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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曲》作者:橦鹿
文案:
1.
苏妙言第一次见傅赢川,是他来给自己的闺蜜开家长会。
“你爸太年轻了!”
“……那是我哥。”
第二次见,苏妙言一身狼狈,冷得直打哆嗦。
傅赢川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你愿意,也可以把我当作哥哥。”
第三次见,傅赢川带着女朋友。
苏妙言嘴甜管人家叫“嫂子”,就是不管傅赢川叫“哥”。
2.
后来,傅赢川捏着苏妙言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咬牙道:“你再敢叫我哥试试。”
3.
从小到大,苏妙言每次生日许愿都是希望妈妈和弟弟平安快乐。
十八岁以后,她的愿望里多了一个人——一个不能说的人。
★娇艳独立女演员VS傲娇闷骚霸总
★食用指南:
1、1V1,双洁,男主和前女友没感情,没啪啪,交往短暂
2、八岁年龄差,都市甜文
3、女主前期暗恋男主,后期男主追妻追断腿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妙言;傅赢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男人追妻火葬场!
立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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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支许愿曲
晚自习上,教室里零星飘着卷子翻动的声响。
后排几个男生时不时瞄着讲台上批改作业的班主任,书箱里鼓捣着暑假还没玩够的游戏,只等下课铃响彻底解放。
苏妙言左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一团团棉花糖云彩,牙齿轻咬着水润嫣红的唇,无名指点在泪痣上,发呆。
同桌瞧了眼她大大咧咧敞在桌上的数学试卷,正要言语,下课铃响。
迫不及待的男生们风云电彻般冲出教室,不给班主任来个陈词总结的当口。
刘芸洁无奈摇头,叹气道:“值日的同学待会儿按照要求摆好桌椅。做完卫生赶紧离校,六点准时召开家长会。”
学生们一个个喘大气,有人欢喜有人愁。
“你也别太担心。”同桌陈璐杵杵苏妙言的胳膊,“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
娇媚的狐狸眼眨了眨,苏妙言回过神来看都没看就把数学试卷叠起来塞进书包里。
区区52分,比上次还提高了3分呢。
要是有一天数学成绩能突破80大关,苏妙言才要发愁,毕竟太过优秀的自己也是不好接受的。
苏妙言慢悠悠收拾书包,孟阮从教室后门进来偷拍她的肩膀。
“居然没被吓到?”女孩笑眼弯弯,“不愧是我的大壮,注定能保护我的人。”
苏妙言夹她一眼,在桌上磕齐课本笔记,“少来。今儿我可没法儿陪你去小吃街,你……”
“这是什么呀?”孟阮眼疾手快,抽出书箱里的粉色信封,“魅力无限啊!我看看这次是学弟还是学长。”
苏妙言抢走信,“我也不会回应,别拆了。”
从教室出来,身后的值日生们还在布置桌椅,乌拉乌拉的动静比推土机还要大。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孟阮好奇。
苏妙言挠挠泪痣,故作一番沉思才回答:“钱先生。”
“……财迷!”
两人朝办公区走。
孟阮看看时间,“真不用我陪你?”
苏妙言摇头,“刘老师说校长的广播也不会很长,我听了心里有谱就行。她都给我妈打完电话了。”
苏妙言的妈妈苏毓文是B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的主任医师,今天的家长会偏巧赶上苏毓文有台手术抽不开身。刘芸洁对此表示理解,只要求苏妙言去办公室听完校长讲话。
“那好吧,我就……”手机响起,孟阮看到来电显四下张望,“喂,出来了吗?”
“转身。”男人的祈使句散发威严。
孟阮听着忙音撅噘嘴,走到栏杆那里巴望。
“怎么了?”苏妙言跟过去巴望。
孟阮哼了声,说:“跟我这儿耍家长威风呢。”
高二教学楼是U字型布局。
苏妙言站的角度可以看到两侧的所有情况,拿着拖把懒洋洋的学生,有说有笑的女孩子们,掰扯平均分的老师和教学主任……冗杂的人流中,有个男人鹤立鸡群。
他单手插着口袋静立在栏杆旁,身穿笔挺黑西服,没有系领带。黑色衬衣的扣子工工整整系好,冷白的肌肤包裹在这一片黑色之中隐隐透着寒光,矜贵而沉稳。
苏妙言歪着头,看看男人又看看孟阮。
“这个。”她抿了下唇,“今天不是岚姨来开家长会啊?”
孟阮说:“我妈去外地谈项目了。”
苏妙言和孟阮下楼,不远处,男人迈着大长腿也往她们这边走,两者距离越来越近,男人年轻健魄的体态呼之欲出。
苏妙言忍了半天,没忍住,由衷赞叹:“你爸是怎么保养的?这也太年轻了吧!”
孟阮脚滑,差点儿平地摔个狗吃屎。
男人见状,泰然整理了下袖扣,干脆转身。
孟阮过去抓住人,“你去哪儿啊?我摔倒也不管,有你这么对妹妹的吗?”说着又看向苏妙言,表情如同便秘,“介、介绍下,我哥。”
“……”
这是苏妙言第一次见傅赢川。
男人身高至少185,肩膀宽大,冰冷如水的双眸不带任何情绪,面似冰封地睥睨了一眼眼前的两个女孩,陷入静止。
“不错,来得很早嘛。”孟阮踮起脚拍拍男人的肩膀,“也给你介绍下,这我最好的朋友,苏大壮。”
苏妙言咬咬牙,恨不得一掌劈下去让孟二体会体会“壮”字的力量。
“您、您好。”她干笑着低下头,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我叫苏妙言,是孟阮的同学。”
傅赢川颔首示意,表情跟锁定了似的,一动不动。
苏妙言余光瞄着男人。
男人侧脸立体分明,特别是下颌线极有棱角,线条感很强,完全符合她看过的那些言情小说里“刀削的面庞”的形容,真真是一副好皮相。
只是人全程冷得像机器人,孟阮嘱咐一大堆事宜,他的回应只是点了下头,然后离开。
“不用理他,雪人冰棍儿。”孟阮挽起苏妙言手臂,“反正还得有会儿才开会,要不你陪我去小卖部买根烤肠吧。”
苏妙言扫开手,弯腰作揖,声线徒然豪迈道:“壮士留步,在下告辞。”
***
办公室里只有苏妙言一人。
她本来在修改数学试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托起下巴望着窗外发呆,脑子里空空如也。
几十分钟的功夫,天空已经从之前的橙红变成暗暗的蓝,云彩也随之隐去。
苏妙言轻点泪痣,思绪也随着云彩飘向远方。
滋啦——滋滋——
喇叭传来响动,家长会即将开始。
苏妙言抽神长叹一声,攥紧手中的水笔继续修改试卷。
校长的讲话透过喇叭传达,听这抑扬顿挫,苏妙言仿佛是亲眼见证了这份昂然的声情并茂,以及桌上必备的紫砂养生水杯。
苏妙言忽觉口渴。
她从书包里掏出水杯和水卡,来到教室附近的饮水机打水。
空荡狭长的走廊和人满为患的教室有着一墙之隔,校长的声音在其中来回穿梭反弹,教学楼像是接触不良的发音盒,嗡嗡作响。
苏妙言捋着墙边走。
前方不到几米就是饮水机,她却在抬眼间只注意到窗边挺立的男人,他依旧单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听着什么,神情淡淡。
苏妙言犹豫着该不该打个招呼,哪怕是点点头也行。这时,男人冷峻的侧颜微微转动,正好面冲她停留的方向,寒凉的视线轻微扫过。
苏妙言心头莫名缩紧,略带慌乱地掏出水卡,埋头装作不做打扰的样子。男人似乎也并未在意她的出现,继续听电话,自若淡然的神情不曾有丝毫波澜。
“所以?”
男人嗓音也冷,但低沉富有磁性。
苏妙言握着水杯的手撵了撵杯身上的图案,她关掉冷水,稍稍侧挪小半步再去接热水。
“我这里不是收容所,不养闲人。”男人睫毛垂下,再抬眸眼中锐意尽现,“在我回去前,处理干净。”
苏妙言刚刚挪的小半步又缩了回去。
她和孟阮自打初中便是同学、闺蜜,孟阮爸爸的身份和职位特殊,即便苏妙言时不时去孟阮家中做客也从未见过面,这也才有了刚刚的错认。
而孟阮的哥哥倒是没少听孟阮吐槽,可却不想为人这么严厉冷漠。
苏妙言不敢再有小动作,老实打水,手机中途震动。
她将水杯放在托盘上,掏出查看,是励昊发来的消息:[几点回家]
臭小子口吻跟当爹了似的。
苏妙言编辑消息:[回什么家?我出家。]
[那我去楼下小卖铺买炮,炮钱你出家前别忘了给报了。]
“……”
臭小子皮又痒了。
校长的慷慨陈词持续在走廊上飕飕窜动,不绝于耳。
苏妙言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企图以压倒性优势重塑姐姐的绝对权威。她没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一股清幽的冷香忽而充斥侵袭她周围的空气……
苏妙言手指停顿,茫然地抬头、转头。
一刹那,她与正在俯身的男人几乎是面对面。
男人衬衣领口的两粒扣子解开了,突兀的锁骨稍稍露出一点棱角,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别样勾人。
苏妙言的视线被烫到,忘记呼吸,只得怔怔凝视男人的眼睛。
这双眼睛深邃如海,轻易将人吸纳进去,过程简单得像是心理医生拿出怀表进行催眠,倒数三秒就可以让人入了魔怔……女孩呆憨的模样就这样印在琥珀色的瞳孔中。
傅赢川的目光在女孩白瓷般的脸庞上停留了不到两秒,他抬手关掉热水直起身,继而如常漠视一切,淡定从女孩身边抽身,走向教室。
走廊上,女孩的身影单薄地投影在地面上,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都是幻影。
苏妙言站在饮水机前,噗通狂跳的心脏迟迟不肯归位。
要不是励昊特意又打电话问她去哪个尼姑庵出家?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多久可以回魂。
深呼吸——
苏妙言视线一点点下移到水杯,水线停在杯子的极限位置——再多一滴就会溢出来。
***
家长会既枯燥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傅赢川宛如艺术雕塑坐在孟阮的位置上,时不时看看手表计算时间。
手机再次响起,他微微蹙眉,起身返回走廊接通。
此刻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校园里的路灯大亮,把花园及小操场照得明晃晃。
女孩背着书包在花坛边上走平衡木,她张开手臂,身姿轻盈,手脚纤长,齐肩短发随着动作略有浮动,活泼俏皮的模样一看便是玩得正开心。
“诶!哪班的?怎么还不回家?”
女孩猫似的蹿下花坛,一溜烟跑走。
傅赢川收回视线,对电话里的人说:“在给孟阮开家长会,不方便。”
那边又说了些许的话,男人搭在窗台上的手随意敲击,视线一扫,饮水机前有什么金属闪光的东西。
傅赢川过去拿起查看。
U盘上面有贴纸,字迹一笔一画:高二十一班,苏妙言。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还请各位小天使多多收藏支持。
另外,本文姊妹篇《温柔饵》也在专栏开放啦,求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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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饵》文案:
1.
言湛在豪门圈子里是出名的高冷禁欲,不近女色。
为反抗家族安排的婚约,他另搬公寓,邻居是个脸上长了大片红斑的女孩,丑得可以,更可怜的还是个哑巴。
言湛心想哑巴正好,清静。
可没想到不说话的更可怕,小哑巴夜半化身兔女郎,直接辣手扑倒他。
言湛当晚搬出公寓。
*
没过多久,言湛为公司项目特意请来配音界新秀商谈合作,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这位新秀分外眼熟。
唐兮面若白瓷,精致的五官堪比芭比娃娃,莞尔一笑:“言总,好巧啊。”
面丑?小哑巴?
言湛:……
*
言家逼言湛立刻见未婚妻。
言湛心里已经有人,准备当面拒绝。
推开包间门——
唐兮身穿桃红色修身旗袍,甜美中带着娇艳,笑颜如花:“言总,我也觉得我们不合适。”
未婚妻?不合适?
言湛:……
2.
言少生平第一次放低身段是为了一个女孩。
他拉着唐兮不放,反复强调:“娃娃亲也是亲,你得对我负责。”
3.
——所有温柔皆为饵,是引诱,也是心甘情愿。
*
★人间芭比女配音演员VS眼拙一时爽,追妻泪两行霸道总裁
第2章 两支许愿曲
医院家属院。
苏妙言一进楼栋就被李奶奶家炖肉的香气勾得肚子咕噜一叫。她吞口口水,两阶并做一阶火速上楼。
客厅没有开灯,黑黢黢的,只有厨房的门没关严实透出丝丝光亮。
苏妙言摸黑换了鞋靠过去,瞄到拆方便面的某人,一脚踹开门!
励昊吓得差点儿尖叫,大喊:“尼姑庵拒收啊!”
“滚。”苏妙言夺过方便面袋子扔回抽屉,转身打开冰箱,“再让我发现你吃方面便,我送你去少林寺。”
“嘁。”励昊揣着手哼唧,“你不会又要下厨吧?那还不如吃方便面。要不吃面包吧?家里好像还有火腿。我……”
苏妙言把人提溜出去。
不多时,两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上桌,附带一碟青椒土豆丝。
励昊打开客厅的灯,暖黄的光线迅速驱散走孤寂的黑暗让家里变得温馨起来。
“在家干嘛不开灯?”苏妙言问。
励昊大口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节约用电。你不叽道第三世界海有横多国家用不上电吗?鹅你居然海在浪费,真是……”
苏妙言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他,落个耳根清净。
吃完饭按照惯例由励昊刷碗。
苏妙言拎着书包回房间,路过苏毓文房间时忽又调转方向推门进去。
几缕清冷的月光孤单单投影在床单上,米色的薄纱窗帘随窗户缝隙钻进来的风轻柔拂动……苏妙言轻手轻脚地放下书包,拧开方桌上的小台灯,朝供桌走去。
桌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及点心,点心都是苏毓文亲手做的,每隔两天变换花样。供品正中间摆着黑白照片,男人五官周正硬朗,略带腼腆含蓄的笑容停留在三十五岁。
苏妙言望着男人笑笑,点上香拜祭。
励昊收拾好厨房问苏妙言喝不喝饮料?
苏妙言闻言关上灯出来,问道:“你没闯祸吧?还是考试又没考好?哪门没及格?我给你看看。”
“我。”励昊指着自己,“刚被点名表扬数学考了满分。倒是你,数学上50了吗?”
“……”
臭小子知道的太多了。
夜深,人静。
桌边的护眼灯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光线照在女孩白皙的手臂上,看久了叫人眼酸。
苏妙言伸个懒腰,掏出皱巴巴的数学试卷……盯到头秃。
数学这东西天生克她,给她克到了文科班还不打算放手,继续克。
她硬着头皮边推算边翻笔记,想着要不问问孟阮,结果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先蹦出来另一个人……
苏妙言鬼使神差在度娘条框里输入问题:[什么香味最清冷?]
答案五花八门。
苏妙言又输:[男士清冷香水]
答案乱七八糟。
有个回复:[男的还用香水?确定不是gay吗?]
底下一堆网友说这人肤浅。
苏妙言顺着往下翻阅,看到某位网友回复:[男人身上的味道有时候未必是用了什么名贵香水,而是男人的气质和气息相符营造出来的假象。]
有点儿深奥,但也有点儿道理。
苏妙言趴在桌上用下巴支撑沉甸甸的脑袋。
不知不觉,眼前的回复渐渐模糊,最后化作男人冷峻的侧颜,以及他转过头来时的那一双琥珀色眼眸。
琥珀色瞳孔,又称“狼眼”。
***
食堂。
“啊——”
苏妙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气无力地扒拉着餐盘里的饭菜。
“怎么了?”孟阮问,“昨晚上,啊——”
打哈欠会传染果然是真的。
苏妙言懒懒托着下巴,水汪汪的明眸顾盼流转,“昨天改卷子改到要心梗,做梦都是老苟拿着试卷问我辅助线该怎么做。”
孟阮笑道:“怎么不问我?我给你讲啊。”
“这个嘛……”苏妙言咬了下唇,又开始扒拉饭菜,“我想着刚开完家长会,你哥说不定得回家给你传达传达精神就没打扰呗。”
“想多了。老狐狸开完家长会就回集团开分析会。我估计他压根没听家长会上说了什么,就是过来凑数的。”
苏妙言点了下头,又嘀咕:“之前总听你提起你哥,现在突然见了没想到是高冷款。”
“他是感情智障。”孟阮毫不留情地挤兑,“回国这么多天没回家吃过一顿饭。前天扔了条项链给我打发小猫小狗呢。”
傅赢川高考后在美国读书,毕业时攻读下经济学硕士以及管理学硕士。
家里的意思是他要想接着往上面念就念,可他自己觉得没劲,前段时间处理好学校的事情就回国进自家集团做事。
“妈呀,学霸啊。”苏妙言佩服,“经济学硕士,数学一定很好吧。”
孟阮不想给傅赢川长脸,可傅赢川的数学成绩确实只有个别几次不是满分。
吃完午饭,孟阮拉着苏妙言去操场上溜达消食。
苏妙言盯着时间,见差不多了,说:“我今天得早点儿回教室。第一节 是语文课,轮到我做成语故事展示。”
***
班里闹腾得正厉害。
苏妙言刚落座就听陈璐说:“话剧节要开始了,你知道吧?听说刘阿姨之前带的那届拿过话剧金奖!所以对咱们也是寄予厚望。江湖传言哦,咱班要演《红楼梦》。”
“挑这么有难度的?”苏妙言说。
“就是有难度才能展现实力嘛!”许达在苏妙言和陈璐中间冒出一个头,“依我看啊,这次我就勉为其难扮演贾宝玉吧。”
“……”
苏妙言拉开笔袋拿U盘,无视掉身后的死胖子。
刘芸洁设立的成语故事环节是十一班的特色,就是每周三四两天的语文课由学生们轮流上讲台讲解成语,用时五分钟。
任务不算刁难,但也有惩罚措施:违规者罚做一周值日。
这样做一是为防止有学生不重视,二就是杜绝上台干巴巴讲解没做PPT。
“找什么了?”陈璐摆好语文课本。
苏妙言摸遍所有能摸的地方都不见U盘,她之前就是怕自己忘了,所以这周一直带着啊,怎么没了?
预备铃响起,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
“陈璐,你的成语故事准备好了吗?”苏妙言忙问,“咱俩换换行吗?”
陈璐愣了愣,说:“我是下礼拜啊,还没弄呢。”
“……”
苏妙言扭身想问许达能不能上,刘芸洁走进教室。
“今天展示的同学呢?”刘芸洁皱眉,“说多少次了?预备铃时就把PPT准备好,节省时间。赶紧的。”
苏妙言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站起来……
放学,孟阮带着蛋黄派来慰问大壮,两人凑一块儿闲聊几句,孟阮先一步离开。
孟阮等车时傅赢川来了通电话。
“干嘛?”
话音刚落,黑色轿车停在眼前。
孟阮撇撇嘴上车,“今儿怎么大发善心接我放学?”
傅赢川刚结束会议,衬衣袖子随意挽起,露出的那节手臂线条硬朗,手腕上戴着的腕表衬得他成熟优雅,就是脸上稍有的疲态多出几分痞气的野性。
“你可以在下一站下车,继续等。”男人淡淡道。
孟阮吐下舌头,转头看着窗外不理人。
没过多久她又嘟囔:“早知道你接我,我就等会儿妙妙让你把她也捎回去。她这几天比较倒霉,好端端的U盘找不到被罚做……”
傅赢川将U盘扔给孟阮。
“怎么在你这儿啊?”
傅赢川回了俩字:“捡的。”
孟阮听苏妙言的意思,刘芸洁让她在明天补上今天的展示,可这个PPT是苏妙言老早之前做的,她也不知道励昊有没有多事清空文件。
“哥~”
“不行。”
“……我还没说什么事怎么就不行呢!”
“你说的都不行。”
“……”
***
苏妙言一下公交车就被迎面的秋风吹得里外透心凉,她将校服拉链拉到头,顶着风往家走。
励昊中途又发短信:[找到肯要你的尼姑庵了?]
“……”
臭小子这两天不知道抽什么风,神神叨叨。
苏妙言眼瞅马上就到家,懒得回复。
这天怕是要下雨,用老人的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指不定……苏妙言想起院子里晾着苏毓文之前洗好的床单被褥。
苏妙言本想打电话叫励昊下来帮着收被子,刚到院子就见两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躲在被子后面叽叽咕咕。
“你确定这是励昊那小子的被子?可别弄错了!”
“我看着那小子帮他妈妈晾来着。再说了,这床蓝的要不是,难道是那床粉的?”
“这可不好说啊!谁知道没爸爸的会不会是个娘娘腔……”
苏妙言歘地掀开被子。
她低头看去,浅蓝色床罩上被男孩子们用黑色记号笔写着:野种没爸爸。
“你、你是……”
“快跑!这是励昊那个泼辣姐姐!”
苏妙言扔了被子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臂,冷声道:“谁教你们这样的?把你们家长叫来,不然我就去找你们老师!”
没被抓的男孩跑开几米远,但没直接走人,梗着脖子说:“你叫啊。叫了我们也不怕,我们哪里说错了?励昊就是没爸爸!”
苏妙言抠着男孩的手收紧。
男孩吃痛,反手掏出书包网兜里刚买的冰可乐想吓唬苏妙言,不想刚才喝完没拧紧盖子,现在猛地抓起来导致汽水喷涌,崩了苏妙言一身。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男孩趁机挣开苏妙言往同伴那里跑去,中途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跤,他大力踢开继续狂跑。
“你们等着!”苏妙言抹把脸,“我一定会找你们……”看到地上滚着那一团,喊声戛然而止。
玩偶熊。
“你……你们这些没家教的孩子!这些,阿嚏!”
苏妙言身上又湿又黏,冷风吹来激起身上的鸡皮疙瘩,冻得人直打哆嗦。
她捧起玩偶,刚刚还干净着的毛绒脸现在沾满泥泞,最糟糕的是小熊肚子撕裂开一道大口子,掉出不少棉花。
这是励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十多年了,玩偶布料糟粕脆弱,再怎么小心修护也不可能完好如初,现在又遭了这么一劫。
苏妙言紧抿住发抖的双唇,胸腔涌起的酸涩气流搅动着泪腺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抬手用力揉眼……
这时,身上压来一片温暖,空气里紧跟着散开那股清冽的冷香。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上午9点准时更新,请小天使们多多支持!
第3章 三支许愿曲
傅赢川神情冷漠。
将衣服搭在苏妙言身上便侧开两步拉开距离,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下。
“你……不是,您……”
苏妙言暗自狠掐了下手腕,特别疼。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丧失思考功能,可瞥到身上精致昂贵的西服,再看看校服上黏糊糊的可乐,她赶紧取下衣服还给男人。
傅赢川撤退半步,沉声道:“不用了。”
“……”
他一定是嫌弃衣服脏了。
苏妙言羞赧,眼眶和脸颊微微泛红,白皙的肌肤像是镀上一层蜜色,抱着小熊的手指甲抠得发白。
“对不起。”她小声道,“我会把衣服洗干净再还给您。”
傅赢川吐了句“不必”,眸光凉凉,眼风不经意间扫过脏兮兮的玩偶熊。
秋风呼呼地吹,各家的被单床褥都晾晒在院子中,花花绿绿的布料随风飞舞,像极了旧时候南方扎染铺子的后院。
唯一出戏的是布与布之间站着的是俊朗不凡的男人。
苏妙言冷透的身体因为这件西服抵御住了寒气,她看得出傅赢川不是那种多有同情心又或是爱管闲事的人,人家能在她狼狈时捐出西服救急已经很够意思了。
“谢谢您。”苏妙言深鞠一躬,“我会尽快……”
“姐!”
励昊跑过来挡在苏妙言身前,面对威严高大的男人,他缩着脖子不缩人,喊道:“你是他们的家长吧?大叔有事找我,别找我姐麻烦。”
傅赢川眉心微跳。
“小昊,你干嘛啊!”苏妙言拉开弟弟,叹口气,“叔叔不是坏人。”
傅赢川垂在身侧的手指抖了抖。
励昊不信,他明明看到苏妙言对着男人毕恭毕敬还点头哈腰,肯定是男人拿出家长的身份来压苏妙言!
“这些人嘴里不干不净压根儿就不是……呀,你的熊怎么坏了?”励昊惊道,“还能缝好吗?”
苏妙言垂着头。
她打算回家找块儿结实的布料打补丁,或许可以重新拼接好撕裂开的地方。
“行了,回去再说。你赶紧和叔叔道歉,我们……”
“可以修补。”
男人清冷的声音钻进苏妙言的耳蜗,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去,男人还是冷着张冰块儿脸,浓密纤长的睫毛垂斜着,收敛起原本凌厉的眸光。
“你能修好?”励昊还是不信,“大叔,骗小孩儿可不道德。”
傅赢川脸色深沉,打电话让司机老尚过来。
老尚刚才也瞅见两个毛孩子做的那些欺负人的事,他家也是闺女,对苏妙言不免多了些怜惜。
“小姑娘,把玩偶给我吧。”老尚说。
苏妙言没撒手,再次看向傅赢川,“您能帮我?”
傅赢川整理着袖扣,丢了句:“信不信由你。”迈步向车子走去。
“姐,还是让妈弄吧。”励昊拽拽苏妙言,用手挡着嘴巴提醒,“这个大叔看起来不好惹,哪里会弄这些?”
苏妙言瞪他,警告:“都说了叔叔不是坏人。刚才的事还是叔叔帮了我,你……我都叫你带跑偏了,什么叔叔!这是软软姐的哥哥。”
励昊傻眼,哼唧:“这也太老了吧。”
老尚憋笑,清清嗓子说:“还没有我家少爷想办办不成的事儿呢,小姑娘放一百个心就是。”
苏妙言抠着熊的手略略收紧,犹豫片刻,她跑过去拦住傅赢川。
女孩身材高挑,胸口被可乐浸湿的部分隐隐描摹出圆润的轮廓,若不是西服护身,怕是早就漾起欲说还休的旖旎春光。
“我代我弟弟和您说对不起。”苏妙言说,“我回去肯定教育他。”
男人单手插进口袋里,无波无澜的琥珀色瞳孔在拂动的刘海下宛如一池金色的秋水,波光粼粼。
苏妙言有一瞬走神,之后拍拍怀里的小熊,冲男人灿然一笑,小小的梨涡绽放在唇边,“我信您。”
玩偶熊坐上副驾驶。
苏妙言在车边目送,老尚见状摇下车窗让人回家,傅赢川那边的车窗同时也落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探出窗外。
宽大的掌心里静置着U盘。
苏妙言惊讶,“怎么在您这里?”
傅赢川未作解释,作势关闭车窗,只是想起什么又补了句:“你愿意,也可以把我当做哥哥。”
***
苏妙言回家洗了个热水澡。
男人的西服被她叠好放在床下面的储物箱里,她想着等周末空闲时间多再仔仔细细地清洗。至于为什么要藏在床下面,她自己也不知道。
收拾好,苏妙言来到励昊房间。
臭小子装作一副头悬梁锥刺股的模样在发奋学习,苏妙言抽掉他的书,盯着他。
不出一分钟。
“上礼拜我们班和四班踢足球,四班输了。”励昊挠挠鼻子抠抠手,“里面有俩男生是四班足球队的正副队长,他们嫉妒我球技了得就总找茬儿。”
于是,励昊当着四班同学的面儿和这两个男孩下战书,二对一踢球。
“那俩弱鸡啊!”励昊揣着手咂嘴,“和他们交手载我面儿。”
苏妙言也揣起手,笑呵呵说:“这么威风的事你躲什么?回家不敢开灯,还天天给我发短信。不会是那俩男生看上你了吧?”
励昊惊悚,抱紧自己喊道:“我还是个孩子!”
苏妙言起身逼供,“你是皇子也用。赶紧给我……”
门口传来开锁的咔哒声。
苏毓文拎着水果进门,姐弟俩像两只小狗似的跑出来眼巴巴看自己,她见了,疲惫消去大半。
“又闯祸了?”
苏妙言和励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没有。”转过身,又是挤眉弄眼。
姐弟俩帮着苏毓文做家务。
苏毓文医术了得,但自己却一身病痛,尤其是颈椎病最为严重,有时候难受的稍微低头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只收了被子?”苏毓文问,“你的小熊呢?”
苏妙言说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小熊,苏毓文听后叹息道:“早该坏了。你要是喜欢,妈再给你买个新的,那个……那个你收起来好了。”
“没事。”苏妙言莞尔,“已经拿去修补了。”
苏毓文愣愣,“修补?你认识这样的老师傅?”
“啊?啊,那个……那个软软介绍的师傅,靠谱。”苏妙言给励昊递了眼色,励昊揣着手当聋子哑巴。
过一会儿,苏毓文去厨房准备明天包饺子的食材。
苏妙言跟过去打下手,才进门,苏毓文就让她把门关上。
“怎么了,妈?”
苏毓文压低声音说:“我接到小昊班主任的电话,说他跟同学闹矛盾弄坏了人家的铅笔盒,还不肯道歉。我这段时间太忙了,你弟最近脾气不好吗?身上有没有伤?”
苏妙言握紧抹布。
原来两个男孩是来“报复”的。
“小昊没事。”她说,“老师那边您也别太担忧,指不定是谁欺负谁呢。”
苏毓文点头。
“对了,你别老麻烦人家软软。”苏毓文又说,“修补小熊多少钱?我给你。回头我做的那些点心你没事就给软软带着些。朋友之间越是感情好越得精心维护着,知道吗?”
苏妙言挠挠泪痣,嗯了声。
***
半夜,苏妙言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她回到八岁,励晟刚刚去世不久。
她戴着孝去学校上课,同学围着问她胳膊上的是什么东西?她不言语,有几个男生就去揪、去扯孝箍。她捂着胳膊缩在角落里,像是暴怒的小狮子不让所有人靠近。
终于等到班主任解救她,班主任却在讲台上告诉所有人她的爸爸死了,她没有爸爸了。
放学一个人回家,同学在小花园堵她,问她的爸爸为什么会死?老人告诉他们只有坏人才会死,所以她的爸爸也是坏人。
她抓起沙子扔这些说爸爸是坏人的人。
他们急了,按住她,撕掉她的孝箍扔在地上踩……
“嗷呜——”
一头强壮英气的灰狼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它冷傲地蹲坐在一旁,冰冷如剑的目光对着欺压的毛孩子们虎视眈眈,吓得他们赶紧跑开。
她也害怕狼会吃掉自己。
慢慢爬起来蹭过去拿起自己的孝箍,然后拔腿就跑,狼在后面不停地追。
她被什么绊了一跤跌坐在地上,狼在这时往前一扑站在她的身边,一动不动地看守。
“你不要吃我,好不好?我舍不得妈妈和弟弟……呜呜呜……”
狼还是不动。
她偷偷挪动身子准备跑,狼突然用爪子按住她,毛茸茸的脸瞬间与她贴近,一双眼睛紧紧锁定着她。
一双琥珀色眼睛……
苏妙言猛地惊坐起来!
漆黑的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心跳声,她想动弹又控制不了自己动弹,直愣愣地坐了好半天才操动胳膊抬起来抹抹额头上的汗。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
苏妙言下床去斟水,有东西扎了下她的脚,低头一看是没塞好的储物箱露出的轱辘。她坐到地上将西服拿出来。
上面除却可乐甜腻的味道,还有股淡淡清幽的冷香。
苏妙言看到弟弟被人欺负既生气又难过,看到玩偶熊毁坏很伤心,两者交加差一丁点儿就要哭鼻子。
而男人在那时候出现。
苏妙言摩挲着西服,心中涌起阵阵暖意和感激。
这样的暖意里带着好闻的冷香。
***
苏妙言顺利完成成语展示。
下课铃响,刘芸洁抓空找补道:“话剧节就要开始了。回头班长去影印好剧本,《红楼梦》节选见黛玉初进贾府。”
同学们听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还真是《红楼梦》。”苏妙言嘟囔,“多难演啊。”
陈璐说:“这是战略。咱班光是这个剧本选的就比别的班高出来一个层次,肯定加分。”
苏妙言点点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
——[我哥给你U盘了吗?]
苏妙言看见“我哥”俩字心上就像是被蛰了下,刺痒。
昨晚做完梦后她有些失眠,后来也不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抱着西服在地上眯了会儿,等醒过来时,西服又叫她弄皱了不少,万幸是她没流口水。
“喂!”
许达拍了苏妙言一下,吓得她差点掉了手机。
“叫你半天了,思春啊?”许达大拇指指着外面,“季学长又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520表白小天使们~
大家每天都要甜蜜快乐呀!
第4章 四支许愿曲
季尧是全校公认的校草,长相人品学习皆是第一。
上学期实验中学参加区里举办的运动会,苏妙言和季尧在仪仗队里一个负责举牌、一个负责举旗,排练过程中认识彼此。
“学长找我有事吗?”苏妙言问。
季尧笑容温和,递出干净整齐的档案袋,说:“我以前的数学笔记,影印本。”
苏妙言没接。
无功不受禄,好端端地怎么能接这么一份大礼。
“我表叔那天来家里吃饭和我提了几句你的数学成绩。”季尧解释,“他担心你将来因为数学拉分,那就太可惜了。”
“老苟他、不是,苟老师还你和说我数学的事儿啦?”苏妙言略有尴尬,但心里也挺感动。
季尧点头。
男生白皙修长的手指收紧抠着档案袋的力度,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女孩娇俏的面容上多逗留了片刻。
“收下吧。”他说,“我也觉得要是单单因为数学影响了总成绩很可惜。而且我这是理科笔记,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妙言不好再拒绝。
孟阮上楼时和离开的季尧打了个照面。
“季学长过来找你?”她扭头看了眼楼口,“他也不嫌远啊,高三教学楼可在北边。”
苏妙言扫了眼档案袋里的笔记,一边重新缠好线,一边问:“你来干嘛?”
孟阮说:“你还问我?发短信不回,我也忘了你们第几节课是语文课。我哥给你U盘了吗?”
又是“我哥”。
这两个字就像是长了翅膀的小蜜蜂,只要被提及就会在苏妙言的耳边嗡嗡飞,搅得她脑子发空。
“妙妙?”孟阮晃晃手,“我问你……”
“你这次数学成绩提升那么多全是因为你爸给你补习?你爸太厉害了!我爸妈现在都看不懂我的题目。”
“也没什么吧,我爸上学那会儿数学就好。”
苏妙言和孟阮对视一眼,孟阮嘀咕:“她上来干什么?”
高二年级的文科班和理科班不在同一楼层,陈莎莎和孟阮同在七班,好端端地跑人家文科班的地界来做什么?
陈莎莎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苏妙言,继续道:“说真的啊,这女儿就是和爸爸亲。有时我妈也辅导我,我听得迷糊。我爸明明和我妈讲得差不多,我就一听就明白……还是爸爸好,真想象不了没爸爸的人怎么长大的。”
身旁同学闻言附和,说自己上个月过生日爸爸都送了她什么礼物,很开心。
两人笑着从苏妙言身边走过。
“什么意思?”孟阮拧眉,“陈莎莎这是……”
苏妙言默默抓紧档案袋,抿嘴笑了下,打断:“我收到U盘了,你放心。”
昨天的情况孟阮故意没和苏妙言打招呼。
苏妙言的性格不爱麻烦人,要是提前说了傅赢川会把U盘送过去,她肯定会说电脑里有备份,可有没有不好说。孟阮只能先斩后奏。但傅赢川这根雪人冰棍儿送了U盘也不回个话,弄得孟阮也不知道U盘到底到没到苏妙言的手。
“对了,昨天你哥,”苏妙言垂眸盯着球鞋,“他有没有和你说……”
“说什么?他那张嘴不会多和我说一个字,要不我也不会一大早问你了。”孟阮哼了声。
苏妙言的心情瞬间冒出丝丝小雀跃。
他没说小熊的事,是不是就意味着还小熊的任务不会交给孟阮?
女孩偷偷傻笑了下。
***
回到家,苏妙言撂下书包告诉励昊自己出去买几罐牛奶。
周五的黄昏要比平日热闹。
孩子们三三两两,有的围一起玩新买的玩具,有的溜滑梯、荡秋千,大人们带着香喷喷的加餐告诉孩子们早点儿回家吃饭……周五狂欢似乎已经成为各年龄段默认的规定。
苏妙言晃悠着手里的小袋子,从小区大门走到梧桐树下,再从梧桐树下走回大门,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几遍。
刚搬来这所小区时,这棵梧桐树还没长到这么茂盛粗壮。苏毓文领着六岁的励昊和十二岁的苏妙言,告诉他们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
时间一晃就是五年。
苏妙言和妈妈弟弟生活得平安温馨,只是偶有狂风呼啸又或者是电闪雷鸣的夜晚,苏妙言总会抱紧小熊缩在被子里,心头盘旋着无所可依的委屈和恐惧。
“妙妙,没事过来下一盘啊。”
苏妙言回神,扭头见谢爷爷冲自己招手,她跑过去,笑着说:“李奶奶今儿没给您做红烧肉?”
谢爷爷搓着手里的棋子,“哪还能顿顿吃肉啊?来来来,跟爷爷下一盘。那些个老家伙都没你水平好。这不?都让我给杀走了。”
苏妙言瞄了眼空荡的小区门口,点点头坐在小板凳上下棋。
天色渐浓,秋风四起。
孩子们被家长叫回家吃饭,连谢爷爷都被李奶奶出来“抓人”,说他一把年纪还拽着小姑娘陪他下棋,嘱咐苏妙言赶紧回家。
苏妙言跟谢爷爷说回来接着下,走时,她特意又望了会儿大门……
一连几天,苏妙言都在期待中等候,再在等候中落空。
藏在床底储物箱里的西服早就清洗干净,苏妙言担心一直叠在里面会皱,拿出来挂着又怕苏毓文发现,反复折腾。
她想过打电话问问孟阮,可每次拨号前又决绝地按灭屏幕。
不到万不得已,总想再等等。
***
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刘芸洁为话剧选拔角色。
文科班里的男生不多,贾宝玉这么有难度的角色反倒是成了最好敲定的。曾经扬言要演贾宝玉的许达被分配了“场记”一职,俗称跑腿的。
“接下来是王熙凤。”刘芸洁的视线在班里流转,“王熙凤的话……”
因为排练话剧,大家对黛玉初到贾府这段有了一定了解。
王熙凤这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重要角色是这幕戏里的难题,王熙凤那种精明能干、光彩照人,不是十七八的孩子可比拟的。
“诶,我觉得你挺合适。”陈璐猫着上身嘘声说,“咱班也就你有那种张扬的漂亮。”
苏妙言初二前是个假小子。
短发、运动装、个子高,跑起来像阵风,很多男生那时候和苏妙言称兄道弟,谁都没想到了初三的苏妙言“转性”了。
即便现在的苏妙言还是短发,也常常是衬衣、T恤、运动装,可她的光彩已经很难再遮掩。尤其这双顾盼生姿的狐狸眼,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随便眨眨就电得人心尖儿发烫。
苏妙言托着下巴发呆,发现陈璐在和自己说话便回了声“啊”。
啊的大声了点儿。
全班同学扭头看她,她懵了三秒正要起身道歉,刘芸洁拍手道:“我看王熙凤这个角色就交给苏妙言同学吧。”
“……”
苏妙言眨眨眼。
刘芸洁更满意了。
放学后,孟阮又来缠着苏妙言去小吃街。苏妙言没心情,想快些回家。
“你这几天怎么蔫儿蔫儿的?”孟阮关心道,“苟老师又骂你了?还是怎么。你们班说话剧的事情了吗?”
苏妙言望着眼前的石子路出神,迟钝两拍,轻声说:“咱们改天再去小吃街吧。”
“……”
两人走出校门,孟阮原想请苏妙言去家里一起写作业,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们面前。
“老狐狸?”
苏妙言心跳漏掉一拍,眼中闪过晶亮。
车窗缓缓摇下,她攥紧包带悄悄往下蹲了蹲,小心翼翼地往车窗方向投去目光,男人冷峻的侧脸出现在狭小的空间内。
他今天穿的是灰西服搭配黑衬衣,高冷中透出儒雅。领带被他扔在副驾驶座上,宽大的手掌握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时有跳动,有种说不出的性感挑逗。
苏妙言颤了颤站直身子。
“你怎么来了?”孟阮弯腰问,“又做好事?”
傅赢川凉淡的眼风掠过妹妹抬手看了眼腕表,言简意赅地下达命令:“上车。”嗓音低沉,略带沙哑。
孟阮拉着苏妙言上车。
苏妙言脑子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不该上去,可她手脚不听使唤,闺蜜就这么拉了她一把她就这么上去了。
女孩拘谨地坐在后座,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暗自较劲儿,一句简单的“您好”说得晦涩小声。
傅赢川照旧只是颔首示意,和孟阮说:“去希尔顿。”
“什么?”不是来接她回家啊,孟阮瞄了眼苏妙言,“那我和妙妙坐公交好了,你开到前面的车站。”
苏妙言心口一堵,小脸涨红,忙说:“我下去。你们去吃饭,我……”
车子这时发动。
傅赢川透过前视镜瞟了眼女孩,她白皙的脸同上次一样呈水红色,眼睛里也水漾漾的,还真是水做的。
“无妨。”他说。
苏妙言摆手,孟阮抢话:“妙妙还得回家给励昊做饭呢。算了,我和妙妙一起下车就行,你下次要是吃饭拜托提前通知。真是的。”
傅赢川并没在车站停下……
苏妙言特别不好意思,一路上几次想开口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傅赢川于她而言其实和陌生人没区别,可她心里却别扭地不想把他归在陌生人范畴。
最终,车子停在医院家属院。
“谢谢您。”苏妙言喉咙干涩,“给您添麻烦了。”
傅赢川再次抬手看腕表,解开车锁,说:“五分钟。让你弟弟下来。”
第5章 五支许愿曲
希尔顿酒店包间内。
落地窗外的万千灯火映照在窗上,宛如碎落的一片星辉,梦幻唯美。地上铺着松软艳丽的羊毛地毯,踩一脚在上面就能让一天的奔波融化进这片软绵之中。
沙发上,苏妙言轻拽了下孟阮的袖子,低声道:“这餐厅太高档了,不合适。我带着小昊先走,你回头和你哥说一声。”
身旁的励昊收回好奇的目光,他虽然看哪儿都新鲜,但苏毓文从小给他们姐弟立下的规矩雷打不动。他点点头,同意姐姐的说法。
孟阮把菜单塞到苏妙言手里,说:“有什么不合适?有人请客管那么多呢。励昊你也看看你想吃什么。”
苏妙言还是觉得不妥,手机这时响了。
来到包间外的走廊上,苏妙言接通电话。
苏毓文以为姐弟俩在家吃饭,特意问候两句,谁料俩人跑去外面吃了。
“软软的哥哥请客?”苏毓文停顿片刻,“今儿周五,你们放松放松也好。出来就大大方方的,但回头一定得表示谢意,回请软软和她哥哥。”
苏妙言心道这个回请不太好把握啊。
她挠挠泪痣,刚开口,傅赢川回来了。
对接上男人冷淡疏离的目光,苏妙言挂断妈妈的电话,垂眸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个餐厅消费太高了,我们不打扰……”
“孟阮经常说起你。”男人道,水晶灯在他头顶洒下光辉,高大的身影浓缩成小小的椭圆汇聚在脚下,“一顿饭,不必计较。”
苏妙言望着那片椭圆,脑子里莫名飘出来一个想法: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跟她说话字数最多的一次——如果之前那句可以把他也当做哥哥的话不算。
“进去吧。”男人语气不是商量,更是命令。
菜都是孟阮点的。
傅赢川没有过问,让侍者吩咐下面去准备便是。他很忙,进来一直拿着手机回复消息,眼下手机再度来电,他起身去了外面。
缺少男人的房间气压回升不少。
苏妙言暗自舒气,走到落地窗边看着璀璨灯光,励昊紧跟着她扒在窗边惊叹:“真漂亮啊!”
“上回咱们在安洋桥上看见的夜景也很漂亮,怎么不见你这样?”苏妙言问。
励昊笑笑,“这次站得高嘛。”
不一会儿,包间的门再次打开。
傅赢川身侧多了一个女人,她身着修身酒红色一步裙,波浪长发,媚眼如丝,知性优雅得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公主。
岑珊原以为傅赢川只带着孟阮过来吃饭,却不想包间里还有两个人——两个半大不大的孩子。
她瞥了眼身边的男人,见他没有解释介绍的意思,也没有多问,亲切道:“大家晚上好。”
声音也温柔。
傅赢川为岑珊拉开椅子请她入座,岑珊稍稍侧头,眼角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冲男人轻声道谢。
其他人随着落座。
桌上有些餐前小点心和新鲜水果,岑珊取了些吃食放在傅赢川的餐碟里,傅赢川面上虽无多余表情,但会有简单的回应。
苏妙言望着挨着彼此的二人,舔了下发干的嘴唇,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脱口说了句:“这是嫂子吗?”
包间里安静一瞬。
傅赢川锐利的琥珀色瞳孔轻闪,在苏妙言身上停留一秒,惊得苏妙言心跳狂飙,耳边嗡嗡响。
“不好意思,我……”
岑珊含笑别开耳边的一缕长发,视线在男人身上逡巡,自然道:“我和赢川是朋友,你们叫我珊珊姐就好。”
“……”
苏妙言抿嘴笑着唤了声“珊珊姐”,励昊也跟着叫人。
刚才的小尴尬轻松化解过去,没人注意到女孩藏在桌下的手狠狠地往裤子上蹭了把汗。
过后,菜肴上桌,餐桌上气氛单调乏味。
快结束时,苏妙言同孟阮带着励昊一起去洗手间。
苏妙言看着镜中宽松邋遢的校服,歪了歪头。
“又走神?”孟阮弹了两滴水过去,“你最近是怎么了?有事别憋在心里,和我说啊。”
苏妙言不拘小节地抹掉脸上的水珠,抹完又觉着不雅,烦躁地皱起眉头,应了句“没事。”
三个人在酒店大厅看锦鲤,没急着回去。
苏妙言慢吞吞跟在后面,酝酿颇久,几乎是把全部智力都用在说话技巧上,憋出一句:“我刚才喊错人了,是吗?”
孟阮愣了下,说:“你说珊珊姐啊?这个嘛,她的父母和我舅舅是好朋友,珊珊姐在美国读书时算是我哥的学妹。所以,你懂的。用我妈的话说就是青年男女交朋友很正常,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苏妙言咂摸这四个字,心情难以形容。
***
按照顺序,孟阮第一个被送回家,接着是苏妙言姐弟。
车里播着CD。
苏妙言不懂音乐,但她分辨得出这是小提琴演奏,曲子很优美动听。
岑珊时不时点评几句,例如这个滑音堪称完美、这样的振动除了高超娴熟的手法无法做到……苏妙言听得一头雾水,但傅赢川对这个话题明显热络了些。
苏妙言默记着他们的对话。
一支曲子播放完刚好遇上红灯。
岑珊扭头看向苏妙言和励昊,微笑道:“我以前听软软提过她有个最要好的小姐妹。我还听说你们是亲姐弟,一个随妈妈的姓氏,一个随爸爸的姓氏。”
苏妙言礼貌回答:“是这样的。我爸觉得我妈怀孕辛苦又危险,承诺我妈孩子随妈妈的姓氏。后来,我弟弟出生,正好父母一边姓一个。”
“这样啊。”岑珊点点头,“你爸爸很尊重也很疼爱你妈妈,你们一家人一定很幸福。”
苏妙言低微地“嗯”了声,扭头转向窗外不再说话。
路上行人不多,这个时间大多都是一家人围在一起看电视吧,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电视剧里的帅哥美女和雷人剧情。
励昊余光瞄着着姐姐,忽然说:“今天谢谢款待。那天是我没搞清楚就乱喊,我道歉。叔叔,上次是我错了,对不起。”
岑珊一愣,“叔叔?”
“小昊。”苏妙言抽神叹口气,捏他手臂,“这是软软姐的哥哥,你也该叫哥哥。”
励昊笑着挠挠头,又说:“对哈,谢谢傅哥哥请我们吃饭。”
傅赢川抬眸透过前视镜往后看,男孩笑容憨态可掬,一幅冲姐姐撒娇的样子;姐姐表情看似严厉,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姐弟感情很好。
傅赢川眸光倏而凝滞,绿灯亮起时,他慢了一拍发动车子。
“不客气。”语气依旧淡薄如水。
车子停在医院家属院的大门前。
励昊率先跳下车,走到前面同傅赢川还有岑珊道别,再次感谢他们今天的款待。
苏妙言自是也要好好道谢,她直视岑珊轻易说出“谢谢珊珊姐”,再到傅赢川这边却只有一声干瘪的“谢谢您”。
深夜,苏妙言辗转反侧。
她下床走到书桌前坐下,拧开小台灯。
黑暗中骤起的一团光亮闪到她的眼睛,她揉了两下,身子顺着桌面趴上去,视线落在窗台上的小熊存钱罐上。
每当电视里的情侣登对般配时,苏毓文总形容这叫郎才女貌,苏妙言笑着纠正这叫CP感,男明星一个个都那么帅,才不才华的可以放一边。
现实中,苏妙言认为不存在CP感。
可今天见到傅赢川和岑珊并肩而立,她才知道原来现实中也有像电视里、小说中那样的绝美CP。
苏妙言闭上眼。
脑子里过电影似的播放傅赢川和岑珊相处的点滴,想看看有没有能“嗑”的细节。
没过五秒,苏妙言睁开眼,脑袋扎进双臂,不想了。
墙壁上的挂钟一圈圈规律旋转,秒针的滴答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细数时光的流逝。
苏妙言揉着眼睛坐到地上拉出储物箱。
西服上已经没了洗衣液的香气,就连男人身上的冷香也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储物箱中干燥的防腐剂味道。
她掸开西服仔细检查有没有哪里褶皱。
或许,傅赢川已经忘了小熊的事情;或许,傅赢川根本没想过再拿回西服;再或许,本来就没有或许。
可小熊还没有回来,还是想再等等。
***
周日。
苏妙言去超市买些日用品,正要进小区听见有人叫了声“小姑娘”。
老尚在这里等了快半小时,少爷除却交代今天把东西物归原主以外,其余一概未提。他既没有女孩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人家家住几号楼,只能干等。
“怎么是您?”苏妙言小跑过去,“您来找我?”
她眼睛找到黑色轿车,心跳咚得一下又一次加快。
老尚带到她车边,说:“还挺巧,你买东西回来。快看看东西修补的怎么样?我瞧了眼,觉得挺不错。”
苏妙言憋着口气看老尚打开门。
几秒的功夫,她脑子里编排N种开场白,甚至这次一定要用温柔谦逊的语气都决定好了……结果,车里除了小熊,再无其他。
老尚抱出纸盒,掀开盖子给苏妙言查看,笑道:“手工不错吧?”
苏妙言看到失而复得的小熊眼底一酸。
她接过纸盒,低头说:“辛苦叔叔您跑一趟。麻烦……麻烦您也帮我和傅先生说声谢谢。”
老尚话赶话随声客套。
苏妙言没听清,她惦记赶紧回家抱抱她的小熊,并且归还西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傅大叔,您知道您伤害了少女的心吗?
傅大叔:哦,不知道。
我:您很无所谓嘛,可别后悔哦。
傅大叔:……等等。
(傅大叔内心OS:我都大叔了,哪里敢幻想少女?这事儿不能赖我。)
第6章 六支许愿曲
苏妙言的生活回归从前。
十一假期,她如约来到叶子工作室进行拍摄。
工作室的主人叶冉,是苏妙言偶然机会下结识的。叶冉相中她身上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的明艳娇美,雇佣她为自己做模特。
如今,两人认识快一年,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
“你今天状态不太好。”叶冉碾灭烟头,“换那套黑色的吧,够颓废。”
苏妙言去更衣间换衣服,顺便再把脸上偏艳的妆容卸掉,准备素颜。
叶冉跟进来,手上又夹了根儿刚燃起的烟,慵懒地靠着墙,笑道:“你这化妆水平不比专业的差啊。用你真是给我省了不少钱,一人多用。”
苏妙言透过镜子看女人,挑眉道:“叶设计师不考虑给我加薪吗?”
叶冉不到四十岁,平时邋里邋遢也不怎么保养,但天生长得嫩。刚接触时可以称得上是文艺女青年,还得是忧郁派。接触久了,其实是个依旧保持少女心的女汉子。
叶冉抓抓滑落的披肩,吐口烟卷,“谈钱伤感情嘛。”
半小时后,苏妙言继续拍照。
进行到差不多中午,两人在工作室点了两份酸辣粉,吃得酣畅淋漓。
“电影学院的事考虑得怎么样?”叶冉忽然问。
苏妙言呲溜把粉嗦进去,抽张纸擦擦嘴,应:“不怎样啊。我怎么算都是一笔太大的开销。”
叶冉摸烟,摸到一半又说:“理解顾虑,不支持顾虑。”
苏妙言的先天条件是叶冉见过最好的。
搞服装设计这行见过不少俊男美女,苏妙言美得张扬,放眼望去,她可能不是花丛里最美的那朵,但绝对是能让人第一眼就看到的。
叶冉最不想美的人或事被埋没。
“趁年轻,想做又能做的事情就赶紧做,别回头后悔。”叶冉吸口烟,目光有片刻游离。
吃完又歇得差不多,苏妙言离开工作室去车站。
这趟线路的公交车她之前没坐过,车子过了四站经过明辉集团在CBD的总部大楼。
明辉集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开发商,随便拎出来个项目就是几十亿往上。孟阮的舅舅傅岩,妈妈傅岚是集团的一二把手,而傅岩是傅赢川的父亲。
苏妙言侧头遥望高耸的大楼。
玻璃窗上划过车水马龙的片影,像一帧帧截取的画面在瞳孔中短暂成像,汽车、电动车、行人,虽渺小却近在眼前,大楼雄伟壮大却远在天边。
苏妙言一点点垂眸,坐正。
小熊修补得很好,对方甚至还进行了专业精洗,小熊干净蓬松,抱在手里的质感和新买来时很像。
她心怀感激,但每每看到小熊却又有说不出的低落。
大概是因为人家为她办成这么重要的一件事,而她却不曾郑重亲自道谢,总归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吧。
苏妙言这么想。
***
苏妙言在实验中学公交站下车。
今天下午两点是他们班排练话剧的时间,刘芸洁特意和学校打的招呼,来的同学都是有角色的。
苏妙言来到教室,有几个同学已经到了。
大家讨论着假期这几天都做了什么,抱怨还没过节就要开学……说话声止于刘芸洁进来。
“时间宝贵,咱们都抓紧些。”她拍拍手开门见山,“我给大家再捋捋这些人物,把特点演出来就是好的。
苏妙言高一时就读完了《红楼梦》,这次出演王熙凤,她又在家里做了大量功课,分析人物动机、目的,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请教苏毓文。
排练紧锣密鼓地进行。
大家表演得生硬刻板,甚至台词都没记清楚,刘芸洁在旁看得皱眉头,担忧这次的怕是无缘金奖。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一句话蓦地闯进教室,大家全是一怔。
苏妙言步伐略快入场,脸上含笑,双眼有神,极大把握住王熙凤精明善道的特点,特别是刚才那句台词传达出的先声夺人顿时hold住全场。
负责接戏的另一个同学愣愣,再开口时不由自主地被苏妙言代入情景之中。
一场戏排练下来,大家全为苏妙言拍手称好。
“选你真是太对了!”刘芸洁舒心不少,“来来来,同学们都和苏妙言同学切磋切磋。大家刚才都有了进步,咱们得争第一啊!”
同学们来了斗志,围着苏妙言一起讨论……
结束排练大约在五点半。
刘芸洁觉得苏妙言是棵好苗子,特意留下又给多讲了讲红楼。
苏妙言跨上小包离开教室时,校园空静得像是个巨大的纸盒子,口袋里手机振动,她掏出来查看是励昊那臭小子让她捎瓶可乐回去。
“又我花钱。”苏妙言咕哝句,抬眼看到花坛边的季尧。
季尧挥挥手,主动道:“你们班排练是吧?”
两人汇合,苏妙言说:“嗯,刚完事。学长来学校上精英训练课吗?我以为那个四点多就结束了。”
“是四点。”季尧错开视线,“我有些问题不清楚就留下请教老师。一块儿去车站?”
苏妙言说“好”。
出了校门转弯,沿着人行道走三四分钟就是车站。
苏妙言顺手将剥开一颗软糖,再递给季尧一块新的。
迎面走来一对手牵手的年轻男女,女生长发飘飘,小鸟依人;男生看着她,亲昵别开女生脸颊的碎发,笑着同她说了句什么,女孩羞红了脸。
“怎么?”季尧在说数学的事,没得到回应,扭头一看女孩正在发呆,“想什么了?心情不好?”
苏妙言摇头,将糖纸扔进垃圾桶就往前走,季尧跟上。
快到车站,苏妙言忽然又停住脚步,表情严肃地问:“女孩子是不是留长发比较好?”
季尧看看女孩的齐肩短发与她娇俏的脸完美呼应,哽了下嗓子,说:“都、都挺好啊。长发短发不过是选择。”
苏妙言低下头看着身上肥大的运动装,没言语。
不远处,黑色宾利在等红灯。
老尚视线扫到街边的玩偶店,想起什么,说:“少爷,之前小姑娘把您的西服清洗好,我放在后备箱了。”
傅赢川翻着文件的手微顿,脑海里快速浮现出女孩脸颊水红的面容,这画面也像是水一般圆润模糊,稍纵即逝,随水波扩散开。
“回去交给佣人。”他继续翻阅文件。
***
话剧节当天。
学校从下午四点后开始准备,话剧比赛每年举办一次,是实验中学的特色活动,只允许高二年级学生参与,获得金奖的班级会在学校大厅的荣誉墙上留名。
苏妙言为孟阮的妆容做最后修色,孟阮扮演的是《威尼斯商人》中的鲍西娅。
“好啦。”苏妙言拍拍手,“你自己看看。”
孟阮弯起小鹿眼,笑道:“只要你不给自己化成天仙,我就是今晚最靓的girl。”
苏妙言翻个白眼,陪孟阮去统一的女生更衣室换衣服。
中途,几个搬道具的男生路过。
其中有个男生身材高大,模样英俊,气质孤冷,远远一眼打过去,男生的光环自动把周围其他人屏蔽掉。
“这是你们班新来的那个转学生?”苏妙言小声问。
孟阮看向沈夺,刚要回答,道具柜子的门突然弹开,里面套着的锅铲噼里啪啦往下掉,其中还有一个看起来不轻的什么物件。
苏妙言赶紧拉着孟阮往后退,避免误伤。
然而,东西掉到一半就被闪身过来的男生挡住了,那个不明物体,他徒手接住。
大家惊了下,孟阮挣开苏妙言过去,关心道:“伤到没?”
沈夺抿下唇,摇摇头,继续过去搬道具。可孟阮不许,非要看看他手上有没有受伤。男生拧不过只好摊开掌心,一条不算深的口子,但血珠子已经渗透出来。
“你们谁有创可贴啊?”孟阮问道。
搬东西的男生笑呵呵说:“这有什么的?男的受点儿……”
“我去药店。”孟阮转身。
沈夺想拦,苏妙言说:“我包里应该有。你们俩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去拿。”
苏妙言小跑着上楼。
恰好陈莎莎从楼上下来,两人撞个照面谁都没打招呼。
“不知道我爸到了吗?”陈莎莎故作自言自语,“上班那么辛苦还赶过来看我表演,真是的。”
苏妙言咬咬唇,继续上楼。
陈莎莎斜眼冷哼一声,忽然抻了下腿,苏妙言不留神被绊了下扑在地面上,双手撑地。
“哎呦,小心点儿啊。”陈莎莎笑道,“你也就这张脸能看看,要是真有什么了还怎么和学长聊天送糖?”
苏妙言扶墙站起来,脸上不见愠色,反倒是笑容明艳,无辜道:“有脸,总比不要脸的强啊。”
“你说什么?你还敢……”
教导主任听到动静从楼上巴头,问:“下面哪个同学?出什么事了?”
苏妙言拍拍手,收敛笑容,冷冷瞥了陈莎莎一眼,回道“没事”。
***
话剧节开幕在即。
傅赢川的车子早两分钟停在校门前,傅岚下车时,他在车里处理文件。
“叫你推了下午的事,我就能搭你顺风车了。”傅岚说,“走吧,软软说在一楼连廊那里等着了。”
傅赢川下车。
“这是什么花?太好看了……回头给我也弄个吧?我也要!大壮~~~”
“软软。”
女孩们闻言看过去,苏妙言第一眼看到傅赢川,心跳漏掉一拍。
“诶,哥怎么也来了?”孟阮走过去,“怎么样?我今天好看吗?”
傅赢川扫了眼,冷声道:“好大的花脸。”
“……”
苏妙言窘迫,忙说:“我再给你弄弄。”
傅岚瞧瞧女儿,“明明很好看。赢川,别老逗你妹妹。妙妙,这又是你的杰作吧?你这孩子在这上真的是有天赋,化得很专业。”
“岚姨,您过奖了。”苏妙言脸颊发烫,泛出淡淡的水红色。
“听见没?很好看!你别自己是个冰棍儿就瞧不得人家绚丽,心胸一点儿不宽阔!我和妙妙今天的妆绝对是全校最好的。”孟阮拉着苏妙言一脸得意。
傅赢川没言语,视线捕捉到女孩额间的芙蓉花钿,不由得停留片刻。
——出水芙蓉。
还真是衬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夺哥初次客串~
第7章 七支许愿曲
七班早前抽签抽到第一个上台。
孟阮得抓紧时间备场,拜托苏妙言引导傅岚和傅赢川去家长区落座。
入口处发矿泉水的学生是许达,见来的是苏妙言就多给了一瓶水。
“这里位置不错,岚姨您坐。”苏妙言侧开身子。
傅赢川跟在傅岚身后入座,经过苏妙言身边时,那股清幽的冷香让她心头轻颤,不自觉抱紧怀里的矿泉水瓶。
她暗暗呼气,将水递给傅岚和傅赢川。
“妙妙,你也喝些。”傅岚关切道,“你唇上还没上妆吧?润润好。”
苏妙言笑着点头,右手刚拧了下盖子手腕便发出尖锐的刺痛,水瓶从手中滑落滚到座位席下面。
“……不好意思。”
她扭着手腕去找,傅岚想说喝她这瓶就是,傅赢川率先站了起来。
苏妙言在后排角落找到水瓶,捡起时后脑勺磕到扶手,疼得她瞬间眼眶冒泪。她瘪着嘴捂头站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是受伤的小兽。
小兽正要呲牙吐槽,后退一步撞到硬邦邦的一片。
“怎么回事?椅子成精了……”
苏妙言一记眼刀杀过去,对上男人淡如秋水的琥珀色眸子,身体僵住。
女孩的双眸像是要溢出一汪春水般,柔波荡漾,粉红的鼻头娇俏可爱。
傅赢川垂眸看了眼女孩手里摔瘪的瓶子,再直视那双水亮的眼睛,低声问:“拧不开?”
“……”
他是不是以为她是娇滴滴的林妹妹?
苏妙言心道自己徒手开啤酒瓶盖都行,更何况区区矿泉水盖子?只是手腕刚才可能挫到了,一时使不上劲儿。
“不、不是。”
大约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有力气,她歘地拿走男人手里的瓶子,猫着腰将瓶子抵在肚子那里,“咬牙切齿”地用左手拧开瓶盖子,然后递给男人。
表情有点儿像是求表扬。
傅赢川冰封的脸有一瞬再凝固,盯着女孩两秒,转身道:“你喝吧。”
“……”
苏妙言愣在原地半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当着人家面展现了一把当代女汉子的行事作风吗?
***
回到后台,苏妙言哐哐喝光两瓶水。
脸上的燥热和心里的狂躁难以浇灭,她一边抹嘴一边找垃圾桶,来到后台较为偏僻的空间。
“你干什么总这么冷冰冰的?我是真的想和你交朋友啊。”
陈莎莎的声音。
苏妙言一时好奇凑过去瞄瞄,看到孟阮他们班新来的那个转学生面无表情地躲开陈莎莎的靠近,快步离开。
“死穷鬼!”陈莎莎跺脚,“你给我等着的。”
苏妙言表情嫌弃,搞不懂陈莎莎这样的人天天都在想什么?拿自己当公主吗?都得围着转。
她扔掉水瓶返回后台……
话剧节正式开始。
十一班抽签最后一个上,快轮到他们时,后台基本让十一班的同学包圆。
苏妙言换好华丽的戏服回来,几个女生纷纷夸赞特别漂亮,待会儿台下观众见了肯定移不开眼。她听后只是笑笑,但心中掀起了无限期待。
终于,十一班登场。
前面的表演都和预想中一样顺利,苏妙言在台侧的幕布后备场。
随着剧情一步步推进,苏妙言耳边和眼前的一切趋于真空化,唯一明显的大约是观众席上的某个人:他还在看吗?他看到待会儿的表演会觉得好吗?他能看出来她吗?
无数的问号在脑子里盘旋。
“……苏妙言!”刘芸洁情急下拍了女孩肩膀,“想什么呢?你这就样上场了!还走神!”
