种云彩他以前出海的时候见过,当地渔民称为“不祥之云”。远远看去像一座低矮的庙宇,太阳折射进去呈现出绿色和紫色交织的光芒,既壮美又诡异。

  当地渔民把看到“不详之云”的地点作为出海航行的终点。见到“不详之云”,意味着此次出海,就到此为止,要么沿原路返回,要么等到海上风暴的摧毁。大海上流传着一则寓言,“不详之云”背后是海上修罗住的地方,如果有人擅闯修罗的住所,就会遭到修罗的报复,死后灵魂会被囚禁在“不详之云”里面。或者说,“不详之云”就是由海上亡灵的死魂组成的阴森鬼气。

  眼看着船队还要继续往前,而且行驶的方向刚好是笼罩在“不详之云”下的那片海域。陆全国有些坐不住了,澄海渔村来船队工作的渔民除了陆全国,还有当地的其他几个渔民。陆全国正要找船长商量,那几个渔民已经在和船长说“不详之云”是事情了。

  只听船长说:“你们没文化,要相信科学。‘不详之云’其实就是所谓的暴风眼,我们船上配有最先进的精密仪器,能在数百海里范围内准确规避海上风暴,要真像你们所说,仪器早就有提示了。该干嘛干嘛去,别一天到晚神神道道的,小地方的人就是迷信。影响船上人心,走走走!”

  陆全国的几个老乡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听了船长的话也只好一哄而散,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听到船长态度坚决,躲在桅杆后面的陆全国也不敢上去继续劝船长,怕触了霉头到时候丢了工作。但一面又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今年四十有九,儿子陆祈生还未成家,他可不想把命交待在海里。

  于是陆全国偷偷把几个老乡聚集起来商议,发现这几个老乡也很惶恐。他们都是从小跟着父辈一起出海打鱼,练就了一身乘风破浪的本事。而海上“不详之云”,是连他们父辈都未知恐惧的存在。他们从小就听过关于‘不详之云’的各种离奇传闻,对此深信不疑。

  一个稍微年老的白头渔民说道:“我就说出船前要祭拜一下海神的嘛,我们驾着自己的小船出海也懂要祭海神,何况那么大的五只船,海神老爷不怪罪不行哦。这些个愣头船长非要相信啥子科学,不信邪。我们老祖宗几千年立下来的规矩哪能说破就破。”

  另一个矮个头渔民也开始抱怨:“是哦是哦,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出师不利哦,这下子哪能回得去嘛。都死在暴风眼里算了咯,呛几口水,两腿一抻,就过去了。”

  船长说他们迷信,他们打心底里不服气。他们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航海经验,几个破金属破灯泡哪能比得了。怨气归怨气,但谁也不好对船长撒气,毕竟工资还得由船长发。本来几个人一合计准备听天由命的,但陆全国一来,给他们五个人出了主意,也给自己找了帮手。

  他们提前把仓库里的救生艇和救生衣救生圈都拉出来藏好,把六条救生艇都连在一起,如果海上天气一有变化,他们立即抛下救生艇逃走,然后全部都往一个方向划走。虽然这个方法很原始,但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凡事预则立,只有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才能保证遇事不慌乱。

  “不详之云”下面覆盖着海上暴风眼,暴风眼能吞噬一切海面上的事物,再把他们都卷到天上去,活得都要变成死的。

  船队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行驶到暴风眼所在的地方,陆全国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很圆很大,也离船只很近,船只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海面就像行驶在天边。陆全国这时才意识到,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怪不得月亮这么圆。

  然而海平面平静的可怕,连海底的鱼也不敢跳出来打扰这平静,周围除了潮湿的海风吹过的声音,还有商船内部巨型发动机传来的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到。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船上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如果有人看表的话,会知道现在是晚上十点整,距离到达暴风眼还有四十分钟。所有船员都开始躁动,说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就连船长也开始动摇。

  虽然船上的探测仪器还是迟迟没有反应,但站在船头的船长此刻也突然萌发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副第一个看到船长手上扬起的白色手套,立刻得到命令调转船头转变航线。

  此时距离到达暴风眼还有三十分钟。

  就在三十五分钟前,陆全国一行人,已经趁着夜色,偷偷驾着救生艇向来路行驶。

  正当船上所有人都暗松一口气时,悬在夜幕上空的被当地渔民称为“不详之云”的东西在月光的照耀下,显露出更加诡异狰狞的绿色光芒。它似乎是察觉到行驶在海面上的庞然大物正在掉头,偏离自己而远去,借着突然强大起来的海风,像长了翅膀似的,以极快的速度飘飞到五艘商船的头顶。

  随着“不详之云”到来的,还有海上暴风眼。

  船长此时才相信渔民口中的寓言传说是真的。当船只被风浪卷到“不详之云”的云巅之上,船上的人仿佛看到“不详之云”背后居住的海上修罗。等降落下来的时候,这些擅自闯进海上修罗住所的不速之客,真的遭到了修罗的报复,灵魂全部都囚禁在了“不详之云”里面。

第18章

  三天后,关于澄海渔村商业捕鱼船队遭遇海难的新闻在全国各大电视台轮番报道,救援队接到求救信号,立即赶往相关海域展开救援。

  陆祈生在公交车上看到新闻时险些没站稳,根据报道的时间往前推,与他父亲陆全国跟随商业捕鱼船队出海的时间基本吻合。

  新闻上说:“目前海上救援船队正在全力施救,有关部门已派出三架直升机协助救援行动,此次海难伤亡及失踪人数还在统计中。”

  伤亡人数待定,就不能过早下结论。他冷静下来,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父亲平安无事。他给父亲长打电话的小卖部打了个电话,但那头显示忙线。

  到了公交站台,他匆匆下了公交车。来到工作的地方,他感到非常压抑,最近不仅要备考列宾美院,还要学习网页设计方面的知识。不单如此,他在工作室还有本职工作要做,而且胡四海只给他半个月的期限。

  陆祈生忙得焦头烂额,父亲的事也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头,生活让他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他今天的工作总是出错,胡四海已经第四次批评教育他:“我们工作室主打明快风格的作品,你画的是什么玩意儿?黑不溜秋的,玩什么沉痛暗黑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理有病!”当着陆祈生的面给他撕了,“重画!”

  那副作品陆祈生前后打磨了一个月,中间按照胡四海的要求改了不下十次,马上就可以上色了。胡四海居然撕了!让他重画?他陆祈生的性格是比小绵羊还温顺,但也是有脾气的。再也耐心的人也是有脾气的不是吗?

  胡四海见陆祈生这次居然不给自己笑脸了,气不打一出来,指着他鼻子骂:“你想怎么样?还来脾气了是吗?也不看看你画的跟垃圾一样,还名牌大学毕业的,你画的东西连收破烂的乞丐都不愿收!我看你大学四年白读了!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脾气还挺大。”胡四海踩了几脚地上的碎纸,转头进了办公室找罗迪告状。

  没有人注意到陆祈生握紧的拳头是怎样渐渐松开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工作室内白色的墙壁,工位上的电脑,以及旁边摆放的几盆绿植,还有垃圾桶,净水器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面前旋转,在嘲讽他。陆祈生按了按太阳穴,发现周围的物体都变成了胡四海哪张生满横肉的疙瘩脸。他抓起桌上的美工刀,狠狠地削掉胡四海的两瓣猪肝色嘴唇,把刀插进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了话......

  耳边仿佛听到从胡四海喉咙里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陆祈生感到双手一阵冰凉,那是沾染在手上的液体正在被风干的感觉,他低头,看到满手红色的鲜血,跌跌撞撞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冲洗,水池里到处都是血水,他顾不得手上的鲜血,用洗不干净的沾满血的双手接了一捧又一捧水洗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双手散发出的血腥味让他恶心欲吐。

  面前的四方镜子映照着他,满身鲜血,陆祈生在镜子面前仔细辨认自己的脸。他看到的却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张残缺的,模糊不清的脸,不断在镜子脸变换着各种奇怪的形状。他唯一一点点清醒的意识告诉他,那是一张张陌生人的脸,胡四海的脸就在其中。

  水龙头冲出的水生击打在白瓷洗手盆内壁,哗哗啦啦,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但在这时,陆祈生听到来自自己心底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阿生杀了他......阿生杀了他......”

  杀谁?是镜子里的人?还是胡四海?

  咚咚咚!

  “里面的人在干嘛?用好了就出来,进去半天了!”

  敲门声把陆祈生拉回到现实,门外是胡四海的声音。

  陆祈生打开门锁,胡四海一看到他就没好气:“说你两句就跑这里来偷懒!外面水杯怎么回事?水都洒到了电脑上,这可是公司的电脑,维修费用从你工资里扣!”

  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陆祈生松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对不起,维修费用算我的。”

  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幻觉的,镜子里的人脸,除了胡四海,他一个也没见过。难道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吗?这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下班,陆祈生想给蓝起月打个电话,但蓝起月最近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已经有二十天没有见到他了。也许蓝起月是厌倦了和他的关系吧。

  陆祈生回家第一次顾不得洗澡就躺下了,在蓝起月留给他的房间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寂寞,像是某种说不出来的病症缠绕着他,侵蚀着他。感冒发烧,尚且有药可救。但他心里那种糟糕的和绝望的感觉,是找不到对症的特效药的。

  一想到白天自己幻想出的鲜血,他感到恶心,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直到进入梦乡,这些感受都化作噩梦在梦里索取他的恐惧,他才感觉到一丝解脱。

  第二天中午,新闻上已经统计好了商业捕鱼队的伤亡人数:“此次在澄海渔村共有五艘船队出海捕捞并进入远海,总计127名船员,打捞出尸体89具,38人下落不明,目前尚未发现人员生还。”

  此时距商业捕鱼船队遭遇海难已有五天,所有的新闻都在报道,下落不明的38个人凶多吉少。陆祈生打电话给电视台,想了解受伤者名单,但电视台工作人员以保护受难者隐私为由决绝了陆祈生的不合理要求。陆祈生只好托韩川帮自己找到被打捞出尸体的遇难者的名单,发现并没有陆全国的名字。侥幸之余,但还是放不下心里的大石头。

  自古以来,船队在远海突然遭遇海难,随行船员大多九死一生。没找到尸体的遇难者要么葬身鱼腹,要么跟随洋流沉入更远更深的海底,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

  陆祈生刚看完新闻,手机电话就响了,是一个未知的号码:“喂?你是?”

  “阿生啊!”电话那头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你爹他回不来了!”是他母亲德珍的声音。

  “你知道我病得起不了床,这是借齐记者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德珍不忘解释,“齐记者是个好人呐。”

  “我怕把话费说完了,就长话短说了。”德珍已经哭哑了,声音像是漏了电的电线,“你啊赶紧跟老板请个假,回来给你爸准备丧事,他已经走了五天了,再不出丧他就上不了天堂啦,上帝不会收留一个迟到的灵魂啦......”

  “妈,你伤心糊涂啦,爸的遗体还没找到,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陆祈生劝道。

  “出海的船全都沉啦,活不成啦,哪里活得成。”德珍总是这样,一遇到事情,就很容易陷入绝望,“你快回来吧阿生,你不回来妈也要跟你爸去了,就这样吧,妈先挂了。”

  陆祈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母亲,也没有继续劝下去。他最近被工作上大大小小的琐事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时候请假真不是明智的选择。所以很犹豫,母亲性格很极端,恐怕他不回去,母亲也会自寻短见。

  公司里员工请假的事情都要经过胡四海手上,陆祈生从人事哪里拿到请假条,去找胡四海签字,果不出凄然,胡四海臭骂了他一顿:“实习生请什么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偷懒。回去看望家属算哪门子的请假理由,又不是死人了!”

  “胡负责人,我父亲遭遇海难,生死未卜,我母亲情绪很低落,我必须得回去看看。请您签个字把。”

  “真死了?”胡四海倒着眉毛,“你小子没骗我吧?”

  “下落不明。”陆祈生有点不耐烦,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还不知道死没死呢,就急着回去奔丧啊?”胡四海撕掉了陆祈生的请假条,“请假理由不充分,不批!”

  陆祈生很想一拳打爆胡四海那颗愚蠢如猪般的脑袋,为什么上天会让胡四海这种恶心的人活着?他不仅活着,还活得光鲜亮丽,在别人面前翘起尾巴,扬武耀威。

  如果这个猪头能消失掉该多好......陆祈生忍住了心里冒出的可怕念头。

  陆祈生迈开长腿,问人事重新要了一张请假条,走到罗迪办公室。罗迪正在陪几个客户喝茶,罗迪的助手让陆祈生在旁边稍等一会儿。这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陆祈生在工位上画好了一张草图,罗迪才那几个客户慢悠悠地走出来。

  “小陆?有事吗?”助手把几个客户送出去之后,罗迪问他。

  “罗老板,我想请假。”陆祈生把请假条递给他签字。

  “怎么啦,干得好好的突然请假?”罗迪拿到请假条并没有立刻签字。

  因为父亲的事情,陆祈生已经够心烦了,还要一遍又一遍地向别人解释自己父亲是如何遇难下落不明的,他有些崩溃,但还还是极力克制自己。他把请假理由向罗迪再阐述了一遍。

  “回家好好陪陪你妈妈,他也挺不容易的。”罗迪听完后,很爽快地签了字。

  陆祈生忽然觉得,罗迪和胡四海是不一样的人。

第19章

  陆祈生回到澄海渔村,一切照旧,母亲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卧病在床,不肯吃药。而父亲,依然下落不明。

  回到家后,陆祈生承担起了照顾母亲饮食起居的责任。母亲很心急,一直催促他召集同宗的长辈,为父亲陆全国准备丧葬事宜。陆祈生嘴上答应,但在行动上一直往后拖。因为他隐隐有预感,父亲一定会回来的。

  他的房间住了一位叫齐延的记者,他只好睡在父亲以前睡的床上。今天恰好阳光明媚,陆祈生把家里的被子都抱到外面去晒一晒,去一去潮湿的霉气。正当忙完的时候,陆祈生忽然想到齐记者每天早出晚归搜集报道,一定没空晒被子,索性也把齐延的床单和被子一并抱出来晒晒太阳。

  掀开枕头的时候,他吓了一跳,齐记者的枕头之下,居然压了一把刀!这把刀像是水果刀,但又不太像水果刀。陆祈生匆匆见过齐记者几面,是那种正儿八经的有编制的记者,网上具有一定的声望和名气。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为什么他睡觉要在枕头下压一把刀呢?是在防着什么人吗?陆祈生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或许他只是不小心放在了枕头下。陆祈生把刀放在木制床头柜上,抱着被子出去了。

  晚上的时候,齐延回来,发现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脸上表情非常不高兴。

  听到陆祈生的解释后,他的脸色才稍微缓和。过了一会儿,齐延又指了指自己的床,解释道:“最近容易做噩梦,问了几个同事,说是撞邪了,要在枕头下放把刀压一压。”

  市电视台的记者也相信迷信,陆祈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禁调侃道,“齐记者一身正气,邪不压正才是。”

  “求个心理安慰罢了。”齐记者扶了扶鼻梁上方的眼镜,问了句,“你在上大学吗?”

  “已经毕业了。”陆祈生答。

  “长得很年轻帅气,说你是高中生我都信。”齐延上下大量了一番陆祈生,“你跟你爸长得不像,倒是很像你妈妈。都是瓜子脸。”

  “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都差不多。”

  “在哪里工作呢?”

  “在S市,您工作的电视台也在哪里吧。”

  “嗯,对。”齐记者打了个哈欠,“最近出差太累了,我先睡了。”

  二人道了别,各自回到各自房间去了。陆祈生刚躺下,就听到隔壁房间落锁的声音。也许齐记者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陆祈生看到齐记者留的字条:“齐某因紧急公事在身,须提前离开澄海,不告而别还请多包涵。感谢贵舍多日以来的招待,租房费已打在卡里。”

  字条被银行卡压住一个小角,书写字迹也很潦草,房间里还落下几件未叠好的衣物,显然走得很匆忙。

  陆祈生心想,当记者的人还真是忙啊。

  在陆祈生回家的第三天,给母亲做完早餐后,陆祈生百无聊赖地翻出手机看新闻,看到一个惊天好消息。自己的父亲陆全国正在被一个记者采访!

  “先生,您还,请问贵姓?”

  “我姓陆。”

  “陆先生,您是这次海难的唯一幸存人,可以谈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吗?”

  “当时我们有五艘捕鱼船出海,船行到远海的第八天,就看到了‘不详之云’......”

  “‘不详之云’?可以解释一下吗?”

  “不详之云”下面就是海上暴风眼,暴风眼可以把人卷到天上去,把活人变成死人。”

  “陆先生所说的‘不详之云’应该就是海上风暴的民间说法吧,”记者不希望在自己上散布封建迷信,巧妙地打断了陆全国的话,“陆先生,请问您是怎么从这次海难中逃出来的?”

  “我是渔民嘛,祖辈世世代代在海上讨生活,对大海有自己的了解,”陆全国本来一开始还有点腼腆,但一谈到大海就面露骄傲,“我一发现海上风暴,就立刻通知大家准备救生艇救生圈,当时场面混乱嘛,情况非常危险,大家都各逃各的,我仗着自己水性好,一直往暴风眼反方向游,我在海里游啊游,亏我游得快,等我回头看的时候,后边的船已经被卷到天上哩,好险呐,再慢一秒钟,我恐怕也回不来了......”

  “所以这么多天您一直在大海里漫无目的的漂流吗?”

  “我辨认方向全靠自己的直觉,我一直想靠岸再吃点东西,没办法呀,在海上只能抓一点生鱼充饥。”

  “死里逃生后,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呢?”

  “我最想回家,看看老婆孩子。”说完话,陆全国露出朴实腼腆的微笑。

  陆祈生迫不及待地把父亲生还的事情告诉母亲,母亲“哦”了一声,蒙着头在被窝里呜咽抽泣起来,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

  现在是下午两点,去汽车站搭汽车到镇上买几斤肉还能赶回来。陆祈生知道父亲在海上的漂流的生活并不好过,让父亲回家吃上一顿肉也算尽一尽自己的孝心了。

  等陆祈生买完肉回家,正好碰到陆全国在当地记者院线专车的护送下安全到家。父子俩相拥良久,泣不成声。

  就在海难的唯一幸存者陆全国回家后,媒体又爆出一则新闻,说是海上救援队在进行海上救援的时候,除了打捞出遇难人员的尸体,还从海底打捞出大量多年前失踪人口的骸骨,引起有关部门极度重视,正派出刑侦队前往调查。而这些报道的发出者署名全是“齐延”。

  一时间关于澄海渔村的新闻久居热搜榜首不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全国各大媒体电台轮番报道此次海难事件,全国的观众都在电视上看到了漂亮的原始的未被游客污染的世外桃源,由此也促进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

  海难一事过去之后,陆全国很少出海打鱼,而是在景区内摆了个小摊,向游客兜售奇形怪状的海螺贝类,一天下来也能挣个糊口钱。

  陆祈生回到公司后,发现公司新来了一位同事,恰好是胡四海的女朋友江美英。

  见到陆祈生,江美英很热情地向他打招呼,陆祈生只是敷衍地点点头,他现在不想和任何女人产生任何瓜葛,尤其是与胡四海纠缠不清的女人。

  江美英最多二十五六,也算年轻貌美,而胡四海大他一轮,长得五大三粗,怎么看怎么不搭。陆祈生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有女人眼光这么差,看得上胡四海这样的垃圾人。

  明明陆祈生一直很疏远江美英,除了必要的工作上的交接,几乎不与她交流。倒是这个江美英,像个牛皮糖一样,一天到晚找他聊天。胡四海在的时候才会收敛点。

  在陆祈生看来,江美英和常去酒吧里的那些有钱富婆没什么两样,居然第一天上班就偷偷问他很私密的问题,比如他的size,以及哪个生活频率,诸如此类的下流问题层出不穷。有一次还在厕所堵他,告诉他胡四海不能满足她,甚至还企图锁门欺身而上?还好他溜得快。而江美英也很享受陆祈生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

  总之,江美英让陆祈生三观尽毁。能远离就尽量远离。

  就在今天早上,江美英穿了一件超低上衣配黑丝超短裙,一进门就惹得办公室的男同志们尖叫不已。当然这样的噪音很快就传到胡四海耳朵里。

  “看什么看?老子女朋友你们也配看的?”又转头看江美英,堆着满脸横肉笑得合不拢嘴,细声细气地说“宝贝,这么早就来上班了,不是说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吗?今天老罗谈生意去了,公司归我管......”

  胡四海一见到江美英,就像十多年没吃猪食的老母猪,恨不得把江美英生吞活剥。江美英的包还来不及放下,就被胡四海拉到了卫生间,锁上门半天才出来。

  江美英出来的时候头发全散下来了,公司里的人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好歹胡四海作为公司的第二领导,平时喜欢为自己捞油水就算了,还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司里这样行事,难免让公司员工不齿。

  不光是陆祈生,公司里的很多人都对胡四海不满。罗老板把公司交给胡四海,迟早要玩完。

  不过没有人比陆祈生更讨厌胡四海,说来也奇怪,胡四海也真是,自从陆祈生来公司,他就每天变着法儿找陆祈生麻烦。陆祈生一开始还觉得他是无意的,到后来,陆祈生觉得他就是因为上会和自己打架的事情报复自己。

  陆祈生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列宾美院,为了自己将来不在胡四海这样的人手上工作。所以不管加班再晚,他都要抽出时间来复习备考。

  蓝起月已经离开自己两个月,陆祈生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而蓝起月在一个刮风下雨的深夜淋着满身雨水,推开门,倒在了他的床上。

第20章

  蓝起月这次回来,身体开始变得虚弱。大部分的时候都要躺在床上,很少说话,但看到陆祈生的时候,眼睛会弯起来笑一下。

  陆祈生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抓住他的手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请相信我,我一直爱着你。”

  陆祈生有点吃惊,他一直以为他和蓝起月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关系,这是蓝起月第一次对他说出类似承诺的话。有些突然,也有些突兀,他好像还没有做好被爱的准备。

  在陆祈生的记忆里,被别人爱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陆祈生呆呆地回答了一个“好”字。

  蓝起月突然问他:“你......最近有没有特别讨厌的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公司里有个上司就挺讨厌的。”

  “不喜欢他?他让你不开心?”蓝起月深蓝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狠戾,陆祈生并没有察觉到。

  “没事,我能忍住,等我考上了列宾美院,就可以辞职了。”陆祈生给蓝起月看自己正在复习的参考书。

  “很远的地方吗?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你要离开我?”蓝起月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被子盖在他身上,也有些颤动。

  阿生,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甩不掉我的。

  陆祈生以为他不舒服,摸了摸他的额头看看是否发烧。又拿来电子测温计给他量体温,这一量不得了,17摄氏度......再量一次,嗯,18摄氏度......

  这,还是个正常人吗?一定是体温计坏了!

  蓝起月丝毫不在意,抓住他的手,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道:“别离开我。”

  蓝起月变得这么粘人让他受宠若惊:“我在呢,我发誓不会离开你。”陆祈生露出一个微笑,顺便亲了他一下。

  嗯?他,居然会亲他?

  “前几世......也是这样的表情,说不会离开......”蓝起月苦笑。

  “什么前几世?”陆祈生听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只要你现在陪着我,我就很满足了。”蓝起月把头埋进陆祈生的怀里。

  陆祈生觉得这样的蓝起月像一个孩子。

  “你想让你讨厌的人消失吗?”蓝起月突然问了一句。

  “你是说我哪个领导?”陆祈生顿了顿,“只想稍稍惩罚一下就好了,消失,是不是就死了?”

  “消失,就是世界上再也不存在这个人。”蓝起月点头,“阿生,你变了......”

  以前的阿生,明明讨厌一个人,就会让他消失的呀?

  蓝起月啊蓝起月,看你做的好事。我们阿生都变成这样子啦。嘻嘻。

  既然他亲了他,那就抱他一下吗,应该不会推开的吧?

  嗯,试一下。很乖呢。

  蓝起月啊蓝起月,你总算做了件好事。

  *****

  修罗海底

  在巨大如山的石碑旁,跪着一个人,一身深蓝色古代装束的衣服,背脊挺拔,即使是跪着,头颅也是仰着的。那块石碑上刻满了如星辰般密密麻麻的字迹,在海底的浮浪中波光粼粼,那上面书写的是古老海国人民赖以生存的海国法典。海国人民从不轻易靠近海国法典,所以,与海国法典相伴的,只有一个受到诅咒的非鱼非人的种类,几千年来被困在海国法典之下,忏悔恕罪,不生不灭。

  “□□,真聪明,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我的诅咒了?哈哈哈!”在渺渺茫茫的幽深海底,发出声音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那座山一样的海国法典。它没有嘴巴,没有身体,只有一个石头模样的形状,令人毛骨悚然。

  跪在地上的人发出冷笑:“总有一天,我要打碎你,让你的碎片铺满整个海底。”

  哪人转过头去,居然却长了一张和蓝起月一模一样的脸!

  蓝起月是受到诅咒的不详之人,生来便是不详之物,巫祝早早做了预言警示女帝。

  靠近他的人也会沾染不详之气。

  蓝起月的母亲是八千年前人族的女帝,他是人类女子与海族男子的结晶,是爱情还是政治联姻,不得而知。他生下来就受到海国法典的诅咒。海国法典规定:海族与人族世代不得通婚。而他父亲恰好是海国的王,因爱上人类女子违背了法典,在龙神的默许下,被长老们废除了王位,秘密处死了他。而蓝起月一出生就受到诅咒,永远不能回家,并会死在月圆之夜。

  所以每到月圆之夜,蓝起月总会感到格外的痛苦,像是身体被撕碎,世界上所有的利器都往身上扎,痛不欲生。为了解除禁制,他曾偷偷潜入修罗海底的藏书阁,拿走了一本禁书。这本禁书就记载了如何解除诅咒的方法。

  书中记载:是夜月圆,海中亡灵由月神指引,随水流入忘川。此时以人心为祭,召唤深海怨灵,可暂解海国法典之咒。

  在月圆之夜,通过一种古老且邪恶的祭祀方式--以人的心脏供奉海神。由此阻隔来自大海深处的诅咒,这是失落已久的禁术。

  只能暂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禁书上还有记载,向法典献上所爱之人的心脏,方能解除诅咒。

  既然是真正爱的人,谁能下得了手呢?

  先海皇临死前,以最后一点威严要求众海国长老不得对蓝起月斩草除根。虽然海国人可以不杀他,但是来自海国法典的诅咒永远不会消失,海国法典自海国成立之初便已存在,违背法典的人都要受到诅咒。

  自从远古时代人神妖混战之后,天地间建立起来了新的秩序,海族与人族永不互通来往,海国法典是天地法则的一种,违反者将受到天地法则的诛杀。

  海国法典是海族人的立国之本,昔年盘古开天辟地,制定了天地间万事万物之秩序,诸神与万物由此时诞生。传说盘古氏西经昆仑山过修罗海时,遗落了一部法经在浩荡汪洋之中。后机缘巧合,被海族人拾到,依靠这部法经建立海底王国的秩序,因此这部法经成为了修罗海人的信仰,修罗海人更其名为“海国法典”。海国龙神守护着海国法典。而这部法典吸收了海族人信仰的愿力,自身具有灵性。对于违反法典者,会受到来自法典的诅咒。

  蓝起月虽能减轻自己的痛苦,但这种痛苦建立在用别人的心脏献祭的基础上。他天生非人非鱼,亦正亦邪,心中不懂是非善恶。

  他降生时,所有人都抛弃他,只有一个叫陆祈生的小男孩不嫌弃他,最后还为救他而死。蓝起月为了报恩,追随陆祈生的轮回转世之身生生世世,默默守护着他。

  命运弄人,因海国法典的诅咒,蓝起月在变换性别时,变成了男人。可人鱼族一旦认定了自己的伴侣,才不管对方是男还是女。但每一世的陆祈生,从不喜欢男人。他默默看着陆祈生与别的女人成亲,白头偕老。继续等待陆祈生的下一世轮。

  漫长的等待总会让人发疯。为了解除自己的疼痛,他双手沾满鲜血,本来他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哪个叫陆祈生的男孩儿,是善良的,而他,生来就充满邪恶,不是吗?他害怕,不能和他成为同样的人,为他所遗弃。蓝起月逐渐分裂成两个□□,一个邪恶,一个懵懂,这两个□□同样都在等待着陆祈生,以不同的方式守候他。不好的事情,就交给另一个自己来做好了。

  有时候,蓝起月自己也控制不了这两个□□。他的两个□□经常会互相吵架,有时候还会打起来。因为他们都不想被困在修罗海海底,向该死的海国法典屈膝下跪。有时候是邪恶的那个赢,有时候是懵懂的那个赢。赢的人就可以回到人类住的地方,陪着陆祈生。但有时候,他们两个会打成平手,这样子谁都不能上去。

  法典说,他生来即有罪,可他偏不认,他的两个□□也不认.只要找一找,就能找出法典的错处了吧。

  *****

  蓝起月

  月圆之夜,我需要一颗心。我杀的都是坏人。坏人就该死!我从未杀过好人!