苏妙言这才回魂。
她来不及和刘芸洁道歉,身体接收到该上台的信号,瞬间像是换了人一样,以最佳的精神面貌示人……
苏妙言的风头盖过今天的任何一个人。
除却十一班为她喝彩加油,其他班的同学也都议论着苏妙言怎么演得这么好?那股专业的架势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演的太好了!”孟阮同桌鼓掌鼓得手心烧得慌,“她是小时候学过吗?上过表演课。”
苏大壮一个财迷篓子舍得花钱上表演课?
孟阮望着台上光芒四射的闺蜜,神情自豪,笑着说:“这叫做天赋。她天生就是这个料子!”
家长区的傅岚也拍手称好,赞扬:“真是不简单啊。这个角色不好演……赢川,我来替换你一下吧,仔细待会儿手酸。”
傅赢川摇头,视线从DV屏幕移动到舞台。
女孩已经没有台词,此刻只需坐在一旁完成下面的剧情就好,可她的眼神没有从人物上离开,哪怕是“道具”,她也实实在在还在剧中。
十一班的《红楼梦》顺利落幕。
礼堂内掌声雷动,前排的评委席有老师站起来为他们鼓掌,“十一十一,绝对第一”的口号喊得快要顶翻房顶。
傅赢川收起DV时手机震动了下,孟阮发来微信问:[有没有录下来啊?]
[没有]
孟阮立刻打来电话把傅赢川数落一顿,什么知道不知道高中就这一次、什么苏姨太忙看不了会多可惜、什么不该信任老狐狸,等等。
“哎呀,别的都是其次。”孟阮说,“主要这是青春里最宝贵的记忆,只此一次。”
傅赢川微愣。
礼堂内的人声鼎沸盖过太多的说话,孟阮还在跳着脚在喊,傅赢川始终没有回应。
他看向座位旁的DV,垂眸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十一获得话剧金奖,实至名归。
苏妙言不出意外获得本届最佳女配角,由她塑造的王熙凤造型将留下照片挂在学校的荣誉墙上。
傅岚提出要去餐厅好好庆祝。
“赶紧回家接上小昊。”她说,“咱们就去那家私家菜怎么样?我现在打电话订房间。”
不久前在希尔顿的那次消费还记忆犹新,苏妙言哪里好意思再让长辈破费?
“岚姨,我妈今天上班前特意给我和小昊准备好饭菜了。”她说,“小昊还等着我回去一起吃呢。您今天喜欢我的表演,我已经很开心了。其他就不用啦。”
傅岚摆手,“这事好办。你待会儿回家将饭菜冷藏一下就是。咱们今晚必须……”
话没说完,傅岚的手机响起。
秘书告知她有件紧急的事情需要她现在亲自过去处理。
这下就算想破费都破费不了。
“实在抱歉。”傅岚叹气,“等周末来家里吃饭,岚姨亲自下厨再给你庆祝。”
苏妙言笑着点头。
傅岚要去的地方正好路过自家小区,她将孟阮带走,嘱咐:“赢川,妙妙这边就交给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匆忙的告别中,女孩半天才摸清楚状况——她要单独和傅赢川同乘一辆车。
宾利里宽敞舒适。
苏妙言几乎是快要贴着车门坐,和男人之间拉开长长的距离,泾渭分明。
傅赢川瞥见女孩水红的耳垂和脖颈,水嫩嫩的一只,老实得跟台上那个八面玲珑的王熙凤判若两人。
“开车。”他吩咐。
车子很快平稳驶出嘈杂的学校门口,行驶在灯火通明的大马路上。
一道道暗橘色的光影从面前掠过,苏妙言望着窗外,眼前的玻璃仿佛将她与外界的车水马龙隔绝开来,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掌心一片湿黏。
“这是演得什么角色?”老尚开口,“额头这里是画了花吗?很漂亮。你们老师厉害。”
僵局被适时地打破,苏妙言稍微舒坦些。
她摸摸芙蓉花钿,刚才要照相一时忘记洗掉了,“不是老师化的,是……是我随便弄的。”
老尚惊讶,“小姑娘手艺不错啊!我女儿爱美,经常化妆打扮弄好久还弄得不满意。我这才知道化妆也是个技术活儿。”
说起化妆,苏妙言比较有的聊。
加之她今晚拿了最佳女配角,心情很好,聊着聊着就忘记了紧张,连身旁男人的强大气场也渐渐忽略。
“……不是我吹牛哦,我有次帮人化妆还登上一本小杂志呢。”女孩松开手往前挪开一点座位,俏皮的小狐狸眼眼角微微上挑,眸中闪碎着自信的光芒,“当时有个专业的化妆老师都夸我有悟性。”
回想起这件事,苏妙言又联想到另一件趣事。
她又往前挪挪,就差蹲在过道里抱住前面的副驾驶座,“我当时……”
“为什么帮人化妆?”
“……”
冷不丁冒出的问话让苏妙言像是被来教室后门检查的班主任抓包玩手机,雷劈般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安全,而是自嗨过头的尴尬和窘迫。
苏妙言赶紧恢复成坐如钟的状态,谦逊恭敬地回答:“我在一家设计工作室兼职拍照,有时其他的模特没有化妆师,我就帮帮忙。不、不是专业的。”
最后五个字声如蚊讷。
女孩又变成水红娃娃,这副怯生生的模样让傅赢川微不可见地蹙下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余下的路程全是沉默。
车子停在医院家属院外面,此时夜空中挂着的圆月,月色正浓。
苏妙言因为刚才的得意忘形几度想要跳车,左思右想又觉得面子这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反正也找不回来。
“谢谢您。”她坐着鞠躬,“之前您帮我修补小熊,还请我和我弟弟吃饭……谢谢您。如果您以后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您尽管说。”
车里的安静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偶有几声犬吠和大爷大妈的“打情骂俏”尤为突出。
老尚笑笑,说:“你还是个孩子,哪里会需要你帮忙啊?”
“……”
苏妙言一琢磨也发现自己刚才宛如智障大姐大,透着股中二的江湖气息,一时心碎。
“我、我还是……不是,那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谢谢您送我回……”
咕噜!咕噜噜——咕噜。
肚子的一唱三叹跟有歌手秀转音失败一样,听得现场的人尴尬阵阵。
“……”
苏妙言这次是真想跳车。
正要行动,眼前出现一个精致的小熊曲奇铁盒,花花绿绿的图案上还有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
“祝贺获得最佳女配角。”
男人的声音清冷如月,直直照射进苏妙言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妙妙的“大壮本性”要暴露了……
PS:大家觉得傅大叔咽回去的那句话会是什么呢?
第8章 八支许愿曲
回家路上,苏妙言好似踩在棉花糖上行走。
励昊在客厅偷看电视,看得太投入没察觉姐姐回来,被抓包时搓着说自己还是个玩性就是天性的孩子,适当的娱乐是必须有的,不然容易心理畸形。
说完,他等着姐姐回怼,没想——
“那你再看会儿吧。”苏妙言化身温柔小羊羔,笑容亲和,“但是看完就去写作业,有不会的拿着找我来。”
“……”
励昊目送姐姐回房间,愣了十来秒,果断关上电视回屋学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八成是没有尼姑庵愿意接受导致的心理畸形。
苏妙言关上房门。
靠在门板上,不真切的漂浮感得到了些许缓解,她终于敢真正去回味刚才发生的事情。
——“祝贺获得最佳女配角。”
这是不是意味他也认可她的演技?
苏妙言捂住滚烫的脸颊,笑容里除了开心,还有一丝小小的得意,嘚瑟得她小狐狸眼眯成一条缝。
反手锁上门,她走到桌旁将书包里的小熊饼干拿出来。
盒子上有两只小熊,小母熊穿着红裙子背着书包,小公熊则穿着蓝裤子背着书包,两只熊结伴去上学。
“嘟嘟,你看啊。”苏妙言捧起盒子到玩偶熊面前,“他俩像不像是你的朋友?你有朋友啦,还一口气就是俩。开不开心?”
“开心!”
女孩模仿小熊憨憨的声音。
她打开盒子尝了块儿曲奇,表情夸张,抱着玩偶熊喊道:“哇~~~这也太好吃了吧!”
“好吃好吃。”玩偶熊被她按了两下,点点头。
“这么好吃的饼干啊!”女孩绽放的小梨涡像是可爱的粉色小花,“这么好吃的饼干是谁送的呢?嘟嘟,你猜猜是……”
门外传来敲门声。
“姐,我不看电视,学习了。”励昊认真道,“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
“而且你身体要是不舒服,家里有药。开塞露就在电视柜左边第二个抽屉里。”
“……”
半晌,没有预想中的爆锤。
“完了完了,真中邪了。”励昊一溜烟跑回房间。
苏妙言保持着一手捏曲奇饼干,一手抱玩偶熊的造型。
等人走远后,她吞掉曲奇,低下头含糊不清道:“嘟嘟,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你猜猜这饼干是谁送的呀?”她说着,一股脑倒在小床上,那感觉仿佛坠入香甜的花海。
甜到她的心坎儿里去。
***
天气越来越冷。
还没过够的舒爽秋日转眼迈进凛冽的冬季,校园里只剩下几棵镇守的松柏,其余的花花草草早已败下阵来。
在刚刚结束的月考中,苏妙言的数学成绩再次跌出50分。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学生?”老苟乓乓砸卷子,“同一类型的题我讲了没有五十遍也有三十遍,你能不能也体谅体谅我也是会讲烦的?你这样来回错是想逼死我吗?”
苏妙言垂着头,小声应着:“老师,对不起”。
老苟捂着心口,表情生无可恋,摇头道:“要是对不起有用,还要高考干嘛?给我改卷子去!”
苏妙言夹着尾巴赶紧跑。
大课间,孟阮找苏妙言去小卖部。
“还为数学的事儿烦心?”孟阮见人蔫儿得不行,“你每周末抽俩小时来我家,我给你讲讲。没问题的。”
苏妙言没言语。
对于数学成绩她早就四大皆空,只是这段时间她有好好听讲、好好做作业,怎么还是考得那么差?
看来上天果然是公平的,不给予她完美的可能。
小卖部里,商品琳琅满目。
孟阮直奔卖糖的货架,有款混合口味的果汁棒棒糖一直是她的最爱,百吃不厌。
“这个牌子好像出新口味了。”苏妙言说。
两人又搜索货架,小卖部的帘子哗啦啦响,进来一波人。
“咱们学校好歹也是重点,怎么什么人都往学校招?我们班那个怪胎真的很吓人,身上总带伤,别再是有什么传染病吧?”
又是陈莎莎。
“怪胎?”苏妙言问,“坐你后面的那个男生?”
孟阮点头,表情不太高兴。
苏妙言向后瞟了眼,想起那天话剧节明明是陈莎莎上赶去贴沈夺,人家不乐意理他。
她低声道:“人看着是有些孤僻。可人家孤僻不孤僻和陈莎莎有什么关系?她这张嘴真欠啊。”
“走吧。”孟阮放下糖。
苏妙言纳闷,“不买了啊?我一会儿可不陪你来第二趟。”
两人从小卖部出来,陈莎莎也跟出来。
“诶,孟阮。”她主动叫人。
孟阮回头,“什么事?”
陈莎莎笑笑,“就是好心劝你一句呗。万一怪胎真有传染病,你离他那么近,小心被传染哦。”
“陈莎莎,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孟阮说,“你去找人家搭讪,人家就是不理你而已,没说什么伤害你吧?再说了,沈夺谁也不理你,你也用不着自惭形秽。”
陈莎莎被戳中心思,当场翻脸。
“什么自惭形秽?什么搭讪!都没有的事!孟阮,你平时装的那么清高,现在这么维护那个怪胎,该不会你们……”
苏妙言急了,喊道:“警告你别乱说话啊!”
“你也配警告我!”陈莎莎火气更盛,“没爸爸的野种!我今天还就说了,沈夺就是个怪胎!怪胎!怪胎!”
孟阮抽过苏妙言手里矿泉水瓶子,泼了陈莎莎一脸。
陈莎莎愣了得有七八秒,反应过来后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和孟阮拼命,苏妙言加入战斗……
校园女神怒泼同学一脸的水的事情在全校疯传。
孟阮十年好学生生涯断送在今天——生平第一次进教导室。
苏妙言候在门口,学校的隔音做得还真是不错,听不到里面的一点点声音。
她焦急又自责,陈莎莎讨厌她不是一天两天,虽说她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可因为不喜欢她,连带着针对孟阮也不是一天两天。
这些话她们通常是当做耳旁风听听,不放在心里,可今儿也不是怎么了?
孟阮的肝火那么大。
“还不出来。”
苏妙言趴在门上继续听,沈夺都快走到她身边她才发现,吓了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
苏妙言瞧得出沈夺该是不会和她说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和人家说什么,这个男生像是行走的冷空气,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标签。
沈夺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会儿,然后又在窗边逗留。
最后,一句话没留,也不知道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就走了。
苏妙言望着男生的背影,脑海里不由得响起陈莎莎刚刚说过的话。
事实怎样,她这个局外人不清楚。可如果沈夺是被冤枉的,那这些话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在划人心,不致命甚至不见血,却刀刀疼人。
苏妙言暗暗叹息,转过头,男人站在她面前。
她惊得倒抽口气,肩膀哐地砸在身后的墙面上,磕得骨头生疼。
傅赢川蹙眉,她总慌什么?
“您、您怎么来了?”苏妙言也不敢揉肩膀,规矩得跟面对教导主任时如出一辙。
傅赢川原本正在开会,手机忽然响了。
看到是孟阮的电话便到会议室外接通,结果被告知立刻来趟学校处理问题。
“怎么回事?”
男人清冷的声音中总是透着威严,强大的气势无形中给人压力,苏妙言只能实话实说……
“很抱歉。”苏妙言鞠躬,“要不是我,陈莎莎也不会针对软软。这次的事,我……”
“受伤没有?”
苏妙言心头颤动,慢慢直起僵住的身子,眼里充满着不确定又暗含期待,“您刚才是在问我吗?”
男人眨眼,琥珀色的瞳孔在白炽灯下镀上一层柔和的外膜,“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
苏妙言紧紧抿住唇,抑制着嘴角的上扬,摇摇头,“没受伤。”
傅赢川锐利的目光直接锁定女孩的右手手背,上面有道不长不短的抓痕,伤口微红,在白皙娇嫩的肌肤上尤为突出。
这点儿小伤对苏妙言来说就好比被蚊子咬了,微不足道,可叫男人这么盯着瞧了瞧,她觉得自己手背上像是栓了颗炸弹。
她心虚地把手藏到裤子后面蹭蹭,说:“没事。”
傅赢川沉默,正好孟阮这时又发来短信问他到没到?他敲门进去办公室。
没过多久,孟阮出来。
苏妙言迎上去,忙问:“怎么样?我那会儿说的够清楚的了,这事儿责任在陈莎莎先招欠。”
孟阮弯起小鹿眼刚要说什么,视线先扫到窗台上放着的果汁棒棒糖——她最爱的口味。
“还是大壮疼我。”她笑嘻嘻过去拿去糖剥开。
苏妙言愣了愣,她没买糖啊。
“诶,你手背受伤了是吗?”孟阮舔着棒棒糖说,“我陪你去医务室上个药。”
苏妙言又是一愣。
她终于抬起手仔细瞧了瞧这“伤”,真的不严重,连贴创可贴都是浪费。
孟阮过去拉她走,“去吧。你这白嫩嫩的小手儿要是留疤了怎么办?那你还不得讹上我养你一辈子。”
“谁要你养啊!”苏妙言嗔道,“你自己都养不好自己。”
孟阮笑笑,“不要我养,你要谁养?”
苏妙言心脏剧烈地咚了下。
她舔舔唇,问:“你怎么知道我手背被挠了?”
“你说呢?”孟阮反问。
老狐狸一进办公室就说学校不能纵容学生弄伤别人,强调再小的伤也是伤,必须仔细护理,不然出现任何后果不是学校可以担待的。那股咄咄逼人的阵仗听得教导主任脑门冒汗,吩咐孟阮赶紧出去带着苏妙言去医务室瞧瞧。
“说?说什么?”苏妙言喉咙发紧,声音不自觉小了下来,“我哪知道。”
孟阮点她脑袋,“我哥呗。”
作者有话要说: 苏大壮明天在线碰瓷傅大叔,小天使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第9章 九支许愿曲
泼水事件没完。
孟阮因为不肯写检讨,被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又叫去做了一番思想教育,放学时人快要虚脱。
“你不想写,我给你写啊。”苏妙言说,“干什么这么拧。”
孟阮笑笑没说话,拉着苏妙言去小吃街解愁。
两人来到常去的汽车麻辣烫。
热气腾腾的小铁盆上桌,孟阮拿起筷子就开动。
苏妙言皱皱眉,“软软,你是不是生气陈莎莎总提我爸的事儿?我真的不太介意。”
嘴长在别人身上,控制不了。
苏妙言如果还跟小时候一样倔脾气,现在指不定得成为校园里怎么样的边缘人物。
“我就是忍不了她专戳人痛楚!”孟阮说,“你也是,沈夺也是。有些事不是你们能左右的,凭什么你们要跟着难受?再说了,你本来就已经……”
过去的事情如今回忆起来就是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稍稍按压便会溢出水,有苦有甜。
苏妙言的爸爸励晟是名刑警。
励晟因为带师父师母去医院做身体检查遇到了还在实习的苏毓文,两人一见钟情,恋爱不到两年便走进婚姻殿堂,转年生下女儿。
励晟很疼爱女儿。
带着她骑马、钓鱼,教她下围棋,甚至小儿子励昊出生后,励晟不仅没把父爱一分为二,反倒是更加珍惜女儿。
励晟出事时,苏毓文正在家包饺子。
她见冰箱里丈夫爱吃的花生米只剩下一点,特意叫苏妙言去楼下小超市买。
苏妙言借机想妈妈讨了买冰淇淋的钱,妈妈打趣说回头找她爸爸要回来,苏妙言吐舌头跑走……她兴高采烈地去,再回家却是天塌地陷。
励晟在秘密执行任务中被犯罪分子发现,犯罪分子为尽快逃脱将他撞死。
由于当时案件未处理完成,警方一方面要继续追击,一方面考虑励晟妻儿的安全,严防报复,对外宣称励晟的死因是普通车祸,连荣誉勋章都是悄悄颁给苏毓文。
从此,苏妙言从父亲的掌上明珠变成家里的长姐,和妈妈弟弟相依为命……
“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孟阮塞嘴里一粒鹌鹑蛋,“陈莎莎下次还敢这么说,我还泼她。”
苏妙言叹气,“这事儿也怨我。我到底哪里得罪陈莎莎了?”
两人边吃边聊。
孟阮的手机中途响起,她看到来电显直接扣过手机装看不见,可很快,短信又来了。
——[我在小吃街入口。]
啪啦!
筷子掉在地上。
“怎么了?”苏妙言抬头道,“你……”
孟阮噌一声站起来,双手合十,“妙妙,你最爱我了对不对?老狐狸在小吃街门口了!如果让他知道我出来偷吃,再加上上午的事儿……天啊,他肯定会和我妈告状!”
苏妙言听了也跟着发慌,忙问:“那怎么办?我去和岚姨解释吧,上午的事儿真不怨你。”
“不!”孟阮抄起书包,“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老狐狸抓不到我!”
“啊?”
“妙妙,你去绊住他!我闪了!”
“……”
苏妙言还真在小吃街入口见到傅赢川。
男人身着黑色长款大衣,高大挺拔,站在宾利旁像是在给车子做广告,吸引了路过行人的目光和驻足,甚至某个学校的女生还大着胆子向他问手机号。
傅赢川冰冷的眼风扫去,女生知难而退。
苏妙言躲在卖炸串的推车后面,琢磨着该怎么绊住男人?还没想出推测,男人掏出手机看看,像是在确定时间,接着便大步流星向小吃街走来。
“……”
只能拼了!
苏妙言瘸着条腿蹦跶,余光瞄到男人差不多靠近了,当即“哎呦”一声,蹲下捂住脚踝。
这瓷儿碰的也算自然吧?
她祈祷男人上钩,索性坐在地上露出脸,正好对上男人那双琥珀色瞳孔。
“您、您怎么在这儿?”苏妙言的小颤音软绵绵的。
傅赢川站着没动,寡淡的神情让人看不出一点儿端倪,苏妙言忐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您能扶我一把吗?我刚才不小心崴了下脚,有点儿疼。”女孩恳求道。
一秒、两秒、三秒……男人一动不动。
苏妙言越发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她犹豫是不是该大哭一通?又或者孟阮已经成功逃脱了,她找个借口跑路就是。
这时,冷白的手出现在眼前。
苏妙言愣愣,男人手背上青筋凸出,稍有动作就会随之跳动,有种血脉喷张的既视感,性感撩人。
“不想起来?”
清冷的声音拨动了微漾的心弦,女孩低下头掩住发烫的脸,伸手握住那只手。
男人臂力很大。
苏妙言觉得自己都没怎么使力气,靠着对方的力量就轻轻松松站了起来。又或许是男人掌心的温度有魔力,让她觉得飘飘然。
“谢谢您啊。”苏妙言抽出手藏在身侧,默默握拳,“我去车站了,您快……”
傅赢川垂眸,“能走?”
“……”
能还是不能呢?
“走吧。”
“……嗯?”
傅赢川侧身将手臂留给女孩,“送你回家。”
***
苏妙言算是明白那句话了。
——只要开始说第一个谎,后面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
傅赢川上车后问的问题特别有技巧:为什么一个人来小吃街?
苏妙言怕说错话卖了孟阮,把事情全往自己身上揽,回答:“心情不太好。”
五个字说得简单。
之后,漫漫回家路变成苏妙言阐述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她东拉西扯地掏光自己的知识储备,最后想到自己数学又没及格!而且,学生为了成绩烦恼再正常不过。
“我从小数学就不好。中考那时也是走运,数学没怎么拉分。现在去了文科班,数学还是不行。哎。”
答案完美,苏妙言暗自松口气。
车子停在医院家属院大门外。
苏妙言拎好书包准备下车,正要道谢,傅赢川说:“数学试卷在吗?”
“……”
苏妙言不知道为什么要提到这个,但迎着男人的目光,她还是乖乖说:“在书包里。”
傅赢川伸手。
“……”
车内,男人审阅着女孩的试卷;车外,放学的小孩们嬉笑追逐。
苏妙言静坐在副驾驶座上,身边的男人几乎触手可及。
鼻梁高挺通透,硬朗的线条顺着山根刻画至人中,再延伸到嘴唇、下巴,直至喉结……苏妙言贫瘠的词汇量只能想到一个词来形容——神仙侧颜。
她咬着唇,狂热地渴望着和身边的人多说说话,但又不想打破此时的美感。只能尽可能克制自己的心跳,以免声响太大产生扰乱。
可越是想要平复心绪,越是心跳混乱。
“确实不行。”
几分钟后,男人说了这么句话。
苏妙言眨眨眼从梦境中苏醒,傅赢川将试卷递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试题又说:“辅助线的作用是辅助,不是为了好看。”
“……”
苏妙言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事情忽然就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两人在车里搞起学习。
苏妙言手机一直震,孟阮问她到家了没?还说老狐狸突然就没了消息,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这些内容苏妙言没办法看。
傅赢川在给她讲错题,比老苟的讲法有过之而不及,言简意赅到只能意会,她的额头不知不觉起了层薄汗。
路过车旁的阿姨议论着隔壁街的超市鸡蛋甩卖,价格实惠,抢到就是赚到。
苏妙言心头一动,打断道:“这些题老师都讲了,我今晚认真修改。这个……已经耽误您这么多时间,我还是先回去吧。”
傅赢川眸光微动,反问:“走的了吗?”
苏妙言点头如捣蒜。
“好。”傅赢川又一次摊开卷子,“你把这道题的原理说一遍。”
“……”
苏妙言小学毕业后还没有再经历过“挨留”。
哪怕是老苟讲数学都不像现在压迫感这么强。而且关键是,苏妙言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忽然就演变成这样?
好端端给她讲题做什么!
她抹把汗,用笔尖反复审题,这些中国字跟加了密似的叫她怎么都看不懂,只能痴傻地坐着痛苦。
车外面又有阿姨经过,喊道:“抢鸡蛋了吗?快点儿去吧!没剩多少了。”
苏妙言一咬牙,瓮声瓮气地说:“我不会。”
“我再讲。”
“……”
苏妙言豁出去,不再对男人唯命是从,团团卷子塞进书包里,语带委屈地说:“您还是快去忙吧,我也得回家了。”
傅赢川盯着她。
路过的街坊邻里都在炫耀鸡蛋多好,她听了,身子不自觉往车门边缩,脑袋转转将耳朵冲外,留意情况。
“好。”
苏妙言站在车边同男人道谢、道别,目送车子拐弯,转身朝小超市跑去。
看到李奶奶时,她激动道:“奶奶,鸡蛋还有吗?”
“有!有啊!”李奶奶点头,“你快去吧!这次比你之前抢的那次还是会!我看还有的菜甩卖了,都不错。”
苏妙言飞奔。
在她全身心跑走的三秒后,黑色宾利从道口缓缓倒车,停在路边。
视线里,女孩跑得利落。
书包垂在她身后随着步伐上下晃动,遇上石子,她轻松跳开,俏皮的短发在耳边跃起又落下,像是小蝴蝶微扇着翅膀。
手机响起,傅赢川收回目光。
孟阮问他要不要回家吃饭?家里有好多水果,她都留给他吃。
傅赢川没回复,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座上躺着一支粉色小兔子水笔。
女孩刚在就是攥着它苦思冥想,大大的狐狸眼里全是小主意,可估计再多的主意都跟题目没关系。
这数学是真够差的。
傅赢川拿起水笔,上面沾染着的淡淡的馨香和女孩身上的味道很像,不是过分的甜,清爽有活力。
将笔收进车内抽屉,傅赢川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苏抠门:你可以鄙视我的数学,但不能耽误我买鸡蛋。
傅大叔:送你十卡车鸡蛋。
苏抠门:你随便耽误我。
第10章 十支许愿曲
圣诞节悄然而至。
学校里的氛围碰撞出小微妙,学生们都在议论着该怎么过节。特别是有“情况”的学生,女生想着怎么送男生礼物,男生想着如何制造难忘的浪漫。
课间。
苏妙言托着下巴看天空的云彩,无名指摩挲着左眼角下的泪痣,思绪又飞到那天车里。
男人讲题时十分专注,长长的睫毛像是打开的小扇子倾斜向下,在鼻尖上投下微弱的阴影。清幽的冷香充斥在狭小的空间内,她一呼一吸间全是他的味道,它们沁入她的心脾,扰乱她的心。
好几次,她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却又无能为力。
“喂!”
苏妙言一个激灵,扭头看到皱着眉头的孟阮。
“琢磨什么呢?”孟阮问。
苏妙言清清嗓子,摇头道:“走神呗。找我干嘛?不会是又去小吃街吧?我跟你说啊,我给你算了笔账,你太能花钱了。你每吃一次炸鹌鹑蛋要三块,一次臭豆腐要……”
孟阮捂住她的嘴,咬牙道:“华罗庚上身啊?你把这个劲头用在平时的数学上,行吗?”
苏妙言鼻孔出气。
过后,孟阮说了过来这趟的目的——过圣诞。
“我妈买了一个很大的圣诞树,小玩意儿都没挂,我特意留着给咱俩弄。”她说,“周五你来我家过节,到时候老狐狸会买好披萨炸鸡……嘶,好幸福!”
苏妙言呼吸一滞,垂眸道:“你哥也在啊?”
“对啊。”孟阮说,“我爸妈圣诞节出发去小岛上度假,过完元旦回来。这段时间,老狐狸回来和我住。这少爷美其名曰看顾我,实际天天不知道谁伺候谁!”
苏妙言低低地“哦”了声。
她想起之前的小熊饼干,还有缝补如初的小熊,桩桩件件,她除了口头道谢,没有任何实质行动……所以,她也该做点儿什么送给人家,表达感激。
和圣诞节没关系呢。
***
苏妙言开始在家练习最擅长的豆沙包。
苏毓文说她做的豆沙包面团松软,很好吃。可她不放心,总怕做的东西拿不出手,每晚都要蒸几个巩固。
励昊起初吃得美滋滋,可架不住天天吃、顿顿有。
“你真打算去尼姑庵是吧?”他看到餐台上还没蒸的豆沙包哆嗦了下,“你要是这么想提前适应全素的日子,你自己试行吗?别再给我带豆沙包了!”
苏妙言淡定地揉好面团,然后拿起架子上的饭盒,转身笑着问:“带三个怎么样?”
“……”
励昊想去尼姑庵。
持续一周,苏妙言终于迎来圣诞节。
她穿了件红色圆领毛衫,胸口绣着的狐狸图案是叶冉亲手缝的,和她一样俏皮可爱。
铃声响起,苏妙言火速收拾书包背上,抓空跑去卫生间照了遍镜子,再三确定好仪容下楼去七班。
季尧正在上楼。
看到红光满面的女孩时,心里一动,问:“回家?”
“诶,学长怎么过来了?”苏妙言笑笑露出小梨涡,“我去找同学过节。祝学长圣诞节快乐啊!”说完,小跑离开。
季尧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苏妙言和孟阮奢侈地叫了计程车回小区,她时不时看向计费器,头一次觉得花钱是件快乐的事情。
“真不接小昊?”孟阮问。
苏妙言点头,“今儿我妈在家,让他陪着我妈。”
“那他幸福了。”孟阮吞口口水,“文姨的做饭水平不知道甩外面那些餐厅多少条街!好想吃东坡肉啊。”
与此同时——
“我的妈啊!怎么还有豆沙包!!!”
“你不是最爱吃姐姐做的豆沙包吗?快吃吧。”
“行吧,最后一次了。”
“想什么呢?冰箱里还有十来个豆沙包呢。”
“……”
***
孟家温馨整洁。
傅岚喜欢花花草草,将一楼的小院改造成漂亮的花园,只要打开客厅的落地窗就会有花香袭来。
苏妙言和孟阮放下书包,将外套挂在衣架上。
“这个红好漂亮!”孟阮围着苏妙言转,上下打量,“我就说红色最衬你肤色了。而且嘛……”
接收到充满内涵的眼神,苏妙言红着脸略略含胸。
孟阮奸笑道:“你含有什么用?天天穿运动装遮的严严实实。今天这件毛衫好,不过下次你也试试修身些的,这件还是太宽松啦。”
“不正经。”苏妙言嗔怪。
两人调笑着去卫生间洗手。
苏妙言从进门就发现家里没人,可又不敢轻易问孟阮,倒是擦手时听孟阮说:“我肚子好饿,咱们先吃了你带的豆沙包吧。”
苏妙言抿抿唇,“别了吧。不是吃披萨炸鸡吗?豆沙包占肚子,到时候你吃不下别的了。”
时间从六点十分走到差五分七点。
苏妙言慢吞吞地装点圣诞树,因为心不在焉被孟阮数落好几次,到最后孟阮干脆就让她负责看位置,其余自己动手。
“软软,我要不还是……”
“啊?你看这个星星放这里怎么样?”
话音刚落,门口转来开锁声。
苏妙言当即回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的黑色大衣,她踏实下来,不自觉笑了笑。可下一秒,女人的高跟鞋声又敲碎了她的笑容。
岑珊进门。
“你俩饿了吧?”女人笑道,“除了披萨炸鸡,还有新鲜出炉的芝士蛋糕哟。”
孟阮听到芝士蛋糕立刻跳下椅子,傅赢川挡道,把手里的东西全给她,吩咐:“去摆桌。”
男人两手空空走进客厅,看见红衣女孩微微一愣,之后如旧颔首示意。
“晚上好。”苏妙言低声道,“打扰您了。”
岑珊也进入客厅,看着女孩说:“哪里打扰?节日就是大家一起过才热闹嘛。今天怎么不见你弟弟?和同学过节去了吗?”
苏妙言解释:“他在家陪我妈。”
“真懂事啊。”岑珊看向傅赢川,“咱们也洗手准备开动吧。”
傅赢川点头。
苏妙言定定地站在原地,男人的影子随人移动,她的眼睛偷偷地跟,在视线移到卫生间门口又强行收回来,最后落在茶几上的保鲜盒上。
霎时间,她心里涌起说不出的堵胀。
四人在餐厅落座。
岑珊同上次在希尔顿酒店吃饭一样,亲和大方,面面俱到,最重要的是有她在不会冷场,更不会尴尬,她的妙语连珠让旁人很难插话。
“其实过完圣诞就是元旦。”岑珊道,“元旦学校才放假,是不是?不如我们去周边散散心。软软,你觉得呢?”
孟阮想想,看向慢条斯理品着红酒的冰棍儿,语气略带讨好,“你开发的那个度假村是不是已经对外营业了?我们能去玩吗?”
傅赢川轻晃高脚杯,对于桌上这些快餐食物他是一概不碰的,看着就油腻。可余光看到对面的红衣女孩,他又觉得这样的节日需要不拘小节的热情如火。
他拿了根薯条,淡淡道:“可以。”
孟阮笑笑,转头对苏妙言说:“妙妙,我们一起啊!带上小昊。”
苏妙言状态游离,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见了孟阮在问话便下意识说“好”。
岑珊拍拍手,“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发,住一晚就好。”
“不回英国?”傅赢川问。
“不了。”岑珊说,“我爸妈在德国谈事,我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
对面男女交谈的模样令周遭的光线变得柔虚化,仿佛是在刻意描绘他们之间的般配登对。
苏妙言咬握紧叉子,埋头吃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再回过神时,岑珊和孟阮已经聊到了电影。
岑珊说:“我觉得女主最后是自取其辱。男主分明是在借着过去的事情报复女主,可女主还是傻傻去等。”
“这样啊。”孟阮犹豫,“那我还是别看了,省的堵心。不过听你说这部电影也很不错,不看也可惜……诶,妙妙你看过没?”
“什么?”
“姗姗姐说的这部电影你看过吗?《夜行动物》。”
苏妙言点头。
这电影她是高一时看的,略微有些压抑,但拍摄手法和故事都不错,两位主演的演技更是可圈可点。
“我觉得女主最后去了其实是心里对男主还有感情吧。”苏妙言说,“经历了那么多回过头一看,想再博一次。”
岑珊不认同,反驳:“可女主之前做的事已经不允许她回头,她再去等男主不是给自己难堪?”
电影最后的镜头是女主坐在男主指定的餐厅里,等待。
一直等待。
有些人从女主身边路过,女主误以为是男主来了扬起笑脸,可一次次抬眸都不是想见的那个人……电影在此结束。
“我认为……”苏妙言皱起眉头,“女主是在逼自己融入现实,所以压抑对男主的感情。到最后男主发出的邀请就像是一个出口,女主被困那么久不可能不去。感情哪里是能控制得住的?”
说完,桌上的气氛降下来了一些。
苏妙言没有察觉,她脑海里浮现出女主等待时的画面,女主的每个眼神都在传达希望,也在表达失望。
等待落空的滋味太不好受。
苏妙言深吸口气,抬起头想拿块炸鸡,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她看。
“怎、怎么了?”她赶紧抹抹嘴,怕上面沾着酱汁。
岑珊笑容稍显高傲,正要说话,身边的男人蓦地开口:“你很喜欢看电影?”
第11章 十一支许愿曲
苏妙言望着男人的眼睛。
灯光下的琥珀瞳孔宛如晶莹剔透的琉璃盏,有温暖的光辉却也透着疏离,生出只能远观不可靠近的距离感。
“嗯。”苏妙言垂眸看向盘子里的炸鸡,点了点头,“放假会看。”
孟阮笑道:“妙妙是电影通呢。她之前在论坛上写过的影评有好几万的点击量,可不是随便看个热闹的。”
苏妙言听到孟阮对自己的认可,心里一暖。
“这样啊。”岑珊抿口红酒,“怪不得刚才能说出那样的见解呢。我也挺喜欢看电影的,以后我们可以聊聊。”
女人的神态虽然还是和蔼亲善的,但语调和眼神里带出的些许傲慢让人颇为不舒服。
苏妙言应和说好,视线扫过男人,继续埋头吃饭。
用完晚餐,孟阮又拉着苏妙言跟圣诞树自拍,拍够了,傅赢川送岑珊和苏妙言回家。
车里的气氛比吃饭时还要低,除却音响播放着一支接着一支的小提琴曲,只剩下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声。
苏妙言率先到家。
她下车向傅赢川和岑珊道谢,快步往小区走去。
岑珊看着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冒出一句:“还真是小女生啊。”
傅赢川侧目瞧向小区,没应声。
约莫过了十来秒的功夫,苏妙言进入楼洞口,车子缓缓启动。
岑珊抚弄着腕上的手镯,继续说:“小女生总以为感情里全是美好,什么都愿意从感情的角度出发去考虑。天真。”
傅赢川扫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淡淡道:“你这么认为?”
“不然呢?”岑珊轻笑,“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愿意永远等待一份不可能的感情吗?”
傅赢川没有回答。
岑姗又说:“你看到茶几上那个保鲜盒子了吗?软软告诉我是这个女孩亲手做的豆沙包,想做为圣诞礼物送给大家。这种做法还不是小女生?难不成她以为有人吃了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就会吃出她的心意?”
傅赢川眸光微闪,女孩身着红色毛衣坐在圣诞树下微笑的样子闯进脑中——她笑时眼角微微上翘,唇边绽开两朵小梨涡,像是娇艳的玫瑰,上面还坠着晶莹的水滴。
手机响起。
傅赢川思绪中断,打开蓝牙耳机听助理汇报情况。过后,他打方向盘将车子停在路边,说:“紧急事件,需要我过去处理。”
岑珊看了眼时间,九点二十。
她定定气,保持笑容应道:“好,你路上注意安全。别工作到太晚。”
男人目视前方“嗯”了声。
***
苏妙言一进家门,励昊飞跑出来。
“那个度假村可大了!”他兴奋地比划,“里面还可以开卡丁车!还有还有,还能骑马!”
苏妙言懵。
苏毓文从沙发起身走过来,也说:“你元旦要和软软去度假村玩啊?你最近有些麻烦人家了。不过我上网查了查,费用能接受。这笔钱你给软软。”
苏妙言还是懵。
最后,励昊掏出来手机,她看完孟阮给励昊发的消息之后才想来吃饭时孟阮好像确实跟她说了一起去哪儿。
岑珊也去。
“我看还是算了吧。”苏妙言低声道,“元旦一到离期末也不远了,还是利用假期温温书的好。”
励昊急眼,“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学了?再说了,就去一天能耽误什么事?我要去开卡丁车,软软姐说说不定还能打真人CS呢。”
“这度假村建得的确好。”苏毓文刚才还浏览了图片和介绍,“是明辉集团的产业吧?真是大集团啊。”
“妈,我见过这个度假村的负责人哦。”励昊得意地挑挑眉,“就是请我和我姐吃饭的傅大哥,他也是……”
苏妙言突然站起来,冷着脸说:“我进屋了。我不去度假村。”
“为什么啊?为什么……”
苏毓文拉住儿子摇摇头,随女儿一同进入房间。
苏妙言打开书桌上的小台灯,乍亮的灯光刺激得她眼睛不舒服,她摔下书包,赌气似的背过身一屁股坐在床上。
苏毓文轻手关上门,坐在女儿对面。
“心情不好?”她问,“有什么事情不要憋在心里,可以和妈妈商量。”
苏妙言眼眶莫名发酸,她揉揉眼本想说没什么,可话卡在喉咙里还是忍不住倾吐:“其实,我也……我知道我现在的这些情绪很傻,很没必要。但是我控制不住。”
苏毓文笑笑,眼角的细纹向着太阳穴划去。
“那些豆沙包有它特定的主人吧?”她问,语气温柔。
苏妙言抿着唇不语。
“妙妙,你是大姑娘了。有这些心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这时候萌发的喜欢单纯美好,是人一辈子最珍贵的东西之一。你不用觉得难为情或者不对。”
苏妙言钻进妈妈怀里,紧紧抱着妈妈。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她闷声说,“可事实好像就是……我很在乎他的一举一动,也会关注他,因为他心情受到影响。”
苏毓文拍着她的背,点头道:“我知道这样的波动会让你时而难受,时而雀跃,酸甜苦辣都在里面。你只要记着,想要美好的感情就要心怀美好。还有啊,你现在还在上学,明年就要高考,你一定区分喜欢和前途,权衡好它们。明白吗?”
苏妙言仰起头,问:“妈,您不问我那个人是谁吗?”
“为什么要问?”苏毓文抚开女儿脸颊上的碎发,眼中漫开柔情与怀念,“这是你的喜欢,是你的美好。如果你愿意和我分享,我会感到开心。你不想,我会尊重。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写日记。”
当晚,苏妙言拿出抽屉里攒的笔记本。
翻开本子的第一页,她盯着上面的条线出神,慢慢的,男人插着手站在教学楼的身影清晰起来。
女孩嘴角微微上扬,拿起笔。
——那天的黄昏像是水墨画上蔓开的火红,他是火红里的黑曜石,光芒难掩……
***
十一点半,傅赢川回家。
孟阮刚做完卷子出来喝水,冷不丁见到高大的黑影盹儿醒了大半,“忙到这么晚?”
两人来到厨房。
橱柜上放着的保鲜盒里还剩下两块豆沙包。
“你饿了?”孟阮见男人一直在看保鲜盒,“这是妙妙做的,她最拿手这个。我本来想热热明天再吃早点的。你要是饿了就吃吧。”
傅赢川转而去沏咖啡,冷漠道:“没吃夜宵的习惯。”
孟阮冲他扮鬼脸,回房间睡觉。
傅赢川来到书房继续处理工作。
冷冰的视频光线映在他的脸上,渲染了脸庞的棱角,冷硬刚毅。他神情专注,目光快速精准地捕捉着策划书上的每一个文字,手底下随时修改批注。
时间在键盘的敲击声中悄然而过……
傅赢川端起杯子,发现里面空了,他手肘撑在桌面上捏捏眉心,舒口气,起身去厨房。
保鲜盒还静静放在橱柜上。
盒子外围印着卡通图案,小狗叼着骨头一眼睁一眼闭,俏皮可爱,活力满满。
傅赢川和这只狗对望了十秒以上……
他清了下嗓子转过身,两秒后,他又放下水杯转回来拿起保鲜盒放进微波炉中。
叮——
保鲜盒被取出。
发烫的玻璃外壁挂着层薄薄的雾气,傅赢川叩开盖子,红豆的香甜顿时跳脱出来,钻进鼻腔挑动起蠢蠢欲动的味蕾。
他抿了下唇,捏起豆沙包咬了一口。
甜而不腻,软糯适中,一如奔放的红色中潜藏的娇俏甜美。
傅赢川脑海里飘出四个字——物随其人。
***
苏妙言到底还是同意去度假村。
她和励昊一人收拾一个小包,在小区门口同来接他们的孟阮汇合,大家一起出发前往度假村。
上车前,苏妙言深吸一口气,放松面部肌肉。
车内没有岑珊。
她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下,可很快又抑制不住自己的臆想,不断猜想岑珊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否是在等傅赢川同行?
越想越不能想。
“尚叔叔好。”苏妙言打起招呼,转移注意力,“小昊,这是尚叔叔。”
老尚笑着点头,说:“难得放假,你们是该放松放松。现在的课业不轻松吧?”
苏妙言随声应和,一点点驱赶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
车子逐渐驶出市区开往郊外。
孟阮“指导”励昊输掉第N盘游戏后,来腻乎苏妙言。
“我昨晚看新闻说电影学院的艺考工作要开始了。”她说,“你报名没?”
苏妙言摇头,“但我想试试。”
“呀!你想通了?”孟阮惊喜。
也并不是什么想通,而是不去试试总归是不甘心。
“小姑娘要当演员啊?”老尚插话,“你长得好看水灵,一定很上镜。保不齐再过几年就得在电视上才能看见你了。”
苏妙言笑道:“您过奖了。我也就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估计没戏。”
“怎么就没戏?”孟阮说,“好看的,没你演得好;演得好的,没你好看。大壮啊,将来等你红遍大江南北了,可别忘了大明湖畔的我呀。”
苏妙言抓起她的双手,增开鼻孔,郑重道:“你放心。我打下这万里江山不过是为了与你俯瞰世间繁华。”
“大壮~”
“孟二!”
“……”
“尚叔叔,麻烦您能靠边儿停车吗?”励昊揣着手,生无可恋,“我想吐会儿。”
第12章 十二支许愿曲
苏妙言一行人抵达度假村。
虽说现在已步入冬季,但度假村盖在环山内,依旧能给人一种崇山叠翠的盎然之感,而且这里的空气十分清新,吸一口浑身通透。
“那个是不是马场啊?”励昊跑过去指,“好大啊,旁边还有棚子,是什么?”
“卡丁车场。”
大家闻声看去,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他是傅赢川的实习助理——邵南。
“各位上午好。”邵南颔首,“我负责招待安置大家,请随我来。”
度假村内的别墅设计仿造北欧原始风。
橘色、黄色、棕色石块堆积起的圆柱,木质的房身、大门,通向围栏的石子路铺在草地上,延伸到开阔的前院。
“里面有四个房间,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邵南说。
励昊率先跑上楼挑了石块圆柱上砌造的圆形卧室,内里都是木头家具,设计别具一格。苏妙言和孟阮来时就说好一起睡,所以挑了最大的那间房,带小阳台。
安顿好后,大家来到一楼客厅集合。
邵南正介绍着度假村的娱乐项目,院外传来叮咚声——岑珊到访。
“我比你们早到半小时,刚收拾完。”女人微笑道,指向落地窗斜对面的另一栋别墅,“我住那里。”
励昊跑到窗边看,赞叹:“这个房子也漂亮!这里真是太棒了。”
苏妙言望着对面别墅的多个窗户,心里泛起其他心思,胸口忽然憋闷。
“邵助理,我哥呢?”孟阮问。
邵南说:“傅总上午还有一个会议,处理好工作再来和大家汇合。”
事不宜迟,大家前往娱乐区域活动。
女孩子们对卡丁车的兴趣不大,于是留在马场骑马,励昊则由专业的工作人员带去车场。
马场里的马都很乖顺。
苏妙言选中一匹红棕色的马,马的鬃毛浓密光亮,俊俏标致。
“你不能奔跑一定很无聊吧?”苏妙言轻轻抚摸马的脸,“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外面转转,好不好?今天的天气不错,跑起来一定舒服。”
在旁边等候工作人员牵马的岑珊轻笑,心道小女生就是小女生。
不多时,三人在工作人员的保驾护航下骑上马背。
工作人员先牵着马在近处徘徊溜达,让马适应户外环境。
微风拂面,不远处的林子里还没完全褪去绿意,眺望而去,心旷神怡。
“惬意啊。”岑珊笑道,“今天的感觉让我想起之前在瑞士骑马那次。当时天气也不暖和了,但艳阳高照,干燥的风吹过来很舒爽。”
孟阮随口问:“瑞士哪里?”
“一个山脚下的小镇。”女人说,看向在最外面还在和马聊天的女孩,“妙言,你之前有没有去哪里游玩的好经历?拿出来分享分享嘛。”
苏妙言直起腰,想想,说:“我最远就是去过南方的古镇,都是很大众的景点,没什么太特别的经历。”
岑珊拂开面前的乱发,笑道:“趁年轻还是多出去转转的好。特别是年龄小的男孩子,可以开阔眼界,不然看什么都新鲜会叫人觉得见识短浅。”
苏妙言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苏毓文的工作十分繁忙,还要一份工资养两个孩子,所以家里的经济状况不是多富裕是事实。可苏妙言从没觉得自己少什么,励昊也是,充其量就是小男孩对外界总是好奇多些。
“珊珊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孟阮说,“妙妙和小昊的妈妈是中心医院的主任医师,除了忙工作还要带硕士实习生,实在没工夫陪他们玩。所以啊,我们一起出来。我们就和家人一样。”
岑珊笑容僵了下,应道:“原来这样。”说完,吩咐牵马的工作人员往那边走走。
“软软,你干嘛这样和她说话?”苏妙言皱起眉头,“回头惹得她不高兴。”
“她说话夹枪带棒,我还不高兴呢。”孟阮翻个白眼,“你也是的。平时那么能怼,干嘛让着她啊?她下次再说,你给我怼回去。”
苏妙言苦笑了下。
她何尝不想该怼就怼?只是岑珊不单单是岑珊,她还是傅赢川的——女性朋友。
长吁一声,苏妙言托起缰绳,笑道:“我可不等你了啊。”
她让工作人员松开手,熟练地夹紧马肚子,马“嘶——”地一声奔跑起来!
“注意安全啊。”孟阮喊道。
傅赢川结束工作来到度假村。
得知孟阮他们都在马场游玩,他吩咐秘书将东西放去别墅,前往马场。
马棚里,几个人在围观议论。
“骑得真不错啊!”有人说,“这姿势绝对练过,很专业。”
另一人道:“好久没见过真会骑马的了。来这儿的多半是耍耍花活,就跟刚才那位大小姐似的。”
“哈哈!那位大小姐问我马棚气味那么大为什么不想想办法?我真是……”
“傅总。”
几个人的交谈因邵南出声而中止。
他们看到高大威严的男人,匆匆问候一句“傅总好”,立刻散开各忙各的。
“傅总,少小姐还有苏小姐、岑小姐都在马场中,苏小姐的弟弟正在隔壁车场,一切顺利。”邵南汇报。
傅赢川点头,走到围栏前,女孩正好驾马越过木杆。
男人心脏咚地一跳。
女孩的短发随风飞舞,潇洒地随着马跃起、落地,她爱惜地摸摸马头,高喊“你真棒”,马抬头吟啸,载着女孩再次乘风破浪,跃起新的高度。
阳光下,女孩绽开灿烂的笑容,浑身散发耀眼的光芒,仿佛自己也是一轮小太阳。
“傅总,需要我把追电拉出来吗?您难得……”
傅赢川抬手示意邵南不要说话,视线紧紧黏在女孩的英姿上。
***
大家在度假村餐厅吃的午餐,晚餐是在孟阮他们所在的别墅院子里进行的野餐。
之后,前往山里的露天温泉。
励昊跟随傅赢川去男浴室,苏妙言私下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给人家添麻烦,自己机灵些。励昊原话送给他老姐。
——“别傻不愣登的惹出笑话。”
“从下到上,等身体暖起来再……”
“知道哒。”励昊打断傅赢川的话,“这样做可以预防脑贫血。”
傅赢川略有惊讶。
在正式下温泉前,特别是冬季,一定要进行暖身浴,否则很容易出现脑供血不足而导致晕眩、恶心……没想男孩这么清楚。
做好准备工作,两人迈入温泉。
励昊科普上瘾,又显摆道:“开始时先泡到胸口哟,不然也容易引起不适。”
男人坐在泉里的石台上,冷白的肤色在团团水雾中氤氲出白玉无瑕的美感,结实宽阔的胸膛之下是腹肌和人鱼线。
“傅大哥,你身材真好啊。”励昊笑嘻嘻道。
傅赢川听一个小孩子说这话,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转而问:“你知道不少温泉注意事项,总泡?”
“怎么可能?”励昊挠挠下巴,“是我妈在我和我姐出门之前嘱咐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身体往温泉里降,眯着眼继续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我妈又没有太多时间照顾我,所以会把一些医疗知识告诉我姐。我姐可厉害了,我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我姐就能帮我治好。”
听着男孩的话,傅赢川落在温泉上的目光渐渐失焦。
儿时记忆就像是眼前的水,模糊不清,想伸手抓住却眼睁睁地看它流于指缝间……但触感是真,温暖是真,怀念更是真。
“傅大哥,你到底多大了?”励昊好奇道。
傅赢川抬眸,眼中自带的凌厉吓得男孩缩缩脖子,他顿时磕巴道:“不、不好意思啊,我多嘴了。年龄该是隐私的事情,我……”
“我很老?”
“……”
男人稍稍起身,伸手拿起平台上的高脚杯。
水流顺着精魄强壮的上身向下流去,励昊扎进水里,他一个半大不大的小毛孩子都在心里尖叫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身材。
“你觉得我老,”傅赢川将红酒一饮而尽,“是你姐说的?”
励昊摆手,“不是不是!我姐没说过,是我看你……你太严肃了。比我的体育老师还严肃,他已经四十二了。”
“……”
傅赢川脸色阴冷,站起来迈出温泉。
“诶!傅大哥你去哪儿?”励昊问。
傅赢川沉沉气,指着空了的高脚杯,冷声吐了一个“酒”字。
另一边,女更衣室。
“一会儿下去又不能穿衣服,你捂这么严实做什么?”孟阮挑眉,“咱这个身材就该勇于展示。”
苏妙言脸红得滴血,“我不跟你泡了,我回房。”
“你怎么这么不禁逗嘛。”孟阮拉着人不让走,“姐妹我羡慕你都来不及呢,你不喜欢匀匀给我好啦。”
“……”
苏妙言和这个女色.鬼沟通不了。
她紧紧和服衣领,快步逃离更衣室,没想才出门就撞上个硬邦邦的东西,磕得她脑门疼。
啪嚓——
傅赢川手里的红酒瓶掉在地上摔碎,好巧不巧就掉在女孩脚边。
他眼疾手快揽住女孩的腰将她抱起,转个身,替她挡住酒瓶碎开炸起的玻璃碴。
苏妙言只觉天旋地转。
稳定住后,她身体紧贴着一片坚硬,睁开眼,入目是光洁坚实的胸膛;微微抬头,是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
苏妙言瞬间呼吸停滞。
“没事?”
傅赢川垂眸询问,映入眼帘的却是和服领口下初露柔软的莹白。
男人身体一僵。
第13章 十三支许愿曲
苏妙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脑子要炸。
她当即推开男人,身体撞在走廊的墙壁上,发出咚的声响。
孟阮追出来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吓了一跳,再看看身旁的一男一女,皱起眉头,“你俩……干嘛呢?”
两人都穿着灰蓝相间的和服,可一个脸红得像番茄,一个脸冷得像冰块。
苏妙言的腿在发颤,耳边嗡嗡的像是有蜜蜂在狂舞,她听不清孟阮说的话,只稍想想自己刚才与傅赢川紧贴的距离就感觉自己要升天。
傅赢川手指轻颤两下,他握紧双拳,视线扫到女孩白皙的脚踝处有个红点,喉结滚动,低声道:“去医务室。”
苏妙言心率再加快,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略略收收腿表示自己没事。
孟阮见了过去查看,“这个……这个好像不是你的伤口吧?”她说着又仔细瞧瞧,最终发现男人腿肚子上的划痕,“哥,是你的血。”
苏妙言一怔。
傅赢川随意瞧了眼,说:“没事。”说罢,叫人过来收拾地毯上的残局。
“妙妙,你还泡温泉吗?”孟阮问,“你没有不舒服吧?”
苏妙言反复深呼吸去疏解心脏的负荷,缓过来些,她说:“我回房间等你,刚才太莽撞确实吓了一跳。”
孟阮说:“那我也算了。我去里面拿下东西,你等我会儿。”
走廊上,苏妙言和傅赢川一人靠墙站一边,中间是清扫玻璃渣的保洁人员。
苏妙言瞄着男人腿上的伤,犹豫要不要关心关心?毕竟人家是为了保护她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碎渣被划伤的。
可是想到刚刚的“保护”……
“为什么不去温泉?”男人忽然开口。
苏妙言立马收回目光,埋着头说:“累、累了,想回去休息。”
傅赢川没接话。
余光中,女孩猫着身子靠在墙边,露出的一小截脖子投出水漾的粉红,连同耳垂也是如此,宛如要挤出汁液的水蜜桃。
傅赢川皱眉,气息莫名又有些混乱,他侧身面冲另一边。
苏妙言见他背过身,不知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拙劣的谎言而生气,还是因为自己害他受伤又或者是刚才不恰当的接触叫他别扭。
她抿着唇,眼底发酸。
过了会儿,孟阮带着小包出来,保洁人员也把玻璃渣收拾得差不多。
“那我们先回去了。”孟阮说,“哥你记得把励昊送回来啊。”
傅赢川点头。
转身之际,苏妙言深吸一口气,还是提醒了他:“您的伤口必须得处理。如果条件允许,打一针破伤风针也是有必要的。谢……谢谢您。”
她说这话时完全不看男人,说完便匆匆离开。
傅赢川静立在走廊上良久。
他让服务生送来包烟,点上吸了两口,掏出手机拨通邵南的电话。
“叫个医生过来。”
“……”
“最好有破伤风针。”
***
苏妙言和孟阮在房间浴室洗的澡。
香喷喷的两个女孩钻进被窝里自动开启闺蜜悄悄话时间。
“我哥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孟阮问,“你别和他计较,他就这样。人比较冷漠,但其实心很好。除了我爸我妈,他最疼我。”
苏妙言稍稍呼气,回答:“不是你的哥的事,是我……失礼吧。你哥他,挺好的。”
孟阮一笑,侧躺着用手掌支起脑袋,“你别看我哥是个冰坨子,好多人追呢。我真想象不出来得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收服我哥?”
“这、这么受欢迎啊。”苏妙言望着天花板,手悄悄攥住被单,“他现在不是有了珊珊姐吗?”
孟阮说:“我觉得不一定。一直是珊珊姐在追着我哥,我哥对她的回应少之又少。感情要是单方面的话,怎么会长久?”
是啊,感情最忌讳单方面。
苏妙言吸了下鼻子,不想再深想下去,顺着孟阮的话问了别的事儿。
“刚才泡温泉怎么不见珊珊姐?”她说,“不会是因为上午骑马的事情不高兴吧?软软,有时候别人爱说什么就说,我没事。你别为了我和人家起冲突。”
“她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她就算是我哥女朋友也不能不尊重我的朋友。”孟阮冷哼,“更何况她也不是。她啊,应该是国外的父母找她视频有事儿商量,所以没来。和你没关系。”
苏妙言松口气。
楼下传来门响,励昊向傅赢川道谢,之后上楼。
孟阮跳下床出去,没见傅赢川跟上楼便又回房间打电话,问道:“明天什么安排呀?是还要再多住一天吗?”
“……”
“哦,知道了……你怎么不打?”
电话挂断。
孟阮气鼓鼓地把手机扔床上,苏妙言问她又怎么了?
“这个雪人冰棍儿就会使唤我。”孟阮说,“叫我给岑珊打电话商量明天的安排,他要处理工作。”
苏妙言心道这都小事儿,正要安慰孟阮,话锋又突然一转!
“你哥……你哥不和珊珊姐住在一个别墅吗?”
“想什么呢?”孟阮弹了下她的脑门,“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一时间,低落纠结的心情又好似清风吹开雾霾露出遍地鲜花,女孩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我们明天去爬山怎么样?”孟阮钻回被窝,“我听说……”
“你说男人喜欢什么礼物?”
“啊?”
苏妙言演技上线,煞有其事地解释:“我忽然想起来在叶冉那里认识的一位化妆师,算是前辈。三十岁左右吧,有些高冷。我想请人家多教我两招。”
“这样啊。”孟阮挠挠下巴,“可你提供的信息有些少。”
苏妙言继续道:“我也不是多了解人家。要是看目前接触的话,其实和你哥的性格有些像。你哥喜欢什么?”
孟阮撇嘴,“他?他喜欢买岛。”
“什、什么?”
“哎,算了。”孟阮笑笑,“老狐狸确实有个喜好,就是收集钢笔。我觉得钢笔是个不错的选择,男生应该都需要一支。”
苏妙言“哦”了声,背过身眯起眼比了个“耶”。
***
转天,大家在景区爬山。
回来时已经是中午,饭菜照旧布置在孟阮他们住的别墅院子里。
傅赢川上午有视频会议,没有跟着爬山,现下才归队。
“傅大哥,这里太棒了!”励昊说,“等我挣钱了,我每年都来一次,带着我妈。”
孟阮笑道:“不带你姐?”
“她啊。”励昊赶紧塞块儿火腿在嘴里,“她那会儿要是还没嫁出去,估计就在尼姑庵了吧。”
苏妙言一个桌下无影脚过去,励昊早有准备,火腿已然咽了下去。
“你们来。”傅赢川看向嬉闹的男孩和女孩,“随时免单。”
励昊高举双手,“傅大哥万岁!”
“行了。”苏妙言拽回弟弟的手,把自己盘子里剥好的基围虾放进弟弟盘子里,“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嘿嘿。”
“你们姐弟感情真好。”岑珊插话,“赢川,你记不记得咱们留学圈子里也有一对姐弟,一个读了哈佛管理,一个读了斯坦福心理。这样的姐弟才是羡煞旁人啊。”
哈佛?斯坦福?
励昊嚼着火腿的嘴慢下来,观察了下姐姐的表情,他低头吃饭不再多嘴。而苏妙言听完就完,没说什么。
“我听说弟弟压力过大患上抑郁症,多次自杀未遂。”傅赢川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现在姐弟成为圈子里的悲剧。”
“……”
孟阮差点儿没忍住喷出果汁——她家老狐狸可真有才。
“是、是吗?”岑珊笑得尴尬,“那我待会儿得打个电话慰问一下。毕竟……”
“先吃饭。”傅赢川淡淡道。
“……”
餐桌上安静极了。
孟阮拽拽苏妙言的裤子,因为憋笑憋得脸色通红,苏妙言也憋着,憋到表情变得扭曲,像在哭。
饭后,大家在院子里晒太阳、荡秋千。
或许是吃饭时丢了些面子,岑珊主动说:“我给大家演奏一曲助兴吧。”
苏妙言和孟阮相视一眼。
岑珊看向傅赢川,继续道:“我每天必须练琴,你是知道的。大小提琴我都带着了,你要不要和我合奏?我来大提琴。”
傅赢川并未合上手中的文件,岑珊的笑容渐渐垮下去,再开口声音染上几分请求。
“今天这么高兴,你真不参与?将来也是个美好的回忆啊。”
苏妙言一直看着男人。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车里循环播放的都是小提琴曲,又是为什么岑珊在聊及小提琴时会勾起他的些许热情……原来,他们有共同话题。
傅赢川不习惯用别人的琴,但眼瞧着在座的都在看着他,他不想太拂了面子又扫大家的兴。
“我让助理去取。”他说。
岑珊瞬间笑了,忙说:“我过去拿就好,你在这里等等。”转身时,她瞥了眼发呆的女孩,眼中充满不屑。
院子里,琴声悠扬。
男人神情淡然自若,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自由移动;女人坐在一旁,长发随意散落在侧,望着男人,含情脉脉。
真真是琴瑟和鸣的典范。
“太好听了。”励昊极小声地说。
他感性爆棚,想和老姐抒发抒发自己的艺术情怀,结果就见他姐痴痴地望着合奏的男女,眼中似有闪烁。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好听到哭?
苏妙言长这么大,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既羡慕又嫉妒。
她忍不住幻想要是傅赢川能专门为她演奏一次小提琴,她一定会幸福得要死。而这个幻想一出现,她又问自己凭什么?
她就是个普通高中生,对方是优秀出众的青年才俊,身边还有如此登对的女性朋友……哪怕他现在可能对这位女性朋友还不太感冒,那也轮不上她。
苏妙言昨晚酝酿一夜的想法又一次破灭。
即便是送礼物,也没人会喜欢廉价普通的礼物。
第14章 十四支许愿曲
午后,大家玩累了去午休。
空荡荡的院子里,偶有几只鸟儿从上方飞过,叫声回荡在天际。
苏妙言坐在秋千上想事情。
还记得第一次看言情小说,她不由自主幻想自己是里面的女主角,有一个帅气多金的男主角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随着年龄增长,幻想还在,却知道了幻想终究是幻想。
苏妙言渴望找一个像爸爸一样勇敢有担当的男人。
她无数次地构思填充未来的爱情,不曾想自己的初恋从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有什么了不起的。”女孩晃着秋千踢掉脚下的小石子,“不喜欢不就好了?我不喜欢了……不喜欢。”
苏妙言从秋千上跳下来。
从山上回来时,他们路过一小片森林,邵南说那里是将来给游客露营用的,里面有条心形的小湖泊,很漂亮。
她想去看看。
苏妙言一路走,一路哼着歌,尽可能让心情保持在“无所谓”的状态里。可不知不觉,她连自己走了多少路都不知道。
喜欢不容易,不喜欢更难。
苏妙言后悔那天去收被子,要是没有这一遭,后面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她仰天长叹,烦躁地想要抓起头发狠狠揉搓,这时,就听哪里发出“叽叽”的声响,像是小鸟。
苏妙言找了一圈,在棵大树下面发现掉下来的小雏鸟。
“你是被挤出来的吗?”她蹲下用手指搔搔小鸟的脑袋,小鸟喳喳叫,她抬头看去,三米左右高的树干上有一个鸟窝,“还真是被挤出来的啊。”
苏妙言莫名心生庆幸——最起码,眼前有只小鸟需要她。
她将小鸟放进口袋里,研究了下爬树的战略,这种高度对于她这种儿时为赢捉迷藏经常躲树上的选手,轻而易举。
***
孟阮这场午觉睡得长。
她打着哈欠喊“大壮”,半天没得到回应,找了两圈,发现人根本不在别墅里。
“你姐呢?”孟阮问励昊。
励昊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回道:“我哪儿知道?”
孟阮有些不放心。
回到房间找出手机拨过去,对方已关机……
苏妙言下树时踩空了,摔在地上。
这一摔压碎了手机不说,还崴了脚,脚踝处快速肿起来。
“我就不该太相信自己……哎呦~~~”
受伤的脚踝不能轻易乱动,她冷静下来先缓缓,认为最好能有路过的工作人员过来帮她一把。
所以,先等等。
***
孟阮找到傅赢川。
陈述完事情经过,邵南说:“会不会是外出散步迷路了?”
“妙妙不是没方向感的人。”孟阮急道,“我怕别再是出了什么意外。哥,度假村不是还没开发完全吗?会不会有安全隐患啊?”
傅赢川皱起眉头。
岑珊说:“需不需要再等等?也许就是普通散步,恰好手机没电而已。”
“那万一是有事呢?”励昊瘪着嘴眼眶通红,“万一出事了,我姐怎么办?我去找她!”
孟阮要陪着励昊一起去。
“回来。”傅赢川站起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余晖下投下长长宽宽的影子,他微蹙的眉心透露出淡淡忧虑,但强大的气场还是足以给人安全感。
“人,一定会找到。”他肯定道,“交给我。”
天色渐暗,苏妙言不敢再等下去。
她找了根结实粗壮的木棍当拐棍,往外寻找出路。
走了约莫十分钟,苏妙言又累又渴,满身大汗,不得不停下来靠着树干喘粗气,休息休息。
“看啊,看吧。”她自嘲地笑笑,“让你作!现在好了,给自己作……作,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作哪儿来了。”
她叹口气,抓住机会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傅赢川真的喜欢不得,易倒霉。
走啊走,走啊走。
西边的红日像是浸泡在水中的一坨软黏的月饼,一点点消失殆尽,把白日的光亮带走。
苏妙言喉咙干得咽唾沫都觉得刺痒,她抬手抹抹额头上的汗,结果始终保持站立的那条腿突然失衡,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生疼。
一时间,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苏妙言抖着腿哇哇哭,喊道:“都跟我作对!好端端去开什么家长会啊!你是家长嘛?有你这样的家长吗?无交流、无表情,孩子非得憋死不可!赖你,赖你,都赖你!谁让你招惹……”
“赖谁?”
“赖你啊!你说赖谁!”
“我?”
“对,你别抵赖!就是……”
话声戛然而止。
苏妙言想着自己一定是精神错乱了,居然对傅赢川迷恋到幻听的地步,否则眼前怎么会出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傅赢川拨通邵南的电话,吩咐:“人已经找到,叫其他人撤了吧。”说完,向女孩走去。
女孩脸上沾着泥灰,脏兮兮的,原本水润的狐狸眼此刻宛如泉眼,盛满了水,快要爆流出来。
“脚伤了?”男人居高临下地问。
苏妙言愣愣地望着对方,五秒,她觉得自己怕是要大限将至……这是真的傅赢川?
傅赢川打量女孩,又问:“能走?”语气略有不耐。
苏妙言顿时小脾气上来,抿着嘴不说话。
过了会儿。
男人向后退了两步,睥睨着女孩,“自己走丢给别人带来麻烦,还不认错?”
“认什么?”苏妙言破罐子破摔,“再说了,我有让你帮忙吗?我就是坐这儿歇会儿,然后我就自己走出去了。”
傅赢川点头,回了声“好”,转身离开。
“……”
她简直是瞎了眼才会对这种人有感觉!
苏妙言抓起掉在地上的木棍,咬着牙站起来,受伤的脚才稍稍沾地便发出尖锐的刺痛,她倒吸口气,身体再次失去平衡。
可这次,和她亲密接触的不是冷冰冰的地面,而是温暖的怀抱。
“自己走出去?”男人清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动作轻缓地将人扶好。
苏妙言挫败无力,一个没忍住眼泪掉下来。而这一掉也就彻底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个没完,完全止不住。
傅赢川拧眉,冷声道:“哭没有用。”
“你以为我想哭啊!”苏妙言喊道,“我也不想!可是我……我就是傻,看见小鸟掉下来就想给人家送回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两重!我什么都不行,太没用了!”
几次相处下来,傅赢川从没见过女孩如此。
她总是谨小慎微地恭敬以对,好像生怕对方会挑出错处,可事实上她与孟阮一般大,还都是孩子。
充其量算是大一点的孩子。
傅赢川叹气,声音虽然还是冷的,但语气却缓和下来。
“我带你回去,别哭了。”
***
苏妙言伏在男人宽阔的背上。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上一秒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小幸福里,下一秒又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给您添麻烦了。”苏妙言较着劲儿,尽可能不把全部重量压在对方身上,“不好意思。”
刚才还是张牙舞爪得像个小狮子,现在又变回乖顺老实的小绵羊,哪个才是真的她?
“因为爬树摔的?”傅赢川问。
苏妙言解释:“不是!也……也是吧。我送完小鸟回鸟巢后眼睛有点儿花,没踩好位置踏空了。”
傅赢川几乎可以看到女孩爬树的画面。
他嘴角微微上扬,“以后还是不要撒谎崴脚,早晚会成真。”
“啊?”
苏妙言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琢磨了好一会儿,她顿时脸上滚烫,缩着身子想从人家背上滑下去……没脸叫人背啊。
“对不起,我不该骗您。”女孩轻声道。
傅赢川没说什么。
女孩的演技其实不错。
如果他没有看到孟阮从远处快速闪过的身影,他或许会带女孩去医院检查。可当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没揭穿谎言,选择陪着继续演戏。
大概是想看看能演到什么程度吧。
不过之后急着买鸡蛋的行为太过明显,他再不放手,估计女孩又会变成小狮子咬他一口。
“上次你说你在外面做兼职。”傅赢川再次挑起话题。
苏妙言点点头,“在一个服装设计工作室。设计师人很好,有适合我的衣服会叫我过去拍照。”
“模特?”傅赢川顿了顿,“明年就是高考,为什么不专心学业?”
苏妙言一阵沉默。
苏妙言的成绩保持在中上游,算是说得过去。苏毓文的教育方式也向来开明,有什么事只要说清楚了都不会有问题。
不过,苏毓文对兼职的事多半持有怀疑态度。
可她始终都想报考电影学院,如果她考上了,艺术类院校的学费那么高,她不想挤压励昊读书的钱,更不想妈妈再辛苦。
傅赢川见女孩迟迟没有回应,也不再继续追问兼职的事。
有一点,还是想提点提点。
“数学虽然是理科,但同样是熟能生巧。”他说,“如果你想提高数学成绩,多做题。”
苏妙言欲哭无泪。
那天为了绊住人家,她连自己42分的数学成绩都牺牲了,真是半点儿脸面不给自己留。
“我就是、就是偏科偏得厉害。”她小声嘟嘟,“历史语文英语都是我的强项呢,别光看数学啊。”
傅赢川眼里闪过笑意,刚要张口,脚下踩到树枝。
嘎吱一声脆响惊动了周遭喝水的鸟儿们,苏妙言下意识往小鸟扑棱翅膀的地方看去,意外发现心形湖。
“原来在这儿啊。”她伸着脖子,笑道。
傅赢川瞥见女孩满眼的期待,调转前进方向。
第15章 十五支许愿曲
夜色朦胧,月光初上。
心形湖湖面镀了一层珍珠的外壳,圆润光滑,撒发着银白的光辉。
苏妙言从傅赢川背上下来,蹦跶两步,向着小湖靠近。
“好漂亮。”
女孩娇媚的狐狸眼像是浸泡在这汪湖水中,光亮轻盈。偶有风起,吹动湖面掀起小小的波澜,投映在女孩眼中勾起星光点点。
傅赢川静立在一侧,目光不知不觉也随之温和起来。
咕嘟——
莫名声响让男人一怔,他警惕地四下查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但很快,又是“咕嘟”一声,比刚才更明显。
傅赢川掏出手机准备打开手电筒,一抬眸,真相撞进眼里。
苏妙言太渴了。
这风景虽美,可这么大一个湖在她眼前“耀武扬威”,她只想一头扎进去喝个痛快。
咕嘟——
渴死鬼地N次冲着湖水吞口水。
“……”
傅赢川拿着手机的手抠紧,背过身,没忍住,笑了。
苏妙言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扰人”,她又蹦跶两步,然后慢慢蹲下把手伸进湖里——好凉快。
抽出手,她望向不远处的男人,试探:“也不知道这水脏不脏,感觉挺干净的。”
傅赢川敛住笑意,一本正经地回答:“应该是干净的。”
苏妙言激动得又把手伸进去。
“之前带巡逻犬过来勘察情况,他们见水干净,有放巡逻犬下去游两圈。”傅赢川不慌不忙地解释,“所以,确实干净。”
女孩歘地把手收回来,眼里发出小颤抖。
傅赢川笑了下又快速收回,插着口袋走到湖边,想起什么又说:“你脸上有灰土,要不要清洗?”
“不不不不用!”苏妙言屁股往后挪蹭,“我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真的不用?”
女孩郑重点头。
傅赢川做出不再勉强的样子颔首同意,转过头,嘴角再次上扬。
宁静的夜晚,湖边层层递进的风吹动着湖水,波光粼粼的稀碎斑点调皮地一会儿跳到树上,一会儿跳到草地上,再跳到男人和女孩的脸上。
苏妙言几次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搓着手臂,建议:“时间不早,我们回去吗?”
男人没有回头,只有声音传来:“你来树林是为了看湖?”
苏妙言:“嗯。”
“那就再看看。”
“……”
这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啊。
“阿嚏!”
傅赢川扭头,女孩团成一团抱住自己,小巧的鼻头像小狗似的动来动去,很乖。
“原地别动。”他说,“我很快回来。”
苏妙言抬头望向男人,他站在月光下,周身萦绕着雾茫茫的光晕,清冷孤傲的气质中多了几分仙气,圣洁不可侵犯。
“好。”
傅赢川离开后,苏妙言蜷起腿抱着自己取暖。
之前满腹强烈的情绪现下好似被湖水卷走,留下的只是阵阵平静,以及一波接着一波的怦然心动。
直到现在,她都不太敢相信刚才是那人背着她走出困境,然后又带她来到这里。
此时此刻的经历如同之前的湖面一般,梦幻而不真实。
可她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假的,她也想沉浸在其中,甚至还想让这样的虚假持续得更长。
毕竟,美梦也不是夜夜都能做的。
苏妙言傻傻地笑笑,抬起头望望月亮,再望向湖面,谁想这一看吓了个激灵。
梦幻什么啊梦幻!
天已经基本黑透,眼前就是个大黑窟窿,还是会蠕动的大黑窟窿,跟恐怖片里的死亡之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妙言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傅赢川走了多久了?为什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就这么给她扔这里吧?
恐惧一旦升起就不好消失。
苏妙言手撑着地站起来,周围除了黑就是黑,层层叠叠的树影被阴冷的气氛勾画出其他意味的轮廓,越看越可怖。
“您在附近吗?”她喊了声,“您在吗?”
没人回应。
苏妙言心慌,朝着男人刚才离开的方向蹦跶着过去,再喊:“您在哪儿?听到请回复我。”
依旧没有回应。
苏妙言继续蹦,不小心踩到石头上,硌得脚心齁疼,眼泪差点逼出来……
“不是叫你原地等?”
男人的声音气息略有不稳,但苏妙言的心脏还是因此瞬间归位。
她扭头看去,男人手里攥着一小把什么,像是树枝,其余的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
“您、您回来了。”女孩抹抹眼睛,转过身准备蹦回去。
那边立刻说:“还动?”
女孩定住。
傅赢川将干树枝在湖边空地上堆成一滩小三角,然后掏出打火机将其点燃,刹那间,心形湖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改头换面。
处理好篝火,傅赢川过去扶女孩过来。
她脸上还挂着眼泪,可怜兮兮的样子比刚捡到她时更甚。
“这么爱哭?”他问。
“……”
您试试在这荒郊野外地干站着?然后自己还是个瘸子,又渴又累。
苏妙言暗自叹气,来到篝火旁坐下,暖暖的烘一烘,心情回转不少。
湖面放大了燃烧着的火焰,起起伏伏,之前的宁静高冷一下子就被感染成了火红跃动,连同四周的树木也变得温暖。
“谢谢您。”苏妙言开口,“要不是您来救我,我这次麻烦了。”
傅赢川站在篝火另一边,淡淡道:“人在这里出事,我有责任找到。”
苏妙言低低地“嗯”了声,她知道他之所以来这里就该是这样的原因,可心中的失落还是快速蔓延。
“你弟弟很担心你。”男人又道,“孟阮也是。”
想起这两人,苏妙言心中又得到些许慰藉。
“软软担心我是肯定的。”她仰起头,狐狸眼微微上翘,“励昊那臭小子巴不得我去尼姑庵,肯定是抹不开面子才意思意思这么说的。”
傅赢川皱眉,“不是。他很……”
看到女孩眼角眉梢的笑意,他意识到对方其实很清楚自己弟弟对自己的关心,这么说,无非是姐弟姐的斗嘴而已。
这样的斗嘴他也曾拥有过。
比如,为着一块糖果吵到天翻地覆,甚至不惜用断绝姐弟关系来显示自己的决心。可撑不过两分钟,糖果含在嘴巴里,什么都不及眼前人重要。
——姐姐就是逗你呐,你是我弟弟,我会一直照顾你。
那时候太小,觉得“一直”很长,长到觉得不耐烦,难道自己还不会照顾自己吗?哪里需要姐姐一直跟着,像跟屁虫。
不曾想“一直”这东西其实比天气还要变化无常。
而且,没了就是没了,再也不会回来。
“……是不是该回去了?”苏妙言小声问,“耽误您这么久时间,真的很抱歉。”
傅赢川回过神,游离的目光闪过一丝晶亮,“不看湖了?”
苏妙言脸颊的绯红掩护在篝火之下,她喏喏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乱跑了。”说完,肚子咕噜一叫。
她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傅赢川嘴角上扬,冷冰冰的脸上是极少见的柔和暖意。
苏妙言再次攀上男人的背。
刚要说什么,就听“砰”的一声,头顶的夜空炸开一朵鲜红色的烟花。
“哇!”苏妙言惊喜道,“怎么会有烟花?”
又是一朵粉色的。
傅赢川说:“度假村旁边是个小村落,应该是村里发生什么喜事在庆祝。”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五彩缤纷,绚丽夺目。
男人就这么静静地背着女孩,看她一会儿指着那个说“你快看”,一会儿拍手说“星空除了星星,和烟花最搭”……
烟花这么常见的东西有这么新奇?
“不知道软软和小昊有没有看到。”苏妙言说,“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才快乐!”
傅赢川瞥着她,语气凉凉,“我不能分享?”
“……”
苏妙言愣了愣,转回头看向男人。
一时间,两人面对面的距离只有几厘米,近得像是两人第一次在学校见面,他过来帮她关掉热水。
男人浓密纤长的睫毛,高挺通透的鼻梁,更重要的是剑眉之下这双如狼般锐利又深邃的眼睛,无一不能蛊惑人心。
其实从那时起,她就已经掉进这双琥珀色眼睛里,出不来了。
“不是。”苏妙言垂眸,心中甜酸参半,难以形容,“能和你一起分享,很快乐。”
很快乐。
***
两人看完整场烟花。
回去的路上,苏妙言累得受不住,脑袋搭在男人的肩头犯迷糊。
“困了就睡。”
“可是您……您这衣服很贵……”
傅赢川不懂这逻辑,反问:“一会儿您,一会儿你,为什么总变?”
“因为……”
“同辈人用你就可以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
男人轻笑,不由得稳住步伐让女孩睡得踏实些。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美丽活泼的小仙女们儿童节快乐哟~~~
第16章 十六支许愿曲
苏妙言进门前刚醒不久,多少有些迷糊,看到孟阮急急可可地叫自己才彻底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还伏在男人背上,她赶紧直起身子,并且检查了一番有没有口水流到人家肩膀上。
傅赢川将人背进会客室,医生等候多时。
失去那股清幽的冷香,女孩有片刻的失神,她不敢太表现出来,恭敬地又说了声谢谢。
“赢川,你快上楼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岑珊说,“热水我已经放好了。”
傅赢川点了下头,没动地。
医生为苏妙言检查脚踝的伤,分析大概率是软组织挫伤,不至于骨折,但最好明天还是去医院照张片子稳妥些。
“那其他呢?”孟阮问,“您也检查下吧。”
苏妙言说:“没事。我就是摔下来的时候崴了脚,剩下的都好着呢。”
孟阮不依,坚持让医生又做了遍检查,确认无碍才放下心来。
“软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说你……”
“既然没事就休息吧。”傅赢川掸掸袖口,让邵南将医生送出去,“明天上午九点出发回市里。”说完,转身上楼。
“是啊,好好休息吧。”岑珊笑了笑,“以后可别再弄出这么叫人提心吊胆的事了。”
苏妙言抿着唇,不能明目张胆地望向男人,喉咙里还卡着的那一句“对不起”,是给他的。
“你是不是自己跑哪儿找尼姑庵了?”励昊撇嘴,“我劝你别那么执着。我听说尼姑庵也要求研究生学历的,你根本没戏。知道吗?”
苏妙言眯着眼笑笑,抬手揪住臭小子的耳朵,“你放心。我就算是去尼姑庵,也得把你先交代在少林寺。”
“嘿!”励昊鼻孔出气,“我可是祖国的花朵!你这种没人要的才……”
“谁没人要?”苏妙言咬牙。
姐弟俩日常打架,孟阮在旁一会儿“挑拨离间”,一会儿“做和事佬”,三个人吵吵闹闹顿时让冷清的别墅热闹起来。
岑珊冷哼一声,准备上楼,一转身,傅赢川安静伫立在二楼楼梯旁——看他们嬉闹。
眼神温和。
岑珊莫名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傅赢川有严重的洁癖,平时衣服上溅了一个油点都接受不了。她花费好几个月的功夫才让傅赢川接受自己给他夹菜、拿东西。
可现在,傅赢川身上灰尘仆仆,却丝毫不着急整理清洗。
***
苏妙言又睡不着。
孟阮在侧,她也不方便总是翻身,只能睁着眼望着天花板这么熬着,脑子里时而清明,时而混沌。
男人在烟花绚烂下的侧颜像是一幅定格的画,刻在她的脑海。
她多想摸摸长长的睫毛,又或者是高挺的鼻子,他的一切她都想……
“还不睡啊?”孟阮翻个身面冲闺蜜,“害怕了?”
思绪中断。
苏妙言呼口气,转过头枕着手臂,少女脸上的婴儿肥被挤出一点点,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你说,要是明知道一件事没有可能还非得去做,是不是傻子?”
孟阮想了想,回答:“你的明知道有什么依据?我感觉明知道这个概念是人自己赋予的,怎么定义看人。”
“可是……”苏妙言叹气,“就是感觉。”
孟阮说:“那更不靠谱了。什么明不明知道的都是借口,心里肯定还是想要。想的话就去试试啊,要不等后悔了多遗憾。”
这一夜,苏妙言想了很多。
千千万万的证据表明她和傅赢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哪怕就是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可能性,这一丝火苗都会让她的希望就会越燃越旺。
苏妙言想试试。
***
元旦假期结束,学生们回到学校上课。
苏妙言的脚不方便,苏毓文和隔壁楼的一户开出租车的大哥打好商量,给了人家一笔钱让他负责接送苏妙言上下学。
这笔钱让苏妙言一度肉疼,吃饭都提不起劲儿。
大课间。
苏妙言正在和许达探讨一道数学题,季尧在教室后门等候。
“学长找我啊?”
她拄着拐出来,季尧想扶一把又不好意思,神情焦急。
“怎么把脚崴了?”他皱眉道,“现在天气冷也不利于养伤,你可一定的仔细些。放学怎么走?别坐公交车了。”
苏妙言感谢学长的关心,解释了大致情况,说:“学长就放心吧。我这身体皮实着呢,没有一个礼拜又活蹦乱跳。”
季尧还想说什么,苏妙言又道:“对了,学长。你有做过不要的数学试题册吗?基础一点的就好。”
“你想做题?”季尧有些诧异。
“是啊。”苏妙言挠挠泪痣,“这不高二上学期也快结束了,我得抓紧啊。”
季尧点头,“我那儿不少题了,我今晚整理下。”
苏妙言感激不尽,又可以省下买题的钱了。
两人随意聊着。
时间不富裕,季尧得赶紧回高三教学楼。
“那我们明天再联系。”苏妙言拿起靠在墙上的拐,“学长快……”
女孩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过来一块儿橡皮,她抬起拐压在地上时正好戳到橡皮,拐头重重反弹杵到她的腋下,她一时站不稳向着一边倒去。
“小心!”
季尧猛地将人拉过来,身体调转,自己撞在了门框上,发出闷响。
“学长你没事吧?”苏妙言惊道,“学长你……”
“唔~~~”
教室里忽然爆出起哄声。
苏妙言一愣,这才发现季尧为了防止她撞在门框上,就拿自己当肉垫,她现在是倒在季尧的怀里。
刘芸洁进入教室看到这幕也愣了下,匆忙过来询问:“怎么回事这是?”
苏妙言强行站好,原原本本地解释清楚。
季尧这下磕得不轻,好在没有伤筋动骨。
可“人墙”这件事在学校火速传开,有些人在贴吧上甚至编起小故事,写得绘声绘色,快能成一本校园爱情小说了。
“诶诶诶,听听这段!”孟阮嘴角抽了抽,憋着笑,“她本来想痛就痛吧,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孩会为自己挡住所有的痛。可身体不痛了,心却……”
苏妙言毛骨悚然,抽走手机,喊道:“恶心不恶心啊!”
孟阮噗地笑起来,“你干什么怨我?又不是我写的。咱们学校原来有这么多人才呢,没想到啊。”
“这都什么事?”苏妙言挠头,“人家学长就是看我瘸了好心帮一把,大家至于的吗?”
孟阮挑眉。
“你、你干什么啊?”
“你觉得季学长对你只是同学间的友谊吗?”
“……别瞎说。”
孟阮耸耸肩,拎上苏妙言的书包,两人离开教室往校门走去。
师傅还没来,说是路上又拉了个活儿得稍微等等。
“我让家里派司机接送你好了。”孟阮说,“咱俩就伴儿回家,先送你再送我。”
苏妙言摇头。
孟阮爸爸职位特殊,这么多年一直是低调低调再低调。
不过就是脚伤,犯不着兴师动众。
“你也别陪我在这儿干耗着了。”苏妙言说,“我就是原地等车,不费腿。你不说今天物理留了好多作业吗?快回家写去。”
孟阮想陪她等着,架不住她再三游说只好前往车站等车。
静下来的街头,寒风呼啸得更厉害,干枯的树枝被吹得沙沙作响,枯黄的叶子就算是再不想离开也得随风逝去。
苏妙言掏出手机点开贴吧。
关于她和季尧的事已经成热帖,看到别人这样说她和别的男生,她心里很不舒服。可如果她把那个人代入成他,她又会心底沸腾,脸颊火辣辣地烧着。
“喂,你就是苏妙言?”
女孩一愣,脸上羞涩的绯红还没褪去,抬起头,两个社会小青年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傅大叔,请问您是个爱吃醋的人吗?
傅大叔:醋?从没吃过。
我:呵呵,是吗?
傅大叔:是,我最不喜欢吃醋。
第17章 十七支许愿曲
“有什么事?”
苏妙言身体后倾,握紧拐杖把手。
其中一个戴着耳钉的男生打量着她,摸着下巴笑笑道:“长得够漂亮啊。身材嘛,说不定也不错。”
苏妙言一阵反胃。
她用余光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人来人往,该不会有傻子在光天化日下做什么。
“到底有什么事?”
耳钉男放下手,语气变为警告:“就是给你一些善意的提醒,小孩子家家的还是把学习放在第一位的好。别仗着长得不错就做些个不要脸的事,这样……这什么来着?”
耳钉男旁边黄毛哥立马补充:“这样下去,早晚有人收拾你。”
“对!”耳钉男点头,指着苏妙言,“你最好少勾搭男的,不然有你好看!”
“……”
两个估计高中都没毕业的少年给苏妙言深刻强调学习的重要性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滴滴——
苏妙言没顾得上细想,邻居叔叔的车子开了过来。
她扭头又看了眼远去的二位“教导员”,还是闹不明白怎么回事,可再有下次就得告诉老师和家长。
***
医院家属院。
苏妙言刚进房间放下书包,手机响起。看到来电显,她迟疑片刻才接通。
“喂,学长。”
“……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要不我在贴吧上写个澄清吧?”
苏妙言暗自叹气。
有时候事情明明很简单,可就是越描越黑,越解释越像有问题。
“不用。”苏妙言说,“这事该我和你说对不起才对。你是好心帮我,没想到……不好意思,学长。”
季尧忙说:“我没什么。要不我们再看看这两天的发展?说不定也就淡了,不理会就好。”
苏妙言也是这么想的,谣言很快会过去。
“对了,”季尧又说,“我整理出来不少基础知识的数学题。明天给你送去。”
苏妙言抿了下唇,“还是午休的时候我们约个地方拿吧。高二高三离的也远,总折腾你不好。”
季尧默了几秒,最后说了声“好的”。
挂断电话,苏妙言莫名松口气。
她拉开书包准备把没弄明白的数学题拿出来再研究研究,励昊又来了。
“干嘛啊?”
励昊撇嘴,砰一声把酸奶砸在书桌上,“瞧瞧你这副嘴脸,是该对你可爱弟弟的样子吗?这么凶,你的心不会痛哇。”
苏妙言拧开酸奶喝了口,呵呵道:“你把可爱俩字换成可恨,应该就能理解我了。”
“……”
励昊揣着手眼巴巴地看着老姐喝酸奶。
“啧,你到底干嘛?”苏妙言撂下奶瓶,“没钱啊,想都别想。”
励昊哼了哼,磨磨唧唧往外走,嘴里嘟囔:“嘁,缺爱的女人。对她好一点儿就害怕,以后怎么和社会接轨?”
“……”
神神叨叨一通,苏妙言耳根终于清静下来。
她蹦过去把门关上,回到书桌后没急着拿笔演算练习题,而是拉开抽屉取出日记本——日记里夹着计划表。
苏妙言盯着计划表发呆,托着下巴的手摩挲着泪痣。
上面明确规定她要在数学期末考试考到90分以上;课余时间研读关于小提琴方面的相关书籍;另外,不再剪发。
时间紧,任务重,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
转天中午。
孟阮陪着苏妙言来到教学楼之间的小花园,季尧等在那里给练习册。
“学长,真是谢谢你了。”苏妙言说,“等回头我请你喝饮料。”
季尧笑笑,看了眼孟阮,说:“你请我喝饮料就不用了,倒是我请你俩喝个奶茶吧。贴吧的事,抱歉。”
不待苏妙言反驳,季尧往小卖部跑去。
孟阮杵了杵苏妙言的胳膊,挑眉道:“你觉得这是友谊?”
“……”苏妙言抱着试题感觉像是捧着烫手山芋,“学长是性格好,待谁都和善周到。不过,要不是怕他觉得我责怪他,这个练习我还真不想要了,省的又叫大家脑补大戏。”
孟阮又叹气又摇头,两人聊起别的话题。
聊到半截,苏妙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刚回头就被冲过来的这个人猛推了一把,当即噗通摔倒在地,脚踝剧痛。
“给脸不要脸!”
陈莎莎瞪着眼睛大喊。
孟阮蹲下扶起苏妙言,“哪儿疼?我们去医务室。”
苏妙言摇头,崴脚这种伤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瞎挪动,与其着急忙慌地去医务室,不如先缓缓看下情况。
“陈莎莎,你发什么神经!”孟阮也急了,“好端端你推人做什么?你这样做是在故意伤人!”
陈莎莎冷笑道:“故意伤人?我明明教她做人!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不懂得自尊自爱,天天想办法勾引男生,这么下贱不要脸的人,谁都资格教训!”
孟阮气得要吼,苏妙言拉住她,抬头冷静地问:“我勾引谁了?我怎么不懂自尊自爱了?陈莎莎,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既然现在你撕破脸了,那就把话说清楚。”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陈莎莎说,“就你那点儿欲擒故纵的手腕也就单纯的男生会上当,在我这里,你就是小丑!”
苏妙言不明所以,脚踝疼得厉害,她想辩驳反击也没那个心力。
双方冷场的空当,季尧买完奶茶回来。
眼前的这幕吓了他一跳,他急忙查看苏妙言的情况,冲着陈莎莎质问:“你在做什么?”
陈莎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哭着说:“季尧哥哥,她有什么好的?长了张狐狸精的脸,一看就不是好人!我们从小就认识,你为什么……”
“够了!”季尧叫停,转而看向苏妙言,“我带你去医务室。”
“……”
苏妙言再蠢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往孟阮那边靠,严肃道:“学长,我恐怕得去医院。你就别管我了,我们就是普通同学。我有软软就行。”
态度果断明确。
“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
“没关系。”苏妙言微笑,“学长的事不用告诉我。”
孟阮这下也明白怎么回事了,附和:“我陪着妙妙就行,这里的事还得学长处理呢。”
季尧看向陈莎莎,咬着牙关。
围观的同学很快多起来。
刘芸洁做为班主任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带着医务室的老师过来查看情况,检查后,确实得去医院照片子才能决定。
刘芸洁亲自开车送苏妙言去。
孟阮想跟着,可之后还有一下午的课,老师不放人。
她犹豫再三,拨通傅赢川的电话。
***
诊室里,女孩满头大汗,脸色煞白。
苏妙言的脚踝是“新扭”加“旧扭”,二扭叠加,需要正骨。
“一会儿这一下可能会有些疼。”医生说,“你忍着点儿,千万别动。不行的话,这位老师帮着……”
刘芸洁这边正好来了校长询问的电话,“不好意思,我先出去接一下。”
苏妙言抹抹汗,说:“医生,我没事。您就现在给我正了吧。”
医生扫了眼桌上层层叠加的挂号单,外面还一堆病人等着诊治,“你一定不能动,否则再错位还得受罪。”
苏妙言抠紧椅子扶手,重重点头。
医生在女孩脚踝处细细摸索,搜寻错位点。每一次手指移动都引起女孩心颤,她不是怕疼,而是怕这种孤单面对伤痛的感觉。
无助无望。
苏妙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等着那下到来……
诊室的门在这时被人推开。
第18章 十八支许愿曲
傅赢川走进诊室,冷冽的气场瞬间填满房间。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淡漠的琥珀色眼睛微微一扫,视线落在女孩的身上。
“您、您怎么……”
医生皱眉,起身问道:“您是来看病的?不好意思啊,这位患者的治疗还没结束,请您在外面……”
“家属。”傅赢川嗓音低沉,略带喑哑,“她的,家属。”
医生看向女孩,女孩半低着头耳垂通红,没有反驳。
“家属的话来的正好。”医生清了下嗓子,“过来按住患者。正骨比较疼,不能乱动。”
傅赢川走到苏妙言身边。
女孩下意识缩缩脖子,看起来很害怕。男人蹙了下眉,却没犹豫将双手压在女孩肩膀上,人被死死锁住。而这一下,让女孩心头急速颤栗。
医生见状过来正骨,发现女孩颤得厉害,疑惑道:“脚很疼?不应该啊,会这么疼?”
苏妙言咬着唇不言语。
脚伤的痛感在男人的手扣住她肩膀时,荡然无存。
她所有的感官全部血涌到肩膀上,明明隔着几层衣服的布料,她却能感受到到男人双手的有力,甚至是手背上青筋的跳动。
满是性感意味。
“片子显示情况是什么?”傅赢川问,语气透着压迫感,“她的痛感不消除,可能存在别的问题。重新诊治。”
医生也纳闷,刚才不是这样啊,怎么忽然抖得这么厉害?
对话中,女孩的肩膀一直被按着,像极了无助胆小的猫咪即将任人宰割。
“医生,我、我不是疼……”她吞口口水,“我这是、这是、这是紧张的,怕疼。不是真疼。”
医生点点头,可又心想小姑娘之前挺勇气的,不是个娇气的。想了想,他把片子细细再看了一遍,确定就是需要正骨,准备再次动手。
苏妙言屏住呼吸,绷住自己别乱动。
之前脚疼她完全能忍,现在身后多了个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心里一旦踏实下来就会敏感?亦或者没人时不得不靠自己,有了靠山总是不想坚强。
傅赢川俯视着女孩紧绷的脸,没说什么。
“就是这里。”医生找到位置,“家属按住啊。”
苏妙言闭上眼皱紧眉头,医生的手在她脚上正要用力,她忽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句冷冰冰的——
“这就是早恋的代价。”
“!!!”
苏妙言倏而瞪大眼睛扭头看去,与此同时,伴随着“咔嚓”一声,正骨完毕。
“……”
没有一点儿痛感。
“好了。”医生拍拍手,站起来坐回椅子上,“三天后来复查。药的话,口服就算了,还是以……”
刘芸洁推门进来,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回来了。学生的……傅先生?”
傅赢川这种相貌的男人,不消说是学校年级前三孟阮的家长,哪怕是在大马路上随便撞见一次,都不会忘记。
傅赢川颔首,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吩咐医生将药物使用一一写清楚明白。
呆滞中的苏妙言全程坐赢。
***
傅赢川结清全部费用。
他还买下轮椅,搞的苏妙言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可她走路确实不方便,有了轮椅会好些。
一行人从医院出来。
老尚将车开来等候在旁,刘芸洁在此时叫住傅赢川。
“傅先生,您毕竟不是苏妙言的家长。后续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苏妙言耷拉着脑袋,舔舔干涸的嘴唇,张口之际,傅赢川说:“我会将她送回家,并且让她及时报备平安。老师现在有时间的话,不如和校方商量下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刘芸洁一愣,“什么?解决什么?”
“她脚上本来就有伤,会蠢到让自己伤上加伤?”傅赢川语调平直,但却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如果学校不能给出合理解释和解决方案,家委会成员将会收到告知信。”
“……”
不待刘芸洁再次说话,傅赢川俯身将女孩打横抱起。
苏妙言还沉浸在男人刚才的话中,冷不丁忽然“投入”怀抱,下意识地喊了声:“你干嘛!”
傅赢川愣了下,垂眸看着怀里炸毛的一小只。
别看个头不小,长手长脚,但跟男人的高大魁梧比较起来,柔弱的就是一小只。
“你能走?”傅赢川作势把人放下。
苏妙言抽抽嘴角,这节骨眼上矫情就是给自己找罪。
她抓住男人的脖子,刚才爆发的小脾气丁点儿不剩,极小声地说:“走不了。”
傅赢川视线凉凉地赏她个眼风,她咧了下嘴干笑,被男人抱入车内。
刘芸洁在外说:“您如果认为事出有因,不如大家回学校一起商讨。您现在这样……”
车窗摇下,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一点点显露。
“我要的不是商讨,是结果。”说完,车子缓缓开启。
***
不到五点的医院家属院,宁静祥和。
车子开到楼洞口,傅赢川再次抱着苏妙言下车,轮椅由老尚负责抬上去。
苏妙言家是标准的三室一厅。
屋里的家具算不上新,但收拾得一尘不染,整齐规矩,带有男孩女孩特色的东西随处可见,比如足球、八音盒。
傅赢川将人放在沙发上,吩咐老尚去餐厅打包餐食过来。
“不用不用!”苏妙言忙说,“家里有吃的,待会儿我妈……”
“苏医生今天值晚班。”傅赢川淡淡道。
“……”
孟阮交代事情要不要交代得这么全乎啊。
昏暗的客厅没有开灯。
周遭的沉静将外界的声响渲染到极致,风吹草动皆能掀起惊涛骇浪。
苏妙言稍稍动了下脚,挺疼。
她叹口气,也不挣扎了,轻声说道:“麻烦您开下灯好吗?开关在一进门的鞋柜上面。”
男人没去,脱下大衣搭在单人沙发上。
冬天的黄昏远比夏日时的黄昏要慵懒颓废,橘黄的光晕透过客厅乳白色的纱帘映照进来,犹如一层柔化的毛雾笼罩着屋内的一切。
包括眼前的男人。
苏妙言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要不再安分。
她抠着沙发扶手,没有抬头,说:“又一次给您添麻烦,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真是……我最近可能走背字儿。待会儿我弟弟就回来了,您不用还陪我在这儿耗着。”
傅赢川转而坐在单人沙发上,悠然地翘起二郎腿。
“……”
苏妙言心跳如鼓,他忽然这样该不会是察觉出来什么了吧?她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背后冒汗。
两人安静对峙片刻。
黄昏的残影快速消散,屋里仅存的光消失殆尽,蔓延开幽幽黑暗。
女孩心中千回百转,但不管怎么转,她都不会承认她的心思,哪怕对方是西楚霸王也撬不开她的嘴。
“你的……”男人开口。
“我没有!”
“……”
一阵沉默。
苏妙言不敢对上男人的眼神,怕一眼,自己就全都给招了。
她抓着扶手站起来,义正言辞地说:“时间不早,您还是回去吧。很感谢您……”
“你的,”傅赢川打断她的话,“记性很不好。”
“……啊?”
傅赢川瞧她这眯瞪的糊涂样子,就知道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他什么。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另一件事相对有趣些。
“坐下。”男人命令。
苏妙言撇了下嘴,老实坐下。
傅赢川捕捉到女孩的小表情,嘴角微扬,起身去玄关打开了客厅的灯。
光的到来驱散走之前的沉闷压抑。
傅赢川再次回到沙发坐好,琥珀眸子淡漠地凝视着女孩。
“您、您有什么事吗?”
“嗯。”男人点头,“说说你为什么要早恋。”
第19章 十九支许愿曲(含入V公告)
在医院听到“早恋”两个字时,苏妙言一度认为是幻听,没当回事,可现在是实打实地听见了。
孟二到底说了什么?!
苏妙言心中起急,张口一句“没有”堵在嘴里喊不出来,仿佛单单只说“没有”是在狡辩、撒谎。
傅赢川没想女孩这么镇定,看样子,似乎是认为早恋有理。
想到这点,他的目光突然冷了几分。
“高二是衔接高三的重要阶段,”他说,“如果你有把握考入前十的名校,可以随意。如果不能……”
“等一下。”苏妙言站起来,扶着家具往房间走,“我马上回来。”
傅赢川皱起眉头。
等了会儿,女孩房间传来沙沙、咚咚、哗哗的声响。
紧跟着,又是咣当——
苏妙言搬卷子的时候忘记躲避桌沿,抬头时磕得她眼冒金星。
“在做什么?”
男人声音传来,苏妙言随意揉了揉脑袋,然后扶住桌子站好,指着桌上一摞摞的卷子、练习册,表情硬气。
傅赢川进入女孩房间。
卧室空间不大,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小书架,以及双开门的衣柜。
装饰的小玩意儿不少,尤其是小床挨着的那面墙上挂着七八个相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是她和家人的合影还有单人照,有一张女孩穿着白色孔雀裙翩翩起舞的照片,十分惹眼。
“这是我这段时间做的习题。”苏妙言说,“我每天都做到一两点,在学校也做。哪里有时间早恋?”
这解释倒是挺有说服力。
傅赢川走到书桌旁,拿起最上面的卷子翻看。
男人个子高,小小的房间因为他的存在被填补的满满当当,周遭一切少女心的东西被这股强势气压秒成渣渣。
“我真没早恋。”女孩垂着头小声囔囔,“一门心思学习呢。”
傅赢川瞥她一眼,将卷子翻个面儿,密密麻麻的红叉下雨似的,血流成河。
“……”
苏妙言也没想好死不死地把这张惨不忍睹的卷子摆在最上面,刚要夺过来,又听——
“记性不是一般差。”
“……”
傅赢川继续说:“辅助线的问题还在错。你做这条辅助线的意义是什么?”
苏妙言绞着手巴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底气地说:“那边怪空的。”
“……”
傅赢川随手拿起桌上的粉色水笔,坐在小转椅上,沉声道:“BC这条边和A角存在垂直关系,可以建立几何联系。三角形ECF就算是空得什么都没有,也和A角没关系。”
好长的一串话啊。
苏妙言暗暗想,只可惜说的是她最恨的数学。
“不听?”傅赢川用笔敲敲桌面。
苏妙言回过神,摇头道:“听,我听。”
新一轮煎熬辅导开始。
苏妙言头一次听傅赢川叹气,他皱着眉头看她,眼里写满诧异或不解。
她懊恼自己这么笨,不想让他着急上火,想说自己弄就好。可每每嗅到男人身上清冽的冷香,她又觉得自己笨的好好啊。
“把这道题做一遍。”傅赢川亲自出了道题目。
苏妙言咬着笔头开启头脑风暴,她就不明白这该死的数学在生活中有什么用?会算算打折或者满减不就好了嘛。
女孩做题的功夫,傅赢川再次打量房间。
书架中间隔层的玻璃门后面放着水晶奖牌,上面写道:恭喜苏妙言获得“未来舞蹈家”民族舞组冠军。
原来她会跳民族舞。
傅赢川不便总看下去,收回视线时,床头的小熊又映入眼帘。
还记得女孩孤零零站在飞舞的床单间,紧紧地抱着小熊,眼中的难过悲伤满溢出来……
负责修补的师傅说这只小熊少说保留十年了,看现在的状态,可以瞧出主人有精细地呵护保管。只是到底不是什么名贵布料,年头久了,免不了糟粕。
可即使这样,她都要死死护着。
“这只玩偶为什么对你这么重要?”傅赢川问。
苏妙言愣了下,扭头看向棕色的小熊,回过头时刻意埋着头,半晌,轻声回答:“爸爸送的。”
房间里倏而安静下来,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墙壁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绕圈子。
过了十来分钟,苏妙言终于将题目交给傅赢川审阅。
男人做事时一丝不苟,神情专注,睫毛顺从地耷下来挡住眼中的锐利,人看起来温和不少——如果不开口的话。
“对,但解法很不明智。”
“……”
能解出来就阿弥陀佛了,还管解法明智不明智?
苏妙言暗自吐槽,但面上点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我今晚再找同类型的题目练练,慢慢可能就……”
“确实得练。”傅赢川将卷子放回桌上,“以你的头脑,练都未必能怎样。不练的话只会一塌糊涂。所以,早恋还是别想了。”
“……”
怎么还是早恋呢?谁早恋了!
苏妙言情急之下蹭地站起来,喊道:“都说了一门心思学习,你怎么冤枉人?这事儿能瞎说吗?这可是关系到我的……我的名声!”
傅赢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站起来时太猛,震掉了桌面上的本子,本子摊开其中一页,显露出密密麻麻的字,就掉在男人脚边。
苏妙言见男人把视线转移到下面,也跟着看过去。
只一眼,汗毛倒竖!
傅赢川俯身去捡,苏妙言尖叫着“别拿”,俯冲过去想先抢到日记本。
结果,两人头撞头。
“哎呦!”
苏妙言又一次磕得眼冒金星,但更疼的是她的脚踝。
刹那间的痛感仿佛抽走她腿部的力气,她膝盖打弯,腿一软,向着地面栽过去……
——傅赢川喜欢不得,易倒霉。
这是苏妙言赴死前的临终遗念。
然而,迎接她的并不是会被她砸的咣当响的地面,而是硬邦邦的一团火热……她躺在男人的身上,枕着宽阔的胸膛,被护得好好的。
苏妙言懵了整整五秒,在意识到自己和人家是什么样的姿势后,她惊恐地挣扎着要起来。
“别动。”
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透着几分沙哑。
苏妙言僵直,死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心跳乱到好似已经跳脱出她的身体,纠缠着身下另一个人的心跳,噗通噗通地不可断绝。
“别动。”
男人又一次强调。
苏妙言心道自己没动啊,只是克制不住发抖。
屏住呼吸,她掐着自己的大腿,视线下移,这才发现男人的脚卡在转椅下面。
“你的脚!”
“没事。”男人低声道,“你别乱动,我带着你一起起来。”
苏妙言乖乖听话。
傅赢川面部肌肉紧绷,他需要深呼吸,可身上压着的一片软绵让他根本不能有动作。
思及这股触感,他喉结滚动,微微呼气,靠着腰部的力量支撑自己和女孩起来。
苏妙言坐起来就要去搬开椅子,傅赢川当即抓住她的手臂,告诫:“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可是你的脚……”
傅赢川知道自己无碍,就是卡了一下而已,“你坐到床上去。”
“……哦。”
苏妙言又看了眼男人压在椅子下面的脚,抓着床单起来。
正使着劲儿,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下一秒便是励昊欢快地说——
“季尧哥哥你都好久没来找我玩了呢。”
苏妙言心里咯噔一下,手一滑,一屁股又坐回傅赢川身上。
第20章 二十支许愿曲
季尧随励昊进家, 还未接话就听房子里传来簌簌声响。
励昊也听到了。
二人都是一愣,不约而同想到家中可能是招了贼, 顿时心情紧张。
房间里。
苏妙言的睫毛扫过傅赢川的下巴, 落入温热的怀中。
男人下意识接住她的动作令手不偏不倚地搂在她的腰肢上, 两人像是在拥抱彼此, 只是她坐的位置太过敏感尴尬, 令男人浑身肌肉绷紧成石。
苏妙言的心一片凌乱。
“小昊, 我们先出去。”季尧小声道。
励昊忙点头。
两人正倒退着要转身, 房间内又传来一声脆脆的“阿嚏”!
“老姐?!”
苏妙言是被男人衣服搔得鼻痒才一时没忍住打了喷嚏, 抬眼间, 她瞄到跑过来的励昊, 大脑由之前的一片空白变成脑震荡。
——完了, 这次真完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 下一秒,腰间骤然多了股紧扣的力量,她被傅赢川像是小孩举高高似的举到了床上。
励昊冲进门,看到的就是自家老姐一脸懵逼地坐在床上, 地上坐着的则是英明神武的傅大哥。
“你们俩……”季尧这时也跑到励昊身边, “干嘛呢?”
回答励昊的是安静的空气。
一秒、两秒、三秒。
傅赢川将转椅移开,从容自若地起身,不忘掸掸衣服上的灰尘,面无波澜道:“没……”
“补习!”苏妙言突然大喊,一把抓过自己63分的卷子,展示给大家, “看啊,又没及格!我需要一位好老师帮我飞跃!”
“……”
空气安静到尘埃里。
***
四人齐聚客厅。
励昊斟了两杯水出来,放下后坐在姐姐身边。
他看看傅赢川,看看季尧,怎么看怎么觉得气氛诡异常,有种老姐被抓包,自己也要跟着受审的感觉。
“学长,你怎么来了?”苏妙言打破沉默。
季尧闻言收回观察傅赢川的视线,转而看向苏妙言,他在来时的路上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现在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你的脚怎么样?”他低声道。
苏妙言笑笑,回答:“没事。就是又扭了下,涂一段时间药就可以康复。”
“真的?”季尧皱着眉头,“这种伤最怕伤上加伤,你……”
励昊抢话:“你脚又怎么了?”
“……”
苏妙言的脑袋一瞬间变大。
她组织着措辞解释,季尧又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陈莎莎会这样。我们俩小时候是住对门的邻居,小学在一所读的。当时为了照应就经常一起上下学,后来初中……”
“学长学长!”苏妙言打断,“你和陈莎莎的事是你们的事,我没必要知道。这次的事也和你没关系,我心里明白。你别自责。”
季尧眉头皱得更深,轻声说:“可我不想你误会。”
“……”
苏妙言避开季尧的目光,转头时无意中瞥到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的傅赢川,不知怎的,她觉得他浑身笼罩着一股冷空气,冻得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客厅内陷入冷场。
苏妙言和励昊大眼瞪小眼,季尧则暗中继续观察傅赢川。
男人英俊成熟,举手投足带出间的气质是他这种还处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学生缺乏的男性魅力,是刚毅果敢的男人味。
“时间不早了,要不……”
苏妙言话没说完,门铃声叮咚作响,老尚带着打包好的餐食回来了。
励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来就容易饿,现下闻到饭香更是让肚子里的馋虫叫唤起来,迫不及待想吃。
“我买了很多。”老尚说,“少爷您在这儿吃些吗?”
傅赢川微微抬手,也不知道打的什么暗号,老尚秒懂,应道:“我去车上等您,您有事随时吩咐。”
老尚走后,励昊跑到餐桌旁,满眼放光彩。
苏妙言叹气,“你起码先说声谢谢行吗?”
“谢谢傅大哥!”励昊笑道。
傅赢川颔首应承,转而看向季尧。
男人琥珀色的瞳孔在顶灯的照耀下晶莹光亮,透出寒意和疏远。
“这位同学要不要一起?”他问,语气依旧淡漠平直,但带着家长式的威严。
季尧握拳,摇头道:“我就不打扰了。”
苏妙言想起身送送他,他按了下她的肩膀,说:“你好好养伤。我家里还有很多数学练习册,都是你能做的。我这几天继续整理,到时候给你。”
苏妙言下意识看了眼傅赢川,又莫名后背冒汗,“学长,你不用……”
季尧长叹一声,诚恳道:“妙言,对不起。我真的和陈莎莎没有任何关系,你信我。”
“……”
这话怎么感觉那么小说呢。
季尧温柔一笑,翻出书包里一盒小熊造型的太妃糖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转身时,他冲傅赢川礼貌地点点头。
傅赢川冷脸应对。
***
季尧走后,屋子里的低气压并没有消散。
励昊在厨房里鼓捣饭菜装盘,傅赢川过去看顾,苏妙言独自坐在客厅等得如坐针毡——希望臭小子不要乱说话。
励昊拿出盘子摆在柜台上,眼睛时不时偷瞄傅赢川。
“有事?”男人问。
励昊扭头瞧了眼外面,确定客厅看不到厨房内部,压低声音问:“傅大哥,你刚才没有欺负我姐吧?”
傅赢川微微一愣,男孩仰头盯着他,神情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有几分相似,但相比那次的愤怒冲动,男孩这次要认真郑重许多。
“没有。”傅赢川也给予郑重回答。
励昊松口气。
傅赢川也看了眼门外,问:“为什么觉得我会欺负你姐姐?”
励昊挠着头,说不清。
他就是觉得老姐在傅赢川面前不太像他平时认识的老姐,做什么事都讲究规矩,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
“你姐姐的脚伤是因为今天的那个男生。”傅赢川又道。
“谁?季尧哥哥?”励昊摇头,“不会的。季尧哥哥才不会欺负我姐。”
“……为什么?”
励昊想也没想回答:“季尧哥哥喜欢我姐啊,瞎子都看的出来。”
傅赢川眸光一聚,双唇微启却没出声,而是抬手整理起袖口,漫不经心道:“你懂什么叫喜欢?”
“这有什么不懂的?”励昊踹手,表情好似小大人,“喜欢就是喜欢,全写在眼睛里呢。眼睛可是不会撒谎滴。”
傅赢川抚养袖口的动作不觉一点点慢下来。
励昊没在意,将餐盒里的菜肴一一倒入碟中,旁边这么大的劳动力也不说来帮一把,真是不懂得爱惜祖国的花朵。
他心里一串吐槽,忽然意识到什么,惊讶道:“傅大哥,你该不会是没有喜欢过谁吧?”
傅赢川抬头盯着男孩两秒,脸冷得结冰,别过头道:“上菜。”
六菜一汤。
不大的圆餐桌上少有这么丰盛的时候,苏毓文做什么都是有计划地来,给姐弟养成的规矩也都是勤俭节约。
“哇~”励昊搓着手,“每道菜都看起来好好吃!”
苏妙言瞪他,提醒:“吃饭就吃饭,把嘴闭上。”
励昊撇嘴,守着规矩见傅赢川拿起筷子先开动,自己才拿起筷子开吃。
餐桌气氛是可预见的压抑。
傅赢川吃饭细嚼慢咽,矜贵如贵族享用西餐。
他夹菜都是用公筷,这点苏妙言和励昊在度假村时就已经知道,眼下也是跟着大筷子倒换小筷子,吃饭吃得手忙脚乱。
励昊正苦思冥想该如何优雅啃鸡翅时,厨房发出乓的一声——爆灯了。
“又犯病。”他嘀咕,“早说换个贵些的灯泡吧。”
苏妙言说:“这个就是贵的。应该是线路哪里出了问题,回头看看。”
“等你换还用不用厨房?我待会儿给妈发个消息,让她明天回来后看看吧。”励昊继续研究解剖鸡翅的方法。
傅赢川用纸巾擦擦嘴,看向苏妙言问:“你会换灯泡?”
励昊接话:“咳,我姐的灵魂里住着的是老大哥。别说换灯泡,通下水道她都门儿清。”
“……”
苏妙言一招无影脚踹过去,励昊面部抽搐。
“您不用理这个臭小子。”她笑笑,用公勺舀了一勺牛肉粒放在小餐碟里,“您吃。”
傅赢川侧目看向黑黢黢的厨房,重新拿起筷子。
饭后,傅赢川没有立刻离开。
他接了一个工作上的电话,在阳台上讲了很久。
“密切关注数据波动情况,有情况立刻汇报。”
“……”
“做不了就换团队。”
“……”
“我要的是结果。”
苏妙言看看阳台上的男人,在励昊眼前晃晃手,疑惑道:“你盯着人家做什么?你也想谈生意啊。”
励昊扒拉开老姐的手,“你还有功夫管我?有这时间我拜托你养好脚伤吧。你现在就够要命的了,我可不想终身奉养姐姐。”
“……”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苏妙言熟练揪住臭小子的耳朵,笑呵呵道:“皮痒了是吧?别看我现在伤着,教训十个你不在话下。”
“诶诶诶!”励昊喊道,“有事说事,欺负孩子算是英雄好汉?怪不得尼姑庵不要你,暴力啊你。”
苏妙言正要回击,傅赢川从阳台出来。
她唰地收回手,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还有模有样地摸摸弟弟的脑袋,温柔地关怀道:“刷完碗就去写作业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
“……”
他老姐鬼上身了。
傅赢川看看他二人,走到沙发旁拿起大衣准备告辞,励昊跑过去拦住人。
“傅大哥,老师今天留了几道超纲的数学题,我不会,你能给我讲讲吗?”他说。
苏妙言忙道:“人家还有事呢,我给你讲。”
“你?”励昊表情冷酷,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还不想被带沟里。”
苏妙言咬咬牙,维持着脸上的和蔼可亲,说:“那你就回头问老师啊!别耽误……”
“好。”傅赢川答应,“现在讲。”
“谢谢傅大哥!”
“……”
两人去了励昊的房间。
***
苏妙言回房写作业。
看着试卷上的题目,她读不下去也读不懂,眼前白花花一片,硬是将一道最最简单基础的选择题思考了十分钟。
嗡嗡嗡——
“喂。”
“脚好点儿了吗?医生怎么说啊?”
苏妙言解释一番,末了,忍不住问:“你怎么把你哥给叫来了?而且,你和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孟阮说,“我这不是去不了不放心嘛。不过,老狐狸今天确实有点儿忙,估计当时是直接推了会议过去的。是不是跟你甩冷脸了?”
苏妙言心中涌起暖流,半晌,回答:“没、没有。他……很好。”
挂断电话,女孩托着下巴冲窗台上的小熊存钱罐发呆。
就是在这个屋子里,她跌入浸满冷香的怀抱。
男人的心跳有力强壮,咚咚地一下接着一下,和她完全乱了的节拍形成鲜明对比。有那么一刻,她有冲动紧紧回抱住男人,大声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可她到底没这个勇气和魄力。
苏妙言拽起衣服闻闻,侥幸地期盼着那股好闻的冷香可以留存在她身上久一些,这样就会提醒着她之前的亲密不是一场白日梦。
叮咚——
又一次的门铃声,苏妙言泄气,掐断思绪过去开门。
“尚叔叔?”
老尚笑笑,递给女孩一个纸袋子,“少爷刚刚吩咐我去买的。”
苏妙言隐约看到里面的东西,是灯泡。
而且是那种只需要插在插座上就可以使用的应急灯泡。
“等、等一下。”她叫住人,“尚叔叔,我的事是不是让傅先生耽误工作了?我听说连会都没开完。”
“这个没关系的。”老尚说,“工作上的事少爷一向十拿九稳。就是……就是这么一赶,少爷没吃午饭。可这也没办法啊,少小姐就是少爷的宝贝疙瘩,有求必应。”
苏妙言攥紧纸袋。
上一秒还欢喜死了这份在乎,这一秒就被打回原形。
原来,对方愿意做到这一步是因为自家妹妹的嘱托又或者既有嘱托又有一份同情心,而已。
半小时后,傅赢川从房间出来。
励昊跟在他身边笑得狗腿,小声说着什么“那就说好了”“不能反悔”之类的话,傅赢川点头。
苏妙言过去递出餐盒。
“这是我妈妈最拿手的东坡肉,”她低声道,“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尝尝吧,今天谢谢您。”
傅赢川没接,女孩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傅大哥,你拿着啊!”励昊夺过餐盒塞给男人,“不是我吹牛,我妈做的东坡肉保准你吃了一次还想吃无数次!每次我姐就差舔盘子,非得盆干碗净才过瘾。”
“……”
苏妙言手指抖抖,没言语。
傅赢川拿好餐盒,视线扫过女孩,“多谢。”
励昊下楼送傅赢川。
他欢天喜地哼着小曲儿回来,瞅见老姐站在阳台跟石化了一样,他颠儿颠儿跑过去。
“舍不得东坡肉了?”他说,“妇人之见啊!回头我让妈再做就是了,到时候给你多来两块儿。”
苏妙言望着不远处一点点变淡的车灯,说:“知道吗?我无数次怀疑你是捡来的。”
“不用怀疑!”励昊说,“我们都是捡的,但我比你强。我是桥下面捡的,你是臭水沟子旁边捡的。”
“……”
车子彻底消失在尽头。
苏妙言纠结的那些却没有消失,她叹口气,转身回房间继续做作业。
励昊本来都跳开三米远躲避毒打了,没想到老姐就这么轻飘飘放过了自己,他怪不适应的。
“你喝酸奶吗?”
“不喝。”
“牛奶呢?”
“不喝。”
励昊耸耸肩,也回房间做作业去了。
他落座拿笔,一眼打过去看到那支精致的纯黑钢笔,是刚才傅赢川帮他签字时拿出来用的。
“姐!”
苏妙言皱眉,烦躁道:“不喝不喝不喝!”
“喝什么喝?”励昊跑到她身边,“你怎么就知道吃喝玩乐呢?”
“我现在送你回桥下面,你信吗?”
励昊嘁了声,把钢笔举到她面前,“喏,傅大哥的钢笔落我桌上了。”
“……”
静谧的房间里,女孩长长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
她怀抱小熊,眼睛盯着墙上的挂钟,反复验证电话到底要打给谁?每每结果不如意时,她总是推翻重来。可如意了,她又不想打。
最终,还是拨通孟阮的电话。
“怎么了,妙妙?”
“没什么。”她抿抿唇,“就是你哥的……”
“你找我哥啊?他就在身边。”孟阮递出手机,“妙妙找你。”
傅赢川放下杯子,接过电话,低沉的“喂”透过电波传递给远在听筒那边的女孩。
苏妙言没想孟阮这么热心。
她现在不太想听傅赢川的声音,心里太乱,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对方的帮助与好意。
“什么事?”男人再次开口。
苏妙言呼口气,说:“您的钢笔落在小昊这里了。明天我交给软软,让她还给您吧。”
一旁的孟阮眨眨眼,用口型问怎么回事?
傅赢川指了下餐吧上的咖啡,孟阮瞪他一眼,跑过去拿咖啡。
“可以。”傅赢川回答。
苏妙言心里揪得慌,她明知道交给孟阮是最便捷合理的方式,可她控制不住去幻想男人说一句:先放你那儿,有机会给我。
但结果可想而知。
“好的。”她轻声说,“没什么我就先挂了,您早休息。”
她快刀斩乱麻准备挂电话,谁料男人又说:“今天教你的解题思路要多加练习。以你的智商估计要练习好久才能又效果。”
“……”
“所以,早恋不适合笨人。”
“……我、我真没早恋。”
“那样最好。”
***
时间悄然滑过。
元旦假期仿佛还在昨天,寒假的脚步就已经近了。
苏妙言的脚伤基本恢复。
她每天两点一线,几乎把生命献给了伟大的数学事业,每晚都是死去活来。
放学后,孟阮接苏妙言一起去公交车站。
两大校花站在一起已经是这个车站的一大靓丽风景线,不少外校的男生有时会特意绕过来看看,幻想着偶遇。
“你寒假有什么计划没?”孟阮问。
苏妙言捋捋头发,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叶冉要去周边的水镇拍组照片,我得过去两三天吧。剩下的,就是老实过年呗。”
“水镇啊。”孟阮想想,“也不错的样子。”
两人讨论着寒假的事。
苏妙言的手机震动了下,励昊发消息通知她今天要去踢足球,比平时晚一小时回家。
“这臭小子今天最后一门,现在就放飞自我了。”她摇摇头,“羡慕。”
孟阮说:“你考完也放飞啊。诶,你这头发是不是长长了?能扎个小马尾了。”
苏妙言愣了下,摸摸脑袋,脸颊悄悄爬上淡淡的粉色,轻声试探道:“你觉得我留长头发会好看吗?”
“这不废话吗?”孟阮白她一眼,“我早就说了你留长发一定很漂亮,非不听我的。还有啊,你这身材能不能天天把自己围成面口袋吗?适当修身不会……”
苏妙言把手里的QQ糖塞她嘴里,只收下前几句话。
家中。
苏毓文在厨房忙乎。
她不建议吃外面的饭,除去工作原因没办法,剩下只要有时间她都会亲自给姐弟俩下厨。
苏妙言换鞋时便闻见宫保鸡丁的香味。
她舔舔嘴唇,跑去卫生间洗完手来到厨房,“妈,我来打下手。”
“回来了。”苏毓文笑笑,“过去帮我把茼蒿洗了吧。待会儿小昊回来,差不多就开饭了。”
母女俩在厨房转着忙。
苏毓文知道女儿最近对数学特别上心,心中安慰。可看着女儿脸瘦了一圈,又不免心疼,怕她太辛苦。
“对了,我今天听到消息。院里在过年期间要派一支队伍到新加坡交流。”苏毓文说,“不出意外,我可能是队长。”
苏毓文的医术有口皆碑,要不她还要兼顾家庭,完全可以走向专家级别。
“这是好事啊。”苏妙言笑着说,“我会照顾好小昊的,妈放心就是。”
苏毓文点点头,拿起小番茄喂给女儿。
***
清晨。
寒冷的室外空气在玻璃上化出冰晶,像一朵朵恣意的雪花,装点着洁白的冬日。
苏妙言裹着被子翻身。
女孩肚子鼓鼓的,乍一看还以为是有情况了,实际里面揣着的是小熊。
昨晚复习到凌晨。
脑袋沾到枕头那一刻,她下定决心周末要睡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就算是考神许她数学考一百五她都不起床。
可抵抗得住数学诱惑,扛不住家里的小祖宗。
“姐!十万火急!快起床!”励昊在他姐耳边狂吼,“快起床!!!”
苏妙言一掌呼过去,无力道:“滚。”
励昊咣咣咣拍桌子,“我给你五秒,不起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苏妙言翻身继续睡。
“……”
好,都是逼出来的。
励昊抱走窗台上的小熊存钱罐,喊着现在就拿去买好吃的,苏妙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且慢。”
***
励昊参加了一个足球比赛。
队员是由他们小学的体育老师选拔的,一共五名。这五名选手要带着他们的亲属出战,最后组成五名大人、五名学生、一名体育老师的队伍。
说白了,这是场性质偏向亲子赛的比赛。
励昊这队的啦啦队长是他们体育老师的女朋友,负责带着励昊的同学们给队伍加油鼓劲儿。但没想,这位女朋友了昨晚突发急性阑尾炎,今天来不了现场。
于是,这个重任转交给苏妙言。
“我没排练过,怎么弄啊!”苏妙言无语,“赶鸭子上架都不带这样的!”
励昊说:“有就比没有强!你到时候跟着她们瞎比划就行。快快快!这是啦啦服。”
“……”
苏妙言抱着袋子去更衣室,衣服是大红色百褶裙和白色水手服,外加一对儿毛绒兔耳朵。
不得不说,这啦啦服穿在祖国花朵们的身上,一定萌萌哒。但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就显得很傻、很造作。
苏妙言接受无能。
她掏出手机想告诉励昊这事儿她接不了,可一想臭小子这段时间天天练习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比赛,膝盖上磕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也非要坚持……
只得感叹一句姐姐的爱感天动地啊!
十分钟后,在励昊的电话炮轰下,苏妙言扭捏着从更衣室出来。
她一路埋着头往体育馆快步走,周围有人路过都经不住多看她几眼,更有几个男生直接吹起了口哨。
“你是蜗牛吗?怎么这么慢!”励昊急道,“快!我们……傅大哥,这边!这边!”
苏妙言一僵,这是哪个傅大哥啊?
傅赢川走来。
来这儿的路上遇到交通事故,堵得水泄不通,耽误不少时间。
“傅大哥,可能没时间给你热身了!”励昊说。
傅赢川摇头,“不必。”
两人说着进入会场,傅赢川这才注意到那一抹火红,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愣。
红色百褶裙停在女孩膝盖上方十厘米左右的位置,一双长腿纤细雪白,太过惹眼;再往上,是平坦的小腹和不盈一握的纤腰,以及……
傅赢川当即收回视线,喉结滚动。
“我的姐诶,你还愣着干什么?”励昊跑过来拉人,“赢了请你吃哈根达斯!”