  在我虚弱的时候,冯教授扔了一颗死人的心脏到海里,所以我成全了他的第一副画作。后来他每年月圆之夜都会给我送来血淋淋的心脏,这样也好,我懒得再杀人脏了手。可是后来他作孽太多,连小孩子也不放过,我不喜欢滥杀无辜!所以,我才杀了他。

  阿生,你是好人,我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所以你要不要做我的刀?替我杀掉坏人。

  我是一个可怜的人。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

  鲛人一生只爱一个人,无论男女,只要选择了,就会永远的追随。你逃不掉的,阿生!千年前我一直在失去你,千年后,请让我陪伴你吧。你可以把我当成神一样的存在,因为我拥有无边的法力,无穷的寿命。

  可总有人说,我是不详之物。靠近我的人都沾染不祥之气。

  鲛人一生下来就能记事,心智也比陆上刚出生的孩童健全。但不管怎样,他们也是需要爱护的啊。

  阿生,你是我漫长岁月里唯一的救赎。

  不论你对我是怎样的感情,我始终跟着你。

第21章

  自从蓝起月回来后,陆祈生发现自己上班也舒心了许多。虽然天天做的还是那些破事儿,但有蓝起月在他身边,他感觉安心多了。

  距离晚下晚班还有半小时,陆祈生还在投入地创作。江美英很殷勤地给他送来一杯奶茶:“祈生,我写完了文稿,你看看帮我配个什么图。”

  陆祈生很头疼,正在想如何拒绝她,可这个女人偏偏还越靠越近,那件低胸装都快碰到他的肩膀了!

  果然碰到了!

  陆祈生心如死灰:“什么图。”说完把椅子往旁边挪了一下。

  那坨软软的东西又贴上来了......

  这个女人,真讨厌!

  江美英凑到他耳边,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的私稿,连老胡都不知道。”

  他就那么特殊,鬼才信!陆祈生又往旁边挪了一下椅子,凡是女人为什么总要肖想他的身体?

  “好吧,你放这里吧,待会儿我看看。”陆祈生只想赶快打发走这个瘟神。

  江美英放下稿子,仍不罢休,又俯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今天老胡不在哦。可以陪我吗?”

  陪她?她算老几?

  江美英靠近的时候,陆祈生只感觉有一股子陈皮糖的气息,江春雅经常在办公室喷这种香水,说是叫什么“冥府之路”,低调又小众。

  陆祈生只觉得她品味实在太差。、

  “哦,不行,我有事。”陆祈生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

  “人家请你吃饭饭?”江美英拉着陆祈生的手,带着点撒娇。

  陆祈生对上一次和江美英吃饭的情形记忆犹新:“姐姐,你饶了我吧。你男朋友会杀了我的。”陆祈生一把扯开他的手,丝毫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他的手只有蓝起月可以摸!

  “这么快就求饶?晚上有让你求饶的时候。”江美英刮了刮陆祈生高挺的鼻子,说完准备往他大腿上坐。

  陆祈生非常灵敏地避开了,江美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江美英平时说话浪的飞起,对她调戏年轻同事早就见怪不怪。江美英长得并不差,高级美瞳夸张眼线,亚麻长卷大波浪,身材窈窕,穿着大胆前卫。有些男人巴不得江美英调戏自己,顺便可以揩点油。但江美英调戏最多的还是陆祈生,雨露不均沾,不禁让公司里的男同事大为窝火。明里暗里都盼望胡四海多多为难陆祈生。

  江美英才一跌倒,就立刻有男人前来英雄救美,向她伸出援助之手。江美英对着那手狠狠拍了一巴掌:“去你的,谁要你扶?”她把手伸向陆祈生,“扶我。”

  “陆祈生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连这么可爱性感的女生都欺负!禽兽!”某正义感爆棚的公司男员工如是斥责道。

  “来来来,美女,哥扶你!”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向江美英。陆祈生都不用看,一听这大嗓门就知道是韩川。

  韩川掐了一下陆祈生的腰:“怜香惜玉懂不懂啊?帅哥。”

  上次陆祈生在韩川家留宿,发生了点小状况事后韩川也觉得难以启齿。于是自我尴尬了一阵子,脸皮长厚了些就又来粘陆祈生了。

  看到又是一个小鲜肉,江美英害羞一笑,把涂满了花花绿绿的指甲的手搭了上去,“你不是这家公司的吧?”

  “我是楼下报刊社的。”韩川笑眯眯地回答,“陆祈生是我好朋友。”

  江美英捂着嘴笑了:“原来帅哥都和帅哥做朋友啊。”说着她伸手捏了捏韩川的脸,“你刚刚自称哥,我比你大,要叫我姐姐,知道了吗。”

  这完全是哄小孩子的架势,他韩川会吃这一套?对,他现在喜欢男人。所以江美英的低胸装穿得再低,对他来说,跟看两块鹅卵石没什么区别。

  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姐,你叫江美英是吗?”韩川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工牌。

  “嗯嗯。”江美英点头,“下次找你玩,姐姐今天约了你好朋友吃饭。”

  韩川的好朋友当然是陆祈生了,这个女人居然敢勾引他的男人?

  韩川使出小朋友的杀手锏,一把抓住江美英滑腻腻的手:“带我一个嘛,我们哥俩伺候你一个。”韩川挑了挑眉。

  江美英也看出韩川这个人是个难缠的牛皮糖,又觉得他相貌合乎口味,就答应了。

  而这边正主陆祈生黑着脸:“我不去!我要回家了。”

  韩川把陆祈生拉到一边:“这女人是不是天天缠着你?特别讨厌?好几次我路过你们工作室门口,都看到了。听我的,保证让她对你丧失兴趣。”

  “你不是在我楼下吗?”从楼下路过楼上?怎么路过?

  “这不是重点,听我的没错。”

  如果韩川这能让江美英远离自己,跟着去蹭一顿饭也值了。

  来到饭店的私人包间,陆祈生磕磕巴巴地问:“江姐,今天是你请客吧?没骗我吧。”这是韩川教他问的,说什么要让一个女孩讨厌你,就要不断地刷新她的下线。

  江美英笑得跟花儿似的:“都说了姐请客,要吃是什么随便点。”

  陆祈生就等这句话,开始实施韩川教的第二招,点最贵的菜!

  江美英脸上是神色是有那么一丢丢尬住,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各种精美菜肴摆了一桌,江美英站起身给陆祈生和韩川斟酒,斟的满满的,再端到两个人面前。

  陆祈生和韩川同时发现江美英这女人很不讲卫生,指甲盖儿都淹到酒里了。但吃别人嘴短,也不好开口提醒,酒这东西,喝进去其实味道都一样。

  二人在江美英的热情款待下,喝着酒吃着菜,狼吞虎咽,也忘了指甲盖泡酒的事情,吃相比平时难看百倍不止,这也是韩川教他的。

  也不知这酒到底怎么回事,越喝越上头,陆祈生比韩川酒量大一点,也才喝了两杯半头就晕晕乎乎的,江美英还在劝酒,此时韩川已经醉倒了,陆祈生也仅剩一点意识。

  “就知道你小子蔫儿坏,”那花花绿绿的指甲戳了戳韩川的脑袋,“哼!别以为姐不知道是你教他的。”

  陆祈生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看到的都是模糊的景象,包括韩川和江美英,渐渐的,他也失去了意识,头栽倒在桌子上。

  江美英拍了拍陆祈生的脸:“祈生?睡着啦?”又看了一眼同样晕在一旁的韩川,“啧啧啧,两个小鲜肉,老娘我真是艳福不浅啊。该对哪个下先下手呢?”

  江美英冷笑了一声:“哎呀呀,软趴趴的老娘可不喜欢,跟昏迷不醒的男人玩没意思。老娘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三下五除二扒掉陆祈生的上衣,又脱掉自己的上衣,抱着陆祈生做出很暧昧不清的姿态,让人很容易想歪的那种,再拿手机“咔咔咔”全拍下来,之后又录了几个视频,扬长而去。

  “想讹老娘,哈哈哈,你放心,这顿饭有人报销。”

  第二天一大早,远图工作室员工艳门照一事在网上炸开了锅。连带着远图工作室的知名度一下子提高了三几颗星。

  陆祈生在饭店莫名其妙喝醉后,就睡了过去,后来饭店工作人员报了警,最后是韩川在本市的父母打出租车把他们带回了家。第二天醒来时,他什么都记不清了。早上上班的时间很赶,陆祈生甚至来不及翻开手机看新闻。

  一进公司门,胡四海好像是在门后等了多时,对着他的脸挥手就是一拳,陆祈生的嘴角立刻渗出血来。罗迪在一旁抽着雪茄,冷眼旁观。

  “畜生!你还是个人吗?”胡四海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一大早就莫名其妙挨打,陆祈生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一拳打在胡四海的太阳穴上,胡四海的太阳穴立刻就高高肿起,肥胖的身体躺在地上歪歪扭扭了半天,动弹不了。大概过了五分钟才慢慢坐起来,吐了一口鲜血。

  陆祈生自己都没想到,他打人居然这么凶猛,就很自然而然的朝他太阳穴回去,没有用全力,就能把胡四海打成这样。难道是自己平时太狠他了?

  挥动拳头的前一秒,他隐隐约约听到脑海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让他死掉......让他死掉......

  围观的男同事也都来了,对于陆祈生能一拳打到胡四海,他们都表现出惊讶的神色。陆祈生高高瘦瘦的,长得很修长匀称,跟强壮有力量这几个词完全沾不上边。胡四海体格墩实,和陆祈生站在一起,有两个陆祈生那么大。可就是力量如此悬殊的两个人打架,最不可能赢的那个人赢了。

  有好心的同事提醒陆祈生,翻出手机新闻给他看,陆祈生看到这那一幅幅露骨的画面,脑子在隐隐作痛,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画面上陆祈生的脸没有打马赛克,江美英虽然脸打了马赛克,但陆祈生认得出那一头亚麻色大波浪。他用眼睛搜寻着江美英的身影,试图找她问个明白,他昨天就是和江美英一起出去吃的饭。可江美英今天好像没来上班。

  “江美英辞职了。”一位年长一点的女同事提醒他。

  这是怎么一回事?江美英这女人到底搞什么把戏!

  清醒过来的胡四海本来还想逮住陆祈生狠狠揍一顿,但刚刚那一拳带来的隐痛还在发作,他原本握紧的拳头又送开了。本来他觉得自己和陆祈生大家,百分之百胜券在握的,没想到失了算。这小子看似弱不禁风,打人还真狠!

  这时几个门卫冲进来,却不是来制止打架的,因为他们自己脸上都挂了彩。

  “老板,有非本公司内的员工要找胡负责人,拦也拦不住,让他闯了进来......”

  工作室的员工齐刷刷看过去,是一个眼睛深蓝,劲瘦高挑的黑衣红衣男人,一个大男人穿一身红色?虽然是很常见的红,但穿在他身上却叫人移不开眼睛。

  “蓝起月?”陆祈生有些惊讶,他怎么会来呢?

第22章

  见到那双异于人类的深蓝眼睛,罗迪的手有些颤抖,以至于夹在手指间的雪茄掉落到地板上......

  这双蓝色的眼睛,他在某个地方见过。

  “胡四海在哪里?”冷冰冰的声音在办公室里飘荡,殷红的嘴唇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

  “你爹在这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胡四海咧着嘴,正愁有火没处发。

  蓝起月露出一个微笑,有点古怪的微笑。快步走到身材敦实的胡四海面前,伸出骨节分明的左手,掐住他的脖子,看起来也不如何用力,但胡四海就那么轻易地被他提起,像拎一只小猪崽一样,让对方立刻动弹不得。胡四海咧着嘴,脸上表情极扭曲,显得痛苦异常。

  办公室里的人如果不是看到胡四海抽搐的表情,真的要被哪张邪魅的俊脸上的笑容所迷惑。就好像......好像是微笑着的修罗。

  “起月,别杀他......”胡四海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再这样下去,就要死了。虽然这个人很讨厌,但也不至于死吧?

  蓝起月这才若无其事地放开了手,搂着陆祈生的腰大摇大摆走出了门。

  他的阿生现在真乖啊,他都可以搂着他了。

  蓝起月来到公司就是为了替自己教训哪个讨厌的人,对吗?陆祈生很感动。蓝起月搂他的时候会搂的很紧,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是那种很温柔的感觉,现在......呃,多了一点霸道。但不管怎样,他都很喜欢。

  “谢谢你,起月。”陆祈生很珍惜蓝起月对自己的好。

  “嗯,那就亲我一下。”蓝起月像个孩子一样,把脸凑过来。

  虽然是在大马路上,陆祈生毫不犹豫亲了他殷红的嘴唇,不知为何,陆祈生很喜欢他殷红冰冷的薄唇,亲一口就停不下来。

  这么多天没有接吻,蓝起月的吻技好像退步了很多,比如陆祈生伸舌。。头时,这家伙居然愣了一下,好看的蓝色眼睛居然透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但很快,他就学会了,甚至比陆祈生还过分。

  正当陆祈生双腿发软之际,口袋里的电话响了,陆祈生摸到电话,停止动作,对蓝起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蓝起月这才百般不情愿地松开了他。

  但双手仍然环在蓝起月的腰上,陆祈生刚说出一个“喂”字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在咬自己的耳朵,还啃得津津有味!真是够了,可是陆祈生的感觉告诉自己,耳朵很享受。

  电话那头是韩川的声音:“祈生,你昨晚怎么搞得啊,怎么又跟江美英这个女人扯上关系了?”韩川叹了口气,“唉!算了算了,怪我,非要拉着你和她吃什么s。b饭,我看看新闻能不能找熟人先撤下来。先挂了。”韩川回家后一直睡到中午才慢慢悠悠去上班,上班路上就看到了这条堵心的新闻推送,气的火冒三丈。

  从陆祈生决定向胡四海挥出那一拳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这份工作他不干了。倒不是因为心虚,他可以确定自己那天晚上和江美英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让她拍了几张照片传到网上而已。一定胡四海哪个脑残玩意儿指使江美英做的缺德事,就是为了整他。现在他辞职了,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蓝起月正变着花样和他的耳朵玩耍,陆祈生还是忍不住问他:“你看手机新闻了吗?”

  “我不看手机。”蓝起月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上面,有关于我,很不好的消息。”

  “嗯?”

  “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可能会对不起你......”

  “我从不看手机,我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陆祈生伸手抱紧了蓝起月:“谢谢你。”

  “阿生,我们回家,好不好?”蓝起月的眼睛笼着一层雾气,眼尾有点发红,陆祈生的余光可以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陆祈生带着蓝起月坐公交,蓝起月起先有点不愿意,但是不做公交他们怎么回家呢?蓝起月从不坐公交,但为了陆祈生,他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从公交站坐公交到家要三十五分钟,在这三十五分钟里,蓝起月靠在陆祈生的肩膀上,对他上下其手的三十五分钟,好几次陆祈生被他弄得险些失声叫出来。

  幸好这会子不是早晚高峰,坐公交的人不多,他们又坐在最后一排,按理说也不太引人注意。

  但由于蓝起月穿得太过显眼,又长得异常妖孽,很难不吸引车上年轻小姑娘的目光,但由于蓝起月坐在最后一排最边上的角落,蓝起月的恶劣行径都被陆祈生挡住了,几个小姑娘看了一会儿陆祈生脸上怪异的表情之后,发觉还挺有意思的,因此一直看到陆祈生下车......

  一回到家,二人都已经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陆祈生看得出来,蓝起月虽然很想,但是动作却很生、硬,甚至还要陆祈生引导他如何过渡到下一步。

  陆祈生心下思忖,这家伙莫不是得了失忆症?

  那就只能先好好□□一下喽。

  陆祈生很佩服蓝起月,在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学习天赋,分分钟就上手了。这次的蓝起月比上次要霸道很多,每次都是他主宰陆祈生,让陆祈生求饶叫爸爸。

  反正陆祈生现在也不用上班,就陪着蓝起月玩耍。他们纠缠了一夜,第二天还在继续纠缠,最后陆祈生实在饿得不行了,蓝起月才放他去吃早餐,然后继续要他。

  在极度快感之后,陆祈生甚至出现一个很消极的想法:要是就这样与他一直相拥,快活地死去该多好啊。

  虽然眼下的欢愉让他很满足,眼前的人也是他喜欢的人。可是他喜欢的人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而他,毕业至今快两年,连一份维持生计的正式工作都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被自己搞砸了,陆祈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当蓝起月主宰掌控他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卑劣,而恰恰是这种卑劣,让他在两个人的关系中,能获得更多不一样的刺激感受。

  他总是问蓝起月:“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我会永远追随着你。”蓝起月不厌其烦地回答他,语气里是毋庸置疑的虔诚。

  他乐于做取悦陆祈生的事情,像是最虔诚的信徒,面对自己信仰者的神。

  陆祈生到最后,几乎全部爆发。

  真的吗?他值得吗?值得别人追随他吗?

  陆祈生对于蓝起月而言,是漫长岁月里唯一的救赎,除了生生世世追随陆祈生,任何事情在他眼里统统都是没意义的。生也好,死也罢,与他而言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与他毫无关系。但是陆祈生在很久以前舍身救过他,像一束光照亮他小小的阴暗的世界,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原来也有人会自己而牺牲。

  放纵了几天之后,陆祈生开始出去找工作,还是老样子,他在本市找与本专业对口的工作根本就没有公司要他。一听到陆祈生这个名字,人家连他的简历都不看。

  为什么呢?

  陆祈生不禁有些情绪低落,从创业大厦里走出来时,碰到一辆保时捷对他狂按喇叭,陆祈生抬头,那边车窗也缓缓下摇,里面探出一个西装寸头,是之前介绍他道酒吧工作的元辰。

  元辰戴着墨镜,对他吹了一声口哨:“哟,又开始找工作呢?”

  那一口烤瓷牙让陆祈生非常不爽,陆祈生从元辰的眼神里看到的,是非常明显的幸灾乐祸和嘲讽。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来找工作的?

  陆祈生忽然想起,当初因为阿雅的事情,他在医院揍了元辰,元辰恶狠狠地对他说:“你知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吗?得罪了,你这辈子别想在S市找到工作!”

  陆祈生早就听说元辰家族势力很大,不管是当官的还是经商的,□□白道,两头通吃。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元辰装模作样的捂住耳朵,哈哈大笑,“傻哔!”

  很明显,元辰知道陆祈生毕业到现在没找到工作的事,而且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陆祈生上前揪住元辰的衣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毕业两年到现在连一份正式工作都找不到!也许对你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一个玩笑,对于我而言却是极大的侮辱和伤害!”

  两年说长不长,但也足够让人成长。他的很多同学现在都事业小成,不说名利双收,至少生活也在慢慢步入正轨。他们毕业的学校可是国内顶尖的美院啊,陆祈生在外面找工作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美院毕业的,怕说出来搞不好他就成了美院建校以来混得最垃圾的毕业生了。这两年来,他每天都在消极的否定自己,几近崩溃的边缘。就因为元辰这个人,几乎要断送了他的未来!

  “正式工作找不到,那就找不正式的啊。”元辰脸上笑容慢慢收敛,瞪了一眼放在自己衣领上的双手,面露阴险“拿开你的脏手!否则爷让你在S市吃不了兜着走!”

  陆祈生的手拧得更紧了,那发红的眼睛像是要随时把元辰撕得粉碎。

  “穷就是原罪!穷人连条狗都不如,有什么资格活活着?”元辰咬牙,语气里充满厌恶。

  “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阶层,也敢欺负到老子头上?底层的穷人跟上层社会的富人玩,没点本钱你玩个捷豹?”元辰啐了一口,“滚开,不然老子撞死你个傻。。b!”

  “穷人?因为我穷,没钱没势,所以你觉得你能一再戏弄我?”

  说道欺负,那就欺负一下又怎样?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他陆祈生贱命一=条。元辰不知道陆祈生已经冲动到了极点,还一再地出言挑衅他。

第23章

  元辰这种人渣,活着也浪费,不是吗?

  陆祈生一只手揪住元辰的元辰的衣领,另一只手打开车门,把元辰从车里拽了出来,扔到地上。

  “你找死吗?敢这样对本少爷?”此时,元辰看到陆祈生暴戾的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睛,心里渐渐有些害怕,企图用威胁让陆祈生住手,“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回去就找人做了你!”

  陆祈生用手掌抚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极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后背倚在阳光的阴影里,浑身上下透着诡异的阴险。元辰眼里开始露出一丝恐惧,这个人跟他一直欺负的陆祈生完全判若两人。

  “亲爱的,还想回去?”陆祈生的嘴角忽扯出一抹怪诞的笑容,就那么粗鲁的扯过元辰的手,将他拖到了大厦负一层的停车场。当然,要避开摄像头。

  叫他亲爱的?真是他妈的疯的不清!可一看到那样吃人的眼神,他由得背后一凉。

  元辰觉得自己的左手已经脱臼了,随着靠近肩膀的地方传来剧痛,后来那只手就没有知觉了。元辰是富家公子哥,打架从来不需要自己动手,平时也养尊处优惯了。他身材跟陆祈生差不多,但论力气他比不上陆祈生。被陆祈生这么拎着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救命!救我!来人啊!快来人救我!”元辰慌张地大喊,试图向路人求救。可是这会子并没有什么人经过,门卫是个老头子,戴个耳机正在摇头晃脑听收音机,而且就算门卫看向这边,视线也会被元辰的小轿车挡住。看到陆祈生发狂的样子,元辰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这个臭小子难道还真敢杀了他不成?大不了就挨他一顿揍,看他以后怎么收拾他!

  躺在地上的元辰随时准备挨打,陆祈生的动作很快,快到他只是看到陆祈生的长腿动了一下,随后就一阵剧痛从他胳膊上蔓延至全身,然后是腰,小腹,最后一下是头。陆祈生踹过来的时候,元辰连移动双手护住头部的动作都难以完成。尽管头部遭到重击,元辰的意识还没完全涣散,余光还能捕捉到陆祈生的双腿。陆祈生抬脚,黑色皮鞋散发出鞋油和灰尘混杂的气息,元辰以为这是转身离开的动作,殊不知,那只黑色的皮鞋落到了他脖子上,踩着他的喉咙,用很小的力气慢慢地碾着,每碾一下,力气就加大一分。

  “亲爱的,去死吧。去告诉上帝,已经有人代替他惩治坏人了。”

  被踩在脚下的人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那是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来的声音。鲜血从元辰的嘴里冒出来,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褐色。

  似乎是闻到了血腥味,陆祈生的眉头皱了一皱,脚下加重力气。血的味道让他感到很满足,但是很容易弄脏鞋子。

  此时,陆祈生才想起来,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处理事发现场了。

  陆祈生如痴如狂地看着元辰的眼白一点一点艰难地往上翻,直到最后,露出完完全全的眼白,他才露出满足的表情。

  陆祈生很冷静的脱掉鞋子,狠狠砸到到元辰的长脸上。

  随后他出了车库,折回去把元辰的车开进地下车库,把元辰拖进后备箱里。

  陆祈生有个好习惯,每到一处建筑附近,他都要先看一眼地形图,以及建筑的内部构造。而且他的大脑有着惊人的记忆里,看一遍就能深深地映刻在脑海里。

  他给自己十分钟的时间,走到监控室,在不被保安察觉的情况下,设法破坏了所有的监控设备。临走时,从桌子上顺走了一个打火机。

  回到停车场后,陆祈生从从后备箱取出一箱汽油,浇在装有元辰尸体的汽车上,随后点了一把火,大步走了出去。

  那辆保时捷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靠近保时捷的车子一辆挨着一辆烧了起来,如同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多米诺骨牌。

  “砰砰砰!”陆祈生刚一走出创业大厦,立刻就听到身后传来接连几声爆炸巨响。他回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大火会把一切吞噬,坏人就由他来审判,至于上帝会不会惩罚坏人的灵魂?陆祈生想,大概是不会的吧。死了的人,即使受到了惩罚也没人知道,凡事交给上帝处理的事情都是伪命题。

  为什么上天总喜欢偏心坏人呢?上天总喜欢让坏人比好人过得好。他曾经在上东郊区的教堂祈祷了整整一夜,祈求上帝让他的生活得到转机,至少,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吧。可是,上帝连他的最基本的愿望都不肯帮他。还是让他重新陷入失业的困境之中。

  既然上帝偏爱坏人,那他就要站在上帝的对立面!让坏人都去死吧!

  当陆祈生过马路时时,看到对面有一个人正站在阳光之下对他微笑,那人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唯独两片薄唇,殷红耀眼。

  “起月?”

  “阿生,不穿鞋子吗?”等陆祈生靠近时,蓝起月一把抢过他的腰,把他放在自己的背上。

  陆祈生就这样被蓝起月背着,他不知道蓝起月为何力气这样大,但一想到他是蓝起月,就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陆祈生知道,每次只要他杀了人,蓝起月总会及时出现。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默契,谁也不会问对方为什么,就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

  蓝起月似乎拥有用不完的力气,背着陆祈生走了一个半小时的路,才回到家。陆祈生很享受靠在他背上的感觉,喜欢蓝起月身上独一无二的淡淡清香的气息。和蓝起月在一起,他动荡而阴暗的内心才能慢慢平静下来。

  回家后,蓝起月替陆祈生脱掉脏袜子,把他带到浴室洗得干干净净,再温柔地扔回床上。

  洗澡的时候,是蓝起月帮他洗的。和蓝起月在一起相处久了,陆祈生就会变得懒惰,已经有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

  蓝起月喜欢在他身上涂满香喷喷的沐浴露,修长的手指在他全身上下游走,打着璇儿。陆祈生很享受,有时候陆祈生享受过了头,还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低沉的哼叫声。

  蓝起月喜欢听陆祈生发出舒服满意的声音,往往听到一半就会眼尾发红。陆祈生在蓝起月面前蔫儿坏,每每蓝起月难以自持时,陆祈生反而会故意发出比舒服满意还要舒服满意的声音。

  这次洗澡洗了很长时间,因为,在浴室的时候,蓝起月就已经控制不住要了他一次。

  “累吗?”蓝起月把陆祈生扔到床上时,问他。

  “不累。”陆祈生摇头。

  下一步,蓝起月就抓起陆祈生的肩膀,推到了他。然后从他身上转了方向,把他的脚指头含在嘴里,吮吸着他因为走路被划伤的地上,很用力的吮吸,嘴里慢慢就有了血腥味。

  再往上挪一点,就是别的什么东西了,而恰好,陆祈生也够到了蓝起月的那个位置。

  二人就这样,颠倒着,再顺过来,反反复复,从下午六七点一直折腾到第二天凌晨五六点。

  然而第二天睡醒时,除了记忆犹新的一夜温存,其他的陆祈生就不记得了。因为陆祈生又转变回了另一个人格。

  *******

  就创业大厦发生火灾的当天,韩川第一时间率领报社的实习生前去采集新闻素材。由于火势太大,不是一时半伙儿能扑灭的。消防员只能以尽快疏散在场人群,确保大厦内外未受伤的人员的生命安全。

  韩川用相机拍摄的时候,从大火中闪出一抹银光,滚到了下水道的保险杠上。韩川跟上去,蹲下,发现是一枚银色戒指。

  “组长,怎么啦?”一个刚来岗位上顶班的女实习生朝韩川走了过来。

  “小泉,我没事,饭吃少了,低血糖,一会儿就好。”韩川摸了摸额头。

  等名叫小泉的实习生退开,他摘下口罩,小心翼翼的把地上的银色戒指包起来,放在西装裤口袋里。

  银白色的戒指,好熟悉啊。在哪儿见过你呢?