女孩低着头从傅赢川身前跑过,那一抹馨香像是长着翅膀的红蝴蝶停留在男人的鼻尖,久久不肯离去。
苏妙言来到啦啦队队伍中。
几个小女孩都对她很友好热情,还告诉她待会儿不用紧张。几句话下来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这么大岁数的人还得小妹妹们安抚。
“快开始了。”一个小女孩说,“姐姐,你快把小兔子耳朵戴上。”
“……”
苏妙言豁出去,反正都这样了。
她戴上兔耳朵调节着位置,抬眼看到对面准备上场的傅赢川。
男人穿着休闲运动服,上身浅灰色T恤,下身藏青色长裤。脱离西装革履的他,气质淡雅许多,看起来有几分大哥哥的亲切感和青春感。
苏妙言心尖儿发酥,脸色涨红。
傅赢川的余光不知何时就落在了那抹红上。
女孩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耳朵戴歪了,本来俏皮的模样又变得憨憨呆呆的,可爱得不行。
他皱起眉头清了清嗓子,把注意力拉回来放在说话的体育老师身上。
“……最主要就是配合、合作。”体育老师说,“这四位家长都跟着练习过,这位……”
傅赢川神情淡漠,琥珀色的眸子空灵如水,自带超然气场,哪怕是不动声色也给人极大的威严与震慑。
“您肯定也没问题!”
体育老师背过头呼口气,刚才怎么觉得腿有点儿软呢?这眼神也太锐了。
他拍拍心口,转而伸出手,高喊:“来吧!咱们给自己打个气!”
傅赢川皱眉,迟迟没有伸手。
“傅大哥?”励昊扬起笑脸,“来啊!咱们一定会赢的!到时候请你吃哈根达斯!”
“……”
傅赢川叹气,将手放在上面。
比赛开始。
对方队伍里的家属有职业运动员,一上场在气势上就压了励昊他们这队一头。所以,第一球谁能拿下至关重要。
苏妙言的目光追随着男人。
这人平日看起来矜贵优雅,像极了古堡里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不想运动细胞相当好,跑得很快。
“姐姐,我们赶紧给他们加油!”小女孩说。
苏妙言回过神,站在一群小女孩身边,跟着她们的动作,喊道:“二小二小(第二小学),气势不小;脚下生风,第一没跑!”
傅赢川观察对方战术之余,听到这声口号,扭头看到女孩在卖力地舞动、呐喊,动作虽然生涩,但做起来就是好看。
他回过头扭扭脖子,活动手脚,发起进攻。
对方队友起初也注意到傅赢川,毕竟男人的身高优势不容忽略。可上场的功夫,男人几乎没什么做为,他们就把他划为凑数范围里。
没想到——
这第一个球就是这个凑数的拿下的。
男人移动速度之快,动作更是稳准狠,在球进门整整三秒之后,馆内爆出剧烈的欢呼。
“傅大哥!”励昊飞跑过来,“你太厉害了!”
傅赢川嘴角上扬,抬起手和男孩来了个击掌,现场再度沸腾。
“我的天啊!这个男的是这个男孩的爸爸吗?不可能吧!”观众席中有人说,“这也太帅了!可以原地出道了!”
另一个人道:“这怎么可能是爸爸?估计是哥哥吧。”
观众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就这么被傅赢川吸引走,看比赛变成看帅哥。
苏妙言也被男人的那一脚射门震到了。
从前就听运动的男人有魅力,她不觉得,只认为运动后汗味儿臭烘烘的,有什么魅力?现在她懂了,那是身体张力的展示,是真的好帅、好帅。
“挺巧啊。”
忽然传来声音打断苏妙言的少女心,她闻声看去——居然是陈莎莎。
自从上次的事,苏妙言和陈莎莎彻底撕破脸,关系转向长期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她没想着追究,毕竟以陈莎莎的个性要是把事情闹起来,指不定又会是什么结局,她懒得麻烦。
可没想到的是,陈莎莎主动道歉。
不仅道歉,还是当着老师的面儿郑重道歉,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友爱同学,不再鲁莽行事。
苏妙言至今都觉得很诧异。
“你来给谁加油?”陈莎莎打量着苏妙言,女孩玲珑有致的身材让她眉头一拧,“穿成这样,哪里有学生的样子?”
苏妙言对这装扮也不好意思,但她不想在陈莎莎面前露怯。
女孩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来,说:“我和小朋友们穿的一致,哪里不像学生?青春活力这种东西吧,有些人天生就不具备。”
陈莎莎脸色黑下来,冷哼一声插着手离开。
赛场上的情况基本是一头倒。
励昊他们这队领衔对方二十多分,不出意外,只要保持这个势头下去是稳赢。
为此,对方叫了暂停休息。
励昊跑过来找苏妙言讨水喝,苏妙言一边给他擦汗,一边笑着说:“你们一定会赢的!”
“那是!”励昊抹把汗,“傅大哥太牛了!我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厉害,当时是实在没合适人选才来找他的。厉害!
“你是怎么和人家说的?人家那么忙。”
“这你就别管了,男人的哥们儿义气。”他笑得嘚瑟,“姐,你给傅大哥也去送瓶水。”
“……”
臭小子还敢使唤她。
苏妙言拿着水瓶和毛巾过去。
男人孤冷地坐在长凳上,周遭喧闹欢愉的气氛和他格格不入。其实即便是刚才场内进球的都是他,也很难让人联想他会这样运动。
这人的优雅冷傲是骨子里的东西。
“这位哥哥,我请你喝水!”
一个穿着呢子裙,长发飘飘,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女孩跑到傅赢川面前。
“哥哥好厉害啊!”女孩甜甜道,“是职业选手吗?”
苏妙言盯着女孩的长发,女孩属于文静淡雅型,和岑珊的感觉有几分相似,该是傅赢川会喜欢的类型。
她攥紧水瓶和毛巾,转身回去。
“过来。”
低沉的嗓音蓦地响起,带着男人惯有的命令口吻。
苏妙言一怔,站在原地没动。
没过几秒,喧腾着的热气奔涌着向她席卷而来,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
“拿着东西去哪儿?”傅赢川垂眸道。
苏妙言瞄了眼过来那个女孩,女孩满脸期待地望着男人的背影,痴痴等待。
“我……”她咬咬牙,“有人送水了,那我这边还浪费什么?”
话音一落,她手里的水瓶被男人拿走,紧跟着头顶上方再次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我不随便喝别人递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的小天使送傅大叔土豪红包哦~
第21章 二十一支许愿曲
男人仰脖喝水。
汗珠从他的鬓角蜿蜒流至下巴, 滴落下来。只有个别几缕顺着下巴纠缠到脖子、喉结,最终没入胸膛。
苏妙言吞口口水, 眼睛黏在男人的下颚和喉结错不开。
傅赢川一口气喝掉一整瓶水, 之前微红的面色快速恢复成原本的冷白, 只有薄唇泛着水红。
“我、我、我再去拿!”
苏妙言转身拔腿就跑, 再看下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猥琐举动, 太不利于她优秀阳光青少年的形象。
傅赢川一把抓住兔子耳朵。
“哎呀!”苏妙言惊呼一声, 扑腾两下动弹不了, “干什么啊?”
傅赢川绕到女孩面前, 手始终没松开。
女孩缩着脖子站好, 粉嘟嘟的脸颊沁出鲜嫩的红润, 包括鼻尖、耳垂, 以及柔软的唇, 都是粉红色。
真成小兔子了,还是只雪白透粉的乖兔子。
“拿东西。”傅赢川淡淡道,松开手抽走女孩怀里的毛巾。
“……”
拿就拿,抓耳朵做什么?
苏妙言嘟了下嘴, 抬手整理兔耳朵。
傅赢川瞧见她憨憨的迷糊样子, 漫不经心道:“歪了。”
“啊?耳朵吗?”苏妙言继续整理,“我怎么觉得是正的。”
“你头顶上有眼睛?”傅赢川反问。
“……”
苏妙言捣鼓了半天兔子耳朵,最后已经分不出来到底正没正,赌气似的戴上就完,反正傻呵呵的也不漂亮。
傅赢川背过身,嘴角微微牵动。
不远处, 陈莎莎看见两人交流的全过程。
她攥着的塑料水瓶咔咔作响,瓶子渐渐趋于变形,魏华见了,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看什么呢?”
魏华就是对方队伍里的那位职业选手,体校在读,一次偶然的聚会认识了陈莎莎,之后两人一直保持联系。
陈莎莎望着英俊不凡的傅赢川,嫌恶地躲开魏华的手,冷声道:“我看什么你也管,不如好好踢你的球。小学生都踢不过。”
魏华收回手,神色愠怒,刚张口,对面的女孩一下子抓住他的视线。
肤白貌美大长腿。
男生舌尖扫过上牙龈,词汇贫瘠的大脑中就只有这句话,再多一句,那就是:这女的够靓!
陈莎莎见魏华口水都要流下来,心中更加不屑嫉妒,撞过男生的肩膀离开。
比赛继续。
对方队伍的人基本已经不抱什么赢的希望了,只想着把比分缩小些,不然好歹也是孩子家属组的队伍,回头让孩子们瞧不起。
可没想队里唯一一个有功底的男生突然发力,跑过去紧盯人家的王牌选手。
魏华就是来玩的,赢不赢没所谓。
只是刚才那幕刺激到了他,他不想这个大电线杆子独领风骚。
傅赢川眸光淡淡地看着眼前缠着他的男生,不用想就知道这人想做什么。所以,傅赢川改变策略,哄着男生玩,把球传给队员们,照样得分。
几次下来,魏华急了。
“大哥,你这种水平的过来踢球,是不是不太地道?”他挑眉道。
傅赢川想做的事从来就得是——稳赢。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也没拿出实力,完全就是随便踢踢,绝对不算欺负人。
“傅大哥!这边!”励昊喊道。
傅赢川准备传球,魏华狗急跳墙一脚铲了过去,要不是傅赢川反应迅速,这一下绝对伤的不轻。
观众席中懂行的人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故意伤人吗?”有人说,“踢不过就打,什么品。”
另一个人说:“本来就不是正规比赛嘛。那个人要是存心要整这个男的,根本防不胜防。”
苏妙言听到这话,顿时担忧起来。
望着男人还在运动的背影,她想了想,摘掉小女孩脖子上的喇叭,鼓足劲儿气吹得震天响。然后站在椅子上做拍手动作,呐喊:“加油!加油!二小必胜!”
小女孩们听了,心道刚才大姐姐不还说歇会儿吗?现在怎么又跟打了鸡血似的。
魏华咬咬牙,冷笑道:“大哥,你这小女朋友很护犊子啊。”
傅赢川看到女孩的兔子耳朵来回抖动,不明白她爬那么高做什么,在地上已经展示不了她了吗?
“哟,瞧您这意思挺无动于衷啊。”魏华挑衅一笑,“那不如给我玩玩。我喜欢这……”
傅赢川眼中骤寒,在传球过程中突然调转方向。
魏华那句“我喜欢这样的妞儿”没能说完,被不知怎么跑到脚下的球绊了个正着,噗通摔了个狗吃屎。
哔——
裁判吹哨,判傅赢川犯规。
场上立刻起了骚动,有几个热心人都说刚才男生故意铲人不判,现在这个分明是意外反倒判了犯规,分明是在作弊。
魏华听见这话,抱着膝盖大喊:“什么意外!他是故意的!他是……”
傅赢川冰冷的眼风投过去,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上的男生,那神情好像是在看一个物件,更甚至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冷酷残忍。
魏华背后发紧,闭上嘴不敢再叫嚣。
“傅大哥,你没事吧?”励昊跑过来。
傅赢川摇头,抬眼见女孩还站在椅子上巴望着自己,低声道:“让你姐下来。”
“……”
关他姐什么事。
***
励昊他们队毫无悬念夺得第一。
男孩们高兴坏了,跟过来的啦啦队女孩们也都兴奋欢喜,大家伙儿决定去吃披萨庆祝,纷纷向家长伸手。
“说好的哈根达斯呢?”苏妙言攥着钱不撒手,表情悲壮,“你这不骗我吗?”
励昊摆手,夺走钱踹口袋里,大爷似的说:“哎呀!这不是现在有饭局吗?回头请你的啦。”
“……”
信你的鬼话。
励昊美滋滋地跑到傅赢川跟前,男人已经换回西装革履,没系领带,远远看去,潇洒不羁。
“傅大哥,军功章有你的一半哟。”他捧出奖品里的一个足球,眼里亮晶晶的,“以后有机会,你还能陪我踢球吗?”
傅赢川接过足球,点了点头,“可以。”
人潮散去。
苏妙言看着弟弟和同学们一起上了公交车,准备去临街的地铁站坐地铁回家。
刚转身,黑色宾利停在眼前。
车窗下降一半,男人头也不转,直接命令:“上车。”
“……”
就不能友好些嘛。
苏妙言想着免费车能剩下四块钱,不坐白不坐。
车子缓缓启动。
苏妙言有意想替弟弟再感谢一下傅赢川,毕竟这一上午的时间消耗在这里,对于人家这样有事业的忙人来说实在是浪费。
“那个……”
才开口,男人悬挂在手机架上的手机响起——岑珊。
傅赢川点开蓝牙耳机。
“在公司了吗?”
“没有。”
“我得了两张音乐会的票,不知道傅总有没有时间一起去欣赏?”
苏妙言呼吸一滞。
她用余光紧盯着男人,冷峻无波的侧颜下,让人分辨不出这句话于他而言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傅赢川沉默数秒,岑珊那边又道:“你要是忙就算了。不过我新学了两道菜,你哪天回家早我做给尝尝,你肯定爱吃。”
傅赢川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回道:“再议吧,在开车。”
“好。”岑珊声音柔和,听不出半点不悦,“我等你电话。”
重回安静的车内,播放起优美的小提琴曲。
苏妙言望着窗外倒退的景物,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她最近读了很多关于小提琴鉴赏方面的书籍,还一时脑抽风从孟阮那里打听来岑珊所学的专业——小提琴演奏。
怪不得,他们配合得那么默契。
“不舒服?”男人开口道。
苏妙言怔了下,转过头,“没有。”
傅赢川扫了眼女孩紧握的双手,没追问,转而抬手按下按钮换了支音乐。
苏妙言疑惑道:“怎么了?格鲁克的《旋律》很好听啊。”
“你知道格鲁克?”傅赢川有几分惊讶。
苏妙言绞着手指,心道花了那么多钱买书,不看个够本的话,她心疼她的钱。
可此刻,她忽然又认为小提琴是他和岑珊的联系,她干嘛非要弄得那么清楚?她就是喜欢不来这种高雅的东西,流行歌才好听。
于是,她冷声说:“瞎蒙的。”
“……”
余下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市中心某家商场门口,傅赢川让苏妙言在车里等候,自己前往商场。
少了男人的空间,呼吸变得顺畅许多。
苏妙言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神经病。
一边渴望着能多见见傅赢川,哪怕只是正常的交流两句,听听他的声音;一边又想东想西,跟个戏精一样脑补出一出又一出的爱恨情仇。
“怎么就这样了呢……”
女孩长叹一声,手机在这时候响起。
“事情有变!”叶冉上来道,“你大后天一考完,转天早上咱们就出发去水镇。住一晚回来,你没问题吧?”
苏妙言嗯了声,“没问题。具体时间你回头给我发信息。”
“哭了?”叶冉一顿,“鼻音那么重,出什么事了吗?”
苏妙言撒谎说刚才正好打了哈欠,一点儿事没有。叶冉觉得不对劲儿,可工作室这边的活儿还一堆堆地在催促,只好先挂断电话。
随后,傅赢川拎着纸袋回来,再次出发。
在距离医院家属院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车子停下等红灯。
苏妙言想着不过几百米了,自己溜达着过去,她解开安全带,男人说:“下周期末考试?”
她动作一顿,扭身点点头。
“复习的怎么样?”男人又问,“数学。”
一提“数学”那就太有的聊了。
“这次肯定能没问题!”苏妙言信誓旦旦地说,“我每天晚上都刷题,刷了好几本了!这次上90不在话下!”
傅赢川瞧她那自豪的小神情,没忍心泼冷水——满分150,考90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刷的题都是哪儿来的?”他问,“学长赠送?”
“什么学长?”女孩眨眨眼。
忘性真大。
傅赢川见红灯变绿,一脚踩下油门,低声道:“害你脚受伤的学长。”
“……”
什么跟什么啊。
苏妙言想说自己这次是下了血本好好学数学,所以割肉动用了小金库买练习题,每做一道心里都在滴血。
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男人手机又一次响起。
傅赢川一看到来电显,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他加大油门,快速将人送到楼栋外。
“谢谢您。”苏妙言准备下车,“您路上注意安全。”
傅赢川也解开安全带,身体向后座探去。
苏妙言没准备,让这个猝不及防的靠近又带偏了心跳,瞬间身体紧绷。
其实,两人的距离是安全合理的。
可男人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能在女孩掀起狂风巨浪,呼啸过后,看似平静的海水下实则早已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
傅赢川取来后座的袋子递给女孩,沉声道:“送给励昊。”
“……”
苏妙言低头一看,整整六盒哈根达斯。
***
期末考试结束的转天。
苏妙言按照叶冉的要求,一大早等在小区门口。
孟阮原想跟着一起去水镇放松放松,没想苏妙言这边决定的这么仓促,只好作罢。
七点半,红色帕萨特准时停在门口。
苏妙言背好小包上了副驾驶座,后座坐着一男一女,男生是模特,女生是化妆师,还有一位女模特自己开车过去。
“两位老师好。”苏妙言打声招呼,扣上安全带坐好。
叶冉递给她一盒樱桃,笑道:“那咱们就出发了啊,到那儿速战速决,不耽误大家过年。”
一路上,车内的氛围比较和谐融洽。
化妆师Lily活泼热情,一直在说话调节气氛,模特阿克虽然话不多,但也绝对不冷场。更重要的是,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苏妙言看在眼里,不多掺乎,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到了水镇,另一位女模特叮当已经在等候。
大家相互介绍认识,之后快速投入工作,效率比想象中要高很多。
拍到下午,有一组照片是叮当的独照。
叮当是冷艳型美女,本人话也不多,工作时十分敬业认真,苏妙言在一旁观摩,默默学习。
“妙妙,过来喝果汁啊。”Lily喊道。
苏妙言道谢,跑到小亭子休息喝水。
阿克打量她片刻,想起什么,拜托Lily去小卖部帮他买瓶温水,说是自己最近胃不太好。Lily听了马上去买。
“冉姐说你还在读书?”阿克问道。
苏妙言坐在亭子另一头,回答:“嗯,读高二。”
阿克笑了笑,他长了双多情的桃花眼,五官虽不算多出挑,模样也不是一眼就能确定的帅哥,但有种坏男人的痞气,挺招人的。
“你条件很不错。”他说,“模特这行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像是某些人在那儿凹了半天造型也是白费。”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苏妙言不便接话,继续喝饮料。
没过多久,叶冉和叮当收工往亭子这边走。
阿克本来在安静地刷手机,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提高音量和Lily聊起天来,而且话题还有些暧昧,Lily被撩的脸色通红。
“聊什么呢?”叶冉说,“走,姐请你们吃烤串去。”
叮当抓起自己的包,丢了句“不吃”便走了,大家一阵面面相觑。
晚上,大家返回民宿。
苏妙言和叶冉一个房间,隔壁安排的是叮当和Lily,阿克住在楼上。
苏妙言坐在藤椅上和孟阮发消息。
—[今天我妈下厨,我哥难得早回来。结果岑珊又跟来了,真不嫌麻烦]
苏妙言盯着“岑珊”两个字半晌,回复:[朋友去家里做客很正常,我不是也总去蹭饭?]
—[呵呵,你是我的大壮!她能和你比?]
苏妙言会心一笑,孟阮那边又快速发来消息:[明天你几点回来]
—[中午12点左右]
—[正好!我们在广场那边碰头,一起去吃甜品吧!]
—[好]
孟阮没再回复,不知道是不是陪家人聊天去了。
孟阮爸爸职位特殊,傅岚几乎从不主动邀请人到家中做客,她也是和孟阮有着好几年的感情才一点点融入孟家。岑珊能说去就去,想必和孟家的关系绝非一般。
“想什么呢?”叶冉从浴室出来,“叫了你好几声也不搭理。”
苏妙言回魂,将手机扔在茶几上,摇头道:“没事啊。”
叶冉哼哼,刚要张口先咳嗽起来。本以为就是喉咙痒而已,谁知道却是越咳越止不住,咳到了双眼通红。
“怎么了这是?呛到了吗?”苏妙言连忙去斟水,“来,润润嗓子,深呼吸。”
叶冉抚着胸口,克制着慢慢平缓下来,笑道:“还不是叫你气的?有事不和我说,不拿我当姐姐了。”
苏妙言也笑了,两人去藤椅那边坐下。
月色朦胧。
夜晚的水镇柔情似水,游荡的水波承着路灯的光辉投影在窗帘上,闪耀的光斑有时会让房间出现宛如水下世界的梦幻感。
“你说感情这事……”苏妙言叹气,“哎,我不知道怎么说。”
叶冉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为情所困了?”
苏妙言皱眉,“刚咳嗽成那样还抽?你是真不怕给自己的肺抽坏了,赶明儿我把我妈医院里肺癌的图片给你拿来看看,看你还敢不敢抽!”
“哈哈哈!”叶冉大笑,弹弹烟灰,“要是一张图就能拯救一个老烟鬼,那卖烟的都得跳楼了。”
苏妙言白她一眼。
叶冉浑然不觉地吐口烟圈,缭绕的烟雾让房间里更加虚幻,她起身去了阳台,迎着冷风继续抽。
“妙妙,你这个年纪只要能保护好自己,想追什么就去追,知道吗?”
苏妙言扭身趴在藤椅上,小声问:“可要是想追的怎么都追不上呢?”
“你已经追了?”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不行?”
“可是……”
叶冉吸口烟,转身靠着窗台,“怕失败那就没劲了。这么说吧,你要是现在就想找个男人过日子,那你的顾虑还有些价值。可如果你是完全为了心里的喜欢,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
苏妙言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又无数次地否定自己,她已经在为那个人改变,可有时回头想想又觉得改变有什么意义呢?
感情这事哪里是改变就会两情相悦的。
“你啊,先想想电影学院的事吧。”叶冉掐灭烟,“我认识一个教表演的老师,找个时间你们见见。”
苏妙言点头说好。
***
苏妙言又失眠了,翻来覆去地琢磨到底该怎么办?
也是到了这时候,她才赫然发现自己怕的不是失败,而是怕失败后彻底失去。
傅赢川充其量就是拿她当个妹妹看待,要是让他知道这个“妹妹”对他抱有这样的心思,他会不会觉得厌恶不知道,但肯定会抗拒。
那样,她连以后再靠近他都难了。
苏妙言想到这里就眼睛发酸,拿被子蹭蹭眼睛,不敢发出声音打扰叶冉休息。
她探出手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房间外忽然传来什么短促的声响,像是人在捯气。
“……”
这都凌晨两点半了,估计是幻听。
苏妙言拿着手机钻被窝打发时间,这时,房间外又是一声沙哑的“救命”。
这次,她听的清楚。
第22章 二十二支许愿曲
空荡幽长的走廊上, 除却房顶上的黄灯发出些微电流声,再无其他响动。
叶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你是不是听错了?大半夜不睡觉, 有时候可能会幻听。”
“……”
苏妙言皱眉, 摸不准。
她在走廊上溜达两步查看情况, 没发现任何异常, 回到叶冉身边, “真是我听错了?可万一要是有事怎么办?”
叶冉咂嘴, 想了想, 按响隔壁叮当房间的门铃。
叮当穿着黑色吊带睡裙来开门, 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叶冉往房间里扫了眼, “Lily睡着了哈?”
“嗯。”叮当点头。
苏妙言把刚才听到的声音和叮当大致形容了下, 叮当听后摇摇头, “我没听见。我一直在刷微博,没发觉外面有什么动静。”
“那估计是你听错了。”叶冉说,“而且要是真有人喊救命,咱们那么快就出来了, 一个大活人哪里能在走廊说消失就消失?”
也是。
苏妙言抱歉打扰大家休息, 和叶冉回房间。
***
转天。
叮当在吃早餐时说Lily家发生急事,不到六点时就叫了快车往市区走,叫大家不必等她。
十二点左右,苏妙言在广场和孟阮碰头,两人前往甜品屋。
“怎么样?水镇好玩吗?”孟阮问。
苏妙言说:“一直拍照,根本就没玩。不过空气是真的好, 小桥流水什么的也很漂亮。”
闺蜜俩边吃边聊,说话也没什么主题,时间却大把大把地溜走。
“周一返完校就正式放假咯。”孟阮笑道,“对了,你这次数学考得怎么样?心里有谱儿吗?”
苏妙言重重点头,“有谱儿,怎么也能上90。”
“厉害了,我的壮!”孟阮挽起好姐妹的手臂,“你说你是怎么忽然就对数学有这么大的热情了呢?中考那会儿我这么追着你学,你都不肯。现在这是开窍了?”
苏妙言笑了下,没言语。
她也认为自己这辈子最不会改变的就是对数学的厌恶,没想到,她现在竟然把数学当事业,一天不做题就别扭。
“我突然想吃糖炒栗子诶。”孟阮舔舔嘴,“咱们坐车去王叔那里吧。”
两人又来到医院家属院隔壁街的王记糖炒栗子。
这家栗子只此一家,几乎每天都要排长龙。
以前要是孟阮想吃,苏妙言提前给王叔打电话,到时候直接来拿就好。可今天事先没准备,只能守规矩排队。
中途,孟阮接到傅赢川的电话。
“我妈又出差?”孟阮无奈叹气,“几天回来啊?”
“半个月。”
孟阮拧眉,老妈不在就意味着她又要和雪人冰棍儿搭伙。
“知道了。我现在在妙妙家附近买栗子,一会儿就回家。你晚上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啊,要不你就别回来。”
傅赢川话语一顿,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女孩戴兔子耳朵的样子,乖极了,很衬“妙妙”这个小名儿。
“等我过去接你。”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诶?什么人啊!”孟阮举着手机喊道,“拿我当员工了吗?天天都命令我。”
苏妙言咬着唇,忍不住试探:“怎么了吗?是……你哥啊。”
孟阮冷哼,“除了他还能有谁?一天到晚跟个行走的冰柜似的。妙妙,一会儿咱们再买点儿炸鸡怎么样?我在你家等冰棍儿来接我。”
苏妙言心头微漾,轻声说好。
两人买了不少零食。
励昊听说了,说是马上从公园回来,务必给他留点儿鸡排和鸡块。
“小昊这么爱踢足球,不如给他报个什么班或者队的。”孟阮提议,“万一将来想走职业呢。”
苏妙言说:“我看他踢球没什么天赋,就那么回事。”
“你这姐姐当的。什么叫有天赋?”
“……”
比如某人那样,随随便便一踢就能hold住全场。
小区院里,老人们在大树下面下棋谈天。
“妙妙,过来杀一盘啊!”张爷爷吆喝,“老谢这个臭棋篓子,根本不是我对手!”
谢爷爷拍拍桌子,喊道:“谁是臭棋篓子?也不谁刚才求着我悔三步的。妙妙,你过来给判判,也教教这帮门外汉。”
苏妙言笑道:“今儿有同学到家里玩,就不下了。我这马上放寒假了,到时候随时能陪爷爷们一起下棋。”
老人们都说好啊。
小丫头不仅会下象棋,围棋水平也是不赖,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很少有会这两样的。
“那可说好了啊,妙妙。”张爷爷搓着核桃,“来来来!咱们接着下,我寻思我该走哪步了?老谢你容我想想……老谢,你怎么了?这脸色怎么不太对啊。”
谢爷爷是想接话的,只是一张口突觉胸口钝痛,紧跟着呼吸不畅。
“我、我……”老人捂住胸口,噗通一声倒在棋盘上。
大家全惊了。
这之前明明好好的,怎么眨眼功夫忽然就倒了?
有几位老人缓过神,忙喊李奶奶带着药过来瞧瞧!可李奶奶早上跟几个老姐妹去周边农家院了,要后天回来……大家顿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苏妙言见状放下背包和零食,对孟阮冷静道:“软软,打120。”
孟阮哆嗦下,赶紧掏手机。
“爷爷奶奶们都请让一让。”苏妙言过去,“保持空气流通才行,大家都让让。”
老人们闻言开出一条道。
苏妙言想将谢爷爷扶坐起来,无奈老人基本已经没有意识,胖重的身体因为惯性往后倒,她一个姑娘负担不住。
“张爷爷您过来帮我扶下谢爷爷行吗?”
老人一愣,没有动弹。
也就是犹豫的这几秒,有人说:“你不要随便动老人,万一有什么问题你担不起这个责任。救护车不是快来了吗?”
其他人不约而同往后退。
苏妙言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怎么会冒然为老人治病?只不过呼吸困难发生后,保持坐姿是基本急救常识而已。
“你赶紧松开老人吧。”又有人说,“再不济你们这里是医院家属院,肯定有懂的。你一个孩子万一弄出什么事,负得起责任吗?”
张爷爷也说:“是啊。妙妙,我知道你是想帮忙,可这不是儿戏。你还是过来,咱们等救护车。”
“可是……”
“你是医生吗?你有职业资格吗?没有就别弄!不然我们大家也得跟着受牵连。”
苏妙言成为众矢之的。
可眼前,老人的脸呈绛紫色,双唇张开,神情痛苦,而她的一个举动兴许就能救人一命,又或者哪怕是让老人别那么憋闷,舒坦些。
“大家别担心,我弟弟小时候……”
话没说完,手上的骤然负重消失。
傅赢川站在老人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当椅背支撑着老人。
“哥!”孟阮跑过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傅赢川没应声,看着女孩,眼神坚定,问:“还需要做什么?按你想的来。”
苏妙言抿着唇,一时间心里翻涌起强烈触动——他信她。
“扶好就行。”
说着,她解开老人的围巾和衣领,让更多新鲜的空气灌入老人体内。
周围的人不停议论这样做是冒险,甚至还有人说傅赢川参与了这事也得负责任,到时候事情说不定会越闹越大。为此,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以便出现问题取证。
苏妙言听了也是害怕,几次开口想说让傅赢川把老人移到树边靠着就行,可每每抬头,男人看她的目光从不曾有丝退缩,无形中给了她信心和支持。
不多时,救护车到。
医护人员将老人抬上担架,问及病人家属是否在场?不少人指出苏妙言刚才对老人进行了一系列措施。
“同学,你是老人什么人?”
“邻、邻居。”
“那你刚才……”
“你上去。”傅赢川走到苏妙言身边,“我一路跟着你。”
***
谢爷爷得以成功抢救。
医生知道苏妙言的举措后大加表扬,表示小小的举动就是为抢救争取关键的时间。随后,谢爷爷的女儿也赶到,郑重向苏妙言道谢。
“都是苏主任教得好。”谢爷爷女儿说。
苏妙言腼腆一笑,“我也就是对呼吸困难这方面的急救比较有经验。没什么啦。您快去陪着谢爷爷吧。”
家属离开,孟阮过来拍苏妙言肩膀。
“苏大夫,我今天被你吓坏了。”她说,“小昊小时候是有呼吸困难的毛病,可那是春天对柳絮过敏啊。这位老人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就敢上手。真是的!”
其实,不管是什么原因造型的呼吸困难,保证大量新鲜流动的空气进入患者体内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根本。
“好了好了,你别害怕。这不也没事了吗?我以后不随便出手了。”女孩眯起狐狸眼,俏皮灵动,跟之前冷静镇定的女孩判若两人。
傅赢川单手插着口袋站在一旁,嘴角划开浅浅微笑。
“哥,还有你。”孟阮气道,“你不是最谨慎的吗?当时那些人都在说你,你还敢对着干。你和妙妙一样,胆子太大!”
“……”
苏妙言垂头望着脚面,喜悦撕拉没了大半。
她拽拽孟阮,“你别说你哥了。主要还是我的问题,是我……”
“是有问题。”傅赢川冷声道。
苏妙言心里咯噔一下,攥紧了衣角。
傅赢川走过来,淡漠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抬起头。”
苏妙言瘪嘴,像是被罚站的小孩准备面对严厉的老师一样,一点一点把头抬了起来,但眼睛坚决不看人。
“知道急救措施却磨蹭不肯施救,是最大的问题。”
“……”
“下次,”傅赢川瞧女孩那小怂样儿,嘴角再也控制不住扬了起来,“相信自己,你没有错。”
男人的笑容和他本身的冷傲截然不同,那是带着几分痞坏的笑,凌厉锐利的双眸在笑容的带动下染上了风流多情的撩拨,看得人骨头都快酥掉。
苏妙言身心全部沦陷。
“你俩有理吧。”孟阮叹口气,“折腾这么一下,好饿啊。咱们去吃东西吧?接上小昊。”
傅赢川“嗯”了声,笑容未减,转身先走。
孟阮嘀咕:“吃什么好呢?什么都想吃。妙妙,你想吃……妙妙?你听没听我……”
“你哥爱吃什么啊?”
“……”
她管她哥做什么,冰棍儿事儿多着了,没个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苏妙言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现在时间也不算晚,要不你们去我家,我做给你们吃。”
***
傅赢川二十六年人生中第一次来菜市场。
原本他是在车里等候,可孟阮非要喝苏妙言煲的南瓜燕麦粥,两人买了一个超级大的南瓜,拿不走,只好场外求助。
临出菜市场前。
孟阮忽然捂住肚子,拧眉道:“我、我想上趟卫生间。”
苏妙言一愣,想到刚才某人非要偷吃的炸素串,都说了这家看着油太大,非不听。
“这家五金店的厕所干净,你跟老板娘打声招呼借用一下。”她说。
这节骨眼儿上,孟阮也顾不了干净不干净了,火速冲过去。
苏妙言和傅赢川在外等候。
临近晚饭时间,菜市场里人来人往。
封闭的环境下,气温攀升,空气里裹挟着各种蔬菜瓜果的混合味道,虽不算难闻,但闻久了也让人不舒服。
高大不凡的男人身着昂贵的定制西服,却一手拎着个大南瓜,在菜市场堪比最奇葩的风景线。
从进来后,傅赢川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您要不先回车里吧?”苏妙言提议,“我在这里等着软软……”
“就行”二字还在喉咙里没发出声音,她的手腕便传来一股温热,紧跟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着她去了某店铺旁边的角落里。
“……”
手腕沾染的温度一秒融入骨血,直达心脏。
苏妙言低头看着男人扣紧她的手,死死咬住唇,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太过留恋,可她就是没力气挣开。
男人的手掌心好温暖啊。
傅赢川警惕地看着拎着一大袋海鲜的妇女走过去,直至走远,才暗自松口气。正要张口,他蓦然发现自己还攥着女孩,当即松开。
空气中莫名飘过尴尬,以及一丝不明的躁动。
苏妙言悄悄背过手,握紧了拳头,绞尽脑汁想找个话题把这篇接过去,不就是碰了下手腕吗?很正常啊。
“你会做饭?”男人倒是先找了话题。
苏妙言呆呆点头,声音不自觉软糯下来,像是小绵羊哼哼,“会几道。”
又是一阵沉默。
菜市场上人声喧闹,不管是喇叭里的“甩啦甩啦”,还是摊主叫卖着“绝对新鲜”,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苏妙言偷看男人的侧脸,就算周围再嘈杂,他都能保持遗世独立的超然自若。
呼口气,她拿出演技摆出轻松的样子,问:“您刚才是遇见熟人了吗?”
“……”
他在菜市场能有什么熟人。
男人稍稍别过脸,低声道:“海鲜,反感。”
居然是海鲜。
苏妙言挠挠泪痣,忽而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正好我也不会做,今天没有海鲜。您别担心。”
傅赢川眸光一动。
不知怎的,女孩的笑让他觉得格外亮眼——明净、纯真,不掺杂任何杂质,是发自肺腑的笑。
“你们怎么跑这边来了?”孟阮恢复正常回来,“咱们走吧。”
苏妙言收回视线应声,这时,沉甸甸的左手忽然轻松下来。
傅赢川拎过她手里的蔬菜,迈步时放下一句淡淡的——
“别再叫我您。”
***
励昊在家等的望眼欲穿。
傅赢川一进门,他就拽着男人去了房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宏大计划。
“小昊什么时候和冰棍儿这么好了?”孟阮诧异,“这孩子口味够重啊。”
苏妙言笑着把菜搬进厨房,“你在客厅看会电视吧,我自己弄很快。”
孟阮对自己的动手能力有自知之明,果断退出战斗。
看着满满当当的食材,苏妙言犯难。
不喜欢吃海鲜,喜欢什么呢?她决定就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尽量多炒几个菜就是。
将近七点,五菜一粥上桌。
“哇塞!”孟阮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大壮,求包养!”
苏妙言瞄了眼静坐一旁的男人,说:“先尝尝好不好吃,喜欢你以后就来,我给你做啊。”
励昊对自家老姐的厨艺向来是口是心非,更何况,上次豆沙包谋杀肠胃案没过去多久。
“来来来,家常便饭。”他耸耸肩,“大家不要嫌弃哈。”
“这道咕咾肉也太好吃了吧!”孟阮夸赞,“香菇小油菜也很好。”
“那你多……”
励昊塞嘴里一块咕咾肉,嘟囔:“就那么回事吧,吃不死就吃呗。”
苏妙言投去短暂的死亡凝视,这死小子是职业拆台吗?
孟阮也瞪了励昊,转而寻求另一位支持者,“哥,是不是很好吃?”
苏妙言猛地握紧筷子。
傅赢川细细嚼着口中的食物,傅家注重礼仪,嘴里的食物没有咽下去绝对不开口说话。
餐桌上,气氛倏而低下来。
“傅大哥,我姐做饭其实也还是可……”
“我这个水平,”苏妙言顶着头皮打圆场,“也就是凑乎着吃,实在抱歉,让大家……”
叮咚!叮咚叮咚!
苏妙言感激门铃声。
她撂下筷子飞跑过去开门,嘴里残留的咕咾肉味道让她觉得沮丧,一定是糖放得太多了,又或者肉太老了。
他不喜欢。
苏妙言心口憋堵,垂头打开门。
一抬眼,面前的二人让她一怔,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苏妙言对吗?”警察同志亮出证件,“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跟我们去趟所里吧。”
第23章 二十三支许愿曲
Lily重伤昏迷入院。
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大约是在今天凌晨一点到五点之间, 致伤原因不明,但伤痕很多, 不是意外。
苏妙言和叶冉同时被警方请来做笔录, 阿克和叮当迟迟不见踪影。
十点刚过。
律师率先从从办公室出来。
傅赢川站在走廊那头的阳台前, 律师看向他, 微微颔首, 麻烦女警为苏妙言送去杯温水, 过来汇报情况。
“傅总, 苏小姐没事。”律师说, “我现在去办理手续, 苏小姐很快就会出来。”
傅赢川沉沉气, “有没有其他情况?”
律师一顿, 有个问题确实颇为微妙, 也不好估量……
五分钟后,苏妙言和叶冉一同出来。
警方通知她们这段时间先不要离开B市,如果还有其他问题会随时请她们来协助调查。
两人服从,坐在外面的休息间等候手续办理。
“哎——”叶冉搓搓脸, 翻出口袋里的香烟。
苏妙言皱眉, “这里是派出所,还抽?”
叶冉用下巴指了下吸烟区标识,啪嗒一下扣响打火机,缭缭白烟霎时升起一缕,悠悠然飘向上空。
“我明早想去看看Lily。”
“我也去。”苏妙言忙道,“我们八点直接……”
叶冉摇头, “这事和你没关系,你该干嘛干嘛。”
“……”
苏妙言不知道这话对不对,她得知Lily的出事时间后,心里就堵得难受。
沉默的空当,傅赢川连同律师从那边的办公室出来。
“这个男的,”叶冉吐口烟圈,“他就是你的为情所困吧?长得也真是人间极品了。”
苏妙言心情不佳,叹口气,让叶冉不要乱说话。
一行人从派出所出来。
叶冉自己叫了计程车离开,苏妙言跟随傅赢川上了黑色宾利。
苏妙言自从扣安全带时轻声说了句“麻烦了”,之后就靠在车椅上,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傅赢川多次打量她,却也未问什么。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医院家属院。
“我叫软软下来。”苏妙言说,“你们赶紧回家休息,谢谢。”
傅赢川眼看她伸手拉开车门,终于开口:“收拾东西,你和励昊一起走。”
***
孟阮高兴坏了。
傅岚出差谈项目,孟伟平常年出访少回家,她正愁大好寒假孤单寂寞冷,好姐妹就来啦。
“文姨也去交流了,是不是?”孟阮弯起小鹿眼,“这就是天意。不然大过年的你和小昊也是无聊,我们作伴!”
励昊被安排在尽头的客房,苏妙言理所应当和孟阮一起睡。
直到现在,苏妙言脑子里都是懵的,她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搬到孟阮家小住?似乎是因为当时男人的命令比圣旨还圣旨,她但凡说个“不”字,后果就会极其严重。
折腾到将近十二点,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孟阮钻被窝瞧苏妙言还在愣神,问道:“想什么了?今天这事儿你就是帮忙,协助警方是公民应尽的义务嘛。”
苏妙言点头叫孟阮别担心,但看上去还是忧心忡忡。
关上灯,卧室陷入黑暗。
孟阮本想和苏妙言再多聊聊,可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苏妙言帮她拽拽被子,自己躺平继续放空。
墙壁正中间的挂钟滴答滴答响的规律,一圈圈轮转着记录时间的流逝。
滴。
凌晨两点。
苏妙言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下床。
她摸黑来到客厅,坐在椅子上不轻易乱动乱摸。脑子里太多的想法让她没办法长时间躺在床上,她想呼吸。
啪——
走廊上的夜灯骤然亮起,吓了苏妙言一跳。
傅赢川端着水杯,身上穿着棉质家居服,白T恤灰裤子,幽暗的灯光从他头顶倾洒而下,将高大的身影拉得更长。
苏妙言用手挡着侵袭的光线,站起来,说:“我、我那个……”
傅赢川将光调得暗些,缓步走到客厅,俯身拧开茶几旁边的落地灯,原本冷冰冰的空间顿时多了些温度,驱散走瘆人的漆黑。
“睡不着?”男人问。
苏妙言低下头,“嗯。”
她穿着桃红色小熊睡裙,长款的布料包裹着她白皙的肌肤,除却脚踝、手腕和脖子露出白白的一截,整个人就是个粉娃娃。
傅赢川让先她坐下,自己去了厨房,回来时,他一手握着咖啡,一手握着热气腾腾的牛奶。
苏妙言没想到他会这样,接过杯子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谢谢”两个字已经说了八百六十遍。
傅赢川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没了西服领带的他看起来休闲不少。水洗后未经打理的头发,刘海乖顺地贴在额头上,多了几分大男孩的稚气。
“您还没……”
“嗯?”
苏妙言愣了下,改口:“你还没睡啊?”
“嗯。”傅赢川扭扭脖子,神态稍显疲惫,“处理工作。”
“哦。”
苏妙言心想他肯定是在她身上耽误了太多时间才错后工作。
他们认识时间短,见面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可每一次,她都没少给人家添麻烦。要不是孟阮面子大,估计人家早就跟她翻脸了吧。
傅赢川又抿了口咖啡。
女孩双手紧抠着马克杯,耷拉着脑袋,微蹙的眉心从刚才就没有舒展过,她还不知道自己可能惹上了麻烦……
“犯罪嫌疑人徐某(叮当)有精神病。”
根据警方目前掌握的资料分析,叮当和阿克之前一是对恋人,恋情长达三年之久,最近刚刚分手。分手原因由两人同居时的隔壁邻居描述,大约是女方控制欲太强,而男方也是个不安分的。两人经常大晚上吵架,砸东西说脏话都是家常便饭。
“在现在这位受害人出事前,有一位女模特有过类似遭遇。”律师说,“女模特受伤后接受了私下和解,事情就没有闹大。女模特和这位受害人有两个共同点,一是和另一位男嫌疑人关系暧昧,二是出事前接触过徐某。”
换句话说,这次事件大概率是由“情”而起。
往往类似这种事件的当事人都很偏激、极端,一旦认为什么就是认定,不达目的不罢休,更何况还有精神病加持?
警方分析,叮当极有可能是看到有女性和阿克关系不明就心存歹意,她现在找不到人,接下来会做什么都是未知。
“很害怕?”傅赢川淡声道。
苏妙言吸吸鼻子,干笑了下,“有点儿。”
她长这么大从没进过派出所,更别说是被警察同志上门给带走的。坐在办公室时,她看见女警的笔在板子上唰唰唰写着什么,身体就不自觉发抖。
“没什么可怕的。”傅赢川说,“只是一次意外经历而已。”
苏妙言点点头。
可渐渐地,她红了眼眶,再开口时声音不自觉染上了哭腔。
“当时我要是通知民宿的人找找Lily就好了。”苏妙言哽咽道,“我是听见有人喊救命的,我听见了。”
这句话憋在她心里很沉重,现在倾诉出来,眼泪也就不再受控制。
寂静深夜,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
女孩抱膝缩成一团,弱小的肩膀不停颤抖着。男人坐在她的斜对面,面无表情,没有一句安慰,却也不曾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
苏妙言哭痛快了,揉揉眼睛抬起一点点头,瓮声瓮气地问:“我是不是有些矫情了?”
傅赢川眸光微变,似乎是从某种思绪或记忆中抽离出来,表情有一瞬无措的迷茫。
“没有。”
他重新端起咖啡杯送到嘴边,却发现咖啡早已经凉透。
“事情发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傅赢川继续道,“没必要为了这件事困扰自己。”
苏妙言懂这道理,可却又管不住自己去想要是当时她叫人了,或许Lily也就不会出事,大家都还一如往常。
“那你觉得我有责任吗?”她问。
傅赢川放下咖啡杯,交握的双手随意放在腿上,回答:“有。”
苏妙言背后一凉。
“但不是每个人都要扛起突来的责任。”他又说,“特别是未知的责任。”
未知的责任……
苏妙言不太明白这话,可男人这时起身,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某处,有些指代不明地说:“这事需要自己想通,否则,只能困着。”
她听得更加迷糊,也站了起来,轻声问:“你也有心事吗?你要是愿意,可以和我说说。”
男人看向她,淡漠的眸光深邃却也空洞。
苏妙言意识到自己有窥探隐私的嫌疑,立刻解释:“你听我说了那么多,所以我想着……我也可以做个倾听者的。我不是要打听你什么!你千万别误会。”
女孩虽尽力克制自己的手足无措,但她的眼睛太干净,早把内心的胆怯和紧张出卖的明明白白。
傅赢川忽而转过身面冲她,她一怔,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见了,上前一步。
“……”
这是干嘛呀。
苏妙言继续后退,男人继续上前。
她小腿撞在椅子上,没了退路,可男人还在往她身边走,高大的身影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把她给笼罩住。
“我错了。”苏妙言缩着脖子说,“您别生气。”
“嗯?”
“……”
嗯什么嗯,她只是很自然地关心了他一下而已,不愿意说就不说呗,这样吓唬谁呢。
“我真不是要故意打听您什么。”
傅赢川终于停下脚步。
两人之间隔着的落地灯洒下一束光,光线一分为二,一半照在女孩的脚面上,一半照在男人的脚面上,看起相互融合又泾渭分明。
“你怕我。”
苏妙言心头一颤,摇摇头,“没有啊。”
“那你躲什么?”
“……”
冰山压顶压力大啊。
傅赢川作势再上前,她兔子傍地似的往后蹿,结果被椅子腿儿绊了下,咣当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下一秒,男人的双手按住椅子两端的扶手,弯腰将人锁在了自己与椅子之间。
第24章 二十四支许愿曲
女孩眼睛睁得滚圆, 受惊的模样清晰投映在男人琥珀色的瞳孔中。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忘了这双宛如琉璃的眼眸其实是充满侵略性和掠夺性的狼眼。每次望着时,都傻呵呵地往这股漩涡里扑, 也不怕被淹死。
“说了不许叫您, 为什么刚才又叫?”男人语调平直, 意味却是质问。
苏妙言攥紧座位边缘, 扑面而来的冷香像是一双手扼住她的喉咙, 让她微颤的双唇怎么都无法张口回答。
男人眯了下眼睛, 危险警号再度加强, 又问:“为什么每次都要强迫励昊守规矩?”
还是无法回答。
“为什么撒谎?”
苏妙言心脏突地重跳一下, 这次有了反应, 颤着声音说:“我什么时候撒谎了?”
“你说呢?”傅赢川盯着她。
女孩是典型的瓜子脸, 但下巴尖得不突兀, 恰到好处地融合了尖的精致小巧, 又带着圆润的微妙弧度。一双魅惑狡黠的狐狸眼晶亮有神,左眼下的一点泪痣,渲染得这双眼睛更加风情万种。
——祸国的妖精。
傅赢川脑子里冒出这五个字的瞬间,身体发僵。
“我什么时候撒谎了啊?”苏妙言十分纠结这个问题。
傅赢川扣着扶手的双手青筋突起, 连同手臂上的肌肉崩出有力强壮的线条, 再用力一点点,扶手大概就要被捏碎。
“你不怕我。”他吐出这句话,快速直起身背冲女孩呼了口气。
“……”
苏妙言迷茫地眨了眨眼。
昏黄的客厅内,气温相比之前仿佛热了不少。
女孩和男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把彼此对峙成两个雕塑。
苏妙言终于纳过闷来。
他指的撒谎是她说自己不怕他, 可实际她的表现没有一处能体现出来她不怕——她不仅怕,而且怕的要死。
可傅赢川这样的气场没几个人是不怕的吧?他干什么突然咄咄逼人要她承认呢。
苏妙言有点儿小委屈。
可转念之间,她豁的想到另一种可能:他是不是不想她害怕他呀?
心脏顿时被注入一剂强心针,又活蹦乱跳地继续狂舞起来……而这小小的心思一旦被勾起就会越描越美好,她摸摸下嘴角,咧得正欢,想收都收不住。
“时间不早了。”
苏妙言歘地收回手,蹭一声站起来,忙道:“是啊,都这么晚了。您快点儿……”
“最后一次。”傅赢川转过头,表情冰冷,“别再叫您。”
她心中冒起的粉红泡泡翩翩起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保证:“一定不叫了。你也早休息,工作别……”
“如果你实在叫不惯,也可以随孟阮那样叫。”
砰!
粉红泡泡破裂。
傅赢川俯身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淡漠的视线扫过女孩喝过的牛奶杯,像是怕她听不懂似地继续补充:“你愿意,可以一直把我当做哥哥。”
哥哥,哥哥。
这两个字是奔涌的冰水从苏妙言头上浇到脚底,浑身凉透,凉到心都跟着冻住。
“嗯。”她点了下头,嘴角的笑意还在,却已经失去了本该有的活力,“我先回房间了,打扰了。”说完,快步离开。
关门声传来,傅赢川莫名松口气。
他站在原地不动,握着杯把的手反复搓碾、反复搓碾……最终,还是去厨房打开了冰箱。
拿出存放的冰水,男人倒了整整一杯,一口气灌进胃里浇灭了那股邪火。
***
周一,假前最后一次返校。
学生们领了寒假作业和成绩单,一边抱怨又一边欢喜,反正成绩已成定局,浪好寒假才算不负大好年华。
老苟特意向刘芸洁讨了班会时间,主要目的在于大张旗鼓地表扬数学励志传奇人物苏妙言——考了112分。
“这个分数啊,肯定不是最高的。”老苟抬抬眼镜,“但是!我要强调的是但是。从考四十几分、五十几分考到一百一十多分,这是质的飞跃!是脱胎换骨!”
老苟激动得喊破了音。
陈璐杵杵苏妙言的胳膊,小声说:“真的诶,你也太厉害了。”
“我也服了。”许达探头附和,“从此以后你就是励志女王,数学一姐,带带我吧!苏姐!”
苏妙言笑了下,刚要说什么,老苟叫了她的名字。
“来来来,和大家分享一下你成功的秘诀!大家都给仔细听起来。下一次考试,说不定你就可以这样!”
班里响起稀里哗啦的掌声。
苏妙言站起来的那一刹那,耳边响起那句话——
“数学虽然是理科,但同样是熟能生巧。如果你想提高数学成绩,多做题。”
那些练习册在她的小书桌旁堆成小山,一页页的卷子摞起来都不好抽走,有时为找道例题得翻好久。她就干脆拿了一本子,把不会的题目全抄在上面,本子写了整整两本。
励昊笑话她实在不想去尼姑庵就算了,干什么这样折磨自己?
她不觉得这是折磨,她这是在前进,甘之如饴。
“听听!你们听听!这就是来自你们身边的榜样啊!”老苟感动不已,声音都抖了,“我说了无数次,脑子笨你就给我多做题,一个题型你给我做它个一千遍,我就不信你会不了!现在,你们信了吧?苏妙言,你坐下,以后给我保持住做题的好习惯。”
苏妙言轻轻点头。
“我去!你真做了那么多题!”许达喟叹,“我瞧你天天在学校一直做题就够神经的了,没想到回家接着来啊?你这上道上的也太过了吧。”
陈璐也觉得同桌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前一提数学,她可是跳楼的心都有。
“是神经了。”苏妙言微微一笑,“神经啦。”
“……”
这笑容怎么透着股走火入魔的悲怆呢。
***
返校结束后,苏妙言前往叶冉的工作室。
两人拍了几组照片都不太在状态,索性在沙发上葛优瘫。
叶冉期间咳嗽着还抽烟,气的苏妙言把烟夺走塞自己包里,彻底断了这个老烟鬼的源头。
“残忍啊。”叶冉又咳嗽了下,“那可是我的续命丹。”
苏妙言冷哼,“你再抽就是你的索命丸。”
叶冉笑笑没说话。
过了会儿,在苏妙言以为这老大姐已经睡着了,她又忽然说:“Lily情况不太好。”
苏妙言刷着微博的手指停住。
“医生说的太专业,我也听不懂。大概其的意思就是脑子里有淤血,这个不好弄,得等她自己恢复吧。要是恢复的好就没事,要是不好,哎,希望好吧。”
拍摄间的电风扇没关,一直转着脑袋呼呼四处吹,偶尔方向冲到小厅这边,正好吹到苏妙言的脚。
刚才不觉得,现在,她觉得有些冷。
叶冉翻身坐起来,点了下苏妙言的肩膀,笑道:“你这丫头又胡思乱想了是吧?我告诉你,人各有命,没辙。而且这事要是非要往身上揽,也是我的问题。我当时就认为肯定是你听错了,根本没想找。”
苏妙言叹气,下巴搭在沙发上,像是在摇尾巴的小狗。
“是有些自责,但也看开了。”她说,“我们谁也不想Lily出事,最后的结局虽然不是我们想要的,但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未知的责任,谁能预料?”
叶冉拍拍手,颇为惊讶地说:“小孩,可以的嘛!这境界高啊。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最需要向你讨教,请给我个机会请你撸串吧。”
苏妙言蹿起来躺在沙发上,食指晃晃,“不好意思,佳人有约。”
她说了搬去孟阮家小住的事。
“好端端的去人家家干什么?”叶冉问,“你不是最不习惯麻烦人的吗?”
苏妙言枕着双臂,答道:“我也糊涂着呢。可能是那个人的话我实在……”
“呦呦呦!”
叶冉拽起来臭丫头,上次在派出所场合不对也就没问,现在一想,必须得打听打听那个人间极品。
“什么人间极品啊,他是软软的哥哥。”
“你这个小姐妹不是独生女吗?哪里跑出来的哥哥。”
“她舅舅的儿子。”
“我说呢。这男的确实是天之骄子,那范儿就不一样。我见过的人可不少,能有这种气质的屈指可数。丫头,你这眼光真是不错!只不过吧……”
苏妙言瞧叶冉皱起的眉头,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只不过,你俩差的确实有些大。
“你也别沮丧。”叶冉拍拍她的肩膀,“爱情这玩意儿是最没有定律的,更何况你这么年轻,可能性很多。”
苏妙言抿着唇点头。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
傅赢川出身金贵,事业有成,身边还有一位优秀的红颜陪伴,什么也不缺。而她还是个学生,未来怎么样一概不知。
最重要的,傅赢川从来都只是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待。
她所有的心动和雀跃不过是她一个人的花痴脑补而已,要是她真敢不自量力地表白了什么,人家怕是躲她都来不及。
“不想了。”苏妙言拍拍脸,“我跟你说电影学院报考的事儿吧。你不是说帮我介绍个表演老师吗?有信儿了吗?”
叶冉拍着胸脯,“必然啊。”
两人去小桌那里开始商讨。
***
傍晚前,苏妙言回到孟家。
她早上出发前特意检查过冰箱,蔬菜肉类应有尽有,完全够她回来做三个人的饭菜。而且,她还买了酸奶和可乐。
“妙妙,你回来啦?”孟阮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拍照顺利吗?”
苏妙言回了声“还行吧”,低头看见一双红色高跟鞋。
岑珊到访。
“你这时间掐得可真是好。”岑珊笑了笑,“我特意叫人送来的米其林餐厅西餐,过去吃吧。”
苏妙言看了眼孟阮,孟阮嘴咧得像鲶鱼。
“她自己过来的。”
卫生间内,孟阮小声吐糟。
“自己?”刚才确实没看见傅赢川,“特意来给你送饭吧。”
孟阮抽纸擦手,“拉倒吧。不知道她抽了什么风跑过来的,我哥也不在,烦人。”
苏妙言叫她有的吃就该快乐,少挑三拣四。
不得不说,岑珊这餐送的够丰盛,色香味俱全,单是看看就勾得人食指大动。
“来,开动吧。”
岑珊坐在正座,不管是言语和神态都像极了这家的女主人。
苏妙言和孟阮对视一眼,又看向励昊,示意他别出什么幺蛾子。励昊自从度假村那次开始,对岑珊就抱不起好感。但眼下,知道得守着规矩。
桌上氛围基本靠岑珊一个人维持。
她一会儿夸夸这菜味道好,一会儿又说不愧是米其林餐厅,这是有钱都吃不到的美食,她也是因为经常光顾这家餐厅才能享受外卖服务。
孟阮几次想怼她,都叫苏妙言给拦下了。
可这顿饭吃得确实难受,每一口咽进肚里的食物都有种尊贵得不该进自己肚里的感觉,再好吃也味同嚼蜡。
吃完饭,苏妙言主动提出刷碗。
孟阮说和她一起,岑珊道:“软软,你过来帮我参谋参谋度假的事吧。我想年后去意大利,你要不要和我一道?”
“等会儿的,我先和妙妙……”
“刷个碗而已。”岑珊看着苏妙言,“苏同学没问题吧?我这儿还挺急的。”
“……”
苏妙言点了下头,自己收拾碗筷。
励昊悄悄钻进厨房。
“姐,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他闷闷不乐地问。
苏妙言一笑,“怎么?觉得刷碗没面子了?”
励昊摇摇头,“我在家也没少刷,还在乎这几个碗?我就是……就是不喜欢……”
“傻样儿。”苏妙言把买的可乐塞他手里,“听姐一句劝,千万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否定自己。有些人和咱们成长环境不一样,说话做事未必和咱们的性格契合。可这不代表这个人就不好了。”
励昊挠挠鼻子,说:“那软软姐家也很有钱,软软姐就不这样。”
“所以啊。”苏妙言关上水龙头,“咱们过来软软姐多开心啊。而且最多也就几天,咱们就回家了。看在软软姐的面上,不该那么计较。”
励昊点头,帮着老姐一起刷碗。
收拾好从厨房出来,客厅内只有岑珊坐在正中间刷手机。
“弄好了?”岑珊眼皮不抬道,“软软和傅阿姨视频去了。”
苏妙言看了眼励昊,励昊揣着手翻个白眼,两人都想着回房间。可励昊走成了,苏妙言却被叫下。
“你和我也见面不少次了。”岑珊说,“傅阿姨和我说软软准备考B大,要是出国的话再说。你呢?高考有什么想法吗?”
苏妙言如实道:“想先试试报考电影学院。”
岑珊一愣,随即笑笑翘起二郎腿。
“你想考电影学院?”她的表情像是听了什么天方夜谭,“这条路可不好走。毕竟娱乐圈就是名利场,是利益交汇的中心。没有背景的女孩为了上位只能出卖自己走捷径。”
苏妙言被“上位”“出卖”“捷径”几个词砸的脑袋嗡嗡,而岑珊看她的目光更是让她极不舒服,仿佛她就是这样的女孩。
她深吸口气再慢慢呼出,扬起明艳笑脸。
“演员也只是职业而已。”苏妙言说,“您所说的走捷径是有,但那是某些人的个人选择,旁人可以不认同却没资格评判。而有些人想当演员纯属是因为热爱表演,希望能从事这个事业。至于坚不坚持得下去,怎么坚持,那也是个人选择。”
岑珊插起手,笑容变成不加掩饰的轻蔑傲慢,讥讽道:“我不过就是善意地提醒你娱乐圈险恶而已,你这么伶牙俐齿地反驳是想证明什么?你是那个有演员梦想的?小妹妹啊,这个圈子就是拿钱堆起来的。你一没权,二没钱,你觉得你的梦想算什么东西?”
苏妙言不否认岑珊的观点,那是个人自由,但她不允许别人不尊重她的梦想,家里没钱还不能当演员了是吗?
“岑小姐,我觉得……”
门口传来声响,傅赢川回来。
岑珊瞬间变脸,又恢复成了之前温婉优雅的名媛模样,过去迎接,柔声道:“回来了。工作辛苦了。”
傅赢川注意到苏妙言坐在沙发上的背影,看起来不太开心。
“我和苏同学聊天呢。”岑珊解释,“苏同学想报考电影学院,我觉得娱乐圈太复杂了,不适合她这种单纯的女孩。可没想到我才说了几句,苏同学就不太赞同。我们正探讨呢。是不是,苏同学?”
苏妙言站起来转身,脸上的笑容娇俏甜美,和平日里别无二致。
岑珊眼里划过不屑,但看向男人时又是满溢的柔情,轻声说:“赢川,你饿了吧?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好不好?”
傅赢川的余光在女孩身上逡巡,正要开口,她插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距离我们妙妙长大要去闯事业似乎不远了……
到时候还请大家祝福傅大叔。
第25章 二十五支许愿曲
“岑小姐的话, 我记下了。”
苏妙言笑容不减,但像是那种真听进去却又心中无奈, 颇为惋惜的样子。
“不过, 我现在还年轻, 不去争取一次总是不甘心呀。”她说, “不然等到二十多岁了, 想争都争不了, 没有那个资本了嘛。毕竟像岑小姐刚才说的那样, 娱乐圈靠的就是年轻好走捷径。对吧?”
岑珊脸色一阵难看, 勉强维持风度, “我也是好心, 怕你吃亏。到时候……”
“怎么了?”
孟阮出来, 就见傅赢川、苏妙言、岑珊三足鼎立。
她走到苏妙言身边, 苏妙言冲她笑笑,解释:“没什么。岑小姐给我讲娱乐圈上位的事。”
“上位?”孟阮目瞪口呆。
空气有一丝凝结,配上傅赢川万年不变的冰块儿脸,尴尬到极限。
“苏同学, 你这话说的就有些难听了吧?”岑珊没想这个丫头会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我根本就没有……”
孟阮上前一步,笑着打断道:“珊珊姐,说过的话就过去了,提不提的也没意思。我们还是说说刚才那顿晚饭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她看向她家冰棍儿,“哥, 算你账上啊。”
傅赢川点头。
“不用给。”岑珊忙说,“那是我请软软的。我们之间还谈这么一小笔钱,太生分了。”
孟阮反驳:“珊珊姐是我哥的朋友,可不是我的。今天我闺蜜在了,花我哥的钱我心安理得,花外人的就算了。再说了,那——么贵的一顿饭,吃得我很不安啊。”
岑珊脸色黑成锅底。
苏妙言憋着笑拽拽孟阮的手,孟阮也憋着了呢,两人话不多说,火速回房间释放。
关门前,苏妙言看了眼傅赢川。
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情,想来是不满她这么没礼貌地对待他的朋友吧。
没了两个女孩的客厅再次陷入沉静。
岑珊瞄了眼傅赢川,男人侧颜冷峻,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她故作叹息,摇头道:“现在的女孩太不听劝了。她们是年轻,可也就是年轻害了她们啊。我这都是为了她好。”说完,别了下头发。
三四秒过去,身边的男人转身前往厨房。
岑珊马上跟去,笑着说:“赢川,你想吃什么?牛排好不好?我新学的。”
傅赢川找水杯接水,看了两圈不见自己的杯子。
励昊这时进来拿他的可乐。
“傅大哥,你在找东西吗?”他问。
傅赢川点头,“杯子。”
“杯子?”励昊想起什么,拉开橱柜右侧的一个柜门,“这里有吗?我姐刚才刷完杯子都放在这里了。”
傅赢川一怔,随即看到他的黑色马克杯放在最前面一排,“你姐刚才刷的?”
励昊拿走他的可乐,点点头,回答:“对啊。我姐今天没做饭,当然就得刷碗了。这是规矩嘛。”他迫不及待想拧开盖子闷一口,但瞅见岑珊脸色不太好,还是走人为妙。
此刻,厨房的气氛远比刚刚在客厅时还要沉闷。
岑珊指甲抠着掌心,艰难开口道:“我一时疏忽才用了你的杯子,抱歉。我买一个新的……”
“开车了吗?”傅赢川声音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
岑珊摇头,“没有。”
傅赢川往外走,放下一句:“走吧”。
岑珊一阵失落。
但想想他既然还愿意送自己,应该就不是很生气,也不算翻脸。
于是,她又得意洋洋地和孟阮苏妙言告别,告诉他们自己先和傅赢川离开,等有时间再来看望她们。
苏妙言望向站在门口穿戴整齐的傅赢川,心里的酸涩一波接着一波地翻滚——他肯定是要哄哄岑珊的。
岑珊跟随傅赢川来到小区门口。
刚要说麻烦他辛苦一趟,银色林肯停在面前。
老尚从车上下来,第一时间交出宾利的车钥匙,询问:“送岑小姐回南区的别墅?”
“随她。”傅赢川接过钥匙,“车子你看着办。”
老尚点头,冲岑珊做了个“请”的手势。
“……”
长这么大,岑珊从没有哪次像今天这般小心翼翼、畏首畏尾,更可笑的是,一个出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丫头都能骑到她的头上来。
“你不送我?”岑珊语气冷硬不少,“我爸妈把我交给你,你最起码得保证我的安全吧。”
傅赢川淡淡道:“老尚,叫保镖随行。”
“是,少爷。”老尚掏出手机。
岑珊咬着牙,拔高音量喊道:“我是这个意思吗?赢川,这么久了,我心里想的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你还想我卑微到什么地步!”
傅赢川面无波澜,在老尚打完电话后,吩咐将人妥善送回家,离开。
“你!”岑珊握拳,脸上没了温柔的外皮,“我做错什么了?我来给你妹妹送饭还有错了不成吗?你……你不会是在向着那个苏妙言吧。”
傅赢川停下脚步。
他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他对岑珊的许多做法一向无感,只是看到架子上规整的整整齐齐的碗碟,有些不爽。
“回家吧。”傅赢川侧头道,“以后再来这里提前告知我。”
“……”
岑珊甩手离开。
静谧的小区,万家灯火点亮了这方小小的天地,给予了黑夜最大的光亮,偶有小鸟从空中飞过,发出吱吱的叫声。
傅赢川坐在长椅上点了根烟,但只吸了一口就不动了,夹在指间任由它一点点燃尽。
过了会儿,大衣内的手机震动起来。
“哪儿呢?”康泉那边乐声不小,但没有他人说话的声音。
傅赢川弹掉烟灰,沉声道:“家。”
康泉笑起来,“你现在成居家好男人了是吧?工作一天也不说出来放松放松,1903等你啊。赶紧的。”
听筒里传来忙音。
傅赢川将烟熄灭扔进垃圾桶,前往车场取车。
***
春节如约而至。
对于苏妙言和励昊而言,这个节日可大可小。苏毓文是名医生,没有什么日子是必须合家团聚,也没有病人会挑着医生不放假的时候生病。
姐弟俩早已经是平常心对待逢年过节。
至于孟阮,她更是习惯和父母聚少离多,春节不春节没所谓,家人只要在一起都是春节。
可今年不太一样,两家撞在一起。
傅赢川说请阿姨过来做年夜饭,孟阮一口拒绝,说家有苏大厨全权操持。
除夕当天。
苏妙言、孟阮、励昊三人行采购年货。
励昊和孟阮主攻各类零食点心以及油炸食品,见啥拿啥,购物车里没多会儿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
“你俩是想一个春节胖十斤吗?”苏妙言无语,“就这,十斤可能都打不住。”
孟阮说:“哎呀,过年不吃什么时候吃?”
“就是就是。”励昊又拿了两袋炸鸡块。
“……”
这俩祖宗平时也没少吃。
三个人在超市里来回转,看到大红色的福字,苏妙言停下脚步。
“软软,是不是稍微给你家也布置一下,热闹嘛。”
孟阮点头说好。
采购完毕,就是十分痛苦的排队,从这头拐着弯排到那头。
苏妙言以往也有买年货的经历,从那时候她就不明白东西颠来倒去就是这些,大家怎么就买不完呢?年前买,过年买,年后还在买。
“我的妈啊,一个小时排的到吗?”孟阮问。
苏妙言点了下励昊的脑袋,“都说了让你提前过来排队。”
励昊瘪着嘴,“我来了有用吗?你们推车进的来吗?”
“……”
倒也是这个道理。
三个人东倒西歪地一步步往前蹭,周围的人也烦躁地往前蹭,但这种烦躁又和平时的不一样,是种虽然烦,但也心甘情愿地烦。
“哎呀!”孟阮忽然拍手,“忘记买豆沙馅儿了!我还要吃豆沙包呢。”
励昊一个激灵!
被豆沙包控制的恐惧迅速直冲大脑,他喊道:“我可不去拿!”
“我去吧。”苏妙言挤出队伍。
这一挤,没想到就没能再汇合。
孟阮和励昊先回家,苏妙言想着反正也得重新排队,就又多买了两盒点心,准备看望一下叶冉再回去。
在工作室门口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
苏妙言有些不放心,掏出手机打电话,门咔嚓一声开了。
“催债啊。”叶冉打个哈欠,“这大过年的也不放过我吗?好狠的心。”
苏妙言闻到浓烈的烟味儿,皱眉道:“我该给你送医院去了!这个烟早晚要了你的命!就不能悠着点儿抽吗?”
叶冉露齿一笑,腾出地方让她进屋。
工作室里一如既往地乱。
苏妙言顺手收拾了下,看到桌上放了一个小药瓶,拿起来道:“你病了?”
叶冉脸色微变,快手夺走药瓶,笑着说:“老娘我维持一下荷尔蒙啊,单身那么久,也很痛苦的。”
“没正行!”苏妙言嗔怪,“说你一把年纪了,谁信?”
叶冉回击:“说你才十七也没人信,心老的像八十,穿的像四十。你知道多少女的求都求不来你这种身材吗?你还在这里给我浪费!”
苏妙言懒得搭理这个女汉子少女心。
简单整理下客厅,又聊了几句便准备返回孟家。
临走前,苏妙言说:“约的那位老师是大年初六见面,对吧?你到时候陪我一起去啊。”
“那是肯定的。”叶冉笑道,“赶紧走吧你,别耽误我补觉。”
出院子的时候,苏妙言似乎隐约听到压抑着的咳嗽声,她没在意。
***
苏妙言拎着豆沙往孟阮家的小区走。
刚到门口,清脆的鸣笛声响起,她闻声看去,车内的老尚冲她挥挥手,紧跟着傅赢川从车上下来。
两人只得结伴往回走。
那晚,傅赢川没有回来。
苏妙言失眠到凌晨两点,耳朵一直听着开门的声音,却始终没有。
而在那之后,她也没怎么看见傅赢川,哪怕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时间也是完美地错开。
有时,她不禁想对方是不是在躲她?可即便是如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不后悔怼了岑珊。
只是,今天的傅赢川给她感觉不太对劲儿。
他往日里就是个极严肃的冷人,今天不知怎么了,比平时更冷。整个人像是被一层坚硬的冰层死死罩住,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冰冻。
工作不顺利吗?还是没哄好岑珊?
苏妙言不敢问,也没立场问。
两人默默无言地往小区里走,不少居民拎着大袋小袋也往家走,脸上挂着温和喜悦的笑容。
再过几个小时新的一年,新的开始了。
“你和孟阮……”
傅赢川开口间,苏妙言的手机响起,她说了声“不好意思”,接通电话。
“喂,学长。”
话音落下,苏妙言莫名感觉背后一凉,像是有道不善的目光叮了她一下。
“春节快乐。”季尧笑道,“在家准备年夜饭了吗?”
苏妙言说:“还没呢,这就回去弄。也祝学长春节快乐啊,新年大吉大利,心想事成。”
季尧道谢,顿了会儿又说:“大年初六有空吗?之前仪仗队的学妹学弟,你都认识的,说是订了包间去唱歌,你来吗?”
“唱歌啊?”她挠挠泪痣,“我初六有点儿事,要是结束的早我就过去。”
“好。那……等你。”
通话结束。
苏妙言看向傅赢川,“你刚才要说什么?”
傅赢川扫了眼她手里攥着的手机,没头没尾地冷声问:“期末数学考了多少分?”
“……”
这什么口气?她妈都没这样质问过她。
“112!”女孩瞪眼道,“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儿表扬我,说是我榜样。”
“……”
比以前高了这么多。
“满分150,差了38分,有什么值得高兴骄傲的?”傅赢川目视前方,语气漫不经心,“这样的成绩不想着将勤补拙,还惦记出去玩。下一次考试,绝对会打回原形。”
“……”
那么多个辛苦做题的夜晚要是这样就打回原形,那她注定学不了数学。
“我没那么大的抱负,150还能考个140。”苏妙言闷声道,“对我这种脑子笨如牛的选手,我已经相当满意了。出去玩也是犒劳我自己,我不心虚。”
傅赢川愣了下,“允许犒劳,但是得……”
“快走吧。”女孩不耐烦地说,“我还得做饭。”
“……”
傅赢川头一次吃闭门羹,却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
推开门,屋里传来霹雳乓啷的声响。
“你行不行啊?这不和腻子了吗?”
“哎呦,我不行你来啊!”
苏妙言和傅赢川面面相觑两秒,苏妙言跑进去查看情况,当场僵在原地。
厨房成了冰雪大世界。
“是软软姐!”励昊脸上沾着一坨坨面粉疙瘩,“就软软姐的水平还想下厨,搞成了这样。”
孟阮也是一脑袋面粉,从面堆里爬起来,叉着腰说:“是谁说自己是最强辅助,保准带着我走上厨艺巅峰!”
励昊露出礼貌微笑,“我还是个孩子呢,童言都很无忌的。”
“……”
两人说话就要掐起来,苏妙言赶紧叫停!
傅赢川站在厨房两三米远的位置,蹙着眉说:“打电话叫阿姨来收拾。”
“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苏妙言惊讶道,“这都小意思。”
傅赢川眉头皱的更深,“你行?”
“这有什么不行?”她撸起袖子迈进厨房,“我人笨数学差,但手脚还算利落。”
“……”
还挺记仇。
砰!
厨房门关上,苏妙言将两个罪魁祸首关在里面赎罪。
“这得干到哪辈子啊?”
“就是,傅大哥都说叫人来帮忙了。”
“大过年的,叫人家来合适吗?你俩闯的祸,哭着也得给我收拾干净!”
“大壮~~”
“姐~~~”
傅赢川站在门外,不觉嘴角微微扬起。
环视四周,客厅的落地窗上贴着两张大大的福字,有一张贴的略微歪了些,可以想象是出自谁的手笔;茶几上堆放着大批零食,地毯上也有,全是油炸膨化食品;最有意思的是三只狗宝宝玩偶摆在电视柜那里排排坐,两只穿着粉裙子,一只穿着蓝裤子……
这大概就是久违了的年味儿吧。
手机蓦地响起,拉回傅赢川的思绪。
“傅总,墓地这边已经修葺完毕,大师也念诵完经文。”邵南汇报,“明天需要安排尚师傅一早接您过来吗?”
傅赢川望着鲜红的大福字,良久,回道:“不了,大家好好过个春节。”
第26章 二十六支许愿曲
初五, 迎财神。
这天对于苏妙言的意义远远要大于除夕、初一、初二,在她眼里, 没什么是比财神爷更值得人顶礼膜拜的。
一大早, 苏妙言身着大红色毛衣裙在客厅里恭迎财神爷。
“您老一定要保佑我今年发财啊。不用多大, 小财就行……让励昊那个臭小子少吃点儿零食, 少找我要钱……叶冉设计的那些衣服最好大卖, 然后给我涨涨报酬……您老保佑我啊, 保佑我!”
“……”
傅赢川在走廊上围观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拜大神。
励昊打着哈欠走到他身边, 拍拍他, “看什么这么……”
傅赢川当即握住男孩的嘴。
“嗯嗯?”
励昊挤眉弄眼, 余光看到他老姐一会儿蹦一会儿跳, 还魔力转圈圈, 嘴里叽里咕噜的振振有词。
“……”
又来了。
励昊掰开傅赢川的手, 小声道:“吓着你了?别怕啊。每年都这样。”
“每年?”傅赢川想象不出来。
“咳。”励昊勾唇一笑,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姐是财迷篓子转世啊,一毛钱恨不得掰成八瓣儿花。今儿个迎财神, 她不得玩命表现?回头还得去庙会拜呢, 这才哪儿到哪儿。”
“……”
傅赢川看着女孩“虔诚”的模样,没有上前打扰。
初五吃饺子是北方的老例儿。
苏妙言兴高采烈地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告诉大家一定要多吃。
孟阮不懂为什么,倒是苏妙言展现了一把什么叫做“多吃”,几乎是饺子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
“妙妙,你昨晚不是吃饭了吗?”孟阮的嘴角抽了抽。
苏妙言笑了下, 嘴里还塞着饺子。
这样子实在不雅,更别说还是当着某人的面儿。可她心里明镜似的,这喜欢再重要也不能真的越过“钱等大事”。
“你就别问了,快吃。”她又夹了一个饺子。
励昊无语地摇摇头,默默吃饺子。
傅赢川动筷夹了离自己最近的饺子,慢条斯理地蘸着陈醋,然后送入口中咬了一口,结果这一口就尝出不妥——饺子里有石头。
“石头?”孟阮凑过去看,“不可能!饺子都是妙妙包的,干净极了。”
傅赢川拧眉。
他洁癖严重,吃穿用度都是仔细小心,特别是入口的食物更是不能有异样,不然委实恶心。
励昊瞅了眼饺子,再瞅瞅老姐一副想要咬舌自尽的表情,不禁一声长叹。
“这不是石头。”他说,“是开心果。”
孟阮一愣,“开心果?”
“就是过年讨彩头的一种方式。可能更多时候是放硬币吧,但硬币不卫生,我们家一直放开心果。包着开心果的饺子混在所有饺子里,谁能吃到,谁这一年就财源滚滚。以往我姐都是……”
“恭喜了啊。”苏妙言皮笑容不笑冲着男人,抽了张纸擦擦嘴,“财神爷选中了你。”
“……”
傅赢川莫名觉得这个“选中”不是什么好事。
苏妙言肚子都快撑爆了,居然比不过对面这个只吃一个饺子的,能不怄气吗?那可是财神爷的眷顾啊。
“吃到就是吃到,要诚心感谢财神爷。”她嘟了下嘴,小表情全是不开心,声音也跟着蔫儿下来,“不然……都发不了财了。”
“……”
傅赢川将开心果取出,吃掉了他的发财。
***
傍晚,大家出发去庙会。
文化街离孟阮家不远,他们没开车,直接散步过去。
庙会里热闹非凡。
杂耍的、卖货的、说书的,应有尽有,特别是有些老手艺的师傅们都会选择这时候出来展示展示,不收钱,就为了和大家伙儿讨个喜庆。
孟阮和励昊流连于各个小吃摊位,苏妙言则喜欢看那些民间小玩意儿,傅赢川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
“你让你哥回去吧。”苏妙言和孟阮说,“我看他这样我都痛苦。”
孟阮叹气,摊手道:“你以为我想他来啊?吃东西都不得吃。可他也不中什么邪过来了,往年请他来这种人挤人的地方,他都不来。”
苏妙言对于财神爷的这位天选之子颇为耿耿于怀,这一天之内都不怎么想看见他,可他偏在自己眼前晃悠。
“励昊!”
梁绍挥着手跑过来,身后还有两个励昊班里其他的同学。
“你们也来了?”励昊笑道。
梁绍说:“这不在家也是憋着吗?诶,我们刚才去前面听到待会儿庙会要组织寻宝活动,最后胜利的人会得到庙会的彩头,是个金元宝!这么大的。”他比划了一下。
几个男孩激动起来,表示他们组成一队参加,赢了金元宝就卖了,钱平均分。
“姐,我跟梁绍他们走了啊!”励昊说着跑了过去。
苏妙言喊道:“注意安全!最后在庙会门口集合!”
说话功夫,男孩们已经融入人流,不见踪影。
“寻宝活动啊,听着还挺有意思的。”孟阮说,“妙妙,要不咱俩也组个队参加?”
苏妙言想想“彩头”,毫不犹豫答应。
两人往庙会深处走去,傅赢川跟上。
寻宝活动由文化街的一家古玩店赞助举办。
活动规则很简单,每个队伍或者个人都会收到一个线索,这个线索指引着下个线索所在的方位,只有找到下个线索才能继续之后的寻宝。
“很有趣啊。”苏妙言笑道,眼神里充满期待,“得好好加油啦!”
傅赢川看了她一眼,听工作人员继续讲解。
由于场地有限、线索有限,为避免有人看到别家发现的线索浑水摸鱼,所以寻宝开始前要刷下去大部分人,最后只留下十支队伍或个人参与寻宝。
初选地点定在提供赞助的古玩店。
不少人一看这么麻烦就放弃了,留下的大多是孩子或者是孩子和家长。
苏妙言和孟阮排队,余光注意到傅赢川跟了过来。
“哥,你也参加啊?”孟阮问。
傅赢川点头,“队伍人数不是最多可以五个人?”
“可是、可是……”
“那我自成一队。”
“别别别!”
孟阮拉住傅赢川,在苏妙言耳边耳语:“老狐狸要是自己一队,谁玩得过他啊?”
有道理。
三人进入古玩店。
正厅被分为五个小隔间,每个隔间前面有出题人,同时也是监督员,不允许有人借助手机作弊。
题目共五道。
苏妙言他们组前四道遇到的都是历史或地理学科的问题,是苏妙言的强项,唰唰答完。
“小姑娘很厉害嘛。”出题人夸赞,“还有最后一道啊。这道题要求十秒钟之内答出来,超时就算输。”
苏妙言和孟阮对视一眼,两人有些紧张。
题目:[一个人花8块钱买了一只鸭,9块钱卖掉了。他觉得不合适,花10块钱又买了回来,最后以11块钱的价格卖给别人。请问他一共挣了多少钱?]
“……”
苏妙言不配有彩头。
“这个、这个应该是……”时间紧迫,孟阮有点儿被绕住。
“2。”
淡淡一个字,听得苏妙言和孟阮微微一怔,不约而同觉得这答案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哥,你这个……”
“恭喜答对了。”
“……”
直到出古玩店,苏妙言都没明白为什么是2不是3?不是一开始8块,后来11块了吗?
她想问又不想在某人面前表现自己的短板,只好悄咪咪转而问孟阮。
可话没出口,一个捧着一大盒章鱼烧的小孩和孟阮撞个正着。
孟阮的新衣服面无全非。
孩子家长一个劲儿地道歉,主办方那边催着获得入选资格的队伍过去抽题,乌糟糟的声音搅和在一起惹得人心烦,而孟阮不清理好衣服又哪有心思游玩?
“我陪你去卫生间,这活动也没什么意思。”苏妙言说。
孟阮了解她闺蜜,视财如命,指不定心里已经把金元宝归到了死了都要抢到手的范畴内呢。
“你和我哥去吧。”她说,“我去那边咖啡馆等你们。”
“不用不用!我还是跟你去……”
“哎呀,你就听我的吧,我去了。”
孟阮一溜烟跑走,剩下苏妙言和傅赢川。
两人愣在原地片刻,都有意看看对方,但稍有视线对接的苗头又自然弹开,气氛一度诡异。
主办方再次催促符合条件的队伍去前台抽题。
傅赢川垂眸看向女孩,她素净着脸,不施粉黛却面颊粉红,刚才答对题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很是可爱。
但这段时间,她很少笑,对着他的时候更是严肃死板。
“你不想要彩头了?”他问。
苏妙言咬着唇,想想今天吃饺子失败,真的不想再错过财神爷的眷顾,于是反问:“那金元宝是平分吗?”
他的智力完全碾压她,到最后肯定是他的功劳最大,她跟着凑个热闹而已。
“嗯。”傅赢川点头,“平分。”
“……”
参加,平分也不少钱呢。
两人组队寻宝。
事情果然如预料的那般,以傅赢川的智力这线索就跟答案没什么区别,他们这队很快遥遥领先其他队伍。
苏妙言一路看看风景,准备躺赢。
“在这里等等。”
两人此时走到文化街最后面的位置,庙会活动全在前面,这里几乎没人。
面前有一条小河,是过去护城河穿进市区里的那条,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中途断了,现在留下的这小段一直由人工打理,算得上是文化街一景。
苏妙言走到傅赢川身边,小河对面是一家关着门的老店,房檐上挂满了大红灯笼,盈盈烛火,在夜晚显得格外温馨漂亮。
“等什么啊?”她问。
傅赢川目视前方,回答:“时间。”
“……”
你聪明,你说了算。
苏妙言找个石墩坐下“等时间”,反正最后金元宝平分,她不亏。
傅赢川本以为她会追问,没想竟一个人怡然自得地落座,还托着下巴认真望河,只有左手无名指时不时摩挲着泪痣,恬静乖巧。
律师昨天打来电话说罪犯已经由警方捉拿归案,连同失踪的男模特阿克也得以解救。
一切起因就是叮当对阿克病态的爱。
叮当无法忍受任何靠近阿克的女人,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毁掉她们,一步步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既然凶手归案,其余人也就安全了。
她应该很快就会离开孟家,到时候,房间里又是一片空荡荡。
“还要等多久啊?”苏妙言忍不住问,给冻僵的双手哈了口气,“一会儿后面的人追上我们了。”
傅赢川看向她,琥珀色眸子仿佛与隔岸的灯火交相辉映,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
“为什么这么想发财?”
苏妙言微微一愣,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搓了下裤子。
“我……我想考电影学院。”她低声道,“学费很高。”
“为什么想考电影学院?”
“想当演员啊。”她脱口而出,说完了心口又闷闷地发疼,“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种没背景的人去娱乐圈不会有什么前途?到时候搞不好再迷失了自己,成了、成了……”
夜风吹过河面,漾起层层波纹。
灯笼投映下的火光随之舞动,红红火火的一片,煞是好看。
苏妙言始终没得到回应,心里憋堵更甚。
但别人怎么看是没办法控制的,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张口催促傅赢川赶紧找到最后的线索。
“那道题的答案是2,你知道为什么吗?”男人忽然又问。
苏妙言无语,这人怎么专找她的薄弱环节下手呢?
“不知道。”她一脚把小石子踢进河里,“时间太短,不够我想的。我做数学就是……反应慢。”
傅赢川嘴角扬起浅笑,走到女孩身边。
“反应慢不要紧。”他说,“有些人很聪明却距离目标总差一步,但脚踏实地的人往往去可以跨过最后一步。”
苏妙言望着颤动的火红,心头微动。
“你不是觉得我很笨吗?”她瓮声瓮气地问。
傅赢川笑意更深,回答:“是笨。”
“啊?”
她心想他起码得给她留点儿面子不会当面说吧,没想到这么直白!
苏妙言瞪起眼睛,气鼓鼓地抬起头……脸上罩上一层柔软的羊绒围巾。
熟悉的冷香令她瞬间心跳漏掉一拍,心中涌起无限暖意。
几秒过后,女孩扒拉下来围巾,男人恣意的笑容在这一刻收敛,留给她依旧是一张冰块儿脸。
“笨鸟先飞。”他说,“现在学还来得及,别总想着出去玩。”
女孩小脸红扑扑的,在围巾的包围下像是精致的洋娃娃,她说:“我才没总想出去玩。”声音软绵绵,毫无杀伤力。
这时,不远处的钟楼响起,晚七点到。
伴随着钟声敲响,对面老店的一家窗户打开,在栏杆上驻足的小鸟们扑着翅膀飞向天空。
一位老奶奶举出牌子,笑着对他们说:“你们胜利啦,快去拿奖品吧!”
原来最后的谜底就是:静待水上花开。
“走吧。”傅赢川扭头说,“去拿金元宝。”
“……嗯!”
***
大家在外面的餐厅吃完饭返回孟家。
苏毓文后天回国,苏妙言也由此提出带着励昊回家,孟阮不再阻拦。
晚上收拾东西。
苏妙言顺便拿出明天要去见表演老师的衣服,孟阮一个劲儿在旁边说老师一定以为这是哪里来的老大娘。
“那我也就这些啊。”苏妙言无奈道,“没事,谁叫我长得好。”
孟阮翻个白眼。
苏妙言笑笑,又说:“对了,你知道哪里能卖黄金吗?我这几天去买了金元宝,到时候咱们分钱。”
“我就不要了。”孟阮说,“我又没出力。而且,你自己拿着就行,老狐狸不会要钱的。人家也是要脸面的,好不啦?”
苏妙言看了眼包包旁边的羊绒围巾,不觉一笑,过去翻出金元宝。
怎么也能卖个一两千吧。
她正要掏手机搜搜哪里可以高价收购黄金,装着元宝的盒子里漏出一张纸条。
——梦想无价,祝你早日实现梦想,真的发财。
字迹潇洒俊逸,线条硬朗,像极了写字的那个人。
“发什么呆呢?”
苏妙言一个激灵,死死将纸条攥紧藏在身后,摇摇头,“没什么。”
对方一脸我不信。
苏妙言抿着唇,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原来他没有瞧不起她的梦想啊。
“我……”她清清嗓子,“我也觉得你哥不会要元宝的钱哈。”
孟阮“啊”了声,应道:“对啊。你卖了自己留着钱,或者给小昊来点儿零花钱。”
才不呢。
她要留着这个元宝,还有这张纸条。
作者有话要说: 那道数学题,出自度娘。
所以如果答案错了那也是度娘错了……狗头作者她的数学不如大壮。
第27章 二十七支许愿曲
转天, 老尚送苏妙言姐弟回医院家属院。
励昊约了同学去踢球,苏妙言简单收拾了家, 前往工作室找叶冉汇合。
这次, 又是敲了好久的门没有人应。
苏妙言拨通电话, 乐声很快从室内传出来, 她加大力道拍门, “叶姐?叶姐!你在家就快开门啊, 还是你有什么事?叶姐!”
除了手机持续响动, 没有任何回应。
苏妙言绕到工作室后面的窗户, 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厨房内, 叶冉的一只脚耷拉在门边, 昏了过去。
***
苏妙言做梦都没想到会这样。
原想着的是和表演老师好好聊聊, 之后再请叶冉撸串, 跟她商量一下报考电影学院的事情……可现在,她得知的居然是叶冉罹患肺癌的消息。
“癌细胞已经有扩散的迹象。”医生说,“如果可以,劝病人住院化疗一段时间, 看看效果如何再讨论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苏妙言脑袋发木。
医生的话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断断续续往她耳朵里面钻,她根本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在说什么……
叶冉在病房里输液。
苏妙言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发呆时,季尧赶到。
初六同时是大家约好唱K的日子,他打电话过去,女孩那边乱糟糟的,医护人员问家属身份的声音十分清楚突兀, 他这才得知她人在医院。
“怎么了?”季尧跑的满头大汗,气息微喘,“是家里的亲戚还是?”
苏妙言反应慢了好几拍,迷茫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半晌,讷讷道:“学长,你怎么来了啊。”
季尧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别怕。生病了找医生治病,不会有事的。”
她听了点下头,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同学们轮番电话轰炸季尧回去,苏妙言也说自己再陪陪朋友,不会待很久,让季尧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
季尧实在推脱不掉那么多人,嘱咐几句离开。
长长的走廊之上,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医生、护士、病人、家属,甚至清洁阿姨,在走廊上不停走动,各司其职。
苏毓文曾说医院是世界上最矛盾的地方,生与死两大极端无时无刻不再这里上演,这是生命的无常,而无常也是规律。
苏妙言做不到像妈妈那样理性面对生死,爸爸的离开至今都是她跨不出去的伤痛。
哪怕伤口结痂,却永远有道疤痕刻在皮肤上,去不掉。
嗡嗡嗡——
苏妙言看到孟阮的来电,瞬间克制不住眼泪。
她举着手机跑进楼梯间,划开手机,里面传来闺蜜欢快的声音:“怎么样?老师是不是说她遇到了从教生涯里最好的苗子?”
“……”
“我告诉你啊,人家夸你的时候谦虚些,别……妙妙,你在听吗?妙妙?”
“只有10%到20%。”
“什、什么?”
肺癌晚期的存活率只有10%——20%。
***
叶冉一苏醒就觉得腹部很疼,尤其是呼吸时。
她皱起眉头,还没顾得上了解自己这是在哪儿,便听到有人对她说:“感觉怎么样?”
苏妙言红红的眼眶还没完全消退,此刻看着好友,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我……”
“我先叫医生过来吧。”
“……”
医生过来为叶冉做了常规检查,说的话基本上是她每次来开药都会听到的那些:“抓紧治疗是有希望的”“这病就是怕拖着”“先住院再说”。
叶冉表情寡淡,只是在看到身边的苏妙言时露出片刻的哀伤。
洁白的病房内,输液管滴答滴答地输送着药液到患者的体内,融入患者血液中。床头柜上放着的加湿器大约是年头久了,咕噜噜地吐气不畅。
“吓坏了吧。”叶冉笑了笑,“其实没什么的,人不就是生老病死嘛。”
苏妙言嘴角肌肉绷紧,她不想当着叶冉的面儿哭,可有时候伤心可以装作无所谓,眼泪却不听心的话。
“你怎么不早说呢?”她吸吸鼻子。
叶冉还是笑,懒洋洋地转了转脖子,拜托苏妙言帮她把床摇起来。
“说不说的不都是那个意思吗?”她说,“再说了,我也……对了,咱俩第一次见面,你有没有好奇我为什么这把年纪还是一个人?”
苏妙言正拽着被子,闻言怔了下。
那时候,她觉得叶冉长得很美,不是浓眉大眼的那种美,而是一种有质感的高级美,单眼皮的丹凤眼,有些俏皮,身上还带着一股青春气,一点儿不像快四十岁的人。
“咳咳!咳咳咳咳!”
苏妙言回神,连忙去斟水,叶冉却摇摇头,打趣道:“喝水要是管用,肺癌还叫癌吗?”
“能……能不能别再这样说话了?”她抠着杯子的手骨节暴起,“一点儿不好玩。”
叶冉顿了顿,拍拍她的手,说“好”。
病房再度变为药液滴答声和加湿器嘟嘟声交织着,规律安详。
良久。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叶冉忽然道。
她望向窗户,天空中的白云零散着,不抱团,偶有几只麻雀叫嚣着飞过去,带动起生的气息。
叶冉是私生女。
从她记事起就没怎么见过爸爸,但好在爸爸给了她妈妈花不完的钱。
高中时,妈妈因为醉酒发生车祸去世。
叶冉在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中也多了花不完的钱。
她那时很叛逆,没少干出格的事儿,同学和老师都不喜欢她,见她躲着,不乐意跟她多说话。
大四那年,她跟着一帮在酒吧里认识的男男女女们去野外露营,遇上了暴风雪。
当时的情况是除了事故和绝症外,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万幸的是后来有一波登山爱好者路过救了他们,还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压缩饼干分给他们。
叶冉因为之前的危险心有余悸,躲在角落里发抖,同伴们都在庆祝劫后余生,没有人注意到她。
就在她快要觉得透不过气时,有人蹲在她身边,说:“喝些热水吧,会舒服些。”
男人穿着笨重的防寒服,戴着帽子、口罩,独独露出一双眼睛,光亮温和。
叶冉由此认识周陆文。
周陆文是高中物理老师,父母都是公务人员,本本分分,他的性格也忠厚老实,彬彬有礼,唯一不太符合这副好脾性的大概就是他喜欢登山。
叶冉起初就是觉得周陆文这样的人好玩儿,故意逗他,想看看他生气是什么样的。
可这人可能天生不会生气,只会对人好。
好到叶冉第一次心动。
“他妈妈撞见过一次我们在餐厅吃饭。”叶冉回忆道,“之后他去前台结账,我看他手机亮了就多看了一眼,是他妈妈给他发的消息。”
——[别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接触!]
在那之后,可能是因为不屑又或者是自卑,叶冉有段时间很抗拒周陆文。
某天,她在商场买东西时看到周陆文身边多了一个很文静漂亮的女孩,周陆文的妈妈也在,她给女孩买了一条裙子,看女孩的目光里全是欣赏和喜爱。
叶冉想,她永远也得不到那样的眼神。
她又开始放纵自己,每天活得纸醉金迷,不醉不归,仿佛是要把这段从未有过的感情随着那些呕吐物也给吐出去才好。
可每当宿醉醒来后,头痛欲裂的折磨中总有男人温柔的笑容。
叶冉放不下周陆文。
“不就搞个对象,告个白吗?我一女大学生这点儿勇气还能没有?”叶冉笑起来,笑着笑着眼底骤然红了,“我约了他出来吃饭,他说好。我跟他说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他说我们想说的可能是同一件事……哎呦,我那个少女心啊,恨不得奔过去亲他一口!可他说后天吃不了饭,他约了伙伴去登山得大后天回来,问我等等行不行?我肯定说等你呗。”
“你年轻时就这么汉子啊。”苏妙言笑道,“也不怕吓坏人家。”
叶冉摆手,“谈恋爱嘛,玩的就是心跳啦。而且……妙妙,你知道对我这样的人而言,准备争取一份感情有多难吗?”
苏妙言握住了她的手,“后来呢?”
“后来……”叶冉抿着唇,没能憋住蕴含已久的眼泪。
那通电话的最后内容是周陆文和她解释父母有帮他介绍女孩,他碍于父母的面子去吃了顿饭,但在吃饭中把话说得很清楚。
叶冉听了之后,跟傻子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恋爱吗?
她想这就是恋爱。
她满心欢喜为那天晚餐做准备,甚至是拿出自己亲自设计缝制的衣服,准备给周陆文一个惊喜,让他知道他的女朋友多么才华横溢……
然而,这份恋爱结束于转天的晚上。
周陆文和他的伙伴在登山过程中遇险,无一人幸免。
那一句“我喜欢你”就这样封存在叶冉的心里,这辈子都再也无法说出口……
***
回到家的苏妙言倒在沙发上。
她手背搭在额头上,微张的双眼布满红血丝。
励昊听到动静出来,见她那副颓废样子,揣着手,满脸嫌弃,“我不指望你给我树立个榜样,但你好歹也为自己的形象考虑考虑,行不?”
嗡嗡嗡——
看到孟阮的来电,苏妙言勉强翻个身面冲沙发里面,说:“趁我没怒之前,回你屋里写作业。”
励昊嗅到异常,呲溜回屋关门装死人。
“喂,软软。”
“回家了吗?”
“嗯,刚进门。”
“我哥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我联系他一下午都没联系上。”孟阮说,“我又给邵助理打电话,听那意思好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还是被我舅舅叫走的。等我抓住他,我就问问有没有治疗肺癌方面的专家,你别急。”
苏妙言说:“没事,不用麻烦。你忘了我妈也是医生啊,有不少熟人的。”
孟阮在电话里听苏妙言哭成那样,一着急还真忘了苏毓文也算是名医了。
“那好。”她叹口气,“你回头问问文姨,我也问问我哥。再不济还有我爸呢,他认识的都是军医,很靠谱的。你别太……太难过。”
苏妙言道谢。
挂断电话,客厅倏而静得可怕。
窗台上放着的长花瓶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魔舞的鬼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爬上沙发,死死缠住沙发上的人。
——“我在他的墓碑前说了无数遍‘我喜欢你啊’‘我们交往好不好’‘我会努力变成一个好女孩’……可他听不见,他再也听不见了。”
——“而我,也再也不会和谁说‘我喜欢你’了。”
苏妙言平躺着,脑海里全是叶冉捂脸痛哭的样子,她哭得像是失去所有的孩子。
***
两天后,孟阮陪苏妙言见了表演老师。
老师姓顾,四十岁上下,气质淡如兰花,是个温婉大气的女人。
“你很有灵气,这是大多数想干这行的人磨炼不来的。”顾老师说,“但你也得知道,学这个不便宜,更不轻松,最后真出来的都是凤毛麟角,你得能吃苦。”
苏妙言点头。
顾老师笑笑,抬了下眼镜,“你有时间可以到我的工作室观摩一下,看看其他人怎么解放天性。”
“谢谢您,顾老师!”
苏妙言和孟阮对视一眼,两个女孩笑得开心。
“那行,我一会儿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顾老师拿起包,又想起什么,“叶冉是出什么事了吗?我打电话一直没通。”
苏妙言笑容一僵,低声解释:“叶姐她……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总咳嗽。”
顾老师了然。
随后,孟阮见人出了咖啡馆大门,坐到苏妙言对面。
“文姨有找到医生吗?”她问,“我哥紧急去了伦敦,得过几天回来。”
苏妙言叹口气,刚刚的喜悦被疲惫替代,“我妈介绍了一位,已经去帮忙会诊了。但结果怎么样还得再看检查报告。”
孟阮见她无精打采,特意又点了两份蛋糕和她聊些别的开心的事情。
临了,孟阮去卫生间方便。
苏妙言等候的功夫拿出手机搜索顾老师推荐的几本书,这时,岑珊和两位朋友进入咖啡馆。
看到女孩,岑珊愣了下。
但她很快微微一笑,和朋友交代两句便朝着女孩那桌走过去。
“出来玩?”
苏妙言手指停顿,抬头看到面带笑容的岑珊,无意间轻蹙了下眉头。
岑珊落座,视线扫到桌面上的手机,手机壳是小鹿斑比——眼中划过一丝嗤笑。
“原来是和软软出来啊。”她笑着说,“挺好。你能和软软做朋友,不错。”
苏妙言没太明白这意思。
岑珊继续道:“你想啊,你不是有演员梦吗?到时候在娱乐圈争资源,明辉集团会是个很不错的靠山。”
苏妙言脸色歘地变了,攥着手机的手发出嘶嘶碾压玻璃的声音。
“所以,你要维护好你和软软的友情。”岑珊笑容加深,“将来她可会是你最大的助益。”
砰!
苏妙言一把把手机拍桌子上。
“岑小姐,在你眼里是不是家世普通的人做什么都有目的?普通人不能有当演员的梦想;普通人不能和家境富裕的人交朋友;甚至,普通人就得听你颐指气使地对自己评头论足,是吗?”
她说这话时语调平稳,目光炯炯,丝毫不怯。
岑珊有那么几秒被说得怔愣,回过神后,只是冷笑。
“你的问题我不好回答。但我知道,同等背景的人交往才不会累。就好比我和赢川都喜欢小提琴,而小提琴能学到顶尖水平的,除了天才,都是拿钱堆出来的。换句话说,你想接触什么人,自己就得有什么样的资本。”
资本……
苏妙言紧握的双拳蓦地松开。
岑珊见她不说话了,心里那口气出了大半,高傲地起身,微笑道:“不好意思,那边还有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肺癌致死率是问的度娘,数据未必一定科学。
第28章 二十八支许愿曲
叶冉答应苏妙言尝试住院治疗。
初次化疗, 叶冉的反应就很大,恶心、呕吐、关节疼痛……仅仅一周时间, 她就被折磨的瘦了七斤, 整个人再不像以前那般年轻又生气, 反倒是看起来像老了二十岁的。
苏毓文告诉苏妙言这些是正常的。
每个病人体质不同, 医生也只有在获得患者用药后的真实反映才能更好地提供治疗方案。
下午, 苏妙言带着自己煲的粥看望叶冉。
叶冉恰好从卫生间出来, 见她来了, 扯了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回到床上。
苏妙言支好小桌板。
开动前, 她去卫生洗刷碗筷, 看到地板上黑黢黢的一团——头发。
她拿着碗筷的手抖了下, 快速将头发用纸包好扔进垃圾桶, 若无其事地洗好碗筷出来。
“你说你折腾什么?”叶冉耿耿嗓子,“医院食堂什么没有?”
苏妙言挑眉,“没有我高超的厨艺。”
“小样儿的。”
两人对面对坐着。
叶冉吃东西比以前慢了很多,慢条斯理的样子跟某人有的一拼。
“你和你的人间极品怎么样了?”她忽然问个正着。
苏妙言脸色微变, 给她粥里又拌些小菜, 说:“哪有怎么样?我们本身也没什么,是我一个人瞎想。”
叶冉笑笑没说什么。
吃完东西,苏妙言见天气不错就推着叶冉去外面晒太阳。
叶冉大口大口地呼吸,说这呼吸的不是空气,是自由,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能把病人逼疯。
“等你好了, 咱们去踏青。”苏妙言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去南方玩玩吗?”
“成啊。最好那时候你也考上了电影学院,咱们出去狂……咳咳咳!咳咳——咳咳!”
苏妙言给叶冉抚背,她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团纸巾堵住狂喷的嘴,咳到整张脸涨红得好似要爆炸,才终于有平息的势头。
“我推你回去。”苏妙言拧眉道。
叶冉摇摇头,眺望远方,“妙妙,有时候死也是种解脱。生命就是一场场生死轮回,皆有命数。你看我,玩也玩过,闹也闹过,唯一的遗憾也就是……”
苏妙言握紧她的手,告诉她:“周陆文不会希望你就这么放弃生命。”
听到那人的名字,叶冉脸上终是没了笑意,有的只是病魔给予的憔悴和心底挥之不去的哀伤。
***
随着寒冬渐渐远去,日落黄昏的晚景被拉长。
公交车内,人声和车载视频的广告声交互着试图填满车内的每个角落,听得人心头烦乱。
“中心医院家属院站到站了。”
苏妙言听到广播反应过来时,后车门已经打开,她急忙从人群中挤出去,将将赶在门关上下车,但还是免不了有人吐槽她不知道早动换。
她呼口气,拎着保温桶朝家的方向走去。
残留的红日在远方一点点下落,晕开的红光融化的天空中,再过不久,大地上不再有自然光,只能靠大大小小的灯点亮夜晚。
傅赢川刚抽完一根烟,抬眸看到迎面而来的女孩。
她穿着笨重的鹅蛋青色棉服,浅色牛仔裤、球鞋,头上戴着白色针织帽,一部分头发卡在帽子边缘和脖子之间,乍一看还以为是棉服衣领。
她的头发长了不少。
苏妙言低头看路,没注意前方,直到面前多了双复古精致的黑皮鞋才停下脚步。
“你朋友的事,孟阮和我说了。”男人开门见山。
她心脏咚地猛跳了下。
十几天不见,苏妙言没从孟阮那儿打听消息,但也从没有一刻忘记,之前的金元宝和纸条,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傅赢川垂眸,继续道:“有一位专家可以帮你引荐。”
苏妙言抬起头迎接他淡漠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会儿,莫名觉得他好像瘦了,之前的高冷淡然中多了烦闷。
她收回视线瞅了眼车子,没有司机,他是一个人来的。
“明天邵南会带你……”
“你吃饭了吗?”
男人蹙了下眉,摇头。
“那走吧。”
“……”
女孩眼角上翘,娇媚的狐狸眼俏皮可爱,连同嘴边绽放开的梨涡,仿佛瞬间治愈了疲惫的心。
“我请你吃饭。”
***
励昊也有段时间没见傅赢川,还挺想的。
冷不丁看见人来了家里,作业扔到一边,围着大哥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尤其是之前他们踢友谊赛自己大杀四方。
只是聊了有一会儿,励昊发现傅赢川好像根本没在听。
以往这人哪怕是再严肃,眼神都是有力坚定的,可今天,他的眼里透着涣散。
“傅大哥,你有不高兴的事儿吗?”励昊问,“可以和我说说啊。”
傅赢川抽神,周围的环境让他有一刹那觉得很陌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规律的响动让他扭头看去,视线中,女孩清晰可见的背影令他意识回笼。
他沉声道:“你连续三次拿分。”
“……”
听着了啊。
励昊挠挠头,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安静些好。
他跑去厨房拿水果,老姐正在切菜,看那意思是要炒拿手菜,也不嫌麻烦。
“喂。”
“干嘛?”
苏妙言切菜动作一顿,“你没事少烦人家知道吗?”
“嘁!”励昊扮个鬼脸,“傅大哥跟咱们是平辈,哪里有那么多事啊?你干什么每次都搞的像是接见领导一样?累不累!”
苏妙言举起菜刀,励昊滋溜窜出去。
傅赢川保持着刚才的坐姿,端坐在客厅。
一眼看过去,男人的冷峻成熟让励昊又有些理解老姐的顾虑,这样的男人和他们这种小打小闹的不一样。
“傅大哥,来,吃橙子。”
傅赢川抬眸,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接通后未发一言,神情却徒然威严许多,带动空气里也多了丝丝紧迫感。
“怎、怎么了嘛?”励昊不敢动。
傅赢川起身,说:“告诉你姐姐,我有事先……”女孩围着围裙出现在门口。
“有事吗?”苏妙言轻声问。
傅赢川想解释一下,可她没给他机会,跑回了厨房。
苏妙言取出冰箱里的保鲜盒,又拿了一个纸袋子,出去交给男人。
“豆沙包。”她说,“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微波炉一热就可以吃了,要是……”
傅赢川接过去,“多谢。”
励昊扒在阳台窗户那里看着黑色宾利打开车灯,几秒的功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不见踪影。
“哎,大忙人啊,是干大事的。”小大人揣着手回到客厅吃橙子。
苏妙言闻言,问他:“什么叫干大事?”
励昊一口咬下去橙子,橙汁滋到身上几滴,他拿手抹抹,反问:“你会动不动就拿出来几亿几十亿甚至几百亿吗?几块你都算计。”
苏妙言低下头,看到手背上还沾着青椒丝,没有应声。
苏毓文值夜班的夜晚对于姐弟二人一向是各自在房间里逍遥。
励昊刷完碗回屋打游戏,苏妙言写寒假作业。
写着写着,女孩停下笔拿出抽屉里的日记本。
自从傅赢川再度提及“哥哥”这事之后,她的日记记录的断断续续。再到岑珊那天在咖啡馆提及“资本论”后,她就没再记录过。
现在一翻,她还没来得及品品过往心路历程,先看到的是贴在最前面的计划表。
长发、数学成绩、小提琴常识……居然都达标了。
她不觉轻笑。
列下这些计划时,苏妙言认为时间紧任务重,那感觉就是她怎么追都追不上他一样。现在完成了,很神奇,她觉得更追不上了。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低声道,扭过头看着床上的小熊,“是不是,嘟嘟?不是一个世界的,怎么可能会走到一起?”
嘟嘟憨态可掬的模样一如从前,也依旧陪着她。
***
偌大的办公室,一整面落地玻璃的外面是B市最璀璨明亮的灯火。
明辉大楼像是这个城市无可撼动的巨人,俯瞰着脚下渺小忙碌的人们,屹立不倒。
傅赢川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拇指按压太阳穴。
轮番的会议叫人烦躁疲惫,好不容易处理好那些精明商人的质疑,他扯了扯领带,丢掉之前的专业和强硬。
这片刻的安宁没能维持两分钟。
邵南急匆匆敲门而入,汇报:“傅董患病的消息压下去了,但欧洲那边的市场还是受到了波及。分部负责人Tomas的意思还是请您尽早过去坐镇。”
傅赢川睁开眼,锐利的双眸添了几道血丝。
“封锁消息是关键。”他说,“做得很好。”
邵南点头,心中却暗自叹气。
明辉集团董事长傅岩,也就是傅赢川的父亲,胃部查出肿瘤,目前正在欧洲接受秘密治疗。整个集团,包括傅岚在内,除了傅赢川和邵南无第三人知晓。
傅赢川此刻承受的是双倍压力和考验。
“傅总,时间不早,我送您回去。”邵南说。
傅赢川深吸一口气,点头。
二人上了车,邵南瞧了眼时间,不到十点。
傅赢川的胃不好,最忌讳不能规律饮食又或者是空腹,于是他建议:“傅总,送您去酒店吃些东西吧。又或者我吩咐送到您家中。”
“不必,我……”
话未说完,手机响起。
看到名字,傅赢川眼里划过一丝不耐。
“赢川,忙完工作了吗?”
“嗯。”
岑珊握紧手机,对于傅赢川的冷淡早就习以为常,可也正是因为习以为常才会越发心有不甘,他怎么就捂不热呢?
“这几天有没有空闲一点的时间?”岑珊问,“我有些事想和你当面聊聊,事关……傅叔叔。”
傅赢川眸光一闪,沉默几秒,回答:“等我电话。”
邵南见傅赢川挂断电话后便闭目养神,一时不知道是否该再问问夜宵的事。
“回家。”
“那……那我吩咐厨师……”
“不用。”
傅赢川微微睁开眼,视线落在旁边座位的纸袋子上。
***
时光匆匆,寒假的结束叫人心里没准备。
可对于步入高二下学期的学生们,压力多少沉重了些,毕竟对面教学楼的那一波人马上就要腾地方给他们。
中午,苏妙言和孟阮在食堂吃饭。
“你去顾老师那里了吗?感觉怎么样?”
“去了。”苏妙言叹气,“看完之后,真觉得要学的东西很多。有些东西吧,可能是靠天赋,但任何东西总有它的理论部分,要是对理论一无所知,实践总是差些。”
她说完这番话,对面的闺蜜直勾勾地看着她。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孟阮摇头,由衷道:“妙妙,我觉得你成长了。”
她们俩认识这么多年,苏妙言一向要比孟阮独立有主见,自制力也胜于她。可孟阮知道,苏妙言骨子里其实挺小女生的,只不过外部条件不允许这样。而现在,她觉得苏妙言看待事物的宽度加深了。
“成长了也不是要给你放风?”苏妙言撇嘴,“我跟你说啊,春夏两季吃不干净容易腹泻,你悠着点儿。”
“……”
“听见没啊?”
“哎呀,知道啦。真不会聊天。”孟阮噘嘴,“你比我妈也不差了,操心的命。这离春天也还……诶?再过半个月好像是什么普天同庆的大日子呀?”
苏妙言一愣,眼里顿时充盈笑意。
孟阮继续说:“这么大的日子,我得表示表示吧?表示什么呢?”
苏妙言分她一个鸡翅,笑道:“老规矩,请我看电影!”
“小意思!”孟阮给她一块豆腐。
两个女孩聊起天来没完没了,后续食堂的人越来越少,她们也离开去操场上散步消食。
孟阮说到最近她家老狐狸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已经很久没回家吃饭了,就连傅岚打电话三催四请都没有人影。
苏妙言听了,心头憋堵,应道:“在忙吧。”
“忙什么?”孟阮冷哼,“我舅舅是不会让他这么快接管集团的,他现在就是打工的。”
苏妙言笑了下,刚要打趣揭过这个话题,手机蓦地响起。
医院的紧急通知。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岁生日即将来到,妙妙要长大,事业搞起来!
第29章 二十九支许愿曲
苏妙言向刘芸洁请了半天假, 赶往医院。
临到病房,主治医生王医生恰好推门出来, 与苏妙言撞个正着。
看到王医生表情的那一刹那, 她的心凉了大半。
“再缓缓接回家吧。”王医生低下头叹口气, “有什么愿望尽量满足, 多陪陪她。”
***
又是日落黄昏。
苏妙言从医院出来, 站在大门口望着面前的车水马龙, 一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妙妙, 我可以接受死亡, 不怕的。”
——“我都这岁数了, 该玩玩, 该吃吃, 值了。”
——“就是, 人带着遗憾离开太不是滋味儿了。我好怕我去了另一个世界还是找不到他,我怕我们是永远的错过了。”
……
苏妙言沿着医院外围的小道走着。
行人们匆匆从她身边路过,有的神情平和,有的焦急, 有的烦躁, 有的空洞,但他们谁也没有停下脚步,都在朝着目的地前进。
而目的地不是终点。
她漫无目的地走啊走,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商业文化街,规模不大,一眼几乎望得到头, 甚至大多数铺子店门关闭,只有零星几家店铺营业。
仔细一看公告栏,原来是文化街改造,再过一个月这里的店铺就要全部撤店。
苏妙言往里走去,在一家钢笔专卖店门口停下脚步。
——[一支钢笔不错过任何一个故事]
她盯着广告词看了好久,最终迈上台阶推开了店门。
门上风铃叮铃铃响,不大的店铺里飘散着淡淡的檀香,错落有致的实木柜子上罗列着各式各样的钢笔,每支钢笔前都有一张专属卡片,记录着这支钢笔的“生平”。
“欢迎光临啊。”
老板从柜台后面冒头,是个头发蓬乱,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老大叔,看起来有点儿邋遢有点儿幽默。
“想看钢笔?练字吗?”老板问。
苏妙言抿了下唇,攥着包带走到玻璃橱前弯腰查看钢笔,老板又说:“那边的都是华而不实的,练字还是往这边看。”
“不是。”她深吸口气,抬头看向老板,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吐出下面两个字,“送人。”
老板微微一愣,“送人啊。那……预算大概是多少呢?”
苏妙言没回答。
女孩站在那里,俏生生的脸透着丝丝迷茫,玻璃橱内反射出的白光有一部分打在她的身上,但这样的光抵不过女孩眼里的光的万分之一。
“明白了。”老板拍拍手走出柜台,“你跟我来这边看看。”
苏妙言犹豫片刻,过去。
老板为她拿出来不少钢笔,颜色各异,材质各异,但每支钢笔都有自己的特点。
“你看这支,叫‘星辰’。”
据说,打造这支钢笔的匠人曾经遇见过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大师给他讲了一位盲人工匠打造铁器的故事。
匠人问大师盲人怎么工作?
大师回答:眼中有星辰,胸中有丘壑。
“再看这里。”老板指着笔身,“没有光的情况下是黑色,一旦遇上了光会变成星空。”
苏妙言顺着看过去,不由得一愣。
当笔身接触到光线的那一瞬间洒出点点的闪光,像极了男人琥珀色瞳孔中闪耀的眸光,深邃深沉,宛若琉璃。
“我想要这支。”她说。
老板笑笑,“小姑娘,这支可不便宜。”
“那我也要。”她说得坚定。
***
一周后,叶冉出院。
孟阮怕苏妙言一个人忙不过来就陪她一起来接叶冉回工作室。
叶冉精神不错,但脸色憔悴掩饰不了,回了工作室后便回卧室先休息,苏妙言和孟阮简单收拾收拾小厅。
之后,苏妙言做饭。
孟阮跟进厨房闲聊,提议:“马上就你生日了,咱们要不和叶姐一起庆祝下?也不用去什么餐厅,工作室就行,我叫几道菜来。”
“不用了。”苏妙言关上水龙头,“我前天和她说了,她说不想麻烦。她这人对节日不节日的也没什么看重,咱们就还老规矩。”
孟阮皱眉,“可这次是你十八岁成年啊,还老规矩?太简单了吧。”
以往的老规矩就是苏妙言和家人吃蛋糕,苏毓文亲自做一桌子的菜。然后找个周末,闺蜜俩去看场电影,逛逛街。
“哎呦,都一样啊。”苏妙言笑道,“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
“……”
财迷篓子。
孟阮心想还是自己准备点儿小惊喜好了,不再提什么建议。
“对了,你哥……最近忙吗?”
“老狐狸?”孟阮拿颗小番茄塞进嘴里,“忙!但不知道忙什么。前天吧,好不容易回家吃顿饭,之后还和我妈在书房里也不商量什么,说了快俩小时才出来。之后一直不见人。”
苏妙言去炉灶边把火候调小,看着火焰慢慢偃旗息鼓,她又说:“那这样的话,见一面很难吧?”
“你想见我哥啊?”
她点点头,“介绍专家的事,我想亲自道谢。”
孟阮摆手,“不用啊。他就是帮忙搭桥,而且,看现在这意思也没能帮上忙。”
“帮不上也不是人家医生想看到的。这个人情不是小人情。”
孟阮见她这么认真,想了想把傅赢川的电话号码给了她,说:“你自己联系他吧。他一工作起来,我就是浮云。所以,他要是又冷言冷语,你也别往心里去。”
“好。”
苏妙言叫叶冉出来吃饭。
三个人围着小饭桌,桌上是四菜一汤,朴素却温馨。
“辛苦小孟还跑一趟,谢谢。”叶冉说。
“您别客气。”孟阮笑道,“这菜都是妙妙做的,您快趁热吃。”
叶冉拿起筷子。
现在的她吃东西不再是快乐的事情,食物在嘴里咀嚼,味道少了大半,更不消说咽下去的东西随时可能还要吐出来。
苏妙言看在眼里,为她舀了勺松软的豆腐,说:“顾老师推荐我去听一个讲座,说主讲人可能就是明年艺考的主考官。”
“主考官啊?”孟阮惊喜道,“那太好了。不是说最后是面试吗?了解考官偏向于哪类学生很重要,回头咱俩可以研究研究。”
苏妙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决定去争取就必须全力以赴。
两个女孩兴致勃勃地谈论,冲淡了刚才气氛中隐匿的沉重。
叶冉浅笑,拿起手边的一次性纸杯,里面装着温水,她笑容温暖,衷心道:“祝未来的演员苏妙言届时旗开得胜。”
女人手臂轻微的颤抖着,原本的这只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紧紧握住画笔和剪刀,一丝不苟地进行服装创作……
心里涌起酸涩。
苏妙言极力克制,拿起水杯和对方轻轻碰触,“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孟阮也加入。
砰。
三个纸杯发出轻促的闷响。
多年后,苏妙言常常想是什么支持她咬牙在娱乐圈里死守?
大概就是因为这句话吧。
***
又一周,苏妙言来店里取钢笔。
那天她付完钱后,老板问她要不要让这只钢笔成为独一无二的钢笔?他可以在笔帽帽顶那里刻一个字。
这不是一般的技术活儿,但老板说得轻松。
此刻,苏妙言看着帽顶的“川”字,满意的不得了。
“姑娘,这钢笔是要送给谁啊?”老板好奇。
苏妙言小心翼翼地收好钢笔,娇媚的小狐狸眼眼角微微一扬,电力十足,回道:“我喜欢的人。”
“哟。”老板也笑了,“哪家小伙儿这么有福气?能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女朋友。”
苏妙言抿抿唇,轻声说:“我还不是他女朋友。”
老板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见少女微红的脸颊耳垂,羞涩中带着希冀和甜蜜的模样,早已经胜过千言万语的情话。
“那祝你成功。”老板说,“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握紧钢笔,没忍住,还是重重点了头……
苏妙言之前联系过傅赢川。
傅赢川接到她电话时略有惊讶,听她说有事想要当面和他说,还尽可能安排在这周六。他看了行程表,只有利用中午午休的时间。
于是,两人约在明辉大楼对面的西餐厅见面。
苏妙言口袋里揣着自己的小金库,背包里是完美的钢笔,踏上前往明辉大楼的公交车。
一路上,车里的小电视滚动播放着时下大火的一首情歌,旋律欢快,歌词充满少女心,不少乘客都跟着轻声哼唱。
她也沉醉其中。
车子停在大楼后身。
苏妙言下了车,步伐轻快,穿过明辉大楼前的广场走向约定地点。
站在广场中心时,她仰头看向大楼,楼实在太高,她站的这个位置看不到顶端,她又往前跑了几步。
再次站定,她正要抬头,先映入眼帘的是从大楼前堂出来的傅赢川,以及岑珊。
岑珊亲昵地挽着傅赢川的手臂,一辆黑色豪车停在他们面前,车里下来一位有些年岁的男人,挡住大部分视线。但岑珊给傅赢川整理领带的动作,清楚地仿佛就在眼前上演。
“哟,这不苏同学吗?”
偷跑出来买烟的老尚大老远就瞅着这背影眼熟,小姑娘这气质身段,怪不得想当演员。
“你怎么来这儿了?”老尚问,“跟同学出来玩啊?”
话音一落,他看见不远处站着自家少爷,心道坏了,他得赶紧备车去!结果刚跑两步,又发现其他端倪。
“原来是岑董事长来了。”
苏妙言想撤回视线,可岑珊越是笑得甜美温柔,她越是无法停止对他们的窥探。她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力度好似重拳,每跳一下都是全身的击打。
“是谁?”
“什么?”老尚扭头,“你说岑董事长?”
“嗯。”
老尚笑笑,点了根烟抽上,说:“岑小姐的爸爸。这岑家啊,就岑小姐一个女儿,宝贝疙瘩似的疼着。”
“岑董事长和我们傅董事长有几分交情,所以岑小姐回国后就拜托我家少爷照顾。说是照顾,可实际就是撮合。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多好啊。我听说少爷过段时间要去英国,岑小姐也跟着去,说不定就是亲自去拜访岳母……诶?苏同学,你去哪儿啊?”
苏妙言猛地转身,直冲着大马路快步走去拦下辆出租车。
不出十分钟,手机响起。
她坐在车里,盯着那一串背的滚瓜烂熟的号码,视线一点点模糊,她狠狠揉搓了下眼睛,深呼吸,接通电话。
“在哪儿?”男人嗓音清冷低沉。
苏妙言抠紧手机,稳住了才回答:“抱歉,我临时有些急事不能过去了。”
“……”
“想要当面讲的事就是感谢你为叶冉介绍了专家,她买了小礼物托我给你,我回头转交给软软。”
“……”
“真的很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傅大哥。”
第30章 三十支许愿曲
苏妙言在外面晃荡一下午。
回到家, 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苏毓文只要是不上手术,一定不会错过儿女们的生日, 也一定会亲自下厨为他们做一桌子他们爱吃的菜, 尤其是那道东坡肉。
更何况, 今天还是女儿十八岁的生日。
“回来了?”苏毓文在厨房探头, 面带笑容, “快去洗手, 马上就能开动了。”
苏妙言换好鞋跑进房间。
不多时, 餐桌上摆放着六菜一汤外加生日蛋糕, 蛋糕上有三只小熊, 大中小号, 一看就知道是仿照他们的家庭设计的。
“十八岁, 长大了。”苏毓文喟叹, “多快啊。”
苏妙言眼眶微红,笑着说:“谢谢妈妈十八年前那么辛苦生下我,又把我养到这么大。”
苏毓文抚摸着女儿的脑袋,所有爱意无需言表。
“好啦好啦, 别煽情嘛!”励昊说, “姐,赶紧点蜡烛许愿!我去关灯。”
小小的一方天地,小小的家。
夜色未浓,微风吹拂着窗台上的绿萝,白色纱帘在绿叶上上下翻飞。
桌上蓦地钻出一抹火光,只一个红点点却足以照得每个人脸上红彤彤、暖洋洋, 连带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温暖火热。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苏毓文和励昊拍手合唱,励昊还故意加入了rap元素,好好的歌被他唱的不伦不类。
苏妙言闭上眼,双手合十。
自从励晟离开这个家以后,她的生日愿望每年都是一样的:希望妈妈和弟弟健康,一家人平平安安。
现在,她十八岁,真正的大人。
这愿望没有改变,但却要再加一个人,一个再也不能说的人。
她在心里许下这两个愿望,睁开眼,眼中快速闪过的晶莹好似火光映照的效果。
“开动咯!”
励昊迫不及待去夹东坡肉。
苏妙言眼疾手快岔掉他的筷子,夹了最肥美的那块儿放到自己餐碟里。
“诶?”励昊撇嘴,“我看你回来蔫儿蔫儿的,还以为怎么了呢。现在我知道了,你是就惦记妈做的东坡肉,一天没吃饭吧?”
苏妙言夹起东坡肉塞进嘴里,回道:“要你管!”
“妈,我姐越活越回去了!”励昊喊道,“为老不尊,欺负弟弟!”
苏毓文笑,眼角的细纹顺着没入发丝中,故作嗔怪:“怎么了?今天你姐姐生日,都听她的。”
姐弟俩同时冲对方吐舌头。
一家人吃饭,气氛总是最幸福温馨。
苏妙言一直在笑、在吃,庆祝她的十八岁。
***
周日。
苏妙言约好孟阮去看电影。
孟阮苦思冥想,特意预定了私人影院里的闺蜜包间。
“怎么样?洋气吧!”孟阮一屁股坐在hello Kitty猫脸床上,“这家是我看评价里最好的,还送小零食。不过,零食一般啦,我又买了些。”
粉红色的蕾丝窗帘,边边角角放满小玩偶,还有柜子上的旋转木马八音盒,全是少女心。
苏妙言笑着过去熊抱孟阮,“还是你爱我~~~”
“这还用说吗?”孟阮挑眉,“本宫与你守护这万里河山,心中自是你最重。”
苏妙言撑开鼻孔,双手紧紧抓住她的,举到胸口,深情道:“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两人在床上笑作一团。
过会儿,工作人员过来放影片《罗马假日》。
孟阮拿着玉米片咔嚓咔嚓吃得欢快,不忘反复惊叹奥黛丽赫本的神颜。苏妙言随声应和,却不像以往总是要点评两句。
其实,孟阮从见面开始就觉得苏妙言身上压着一股低气压,可她总是笑,表现得也很活泼,挑不出明显的异样。
“你是不是有心事?”孟阮还是问了,“有事得和我说啊。”
苏妙言挠挠泪痣,说:“可能是上岁数了吧,知道了愁滋味。”
“……”
十八是上岁数?
孟阮丢开零食预备反驳,苏妙言抢先道:“对了,我带着叶姐买的小礼物,走时你记着拿走啊。回头……回头给你哥就好。”
“你没见他吗?”孟阮问,“之前不是说要亲自来?”
苏妙言轻笑,“时间碰不上呗。再拖下去,给不给也没意义了。所以还是麻烦软爱妃。”
“好吧好吧。”孟阮叹口气,趴在床上有些无精打采,“我妈说老狐狸要去接管欧洲分部了。”
苏妙言垂下头望着腿上的零食袋子出神。
他是要去欧洲,和岑珊一起。
“我跟你说啊,”孟阮拿开袋子枕到苏妙言腿上,“老狐狸性格有缺陷,情商太低。这么不讨喜的一个人,我真怕哪天有人伸张正义打他一顿。”
苏妙言笑出声,问:“你这是关心他还是挤兑他啊?”
“挤兑!”