  哪次陆祈生来自己家夜宿的时候,手上戴的好像也是这枚戒指。韩川觉得自己想多了,世界上戒指那么多,好多人都戴银色的戒指。可是,上面雕刻人鱼图案的戒指,很少见不是吗?

  韩川思绪有点混乱。此时其他家报社的记者也都蜂拥而至,一时间创业大厦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在消防员的极力救援之下,火势才渐渐变小,地下车库是的汽车早已烧得面目全非,只能依稀辨认出一点点金属的材质。不一会儿,消防员从里面拖出一具尸体,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几块连在一起的残破骨架。其余部分早已被烧成灰烬。

  此次大火总计烧毁小型车49辆,中型车16辆,大型车三辆,死亡人数1人,受伤人数23人。

  跟随韩川一起的实习生小泉仔细用墨水笔把关键信息记在笔记本上,都全都记完了才伸了个懒腰。

第24章

  警察带着警犬到处搜查,由于火过于凶猛,现场被烧得面目全非,直到晚上也没找出火灾的起因。倒是法医那边对尸体做出了鉴定,死者为全国百强企业元氏集团的独生子元辰。

  根据元母的说法:“辰辰今天新提了一辆保时捷,以往买新车都要找朋友一起庆祝一下,今天突然转了性子,跟管家说要来创业大厦一趟,也没说要干什么。”元母泣不成声,“我的儿啊,年纪轻轻的好可怜,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大的火,怎么光烧我家辰辰啊,别人怎么不死啊......”

  “你伤心糊涂啦!”元父斥责了一声,示意保姆把妻子带上楼。

  元父拿出一箱黄金,恭恭敬敬地递给警察局孔局长。

  “麻烦孔局长一定帮我找到谋害我儿的凶手。”

  孔局长喝了一口清冽适口的普洱茶,微微打开装满黄金的箱子,估了一下数目,又满意地合上盖子。

  “元兄,抓捕凶手归案是我们警察的职责,你啊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我是说,抓到凶手后,交给我处理。”元父的脸抽搐了一下,他年过四十才得了元辰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平时对他溺爱的不像话,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父母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他。大活儿子现在却叫一把火烧成了干尸,元父心里怎么也释怀不了。

  “你我认识多年,这点小小的要求根本就不是要求,老兄你放一百个心。”孔局长拍着胸脯保证道。

  其实在局长来之前,罗迪就找到了元辰的父亲,向元父提供了一点线索。

  罗迪原本在元辰的手下做事,因为做事周全,深得元辰信任,他能出来开工作室,少不了元辰的支持。在整陆祈生这事上,罗迪没少出主意。当然,自己出主意整陆祈生的事情,罗迪肯定不会说。他把元辰和陆祈生认识的经过全都告诉了元父,其余的让元父自行判断。

  本来这个案子就是个无头案,连警察都查不出来。只要使劲儿把脏水往陆祈生身上泼,对陆祈生只有坏处没有坏处。何况他说的都是事实,元辰确实与陆祈生有过节。

  ****

  创业大厦火灾过后,陆祈生找了个奶茶店的兼职,每天钱赚的不多,但是工作环境比较单纯,时间也自由,多出来的时间还可以用于备考。

  但陆祈生才工作半天,就被警察带走了,理由是有人起诉他□□未遂。

  陆祈生以为江美英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这女人还不罢休。

  到了警察局,不单有江美英,还有罗迪。这次艳门照的事情,就是罗迪指使江美英干的。

  其实光凭艳门照一事,你情我愿的东西,警察不能拘留陆祈生,但有罗迪推波助澜,还特地给江美英请了律师。律师一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陆祈生,你还记得罗德宇吗?”隔着一扇铁窗,虽然声音不大,但陆祈生听得很清楚。

  哪个小时候游泳淹死在海里的罗德宇吗?

  “你是谁?”

  罗迪冷哼一声,转身走了,没有回答他。

  陆祈声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企图把过往的碎片拼凑在一起,可是他的大脑好像天生就缺少这种功能。

  “陆祈生,我表哥不会放过你!”他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是一个小孩子对他说的,趾高气扬的语气。

  好像是一群小孩子正在欺负年幼的陆祈生,他不过用手挡了一下,哪个领头的孩子就带头对他拳打脚踢,嘴里不断发出警告:“陆祈生,你敢抓破我的脸!我表哥不会放过你!”

  罗迪......罗德宇......陆祈生这才想起他们两个都姓罗,难道罗迪就是罗德宇的表哥?罗德宇已经死了,为什么罗迪还要找他的麻烦?难道罗迪认为罗德宇的死和他有关?

  头越来越疼,关于童年,他的记忆一点都不连贯,他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长大了就会忘掉以前发生过的不好的事情。

  奇怪,在他的记忆里,都是被人欺负排挤的场景,以及在哪个小渔村里,母亲卧病在床,父亲打鱼回来坐在母亲的病床旁边,一边抽旱烟,一边唉声叹气......

  因为戒指的事情,这几天韩川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他很害怕陆祈生扯到创业大厦纵火案当中,即使不是他,但凭着这枚戒指,足够说明他有在场证据。依元家的势力,找不到凶手,肯定会把气撒在陆祈生身上。

  韩川去警察局看望陆祈生时,警察告诉韩川陆祈生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已经无法正常与人交流。

  从警察局吃来,韩川找到了自己的表哥潘子。潘子早就恢复了原职,虽然还惦记着冯教授的案子,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为了陆祈生来找我的吧。”潘子一眼就看出韩川的来意。

  “表哥,陆祈生是什么人你知道,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未遂案,可大可小。”潘子叹了口气,“小川,你也参加工作两年多了。相信你也看得明白,陆祈生坐牢。也不是我们下边警察可以决定的。”

  “总要想办法救救他啊!不能什么都不做把吧!”韩川有点心烦气躁。陆祈生,对于他而言,忽然变得遥远而陌生,韩川此刻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他。

  “光陆祈生进来的这两天,就已经有两个人给我打电话,警告我别乱插手。”潘子无奈地笑,“一个是元氏集团的董事长,一个是孔局长。”

  “还有,还有一个叫什么‘罗迪’的,也天天来看陆祈生,表面上很和气,但我凭警察的直觉,觉得这小子也在算计什么事情。”

  “罗迪?”韩川问道。“那是我一个学长,人挺好的,之前陆祈生在他那里工作过。”

  “人心最难测,可能你只是看到表面上的好。”潘子叹了口气。

  潘子之前查冯教授的案子,就是市电视台记者齐延给他提供的线索,后来查出来一盘录像带,还没打开看,就被齐延骗走了。潘子以为齐延是想整个独家新闻爆料,没想到这个狗记者胆小怕事,不光不敢公开那盘录像带,还顺手举报了他,害他停职半年多。

  韩川仍不死心:“陆祈生病了,总得想个办法给他治一治吧。狱医只知道开点止痛药,不死人就好。”

  “我看看能不能托人送他保外就医。”潘子摇了摇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

  就在陆祈生被抓进警察的第三天,罗迪也因为被人匿名举报,涉嫌谋杀美院教授冯年久,被捕入狱。

  三天前,警方收到一盘匿名U盘,根据举报人陈述,是从冯教授公寓里发现的隐秘监控里取出来的。因为发现的时候,摄像头已经被人破坏,只复原出三十秒录像。

  录像一开始只有一点点闪烁的荧光,一闪即逝,只出现了两秒,似灯光非灯光,似荧光非荧光,有一点点模糊的人影,但又看不出是人。办案人员默认是摄像头的拍摄过程中出现了故障。在最后三秒,拍到了一个男人的半张脸,手里拿着一瓶德国产的黑罐啤酒。

  警方根据这半张脸,立刻锁定到了犯罪嫌疑人罗迪。冯教授的案子原本也是无头案,一个五十岁的独身教授,莫名死在自己的公寓,案发现场除了血污,连指纹和脚印也没发现。而且上头也一直压着不让调查,今天却突然收到一盘匿名U盘。冯教授的案子吗,想不提起也难。

  尽管罗迪再三辩白,还是洗脱不了犯罪嫌疑人的头衔。当警方把录像带放给罗迪看,罗迪这才哑口无言。

  “我的确到过冯年久的死亡事发地,但警察没有理由怀疑我就是杀人犯。我到那边是招商引资,考察环境,喝醉了酒走岔了路。”罗迪正色到,“请问现场有没有发现我的指纹,或者你们可以拿我的DNA去比对,如果警方要逮捕我,还请拿出证据。”

  罗迪上面有元家保他,所以警察没有拘留他,但限制并监控了他的活动范围。

  他怎么就被冯年久家里安装的隐秘摄像头拍到了了呢?现在面临被指控的困境,但他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罗德宇的妈妈是罗迪是姑母,当年罗迪没钱上学,是她姑母接济他,后来罗迪父母去世没钱安葬,也是姑母到处借钱。而姑母就罗德宇一个儿子,所以他要给姑母的儿子报仇。虽然罗迪没亲眼看到表弟是怎样被杀死的,但他知道,和陆祈生脱不了关系,而冯年久与陆祈生走的太过密切了,甚至资助陆祈生上学,帮他摆脱了沦为渔民的宿命。罗迪憎恶陆祈生,连带着憎恶冯年久。多年来罗迪一直在跟踪冯教授和陆祈生,逮到机会就要报复一下,因此了解他们之间的一部分事情。

  八月十五那天,月亮很大很圆,罗迪喝了很多酒,因为他的表弟罗德宇就是死在八月十五。冯教授的公寓离他喝酒的饭店很近,他原本是准备杀冯教授的,但到的时候,冯教授已经死了。他由于喝醉了酒,具体细节已经记不太清了。

  罗德宇拍了拍脑门,试图让自己的大脑回想起更多。

  眼前渐渐浮现一张病态而苍白的脸,幽蓝的眼睛,嘴唇殷红,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嘴角偶尔勾起来笑一下,但这种笑容是没有温度的,有点......不像正常的人类。

  对,就是和陆祈生很要好的那个男人,差点把胡四海掐得半死。陆祈生刚来他公司的时候,曾说过自己和一个叫做蓝起月的男人同住。

  就是蓝起月,罗迪好像不止一次见到他。

  罗迪隐隐想起,自己在很小的时候见过蓝起月,好像也是在一个月亮大如斗篷的夜晚,罗迪躺在海边沙丘上看星星,远远见到月光之下有人披着一头海藻般的长发,从海面突然冒出来。罗迪不禁打了个寒颤,似乎重新感觉到了那晚的照在肌肤上的冰冷月光。那样苍白的脸,殷红的唇,以及不同于人类眼睛颜色的眼睛。罗迪一度这是自己在童年做的一个梦,随着年龄增大,梦与现实的记忆交织,产生了错乱的感觉。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罗迪都面露中年人的沧桑了,他还是和当年一样,那张脸没有丝毫改变。直到陆祈生受到胡四海的欺压,蓝起月再次出现掐住胡四海的脖子,罗迪才知道那不是梦。

  只有罗迪自己知道,自己并没有谋杀冯年久。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冯教授的死很有可能是蓝起月造成的。可偏偏罗迪有在场证据,而蓝起月却找不到任何在场的证据。罗迪忽然想到自己在警察看的监控录像,前两秒的奇异光晕会不会就是蓝起月?蓝起月会不会是超自然生物?所以监控拍不到他?

  冯教授的死,就连警察都说,不像是蓄谋已久布置缜密的谋杀,更像是即兴谋杀。但悬疑的是,警察根本找不到证据。现在好不容易在摄像头里找到了一点线索,哪里肯罢休。

  可是谁会向警察局寄去匿名U盘呢?难道是蓝起月?罗迪认为自己很有必要联系一下异能生物管理局。

  异能生物管理局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专门管理世界上的超自然事件。由于近年来,超自然生物几乎销声匿迹,异能管理局也就渐渐不为人们所知,当然,普通人是不知道这个组织存在的,只有一些高层掌握着异能管理的信息。

  看来,慢慢折磨报复陆祈生的愿望要落空了。怎么办才好呢?

第25章

  陆祈生在韩川的帮助下,被保外就医。

  在一家公立医院里,医生给他做了CT核磁共振,拍了X光。发现他脑部嵌入有类似金属的异物。医生又重新给他做了一遍检查,诊断结果依然没变。

  根据影像检查,类金属物质就长在陆祈生的左脑和右脑之间。这不仅让韩川大吃一惊,更让医生们感到匪夷所思。患者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保证生命机体的正常运转。医院立刻召开会议,请来了顶级脑部专家会诊。这位脑部专家是从别的市里调过来的。

  专家一来就推断陆祈生以前做过脑桥分裂手术,但在陆祈生短暂清醒的时候,医生问他,他却说没有做过手术,从小到大连生病都很少。

  新调过来的专家姓叶,医院工作人员都叫他叶教授。叶教授认为陆祈生这正是手术留下的后遗症,病人在手术之后,很有可能在分裂成两个自我,随着病情恶化,甚至会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因此必须尽快实施手术,取出遗留在患者脑部的金属物质。但在这之前,必须由患者家属亲自签字。韩川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主,只好联系陆祈生的父亲。

  陆全国接到电话后,很快就赶了过来。年迈的老父亲满头花发,这两年眼角也垂得越来越厉害,一脸苦相。因为身上没多少钱,晚上打算睡在医院的长椅子上。韩川想到自己的父亲,觉得于心不忍,出钱给他找了个宾馆。

  韩川从陆祈生的父亲陆全国口中得知,陆祈生在上小学的时候,好端端从教学楼四楼掉了下来,脑部大出血,家里的医院都不敢收,是冯教授出钱出力,把陆祈生转移到了市里的大医院。陆全国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只知道自己儿子做了很大的手术,但不知道做的是脑部手术。

  至于冯教授,韩川只知道他和陆祈生是师生关系,却不知道冯教授资助过陆祈生上学。而种种事情,都是陆全国告诉他的。他和陆祈生同窗四年,陆祈生瞒了他太多的事情。他很愤怒,很痛心,但一想到医生说这次手术非常危险,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他就六很难恨他,甚至在心里为他开脱,也许陆祈生是有自己苦衷的。这样一想,韩川果然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很多。

  当韩川正要下楼吃饭时,他的直系领导给他打来电话,派他现在立刻前往澄海渔村暗中调查海上救援队在远海挖出不明遗骸之事。

  这几天韩川一直在担心陆祈生的事情,报社的工作都安排给实习生了。所以这几天他并没有心情关心各种新闻事件。

  原来就在今天一大早,市电视台记者齐延爆出一个大料,表示上次海难之后,海上救援队在澄海渔村远海打捞出来的遗骸跟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而杀人的凶手就是已经遭到谋杀的美院教授冯年久。齐延不仅写了一篇简洁有力的新闻稿,随后还贴上了自己找到的证据。在结尾,还指出了市电视台台长不作为的行为,甚至威胁之前报道冯年久死亡案的诸多记者。而另韩川感到没有头绪的是,这位齐记者还贴出了陆祈生,甚至包括陆祈生如何认识冯年久都写的极为详细,随后矛头一指,陆祈生成了冯教授杀人案的帮凶。

  而韩川自己也是刚从陆祈生的父亲口中了解出一点点关于陆祈生童年的事情,这个齐延,能写出这样一篇具有批判性和攻击性的文章,明显是策划。

  根据网友的转发评论情况来看,明显把齐延推到了一个道德制高点,纷纷点赞他是敢说真话,有血性的记者。国家就需要这样敢于揭露敢于斗争敢于批判的记者,齐延一时成了人民群众口中的英雄。网友纷纷联名彻查市电视台台长,换有能力的人来当。

  齐延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出于作为记者的道义吗?韩川不禁疑惑。

  澄海渔村是陆祈生一家生活过的地方,去哪里,也许会找到想要的答案。之前齐延不也是去了澄海渔村采编?韩川觉得,这一切都是齐延策划好的。

  **

  省电视台大楼

  齐延坐在按摩椅上,露出享受的神情。听到门外急匆匆的脚步,他也懒得睁开眼。一摞报纸重重砸在他的脸上,齐延不痛不痒的拿开报纸,丢到地上。

  “哟,台长大人来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齐延继续保持躺的姿势,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以前他见到台长都要用敬称“您”,现在改口成了“你”。

  “齐延!你这个畜生,我待你不薄,看你干的好事,在背后阴我!”电视台台长指着齐延的鼻子骂道。

  “都要下台了,还这么嚣张?”齐延哈哈大笑,“有什么事故,到牢里说吧。你放心,等你坐了牢,我会去看你的。茅台你是不配喝了,给你带俩烂苹果。”

  “忘恩负义的畜生!”老台长指着齐延的的手指颤抖着,“亏我还费尽心力地提拔你!”

  “你知道人们群众叫我什么吗?叫我英雄!”齐延啐了一口,“你不上网吗?现在大家都叫你老蛀虫。”

  老台长还要张嘴再骂,被齐延的助理轰了出去。要知道,落水狗人人都打得。只有站好了队伍,才能混的好,这位助理知道老台长大势已去,赶人的动作不免粗鲁了些。

  而他齐延早就想当英雄,但不做空头英雄。他名也要,权也要。市电视台台长的位置,他早就觊觎了。

  做大事的人就要有胆识有魄力,做别人不敢做的,想别人不敢想的。出其不意,在制胜于人。

  自冯教授死后,先是警察局局长受贿,后是电视台台长受贿,帮助压下新闻。而齐延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想挖大新闻,在掌握了两位局长的丑闻之后,他正愁下一步该怎么打算。接着着罗迪又秘密上门,向他透露关于冯教授和陆祈生的事情,让他眼前豁然开朗。棋要一步一步慢慢下,所以他来到澄海渔村,继续挖掘真相。

  齐延深信,自始至终,老天都站在他这边。他原本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来到澄海渔村,碰巧渔船失事,打捞出失踪人口的遗骸。他找警察局的熟人偷偷做DNA比对,发现大多数残骸DNA和警察局登记的失踪人口一致,这些失踪人口恰恰又和冯教授绘画里的失踪人脸有关。而警察局局长自己不作为,也不让属下去查。这些齐延都提前留好的证据。

  至于他和罗迪,就是相互利用,相互合作的关系。他想当电视台局长,罗迪想整死自己的仇人,两人都带着各自的目的。

  现在罗迪被抓了,罗迪一定认为自己会去捞他。但他并不想。因为匿名U盘就是他寄给警察的。他巴不得罗迪赶紧死,因为罗迪知道自己的为了收获名利,采取了很卑劣的手段。一个人人称赞的英雄,是不允许自己存在污点的。

  *

  当听到陆祈生保外就医的消息,罗迪有点吃惊,难道陆祈生的背后除了冯教授,还有什么其他人?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年他一直暗中跟踪陆祈生,并未发现陆祈生还有什么其他的后台。

  会是谁呢?罗迪想到了与陆祈生交好的韩川。

  罗迪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报复陆祈生,为自己死去的表弟报仇,但他对韩川是不存在坏心思的。深夜的时候,罗迪也会反思自己这样做会不会遭报应。而害人的事情,一旦做了,就很难停手了。韩川像是陆祈生的反面写照,在普普通通的家庭里,规规矩矩的长大,安安分分的学习,再找一份不错的工作。而陆祈生是没有这么幸运的,罗迪想要要做的是,毁掉陆祈生的人生,慰藉幼年惨死的表弟的亡灵。

  其实罗迪最初是想杀死陆祈生的,陆祈生小学时从教学楼四楼坠楼,就是他秘密做的。但很遗憾,陆祈生没有死。就是冯年久坏了他的好事,救活了他。从那么高的楼上掉下来,居然能大难不死,真是命大啊。

  后来,罗迪改变了注意。他要让罗迪活着比死亡更痛苦!摧毁一个人心智可比摧毁一个人的生命要残忍的多

  还有陆祈生的女朋友阿雅,也是他介绍给齐延的。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嘛,谁能挡得住物质的诱惑。而元辰这个草包富二代自己不学无术,倒是很喜欢清纯女大学生这一挂,他当然要投其所好了。

  到最后,其实罗迪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心想为表弟报仇,还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报复别人而产生的病态的快感。

  经齐延一爆料,澄海渔村聚集了大批记者前来搜集新闻素材,试图爆出更大的新闻。

  来到澄海渔村,韩川发现陆祈生的母亲似乎与正常的母亲不同,说不出来怪怪的,那种看人的眼神,很像他从前去精神病院搜集素材时,看到的病人一样。但这毕竟是陆祈生的母亲,韩川不愿意多想,怎么能把陆祈生的母亲和精神病人做对比呢,真是够无聊的啊,韩川放下水果篮没多待就出去了。

第26章

  陆祈生的脑部手术很成功,里面的不明金属被取出来之后,他的生命机体再次恢复正常。

  而脑部专家取出陆祈生脑部的不明金属后,不得不大吃一惊,分明是某种定位芯片!专家们根据芯片外金属的氧化程度,推测该芯片在陆祈生的颅内至少存在了十年之久。很明显是人为的,谁会对一个小孩子下如此毒手呢?

  这枚芯片被主刀医师叶教授拿去研究了,说是研究完了会主动交给警察。

  两个月后,陆祈生手术伤口愈合,但是叶教授莫名死在了医院,芯片不翼而飞。

  陆祈生的保外就医到此结束。

  重新回到警察局的陆祈生,与两个月前的陆祈生完全判若两人。其实脸还是那张脸,只是看人的眼神变了,变得有点忧郁,甚至带着些许阴险。他似乎变得很聪明,无论警察问什么,他都能巧妙的避开陷阱,让自己处于旁观者的有利地位。

  由于各方面证据不足,警察拿他也没办法。光凭齐延的一篇报道,除了能扳倒两个局长以外,对定罪其他的嫌疑人几乎没有用。

  齐延的报道引起了当局的重视,公安部门委派了更高一级的领导督促该案件。因为线索中断,当地警察在办案的过程中毫无头绪。

  转折发生在五天后,某区县级公安部门跨省呈来一份文书。文书上面是一则笔录。做笔录的是一名叫做刘三的男人,让众人大吃一惊的是,这个男人说自己叫刘三,和陆全国一样是海难的幸存者,只不过因为惧怕陆全国的报复,所以不敢回家,藏了起来。之后,他趁陆全国到S市来看望儿子,才敢偷偷报警。

  据刘三所陈述,在捕鱼船遇难之前,他们一行六个老乡跟着陆全国乘坐救生艇逃走,最后因为海上台风迷失了方向,打上来的鱼都是有毒的鱼,陆全国提议杀个人来用海水腌了填肚子,几个老乡以为他是开玩笑,没放在心上。陆全国从捕鱼船上逃出来的时候,带了一壶白酒,晚上的时候喝着喝着酒喝高了。他说:“老子杀过很多人!你们以为我为什么对远海的情况这么了解?因为我经常独自驾着船来抛尸。”

  陆全国说话的时候,表情很阴森,又是在后半夜,大家有点怕,就叫他别说了。六个人里,就我一个人个头最矮小。陆全国指着我鼻子,酒气冲天,说:“刘三儿,今晚你别睡,你要是敢闭眼睡觉老子就砍死你!切你的肉下酒!”

  看着陆全国凶阎王一样的表情,我有点害怕,晚上也不敢睡觉,后半夜我实在太困了,撑不住就睡了。谁知道第二天起来,有个同伴不见了。

  大家都说是陆全国把他吃了,我也跟着起哄。最后几个人扭在一起打起来了。我个子小,知道打架肯定要吃亏。就用刀割开了绳子划船跑了。其实从那天晚上我就想这么干,我觉得陆全国实在不像什么好人,别看他老实巴交的,说起话来,总是死呀活呀的。

  后来我上岸后,没有直接回到澄海渔村,怕遇到陆全国,因为我看新闻了,他跟记者同志是说他是一个人逃出来的,只有我知道他撒了谎。其余同伴肯定都被他杀了吃了。

  **

  警方找来陆全国问话,陆全国并未作出多余解释,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以下是警方整理的谈话记录。

  “我们家阿生多亏了冯教授才有学上,这么多年来,冯教授一直无偿资助我们家儿子上学,但他有个条件,就是让我帮他杀人。”陆全国抹了一下眼角,“冯教授在海边有一处隔音的地下画室,专门骗游客下去参观,等人进去了,我负责把人打晕再绑起来。等人醒了之后再按照冯教授的要求杀掉,冯教授喜欢听人临死前的声音,就是很可怕很痛苦的惨叫。他说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画画的灵感,他说天才画家都是这样。叫我不要有心理负担。”

  “你就没有想过报警吗?”

  “一开始我是有点心理负担。但一想到我儿子那么聪明,没有学上,非常可惜。我胆子就大了,后来慢慢地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你后悔过吗?”

  “那些被杀的人都是有钱人,生前已经享受过了。死就死了,还能让我儿子有学上,也算他们做了点好事。”

  “所以你把抛尸的地点选在了远海?”

  “一般杀完了尸体不能方太久,怕有味道。但有时候冯教授说要闻着尸臭味儿画画,尸体就会多留两天。”

  “你杀人都是冯年久指使的吗?有没有心血来潮突然想杀人的时候?”

  “我杀过一个小孩,在他游泳的时候,我埋伏在水下,把他拖下水。你们知道的,叫罗德宇。他经常欺负我儿子,有一次被我撞见了,还不肯道歉。那时候我就下决心要杀了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不依靠冯教授,自己赚钱供孩子读书。”

  “我是个渔民,打渔能赚几块钱?我又没有别的手艺。我儿子学的是画画,要花钱买很多文具。只有冯教授能帮他。”

  “你恨冯教授吗?”

  “冯教授是我们的恩人,他帮了我们一家。”

  “陆祈生曾经做过开颅手术,他自己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陆全国眨了一下眼睛:“不是说了,他小学的时候从学校四楼不小心摔了下来,受了伤,头部必须动手术。等病好了之后,以前发生的事情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医生说是头部手术留下的后遗症。只要不影响生活就没关系。”

  “冯教授当时在场吗?医药费也是由冯教授出吗?”

  “他是个很好的人,还花钱带阿生转院,请最好的专家救活阿生。”

  “给你儿子诊治的专家叫什么还记得吗?”