“你俩真是兄妹。”
看完电影,两人去附近商场逛街吃甜品。
玩得累了,孟阮打电话给傅赢川,让他派个司机过来接她们一趟,没想,来的是傅本尊。
“你居然有时间?”孟阮惊喜,“你最近不是忙的……妙妙,你上车啊。”
苏妙言攥着纸袋,剧烈的心跳又一次沉重敲击她的心头,她深呼吸,俯身钻进车里,“麻烦傅大哥。”
傅赢川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动,没应声。
车子平稳前行。
孟阮很久没见傅赢川,话多些,傅赢川通常就是听,如果有回应那就是不见血回怼。
苏妙言默默看着窗外,偶尔会简单回应。
外面飞快倒退的树影连成一条跃动的线,起起伏伏,像是不会断更不会到头,直到车子停下。
“那你今天回家吃饭吗?”孟阮问。
傅赢川看眼腕表,沉声说:“不回。”
“……”
那接她来折腾什么?
车子率先停在孟家小区,孟阮和苏妙言挥手告别。
只剩下傅赢川和苏妙言的车内,静得落针可闻。
苏妙言这才意识到刚才有个叽叽喳喳的孟阮多好,又或者哪怕是再播放小提琴曲,也好过现在。简直是尴尬到呼吸都困难。
“老尚说昨天在大厦看到你。”傅赢川忽而开口。
苏妙言心里咯噔一下,男人和女人亲密互动的画面自动在脑海里再次上演,她惊觉原来每个小细节她都记得那样深刻。
比如,岑珊在整理领带事,傅赢川有垂眸看着她。
心口闷痛阵阵。
“嗯。”苏妙言承认,“我昨天已经到了才接到电话,必须得赶紧走。我应该接完电话后就赶紧告诉你,省的你跑一趟了。
“抱歉啊,傅大哥。”
“……”
傅赢川眸光微动,抬手扯了下领带,脚下踩着油门的力气加大几分。
一路无言。
车子停在医院家属院。
苏妙言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再次向傅赢川道谢,顺带直接把叶冉的小礼物给他。而傅赢川没有回应,连回头都没有,只低低地“嗯”了一声便了事。
看来昨天放鸽子的行为真的令他恼火,也是,他那么多工作要处理,时间宝贵。
“那我走了。”苏妙言说,“傅大哥,开车注意安全。”
傅赢川透过前视镜看她拉开开关、推开车门,动作流畅得好像很不想在车子里多待。
还有,这一声接着一声的“傅大哥”,她什么时候又不怕他了?之前扳过来一个“您”都废了好大功夫。
呼吸到新鲜空气,苏妙言活过来些。
她本想赶紧逃开,逃得远远的,可离开的刹那还是不争气地留恋。
“我听软软说你马上要去欧洲工作了。”她微微一笑,完美掩盖掉眼中的不舍和落寞,“认识这段时间,我没少给你添麻烦。真的很谢谢你。”
这次,傅赢川终于扭过头。
女孩一只手搭在车门上,探进来白净无暇的一张脸,几缕头发自耳畔垂下,悬在半空中,风吹过,发丝飘到脸颊,她伸手轻轻拂开。
“你要是有话说,现在可以。”傅赢川注视着她的眼睛。
苏妙言再次感叹这双琥珀色眸子的威力,直慑人心,可她也不弱了,没那么容易再屈服。
“马上就要去国外了,傅大哥你要照顾好自己。”她扬起笑脸,小狐狸眼眼角翘起,“等你再回来,我请你吃饭。到时候说不定我已经发大财啦。”
——你要多保重。
***
五天后,B市国际机场VIP候机室。
孟阮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斜对面,岑珊和傅岚相谈甚欢,连去米兰时装周扫货都提了。只可惜,傅岚向来不注重这些,他们家的家风家规就是低调、低调、再低调。
孟阮听着那笑声就烦,索性去外面找服务生要冰淇淋。
傅赢川见状跟了出去。
“又吃?”他插着口袋立在旁边,“吃多了当心自己也变垃圾。”
孟阮白他一眼,继续舔冰淇淋,小声吐槽:“要不是烦得慌,我会借此消愁吗?哼。”
“你烦什么?”男人神情淡淡,根本无关关心。
“那我可说啦。”孟阮一向藏不住话,“你和岑珊将来不会真的在一起吧?”
男人眸色闪动,“不行?”
孟阮小鹿眼瞪得滚圆,想拔高音量又弱下来,瘪着嘴说:“不行?行不行又不是我说了算。可你要是和她在一起,那她不就是我嫂子?天啊,我要叫这么一个人嫂子。”
傅赢川瞧她那副夸张的样子,嘴角牵动丝丝笑意。
他抽出口袋里的黑卡,递过去,“寒假愿意来伦敦就过来。”
“……”
嫂子如浮云,天使哥哥才最可爱!
孟阮一把抽走黑卡,笑得像是小仓鼠,念念有词:“你那么多钱也花不完,给我是对的。真是太棒了!周末陪妙妙出去,买条裙子当生日礼物送她正好。”
傅赢川怔愣,“生日?”
“对啊。”她把卡揣进小包里,“不过是上周六的生日,早就过了。但送礼物嘛,晚些也比没有好。”
周六,生日。
傅赢川蹙起眉头。
“尊敬的乘客,飞往伦敦的WN7096次航班即将起航。请头等舱乘客在专属乘务员的服务下准备登机。”
温柔女声响起,说的却是近在眼前的离别。
孟阮看向她家老狐狸,蹭过去抱住他,她小时候闯祸了就爱往哥哥身后或者怀里躲。从他出国读书到现在,她都快要忘了还有哥哥给她撑腰。
“工作做不完的。”她软声道,“你皮糙肉厚没事,但别总折磨你手底下的员工。”
傅赢川浅笑,拍拍妹妹后背。
孟阮看到往这边走来的邵南,刚要站好,老狐狸在她耳边忽然又说了什么……
十分钟后。
孟阮和傅岚目送傅赢川和岑珊通过VIP通道登机。
手机响起,孟阮走到角落接通。
“我做了好多豆沙包,你要不要来吃?”
孟阮嘟起嘴,望着老狐狸消失在登机桥中,彻底离开。
“你给我留点儿,我明儿再拿吧。”
“怎……怎么了?心情听起来不好。”
孟阮吸吸鼻子,“老狐狸走了,没人可欺负使唤了。”
通话结束。
叶冉看苏妙言坐在沙发上保持举着手机的姿势发呆,叹了口气。
“小孟不是告诉你她哥今天的飞机吗?干什么还非得……你还是不死心。”
谁说的?
她这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才去确定,现在,他真走了,离她的直线距离12304.76公里。
真远啊。
叶冉走过去坐下,又说:“都鼓起勇气要告白,为什么最后又不说了?”
苏妙言蜷膝抱着自己,半晌,回答:“我可以向他告白,但不能向有女朋友的他告白。”
“还这个他那个的他,你懂得多是吧?”叶冉笑道,“不过你和他……咳咳!咳咳咳——”
苏妙言立刻下地去斟水,叶冉拉住她。
“就这样了。”叶冉无力地笑了笑,“妙妙,你只要别忘了我拜托给你的事,我就没有怕的了。”
***
春去夏来,时光流逝。
叶冉在盛夏里的一个大晴天,安然离开。
苏妙言按照她生前的请求,将她的骨灰洒在B市南郊公园的金秋湖里,她说那是她第一次和周陆文单独约会的地方,古板老旧得像是民国时期的大龄男女。
随着温热的夏风,生命划过最后潇洒恣意的轨迹,最终归于湖中无限的宁静之中。
苏妙言不能伤心很久。
升入高三的她,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学习、表演、形体……她把自己的每一天安排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多余的遐想空间。
老苟把她从数学考4、50分逆袭到稳定在135分以上的光辉事迹传遍实验中学每个学生的耳朵里,苏妙言除了要应付各种花式告白追求的男生们,还要为学妹们树立起数学一姐的榜样形象。
孟阮总问她干什么这么累?这么拼?
她笑着说:“不拼一点儿,哪里对得起软爱妃隔三差五送我的练习题呢?那些练习题不少钱呢,我不能辜负钱。”
每次说到这个,孟阮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随着时间推移,“傅赢川”三个字在苏妙言生命中逐渐淡去。
即便孟阮会偶尔提起,她也只是很自然地去倾听,只要知道他在那边好好的就足够……
又是一年盛夏。
励昊端坐在沙发上,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
苏毓文在医院,下了手术也是心里不踏实,听说孟阮四天就收到了B大的录取通知书,可女儿这边始终没有动静。
终于,敲门声响起。
苏妙言噌地从房间里窜出来,励昊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来!”
他昂首挺胸地往门那边走去,顺着拐。
“诶,妙妙小昊啊,我炖了点儿红烧肉,你们要不要……”
“哎呦妈啊!”励昊拍大腿,“是您啊,李奶奶。”
李奶奶愣了愣,“怎么了呀?家里有事?”
苏妙言出来解释:“我在等录取通知书。小昊,跟李奶奶道歉。一惊一乍的吓到老人家。”
“没事没事。”李奶奶摆手,“我之前看新闻不说通知书已经发的差不多了吗?怎么……哎呦!是不是放咱们小区传达室了?”
苏妙言和励昊穿上鞋冲出家门。
最终,在邻居李奶奶、保安张师傅、收易拉罐大爷的共同见证下,苏妙言收到来自电影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专业和文化成绩双第一。
***
当晚。
苏毓文难得准时下班,炒了一大桌子的菜庆祝女儿顺利考上心仪的学府。
孟阮得知消息,在手机里狂呼尖叫,比自己拿通知书时还要激动,强烈表示必须开个包间欢唱三天三夜。
所有人都在恭喜苏妙言。
饭桌上,苏毓文允许她喝了一点点红酒,说:“恭喜你距离你的梦想近了一步,要继续加油!”
“姐,不用去尼姑庵了哦。要好好表现。”
苏妙言笑着和家人碰杯。
***
夜深,人静。
月光洒下的光辉像是飘散着的烟雾,给周遭蒙上梦幻的面纱。小区内所剩的灯火不多,个别亮着的几扇窗户尤为突出。
苏妙言坐在书桌前,腿上放着嘟嘟。
台灯下,桌面上放着长方形丝绒礼盒,里面装的是[星辰],在它旁边的是封存一年之久的日记本。
她翻开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3月9日,天气晴
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我如愿拿到[星辰],祈祷他能喜欢。
我曾无数次地想,我要说给他的话会引来他的什么反应呢?生气?震惊?厌恶?又或者,老样子的面无表情的。
我想了很多很多,却没想到最后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这样也好。
最起码我和他如果有机会再见面,还可以坐一起吃吃饭。他不说话也没关系,反正他不说话时比较好。
从今以后,我许愿,他健康,一生平安。
苏妙言摩挲着干涸的墨迹,眼眶不知不觉间蓄起泪花,含在眼中,迟迟不肯掉落。
那天,她想和他说——
“从今天起,我就十八岁了,不再是小孩子。我会努力念书,数学也会变好,我会越来越优秀。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等等我。”
“我不想做你的妹妹。”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正式开启妙妙的影后之路!
第31章 三十一支许愿曲
郊外, 片场。
蓝色临时帐篷一个挨着一个,成团的人有的在帐篷外抽烟吃冰棍, 有的在帐篷里纳凉。八月的艳阳天真不是开玩笑, 谁能在日头底下站十分钟, 算得上英雄。
潘小宝汗如雨下。
几滴汗流进眼里, 沙得难受, 他用手使劲儿揉搓, 再睁眼眼前一片金星。
“看点儿道!乱窜什么!”
“对不住啊!”
潘小宝快速眨着眼, 小碎步跑到最远的蓝帐篷, 滋溜钻进去。
苏妙言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电风扇吹不到她这边, 她只能靠手动风扇摄取一点凉意, 顺便也能赶赶蚊子。
潘小宝一屁股坐在板砖堆起的墩儿上, 夺过风扇, 可劲儿地扇,说:“我看咱收拾收拾走吧。”
没有了风,周遭的热气像是掀开盖子的蒸锅瞬间暄腾起来,烧心。
苏妙言蹙起眉, 拿起地上的宣传单叠了下, 继续扇,低声道:“没戏了?”
“不是。”潘小宝说,“是不知道有没有戏。”
他和苏妙言是昨天下午三点左右到的片场。
副导演说可能会有个绑匪掳走其他丫鬟的戏份需要小群演,他们就在这里等,等到晚上这场戏还没拍,说是改成今儿个一大早上拍。于是, 他们打道回府后又赶在凌晨四点到这里准备,等来的是又一个下午三点。
“不知道有没有,那就是可能有。”苏妙言淡淡道,站了起来,“再等等吧。”
“诶,你去外面干什么啊?外面能把活人热死!”
“卫生间。”
“……”
还卫生间?条件不如村儿里的公共厕所。
潘小宝拿着扇子跟出去。
拍戏不是件容易的事。
像这种酷暑时节拍古装戏,身上里里外外五六件衣服裹着,不起一身痱子都不对不起服装组。可即使如此,多少人求着受这份“罪”都没有机会。
苏妙言呼口气,手挡着强烈的太阳光往临时卫生间走。
闷热的空气像是薄薄的塑料面罩呼在人的皮肤上,汗水看似想冲刷走这份粘腻,实际上完全不是高温的对手。
“快点儿!热死了!这天儿还让不让人活了?”
迎面,穿着豆绿色戏服,长头发用夹子夹起来的女孩往这边走来,她一路都在和帮她拎裙子的女孩抱怨。
方玥怡,和苏妙言签了一个公司的同事。
她们两个人都是即将读大四的学生,公司不签正式合同,但有资源会想着让学生们试试,等到她们毕业了再综合考虑一下就可以成为正式的签约艺人。
“哟,还没走呢?”方玥怡一见苏妙言秒换之前不耐烦的脸,眼睛跟装了钩子一样精明,“你耐心可真大。我这拍完三四场了吧,好想歇歇啊。”
苏妙言轻笑,看向裙摆上的道具血浆,明知故问:“你这不是已经‘死’了吗?魂魄还有戏呢。”
方玥怡脸色唰地黑下来,刚要反击,潘小宝跑过来。
“玥姐你怎么还在这儿呢?”他眨眨眼,“茹茹姐正喊你呢,可能是叫你剥桔子还是切西瓜。”
方玥怡气得跺脚,指着苏妙言大喊:“一个连尸体都演不了的主儿,你得意什么?我实话告诉你,你就不可能接到戏,赶紧滚吧!”说罢,一把扯过裙子走人。
潘小宝扭头看着人走远,咕哝道:“脸整得一生气跟阴笑似的,大白天见女鬼。”
“你也去卫生间?”苏妙言抹了下额头上的汗。
潘小宝说:“去屁!我还用排水吗?都出汗了。”
苏妙言笑笑,继续往前走。
“妙妙啊,要我说咱们还是……”
“怎么?”
潘小宝一时又张不开口。
苏妙言从口袋里掏出来块儿薄荷糖扔给他,“去帐篷里等我吧,我马上回去。”
***
晚上七点。
潘小宝第N次去找副导演,副导演失忆般地回复他:“啊?下午那场戏就拍完了,没人告诉你吗?”
“……”
你大爷的。
苏妙言和潘小宝坐长途汽车返回B市。
车里比户外可是凉快了不少,只是憋闷在车内的各种汗味儿让人透不过气,但稍稍推开点儿窗户,司机又会喊开着空调呢。
煎熬一个半小时,两人下车跑进白色小Polo。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潘小宝大口大口地喘气,敞着窗户,不客气地把空调风挡调到最大。
苏妙言看眼时间,问:“送你回店里?”
“nonono!”潘小宝晃晃手指,“哥带你去个好地方的。新开的音乐酒吧,我请客!”
苏妙言对酒这种东西提不起兴趣,可潘小宝总说她将来成了影后少不了要和名流们推杯换盏,一点儿酒量没有怎么混?
这话一开始还听得她觉得大有道理,现在嘛,喝两杯麻醉下自己也好。
1906酒吧。
迷离梦幻的灯光缓缓铺开,舞台上慵懒的女声唱着逝去的青春。
潘小宝找到两人圆桌,从waiter那里点了两杯开业酬宾的特惠鸡尾酒。
“来来来,别气馁!”他举杯,“潘潘哥给你物色更好的资源,这算个什么?连脸都露不了。”
苏妙言笑笑,一口闷掉一杯酒。
“祖宗啊,这都是钱诶!你当喝水呢?”
“waiter!五瓶啤酒。”
“……”
“来都来了,你别那么抠门行不行?我现在这心情,必须得喝两杯。”
潘小宝收回手,叹了口气。
这半年多以来,他是最能理解苏妙言的人。
没背景靠着自己打拼本来在娱乐圈就不好混,偏偏,苏妙言长了张妖精脸。
大多数人可能以为这张脸是最好的敲门砖,但凡事都有两面性。
苏妙言这种明艳张扬的美不符合大众作品中的女主角形象,演恶毒女二吧,女主一看她长得比自己好看那么多,又果断拒绝合作。
倒是不少导演、制片人主动散发信号,但苏妙言不是那样的人。
“行!”潘小宝捋捋他的刘海,“今儿哥舍命陪君子!”
两人碰杯。
三楼,私人包间。
康泉打开他珍藏的罗曼尼康帝,算是感谢兄弟过来给他新店开业捧场。
“以后据点改这边啊。”他说,“你俩直接到这儿来就行,花销走我账上。”
坐在最边上的男人头也没抬,专注地看书,康泉皱起眉头道:“叫你过来开心,你老看书有意思吗?楼下很多漂亮的年轻女孩子。”
男人翻了一页书。
“……”
康泉骚扰另一位冰山王子。
“你看看言湛,比你还孤僻。”他叹口气,“这可怎么办?孤独终老吗?”
傅赢川品口红酒,轻晃下酒杯,看这挂杯的意思还有必要再醒一会儿,他说:“用你操心?”
“行,算我多嘴。”康泉饮尽红酒,“不过人家言湛比你强,人家好歹有未婚妻,你有吗?光杆司令。”
未婚妻。
言湛皱眉,冰冷的镜片随他抬头投出直射的寒光。
康泉梗梗喉咙,马上举杯道歉:“我多嘴。”
傅赢川、康泉、言湛三人算是因世家关系而结识的兄弟。
康泉比傅赢川和言湛年龄长些,是老大哥,可大概是因为家族世代书香门第让规矩给管得矫正过往,康泉反倒是三人中最欢脱幽默的。
“你们真不去楼下转转?”康泉苦口婆心地提议。
“……”
鸦雀无声。
台上,歌手换成一个摇滚男生上来,顿时有不少女孩为他尖叫。
苏妙言举起酒瓶,透过瓶子看人,绿油油的,还歪曲曲,“长得也就这么回事嘛,叫什么叫。”
“这长相还不行?”潘小宝惊道,“用不了几天肯定有经纪公司挖走,标准小鲜肉。”
苏妙言打个酒嗝儿,不停地摆手,“你太没见识了,这样的放我面前我心跳都不会加速。我见过比他帅一万倍的。”
潘小宝一副我听你吹的表情。
“是真的。”她跳下高脚凳,比划起来,“个子高高的,下巴很有棱角,鼻子也好看。最主要他有双、有双……呕!”
潘小宝也跳下凳子,大喊:“姑奶奶!你快去卫生间吧!”
“哦。”
苏妙言没喝醉。
但是,她浑身不舒服,身体里像是有把火在烧,鼻孔呼出的气也是火辣辣的,脑袋晕乎乎,犯恶心。
她用力抓了把微卷的长发,扶着墙往卫生间走。
眼瞅再有几米就到了,腰间忽而多出的一只手让她瞬间炸毛!
苏妙言狠推那人一把,肩膀也因此撞击在大理石墙面上,磕的肩胛骨生疼。
“抱歉,我该先打个招呼。”对面男人笑了下,目光粘在女人身上,“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要不要就个伴?”
苏妙言冷声道:“不用了。”抬脚离开。
男人立刻过去拦截,笑道:“别着急走啊。我先请你喝一杯怎么样?你随便点。”
苏妙言理都不理,绕开人继续走。
可男人像是狗皮膏药又贴过来,故作深沉地叽里咕噜说个没完,连自己开的是小跑也交代出来。
“你找错人了。”苏妙言说,“麻烦让让。”
男人笑了。
他天天夜场里混,眼前这种顶级尤物还是头一回见,不弄到手绝对不可能罢休。
“两万。”他从皮夹里抽出卡,见女人眼神微变,心下不屑又得意,“三万也行。只要快乐了,钱这东西……操!”
苏妙言抬腿朝着某下半身动物的要害撞过去,当然,是隔着距离的。
不然碰到了只会更叫人作呕。
“拿着你的钱去看看病吧。”她丢下这句话离开。
男人痛苦地捂着裆,咬牙切齿地念叨着什么。
苏妙言再回到桌位,潘小宝已经把账结了。
“早点儿休息,”他说,“回头……你脸怎么这么红?不对。刚才我就觉得你的脸有点儿红。不舒服?”
苏妙言跨上小包,回道:“没事,走吧。”
两人绕过酒吧里的弯弯绕绕,来到开阔的室外。
“车就停这儿,我明天再过来取。”苏妙言说,“这个点儿应该还赶得上最后一辆……”
“喂!”
大晚上,空荡的街头。
这一声声如洪钟无疑吓得人够呛。
苏妙言和潘小宝齐刷刷回头,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对着他们虎视眈眈,旁边还有个小瘦子,是刚才那个三万也行……
康泉刚结束一通生意上的电话,助理敲门进来跟他汇报事情。
“酒吧门口闹事?”
助理点头,继续道:“我已经让经理去处理。但听说闹事的是这片耍横的,不知道要是搞的太僵会不会影响酒吧营业?”
康泉冷笑,“耍横?我去看看。”
他站起来,傅赢川也站起来,“你也要过去看热闹?”
傅赢川拿上西服,淡淡道:“回家。”
“……”
康泉又看向言湛,“你小子呢?”
言湛继续看书,德文版《猫病学》。
“……”
两个孤独终老的好苗子。
康泉和傅赢川连同助理一道下楼,康泉想起什么,又说:“这次回来就是接管总部吧?不会搞突击又走这么多年吧?一走就四年。”
“嗯,不走了。”
酒吧外旁侧的小巷子。
“我兄弟看得上是这女的的荣幸,不乐意搞就算,打人算什么?”
潘小宝插着手,“喊什么?比嗓门大是不是?好啊,你喊,最好把咱们的警察同志们喊来,让警察同志评评理!”
男人们一噎,面面相觑。
可三万也行咽不下这口气,特别是现在敞亮地方一看苏妙言,顶级尤物这个形容都不够,这是绝色啊!
“叫来警察同志也是你们的责任。”他说,“我挨打了。”
“打你哪儿了?”潘小宝问,“验伤去!”
三万也行盯着苏妙言,笑得毫不收敛,抬抬下巴说:“你给我验验就知道了。”
苏妙言抬手扇他!
潘小宝赶紧拦住,对面的男人喊:“瞧瞧这泼妇!瞧瞧!这又要上手!”
“你干嘛啊?不想回家了?”潘小宝小声道。
苏妙言微微一笑,一双狐狸眼勾魂摄魄,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镇定,“打了,你去派出所告我。你这种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几个大男人没想到一小妮子挺有气势,发怂的同时征服欲蹭蹭上涨,最壮的那个男人单手提溜开潘小宝,要抓她。
苏妙言抬腿就是一脚,结果刚迈开一点腿,一股强劲的力量猛地锁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扯去……她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来不及搞清楚状况便跌入宽广的怀抱中。
一刹那,熟悉又陌生的冷香奔腾着涌入鼻腔,搅动起五脏六肺——心跳失控。
“长本事了,”男人垂眸,琥珀色瞳孔盼若流光,“会打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大叔的追妻之路就此拉开帷幕啦,让我们一起祝福他!
————————
PS:酷爱看书的言湛,是下本书《温柔饵》人物,一个眼拙一时爽,追妻泪两行的男猪脚。
狗头作者和小天使们求个收藏~~~
【文案】
1.
言湛在豪门圈子里是出名的高冷禁欲,不近女色。
为反抗家族安排的婚约,他另搬公寓,邻居是个脸上长了大片红斑的女孩,丑得可以,更可怜的还是个哑巴。
言湛心想哑巴正好,清静。
可没想到不说话的更可怕,小哑巴半夜狂欢更闹腾。
言湛当晚搬出公寓。
*
没过多久,言湛为公司项目特意请来配音界新秀商谈合作,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这位新秀分外眼熟。
南织面若白瓷,精致的五官堪比芭比娃娃,莞尔一笑:“言总,好巧啊。”
面丑?小哑巴?
言湛:……
*
言家逼言湛立刻见未婚妻。
言湛心里已经有人,准备当面拒绝。
推开包间门——
南织身穿桃红色修身旗袍,甜美中带着娇艳,笑颜如花:“言总,我也觉得我们不合适。”
未婚妻?不合适?
言湛:……
2.
言少生平第一次放低身段是为了一个女孩。
他拉着南织不放,反复强调:“娃娃亲也是亲,你得对我负责。”
3.
——所有温柔皆为饵,是引诱,也是心甘情愿。
*
★人间芭比女配音演员VS斯文高冷酒店大亨
*
★食用指南:
1、男女主曾经指腹为婚,但从没正式接触
2、1V1,双洁,都市甜文
3、女主前期貌丑、不说话是有原因的
第32章 三十二支许愿曲
有那么一瞬, 苏妙言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四年前的教学楼走廊上。
当时也是这么猝不及防,男人的靠近没有经过她的允许, 可她却在对上那双琥珀色眸子后任由他闯进自己心里。
“不认识了?”傅赢川眸光如水, 淡漠的口吻一如从前。
苏妙言抽神, 当即推开人, 跳开与他保持了半米距离。
康泉见状走来, 低声问:“你们认识?”
傅赢川看着女孩没回答。
对面, 几个男人见出来的这三位怕是不好惹, 不免心生退意, 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再怎么也得讲究个面子。
“这女的, 打了我兄弟。”为首的男人说, “都说好男不和女斗。她出来道个歉, 这事儿就算翻篇儿。”
三万也行瞪了男人一眼,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护着女人的这个男人光是手上的腕表,就抵得上一辆顶级跑车。
“她打你?”康泉看看苏妙言,又看看三万也行, “她好端端的打你干什么?”
三万也行脸色一变。
潘小宝插着手站出来, 笑道:“是啊,说我们打人,为什么打你?看你长得丑碍眼是吗?”
“你!你会说话吗?”三万快速瞄了苏妙言一眼。
傅赢川明白了。
“这事你解决。”他说。
康泉皱起眉头,盯着他看了两秒侧头和助理交待,很快,酒吧出来六个职业保镖将这帮男人团团围住。
“诶?诶!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啊, 我们也是……”
保镖直接把人清理走。
苏妙言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想想这边是人家的地盘,他们出头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没她说话的资格。
她愣神的功夫,傅赢川走到她身边,低声道:“送你回去。”
“……”
苏妙言低头别下头发,又往边上挪了一步,“不用,我和朋友打车走。潘哥,走啦。”
潘小宝还在前面跳着脚骂三万也行,听到这话跑回来,问道:“打车啊?不是坐……”
“打车不就是坐车?”她偷偷拧了下潘小宝的胳膊,“走啦。”
潘小宝龇牙咧嘴地狂点头。
傅赢川眸光微黯,正要开口,女孩忽而仰起头看向他,笑得温和礼貌。
“我们先走了。”苏妙言说,“刚才的事,谢谢啊,傅大哥。”
她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错,拉着潘小宝拦下一辆出租车利落上去,很快消失在酒吧门口。
“这女孩是谁?”康泉走到傅赢川身边,“很重要?”
傅赢川望着出租车尾部的两盏红色车灯,它们逐渐变得模糊,拐个弯,彻底看不见。
垂眸间,地上躺着一只小熊钥匙扣。
还喜欢熊。
傅赢川过去弯腰捡起,拍拍上面的土。
“说走就走啊?”康泉喊道。
他将小熊放进口袋里,离开。
***
出租车内。
潘小宝揉着胳膊就差给自己呼呼。
“好端端打车做什么?这趟车费我可不出啊!”他抱怨道,“下手可真狠!”
苏妙言扭头看着窗外。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灯串联成一道道黄色的长线,一直延伸下去,看不到头。
潘小宝见人不说话,想起刚才的大帅哥,复又一脸八卦。
“刚才那男的是谁?”他问,“长得还真是人神共愤,现实版霸道总裁啊!你认识这样的人物,我怎么一点儿不知道?”
苏妙言没回头,也没回答。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名典小区门口。
潘小宝摇下车窗喊着车费一定给他报销,不然就绝交,如此威胁得到的只有对方潇洒的挥手。
打开门,苏妙言摸索墙上的开关。
啪!
灯光瞬间驱散走黑暗。
她脱了鞋,光着脚走到沙发一头栽下去。
暖黄色的光线笼着她周身,她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双唇微张,急促地呼吸着空气,通红的面颊不知是因为酒精作用还是此刻火烧一样的身体。
所有的感官都不及脑海里那个清晰又突出的认知——他回来了,真回来了。
***
傅赢川回到公寓。
他洗完澡来到书房处理会儿工作,瞥到电脑上的时间,凌晨一点二十分。
对应苏黎世晚上的七点二十分。
傅赢川划开手机点出联系人,向下滑了两下,又锁屏将手机放到一边。
静坐片刻,他去厨房煮咖啡。
咖啡机发出的些微声响极具抚慰人心的效果,尤其是在静谧的夜晚,任何声响都难能可贵。
傅赢川端着杯子返回书房。
一点三十二分,七点三十二分。
他再次拿起手机。
忙音响了五六声,终于接通。
“喂……”
“这个时间属于社交时间。”傅赢川冷声道。
孟阮眉头拧成麻花,心道大半夜上哪儿去社交啊!她正要发飙,恍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到苏黎世交流的第二天。
“我、我这不是倒时差吗?”她打个哈欠,“什么事啊,哥。”
傅赢川停顿,说:“没什么。”
“……”
孟阮想怼死他。
刚回国就把魔爪伸向她,连她在外面都不放过。
“交流什么时候结束?”他问。
孟阮也不困了,坐起来说:“怎么也得一个学期吧。干嘛?想我呀。”
“挂了。”
“别别别!”她咬咬牙,“反正你都给我打电话了,我正好有事和你说。”
傅赢川抿下唇,握着杯把的手稍稍收紧,“说。”
孟阮清清嗓子,“妙妙你还记得吗?我最好的闺蜜。高中时她还住过咱们家,咱们一起过过年。对了对了,你那时候出国还托我买练习题送她呢。”
傅赢川的手倏而松开,应道:“记得。”
“嘿嘿。”孟阮笑笑,“你看啊,我这次交流这么久,你帮我关照关照妙妙呗。她好不容易考上电影学院,可这条路真不好走。”
“你让我给她开绿灯?”傅赢川问。
孟阮忙说:“不是!她是喜欢这行才干这行的,没有那些弯弯绕。再说了,她要是有那‘决心’还轮得到你开绿灯?你知道我的妙妙现在有多漂亮嘛!”
傅赢川不觉一笑。
浅蓝色修身牛仔裤、樱花粉宽松T恤、白球鞋,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普通装扮,穿在她身上就是满溢的青春盎然,娇俏可爱。
她的五官完全长开了,头发也长了很多,微微卷曲着快要垂到腰间,别头发时,乌黑的发色衬得她皮肤白皙得像是剥开蛋壳的蛋清。
“哥,你就答应我吧。”孟阮撒起娇来,“不用那些功利的东西,就是万一妙妙有什么,你帮衬一下就好。”
傅赢川一口喝掉余下的咖啡,语气不是之前那样低沉,反问:“她能有什么?”
孟阮不耐烦起来,直接下了死命令:“反正她是我姐妹,就是你妹妹!她有事,你就得管!”
砰。
傅赢川放下杯子,嗓音低沉,说:“知道了。”
***
苏妙言觉得自己是被“烧”醒的,稍稍呼口气,能喷火。
她靠着床背一点点蹭着坐起来,看了眼时间,得赶紧做准备。
“我去挣钱了。”她摸摸被窝里的嘟嘟,“你要好好看家哦。”
苏妙言素净着张脸,洗好澡换上一身休闲服,也没吃早餐,只多灌了几杯凉水灭灭“火”便出门前往工作室。
时至今日,叶冉当年留给她的“财富”远比她想象中要多。
现在的她大四了,是可以名正言顺接戏的。可她几乎没有资源,即便有,最后也会因为各种原因不翼而飞。苏毓文去年为鼓励她,送了她一辆小Polo,这更坚定她不能再花家里钱的决心。
而现阶段,叶冉曾经介绍她认识的几位设计师,有两位近一年大火,给了她一些模特工作,简直就是及时雨。
到达工作室,苏妙言立刻投入拍摄。
“你今儿这气色也太粉嫩了吧?”化妆小姐姐笑道,“白里透红的,没打底?”
苏妙言摇头。
小姐姐又说:“你这皮肤真绝了。不过嘴唇太干了,渴吗?先喝口水。”
“好。”她喉咙烧得慌。
苏妙言去茶水间斟水,设计师Monica正找她。
“我有个朋友专门做旗袍的,今儿约的模特临时有事,你拍完我这part去救个场行吗?”Monica说,“放心,报酬不低。”
苏妙言莞尔一笑,“就算没报酬,你开口我也得去啊。”
Monica拍拍她的肩膀。
结束完这边的拍摄,苏妙言赶往下一个拍摄地点。
这个时间段的地铁站人流不多,寥寥乘客或坐或站等在玻璃门前,玻璃门映出他们的身影,一个个表情平淡。
苏妙言从卫生间出来,手臂上还沾着清凉的水珠。
可她的身体似乎在和这股清凉抵抗,凉度连十几秒都坚持不了就被她自带的高温蒸发。
手机响起,她颇为烦躁。
“喂,您好。”
“是我。”
苏妙言心脏突地跳了下。
傅赢川合上文件,继续道:“中午一起吃个饭。孟阮……”
“啊,对啊。”苏妙言急忙打断他,“昨天的事还是傅大哥帮我解围呢,我得请傅大哥吃饭才对。这样,等软软回来,我请你俩一起吃饭。”
“……”
“不好意思,傅大哥。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先挂了啊。”
苏妙言快速按掉手机,仿佛她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是十万火急。
她盯着手机上的黑屏,断绝了男人的声音,地铁站流窜的风声像是长了爪子一样,扯动着她的神经。
良久。
地铁走了两班,苏妙言不得不离开。
设计师叫阿荔。
人微胖,有点儿烟嗓,为人一看就是挺随和没那么多事的,她笑说自己不是什么设计师,裁缝还差不多。
“这身材,啧!”阿荔打量苏妙言,“你先上妆,旗袍尺寸可能得改一下。小冬,梁诗和殇水那两件不用拿,胸围太小,肯定不合适。”
苏妙言脸上一热。
又是一通折腾,中午吃饭的那点儿时间早就过去。
苏妙言造型完成。
她身着身墨绿色暗纹旗袍,曲线婀娜,高开叉的设计半露不露地勾勒出她腿部的线条,欲说还休的性感透着欲。这样直观的视觉冲击,再加上复古的发型,复古的妆容,大红色的口红完全展现出她肤色的雪白,活脱脱民国时期的绝代名伶。
阿荔看得眼直,忙说:“快过来,过来!这腰围还得收收。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瘦。你是怎么健身的?太完美了!”
苏妙言每天跑跑颠颠还能有劲儿健身?
“你这颗泪痣也是你自己的?”阿荔记得妆容没说是泪痣妆,不过现在看看,绝配,“很棒!去拍摄间准备……”
“阿荔老师,谢先生来了。”
阿荔闻言一怔,快速和助理交待几句便出去见谢先生,看来这位谢先生是位贵客。
苏妙言没多想,过去拍摄。
谢淮深正为手底下的新戏头痛。
设计师不知道是从哪个山沟子找来的,审美直逼高粱队,简直令人发指!
“这么急?旗袍是慢工出细活儿,”阿荔说,“你这催命似的,我肯定还不如你高粱队的设计。要不……你进去看看?我新设计了几件,看有没有能入你眼的。”
谢淮深叹气,只能这样。
苏妙言现在穿的这件旗袍叫“春歌”。
设计理念要表达的是一种初春到来的那种复苏中带着慵懒的调调,眼神迷离也得带出魅惑和灵动,很挑战模特。
可这件衣服仿佛是为苏妙言而生,本色出演即可。
“漂亮!”摄影师赞叹连连,“来来来,坐在那里看窗外。一种、一种想去玩的,哎呀,你自由发挥就好。太漂亮了。”
谢淮深还是头一次听阿荔的摄影师这么夸人,好奇看了眼,当场震住。
“怎么?”阿荔问。
谢淮深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妙言,“她是谁?”
阿荔了然,回答:“Monica介绍的临时模特,很棒是不是?听说是电影学院大四的学生,接不到戏,只能先靠着拍照挣点儿外快。”
“前途无量。”谢淮深轻笑,“你捡到宝了。”
阿荔挑眉,“我怎么看像你捡到宝?”
谢淮深笑而不语。
***
结束工作已经是下午五点。
拍摄地点离昨天的酒吧不远,苏妙言回去取车。
太阳挂在西边却没有下落的意思,闷热的桑拿天趁着日落前拼命发挥余热,功力一点儿不比下午两点正热时差。
苏妙言坐在车里缓了好久。
手机震动了两下,她没留意,发动车子。
晚高峰最考验耐心。
一辆接着一辆的车子在高架桥上排队,烫手的热气扭曲着前方的视线,一眼望去,找不到出路。
苏妙言肚子咕噜噜叫,可能是饿了,可又恶心得厉害。
她摇下些窗户想吹吹自然风,风一灌进来,念头作罢。
耗了将近二十分钟,大部队从高架桥上转战到市区里继续堵,车里的每个人战线统一——抱怨、按喇叭。
孟阮这时打来电话。
“忙呢?给你发微信不回。”她上来道。
苏妙言按着太阳穴,回答:“刚拍完一组照片,准备回家了。”
孟阮笑笑,又说:“你什么时候能歇歇?来夕江找我呗,这里真的挺好的。”
“我还用跑那么远思考人生吗?”她拉上手刹,脚总踩着太累,“生活每天都在鞭挞我的灵魂,我应接不暇。”
“瞧你这话说的,亏你还是半个艺术人。”孟阮叹气,“《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知道吗?美丽有罪。你这长相怎么不受磋磨?还是说,你听我的,去说相声。”
苏妙言被逗笑,心情好些,说:“你给我捧哏吗?”
“必然啊!”
两人闲聊起来,时间过得快。
“你先专心开车吧。”孟阮说,“你现在在澄海路是吧?那也快了,到家给我微信。”
苏妙言挂断电话巴头看车况,动起来了。
她放下手刹踩了一点点油门,视线一扫,对面商场的巨幅海报映入眼帘——琴动·青年小提琴演奏家岑珊世界巡演,B市站。
这大概就是他回B市的原因吧。
苏妙言望着海报上女人的侧颜,她说过的话早记不清了,但是她阐明的距离感这么多年来却像是刻在苏妙言骨子里一样,让她越发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
咚!
不小的声响拉回苏妙言的思绪,她定睛一看,自己居然怼了前面车子的车尾。
车上的年轻夫妻当即下车,满满火气全写在脸上,女方更是直接过来拍她的车窗,吼着:“你怎么开车的!见着还开上去?”
苏妙言眼前模糊一瞬,肩膀耷拉下来,开好双闪,熄火下车。
孟阮这时候又打来电话。
她一边接通,一边下车,说:“软软,我这边出了点儿事故,人没事。但我得先处理,过后给你打电话。”
“诶?什么事……”
电话挂断。
孟阮本来想说这段时间有事就找老狐狸,现下正好,让老狐狸名正言顺出动。
她拨通傅赢川电话,说:“哥,妙妙出车祸了,在澄海路。你过去……诶?怎么这个也挂我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一号上线
第33章 三十三支许愿曲
苏妙言打电话叫保险公司的人过来。
工作人员看了之后表示会理赔对方, 也说了大概金额。
这对年轻夫妻听到报价后十分不满,女人喊道:“你看看这漆掉的, 再看看这凹进去的一块, 这点儿钱能修好?我们可是要拿到4S店去修的, 不是随随便便找一个!”
“就是!”男人跟着附和, “而且这叫什么事儿啊?人在车里坐, 祸从天上来!好端端的你看不见前面有车是吗?幸亏我拉了手刹, 不然我的车顶到了前面的车, 谁负责?”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吵得苏妙言头疼。
可这事她理亏, 只能诚恳道歉把该赔的赔了。
“废话!就是你赔!可这个价钱不行, 太低了, 至少两千。”女人说。
保险公司的大哥看不过去, 说:“路上出事儿谁都不乐意对吗?该多少咱拿了就完, 这小姑娘也是一时大意了,您二位得饶人处且饶人。”
女人一个瞪眼,扯着嗓子喊:“怎么着?看她好看给撑腰是吧?”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大哥走到一旁抽烟,也不多嘴了, 等他们的协商结果。
“我跟你说, 两千都是找你要少了。”女人又道,“我和我老公这段时间没车得打车上班吧?这个路费难不成我们出吗?赶紧的,大热天把钱结了,咱们也别挡人家的道儿。”
苏妙言呼口气,眼前疾言厉色的女人模样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的,她每每要开口说几句, 都会被女人预先顶回来。
“责任是在我不假,我肯定也得赔偿,可您不能漫天要价吧?保险公司……”
“少拿保险公司说话!”
夫妻两人相当团结,连瞪眼的幅度都是一致的。
苏妙言也不懂这个车往好了修到底要多少钱,她想了想,觉得可以问问保险公司的大哥,想让人家给她报个价。
“你干嘛去?这事儿没解决你哪儿也别想去!”
男人以为苏妙言要跑,一个箭步上去抓人回来,那表情透着狰狞和暴躁,可想而知这手下的力道不会轻。
苏妙言头昏脑涨,反应也慢,还没来得及扭头就听“哎呦”一声,她的身后顿时立了堵高大的人墙帮她阻隔外界喧嚣。
这么热天,女孩的额头和鬓角湿淋淋,白皙的脸白得过头,已然成了惨白的纸。
傅赢川蹙眉,拉着她来到车尾。
“你、你怎么在这儿?”女孩音调带着些微颤抖,比昨晚倒是乖了不少。
傅赢川扭头看了眼正在解决问题的邵南,命令:“上车。”
苏妙言又被他拉着走。
要不是保险公司的大哥喊了一声“还赔不赔”,她也就稀里糊涂被牵走了。
“你等等!”苏妙言甩开男人,“我这还解决问题呢。”
“邵南会处理。”
怎么处理?不会是拿钱砸吧。
她立刻道:“不用麻烦人家!我这有保险公司,索赔价格都说好的,他们这是想乱要价,你快别让……”
“保险公司如果这次帮你理赔,明年的保险费就不会将点。”傅赢川说,“你确定让保险公司理赔?”
大哥听了这话,缩缩脖子。
苏妙言也听过这个说法儿,可降多少不知道,修车费多少不知道,她总得知道了才算出来哪个能花更少的钱。
傅赢川瞧她那苦思冥想,恨不得把手指头搬上来好算一笔的样子,刚刚升腾起来的烦躁消失,眼里顿时漫开浅浅笑意——她还是老样子,财迷。
“我去问问大哥得花……”
“不用问。”傅赢川拦住她,“邵南会解决。”
苏妙言急道:“解决什么啊?这是我的事、我的车,我自己做主!”
“傅总,完事了。”邵南回来汇报。
“……”
苏妙言转身一看,那对难缠的夫妻开车都出去好几米了!这办事效率要不要这么高啊,得拿了多少钱啊。
她瞬间耷拉下来脑袋,为自己的钱包默哀。
“走吧,去吃饭。”傅赢川说。
“……”
吃你个大头鬼。
“苏小姐,这都是小事儿。”邵南说,“傅总的时间不可能浪费在这上,赔偿款的话,苏小姐更不需要介怀,也不用苏小姐担负。”
“……”
真是财大气粗。
可这件事要不是某人财大气粗,她现在应该还在这里和人家拉扯不清。再者说,他这样的男人又怎么会和她计较那一点赔偿金。
只是,他又帮了她。
心不甘。
傅赢川看眼时间,再次开口道:“上车。”
苏妙言摇着头退后两步,说:“我那车皮实。刚才的事,我……我那个,等回头……总之,这就够不合适的了。我就不麻烦傅大……”
“你也知道不合适?”傅赢川上前一步,冷冰冰的目光带着质问。
他一身西装革履,笔挺英俊,不管出入哪里都是豪车接送,尝不到一丝炎热的滋味。可此刻站在大马路上吹着燥热的风,额头早已渗出汗珠。
苏妙言一时心软,态度缓和下来,“那要不我请你……吃饭?”
周围来来往往的车辆络绎不绝。
有些好热闹的会打开窗户看看怎么回事,一瞧是Polo对宾利,都是面露无奈,纷纷扬长而去。
这就是两个世界的车。
苏妙言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凭人家随便一顿饭就是五星大酒店的消费水平,她请什么够格?
“我就是客套客套。”她没心没肺地笑着说,“还是等软软回来,我请你们……”
“你回去。”
傅赢川吩咐邵南,直直走向Polo后座的位置。
苏妙言愣在原地,邵南提醒:“苏小姐,快开车门啊。”
车内,空调呼呼地吹。
潘小宝无数次吐槽这个空调可能是从拖拉机上卸下来的,动静和拖拉机的声音搭配的天衣无缝。
苏妙言开着车,时不时从前视镜偷瞄一眼后座上的人。
他要么用手机回复信息,要么打电话交代工作,霸总范儿和坐在宾利里时没有区别。
而她……就是司机。
在等待一个超长红灯的时候,苏妙言尝试开口。
“那个……”她清清嗓子,“既然是我请客,餐厅就得是我来选吧?”
傅赢川看着手机上的数据报表,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苏妙言松口气。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静学小巷外。
巷子里有家不错的西餐厅,苏妙言有时会和孟阮过来吃饭聊天,餐品味道不错,价格也很实惠。
“妙妙来了啊。”老板娘亲切地打招呼,“还是老位置吗?小孟她……诶,这位是?”
苏妙言介绍:“这是软软的哥哥,也算是我哥哥。”
傅赢川瞥她一眼,笑得挺甜,他垂眸片刻同老板娘颔首示意。
两人来到最里面的小雅间。
这里以往是苏妙言和孟阮的位置,地方不大,能容那三四个人的样子,装潢布置比较……粉红少女。
傅赢川一个身高188的大男人进去,怎么看怎么像是来砸场子的。
苏妙言点了几道招牌菜,又点了一些看起来不油腻的餐品,麻烦老板娘快些上菜,老板娘得令离开。
小小的粉色房间内迅速被尴尬填满。
苏妙言想说不知道说什么,一会儿摸摸刀叉,一会儿看看玩偶,像是个多动症儿童一刻不停歇。
反观对面的男人,万年冰封,岿然不动。
四年没见。
他的外貌跟过去相比没有变化,只是气场更加强势,冷厉的气质也越发明显,远远看去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对高冷。
“孟阮说,你考上了电影学院。”傅赢川打破平静,“恭喜。”
苏妙言一愣,点下头,拿起水杯抿了口水,没有顺承这个话题。
傅赢川再要开口,她忽然按了桌上的响铃,服务生立刻敲门进来问有什么需要,她说:“麻烦再送一壶柠檬水。”
服务员一来一回,房间再次陷入尴尬。
苏妙言不是不识抬举,人家给她台阶缓解气氛她还非要搞砸。只是这句迟来的“恭喜”在她看来是讽刺,是打脸。
当初信誓旦旦地和人家谈梦想,现在呢,她连温饱都是问题,何来梦想?
真是笑话。
两人沉默将近五分钟。
傅赢川用餐厅给的消毒湿巾擦拭碗筷,苏妙言见状,立刻道:“我来吧。”
她伸手去拿,他伸手去给。
两人的手意外撞到一起,一个手指微凉,一个指尖滚烫,触碰之际各自弹开。
“我自己来。”傅赢川低声道,“不用那么客气。”
苏妙言收回手勉强笑了下,返还台阶,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听软软提。”
“两天前。”男人淡淡道。
苏妙言:“哦。”
几天前还有公众号爆料岑珊两天前回国排练,好多粉丝们留言问距离巡演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这么快回来是不是为谁改变了计划……
“这家餐厅你和孟阮常来?”男人再次抛出橄榄枝。
苏妙言应了一声是,抓上桌上的手机,“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脱离了那人的视线范畴,苏妙言狠狠地松口气。
她打开水龙头,狂奔的水柱吸引着她一头扎进去浇灭心火,她就不该提什么吃饭!自己该干嘛干嘛不好吗?为什么……
手机蓦地响起——孟阮。
“怎么样?事故解决了吗?”她问。
苏妙言顿了顿,说:“解决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正好遇上了你哥。是他帮了我。”
“我的傻大壮啊!”孟阮笑道,“你以为这拍电视剧呢?老狐狸是我叫过去的。你一女孩出了事故不得有人帮忙?你别跟他客气,反正我现在用不着他,他清净得很。”
苏妙言搭在水台上的手唰地垂落到身侧。
她仅有的一丝丝安慰,也没了。
“我来夕江的事儿你千万做好保密工作啊。”孟阮又嘱咐,“尤其老狐狸那边,他太贼。你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少提我,知道吗?”
苏妙言“嗯”了声,“你放心。我……我也不会总见他啊。”
挂断电话,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这其实也不能叫吃一堑,毕竟人家什么也没做,是她对人家心怀不轨。可都这时候了,要是她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就太可笑了。
苏妙言再次拧开水龙头,反复搓洗双手,洗到发红麻木为止。
手机响起。
她没急着接通,走到抽纸箱那里擦手。
纸巾掉落在地,她弯腰捡起来,直起身子时眼前猛然一阵天旋地转……
***
苏妙言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床头坐着嘟嘟。
潘小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刷手机,见她睁眼,阿弥陀佛说了十来遍。
“你发烧38度2,我的小祖宗!”他叹口气,“知道您那身子骨儿铁打的,可也不能硬挨吧?回头还没出名了,人没了。”
苏妙言拧眉,嫌他聒噪。
自从昨天从郊外回来,她就不太舒服,只是她以为的是一会儿热一会儿凉导致的热伤风,多喝喝水就好了,没想到会是发烧。
“我怎么回来的啊?”她声音哑得厉害,“我明明记得……”
话未说完,小屋的门从外推开,傅赢川赫然出现。
“……”
潘小宝一见傅赢川立刻起立站好,笑着说:“傅总,辛苦您给妙妙送回来啊。这还请了医生过来瞧病,真是太谢谢了。”
傅赢川颔首,看向床上的女孩……以及床头的小熊。
又是四年,还留着。
“药放在客厅茶几上,服用说明附在纸上。”他说,“你多休息。”
苏妙言张张口,潘小宝率先迎过去,继续道谢:“您真是太细心了。我送您出去,您的司机到……”
傅赢川一个眼风过去,冷声道:“你不走?”
“……”
他为什么要走?
潘小宝不明所以,可对上男人凌厉的眼神,他莫名有种自己要是不走,下场绝对会十分惨烈的强烈预感。
“走,走走走。”他看向苏妙言,“你好好歇着,有事打电话。”
苏妙言视线擦过男人,不由得攥紧了被单,轻声说:“好。”
屋外很快传来房门关闭的声响。
苏妙言掀开被子走到客厅的窗户旁,楼下,黑色宾利停在楼洞口,傅赢川在司机的护送下上了车。
“傅总,那您慢走啊。”潘小宝挥挥手,去边儿上扫小黄车。
傅赢川摇下车窗,“你说你是她的助理。”
“啊?”潘小宝又跑回去,“对,我是妙妙助理。不过您放心,早晚我是她经纪人,我会捧她成为将来的一姐!”
傅赢川凝视着他。
潘小宝吞口口水,立马交代:“妙妙连签约艺人都不是,哪儿会有助理啊?我那个、我那个就是义务帮忙,实际……嗯,公司里打杂的。”
傅赢川收回视线,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出去,“把你的号码发到这上。”
“……”
他这是得到了传说中的霸总专线?
潘小宝热血沸腾,一口气涌到嗓子眼儿准备大喊“好的,傅总”,人傅总已经摇上了车窗……
苏妙言不知道傅赢川和潘小宝在交涉什么。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的失败是没办法在他面前遮掩的,只是……
又一次。
昨晚重逢到现在,不过一天的时间,傅赢川帮了她三次。
这频率比过去还要多啊。
可她根本不想他帮自己,不想他为了软软接受自己这个尴尬又别扭的“妹妹”,更不想……再见面了。
早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就已经放弃喜欢他。
这四年她做的很好,之后也会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傅总老大哥的形象深入人心……
第34章 三十四支许愿曲
苏妙言在家里休息了两天。
潘小宝每天给她送饭, 也每天乐此不疲地问关于傅赢川的问题。她每次听每次都回答不太清楚,只是闺蜜哥哥而已, 没那么熟。
这样的轻描淡写说的久了, 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是刻意逃避。
尤其是傅赢川打来电话问候。
她的态度自然讲礼貌, 像是真的在跟一位带有长辈属性的大哥哥说话一样, 婉拒一切超过话语的关心。
今早。
潘小宝打来电话说蹲到一个剧组要群演。
苏妙言简单收拾下出门, 正穿鞋, 手机又响了, 她以为是潘小宝催她, 结果一看来电显是阿荔。
***
“这个角色一共三场戏。”副导演比划了个“3”。
苏妙言和潘小宝对视一眼, 谁都没言语。
副导演继续解释:“第一场是在舞台上唱歌, 第二场是走廊上传递消息, 第三场就是死亡。有问题吗?”
“……”
问题很大。
苏妙言从开始到现在, 别说能拥有一个有三场戏的角色,就连一个尸体还是得有群演临时来不了叫她顶上去。
天降角色,还带台词带镜头,做梦吗?
潘小宝偷偷掐了苏妙言一下, 笑呵呵地对副导演说:“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家妙妙的?还有这个戏它是……”
“我明白你们的顾虑。”副导演侧目看了眼屏风后面的位置, “不过,我这里有个小小的要求。”
果然!
潘小宝拉起来苏妙言,喊道:“实话告诉你,想潜我家妙妙的从这里排到了法国,你才拿出来三场戏和我们玩,居然就敢提要求?我欣赏您的勇气。”
“……”
苏妙言也空欢喜一场, 低声说:“抱歉,我配合不了。”
副导演赶紧拦人,急道:“你们想哪儿去了?我是叫这个女演员换上我提供的衣服,看看到底符不符合人设!要是符合,我才能交底啊。”
“就是。”阿荔也帮着把人拉住,“你是Monica介绍来的,姐再怎么着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吧?”
“……”
半小时后,苏妙言从试衣间出来。
她身穿酒红色修身旗袍,金丝线绣的玫瑰花苞在她脚踝的位置蔓开,荆棘枝芽顺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一路攀至心口位置,开出一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我滴个亲妈啊。”
潘小宝目瞪口呆,他跟了苏妙言这么久,只知道这丫头走妖艳贱货的路线绝对是一骑红尘,从没想原来她还能驾驭风情万种的欲女范儿!
阿荔看见苏妙言出来的那一刻,热泪盈眶。
这件旗袍她封箱很久,就是因为一直找不出来能展现这种“美”的女人,终于,它还是等来了它的主人。
“走两步。”副导演喉结滚动,眼睛有点儿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你走两步。”
苏妙言走两步。
“……”
摇曳生姿,曼妙婀娜。
副导演和阿荔说就是她了!除了她,谁都不行!
苏妙言和潘小宝大眼瞪小眼。
民国悬疑电影《岁华如歌》已经开拍两个月,其中一串联人物[年月]的扮演者在开拍后被刷下来,理由是不符合人设。
导演为此迟迟不肯开拍,顺带把选角导演也给开了,闹得剧组里人心惶惶。
“为了一个这么小的配角就不拍了?”潘小宝惊道,“这、这只能说你剧组经费挺充足啊。”
他没好意思说这导演有毛病。
副导演笑笑,说:“这不也是没办法嘛。这个角色虽然很小,但她的牺牲,甚至她风雨飘摇的命运映射出的是那个年代的悲剧。再说了,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对吗?”
苏妙言点头,可心中也还是有疑问。
“那您怎么就觉得我行呢?”她说,“我没有拍戏的经验,更别说您这个还是电影级别的。到时候导演见了我,估计也得是……”
“媚而不俗,艳而不妖。”
声音从屏风后传出,高大的身影在山水画上升腾起来,紧接着,男人款款而来。
“谢、谢、谢淮深!”潘小宝惊叫。
谢淮深勾唇一笑,走到一脸懵的女孩面前,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浓情蜜意,专注地望着女孩的眼睛。
“你就是我这次电影的缪斯女神。”
***
总裁办公室。
傅赢川标注完项目书上的问题,叫邵南进来。
“让策划部的人能干就干。”他淡淡道,“再出现一次错误,直接去人事办离职。”
邵南点头,接过项目书。
这几天,总裁明显的气压低让助理办和秘书办的人提心吊胆,不是极为重要的事,大家绝对不敢在总裁面前晃悠。
“还有事?”傅赢川抬眼。
邵南后背一紧,硬着头皮说:“晚上和赵董的饭局地点改在了四季,赵董说、说叠峰的张总也要过去。”
傅赢川翻页的动作稍顿,没有说话。
“……”
那就是还参加。
邵南松口气,继续道:“另外,吴医生来电话说他从后天开始休年假,为期十天。他的助手会全天待命,苏小姐那边……”
傅赢川眸光一滞。
前天的电话瞬间钻进他的脑海。
她一口一个谢谢、麻烦;自己没问题;傅大哥那么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客气中是满满的疏远和抗拒,只是碍于受了他的恩惠不好发作而已。
她还是怕他?
应该不是,她是直接躲避他。
“吴医生说苏小姐那边应该已经没有大碍,如果有需要,助手足以应对。”邵南最后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
“晚上的饭局推了。”傅赢川合上文件转而打开电脑,“让吴医生的助手今晚不要安排事情。”
“……”
刚才不是还要去应酬吗?这又改看病了吗?
邵南也不敢多问,领了指示离开。
***
苏妙言和潘小宝各自回家火速收拾行李。
再见面,两人约在长途客运站。
潘小宝撑着太阳伞一蹦一跳地过来,做作道:“怎么能让苏影后晒到呢?这些人真是不会伺候,还得我来。苏影后火了之后可不要忘记我啊~~~”
“小宝子嘛,”她点点他的脑门,“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潘小宝拍手,忸怩着说:“那苏影后说我们这次过去是不是就要走向国际?从此以后,你就是国际苏哦。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很忙?都没时间玩耍了诶,好烦烦。”
“哇哈哈哈哈!”
两人发出魔鬼般的扭曲笑声,在众人瞩目下上了开往隔壁市拍摄基地的大巴车。
***
八点刚过,银色迈巴赫停在名典小区。
傅赢川打开天窗,视线精准落在六楼那扇窗户上。
这些年,他听孟阮提到过她的一些情况,但都很笼统,唯一清楚的是她以双第一的成绩考入了电影学院,还有……高考数学142分。
142。
她那脑子是怎么考到这个分数的?
一个做辅助线要靠美不美观、空不空旷来决定的人。
傅赢川嘴角划开微笑又马上收回,他想起她从见面到现在的各种疏远,总觉不爽。可为什么不爽又说不上来,他们四年没见,难不成她该和他很熟吗?
应该也不是。
他又看了眼窗户,没有光线,估计是不在家。
生着病还乱晃什么。
傅赢川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忙音没响,直接就是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
第二次拨,一样的回应。
该不会是拉黑了他吧?
傅赢川瞬间脸色阴沉,余光看到副驾驶座上的甜品,将手机扔在一旁,发动车子离开。
他不可能浪费时间等人……
车子驶上主干道。
康泉这时打来电话问傅赢川要不要去1906喝两杯。
“你说你和言湛是不是打算打一辈子光棍啊?”康泉问,“尤其是你,三十的人了还是个……哎,我都不好意思说,栽面儿。”
傅赢川咬了咬牙,直接按断电话。
五分钟后,某车回到名典小区。
名典小区的设施有些陈旧,物业更是马马虎虎,但胜在比较安静,这个时间几乎没人在外散步。
傅赢川处理好一部分工作,将近九点。
这次他再拿出手机有几分犹疑,如果真是的拉黑了他怎么办?可为什么要拉黑?
思来想去。
他拨通孟阮的号码。
彼时,孟阮刚洗完澡准备刷剧。
看到老狐狸的电话,她一个激灵坐好!这人在国外的时候完全没有现在的热情,怎么回国变得粘人了呢。
哦,应该是老了吧。
“喂,哥。”
“在学校?”
“啊,也没有。刚上完课往公寓走呢,你有事?”
傅赢川扯了下领带,低声道:“你托我关照的人,不见了。”
“什、什么?谁不见了?”
“……”
“你不会是说妙妙吧?”
“你说呢。”
孟阮的小心脏归位,亏她还以为老狐狸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过来试探她呢。
“妙妙去影视基地拍摄了。”她说,“中午好像就走了吧?基地在隔壁市,挺远的,得坐大巴车过去。”
傅赢川握紧手机,语气不自觉带出不悦,质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
为什么要告诉你?
孟阮无语,说:“哥,你做事别这么上纲上线好不好?叫你关照妙妙又不是二十四小时盯人,人家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呀。”
“……”
“啧啧,你做我哥的时候,我就是蒸发个三四天,你都没往心里去。果然,都是别人家的哥哥好。”
傅赢川冷笑,“你名下的房产,明天我就捐了。”
“……”
犯什么病拿她撒气啊!
***
苏妙言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拍戏,紧张得不行。
昨天,她和潘小宝在剧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驻酒店,工作人员告诉她上午十点是她的戏,最晚七点她得出现在化妆间。
此时此刻,坐在镜台前,感觉还像是在做梦。
潘小宝一遍遍地捋故事线、捋人物性格,她记得滚瓜烂熟,毕竟她的台词就一句:“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
可从她的角度理解,这个人物其实很难诠释——光鲜亮丽外表下的无力与渺小。
“你皮肤真好。”化妆师说。
苏妙言回神,乖巧道:“您过奖了,麻烦您了。”
化妆师见小姑娘挺亲和有礼,也愿意多说几句:“我们还以为谢导准备找个大咖友情客串[年月],没想到找了一个新人来。这机会是求都求不来的,你千万好好表现。”
苏妙言忙不迭点头。
潘小宝在旁见缝插针,问道:“姐,谢导拍片子有没有要守的规矩啊?我听说名导们都是自成一派。”
“套话就套话呗。”化妆师一笑,“不过你说话中听,这样挺好。”
潘小宝陪着笑脸。
化妆师说:“咱们这位谢导是民国戏专业户,也是少见的帅哥导演,这个你们都知道吧?早前他和不少女明星传绯闻,但没有一个成的。”
“怎么呢?”潘小宝问,他明明记得有个影后好像都和谢淮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游戏人间呗。”化妆师笑道,“谢导对于美学的把控几乎变态吧,他能因为一件旗袍和场景不搭,要么重新搭场景要么重做旗袍。把这个角度换成人,那就是一旦这个女人在他眼里不美了,他就忍受不了。”
苏妙言呵呵。
渣就渣,还要上升到美学。
“不过嘛,谢家本身也不是普通人家,谢导有的是资本。”化妆师耸耸肩。
做好造型,只需要等场务通知上场前换上旗袍就好。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喝这么多水一会儿上厕所怎么办?”潘小宝说,“快别喝了!”
苏妙言抱着水瓶不撒手,软声道:“我渴嘛。”
“……”
苏妙言用尽一切办法都不能让自己的心跳平复,而且不仅没平复,几大杯水灌下去,还真就想上厕所了。
“赶紧的吧!一会儿人家来了看不见你,不得说你不懂事!”
她放下水瓶跑出化妆间。
镜子前,苏妙言继续练习那几句唱词,每个表情和眼神都试图去诠释这位短命歌女的刹那光华。
从卫生间出来,她还拿着手机看民国时期那些名伶们的照片找感觉。
“哎呦!”
因为不看道,她和拐角过来的人撞个正着。
“对不起,都怨我……谢导。”
谢淮深歪头看着她,这丫头还真是天生丽质,素颜时清纯里带着少女的娇媚,化上浓妆就多了女人的妩媚。
“很紧张?”他看到她手机屏幕上都是民国女明星的照片。
苏妙言诚实地点点头,回道:“我还没拍过戏呢。但是!我有拍过小广告,所以也不是一点儿经验没有啊。您放心。”
谢淮深笑笑。
他这人长了双桃花眼,一颦一笑都是无意的留情放电,外在气质是典型的花花公子加坏男人,很招人。
“我有个帮你消除紧张的办法。”
苏妙言以为这是要帮她说戏,一脸认真地聆听,结果就听他说——
“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傅大哥,您抓紧吧。
当您还在仰望星空,百思不得其解时,有人已经勇往直前。
第35章 三十五支许愿曲
华阑公寓。
男人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手臂和腿部的肌肉随着运动一张一弛, 塑造出硬朗的线条。他步伐不停,视线紧盯前方, 加快了跑步机的速率, 气势宛如在野外奔跑的猎豹。
蓄势待发。
叮咚——
傅赢川皱眉, 关闭跑步机。
康泉神采奕奕。
“瞧瞧。”他进了屋,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你说你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大好的周末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和跑步机过。不觉得可惜吗!”
傅赢川擦擦脖子上的汗, 走到吧台拿了瓶苏打水, 低声道:“没事就滚。”
“你最近吃枪药了是吧?”康泉喊道, “昨天还直接挂我电话, 你这是哪儿不顺?”