  “不记得,好像姓叶”

  最后,警方带着陆全国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冯年久澄海渔村的地下画室。画室里面还有几幅未完成的画作,以及地上残留的一点点干涸的血迹。而当年给陆祈生做过脑部手术的医生,就是陆祈生保外就医时给他做手术的医生。而这个叶教授与冯年久曾经是同窗,二人曾经都在圣彼得堡留学过,住在同一个寄宿家庭。由此可见,二人的关系很好。那么陆祈生颅内的金属追踪器应该就是冯年久示意放进去的。

  而叶教授在陆祈生痊愈后,离奇死亡,从陆祈生颅内取出的金属定位器也跟着不翼而飞。

  警方把目光再次锁定陆全国,因为陆祈生做手术时,陆全国全程在陪伴他,一直到陆祈生伤口愈合。而叶教授在医院遇害的哪个下午,陆全国也在医院替陆祈生取药。

  当然,警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陆祈生,据医院的查房护士说:“陆祈生头部创口虽然已经愈合,但身体还处在一个比较虚弱的状态,需要一年甚至更久的恢复期。连走路也需要有人帮忙。”

  不久后,媒体开始大肆报道澄海渔村远海海难的第二个幸存者——刘三。而刘三的说法与陆全国的说法大有出入,随后,又有记者拍到陆全国被警察逮捕的照片传到网上,引起了网友的恐慌。迫于舆论压力,警方把陆全国的罪行公之于众,为了响应上级要求,顺应民众要求,同时也对之此前冯年久一案引发出的连环杀人案做一个交代。

  而陆全国也像警方主动坦白,自己不仅杀了叶教授,还杀了元辰。因为叶教授作为一个医生,不守医德,在自己儿子脑部植入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叶教授该死。元辰不仅抢走了儿子的女朋友,还时常欺负自己的儿子,同样该死。

  桩桩件件,陆全国皆已签字画押,供认不讳。

  警方发出声明不到一小时,网络上关于#联名枪毙陆全国#的话题迅速蹿上热搜,一天之内引发数十亿阅读量,千万网民纷纷署名,其中包括一些大V。

  自从上次齐延爆料之后,民众开始质疑政府的公信力,同时也陷入一种人人自危的恐慌之中。

  枪毙陆全国,给社会民众一个交代。其实案子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然而就在枪毙陆全国的第三天,警方接到上级发来的关于异能管理局的文件。文件上面说,有一位叫做蓝起月的超自然生物,被抓捕后又逃了出来。目前已经混进人类社会。

  警方猜测,蓝起月最有可能找的就是陆祈生。警方在抓陆祈生之前,曾对陆祈生的生活环境和人际交往环境都做了评估。发现陆祈生和蓝起月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同居关系,二人交往也很频繁,但蓝起月有时候会经常不在家。

  由于陆全国承认了所有罪行,陆祈生被无罪释放。陆祈生回到住处,发现蓝起月还是不在家。就买票回了澄海渔村。

  陆祈生惊奇的发现,在父亲死后,母亲的病突然好了。她能下床了,再也不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上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见到儿子突然回来,德珍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抱着陆祈生痛哭。

  哭了一会儿,她忽然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在陆祈生耳边低语:“阿生,其实你不是你爹的儿子。”

  说完,她慢悠悠地驾着船出海捕鱼了。

  陆祈生想起自己刚上小学的时候,因为自己的皮肤比别的小学生要白,所以大家骂他是杂种,是他哪个病死鬼的娘不要脸偷汉子才怀的他,他爹一气之下打残了她娘的腿,所以她娘才下不了床。

  而在陆祈生心目中,母亲是那样神圣的一个人,他不敢质问母亲为什么,害怕母亲会对他露出失望的神情。陆祈生只好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内,发现屋子里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幅人物肖像。简洁有力的线条,变幻莫测的笔法,以及浑然天成的暗黑风格,不正是冯教授的手笔吗?奇怪的是,人物的衣领上有一朵黑乎乎的花朵,凑近看,却不是什么花朵,而是干涸已久的血污。

  母亲为什么会有冯教授的画呢?陆祈生熟悉冯教授的每一幅画作,却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幅画。冯教授已经死了,怎么可能画出新的画作呢?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感到疑惑不已。

  “咚咚,咚咚,咚咚。”

  不知从哪里传来敲击地板的声音,非常有韵律的,1234......陆祈生侧耳倾听。

  “谁?谁在下面?”陆祈生附身凑近耳朵去听。声音是从母亲卧榻下方传出来的。

  把床移开,看到床下有个隔板,“咚咚咚!”声音越来越清晰了,越来越铿锵有力了。

  会是谁呢?谁会在床底下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呢?

  陆祈生一脚踢开床板,有个男人蜷缩在一个小方格里,身体被绑着,嘴巴被透明胶布封的死死的,双眼布满鲜红的血丝,几乎要把眼眶瞪裂开。陆祈生立刻认出这个人是韩川!

  陆祈生连忙拉他上来,找了把小刀慢慢割开他身上的绳索,由于韩川被绑的太久,身体早就满麻木,要很久才能恢复。

  “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陆祈生一边割绳索一边问。

  韩川半天没说话,陆祈生这才知道自己忘了撕掉他黏在他嘴巴上的塑料胶布。

  陆祈生刚一弯腰,正要给韩川撕掉黏在嘴巴上的透明胶带时,韩川突然面露惊惧,眼睛看向别的地方,吃力地摇动僵硬的脖子。

  这所房子朝南而建,阳光时常投射进来。陆祈生发现韩川被光线照耀的脸突然笼在了阴影里,而且并不是自己的影子!

  一回头,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德珍!头顶上还举着一把斧头。

  在陆祈生回头的那一刻,看到自己母亲的脸上的表情温柔而又慈爱,而斧头也刚好落下来,与她脸上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反差。

  “你背叛了我,阿生!你为什么要上学!为什么要听你父亲的话!为什么要离开我!你已经不是上帝的孩子了!你背叛了上帝!”

  陆祈生背部猛然受痛,德珍嘴里念念有词,把斧头从他背上□□,还要再砍:“阿生,很快就好了,别怕疼,你死了妈也不活了。妈陪着你一起见上帝,去上帝面前帮你求情,求他让你进天堂,妈会帮你赎罪的。”

  妈妈,真的会帮他赎罪吗?陆祈生突然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感觉到背部的鲜血像小溪一样往外汩汩地淌,浸得背后一片冰凉,再滴落到地上,重新汇集成小小的溪流,沿着阳光的线束,静静地奔跑,流到门外,流到充满阳光的海滩上......

  是啊,要到阳光里去,见一见阳光,或许就不那么冷了吧?

  第二次斧头落下来的时候,韩川根据斧头下落的弧线,推测出这一次要落到陆祈生头上。韩川很想推开陆祈生,但是他的全身处于一个麻木的状态,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嘶哑而癫狂的声音:“不要啊!”

  “韩川,再见啦。”陆祈生微笑,说出这几个字已经用尽了陆祈生所有的力气。

  而德珍在此时莫名其妙地跌了一跤,斧头好像是静止在半空中一样,悬着,迟迟落不下来。

  “阿生。”是蓝起月的声音,“跟我走。”

  突然,陆祈生被人横抱起,虽然现在他很虚弱,虚弱到眼睛也睁不开,但他依然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比如此刻,蓝起月一定是抱着他。走在长长的海岸线上,脚踩着细软的金色沙子,有阳光照耀在蓝起月长长的眼睫上,犹如细小星辰跳着欢快的舞蹈。

  ……

第27章 番外

  不知走了多久,蓝起月放下了他。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从背后受伤地方涌过来的热流,不是来自阳光的照耀,而是来自某人温热的掌心。

  不一会儿,陆祈生觉得自己不那么虚弱了。蓝起月一定使用了某种超能力救了他。他从来就知道,蓝起月不是一般人。

  “起月,谢谢你。”

  蓝起月没有回答他,紧紧拥抱了他。

  “抱歉,这些天我不在,让你受委屈了。”

  但是温存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突然,他们四周围满了全副武装的人,全都手持造型奇特的武器枪具,对准他们的头部。领头的人手上没有武器,只有类似于书的东西:“跟我们回去。”

  “起月,他们是谁?”

  “异能生物管理局的人。”蓝起月看着陆祈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怕我吗?”

  “怕,怕你丢下我。”陆祈生亲吻他的额头,“让我陪着你。”

  殷红的嘴唇绽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幽冷的蓝色眼睛里头一次有了温度。

  等陆祈生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扔到了百米之外,坠下的时候,他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蓝起月!”陆祈生痛苦地大喊,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几十发冲击炮弹瞄准蓝起月,夹杂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划出神秘莫测的光芒。蓝起月张开长臂,收拢,结了个手印,按住眉心,一道金光冲向天际。冲击炮弹顿时被反弹得七零八落。

  突然一本书笼罩在他头顶,书中的文字仿佛长了脚一般,纷纷跑出来围住他。在强大的压迫力之下,他不得不露出鱼类的尾巴。

  原来这个异能生物管理局局长就是海国法典化成的,真是可笑啊。海国子民居然信奉这样一个矛盾的存在。

  鱼,离不开水。即使是人鱼也不例外。

  蓝起月感到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迅速脱水,皴裂,像遭逢干旱的大地。

  海水就在眼前,蓝起月没移动一步,海水就倒退一尺,他追赶着海水,如同远古时代夸父追逐着烈日。尽管他的内心非常清楚,跟随倒退的海水会带他回到曾经哪个诅咒和囚禁他的地方,但他真的很渴望辽阔大海的海水。

  操控著书籍的异能管理局局长哈哈大笑:“蓝起月,你永远是我的奴隶,我的诅咒没有能逃得掉!”

  欢迎刚落,就有人扑到他身上,要抢他手中的书籍。

  “滚开!愚蠢的人类!”异能管理局局长一挥手,陆祈生便栽了个跟头。

  “我求你,放了起月。”陆祈生苦苦哀求。

  “放了他?”对方发出狞笑,“可不是我说了算。你要想救他,就挖出自己的心,他就得救了。”

  说完,异能管理局局长丢下一把泛着幽幽冷光的刀。

  “真的吗?我的心可以救他?”

  “当然是真的。”异能管理局局长哈哈暗笑,他不让我陆祈生能对自己下得了手。毕竟蓝起月追随了他几千年,都没能感化他。如果陆祈生真的爱蓝起月,蓝起月早就叫陆祈生剖开自己的心为他解除诅咒了。

  异能管理局局长是由海国法典所化,只相信公平正义的法则,不相信世间有真正的感情。他想要做的就是继续诅咒和囚禁蓝起月,一次证明自己的权威,证明自己在海国人民心中的权威。

  然而当蓝起月用他给的那把刀刺向自己心脏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追逐海水的蓝起月发现自己身上的诅咒被解除了,浑身恢复了正常,但是他并没有欣喜若狂。一股极大的悲伤弥漫在他心里,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阿生!”他不顾一切奔向陆祈生。他的阿生,居然愿意舍命救他?他追随了他几千年,这个结局让他惊喜也让他癫狂。这一世,好不容易让阿生喜欢他一点了,然而,他们之间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随着诅咒被解开,他体内的力量变得更强大,体内的灵力甚至要冲破他的周身,向外溢出来。他一只手抱着陆祈生,鲜血浸染了他大半边衣衫。

  另一只手对异能管理局局长的方向一抓,金光一闪,异能管理局局长的胳膊被卸掉了一只,露出白森森的石头一样的东西。他带来的人全都变成大大小小的石块,四下滚落。

  “我要你死!”那殷红的嘴唇轻轻开合,发出冷冰冰的声音。

  “不!不可能!没有人可以杀我!”哪个由海国法典异化而来的生物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石化,露出惊恐怪异的表情。原来人,真的能因为自己的所爱之人付出生命?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海国法典是海族人的立国之本,昔年盘古开天辟地,制定了天地间万事万物之秩序,诸神与万物由此时诞生。传说盘古氏西经昆仑山过修罗海时,遗落了一部法经在浩荡汪洋之中。后机缘巧合,被海族人拾到,依靠这部法经建立海底王国的秩序,因此这部法经成为了修罗海人的信仰,修罗海人更其名为“海国法典”。海国龙神守护着海国法典。而这部法典吸收了海族人信仰的愿力,自身具有灵性。对于违反法典者,会受到来自法典的诅咒。

  原来这本法典是盘古氏的失败之作,本意携带回去修改,却不料遗失。法典早就察觉到,然而,万年前,海国的先海皇云澹爱上了人族女帝,并与之私相授受,二人神诞下了蓝起月。在海国民众心中,海皇的所作所为违背了海国法典,按律应当处死。先海皇云澹为了和女帝在一起,找到了这个漏洞试图说服海国人,更改法典。被法典诅咒。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败作的事实。他一直以为修罗海帝国的繁荣。全靠一部法典。所以他自己是没有任何错误的。

  最后蓝起月摧毁了这部荼毒海国人民已久的法典,将之击得粉碎。

  潮汐慢慢涨上来,月亮也高高挂起,他抱着陆祈生,坐在海滩上,俊美的下颌沾染了靓丽的鲜血。

  “阿生......阿生......”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他胸口的血早就流尽了。这样的情形是术法救不了的。

  很多世都是这样,他默默忍受着陆祈生喜欢别的女人,和她们结婚生子,最后至暮年。尽管他嫉妒的发狂,但他仍旧不忍心伤害他的生活。他只能抱着风烛残年的陆祈生,静静看着他在自己的怀里,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人类的寿命短暂,这是人世间的规律,无人能改变。只是啊,这一世,陆祈生离开的太早了。

  陆祈生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梦里的世界一片光明,母亲再也不是卧病在床的样子,不再诵念圣经里的事情。父亲也有了体面的工作,自己也学业有成,找了一份很棒的工作,还有,蓝起月也和自己开心地生活在一起......

  海国人早已习惯遵循法典维持秩序,不想更改生活方式。法典被毁,修罗海的海族失去了信仰。现任海皇陨天最后带领族人迁徙,从此居于云端之上的弱水。修罗海成了一个隐藏在深海之下的古老遗迹,从此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关于人鱼的传说。

  ****

  前缘

  ——蓝起月

  秋来肃杀,长夜清寒。

  一轮圆月挂在离国最高的建筑物——长生宝塔上,冰冷的光辉斜斜地倾泻,映照着寝殿外一束束惨白的桂花。突然一只野猫从桂花丛中跳了出来,钻进了另一丛树丛中。

  “萧后要生了!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快!快去请御医!”

  一个身穿湖绿色缎子的年长女子哈着白气,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手下宫女,从穿着打扮来看,她的品阶远高于其她宫女。

  “可是,谢女官,陛下曾说……说过……”一名年幼的宫女唯唯诺诺开口道,话说到一半儿便被谢女官打断。

  “说过什么?现在是女帝的天下!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若是再敢碎嘴,我就将你扔到宝塔里陪着废帝!”

  “遵命,谢女官!”

  小宫女悄悄斜了一眼西北方向高耸入云的长生宝塔,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听说那座塔里装得全是死尸,经常有乌鸦从里面飞进飞出,半夜里还能听到鬼魅的哭泣声。

  寝宫里传来阵阵女人痛苦的呻.吟声,宫女们进进出出忙乱地端盆倒水。即使是离国权倾朝野的女帝,也免不了因为女性分娩时产生的痛苦而声嘶力竭的叫喊。

  “陛下,再忍一忍,御医马上就来了。”

  “谢女官……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就把……哪个人放了……”

  谢女官知道,女帝所说的哪个人就是锁在塔里的废帝。

  “陛下放心,宫墙外有重兵把守,齐皇叔哪个老贼不敢轻举妄动的!”

  几个宫女围绕着床榻,手不停歇的为女帝擦拭着身体。龙榻上用力分娩的女子绝望地看着胀鼓鼓的肚皮,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晶莹的汗珠,谢女官甚至能看清女帝额头上轻微爆出的细细青筋。

  女帝心中掠过一丝疑惑,这个孩子生下来会是怎么样的呢?像她,还是像修罗海里的哪个鲛人?