傅赢川不言语, 仰脖灌水。
鬓边的汗珠顺着他的脸庞汇聚到下巴的尖端处流下, 一滴接着一滴,滴在胸膛上。胸膛前洇湿的这一大片完整凸显他的胸肌,性感爆棚。
康泉一个大男人看得都有些受不住。
他调整下坐姿,说:“这不看你无聊过来解救你吗?光乐的于总想拉我投资, 约我休闲娱乐一下, 去不去?”
“……”
无声的拒绝。
“真不去?”康泉挑眉,“约的可是影视基地,指不定多少美女在呢。”
傅赢川动作一顿,撂下水瓶问:“哪个影视基地?”
康泉反问:“B市周边还有哪个影视基地?”
***
苏妙言垮在原地。
看来化妆师说的没错,谢淮深游戏人间。
可在她看来,这位大哥不仅仅是游戏人间, 他还是油腻人间,这种看似撩实际土的话亏他一个导演说得出口。
谢淮深见小丫头动也不动,打个了响指问:“这就吓坏了?”
苏妙言眨眨眼,委婉道:“没有,只是觉得导演您……挺幽默。”
“幽默?”谢淮深上前一步,“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幽默而不是故意暗示你,想潜你呢?”
他这长相还用潜人?人家潜他差不多。
不过人不可貌相,她也不想好不容易得来个机会就这么毁了,于是把太极打了回去。
“我这么个小虾米哪里入得了您的眼?”她笑笑,“您那么忙,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先走了哈。”
她兔子似的跳开,还虚张声势地喊“小宝,这边”,谢淮深看在眼里,没拦也没戳破,只是嘴角的笑意渐深……
从B市开车到影视基地只需要一个小时。
光乐传媒的于总听说傅赢川也来,仿佛看到财神爷降世一般,提前五分钟在停车场候着。
傅赢川下车。
于总快步迎过去,隔着三四米远就开始伸手,饱含深情道:“傅总,幸会!幸会啊!”
“您好。”傅赢川也伸出手,反应冷淡,“傅赢川。”
于总心道还用你自报家门?
“一路上辛苦了。”他说,“先到办公区的贵宾休息室休息片刻吧?茶水都备好了。”
康泉说:“于总客气。基地里现在有剧组拍戏吗?”
“有啊。”于总说,“别的不提,大导演谢淮深现在就在我们基地拍着了。他专门拍民国戏,对布景的要求可高了。每次取公共景就来我们这儿。”
康泉看向傅赢川,来了点儿兴味,“民国戏?听着挺有意思啊。”
“二位这是想‘探班’?”于总打趣,“您二位要是想看,我这儿随时安排啊。”
拍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四个小时不止。
潘小宝几次问苏妙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不说,但心里害怕因为刚才的话得罪了谢淮深,又一次错过机会。
可想想,如果谢淮深要的是这个,那拍不拍也没意义。
“要不我去打听一下吧?”潘小宝说,“说好十点开拍,这都一点了。”
苏妙言大拇指压着关节,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潘小宝收拾东西走人?这时,工作人员进来叫苏妙言立刻换好衣服准备开拍。
说来也是奇怪。
没看到摄像机前,苏妙言紧张到肚子疼,以前学过的那些东西就跟死机了一样派不上用场。而等真看到摄像机,她倒是一身的轻松,只想痛痛快快演戏。
谢淮深看见苏妙言,神情正经,好似之前的调戏是鬼上身了一样。
“记着这个抚摸玫瑰的动作。”他强调,“这是你们传递暗号的动作,会有镜头。”
苏妙言点头。
谢淮深又和副导演交代了几句,各部门各就各位。
苏妙言望向舞台正中央的立式话筒,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去。
经过谢淮深身前时,她忽然听他说:“拿出你刚才的镇定就行。”
“……”
莫名其妙。
“灯光,音响……好,各部门。”副导演用对讲指挥,“等下,灯光往演员右侧稍微移一下,很好。场记到位。”
拿着场记牌的胖哥跑到舞台面前准备打板。
苏妙言闭上眼睛。
年月,有机会读大学的进步女学生。因为战争被害的家破人亡流落至舞厅唱歌,她不敢沉迷在粉饰的安逸下,始终心怀家国,每次演唱时随笑得明媚,却难掩心中淡淡的无奈……
“《岁华如歌》第三十七场第三镜,开始!”
苏妙言睁开眼。
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就是战时年代下虚浮易碎的歌舞升平,身边的乐队奏起欢快的乐章,拉开又一个不眠之夜的序幕。
“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
谢淮深和副导演透过监视器观看,副导演赞叹:“你这在哪儿挖的宝贝?真绝了。我敢说随便一截就是一张海报!”
“呵。”谢淮深勾唇一笑,“怎么就是挖?我这是缘分。”
“……”
于总亲自引领傅赢川和康泉进入剧场。
“傅总,您看看。”于总介绍,“这里的一砖一瓦全是按照老照片一比一复原的,真金白银啊,可不是小数目。”
傅赢川点了下头,表情淡漠。
于总貌似也是习惯了,很自然地又去和康泉聊:“康总,您看看。这里的一砖一瓦……”
“心的誓约,心的情意,圣洁的光辉照大地。”
傅赢川微微一愣,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他离开康泉和于总往前走两步,视线越过围观的人头,台上的女人闯进他的视野……
一席红色旗袍包裹曼妙身姿,她随着音乐轻轻摆动,好似一朵盛开的玫瑰在尽情绽放。一个眼神,一个抬手,一个笑容,甚至一个挑眉,皆是无限风情。
“长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我爱你。”
伴随最后一句收尾,她手肘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手指微微翘起,像是鲜红的花瓣露出娇嫩的内芽。
“咔!”
一瞬间,傅赢川心头剧烈颤动,他清晰感受到她的样子烙印在他心里。
现场响起掌声。
工作人员纷纷表示苏妙言这段演的极好,灵动妩媚。
苏妙言舒口气,想去看看她刚才的表现,可她不敢,只能老实站在台上等候导演指挥。
“重拍。”
等了半天,谢淮深说的就是这俩字。
这俩字好比一盆子凉水泼在她脸上,她臊得慌,眼里涌起酸涩,觉得一定是自己演的太差。
“重拍?”副导演也十分不解,“怎么就……”
谢淮深起身上台走到了苏妙言身边。
“抬头,看着我。”
苏妙言吸吸鼻子,抬起头。
谢淮深指了下她的心口,继续道:“这个动作太刻意太造作了。这是暗号,不是明号,懂吗?不要让所有人看出来你这个动作有含义,你要完美地融入到你的歌曲里。”
“哦。”苏妙言恍然,“我、我没想到这点。”
谢淮深抬手轻碰了下她的耳垂,她当即缩着脖子躲开,“怕什么?这么多人在呢。耳坠歪了,一会儿叫你助理弄一下。”
她点头。
谢淮深作势下台,想起什么又扭头说:“演得不错。”
康泉这边和于总聊的差不多,见身侧没有傅赢川,四下查看,就见他跟石化似的站在人群后面。
“看什么呢?”康泉顺着看过去,不由得一愣,“这姑娘……这姑娘是酒吧门口的那个吧?这个换个装扮也很有味道啊!”
傅赢川一记冷冽的眼风扫过去。
“你、你干嘛啊?”康泉纳闷,“你该不会是……”
“胡说八道。”
“……”
他说什么了啊?
***
这场戏彻底拍完是在下午六点。
苏妙言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留在现场观摩前辈们演戏时的状态和感觉,学到了很多,也真正明白了想要出好作品就是要精雕细琢,不放过每个细节。
对此,她认为谢淮深十分专业。
“晚上想吃什么?哥请客!”潘小宝高兴道,“庆祝我家妙妙完成人生中的第一场戏,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不算。”
苏妙言也特别开心,但想想还是说:“晚上还有前辈们拍戏呢,随便吃点儿好了。我想去片场学习。”
潘小宝支持她,表示那就吃个超豪华盒饭。
两人回酒店收拾收拾。
出电梯时,苏妙言说自己也不能吃太多,不然还得花心思减肥更麻烦。潘小宝夸她觉悟高,正要商量菜谱,看见了不远处的男人。
“傅总?”
苏妙言一怔。
傅赢川整理下袖口,缓步向他们走来。
“我的妈,还真是您啊!”潘小宝激动道,“您怎么在这儿?过来谈生意吧,可真是巧了。我们妙妙在这儿拍戏呢。”
傅赢川面无表情地点头,视线似有似无扫过身边的女孩。
苏妙言千方百计地想要避开他,怎么反倒是见的更勤了呢?
她笑了下,有些勉强,但又不得不开口说些什么:“来这边忙工作啊?那你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赢川,这是你……”康泉适时出现。
傅赢川淡淡道:“朋友。”
苏妙言心头猛地一揪!
他跟别人介绍她是他朋友,而不是妹妹?这不对吧。
“朋友啊。”康泉笑笑,“能遇上就是缘分,二位要是不嫌弃咱们一起吃顿便饭吧?我们订的包间离这里不远,就是隔街的希尔顿。”
苏妙言张口拒绝,潘小宝却嘴欠一口答应了下来。
包间内,能容纳八人的超大圆桌只坐了四位。
潘小宝和谁都是自来熟,哪怕面对康泉这种级别的老总他也能搭讪几句,保证现场不冷。他唯一拿不下的,大概也就是冰山。
苏妙言觉得傅赢川心情不好,但也只是感觉。
毕竟这人常年就是冰封状态,一张脸除了写着“我很冷”“我不好惹”“离我远点儿”以外,很难传达别的信息。
可她想着之前人家送生病的她回家,还叫了医生,现在这么晾着人家终究不合适。
“工作处理好了吗?”她艰难地开口问道。
傅赢川瞥她一眼,反问:“什么工作?”
“……”
她能知道他是什么工作吗?话题终结者!
聊天的失败她负气端起桌上的茶杯喝茶,被烫了下,立刻吐舌头散热,像是小狗。
傅赢川看在眼中,又主动问:“你来这里拍戏?”
苏妙言扭头看过去,莫名觉得这人心情好像好了不少……有毛病,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丧的。
“我是演员。”她说,“不拍戏做什么?”
傅赢川点点头,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看着叫人来气。
“苏小姐,原来你是演员啊。”康泉忽然开口。
苏妙言收回视线,忙说:“也不完全是,还没签公司。现在念大四,主要职业还是学生。”
康泉了然,又问:“你们电影学院都是帅哥美女吧?不过我看像苏小姐这样的,肯定还是凤毛麟角。”
“您谬赞了,我就是……”
“有男朋友吗?”
“……”
桌上瞬间一片安静。
苏妙言看向潘小宝,潘小宝立刻说:“康总,我家妙妙这演员梦都没实现呢,上哪儿恋爱去啊?”
“没男朋友。”康泉别有深意地看了傅赢川一眼,笑了笑,又看向苏妙言,“没男朋友好啊。现在的女性跟过去不一样,也得是拼事业。你还那么年轻,有时间。”
苏妙言小鸡啄米式点头。
“不过。”康泉话锋一转,“不过有合适的你也得把握啊。别跟赢川似的,三十的人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事业再成功……”
咣当!
苏妙言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热茶浸湿桌布,眨眼的功夫洒了她一身。
傅赢川眼疾手快拉她起来,问道:“烫到没?”
苏妙言摇头,挣开他的手,低着头闷声说:“我去卫生间整理下,不好意思。”
一个人?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四年前,他和岑珊一起出国不就是去见双方父母的?虽说后续没有传出来他们订婚的消息,但媒体有拍到两人出入餐厅的画面,不止一次。
况且他这次回国,岑珊也跟着回国,明摆着就是回来稳定一下办婚事啊。
苏妙言用冷水泼了把脸!
这么久,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有关他和岑珊的任何消息,可每一次却又克制不住手贱去搜索,看一次心绞一下,绞着绞着也就麻木了。
可她忘不了两年前的圣诞节。
新闻图片上照得清清楚楚,岑珊在餐厅门口抱住傅赢川,两人和每一对热恋中的男女没有任何区别。
难道两人分手了?
苏妙言心脏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
***
潘小宝收到微信。
“康总,傅总,不好意思,我出去看下妙妙。”他站起来说,“她说想先回去再看看剧本。我和她说两句,马上……”
傅赢川起身走人。
康泉憋笑,说:“小宝,坐下接着吃。”
“……”
还真有情况?!
傅赢川拐过弯,正好看到苏妙言进电梯。
他眸色一敛,快步过去,在电梯门快要闭上的时候伸手弹开了门……
第36章 三十六支许愿曲
当电梯门那侧出现傅赢川的脸时, 苏妙言的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男人势不可挡地进来。
她握着手机的手一紧,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 低下头掩盖发热的面颊和不安分的心跳。
电梯门合上。
正上方的24楼红字开始有序下降, 狭小空间内的氧气像是随着楼层的降低而被逐渐抽掉, 留下的只有沉重的低压。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苏妙言愣了下, 马上说:“你先说。”
“……”
傅赢川也不明白他上来是为了什么。
其实, 重逢后她对他的态度属于正常范畴, 只是他对此莫名感到不满, 总觉得她的生分和疏远不该存在。可他于她而言, 身份充其量只是好朋友的哥哥, 又该熟络到哪里去呢?
傅赢川搞不懂自己。
只一点, 那天在酒吧门口见到她, 四年前的短暂相处瞬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那感觉好像他并未离开过那么久一样。
“你……”
男人双唇微启,开口之际忽然伴随咕咚一下,电梯晃了。
两人似乎感受到了,又似乎都不信, 同时转头去寻对方的眼睛去确定答案……这时, 又听咣当一声,电梯上下抖动,停止运行。
停在17层。
苏妙言心跳也跟着止住一拍,傅赢川在她未说话前率先按下紧急呼救键,电梯里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波声。
“电梯出现故障。”傅赢川说,“请立刻来救援。”
那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安抚人心的话, 工作人员保证救援队很快会解救他们,但糟糕的信号令这段话说起来异常诡异阴森,而且过程中,电梯头顶的灯接连爆掉,只剩下一个照明。
苏妙言的背后渗出层层冷汗。
“没事的。”傅赢川侧头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施救。”
昏暗中,男人的轮廓变得模糊。
苏妙言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她感觉傅赢川的脸色苍白,而且他说话时双唇绷得很紧,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她微微上前一步,他反应很大!
竟然整个人撞在电梯的墙面上,一只手紧紧抠住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顿时集体暴跳。
“傅大哥,你、你怎么了?”苏妙言问。
傅赢川闭上眼,双眉狠狠地拧在一起复又睁开眼睛,冷声道:“没事。”
他哪里像没事?
苏妙言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步,距离的拉近令她看到他额头上的汗珠正在顺着鬓角往下流,短短几秒,他的双唇全无血色,变得和他的脸一样惨白。
“傅大哥。”她一步跨到他身边,“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男人闭着眼不说话,试图隐忍。
苏妙言真的怕了,这种怕,远比电梯停运来得深刻。
她从没见过傅赢川这副样子,在她眼里,他冰冷却也强大,强大到像是永远不会出现问题的精准机器。
“你到底……”
话没说完,男人高大的身躯顺着墙面缓缓滑下。
傅赢川坐在了地上。
他双拳紧握,心中反复默念这是电梯出现故障,一切都与当年无关,这也不是当年,他早就走出来了。可此刻的他心力和脑力是两股不同的力,它们激烈交战,脑力一次次占领上风,为他播放着过去的画面。
染血的白色针织衫……逼仄的纸箱子内……冷冰冰的尸体……
傅赢川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剧烈颤抖。
就在他濒临失控前,一双温热柔软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将它握住。
“别怕。”
轻轻的两个字钻进他的耳蜗,像是阵清风吹散走刚才急速聚集起的阴霾,将他又拉回了现实。
苏妙言坐在傅赢川身边,陪他。
她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可这样子的他让她心疼,就像是她小时候失去爸爸时的恐慌和无助,找不到出口,只能封闭自己祈求黎明快点儿到来。
“如果你觉得呼吸不畅,可以解开领口。”她小声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不会有事的。”
傅赢川抬眸凝望她。
哪怕是在这种环境、这种心境下,他眼中的锐气和凌厉也还在,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带给人压迫感。
苏妙言心慌又心虚,赶紧松开手。
可她的手才稍稍抬起就又被用力按回去,他说:“别走。”
“……”
心跳又一次失控。
她知道这种情况下的他只是需要慰藉罢了,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开心窃喜,这是他第一次需要她。
“不、不走。”她重新握住他的手,抓得很紧,乖乖坐在他身边,“哪里都不去。”
傅赢川一直扭头盯着她,目光毫不避讳。
她素净着张脸,白皙的皮肤看不到一点瑕疵,和下午拍戏时的浓妆相比像是换了个人。可那样的她也很好看,是不同于现在的另一种美。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浓妆淡抹总相宜”。
“为什么要躲?”傅赢川未经大脑允许问了出来。
苏妙言一怔,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一时间,两人面对面,距离挨的很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瞳孔还有些微的余震。
“我……”
问都问了,那就问到底。
“你还是很怕我?”他说,“为什么?”
“……”
怎么这么多问题。
苏妙言轻咬着唇,想说这都没有的事,可面对傅赢川,她是说出心意难,撒谎也难,他的强势夺走了她的每条出路,总是能给她逼到死胡同里去,叫她无处可逃。
“我、我那个……”
她紧张得手心冒汗,想稍微错开握着他的手,可他不松开,现在已经变成他握着她。
“你能不能先松开一下?”
“不能。”
“……”
她无法,生怕在这么握下去,她那点儿心思会昭然若揭,只好说:“我就是、就是和你还不太熟。”
说完,握着她的那只手力道居然加大了。
“不熟?”男人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嗓音在电梯内盘旋,似乎还染着几分冷笑的意味,“什么才叫熟?”
“……”
“有人在树林里迷路了,我找到她还背她回来,这不熟?”
“有人连最基本的辅助线都不会做,我来来回回讲了十几遍,这不熟?”
“有人想要彩头,我一路带着她拿第一,这也不熟?”
“你说,什么才叫熟?”
“……”
苏妙言除了以前听他讲题能说出很长的话来,这次算一次,可内容就是不停质问她,说得她像是一个负心的白眼狼。
“你、你这说的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啊。”她硬着头皮辩解。
傅赢川淡淡道:“所以你就可以都忘了?”
“……”
电梯里一阵沉默,上方偶有救援工人交谈的声音,听不真切。
苏妙言不敢明目张胆地把视线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她怕提醒了他,他就会松开。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小亲密,对她就已经足够。
而他说的那些事,她这些年虽没有特意拿出来去回想,但毫不意外地,她桩桩件件记得很清楚,甚至他忘记了的,她也都铭记于心。
“你说的这些,我……”
咣当!
电梯骤然下落。
苏妙言吓得闭着眼往傅赢川怀里钻,傅赢川也很自然地抱住她,还用另一只手重新握住她的手。他知道她其实很怕,只是为了他不得不强大精神而已。
为了他……
傅赢川在心里快速咂摸了下这三个字。
“里面的人!”上面传来喊话声,“电梯卡在过道中间,所以必须下降一些。你们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苏妙言慢慢睁开眼,入目是男人的白衬衣。
他身上的冷香一点没变,还和以前一样清幽淡雅,有着镇定人心的功效。
“我们应该快能出去了吧。”她说着,绷住紧张从男人怀里脱离。
傅赢川没应声,但呼吸沉重了不少。
她察觉到,忙问:“又不舒服吗?你可以试试深呼吸,或者解开领带,这里空气本来就不流通。”
男人抿了下唇,闭上眼,紧锁的眉头迟迟没有松开。
苏妙言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症状,可她得想办法让他别那么难受,于是,她大起胆子伸出了手。
“解开,好不好?”她声音发颤,手发抖,“你现在不需要谈工作,没必要系领带。”
他没有稍稍舒展了些,但还是闭口不言。
她一咬牙,刚扯松一点,男人忽然一把扣住她的手,琥珀色的双眸登时牢牢锁定住她。
“我不是……”她想窘得想收回手,可他又不让,两个人僵持着,“我是怕你难受。呼吸困难的时候首要任务就是保证空气流畅,脖子这边不能有束缚,你别……”
傅赢川嘴角快速上扬了下,黯淡的光线下不足以让女孩看到,他问:“拿我当你家楼下的大爷?”
“……”
你哪里是大爷,你是“大爷”。
可这话听得她又觉得哪里怪怪的,来不及问,男人攥着她的手下移,哑声道:“拉这里就解开了。”
***
傅赢川和苏妙言成功解救。
康泉和潘小宝一直在工作人员身后等候,焦急不已。可等人真上来后,两人又都傻了眼。
只见傅赢川衣衫不整,衬衣扣子解开了三粒,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领带在苏妙言手里……这在电梯里干嘛呢?解领带又是哪种新型安慰方法?
康泉和潘小宝对视一眼,也不敢问。
倒是工作人员够直接,上来就说:“姑娘吓坏了吧?好好让你男朋友安慰你一下。”
“不、不是的。我们是……”
她一摆手,手里的领带乱颤,让她瞬间红了脸。
傅赢川看到,低头一笑,拉着她到自己身边,说:“别耽误人家工作。”
过后,邵南带着医生赶到。
出了这样的事为保险起见,康泉提议今晚就在四季下榻,缓解一晚上才出发。
医生为苏妙言做了常规检查,一切正常,而到了傅赢川这里他说了句“不用”便没有下文。
趁着康泉和傅赢川说话的功夫,苏妙言询问医生傅赢川在电梯里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医生琢磨了下,回答:“可能是心理障碍或者是应激反应。”
“这是什么?”
“比如幽闭恐惧症。”医生进一步解释,“有些人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会对某些封闭狭小的空间产生极强的恐惧心理,严重的还会出现幻觉。”
苏妙言心里一揪。
折腾到将近十点,事情彻底结束。
苏妙言准备和潘小宝回剧组的酒店,临走前,傅赢川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
傅赢川看着她,视线扫了一圈已然是八卦脸的潘小宝和康泉,说:“到房间里说。”
“……”
两人来到套间里间。
傅赢川上来就问:“什么时候拍完戏?”
口吻堪比领导加家长。
苏妙言偷偷撇了下嘴,老实回答:“最快后天。”
“结束给我打电话。”他见她要反驳,又补充,“我让司机接你回去。或者你不嫌热继续坐大巴。”
“……”
你才不嫌热,大夏天还西服套装。
“哦。”她低下头掩藏了嘴角的丝丝笑意,“那我走了。”
傅赢川点头,在她开门时再补充了一句:“别再躲我。”
***
回去的一路上,苏妙言好像是踩在棉花糖上行走。
潘小宝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她一个字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他最后同她说的那句话——他不讨厌她的接近,是不是?
“诶,我说你看眼手机。”潘小宝忽然道,“万一有什么事呢。你这大晚上跟失联了一样。”
这话倒还真提醒了苏妙言。
她掏出手机点开一看,孟阮的未接来电有三个,还有一长串微信。
这里想必有她要的回复。
深吸一口气,苏妙言一副壮士服赴死的表情点开微信对话框。
几个小时前。
—[我问你个事儿,我也是刚才听有人念叨才想问问的。你哥和岑珊还谈着吗?]
软爱妃是在她发出消息的十分钟后回复的。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你看见岑珊了?]
—[不用理她啊]
—[什么叫我哥和岑珊还谈着吗?他俩什么时候谈过啊?]
……
“你怎么了?瓦特了?”
潘小宝瞅着苏妙言这眼睛一会儿欻欻跟闪光灯似的冒光,一会儿又黯得像一滩死水……他真怕这丫头将来演戏会入了魔。
“你掐我一下。”
“啊?你说什么……哎呦!卧槽!你掐我干嘛啊!”
苏妙言傻傻地笑笑,“你很疼是吧?”
“……”
“疼就对了。”
不疼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傅大爷你没长手吗?还敢使唤妙妙!
第37章 三十七支许愿曲
苏妙言完成戏份回到B市, 生活步入从前的轨迹。
关于傅赢川和岑珊的感情问题,她没办法太刻意的向孟阮探听, 况且孟阮并不干涉傅赢川的私生活, 只是肯定两人现在百分之百没有在一起。
这个结论于她而言, 喜忧参半。
喜, 自是不必说;忧的话, 即便没有岑珊在, 她和傅赢川之间也不会有结果。
当年的她还小, 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接触了社会, 她越发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不是三言两语的体恤和认同就能抹平的。
更何况, 在傅赢川心里, 她最多只是妹妹。
***
几天后的某个午休时光。
“偶买噶!这个小姐姐也太有范儿了吧?太美了!”
“这身材不是P的吧?我看像是生图啊, 有人会长成这种曲线吗?”
“就是生图!这颜、这身材, 太能打了!”
邵南拿着杯子去茶水间斟水,看到的就是几个女孩围在一起对着手机压抑尖叫。
“怎么了?”他好奇道,“口红出新色号了?”
Lucy举着手机凑到邵南跟前,激动道:“南哥!你快看啊!我有新女神了!”
邵南接过手机一看。
一条名为“旗袍妖精”的微博已经登上热搜榜的倒数第二, 点击过万, 评论过万,转发更是过万。
照片上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在剧场拍摄《岁华如歌》的苏妙言。
从照片角度和画质上来看,应该是抓拍,发图人也说了自己是这部电影男主角的粉丝,当天去探班, 无意当中看到在后场的苏妙言就拍了下来。
“怎么样?美不美!”Lucy捧着手机犯花痴,“现在电视上都是那种甜美可人的女明星,我太需要这种又飒又艳的女人味儿了。”
邵南好笑道:“女孩子可以这么真心喜欢一个女孩子?”
“那当然了!”Lucy说,“关乎颜值,忠于人品。小姐姐长得好看,谁不爱看?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啊。”
“……”
他可不敢喜欢。
正要再说什么,办公桌上的总裁专线响起。
“赶紧都回工作岗位。”邵南提醒,“午休马上结束,回头再欣赏人家的颜值吧。”
大家散开。
邵南敲门进入总裁办公室。
傅赢川浏览着文件,吩咐:“让市场部的数据调查里加入重叠率,下周一,我要看到最后结果。”
“是,傅总。”
“欧洲分部的视频会议推到明天下午。告诉Tomas,再拿不出有利支撑就准备退位让贤。”
“好的。”
两件事交代完,邵南没动换。
傅赢川停笔抬眸,淡淡道:“有事?”
邵南也不知道这叫不叫事?
他跟了傅赢川五年,从他回国在总部工作再到欧洲分部稳占市场,说句不太恰当的话,他是傅赢川最亲近的人。
也正是如此,他一眼就能看出自家boss对某人的态度很不一样。
“不是工作上的事。”邵南看了眼时间,“午休时间还没结束,您不妨看看微博稍作休息。有条关于旗袍的,说不定……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
傅赢川本不想理会邵南的“抽风”。
可也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刷了微博,“旗袍妖精”的热搜已经攀升至中间位置。
点开,愣住。
照片里的苏妙言身穿一袭墨绿色黑丝旗袍,肤白红唇,右手夹着烟卷,微微侧头,迷离的眼神随意落在一处,美得像是黑白电影里的复古海报……
他看了整整十秒,才回过神顺着往下翻评论。
—[这就是传说中的水蛇腰吗?awsl!]
—[实不相瞒,我想做那根烟/微笑/]
—[各位拔刀吧!照片里的小妖精是我的!]
……
傅赢川盯着女孩的脸,呼吸乱了几分。
与此同时。
苏妙言挂断孟阮的庆祝电话,和潘小宝惊声尖叫。
“你这是要火的节奏啊!”潘小宝喊道,“咱们终于要熬出头了!老天爷啊,终于有人懂得欣赏你的美了!”
苏妙言高兴得小碎步跺脚,一个劲儿点头。
说着说着,潘小宝又开始抹泪,老母亲似地感叹:“还好没有埋没了你啊,还好。你说说,稍不留神你就要火,我这个经纪人甚至欣慰。”
“快得了吧。”苏妙言笑道,“你分明就是想拿我当摇钱树,别以为我……”
手机蓦地响起。
两人看到来电显都是一惊。
“稳住!深呼吸!端起来,一定要端起来!”潘小宝比划道。
苏妙言点头,接通电话。
“喂,倩姐。”
“妙言啊,有时间吗?有个都市职业剧里的角色挺适合你,要不要来看看?”
***
一小时后,苏妙言来到经纪公司。
等电梯时,方玥怡恰好和她的助理过来,两人避无可避照面。
“哟,怎么有工夫来公司了?”方玥怡看看新做好的美甲,“哦,不对。你那么闲,有的是时间来公司。”
苏妙言微微一笑,懒得搭理。
电梯门打开,大家一起进入。
方玥怡继续道:“其实我真的搞不懂你,何必呢?你长得还可以,找份稳定些的工作,再找个差不多的男人一嫁,多好啊。娱乐圈嘛,就是名利场。没有这个,想都别想。”
她做个点钱的动作。
“你说的对,有钱在娱乐圈确实好使。”苏妙言说,“可你没听说?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而想真吃这碗饭的,还得是肚子里有真才实学。”
方玥怡冷哼,“那你有哪样?”
“反正是没人捧我。”苏妙言故作无奈地耸耸肩,“不像你,被捧了好几次了,居然是一点儿水花都没有。这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你!”
电梯门打开,苏妙言这么文明的女孩纸可不会动粗,她笑得明艳,说:“不打扰啦。”
方玥怡本想追去让苏妙言难堪,可身边的助理小雪忽然拉住她,把手机举到她眼前。
“这是苏妙言吧?”
方玥怡一愣,夺过手机看看,眼里顿时充满嫉妒——这张脸就是苏妙言最大的资本!
公司给苏妙言争取来的角色是个小秘书。
镜头不多,但是有几句台词,而且常常跟在主角旁边当“背景板”,也算是有不少露脸的机会。
通过这次热搜的事,公司这边看到了苏妙言身上的一些潜质,这时候抛出去角色也是为了等苏妙言毕业后可以顺利签到公司来,省的被别人抢走。
“好好加油。”倩姐说,“我看好你。”
处于事业起步的苏妙言还想不了太多,她只想有机会就好好把握,多累积经验、多磨炼自己,做一个真正的好演员。
回去路上,苏妙言坐在地铁里迫不及待地研究剧本。
正看到某个问题时,孟阮打来电话请她帮忙。
“就在我卧室镜台的小抽屉里,银色U盘。”她说,“你拿到后,回来给我寄过来就行,我把地址发你微信上。”
苏妙言说:“没问题。那我现在就去拿吗?岚姨在家吗?”
“我妈我爸都不在B市啊。”孟阮叹气,“你去明辉,我和老狐狸已经打好招呼了。”
“……”
傅赢川得知苏妙言要联系他,整暇以待。
嗡!
微信弹出。
—[傅大哥,软软让我找你拿钥匙取U盘,你什么时候方便?]
男人嘴角微扬,修长的手指在键盘敲击:[七点,罗纳餐厅]
对话框上方的人名和“对方正在输入”来回切换,傅赢川好奇她要写什么长篇大论,等了会儿,对方回复——
[哦]
“……”
***
罗纳西餐厅位于市中心锦河旁。
如今正值夏秋交界之期,入夜后的晚风清凉舒爽,餐厅便在河边支起小亭子和桌子,不少情侣都吹着风品尝美食。
苏妙言在门口看了会儿,心里难免幻想。
可也仅仅只是幻想。
她进入餐厅报了傅赢川的名字,侍者将她引到二楼最佳的观景位包间,站在这边的落地窗前,锦河就像是一条缀满宝石的玉带,缓缓流淌。
苏妙言浏览了一遍菜单。
每翻一页就要在心里腹诽一次万恶的资本主义,还要再算算自己卡里的余额,确定可以割肉请客后,耐心等待。
七点,傅赢川准时出现。
苏妙言自从那次在剧场和他见面,这段时间只是偶尔通过微信说几句客套话,现在这么面对面,电梯里的短暂靠近浮现心头。
“点完菜了吗?”傅赢川落座时问。
苏妙言摇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傅赢川叫来侍者,点了几道招牌菜和甜品,苏妙言忙说:“我晚上不能吃太多,甜品就算了。菜、菜也少点些,吃不了浪费。”
傅赢川看她两秒,她撇过头别开头发。
“这些打包。”他说,“最后送上来。”
“……”
侍者离开,包间里静得有些别扭。
可苏妙言也想开了。
人家有什么错?
从头至尾都是她的一幕暗恋剧,他不欠她什么,甚至,他帮了她很多次,真心实意拿她当妹妹疼。所以,她也得大气点儿。
——就把傅赢川当做哥哥一样对待。
“其实不用你还特意跑一趟。”苏妙言笑笑,“软软说你最近挺忙的。”
傅赢川低头品茶,对于她的主动熟视无睹,只直奔主题:“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
傅赢川见她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她这演技是炉火纯青还是怎的。他掏出手机点开微博,“旗袍妖精”已经下了热搜,但一搜索还是可以即刻搜到的。
苏妙言看到照片,第一反应不是解释抽烟,而是他也看到了。
心里不可抑制的小雀跃涌起。
“你才多大?”他蹙眉道,“你的母亲还是一名医生,也允许你抽?”
苏妙言忍笑,故意说:“我妈才不管我这些呢。再说了,你们男人都能抽烟,为什么女人不能?”
还敢顶嘴。
傅赢川正要说教,侍者敲门进来送餐前小菜。
话题被迫中断,等侍者离开再想续上的时候,潘小宝又打电话来询问上午去公司的事情。
苏妙言没多说,不过其中有一场落水戏还挺叫她纠结的,因为她是个旱鸭子。
“那这怎么办?”潘小宝问,“你这级别的不能下水,肯定不会找替身。到时候等着被换吧。”
苏妙言叹气,只能说:“回头我想想办法,先不说了。”
挂断电话,她本想告诉某人她才没有抽烟,结果对方先问:“落水戏?你不会游泳?”
“嗯。”她点了下头,“我回头报个班速成一下好了,还有时间。”
傅赢川夹了块鹅肝放在小碟里,没吃,而是低声道:“我可以教你。”
“啊?”
“不收学费。”他抓住她的命门,“但是……”
“但是什么?”
“你不许再抽烟。”
“……”
这下没抽也得承认抽了是吗?
“另外,”他还没说完,“你是怎么加入这部民国戏的?”
据孟阮和潘小宝说,苏妙言的“星途”并不坦荡,因为长相以及其他不可控因素,她一直处于无戏可拍的状态。
怎么就拍起了电影?
提起这件事,苏妙言也觉得神奇,就把谢淮深特意邀请她拍戏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宝说我这是运气来了,挡不住呢。”她笑得纯真,没有任何杂念。
可傅赢川不爽。
谢淮深……导演……原来就是那个上台想要摸她耳朵的小白脸儿。
“你现在还没正式毕业,本质是学生。”傅赢川又开始训话,“凡事以学业为重。毕业后签了经纪公司,再拍戏不晚。”
苏妙言反驳:“不行啊。我的同学们现在已经有拍电视剧的了,更别说广告和网剧。我比他们落下了好大一截,再不加把劲儿……”
这话在傅赢川听了,就是她以后遇到谢淮深这样的导演,还是会合作。
他瞬间沉下脸,冷声说:“凡事讲究顺序,顺序乱了结果一定不会好。”
“……”
他是有为人师表的瘾吗?
吃完饭,傅赢川送苏妙言回家。
她本来不太乐意,毕竟一路上指不定又要听多少训话,可想想训就训,总比花钱好。而且,这顿饭是他结的账,她连吃带拿,不好再不识好歹地拒绝人家。
车里播放着轻音乐。
苏妙言疑惑为什么不是小提琴曲?该不会是和岑珊分手留下心理阴影了吧。
她脑补着深情大戏,可又还真想象不出傅赢川这样的人有心理阴影是什么样的,他是别人的心理阴影还差不多。
但话又说回来,是那天在电梯里……
“什么时候学游泳?”身边的男人开口问。
苏妙言收回思绪,回答:“看你的时间,我都闲着的。”
傅赢川嗯了声。
“说好啊,你真不收学费。”她得把这事敲死。
傅赢川扭头瞥她一眼,霓虹灯的映照像一条条光晕掠过他的面庞,时明时暗,透出隐秘的性感。
“不收。”他说,“你要是聪明了一次,说不定还有奖励。”
“……”
苏妙言错开视线,心道老男人就是好管人,可昏暗中,她还是抿着唇笑了笑。
车子一路行驶至名典小区楼下。
苏妙言解安全带时想到个问题,扭头问:“游泳场地……”她没想傅赢川正支着手肘在看手机。
这一扭头,她撞掉了对方的手机不说,还差点儿撞了对方的脸。
黑暗狭小的车内,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只有几厘米。
“什么场地?”
男人直视她的眼睛,没有一丝觉得闪躲避让。
她猛地攥紧了衣角,几次张口都没能发出声音。她该赶紧后退才对啊,可她陷进了这双琥珀色瞳孔里,根本动弹不了。
“什么场地?”
男人又一次问,眸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鼻尖和嘴唇。
苏妙言咬咬牙,扯回自己的身体!
“没、没事!我先上楼了!”
她甩开安全带跳下车,还不忘捡了手机还给他,傅赢川眼疾手快勾住她的挎包包带,她又被带回去,一屁股坐在座椅上。
身后,男人离她不过一拳的距离。
“不许再抽烟。”他清冷的嗓音响起,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严。
苏妙言点头如捣蒜,忙说:“听你的!都听你的!”赶紧跑路。
傅赢川看着她慌张的背影,笑了。
这么些天,她可说了一句让他舒心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妙妙:哎,算了,还是拿他当哥哥就好。
傅某人:谁要做你哥哥?
妙妙:怎么滴!看你现在这意思,还要做我爸爸不成!
傅冤枉:……
第38章 三十八支许愿曲
两天后, 苏妙言去公司签进组协议,好巧不巧又遇上了方玥怡。
方玥怡笑的得意, 眼神中按捺不住挑衅。
“哎呦, 缘分啊。我也进这个剧组了, 以后咱们就要成真同事了。我好歹比你多了不少实战经验, 会多关照你的。”
苏妙言闻言微愣, 但并未说什么, 办好手底下的事前往傅赢川给她的地址。
白色小Polo在高架桥上行驶。
苏妙言抱怨傅赢川找的不知道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么远, 得多少油费?还不如报个班学。
骂骂咧咧一路, 车子最终停在市区与郊区交界的一处别墅群外。
邵南等候在大门口。
“苏小姐, 上午好。”
苏妙言打开车窗, 扫了眼里面的情况, 说:“邵助理好。是……在这里?”
邵南点头,向苏妙言交接Polo停放在停车处,然后让别墅区里的观光电瓶车载她去别墅。
苏妙言这也才知道此别墅区非彼别墅区。
这里的别墅是给富豪偶尔休闲用的,不作为住宅使用, 里面高尔夫球场、赛车场、射箭场, 应有尽有,远比要在大门的遥相一望大出无数倍。
明辉集团当真是房地产巨头。
苏妙言抿着唇,一声叹息被迎面的微风吹散在空气里。
观光车在最远处的一栋现代别墅前停下,别墅后身是一处巨大的人工湖。
苏妙言向司机道谢,拎好纸袋下车。
黑色的双开铁门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她踮着脚观察, 只能看到前院以及别墅,没发现傅赢川或者其他人。
她去按对讲机,结果刚碰按钮铁门就打开了。
老男人难不成通过监控在看她?她连忙整理仪表。
别墅是真的很大,也真的很空旷。
院子里种着绿植,一看就是有专门的工作人员修剪,可偏偏,她目光所及之处不见一个人。
“您好。”她轻喊一声,“请问有没有人?”
无人应答。
她沿着别墅外围往里走,一直在询问有没有人,但整个别墅静的好像她是个入侵者。
“到底有没有人啊!”苏妙言停下脚步用手扇风,“叫人过来怎么也不……”
咕噜噜——
一阵水声传来,就在前面。
苏妙言小跑着过去,走过一片鹅卵石铺的小路,漂亮闪耀的游泳池映入眼帘。
她来不及赞叹,水中冒出的男人吓她一跳!
但是定睛一看——傻掉。
傅赢川以为邵南会带苏妙言过来,所以直接换好泳裤下水热身。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他浮出水面,没想人就在眼前。
他捋下湿发,游到扶手位置,双手一抓,轻松上岸。
苏妙言下意识后退两步,低头看脚。
妈啊,湿.身诱.惑!
胸肌、腹肌、人鱼线,还有一双逆天长腿……他这是要上天不成?电影学院大门为他打开啊,他去了绝对是头牌。
“换衣服去吧。”
“……”
傅赢川扯了条椅子上的浴巾披在身上,见人一直站着不动,又说:“你穿这身游?”
“啊?”
苏妙言看过去,又马上弹开目光,手指撵着牛仔裤裤线,小声回答:“我带衣服了。”
“那就去换。”
男人背过身喝水,肩胛骨的位置因手臂起伏而突起,衬托出宽厚结实的肩膀线条。零星的水珠在背脊上流动,画出不规则的轨迹,没入腰际。
苏妙言吞口口水。
她好后悔,她就不该贪这点儿钱,报个班多好啊!
***
十分钟后,苏妙言再次来到泳池。
她买的泳衣是搜索“保守泳衣”找到的,不管是前胸还是后背,又或者是大腿根部都遮得严严实实。
傅赢川让她先下水。
现在的天气不比酷暑,多少有一点凉。
苏妙言下水站在扶手旁边不动,眼巴巴地看着傅赢川,傅赢川也下了水。
忽然飘过来的大白叫她不太适应。
她往旁边错了两步,可因为水的浮力步伐软弱无力,差点一脚滑倒,她赶紧过去扒住泳池边缘。
“怕水?”傅赢川问。
苏妙言说:“不是很怕。但小时候去水上乐园被呛过一回,之后就……不太喜欢玩水。”
傅赢川了然,“先学憋气。试试整个人扎进水里。”
“……”
“别怕,我在你旁边。”
苏妙言有了这句话就是有了定心丸,把心一横,扎了进去……
半小时过去。
“不行,我不敢睁眼。”她抹着脸上的水说,“耳朵鼻子里都是水,好吓人。”
傅赢川在泳池里泡了这么久,激将法、鼓励法全用了,可“学生”还是怕,到现在在水下闭气超过不了五秒。
“先休息会儿吧。”他低声道,抓住扶手果断上岸。
“……”
他这是嫌她太笨不愿意教了?
傅赢川一进入客厅便听见手机响动。
“喂。”
“傅总,Tomas那边打电话来询问了。”
傅赢川看了眼时间,比约定和Tomas谈话的时间晚了十分钟,这人一向时间观念很重,这会儿怕是要抱怨。
“改在明天。”他说。
“可是您明天的行程全是满的,这……”
“那就安排时间。”
“是,傅总。”
挂断电话,傅赢川来到储物间找耳塞和鼻塞。
随后,他返回游泳池旁,却不见苏妙言的身影,他微微一怔,返回屋内找人。
一圈下来依旧没有她的身影。
走了?
傅赢川掏出手机,铃声很快响起,从游泳池传来。
他快步返回。
“苏妙言?”他喊道,眉头紧锁,“苏妙言!立刻出来,你……”
垂眸间,泳池扶手边冒出一串泡泡。
傅赢川心跳猛地一抽,想都没想直接跳入池中。
苏妙言蹲在池底,她慢慢睁开眼,发现水里的世界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只要可以放松下来,完全能够克服。
她有些飘飘然,想着某人一会儿回来就给他看看——她一点儿也不笨!
结果还没顾上嘚瑟,噗通入水的人.肉.炸.弹惊得她魂飞魄散,稍一张口,无尽的水呼呼往嘴里灌!
她吓坏了。
本能地胡乱挥动四肢想要尽快上岸,可越是害怕越是不得章法……
就在她觉得要完蛋的时候,一只手臂紧紧缠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带着她浮出水面。
“呼!咳咳!咳咳咳咳——”
傅赢川搂着她往岸边游泳,几乎是把她团成个球给托上了岸。
“怎么样?”他也立刻上岸,拍着她的背,“把水吐出来就好了。”
苏妙言抚着胸口,虽然喝了不少水,但傅赢川捞得及时也没有大碍。
“你干什么突然跳进来啊?”她说,“我本来……咳咳!咳!我本来都……”
傅赢川继续给她拍背。
“我本来都憋气三十秒了呢。”她说着,小狐狸眼眼尾忽而翘起,开心得一点儿不像刚溺完水的样子,“我不怎么怕水了,你可以教我下一步了。”
她像是讨表扬的孩子,眼里透着的光纯真乐观,仿佛他的一句肯定或者点头就可以让她心满意足。
可傅赢川现在心里还揪得紧。
刚才那一瞬,他以为她出事,一股恐慌从脚底直窜脑顶,他完全忘了她有可能是在练习,只一个念头——她别出事。
“怎么了?”苏妙言在面前晃晃手,“我会憋气了,要不给你演示下?”
她作势要下泳池,刚转身,手腕便传来一片滚烫。
傅赢川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她。
苏妙言最怕就是他那双琥珀色眼睛,是漩涡也是引诱,她低下头,瓮声瓮气地说:“又怎么了?我这不会了嘛。”
傅赢川加重力道。
她微微吃痛,抬眸看向他,没能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疼惜和懊悔。
“老实等着。”他冷声道,转过身又停下脚步,“原地等着,不许动。”
“……”
老男人好管人,也好命令人。
不一会儿,傅赢川回来,手里拿了一圈长绳。
“这是干嘛呀?”苏妙言不解。
男人不解释,直面走向她,当即在她腰上把绳子缠了一圈,末了,系了个死扣。
“……”
苏妙言亲眼目睹他这波诡异的操作,最后,他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下水吧。”他淡淡道。
苏妙言看看自己腰上的绳子,再看看男人手腕上的绳子,都不用脑补,脱口而出:“你遛狗呢?”
傅赢川面无表情道:“狗天生会游泳。”
“……”
所以她是不如狗咯?!
***
一周后,苏妙言进组拍戏。
潘小宝问她游泳练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但淹不死了,拍这场戏没有问题。”
“那就是会狗刨了呗。”潘小宝笑道,“看不出啊,你这二十几年的旱鸭子也有下水一天。看这意思,傅总的教学水平很高。”
“……”
高个屁。
除了冷脸说教就是绳子大法,但凡她在水里待着超过半分钟就得给她捞出来。
潘小宝手肘杵人,又说:“诶,傅总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苏妙言心跳忽乱,但马上又恢复正常,回答:“你觉得有可能吗?人家是身家几百亿的大总裁,我就是个虾米。他对我照顾完全是因为软软,我和软软的感情你还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潘小宝摸摸下巴,“可你不觉得……照顾得有些过了?再者说,孟小姐也不可能拜托傅总对你事无巨细吧,那是爸爸该干的事。”
远在夕江的软贵妃打了个喷嚏。
她至今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意”其实只有啥也不知道的潘小宝理解正确。
苏妙言不想想这些。
现在就挺好,她和傅赢川像朋友也像兄妹,她能见见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说话,足够了。
“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她站起来拍拍潘八卦的肩,“我和他没可能。”
“我就不乐意听这话,怎么就不可能?你年轻漂亮有演技,将来……”
剧组工作人员喊苏妙言准备上戏。
她赶紧照下镜子,让潘小宝摆正自我,匆匆跑出去。
潘小宝坐在她的凳子上继续摸下巴,还是觉得傅赢川的“关照”不简单。
苏妙言从公共化妆间一出来就撞上刚下戏的方玥怡,两人目光短兵相接,默契地装作陌生人,什么也没说。
可在苏妙言拐弯看不见的地方,方玥怡冲助理小雪使了个眼色。
拍摄顺利进行。
苏妙言做好自己的工作就站在不碍事的地方观看其他同事做事,老师说过,演员也不能傻演戏,对各个部门的事宜都了解些,不会吃亏。
她仔细观察学习,有些年轻同事问她干嘛呢?她就说自己都没见识过,想看看。
她说话可爱谦和,不少同事也愿意和她多聊几句,遇到她提出的问题,也都一一解答,她收获满满。
等到中午,苏妙言回到公共化妆间,潘小宝已经给她抢好盒饭。
两人挤在小桌子上吃饭。
潘小宝说:“跟你说个好消息,你别叫啊。”
“什么?”
潘小宝点出微信对话框给她,是他和倩姐的对话,倩姐说允许他就这么跟在苏妙言身边打下手,还叫他练好眼力劲,多干活儿。
“从此以后,请叫我潘经济!”潘小宝挑眉,笑得很欠。
苏妙言淡定地把手机推回去,说:“哦。”
“诶,你这什么态度?”他瞪起眼,“我,潘少!给你做经纪人,你还不得火到外太空去!”
苏妙言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上面有她的记号,是她的水。
她喝了两口,问:“那你店里忙得过来吗?”
潘小宝说:“潘小贝那丫头最近没什么课,我正好让她体验一下人间疾苦。你就放心吧!”
说完,苏妙言懒洋洋举起手。
潘小宝一愣,随即开心地笑了,和她击掌!
两人嘀咕着未来的宏图伟业,连征战火星都被提上了日程。
“我说真的啊,谢导是你伯乐。”他说,“也不知道他之后的民国戏还会不会……你怎么了?脸怎么忽然白了?”
苏妙言捂着肚子,刚刚还好好的,就突然一下,肚子里钻着疼。
“妙妙,你别吓我啊!”潘小宝站起来,“来大姨妈了?这么猛烈是吗?”
苏妙言疼得说话都费劲儿,勉强道:“得、可能得、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软爱妃:哥,原来你那么在意我说的话啊,其实大可不必。
傅某人:你大可不必想那么多。
软爱妃:……
第39章 三十九支许愿曲
苏妙言迷迷糊糊醒来, 嗅觉第一时间产生感应——消毒水味儿。
这味道太熟悉。
小时候,苏毓文顾不来就把她和励昊安置在办公室, 这股味道是无孔不入的卫士, 刺鼻的同时又给人一种保障。
她缓缓睁开眼。
“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视线中模糊的一片白随着她眨眼趋于清晰, 她双唇微启, 又听:“口渴吗?妙言。”
“……”
苏妙言闻声望去, 季尧冲她笑得温和。
“学、学长?”
季尧细心地帮她调试输液管的速度, 解释:“我在这家医院实习, 轮转科室正好到消化科。”
她讷讷地点了下头。
回忆高中时代, 季尧当年以年级第一、全市前三十的成绩考入排名第一的S市医学院, 攻读神经外科。临走时, 他祝苏妙言顺利考上电影学院, 其余一概未提。
而这一别, 再见就是现在。
“你放心,你身体没什么大碍。”他说,“但是,女孩子爱美也得有个度, 怎么能冒然服用药效这么大的减肥药呢?幸亏你喝得少, 不然得洗胃。”
“我也是……”
等等?
减肥药!
她天生丽质二十多年,压根就不会把钱花在买减肥药上。与其浪费买药钱,为什么不跑几圈?顺便节个食,省钱又环保。
苏妙言想问问具体是怎么回事,护士在这时进来通知季尧去趟406号病房。
“我先过去。”他斟了杯温水放在床头,“你先休息, 留院观察一天。”
“……”
苏妙言眉心紧蹙。
她想不通减肥药的事,挣扎着坐起来搜索手机,想打电话问问潘小宝到底出了什么事。
手机还没摸到,病房门口又传来门锁传动声响。
傅赢川来了。
他站在床尾,见她脸色煞白,嘴唇血色全无,弱不禁风得像是癌症晚期患者,可饶是这样,还不好好躺着,瞎折腾。
“还是不疼。”他声音冷,目光也冷,“瘦的快剩皮包骨还吃减肥药,不知自爱。”
苏妙言叫他上来的这一通劈头盖脸给说懵圈三秒。
听明白了后,一句“你才吃减肥药,你全家都吃减肥药”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硬是反驳不出来。
她在来医院的路上快疼死了,来大姨妈最疼的一次都没这次疼。
潘小宝一路安抚她没事,坚持到医院就好了,可她能不害怕吗?这好不容易醒了,疼劲儿都没过去,就被扣上个“吃减肥药,不自爱”的罪名。
她招谁惹谁了?
“很委屈?”
傅赢川一脸“我说的都没错”的神情,但看到她眼眶发红后,语气不自觉就缓和了几分,迈步向床边走去。
苏妙言快速搓了下眼睛,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
“不管因为什么,谢谢你过来看我。”她说,“我没事,你走吧。”
她小脸一别,双唇略有撅起,虽说没明着轰人,但逐客令的意味挺明显。
傅赢川梗梗喉咙,视线捕捉到床头柜上的水杯,毫无离开觉悟地走过去,还很坦然地问:“喝点儿水吗?”
不自爱的人哪里敢叫傅总递的水。
苏妙言够到手机钻回被子里,不理人。
“……”
傅赢川鲜少吃瘪,换作平常,他一不会给人叫他吃瘪的机会,二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直接甩手走人。
可此刻,他想的是该说点儿什么才好?
刚才他没控制好自己的言语。
好在,潘小宝适时回来。
“妙妙诶,你可是吓死我了。”他看了眼傅赢川,笑得恭敬,“傅总听说你进医院就赶来了,结果病因就是因为你吃了减肥药……你好端端吃什么减肥药?”
苏妙言一骨碌坐起来。
动作牵扯到输液管,傅赢川反应迅速为她稳住药袋,低头瞥她,她秒变端庄。
“医生说是减肥药导致的吗?”她问。
潘小宝点头,“还是烈性减肥药,就是那种要瘦不要命的,吃多了会影响激素平衡的!你看咱们公司那王姐啊,甲亢之后……”
苏妙言打住他的话头,终于为自己正名:“我没吃减肥药,我发誓。”
***
傅赢川离开病房好一会儿。
潘小宝留下陪苏妙言,说些有的没的分散她的注意力。可谁都不是傻子,别说娱乐圈这种大染缸,换做平时的职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样的事也最叫人头疼。
苏妙言想了很久理不出头绪,苏毓文打来电话。
“妙妙,在学校呢?”
“没,我……我在工作室,准备拍照。”
“哦。”苏毓文没怀疑,“那妈不耽误你时间。可你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周末有空就回来,妈做你爱吃的东坡肉。工作再重要也得保护好身体,知道吗?”
刚才傅赢川的“冤枉”一度让她觉得委屈,可那是疼后余生的小矫情罢了。而现在妈妈的真心爱护才最让人心头酸楚。
“嗯,知道啦。”她强颜欢笑道,“这周一定找时间回去。”
挂断电话,潘小宝贴心地递来纸巾。
“先别那么阴谋论,万一就是巧合?”他说着,又自己推翻,“巧合他妹妹!你一天没吃东西,上哪儿中招?我非得……”
话没说完,医院的工作人员进来送饭。
潘小宝粗略一看,好家伙,医院版满汉全席吗?
“这么多啊。”苏妙言也看到了,“咱们哪里吃得了?别浪费了,赶紧……”
“虚成这样不吃做什么?”傅赢川再度回来病房,“还真想减肥?”
“……”
刚才的说落还没翻篇,老男人又冒出来强行刷存在感,他是一天不管人、不教育人就浑身难受吗?
苏妙言小声哼唧,低头刷手机,说:“我是演员,保持身材是第一要求。再说了,你也说我虚,虚不受补,不懂?那么丰盛的饭菜,吃了我怕才是要一病不起。”
丫头越来越会顶嘴。
潘小宝“咦”了声,问:“这是不是那种低卡少油的营养餐?”
“对啊。”工作人员说,“小姑娘原来是演员啊,那放心吃,不仅不会胖还有营养。而且,这都是根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特意做的,吃了不会虚不受补。”
啪!怕!啪!
一阵无情打脸。
“哟,那这不用问,肯定是傅总叫人准备的吧?”潘小宝小嘴叭叭的,“这可真是……这得不少钱吧?关键有钱未必找得到这么专业的人去做。”
啪!啪!啪!
打脸过于频繁。
苏妙言缩在被子里坚决不言语,不就一顿饭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傅赢川过去拿过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一边拧开盖子,一边说:“吃一点。”
苏妙言抿唇不语。
潘小宝见状,很识趣地帮着工作人员放下饭菜,二人一同出去。
病房里陷入不安的安静中。
淡蓝色的窗帘掩不住外面的艳阳高照,窗台上放着的的绿植蔫儿蔫儿的,提不起精神。
“真不吃?”傅赢川又问。
苏妙言仗着自己现在是病号的身份,又或者是病了脑子也瓦特了,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你之前说我不自爱,道歉。”
男人一怔。
“对女孩子来说,这两个字是可以随便说的吗?”她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我稀里糊涂遭了罪都没处说去,你还这么说我……你、你……”
“对不起。”
这一声音量不大不小,但说得清清楚楚,而且丝毫没有敷衍应付的口吻,是真的在道歉。
傅赢川叹气,坐在陪护椅上,再次说了句“抱歉”。
“是我口无遮拦。”他说,“你别往心里去。”
“……”
这是传说中的老男人能屈能伸?尤其是他这种成功老男人吗?
傅赢川承认自己说话有时太过冷漠无情,可他要管理近万员工,直接说出最简短有力的话是他改不了的习惯。有时,他甚至不说话,底下的人就明白他想表达的。
但他刚刚忘了,她不是他的员工。
她是……能让他一时口无遮拦的人。
苏妙言刚才的那点儿霸气滋溜跑没。
其实,苏毓文有时候看她熬夜啊、吃油炸食品啊,也会说她不自爱,这里的不自爱就是单纯指不懂得爱惜自己身体。
只是妈妈可以说,他说就不行,她不想在他心里留下任何不好的形象。
苏妙言偷瞄男人一眼,藏在被子里的小手抠唆着被单,得找个话题赶紧翻篇啊。
她想坐起来看看都有什么饭菜,没想这肚子还有余疼。
“很疼?”傅赢川拧眉,“叫医生过来。”
他抬手要按铃,苏妙言拦下,说:“没事,正常。”
说完,半天没有回应。
她扭头一看,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没放。她赶紧弹开,无处安放的手捋着被子边动啊动。
“我、我有点儿饿了。”苏病患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要不吃饭吧?”
傅赢川默默收回手,这上面似乎还沾着她淡淡的温存,贴在皮肤上,很舒服。
他支好小桌子,将茶几上的餐盒一一移过去,见她上来就要吃鸡蛋,说:“先喝粥暖胃。”
“哦。”
“今晚留院观察一晚,会有护工照顾你。你就老实病房里待着,别四处乱走,知道吗?”
“知道了。”
“嗯,可以吃些鸡蛋,但也不能太多。鸡蛋不好消化。”
“……”
苏妙言越来越觉得这老男人不满足做她“哥”,而是往她“爸”的路线上越走越远。
***
太阳西落,夜幕悄然而至。
傅赢川在医院待不了太久。
他本就是撂下一堆工作过来的,现在还得赶紧回去处理。
邵南提醒:“时间怕是来不及。今天晚上和许董张董的饭局推不了,张董明天中午飞墨尔本。”
傅赢川蹙眉,不由加快步速。
快出医院大门时,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从他眼前快速跑过去,这人穿着白大褂,但很年轻,像是实习医生。
傅赢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为此分了下神,他没多想,即刻上车赶往饭局。
饭局地点定在盛世王朝,康氏旗下的一高级会所。
康泉做为主人兼傅赢川的兄弟好友,作陪的面子必然是要给的,傅赢川迟到的几分钟,也是他在活络气氛,一点儿没让尴尬出现。
毕竟真尴尬还是得傅赢川来了才会有。
“康总这几年商业版图扩张的不小,”许董说,“不过这工作是忙不完的,你也得适当歇歇,或者舒缓舒缓。比如,听听音乐嘛。”
康泉笑笑,心里明镜,应道:“您说的是,回头我请……”
包间大门开启。
傅赢川一身深灰色西服出现在门口,气场强大却内敛,自带威严迅速震慑全场。
商场这些老将不得不承认,长江后浪推前浪,而傅家这位继承人已经不单单是后浪,他的一举一动可以引发海啸。
“赢川,来晚了可得罚酒。”康泉笑着过去抓他,眼色也使得灵活,但多半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吃瓜意味。
傅赢川神情凉淡,颔首示意,正要开口,就听:“许伯伯和张伯伯,不如赢川自罚的这杯就我陪了吧。”
岑珊举杯起身。
她的笑容一如从前那般温柔优雅,而看着傅赢川的眼神相比过去含蓄的崇拜迷恋,如今更加直白。
第40章 四十支许愿曲
苏妙言听话地留院观察。
中途, 季尧进来待了一会儿,两人聊得话题很单调平常。可潘八卦还是嗅出了一丝非比寻常, 等人一走就叽里呱啦问了一堆有的没的。
“你真是闲的难受。”苏妙言露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都这个点儿了, 你快回家洗洗睡吧。”
潘小宝哼了声, 不过他也确实该回去了。
“那你享受人上人的生活吧。”他说, “我去叫护工进来。”
一提“护工”, 苏妙言问:“今天他怎么来的?就是他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潘小宝挑眉, 明知故问:“哪个他啊?”
死亡凝视发射。
“你眼大你牛。”潘小宝举手投降, “还能是怎么知道的?他给你打电话, 我着急忙慌地以为是我手机就给接了, 然后就说了呗。”
他说完视线不太自然地下移, 捞起沙发上的背包走人。
病房里再无聒噪。
苏妙言刷着微博, 刷了半天却不知道自己在刷什么。
她扭头看向床头柜上的保温桶,里面装着营养美味的鸡肉燕麦粥,是他吩咐人特意多预备出来的,防止她晚上饿了没的吃。
他对自己真的不错。
这份“不错”里要是没有孟阮的加成该多好啊, 哪怕她现在还一无所有, 她最起码有个盼头。
苏妙言伸手摸摸保温桶,又缓慢不舍地收回手。
微博这时推送新消息——
#小提琴女神岑珊的世界巡回演奏会即将在B市拉开帷幕#
***
傅赢川这边结束的有些晚。
张董交权退位在即,人要飞去墨尔本,心却还在大本营。谈及过去的辉煌不免激愤,最后千叮咛万嘱咐傅赢川要对他家那个不成器的新当家多加关照。
终于,张董许董两位前辈纷纷上车。
康泉作陪也算圆满结束, 他想着叫上言湛那个小孤僻,带着傅赢川这个中孤僻,和他这个老顽童去1906喝两杯。
可瞧瞧某娇花眼中的欲说还休,他果断闪人。
岑珊走到傅赢川身边。
她酝酿着开口,但对方似乎根本不想给她时间,连句话都未说便要离开。
“赢川!”岑珊顾不得矜持去拦住他,“你等下。”
傅赢川与她拉开些距离,冷漠的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有话快说。
可岑珊还是含笑道:“马上就是我的演奏会了,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你来听好不好?”她眼里全是恳切的请求,好像她的演奏会就是为他一个人而开的一样。
傅赢川低眸,回答:“不了。”
拒绝得干净利落。
岑珊的笑容瞬间垮掉,她控制了又控制,又说:“你何必这么绝情呢?我只是单纯希望你能去听……”
“你误会了。”他整理下袖扣,“我只是单纯认为没必要浪费时间。”
说完,绕开人径直往前走去。
岑珊咬咬牙,扭过头忍不住质问:“这世界上除了工作,还有你愿意付出时间的人吗?”
男人脚步未停,上车。
车内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邵南几次偷偷打量自家boss,看到都只是他一脸无波地坐在后面闭目养神。
傅赢川知道自己冷情,情不情的在他看来,没什么意义。
但是在听到岑珊刚刚的质问时,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
“傅总,关于明早的会议您还有要加的内容吗?”邵南询问,这是每天结束工作前的必要环节。
傅赢川睁开眼,抬手掐掐眉心,低声道:“和张董的合作重新评估。”
“……”
果然是老狐狸。
饭桌上和张董喝得一醉方休,旁人看了只会认为这后辈懂事,知道卖前辈面子。可转过脸,没有精准数据做为分析支撑,喝下去的酒就是白开水。
索然无味。
邵南点头,应和:“我这就吩咐下去。另外,护工刚才发消息说,苏小姐已经睡了,恢复得不错。”
傅赢川眼风掠过,目光凉凉。
邵南背脊一僵,想找补又不知道该怎么找补,就在他为自己铤而走险耍的小聪明苦恼时,又听——
“有消息随时告诉我。还有那件事。”
“我明白,傅总。”
傅赢川重新闭上眼,脑海里登时蹦出来那丫头昏迷中哭着喊妈妈的样子。
***
转天,潘小宝开着苏妙言的小Polo接她出院。
季尧很忙,没来送她,但两人互留了新微信,约好等空闲下来好好聚聚。
苏妙言一上车就问潘小宝自己什么时候回组?
潘小宝看看手机,说:“我刚问倩姐了,估计这会儿忙没回。你这身体没事哈?不用再休息一下?”
“你说呢?”她单手拧开瓶盖。
“……”
你劲儿大你牛。
车子往名典小区开去。
今儿不是周末,时间也不是早晚高峰的点儿,但他们很不幸遇上一场事故,在桥上堵了将近二十分钟。
“出门不利啊。”潘小宝调大空调,“这俩车怎么追尾的?我真想听听他们的故事,脚失禁了吗?”
苏妙言白他一眼,莫名其妙。
叮咚——
手机响起,潘小宝掏出来丢给苏妙言,没好气道:“你看你看。肯定是倩姐。”
苏妙言接过去。
确实是倩姐的消息,而消息的内容……
“怎么了?”他瞧着她脸色不太对劲儿,“倩姐叫你多歇歇?”