  “谢……女官,御医……御医他……”

  此时,一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上神色惊惧。

  “慌慌张张的!反了你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女官站起来走到宫女的面前。

  “齐皇叔他们杀进了宫里,御医的头……没了……”说到此处,宫女再也忍不住,吓得晕到了地上。

  “不中用的东西!”

  谢女官踢了那宫女一脚,欲要走出去看个究竟,但女帝叫住了她。

  “谢女官,麻烦……麻烦你派人去请海皇殿下来……”

  修罗海的海皇殿下对她最是倾心,当初多得他的帮助,她才有机会一统大荒,如今她在朝中有难,海皇必不会袖手旁观。

  “陛下,海皇如今自身也难保了……”

  海国人有禁令,鲛人族世代不得与大陆人来往。海皇殿下擅自违背族规,在海国龙神的默许下,已被废除了王位,由海国长老们秘密处死。

  难道,今日是她的劫难?

  还好,她早就留了一手,援军就在来的路上了。

  然而腹中绞痛更甚,她憋着最后一口气生下了这个孩子。

  听到孩子响亮的啼哭声,孩子母亲才渐渐合上疲惫的双眼。

  这个孩子居然长着人身鱼尾!宫女伸手欲要去抱孩子,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差点将孩子摔落在地上。

  “呀,是个怪物!”一个年幼的宫女失声道。

  “掌嘴!快滚!”谢女官一把夺过孩子,抱在怀里。

  果然是哪个鲛人的孩子啊。若是让他继续留在宫里,免不了要被心怀不轨之人说成是天生不祥的怪物。

  “扔掉!快!扔的越远越好。”奄奄一息的女帝忽然开口道。

  “可是陛下,这是您的亲生骨肉啊。”谢女官神色忧郁地看着怀里睡颜安静的孩子,如果不看尾巴的话,这无疑是一个漂亮的孩子,眉眼间像极了他的鲛人父亲。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这是命令!谢女官,你知道的,即使将他留下,他活着也是一种罪恶!他注定不能和正常人一样……”说到最后,女帝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她是大荒上唯一一位女帝,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哪一个不是对她的王位虎视眈眈?留下这个异族的孩子,那些人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属下遵命。”

  谢女官安排了几个心腹照顾女帝,自己抄了一条宫里的小路,带着鲛人孩子来到了后山的一条河里。要溺死他吗?传说鲛人在水中如履平地,若是她没溺死,到时候被过路人捡去那就麻烦了。难道要亲手……谢女官脑海中忽然转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怀里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睁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忽然,对她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哪样纯净可爱的微笑,直击她的心底。像是被蛊惑一般,她的心底涌出一丝慈爱之情。

  谢女官十五岁入宫,如今已年过半百。多年来她一直尽心尽力的服侍女帝,未曾动过任何心思。然而,怀中柔软的孩子,触动了她心底里母性般的慈爱之情。

  她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她要带着这个孩子逃走,将她抚养成人。

  然而,谢女官却不知道,鲛人刚生下来是没有性别的,她认为这个婴儿长的极美,故认为是女孩儿。鲛人一生下来就能记事,心智也比陆上刚出生的孩童健全。但不管怎样,他们在出生时同样脆弱,同样需要呵护。

  谢女官抱着孩子一直跑,逃出了城外,逃到了很远的地方,哪是大荒的最南边,也是大荒最贫穷的地方,这里有一望无际的海域,海滩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渔村部落。

  远离帝都,女帝也犯不着千里迢迢派人追杀他们。

  有了大人庇护,怀中的孩子也成长的很快。随着孩子渐渐长大,谢女官找了一处临水的住处。孩子每天就住在水里,清晨时分会在家门口放许多的新鲜的海鱼。

  孩子出生在月圆之夜,父亲曾是蓝色大海里的海皇殿下,她给他取名蓝起月。谢女官有时会教孩子说话,孩子学话学的很快,唯独不肯学“母亲”二字。谢女官心里多少有些怅惘。

  一晃便是十年光阴匆匆过去。谢女官已是垂暮的老人。而哪个鲛人孩子却比陆地上的孩子生长的慢许多。

  奇怪的是,每每月圆之夜,孩子便会变得虚弱异常,若没有人守着他陪他说话,他就会睡的昏死过去。

  孩子每次醒来,总会平静地告诉她:“姑姑,我又做了同样的梦。梦里我听到来自遥远大海最深处的诅咒,有人诅咒我永远不能回家,诅咒我会死在月圆之夜。”

  “那你怕吗?”

  “不怕,我只是,不想就那样死去。”

  不知是不是年龄增大的缘故,谢女官近来总是叹气:“起月,快些长大吧,姑姑活不了多久了,唉,我走了,还有谁能陪着你……”

  蓝起月不愿称她为母亲,谢女官索性让她喊自己“姑姑”。

  在一个月圆之夜,一个年轻的女强盗闯进入了这座海边小屋,手上还持了一把比月光还要白亮的匕首。小屋很简陋,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为了抢谢女官挂在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女强盗用匕首捅进了她的心脏。谢女官到死也不愿放手那串项链。

  而蓝起月躲在水里,一直等着今晚的诅咒开始。却突然看到岸上发生的这一切。

  可他太弱小了,他什么都不能做。

  最后他决定冲上岸与女强盗同归于尽,慌乱之中女强盗的刀划伤了他的手,女强盗纵使凶悍,却从未见过人生鱼尾满嘴獠牙的生物,最后她尖叫着逃跑了。

  蓝起月第一次知道,自己愤怒时的样子是如此的狰狞可怕。

  “阿月,好好活下去。”谢女官浑身是血,抬手轻轻的抚摸面前的孩子。

  “母……母亲?”蓝起月木纳的唤了一声母亲。

  起初她要杀他,可是后来她待他很好。现在,她死了。

  她在临死前,眼睛一直看向遥远的大海,嘴里不停念着“云澹”的名字。哪个鲛人族海皇的名字。

  当他能化掉尾巴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哪个女强盗,活剥她的心,然后撕碎她的尸体扔到海里喂鱼。

  可是,今后,谁还会一直陪着他呢?

  ——陆祈生

  很久很久以前,中洲一处偏远小渔村发生过一次毫无征兆的海啸,渔民认为是长着人身鱼尾的海妖在作怪,地方志详细记载了这次海啸,后几经修订,流传到后世只余寥寥数笔。

  事情大概是这样子的:

  在一个月圆之夜,渔民们尚在睡梦之中。突如其来的狂浪伴随着风暴冲毁了系在岸边大大小小的船只,此刻正在海上捕鱼的人甚至来不及划桨逃离,就被巨浪吞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附近房屋有一半被海啸卷走,连带着吞噬了屋子里正在酣睡的人们。

  海啸过后,昔日富饶的渔村变得一片狼藉。即使海面上已经恢复平静,也再看不见一艘渔船。世代捕鱼为生的人们失去了食物来源和经济来源,幸存下来的人大都成了难民。

  沙滩上挤满了来捡小鱼小贝的人,七岁的阿生也背着小背篓在附近海滩上东刨一刨,西挖一挖,想捡些小螃蟹回家。

  沙滩上但凡是能吃的东西,不惜掘地三尺,都被疯狂的难民们挖完了捡完了。阿生只捡到一个小海螺的空壳子。嘴巴轻轻一吹,海螺就会吹出悦耳的声音。阿生玩的乐此不疲。

  父亲在家打磨木板做新的船只,母亲在家用绳子结网。家里晾的鱼干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为了抵御饥荒必须节约粮食,两条小鱼干就是一家三口一天的粮食。还没到中午,阿生就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这块地方的沙子已经被人翻了很多次了,他吹着小海螺往海滩更远的方向走,说不定能碰上好运气。

  这一小片水域在没有发生海啸前,就是不生鱼虾之地,渔民从来不来这一带捕鱼。在浅水滩居然漂浮着一团海带!阿生喜出望外,他生长在渔村,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水性。他脱掉衣服,一个纵身跃进了水里,扎一个猛子,手碰到时才发现是一团乱糟糟的头发!

  神奇的是那团头发居然会动!年幼的阿生好奇心胜过恐惧,看着那团头发从水里慢慢升起,最后探出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的脑袋来。阿生惊的嘴巴半天没合拢:“你是谁?”

  阿生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眼前的黑蓝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白皙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长头发女孩不回答他,一个转身便重新钻回了水里。

  阿生追了过去,跟他比水下憋气,同龄的小孩子里还没有人能赢得了他。阿生很快就超过了长头发女孩,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举在水面上半空中,得意的笑道:“认输了吧。”

  阿生的笑容突然僵住,女孩的手臂有一条可怖的长长伤口,皮肉外翻,被海水泡的发白的伤口还在渗出滴滴鲜血。

  小女孩疼的咧了咧嘴。

  “你受伤了。”阿生像个小大人一样皱起秀气的眉头。

  长头发女孩想挣开阿生的手,但手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感让她变得有气无力。

  “喂,我给你包扎一下吧。不然很疼的。”

  阿生拉着他的手,游到了岸上,长头发小女孩儿却待在水里,不愿意上岸。岸边的水很浅,阿生无意间看到这个女孩竟然长的不是人腿,而是鱼的尾巴!

  “你是……是人还是鱼?”

  长头发女孩垂下眼睛,眼睛里的深蓝色暗淡了下去,一副失落的样子,随即游回了水里。

  “诶!别走。我们做朋友吧!”母亲说只有多行善事,神明才会保佑。何况她受伤了需要帮助。

  哪个小脑袋已经不见了,水面上只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喂~我说真的,不管你是人还是鱼,我都会帮助你的。我叫阿生。”阿生再次重申了一遍。

  咚~水面上荡出一圈一圈的波纹。

  黑色的小脑袋突然从水面钻出来,疑惑地望着他。

  阿生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听话,把手给我,受伤的哪只。”

  小女孩慢慢从水里伸出右手,阿生拿出出门前母亲给他准备擦汗的手绢,将受伤的地方包了起来。学着母亲打蝴蝶结的样子也系了个蝴蝶结。

  “阿生,吃饭啦!你在哪里。”

  是母亲的声音。听到“吃”这个字,阿生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下午再来找你玩。我现在要回家了。母亲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小女孩似乎也听到阿生肚子里发出的声音,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条鱼扔到阿生身旁的篓子里。

  阿生作为回报,送给了他一只小海螺。然后欢快的朝母亲的方向跑去。

  “小东西去哪里野了,喊你也没听见!”母亲一路揪着阿生的耳朵。阿生故意咧着嘴喊疼。

  “母亲,你说有没有人长着鱼的身子啊”阿生停下脚步突然问道。

  小孩子想象力总是不着边际的。母亲随口一答:“怪物才长这样。”

  难道自己刚才碰到的是怪物?可是怪物不是都长的很可怕,还会吃小孩么?

  “最近没事儿就在家老实待着别乱跑。庙里的神婆卜卦显示咱们渔村出现了海妖,之前的海啸也是海妖在作怪。你父亲吃完饭就和村里的叔伯们去捉海妖。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好吧。”

  母亲的脾气他是知道的,阿生只好瘪着嘴答应了母亲。只好明天再去看他了。

  第二天早上阿生刚从睡梦中醒来,听见父亲对母亲说海妖抓到了,被绑在村长家的院子里,今天晚上要烧死海妖祭奠海神,平息海神的愤怒,保佑渔村的平安。

  阿生好奇好妖长什么样子,吃完早饭偷偷溜到了村长家,他与村长的孙子富贵是同龄人,两个人玩的很好。

  村长的院子靠近一处风平浪静的海域。阿生在门外喊了一声,富贵马上从院子里出来带他进去了。富贵本来刚刚是准备出门找阿生一起看海妖的。没想到阿生自己来了,富贵高兴的跳了起来。

  院子里绑着的是昨天阿生在海边碰到的小女孩,阿生一眼就认出了她。她被绑在柱子上,头发散乱,奄奄一息。昨天阿生替他包扎的伤口还在往外渗出血,污血浸透了白色手绢,鱼尾上也满是伤痕。

  阿生突然就流出眼泪来,许是看到了阿生,人身鱼尾的女孩忽然抬起低垂的头,头发散乱,露出一个浅浅微笑,蓝色眸子却完全没有昨日神采。

  富贵一脸疑惑的看着阿生:“你为什么哭啊,阿生。”

  “富贵,可不可以求求你爷爷,放了她,她很可怜的。”阿生祈求道。

  富贵诺诺的说:“爷爷说她是海妖,放了她我们都要被他害死的。”

  “她不是海妖,昨天她还送了我一条小鱼。我们偷偷放了她好不好。富贵你看,她留了好多血,她就要死了。”

  阿生从小就是一副菩萨心肠,看到他人深陷痛苦总会皱起俊秀的眉头。

  孩子的友谊是无畏且坚固的。富贵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可是我们怎么做呢,外面这么多人。”

  阿生灵机一动:“咱们玩个游戏,你去把他们支开,我来解绳子。”

  阿生又在富贵耳边耳语了几句,让富贵倒在地上假装遭到海妖的袭击,分散大人们的注意力。孩子们没事的时候,经常扮演话本里的把戏,所以演起来有模有样。

  在混乱之中阿生松开了绑在受伤女孩身上的绳子,女孩子弹跳了一下鱼尾,“咚的一声”,跃进了旁边的井里。

  这口井刚好连着大海。混乱之中谁也没有发现一个七岁的孩子解开了绳子。

  很快,海妖逃走的事情被村民发现了。富贵为了一颗糖,出卖了阿生。

  海妖逃走,村名们都要遭殃。

  老村长把渔民聚集起来,商议该如何处置放走海妖的小阿生。

  一些村民认为,阿生是受到了海妖的蛊惑很快阿生自己也要变成怪物了。必须把他沉到大海之中溺死,以此祭祀海神,保佑小渔村风调雨顺,平安度过灾荒。

  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支持,阿生的父母出言反对,根本就无人听从。

  这一世,阿生还未来得及长大。

  二十年后,当蓝起月再度来到小渔村时,打听阿生的下落,只打听到了噩耗。

  就这样他流落在人世,一边寻找一边等待,为了抓住一点温情,为了再次与他重逢,与他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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