苏妙言没言语,将手机锁屏后攥在手里,嘱咐他好好开车,别脚失禁。
“……”
下了桥,潘小宝抓住等红灯的空隙查看手机。
倩姐:[回什么剧组?你当你是一线大咖还是大满贯影后,人家原地等你?你前脚走,人后脚就能找一百个顶替的!]
潘小宝愣了愣,张张嘴却没说话,快速看了苏妙言一眼,陷入沉默。
娱乐圈的现实就是这么直白。
滴——
绿灯亮起,后面的人催促他们离开。
车子停在名典小区门口。
潘小宝准备了一肚子的心灵鸡汤和毒鸡汤,打算交叉传播,不信迷惑不了苏妙言的单细胞大脑。
可话没出口,她先说:“你上次不是和副导演搭上话了吗?我想去找人家求求情。万一我那点儿戏份一直没拍呢。”
潘小宝看得出她的坚持和渴望,点点头。
***
这件事说办就得快。
潘小宝联系副导演,嘴皮子快磨破了,副导演说自己不记得苏妙言,最后勉为其难答应明天中午抽出点儿时间见面谈。
商场咖啡馆。
苏妙言提前十分钟到的,她问潘小宝到哪儿了?潘小宝一直没回复信息。
十五分钟过去,副导演先到了。
副导演姓郑,是个大便偏偏的中年男人,不说话时还好,虽然胖但看着也挺萌。可苏妙言不怎么喜欢他冲自己笑,看着不舒服。
“原来是病了。”郑导点点头,“当时有和剧组请假吗?”
苏妙言忙说:“有!请假了!郑导,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您看……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您扣我钱都行。”
郑导笑笑没说话,低头喝咖啡。
苏妙言摸不清对方是什么意思,不好没完没了地求情。潘小宝这时给她回了微信,说是店里来了个傻叉,非说他家卖的方便面是假的。他刚处理好这事,马上就到。
有潘小宝在,或许能说动导演。
她暗自松口气,笑道:“郑导,这家的提拉米苏不错。您尝尝?”她作势叫服务员过来。
“不了。”郑导放下杯子,转而拿起桌上的手机,“剧组还一堆事等着我。至于你的事吧……再看吧。要是还能用,我给你打电话。”
“……”
苏妙言坐在咖啡馆里沉默着喝完咖啡。
窗外车水马龙,匆匆掠过的车影仿佛在说着时间不等人,也只有小孩子可以悠闲地停下脚步买棉花糖。
潘小宝发微信说又遇上了堵车,叫她千万稳住郑导。她本想回复“来嘛来,洗洗睡”,但想着两人见面也得商量以后,于是结了账去地下车库取车。
车库里的车三三两两,储存的阴冷空快赶得上商场里的空调。
苏妙言走到车旁拉车门,手机叮咚又响了。
她一边上车,一边接通电话,听到:“小苏,在哪儿了啊?”
是郑导!
“在、在地下停车场!”她激动道,“郑导您是……”
郑导说:“位置发给我,我过去和你说吧。”
这是又有戏了吗?
苏妙言手指飞快地给潘小宝回消息,下车迎接郑导。
不一会儿,郑导出现在电梯口。
他比刚才多戴了一顶鸭舌帽,走路左顾右盼像是在提防什么,难不成副导演也害怕狗仔?
苏妙言隐隐觉得不对。
“你怎么选这里?”郑导不悦道,“行了,赶紧上车吧。找个最近的就行。”
她没动弹,更没给车解锁,问:“郑导,您要去最近的哪儿?”
郑导一脸“你说去哪儿”的表情,笑了笑,手已经伸过来,彻底明示:“放心,房钱我付。你好好表现就行,小妖精。”
苏妙言被他这句“小妖精”恶心得要吐,妖精你大爷!
“您想多了。”她拍开猪蹄子,一脸冰冷,“这戏您要是再给我个机会,我感激不尽。但如果本来就停滞没拍的一点小小戏份还需要这么大的牺牲,您看谁乐意上谁上。我先走了。”
她过去开车,没想郑导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还把她往自己这边扯。
“我之前有听过你,还真是挺能装。”郑导也没了之前的假和气,“就凭你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怎么上的谢淮深的戏?哦,觉得那是导演,我们不配是吗?可结果呢?你在谢淮深的电影里也就露个脸!你今儿要是乖乖听我话,我让编剧给你加两场戏,这可比什么都来的实际。”
苏妙言见他这张肥脸就反胃,挣了半天手腕也没挣开,冷笑道:“您既然听过我,那就该知道没戏拍我就回村儿种地去,也不会……”
郑导跳起来往她脸上亲。
苏妙言是真没料到这肥猪加土拨鼠能有这魄力,懵了一下,立刻拳打脚踢反击。
“死变态!你疯了是不是?快来人啊,来人!这儿有……”
“额!”
郑导肥肥忽然软成一滩肉泥,苏妙言赶紧撤,生怕他扑自己身上,结果肥肥竟然是横着移动,他闪开,傅赢川的脸出现在他身后。
这两张脸还真是一天一地啊,叫人有点儿切换不过来。
郑导捂着裆在旁边蹦跶,苏妙言回过神,问:“你怎么在这儿?”
傅赢川脸冷得结冰,浓烈的戾气在周身翻滚。
他打量了下这丫头,倒是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是从他刚才的角度看去,那个男人趴在她身上扭来扭去……他眼里闪过杀气。
苏妙言其实也没被亲到,肥肥哪怕是跳起来也离她有段距离,但两人刚才挨那么近,确实恶心。
“你怎么不说话?”她又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不远处响起喇叭声,潘小宝跳下车喊着“我来了”。
这两人是怎么遇上的?
苏妙言迎过去,正要说话,刚还蹦跶着挺欢的郑导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块儿证明他不弱的砖头,指着傅赢川大骂:“你他妈的算什么玩意儿?我今儿就让你躺这儿!”
“小心!”她跑回去护在傅赢川身前。
傅赢川是跆拳道黑道七段,他有充足的时间和一百种方法可以制服肥肥,但他却平静地选择欣赏怀里女孩对他的在意和紧张。
一个华丽丽的转身,他搂着她替她挡住外界,砖头从他身侧唰一下擦过。
苏妙言吓到大脑一片空白,连最能镇定她心绪的冷香都没用了,她死命拉着傅赢川往后撤,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傅赢川嘴角在不经意间扬起。
随后,司机制服肥肥。
肥肥在地上扑腾,说自己不仅叱咤剧组,在社会上有脸有面儿的人,今儿这梁子结下了没完,他非得……邵南踢了下肥肥刚拿手里的砖头,肥肥安静如鸡。
就这还叱咤?是很能吃又很渣渣吧。
邵南回到傅赢川身边,视线一扫,发现板砖上有血。
“傅总!”他赶紧跑过去,“这砖头上插着一小块断在里面的铁片,您……”
苏妙言心下一紧,傅赢川慢慢抬起手,让某人清楚看到他手背上划开的口子,淡淡道:“没事。”
“没事什么没事!”苏妙言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检查,血还在往外流,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得打破伤风,快,我们去医院。”
傅赢川另一只手牵住她的手,无声轻笑,说:“好。”
***
一行人来到医院。
苏妙言也顾不得问潘小宝怎么会和傅赢川一起出现,傅赢川手上的伤口不处理好,她这颗心就悬着。
“伤口不深,养两天就行。”医生说,“不过这几天别沾水,打完破伤风也别饮酒,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没事啊。”
邵南接过单子去开药,跟了傅赢川这么多年,这是他头一次见自家boss这么亲民,会亲自到公立医院看病。
真是活见久。
苏妙言追出去找邵南,留下傅赢川在诊室等候。
男人从容自若地坐在凳子上,硬是坐出王者气魄,好像屁股底下的是龙椅。
“小伙子有福气啊。”医生笑道,“有这么漂亮年轻的小女朋友,还这么在乎你。”
傅赢川有点儿被取悦,可稍稍一想,什么叫漂亮年轻小女朋友?他俩看起来年龄悬殊很大吗?他蓦地想起以前励昊总是叫他大叔。
忽然有些郁闷,他不想在诊室里等着,刚起身,诊室内进来一个男人。
“张主任,我这儿有个病人之前在别家医院的外伤缝合做的不行,您受累过来……这位?这位……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何止见过?
傅赢川向来记忆力超群,说是过目不忘都不夸张,更何况对方是这个“年轻”男人。
苏妙言执意要支付傅赢川的医药费。
邵南不敢像之前那样说“傅总不会计较这些钱”,冥冥之中指引着他必须对苏妙言多加恭敬礼数,于是他以自己也是打工的,不能违背老板指示为由拒绝苏妙言花钱。
两人往诊室走。
潘小宝刚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了四瓶水,见他们过来颠儿颠儿跑过去。
苏妙言瞟他一眼,大有“现在不问你,待会儿你自己交代干净”的意味,潘小宝没言语。
“傅赢川。”傅赢川说,“苏妙言的朋友。”
季尧恍然。
几年前,他在苏妙言家见过这个男人,当时男人的成熟冷傲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您好,季尧。”他礼貌伸出手,“我也是妙言的朋友。”
也是?妙言?
挑衅吗?
傅赢川扫了眼对方的手,迟迟没有回握,这时,诊室再度进来人。
“学长?”苏妙言几分惊异几分意外,“你怎么……不是在消化科轮转吗?”
季尧笑笑,很自然地把手收回去,回答:“没变,就是过来拜托一下主任。结果……遇到了傅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本书《人间颂你》也在专栏开放啦,和小天使们求预收。
文案:
1.
蒙让和段闻萧结婚第三天,段闻萧在去见白月光的路上出车祸陷入昏迷,一睡睡了三个月。
蒙让每天拿着婆家给的巨额零花钱扮演深情不悔的妻子,良心早就丢在各种趴里。
可就在她在人生巅峰乐不思蜀时,她老公醒了……
2.
蒙让本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精神,想和段闻萧好聚好散。
段闻萧看着她递来的离婚协议书,翻了两页,淡淡道:“赡养费后面加个零,一年后再离婚。”
蒙让:你有钱,你说了算!
3.
结果不到半年,蒙让是私生女的新闻被媒体曝光。
蒙让愧对段闻萧支付的高额工资,主动辞去他和白月光挡箭牌的工作。
段闻萧这次看都没看离婚协议,当着她的面将协议扔进碎纸机,“没完成条款,你得赔我双倍违约金。”
蒙让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没钱!”
“那就改协议。”男人紧盯着她,“财产归你,你归我。”
*
—我拨开人间纷扰,只愿咏颂爱你的篇章。
*
★落魄千金vs白切黑大boss
*
★食用指南:
双洁,1V1,男主的白月光是假,本质工具人一枚
第41章 四十一支许愿曲
苏妙言并未觉得季尧的话有什么不妥。
季尧性格温和, 一向谦逊有礼,一声“傅先生”叫的正确合适。
“傅大哥手受伤了, 过来处理下。”她随着解释, “我们这就走了, 你快忙吧。”
季尧笑笑说:“那我就不送了。你也注意着点儿身体, 别再进医院了。咱们回头微信联系。”
苏妙言点头。
可点完之后, 诊室里仿佛按了停止键。
傅赢川不动, 潘小宝和邵南不动, 就连医生和季尧也不动, 她这话是什么秘籍咒语吗?还有这效果。
空气里莫名游走着密密麻麻的尴尬。
苏妙言看向傅赢川, 后者施施然站在原地, 大有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架势。
这是干嘛啊?
好在这诡异的十秒被勇敢者邵助理打破。
“医生, 没有其他注意事项了吗?”问完, 邵南在心里夸自己真是个小机灵。
苏妙言一听,走到傅赢川身边查看了下他的手,抬头问:“去打针么?”
傅赢川眼风似有若无地在季尧脖颈处逡巡一圈,终于解穴成功, 回答:“好。”
***
结束医院这边的事已经将近傍晚。
邵南说在水湘间订好包间, 随时可以过去。
苏妙言没有还要共进晚餐的意思,她刚丢了部戏,一个脑袋两个大。可潘小宝出奇的没有眉眼高低,直说傅总受伤,做为赔罪这饭必须得吃。
一行人从医院出来,倩姐恰巧这时打来电话。
苏妙言示意大家先上车, 自己走到大圆柱后面的背静地方接电话。
上来就是破口大骂。
“你以为你是谁?上个热搜就是大腕了是吗?门口买早点的大爷还上过热搜呢!一个虾米都不如的新人还敢得罪副导演,谁给你的胆子!”
苏妙言攥着手机,心底积压太久的负面情绪跳动在失控边缘,可她还是平静地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
谁想,倩姐只是冷笑。
“圈子里这样的事不会少,你处理不好、拒绝不好只能说明你要么没靠山,要么情商低。”她说,“最近不用来公司集训了,至于你毕业后是不是签我们公司……我给你最后的忠告,两条腿走路吧。”
听筒里转来急促的忙音,像极了倩姐气急败坏的语气。
“一定是公司甩锅!”潘小宝在车里愤愤道,“这帮人全是势利眼。”
傅赢川侧头看去,女孩纤瘦的背影在人来人往的人潮中,有种说不出的孤独与无助。
没一会儿,苏妙言上车。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心情失落或沮丧,只是抱歉让大家久等。
傅赢川默默递给她瓶水,她欣然接受。
车子停在水湘间的私人停车场。
苏妙言和潘小宝跟随傅赢川穿过九曲连廊,来到湖心中央的一座小亭上,身穿淡青色旗袍的女孩子们端庄秀丽,听候在亭外任凭差遣。
潘小宝长这么大去景区观光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风景,想要拍照的小手手几次跃跃欲试,却都在苏妙言的眼神秒杀中作罢。
傅赢川将菜单递给苏妙言。
苏妙言心道这里的报价不要给她这个穷光蛋看到,“我都行。不过你不能吃辣的,油腻的也不行,牛羊肉和海鲜还是……不行。”
傅赢川都没察觉到自己在听她说这番话时,眉眼格外舒展。
他点了几道口味偏甜的菜,其余交给邵南处理。
晚风清凉,小亭四周的纱幔随风微微拂动,宛如江南水乡中静谧婉约的画景,令人心旷神怡。
潘小宝实在想照相!
趁着苏妙言不注意,他摸索着去掏手机,结果手机哇地响起,吓得他差点蹿起来。
“不、不好意思啊。”
他抬抬手,一看来电显,又喊:“妙妙!是陈导!陈天陈导!”
陈天,谢淮深御用副导演,也就是之前让苏妙言误会的那位。
“陈导怎么来电话了?”苏妙言不解,忽然又紧张,“不会是要删了我的戏份吧?”
潘小宝翻个大白眼,“你四不四傻?删戏份还特意通知?人家是有多闲啊。”
不过这通电话到底是什么用意?
由于目的实在叫人摸不清,潘小宝选择功放功能。
“陈导好!”
陈天笑了声,“有个事儿和你说下。”
潘小宝和苏妙言对视一眼。
“有个民国背景的电视剧最近在选演员。”陈天说,“这个导演过去和我是同学,不过,嗯那个,他还是更卖淮深的面子。前几天吃饭,淮深向导演推荐了苏妙言。你回头有时间跟她说声,哪天和导演……”
“有时间有时间有时间!”潘小宝捂着苏妙言的嘴,发出土拨鼠尖叫。
这叫什么?
这就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就叫一山更比一山高!这就叫给你关上了一道门就打开另一扇窗。
潘小宝继续道:“陈导,真是太谢谢您了!还有谢导。您放心,咱们妙妙也算是你们培养出来的,绝对不会给你们丢人。赶明儿要是还有机会,您受累……”
“那叫小妙妙和我道谢。”
电话里飘出来轻挑的男声叫人心生魔幻,但那句“小妙妙”叫的,几分温柔几分暧昧,几分轻快几分挑拨,比亭子里的纱幔舞得还要风.骚。
“谢、谢导?您好啊。”潘小宝嘴角都抽抽了,“妙妙不在我身边,回头我帮您传达。”
他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钝刀子磨肉般等着谢淮深的那句“你可一定告诉小妙妙哟”说完,才挂断电话。
风呼呼吹,水面上波纹一层推着一层,大有一种“西湖的水,我的脸”好尬的境界。
邵南工作这么多年,都没这段时间来的艰难。
尤其是肉眼可见自家boss的冷脸仿佛噗通沉入湖底,他就有种自己已经沉塘的窒息感。
前有年轻男医生,现有风流俏导演。
太刺激了!
“那个、那个,谢导这人啊,就是幽默。”潘小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鬼话,“特别爱给别人起外号,还管我、管我那个,叫小宝宝。哎呦~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小亭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妙言的手紧扣着膝盖,她想和傅赢川解释一下她和谢淮深没有任何关系,哪怕是拍《岁华如歌》的时候,谢淮深除了给她说了两次戏,两人没再说过话。
可怎么今天就……什么小妙妙啊!
她气得想捶地,视线偷摸摸挑起一点去瞄身边的男人,只见他侧颜冷峻,长长的睫毛斜垂在眼前,倒也瞧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大概他也没多想吧。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其实,他对她的感情绯闻根本没所谓。
可从邵南的角度看去,特别是要观察他家boss的手,可以清晰看到boss手背上崩裂的青筋。
傅茵川喜怒不形于色是众人皆知的,他只有在极力控制的情况下,把情绪转移给手。
这点,邵南身为总助还是清楚的。
这顿饭注定吃得无言,它混着湖面上的凉风咽进每个人的肚子里,味道各有不同……
饭后,潘小宝帮苏妙言去之前的商场取车,苏妙言和傅赢川离开。
车里的气氛相较于饭桌上的没好到哪儿去。
邵南在副驾驶座上坐如松,只恨不得赶紧离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还想给他爸妈多寄点儿钱呢。
可偏偏,有人宣战了。
“谢淮深。”傅赢川念出这三个字,语调凉飕飕,“你的那位伯乐?”
苏妙言一愣,想起自己在罗纳餐厅时说的话,回道:“嗯,是他发现的我。但我之前真没接触过他,他就是看我在阿荔姐那里拍照……”
“所以自己的戏拍完还惦记给你介绍别人的戏?”傅赢川抢话,语气带出咄咄逼人的架势,“娱乐圈这么现实的地方,有这样的好事?”
不知怎么的,从他嘴里说出“娱乐圈”这个词,苏妙言顿时就回忆起当年她和岑珊面对面交锋的画面。
他们到底是不相信她能闯出来成绩。
也是,她今天不就被公司给训了一顿吗?估计毕业之后的签约也没戏了,极有可能毕业即失业。
苏妙言暗自苦笑,也没解释的心情,低声说:“我和他没有关系。有,那就是工作关系。剩下随你怎么想。”
还跟他赌气?
傅赢川扭过头,也不再说话。
车子停在名典小区,苏妙言匆匆撂下句“谢谢”便麻利离开,傅赢川也即刻吩咐开车,两人无形中较着劲儿。
回去路上,邵南几度想跳车远离纷扰。
可思来想去他还有年终奖,只好提着狗头试探:“傅总,苏小姐的事……要干预吗?”
“你很闲?”傅赢川掀起眼皮,凌厉的双眸中全是不耐,“开普敦刚成立分部,调你过去。”
邵南欲哭无泪!
做总助太难了!做一个有眼力价的总助更难!
“傅总,是我多嘴。我……”
傅赢川抬手示意他闭嘴,又说:“环彩娱乐的薛总之前是不是想组饭局?”
那是之前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些娱乐公司有三百天想搭上明辉这艘大船,哪怕是环彩娱乐这样的巨头也不例外。
“薛总周一还派秘书致电总裁办,问您愿不愿意赏脸参加他们的一个酒会。”邵南说得一本正经,一点儿也不想窥探其中奥义的样子。
傅赢川深吸口气,闭目养神,淡淡道:“你安排时间。”
“是。”
邵南感觉自己已经卷入一场血雨腥风。
***
周末,苏妙言如约回家。
如今的医院家属院和当年相比,多了些最新的健身器材,门口的梧桐树也又高了壮了。
爱下棋的谢爷爷随儿女们移民去了国外,现在下棋的这些老人基本不会再邀请她。
苏妙言用钥匙拧开房门。
扑面而来的就是饭的香气,东坡肉的甜腻尤为突出。
“妈,我回来啦。”说这话时,是她这周以来声音最轻松快乐的一次。
苏毓文正炒菜脱不开身,提高音量喊道:“先洗手。桌上有水果,别吃太多。”
苏妙言进入客厅。
励昊顶着鸡窝头出来,冷不丁撞见亲姐还有点儿懵,慢吞吞地说了句:“你回来了啊。”
“这个点儿睡觉?”她皱眉,“青春就是给你这么挥霍的?”
励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无视。
“……”
臭小子越大越欠抽。
半小时后,一家人围在圆桌上吃饭。
“我瞧你怎么又瘦了呢?”苏毓文叹气,“事业重要,身体也重要。你别回头到了我这把年纪就落一身病痛,有你受的。”
苏妙言塞了块儿东坡肉,没心没肺地笑着道:“您放心,我这都是计算好卡路里的,绝对把营养摆在第一位。”
“妈,我姐这样都没工作,要是再胖点儿还了得?”励昊落井下石的格外得心应手,“到时候混不下去去尼姑庵,尼姑庵都养不了胖子啊。哎……哎呦!”
苏妙言桌下无影脚。
苏毓文叫励昊少气他姐,转而又说:“妈还是那句话,你有梦想就去奋斗。可如果真的不行,那就想别的出路。条条大路通罗马,不是只有做演员才有人生价值。”
“我知道。”苏妙言点头,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毕业前我会考虑好的。”
“妈相信你,也支持你。你弟……”她看向儿子。
“支持支持,鼓励鼓励。”励昊肌无力似的举举手,“姐姐棒棒哒!”
三人边聊边吃。
说着说着,也不提起什么来,苏毓文忽然说:“我前天去四医院做演讲,有个叫季尧的实习医生发言很精彩,我印象挺深。过后,他过来问我问题,说是你的同学。”
“季尧哥哥?”
“你也认识?”苏毓文没想到。
励昊点头,“实验中学的。比我姐大一个年级,人挺好挺和气,以前还给我讲过题呢。”
“这样啊。”
苏妙言附和着点点头,没多想也没多说。
***
又过了几天。
苏妙言心心念念陈天兑现那天饭桌上的事儿,让她见见电视剧导演。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潘小宝说陈天给他打电话了,晚上约在月庭轩见面聊。
苏妙言给自己化了稍显复古的淡妆,小心机藏在眼妆里,不会太张扬,也不会毫无作为。她还选了件颜色较为鲜艳的姜黄色高腰裙,搭配腰带,和她的复古妆绝配。
做好这些,她准备去小区外面打车,她的车子今天限号。
苏妙言美美哒下楼。
她哼着小曲儿告诉自己,不到最后一刻别那么丧的就想着放弃,兴许之前的铺垫就等着这次柳暗花明呢。
然而,柳暗花明还没见到,银色迈巴赫倒是堵住了她的去路。
傅赢川见人出现,开门下车。
他今天没在大热天里穿西服外套,苏妙言其实好几次都想说你能不能脱了?看着热得慌。
而没了西装的傅总,一身黑西裤和黑衬衣,袖子随意卷起露出冷白的小臂,领口也解开两粒扣子,和平时工作的样子大相径庭。
慵懒、休闲,有股年轻活力的朝气。
“去哪儿?”他问,声音依旧冷淡。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他们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面对他的突击到访,苏妙言不太好应对,心跳加快。
“月庭轩。”她老实交代,“你碰巧路过这里吗?”
傅赢川没回答,只说:“上车。”
她站着没动,她是会随便上别人车的人吗?
“送你。”傅赢川又道,“这趟不近。”
“……”
顺风车不搭白不搭。
车里这次没放音乐,过于沉静的气氛让人不舒服。
苏妙言又不能打开窗户透气,但想想上次的对话,傅赢川说的也并不出格,只是她自己加了太多的戏而已。毕竟谢淮深那么大的人了,说话也太欠。
再有……他忽然那样说,是不是也表示他也在乎关注她的感情世界?
心里有一丢丢窃喜。
苏妙言清清嗓子,单方面翻过那篇,没话找话说:“你怎么过来的?来办事吗?”
傅赢川瞥了眼后座,“姑姑有东西给你。”
姑姑,傅岚,孟阮妈妈。
“岚姨好端端的给我东西做什么?”她扭身够来袋子,“而且我怎么听软软说,岚姨这段时间特别忙,一直在国外考察。”
傅赢川抿了下唇,喉结缓慢滚动,“不知道。我只负责给你带过来。”
“哦。”
苏妙言打开袋子,里面装着各种营养保健品,还有一本《FBI教你读心术,识破人的伪装》。
“……”
保健品可以理解,这本书是什么鬼?
她抬头想问问,正好车子在十字路口拐弯,驶向一条和去月庭轩相反的路。
“你是不是开错了?”苏妙言忙道,“应该是……”
傅赢川加大油门,扭头看看她,语气凉淡道:“没开错。”
还想去见小白脸儿?
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傅大叔:饭桌上忍气吞声,私底下重拳出击。
邵总助:为boss打call!(留我全尸)
第42章 四十二支许愿曲
苏妙言总觉得这路线还是不对。
她掏出手机导航, 眼瞅着前面的路口需要掉头开回去,傅赢川却是一脚油门直冲到底。
“诶?开错了。”她说, “没事。你从前面的路口掉头也行。”
结果, 迈巴赫直开一个路口、两个路口、三个路口, 瞧这一路飞奔, 可能是要冲出B市。
苏妙言这下急了, 喊着赶紧掉头, 回应她的只有继续提速的一往无前。
“停车场发生才过去一周, 你就都忘了。”傅赢川开口。
苏妙言一怔, 扭过头, 男人下颌线紧绷, 冷峻的侧脸透出刚毅, 但这样的刚毅并非是他平日里成熟男人的自带标签, 而是强硬。
“你想说什么?”她问,“你开车又是想带我去哪儿?”
傅赢川目视前方,回道:“防止之前的事重演。”
“……”
苏妙言看眼时间,即便是现在往回赶也只能是踩着点儿了, 可她还是得去。
“不会的。”她说, “每次有这种场合都有小宝陪着我,只要势头不对,我们就找个大家都不尴尬的理由拒绝。那个郑导是脑子有坑才死缠烂打的。”
傅赢川凉凉道:“那如果这次的也是死缠烂打呢?”
那就更不会了。
这次是陈天和谢淮深作保,哪怕是人家有这个意思也得顾着面子。
虽说娱乐圈很荒唐,但它也荒唐地爱面子。毕竟在这场的名利场中,一个细节决定成败。万一得罪了谁, 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陈导和谢导都是很专业的人,我相信在拍戏这件事上还是有原则和分寸的。况且……”
谢导?
傅赢川将油门踩到底,直言:“为了一部戏而已,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苏妙言心口像是被蜜蜂蛰了下,酸疼。
她又一次想起和岑珊的对话,也想起了那年初五的庙会寻宝,他赢来了彩头送给她,祝她早日实现梦想。
她以为,他懂她的坚持。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不死心,非他说个明白。
傅赢川握紧方向盘。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从那次片场看见这个叫谢淮深的导演想要摸她耳朵开始,他心脏的位置就扎了根刺。不提还好,可水湘间的一声“小妙妙”简直就是把这根刺抽出来又插在最显眼的心头上。
不弄干净,他不舒服。
“字面意思。”他低声说。
苏妙言屏着的那口气倏地撒开,她收回视线,半晌,说:“停车。”
车子继续前行。
“停车!”
前行。
“……”
苏妙言手机响起,潘小宝发微信问她打哪儿了?
她抠紧手机,转头一字一句地说:“停、车。”
吱——
迈巴赫紧急刹车停在路边。
苏妙言因为惯性往前俯冲,搞的胃里一阵恶心,可她管不了这些,抬手就是去拉开车门。
锁着。
一时间,烦躁、难过、委屈,多种情绪一股脑往她脑门冲。
“你是不是干涉得太多了?”她低下头说。
傅赢川冷笑,“你的决定是错的,自然……”
“自然什么自然?”她扣着车门开关的手骨节作响,“机会是要去争取的,我去都没去,你怎么知道是错的?再者说就算是错了,我也不后悔!也好过我学了四年表演到时候一无是处!”
傅赢川心里划过一丝动摇。
但那根刺在那里杵着,他还是不想放她去。
“机会是要争取,但得是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无缘无故的帮助,你敢接受?”
说来说去,他就是觉得她想要得到机会就得有“额外”付出。可如果她想走这条捷径,早就走了,也不会现在被锁在车里听他说教。
傅赢川见她似有平静,暗自松口气,正要说什么,又听——
“你凭什么?”
她说得小声,他乍一听没太听清。
直到她扬起脸,满脸冰冷厌恶地重复:“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苏妙言大喊着,扑过去想按下开锁的按钮。
可这男人的身躯好似铜墙铁壁,毫不留情斩断她的所有去路,甚至他还直接扼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她就疼得皱眉。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琥珀色的瞳孔闪着寒光,“说。”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苏妙言在心里疯狂嘶喊,话没出口,眼泪掉了下来。
“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她使劲儿憋住眼泪,眼眶和面颊都憋得通红,“你也觉得像我这种普通女孩不靠出卖色.相,是拿不到资源的,对吗?”
“……”
“你们全是一样的人,一样的。”
不是。
他只是不想她接近那个居心叵测的小白脸儿而已,他没想过要惹哭她,甚至让她伤心。
可看到她的眼泪,他又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尖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这种感觉,他从没有过,却异常强烈。
“我……”
苏妙言低下头咬了他一口!
傅赢川吃痛松开手,她趁着这个机会再去按按钮,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都下口这么狠了,某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挡住按钮。
更可笑的是,她这招“偷袭”好像是投怀送抱,整个人完全扎进了这个老男人怀里。
她挣扎着要起来,男人这时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了声“别动。”
嗓音喑哑。
凭什么你说不动就不动?
苏妙言动换的更厉害,不是锁车吗?不是厉害吗?好啊,那就互相伤害啊。
傅赢川背脊紧绷如弓,他咬着牙极力克制,终于在某处又有感应的时候,抬手扣住这丫头的腰。
“说了,别动。”他紧搂着她,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就动。
傅赢川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再动下试试?”
还动!
忍无可忍,傅赢川抬起她的下巴,脑袋毫不顾忌地靠过去,她吓得本能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知道怕了?”他轻晒,“睁开眼。”
车里陷入安静。
女孩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差点儿都要忘了,她是水做的,常常是水灵灵的一片,像是多汁鲜嫩的蜜桃,甜美娇艳。
可从这一刻起,他不要再看见她掉眼泪。
他微微抬起手想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只差一点儿就要触碰到那细腻的皮肤,车里突然爆出“哇”的一声!
苏妙言嚎啕大哭。
“你欺负我!”她张牙舞爪地开始乱打人,“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欺负女的!我要告诉软软,软软说她最会收拾你了!”
“……”
“你等着的,我现在就给软软打电话!”
她说着还真去掏手机,傅赢川太阳穴突突直跳,抢先她一步捞走手机,直接放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
这老男人还能再不要脸点儿吗?
“给我!你给我!我,嘶——”
打闹中,她不知道摸着什么,食指侧面一阵尖锐的疼痛。
“怎么了?”傅赢川忙问。
苏妙言抬起手,食指划开一条口子,不深,只是破皮而已,但口子很长,零星冒着血丝。
傅赢川抽了好几张纸巾帮她按住,说:“自己按好。”
本来也不怎么疼,但瞧他紧张的样子,苏妙言还觉得自己身受重伤。
可她瞄了眼时间,灵机一动,小颤音说:“得用创可贴包一下,要不然……疼。”
傅赢川立刻导航找药店。
***
十分钟后,车子开回市里方向。
傅赢川下车直奔药店,苏妙言盯着他远去的背景,手下抠抠开关,车还是锁着的。
孟阮说的一点儿错没有——老狐狸!
可古人云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傅赢川在药店买了杀菌消毒的喷雾以及创可贴,路过生活区货架时,他看到上面还卖水果糖,于是挑了几种口味走。
吃了糖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吧。
“一共56.2。”收银员说,指了旁边的货架,“我们店最近在搞活动,您可以看下。”
傅赢川没兴趣,只是下意识顺势看了下——整整三排杰士邦,五颜六色。
都是成年人了,看见这些也没什么所谓的难为情,可不知怎的……女孩刚刚在车里窝在他怀里的一幕跃然脑海。
软玉在怀,温香盈齿。
傅赢川喉结滚动,舌尖轻扫了下唇,深呼吸再慢慢吐气。
“没需要是吧?”收银员很敬业地再次提醒,“那您扫这个码付款就行。”
傅赢川掏出手机,一抬眼,愣了愣。
找到药店前,苏妙言委屈巴巴地说自己憋气憋得厉害,让傅赢川打开她这边的车窗,开到底。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开窗除了治疗憋气以外,还能为逃逸创造条件。
“哎呦——呃!”
苏妙言以前就恨自己的胸围,现在更恨了,还恨这破跑车窗户那么小!那么贵的价格,钱都花在哪儿了?
不过仗着胸大腰细,只要胸部突破瓶颈,剩下迎刃而解。
苏妙言跳出车子。
拽拽衣服,她又探身回去拿走小挎包,接着火速奔往对面叫车,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诶!先生!您的东西,您……”
傅赢川跑出药店。
苏妙言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扭过头,他们隔着百来米的距离,可她还是清晰感受到男人散发出来的信号——你死定了。
她铆足劲,跑!
他目光锁定住小骗子,追!
说来也是背。
苏妙言恰好遇上红灯,而她这边即便有出租车,也没办法在红绿灯路口为她停车。于是,她沿着这条马路往那边跑……
傅赢川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想都不用想,斜插过去,两人之前还很远的距离,瞬间缩短。等苏妙言再想着回头瞅瞅“猎人”在哪儿时,已经尽在眼前。
这人属豹子的吗?跑这么快!
她转回头继续跑,可转头这下叫她失了平衡,脚下一个趔趄还没摆正,她便落入猎手。
“骗我?”
傅赢川低笑,听着就像电影里的变态杀手,瘆人。
苏妙言知道这时候服软也得挨说,还不如赶紧跑,闯出去了,导演没准儿惜才,还在月庭轩等她。
“你放开我!”她喊道,“来人啊,谁来帮帮我!这人、这人……”
她卡顿,不想口不择言给傅赢川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谁料一时心软,自己倒霉!
“我错了,亲爱的。”傅赢川从背后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保证再也不和那个女人来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
五雷轰顶。
谁是你亲爱的!谁管你和哪个女人来往?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你……我和你这都……”
傅赢川捂住她的嘴巴,微微一笑,“你生气就打我,但不许再提分手。”
“……”
你是明辉集团的傅总吗?咱们要点儿脸,行吗!
路过的行人一看这意思就知道是小情侣在吵架拌嘴,有几个女孩看见傅赢川那张脸,还说:“男朋友长这么帅还分手?怎么想的。”
“就是就是!真的好帅~~~他俩像是在拍偶像剧呢。”
苏妙言:输了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
傅赢川拉着苏妙言一起回药店拿东西。
返回车上后,他当机立断落车锁、锁车窗,除非她苏妙言能变成蝴蝶飞走,不,就算是蝴蝶,那也只能在车里扑腾。
而苏妙言像只斗败的公鸡,没有力气了。
“过来。”
“……”
“过来。”
她扭头看窗外,这车窗就是铁窗,锁住了她大红大紫的梦想。
傅赢川瞧她那沮丧委屈的小背影,原本被骗的那股子火气瞬间又没了。三十年人生,他还是头一次在大马路上上演这么奇葩大胆的狗血桥段。
他去拉她的手。
苏妙言感觉到他的触碰就跟触电一样!
她歘地收回手,警惕道:“你干嘛?”
傅赢川捏着创可贴的手松了松,反问:“你说我要做什么?”
“谁知道。”
连那种古早偶像剧都嫌弃的台词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宣之于口,这人底线何在啊?
两人在车里无声对视。
车外偶有行人路过,有母女间的俏皮话,也有情侣间的甜言蜜语,还有独自一人,行色匆匆。
车里的电子钟“滴哒”的一声,八点整。
潘小宝说陈天约的时间是七点,整整一个小时,估计导演早就忘了还有见演员这么回事。
又一次失去一个机会。
苏妙言垂下头,是真没劲儿了,她无力地靠着车椅,低声道:“送我回去吧。或者你看哪里有地铁站,把我放……”
手上一热。
她下意识看去,手指又是一阵沙沙的痛。
傅赢川在她受伤的地方喷药,见她皱眉,他用手在她的伤口上扇扇风,之后去撕创可贴。
“第一,我没有认为你会靠自身的某些优势去获得什么。”
苏妙言眸光微颤。
“第二,我也没有戴有色眼镜去看待你的梦想,或是你要从事的职业。虽然娱乐圈这个圈子相对特殊,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相信你不会选择走捷径。”
她吸吸鼻子,不争气地又眼睛泛红,小声说:“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
傅赢川错开视线,对于这点坚决选择沉默。
他帮她贴好创可贴,又将选好的糖果递给她,难得真正地哄了次人:“别生气了,嗯?”
苏妙言接过糖果,说:“这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我本来就没有多少机会,要是不去尝试,那我真的就白学四年了。”
她说着说着,没控制好又要掉眼泪。她赶紧拭去,并不想总在别人面前哭,会显得很弱。
尤其是他面前。
傅赢川蹙眉,而这次,他伸手为她拭去眼泪。
动作轻柔舒缓,好像生怕力气大了些就会弄疼她一样。
“机会不是只有那个谢导能给你。”他说,“机会很多。”
苏妙言望着他,狐狸眼湿漉漉的,她今天特意在眼尾加了上翘的线条,特别勾人。此刻,她黑色瞳孔好似浸泡在一汪春水里,闪着水亮的柔光。
“我没了。”她闷声道,“我之前要签的那个公司,不会签我了。没人能再给我……”
“我给你。”
“嗯?”
傅赢川将她脸颊挂着的发丝别到耳后,承诺:“我给你机会。”
***
半小时后,银色迈巴赫在中阳广场接上潘小宝。
潘小宝说自己和导演解释苏妙言家里有突发状况不能来,导演虽不太开心,但好在陈天在敲边鼓,所以大事化小。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晚的见面,苏妙言本来就是小小的插曲和陪衬,陈天和老同学聚会才是重头戏。所以苏妙言没来,无伤大雅。
至于能不能拍,之后剧组会给苏妙言去电话安排试镜。
潘小宝上了车小嘴叭叭地说了所有情况,只是,这话是在和傅赢川汇报,而不是对苏妙言。
苏妙言始终处于状况外。
随后,潘小宝率先下车,傅赢川又开车去名典小区。
夜色朦胧,今晚的月亮像是包上了一层磨砂纸,光芒带着毛毛边,不似平时明亮。
苏妙言在打开安全带前,长叹一声。
漂漂的裙子、漂漂的妆,兴高采烈出门去,一身狼狈回家来,刚才钻车窗的时候,她的裙子都勾破了。
可她貌似也不是一无所获。
“你……”她绞着手指,“你真要给我资源?”
傅赢川给车子熄火,车顶上的橘灯自动打开,照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不想通过我开绿灯?”
确实有些。
在电影学院这几年,她看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想要站得高就要比寻常人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可即便是付出万般努力,又有多少运气的加成呢?可能是被打击的久了吧,她挺相信运气,也相信贵人相助的重要性。
只是,面对其他人的目光,不管好的坏的,她都没所谓;可面对他,她总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再优秀些、再优秀些。
“我不会出面。”傅赢川说,“只是让下面的人去推荐,给你试镜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关键还是在你,明白吗?”
“真的?”
“真的。”
她立刻点头,举起三根手指保证:“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辜负你给的机会。”
***
回到家。
苏妙言刚放下挎包,潘小宝的电话打进来。
“傅总走了?”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回道:“走了啊。今天的事你不是忽悠我吧?我回头还能试镜?”
“我能骗你吗?”潘小宝说,“你就等电话就成。今儿这事本身也就不是非得你来,只能说来了最好。不过话说回来,你和傅总……你们俩……”
“什么也没有。请停止你的想象。”
“哎呦,我说什么了?瞧你这急着否认的样子。心虚。”
苏妙言闭上眼。
晚上这短短几个小时太过惊心动魄,她居然还听见老男人管她叫……亲爱的。
想起这三个字,她心头忽而发烫,耳根也红了。
“妙妙,听哥的没错,哥看男人一看一个准儿。”潘小宝又开始掰乎,“傅总绝对对你有意思!他一个几百亿上市集团的老总,你一有风吹草动就秒到,你以为人家闲的难受啊!”
苏妙言心跳噗通噗通的,这话她就算再想屏蔽也挡不住心里的渴望。
“我、我还是觉得……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他这段时间对我的事了如指掌?是不是你在通风报信?”
“诶,我这儿有事啊,回聊哈!”
“……”
扔掉手机,她头仰在沙发背上。
刚刚。
“现在不觉得我管你了?”
“啊?我,我那时是……”
“上楼吧。”他说,“记得换药。”
“哦。”
她解开安全带,临下车前又回头说:“我哪天请你吃饭吧。”
自从重逢,她就说请他吃饭,可实际没有一次她花过钱,甚至出现事故那次,最后还是他把自己送回家,顺便再结了账。
“哪天是哪天?”他问。
她被问的懵了下,回答:“就是你有时间的时候啊,我又没什么事。”
他嘴角似有上扬,在灯光的照射下带着些神秘的魅惑,是不同于往日里冰山形象的一种不羁和挑逗。
“我随时有时间。”
……
——他一个几百亿集团的老总,你一有风吹草动就秒到,你以为人家闲的难受啊!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
苏妙言捂着脸,心里拼命抑制的某些东西隐隐要冒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傅总,您这是要出手了?
傅总:是时候教教她什么是演技。
我:……
第43章 四十三支许愿曲
没过几天, 民国谍战题材电视剧《蛰伏》的剧组联系苏妙言去试镜。
安排的片段一个是屋外已经让敌军包围,而“她”还在用电报传递消息;一个是“她”得知叛徒其实是自己好友。
两个情节都不长, 情绪起伏深刻却要内敛, 苏妙言的完成度和把握度很高。
表演结束后, 苏妙言向工作人员鞠躬道谢, 离开大楼时, 接到一通陌生来电。
“喂, 您好。”
“小妙妙好啊~”
“谢、谢导?”
谢淮深轻笑, 隔着手机她都能想象到这位花花公子的桃花眼在疯狂放电。
“小妙妙还记得我的声音, 证明我声音也很好听哦。”
“……”
你脸挺大, 我记得很清楚。
“谢导, 您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有话快说。
谢淮深又是笑, 回道:“今天你去试镜了是不是?黄导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你表现不错。”
“!!!”
黄导,黄志益,《蛰伏》导演,也是有着多年电视剧拍摄经验的王牌导演。
苏妙言上次吃饭没能见到, 这次试镜更不可能劳动人家大神来评审, 可没想到黄导看见了。
“那、那、那我有希望进剧组拍戏吗?”
“有……没有呢?”谢淮深语调轻挑,“小妙妙,有没有进组你是不是都该好好谢谢我?不说以身相许,怎么也得吃个饭意思意思吧。”
苏妙言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
谢淮深这样的公子哥,谢什么谢?给他个浆,让他尽情浪就是最好的。
“肯定是要谢您的。”她说, “我摆一桌大的,请您和陈导,还有荔姐。谢谢您对我的提携,我永生不会忘。”
电话那头的谢淮深又开始浪笑。
她就奇了怪了,这样的人是怎么拍出来可以获得国际大奖的那些文艺片的?注意,是文艺片,很正经深刻的片子。
“小妙妙你还真是个小调皮。”谢淮深敛去笑声,嗓音变得低沉了些,“那我等你请我吃饭,不吃不散。”
送走这位真·大神,苏妙言前往车站等车。
半路上,孟阮又打来电话。
还真是忙。
“软爱妃,不,沈夺的女人,有事吗?咱俩可是一刀两断了的。”
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孟阮小鹿眼弯成月牙,想着刚才和沈夺的甜蜜一吻,想和闺蜜分享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知道了。”苏妙言已然洞察一切,“秀恩爱警告一次。”
孟阮“哎呀呀”叫唤,说:“那我这不是开心嘛。而且这事只有你知道,我不和你说,我得憋死。”
“那你就憋着。”
“……”
大壮的无情无义让软爱妃痛彻心扉。
为此,软爱妃打击报复她整整半小时,把沈夺下厨给她做饭、亲手给她组装秋千、骑车带她兜风的事,等等,说得堪比金榜言情小说。
苏妙言一开始还吐槽“你俩俗不俗”“能不能对浪漫有其他解读”“可不可以不要荼毒她纯洁的心灵”……可听的久了,她真心为孟阮高兴。
也真心羡慕。
她和沈夺不是一个班同学,但男生的腼腆冷漠或是高考弃考,她是知道的。
两人这样大的悬殊能这么赤诚地喜欢彼此,是件很幸福美好的事。
“大壮,我以前不知道原来谈恋爱可以这么这么这么开心!”孟阮说,“虽晚我俩之间问题很多,但我相信可以战胜。”
苏妙言望着窗外掠过的街影,阳光透过树缝洒下斑驳的观点,零星照在她的手臂上,冰亮亮的。
高悬殊的爱情会得到善果吗?
她找不出答案,更没办法像往常一样直接告诉孟阮:想,就一定可以。
***
名典小区。
苏妙言回家后洗了个澡,换上舒适透气的oversizedT恤,抱着嘟嘟窝在床上看书。
苏毓文发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再回家吃饭?她琢磨了下,想着等《蛰伏》那边有结果了再去,万一幸运入选,也让家人开心开心。
正编辑着文字,电话又打进来。
她今天好受欢迎哇。
苏妙言定睛一看,蹭一下坐起来。
这电话号码她故意没存,可第一次交换时她就背下来,溜得让她怀疑自己其实是个隐藏的数学小天才。
盘着腿,她抱紧怀里的嘟嘟,运功真气向下,划开电话。
“喂。”
“在哪儿?”
“在家。”
傅赢川那边似乎是在户外,时不时有风声穿过听筒,哗啦啦作响。
“什么时候请我吃饭?”他又问。
苏妙言抿了抿唇,低头看着嘟嘟憨憨的模样,小声说:“听你的啊。”
傅赢川无声轻哂,“今晚,我接你。”
“啊?哦,好。”
挂断电话,她咬着唇躺回床上,两条小白腿空中乱蹬。
“嘟嘟,晚上他要来找我啦!”苏妙言抱着小熊打个滚,蹭啊蹭,“你说他最近怎么转性了呢?我、我都……哎呀!”
捂着发烫的脸颊,她看向角落里的小衣柜。
之前那两次吃饭,一次她病了相当于没吃,一次谢大神语出惊人,其实他们根本没好好吃顿饭。
这次,必须完美!
***
傅赢川六点半准时来到名典小区。
苏妙言早早穿戴打扮好“埋伏”在阳台望风,看见银色迈巴赫出现在街道那头时,她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可她得控制,得冷静,怎么也得等他打电话邀请再……电话来啦。
她噔噔噔下楼。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冷香。
男人修长的手臂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他今天穿的是黑西裤白衬衣,和上次一样,没系领带,比平时的高冷禁欲中多了丝丝年轻活力。
“我选的是创意菜,可以吗?”苏妙言笑得微甜,“点评都很好。今天不是周末,直接开车过去有座位的。我们……”
“创意菜?”
听他这语气,她以为他不喜欢,忙道:“你喜欢吃什么啊?现在换也来得及,我搜搜。”
傅赢川就是随口一说。
可瞧见她这么紧张的模样,不知怎的就想逗逗她,想看她着急,想……欺负她。
“创意菜是不怎么样,想吃怀石料理。”
“……”
怀谁?石谁?
苏妙言捧着手机定格在原地。
“怎么?”男人眉骨微挑,灯光昏暗,掩饰了他眼中跃跃的笑意。
她把手机塞回包里,闷声说:“你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对象?”
“吃饭的对象。”
“……”
“我经济能力有限,怀石料理对我来说挑战太高。你该找能负担得起的人和你吃,我就算了。”
傅赢川意识到自己“逗”过了,清清嗓子,说:“我请你。”
“又请我?”她笑了下,嘴角又很快耷拉下来,“我是没钱,但也是真心想请你吃顿饭。你就不能稍微降低下标准么,非得……”
“那我想吃你做的。”
“怀石料理我都是在电视上,啊?你说什么?”
傅赢川转头面冲她,认真地说:“我想吃你做的。”
“……”
这老男人最近是不是在哪里修炼把妹秘籍了?
不然怎么时不时蹦出来的话会正中她的红心?叫她完全无力招架。
“我、我做的,不是不行。”她手指碾着包带,“可是我今天没买菜,家里什么都没有。”
傅赢川说:“小区前面有超市。”
“……哦。”
苏妙言似乎有一丢丢理解孟阮为什么连沈夺陪她逛便利店这样的小事,都能写成长篇言情小说。
因为心里真的很甜。
她看着那么挺拔英俊的男人推着购物车,会因为她随便的一句话停下脚步,耐心地听她说这个好吃,那个得这么炒才入味……她只想和他一直这么走下去,永远不要停。
“你特意学过做菜?”傅赢川问。
苏妙言摇头,挑了瓶番茄沙司放进车里,“我妈忙,小昊那时候又小,正长身体总不能总饿肚子。所以我就试着做饭,久了也就会了些。”
做饭为弟弟,会急救也为弟弟。
傅赢川垂眸,记忆中一些难得的美好隐隐发散着。
“炒一道青椒肉丝,可以吗?”苏妙言问,“我们去蔬菜区那边。”
傅赢川抽神,说:“不吃。”
“什么?”
“青椒,不吃。”他稍稍别过头,没什么表情,“难吃。”
“……”
老男人一枚还挑食?
苏妙言转过身,没忍住笑了,原来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两人在超市转了一大圈,购物车不知不觉堆成一座小山。
往银台走时,傅赢川看到豆沙口味的饼干,忽然说:“没买豆沙馅料。”
“你想吃豆沙?豆沙什么?”
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亮晶晶,“豆沙包。”
说完,又强调了一句:“你做的。”
“……”
他居然还记得她会做豆沙包。
说来也是奇怪,那一年,她拼命地练习最拿手的豆沙包,只想着他能在圣诞节吃到一点点她的心意。后来,豆沙包越做越少,现在想来,她大概得有一两年没再自己做过豆沙包了。
“现在就想吃吗?”
傅赢川点头。
苏妙言微微一笑,心里有那么些苦涩,“可时间有些来不及了,要不买现成的吧。”
“没关系。”他说,“你下次做给我吃。”
***
再次回到家中是七点一刻。
苏妙言马不停蹄去厨房忙乎,傅赢川则坐在客厅内百无聊赖。
这间房子不大。
小客厅、小卧室、小厨房、小卫生间,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代表作。
客厅墙面上挂着几幅照片,是近几年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是苏妙言和孟阮在高中参加十八岁成人礼的照片,两个女孩笑容明媚,高高地举起手臂比着“耶”,青春盎然的意气风发仿佛在昭示着她们的阳光未来。
傅赢川静静地看着这张照片。
记忆中,他是在苏妙言十八岁生日之后离开的。
而且生日那天,她约了他有话要说,可最后却临时离开,事情无疾而终。
她当时想对他说什么?
他伸手想触摸照片上的女孩,手机恰巧在这时响起。
康泉新得了一瓶95年的柏图斯,高尚地摒除了独占念头,想邀请两个兄弟一同品尝。
“没空。”傅赢川坐回沙发,淡淡道。
康泉嘴角抽动,憋了半天,憋不了了!
“你个没有任何性.生活的老男人下了班能有什么活动?”他吼道,“95年的啊,最好的年份!你忍心不来尝尝吗?”
傅赢川悠闲地将腿交叠起来,手肘撑在扶手上,依旧漫不经心,“忍心。”
“……”
“你完了!我告诉你,你一定是有心理疾病!”康泉努力回击,“你和言湛,一个独孤孤僻,一个独孤冷漠,注孤生吧!哦,不对,你还不如言湛。人家言家高瞻远瞩,好歹给言湛留了个娃娃亲,你有吗?你个万年铁光棍!”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等等?你有情况了?快快快,快跟老哥我说说!”
“说什么?”
“……”
康泉当年就是瞎了眼和这两个人称兄道弟,大哥活的不如孙子,说的就是他。
傅赢川手指轻点着太阳穴,从他这个角度看去,透过厨房门的一点点缝隙,有抹粉红色在来回穿梭,衬着暖黄色的灯光,油然生出温馨的人情味儿。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说。
康泉一听,又重新做回老大哥,忙问:“不是时候?还现在?你是找了个有夫之妇还是找了个未成年?”
“……”
“有夫之妇不好,那是道德问题啊。”康泉叹气,“未成年的话……那也就是老牛吃嫩草,等人姑娘成年了,也是可以的。”
傅赢川听不得“老”字。
他脸色阴下来,冷声问:“什么就老?”
“哎呦,还真是找了个年轻的!”康泉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套话成功,“有多年轻?十六七?还是说……是上次和你困在电梯里的……”
嘟——
电话挂断。
康泉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火骤热扑灭,决定单方面宣布他没有傅赢川这个兄弟。
苏妙言过来通知傅赢川马上就能开动。
“其实先吃也行,汤最后上。”她说,“都这个点儿了,你饿坏了吧?”
傅赢川还好。
不过他胃不太好,确实不适合过晚吃饭。
很快,四菜上桌。
苏妙言平时都是一个人,所以餐桌买的不大,能再多容纳一个人是极限,更何况傅赢川还是个长手长脚,坐在圆桌旁边略显憋屈。
“要不去茶几那里吃?”她不好意思道。
傅赢川说:“这里挺好。”
她抿着嘴控制笑意,用公筷给他夹了块虾仁。
菜的味道很不错。
哪怕是傅赢川这种山珍海味吃惯了的人,也得承认这样的家常菜更叫人开胃,而且,还是她亲手做的,无形中在他心里就多了层滤镜。
“上次和你说的机会,还需要等等。”他忽然说。
苏妙言愣了下,想都没想就说:“没关系没关系!这种事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时机很重要。”
傅赢川“嗯”了声。
其实,不是没有剧本,只是他看了都不喜欢。
要么有危险的动作戏;要么得去荒山野林拍摄;再要么——有吻戏。
为此,邵总助已经濒临远赴开普敦的危险边缘,再挑不出来合适又有潜力的剧本,开普敦欢迎他。
“对了,我今天和软软通电话来着。”苏妙言转移话题,“她在国外挺开心,说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说完,观察老狐狸的表情。
没办法。
这是软爱妃给她布置的家庭作业,原因是前段时间傅赢川曾电话突击,软爱妃害怕自己露馅儿。
傅赢川平静地点点头,不置可否。
苏妙言夹了块鱼肉放嘴里,犹豫着是不是再套套话?万一没套好再……
“你能接受男人比你大多少?”
“……”
“我指的男人是恋人,大是年龄。”
“……”
苏妙言瞬间炸毛!
这是什么话题?怎么就变成……不对,他问这个做什么?是什么意思!又怀疑她早恋了吗?
天地良心,她都二十二了啊!
“我、我……嗝!”
她忽然捂住喉咙,脸色快速涨红。
“怎么了?”傅赢川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她身边,“我看看。”
苏妙言不想给他看。
可是——
“好像是、是鱼、鱼刺卡住了。”
第44章 四十四支许愿曲
事实证明, 用喝醋、吞馒头这些土方法试图把鱼刺咽下去,看的是运气。
而苏妙言恰恰缺少运气。
临近九点, 她在傅赢川的陪同下, 在急诊室取出鱼刺。
“一会儿去拿点儿口服液。”医生瞧女孩窘得像是要挠墙, 严肃的脸绷着笑, “在嗓子眼儿那里含一会儿再咽下去。坚持两三天就没事了。”
傅赢川问:“喉镜说疑似看到划痕, 不要紧吗?”
“没大碍。”医生说, “她现在吞咽痛感不大, 那就是没事。咱们有时候吃太硬的东西也会划伤喉咙, 过两天就好。”
傅赢川舒口气, 转而对面壁那位说:“我去拿药。”
小幅度点点头。
医生见人走远, 起身接杯水, 笑道:“你这男朋友不错啊, 很在意你。”
苏妙言微微一愣,第一时间竟然不是矢口否认,而是脸颊发热。不过,她在这节骨眼儿也顾不得那些儿女情长。
好好的一顿饭又双叒叕砸了。
好气哦, 想捶床。
不多时, 傅赢川开好药回来接苏妙言。
两人沉默地走在难得消停的医院走廊上,房顶上的悠悠白光仿佛拉伸了走廊的长度,一条路,怎么都走不完。
苏妙言几次想开口,可又在道歉和感谢之间徘徊不定。
“想吃什么?”
男人的话像是有延迟,她慢了两拍才抬起头, 懵懵地应了声“啊”?
“你想吃什么?喝粥?你这几天尽可能吃流食。”傅赢川说。
苏妙言听了,低下头噘嘴嘀咕什么。
她今天穿了条蓝白条纹衬衣裙,软牛皮的细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腰肢,一双又长又细的腿并得直直的。
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没了口红的点缀,粉粉的软唇让她仿佛一下子回到高中时代,清纯水灵,惹人怜爱。
傅赢川移开视线,看了眼腕表,又说:“还去水湘间?”
“不要。”
苏妙言还在赌气中。
她怎么就不能平平安安地和他待一会儿呢?难道是八字不合?那一定是他克她,每次见面,出糗丢面字的永远都是她。
“要是去吃创意菜还会有这事吗?”她小脾气上来,翻起旧账甩锅,“那家餐厅是五星餐厅呢,你非不去。这下子可好,我还做了那么多的菜,都浪费了!”
她生气时,翘起的小狐狸眼眼尾会略略下弯变成小狗眼,小嘴叭叭地一开一合,怎么看怎么可爱。
傅赢川对自己的这个认知颇为惊讶,可他就是这么认为,没有任何缘由。
“一会儿回去,你拿餐盒把剩下的菜装起来。”他说,“我明天当午饭。”
“……”
骗谁呢?
堂堂明辉集团总裁吃隔夜饭?员工要是知道了,八成会辞职,这公司没发展、要倒闭。
傅赢川看出她“我信你才怪”的表情,轻哂道:“那现在就回去,我都吃了。”
“你、你来真的?”苏妙言盯着他。
他一脸坦荡淡然,回道:“我从来不说假的。”
“……”
这老男人越来越会了。
两人来到停车场。
苏妙言想想还是别让傅总吃剩菜剩饭,去水湘间喝一碗几百块的大米粥就喝一碗,反正不是她花钱。
“我看我们还是……”
话说一半,手机响起。
她轻道声“稍等”,接通电话。
“喂,怎么了小宝?”
“呜呜……妙妙姐,我是小贝。”
苏妙言一怔,“怎么了小贝?你别哭,慢慢说。”
潘小贝简单解释两句便让她来趟中心医院。
“我不能去水湘间了,”苏妙言急道,“小宝被人打了,我得过去。你先……”
“上车。”
“……”
“我陪你。”
***
这一晚上,苏妙言和医院杠上了。
好在潘小宝的伤基本都是皮外伤,唯一不好的是小腿轻微骨裂,怎么也得仔细养个个把月,不能轻易走动操劳。
“大晚上你来干嘛啊?”潘小宝皱眉,“我这没事,死不了。”
苏妙言无语,叹口气说:“死不了,残了也不行啊。”
再者说,找他们兄妹麻烦的那几个小社会还在医院堵着,潘小贝想回家给潘小宝拿换洗衣服都不敢。
潘小宝、潘小贝,亲兄妹。
父母在他们小时候做小买卖,家里挺富裕。没想一次外出上货遇上了卡车失控,夫妻俩连医院抢救都没挨到就走了。
潘小宝和潘小贝的奶奶靠着家里经营的小便利店养活他们,两年前,老人也撒手人寰。
姐弟俩相依为命。
不过,这么苦情的戏码还上不了晚八点档,因为不够惨。
姐弟俩的小姨和小姨夫见老人没了,隔三差五地就去店里闹,说当初盖便利店,他们的外公外婆也出钱了,所以便利店不该只有潘小宝和潘小贝妈妈的份儿。
为着这点儿事,闹了一次又一次。
“我看都这样了,要不你走法律程序?”苏妙言提议。
潘小宝苦笑,喘口大气,说:“找律师不要钱啊?再说了,这种官司一拖拖好久,打了跟没打有什么区别?”
病房里随着这句话静下来。
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局外人虽是看的最清楚的那个,但却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
潘小贝清清嗓,打破僵局,说:“妙妙姐,你口渴了吧?我去贩卖机那儿给你买瓶水。”
“给我也买瓶。”潘小宝举手。
“你啊,喝风吧。”潘小贝插着手哼哼,“瘦的像个小鸡子儿,还跟人家动手。”
潘小宝瞪眼,“你个没良心的玩意儿!”
兄妹俩斗嘴的功夫,傅赢川来到病房,门外,邵南等候在门口。
“傅总,您还来了?”潘小宝拽着扶手坐起来,一副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慷慨激昂,“我这一点儿事儿都没有!麻烦您跑一趟。”
傅赢川淡淡道:“没事。好好休养。”
潘小宝点点头,“唉!一定的,我这还得带着妙妙飞呢。她马上就要迎来事业的春天,说不定这次《蛰伏》就是她的跳板。”
“什么?”苏妙言探头,“跳板?我今天只是去试镜,人家没说用我。”
潘小宝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苏妙言剧组来电话了,让她后天去公司具体聊聊,之后进组。
不过看现在这意思,他带她飞不了啊。
“那要不我陪妙妙姐进组吧?”潘小贝说,“反正我课少,你坐个轮椅看店。”
“你?你别再给她添乱。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谢淮深钦点!那可是大导……”
潘小宝莫名觉得脖子前有什么冰冷尖锐的东西划过,像是传说中的锁喉功。
苏妙言完全没察觉某人的低气压,不敢相信地问了好几遍“我真的要进组了吗”,将潘小宝的生死置之度外。
就在潘小宝快要不能呼吸时,勇敢者邵总助进来同傅赢川耳语句什么,傅赢川暂时离开病房。
“妈啊。”潘小宝抚着心口,“你能不能长点儿心?”
苏妙言不以为然,反问:“长什么心?跟你走心不是喂狗?”
“……”
潘小贝跑过来缠着苏妙言的手臂,压着内心的小兴奋,追问:“妙妙姐,你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啊?太帅了吧!是不是电影学院的学长?不对,我哥刚叫他‘傅总’来着。那就是霸道总裁了?啊,我死了!!!”
“你想哪去了?我们……”
“可我看她应该比你大吧?至少得大个十岁?哎呦~~~大叔与萝莉吗?妙妙姐,你好会玩!”
“……”
他是大叔没错,但她,也算不上萝莉吧。
苏妙言忽而想起之前吃饭时他冒出来的那句话——你能接受男人比你大多少?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她想到早恋问题,只是单纯因为他在她上学时揪着过这事,给她留下了阴影。现在想想,这话怎么都不可能是在问早恋,倒像是……
心跳蓦地失拍。
***
将近十点半,苏妙言同傅赢川离开医院。
之前还在堵潘小贝的人已经被邵南清理干净,之后也不会再来,潘小宝可以安心养伤。
“今天太谢谢了。”
苏妙言这话都说腻了,可不说又不行。
傅赢川觑她一眼,上前为她打来车门,“道谢得拿出诚意。”
“诚意?”她想了想,走到车前没急着上车,“给你做豆沙包怎么样?”
男人垂眸。
她被看的心虚,又说:“你之前还说要吃的呢。而且,我会边做豆沙包边说谢谢,到时候你就能吃一肚子我的谢谢。”
“……”
这算哪门子谢法?
“投机取巧。”他这么说,眼里却全是温和的笑意。
苏妙言也冲他俏皮一笑,弯腰上车,傅赢川伸手为她挡着头。
车子缓缓驶离医院,直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医院的自动门旁边,岑珊捂着胃站在那里。
起初,她就是觉得有些眼熟,并不认为那就是傅赢川,尤其是身边还跟着小姑娘。可走近了仔细一瞧,这样的一张脸,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有?
只是,她从不知道他也会显露温柔。
助理拎着药袋在这时走来。
“珊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助理说,“我们赶紧上车,你以后别再喝烈酒了,胃受不了的。”
岑珊不语,在助理的搀扶离开。
临上车前,她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望向刚刚银色迈巴赫离去的方向。
“怎么了,珊珊?”
她咬了咬牙,回道:“没什么。”
——苏妙言。
岑珊记得。
***
苏妙言顺利进组。
之前不知道,原来《蛰伏》的女主角是前几年刚获得国外电影节影后桂冠的万歆,绝对的实力派演员。
“影后还拍电视剧?”
公共化妆间内,潘小贝小声问道。
在大多观众眼中,大荧幕和小荧幕之间是存在着“壁”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近几年的影视寒冬令整个行当都陷入一种人人自危的状态,很多好的剧本找不到真正好的演员来拍,而好的演员又敌不过火的演员。
慢慢的,影视作品口碑下滑,怪圈形成。
像万歆这样敢于打破以往标签,看似自降身份来拍电视剧的演员,实际是在做出改变。因为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好作品或是好演员不会被埋没。
“咱们就管咱们自己的事儿就好。”苏妙言嘱咐道,“这里都是前辈,谨言慎行。”
潘小贝比了个“OK”的手势。
随后,苏妙言这边迟迟没有收到上戏通知,便带着潘小贝去片场观摩。
两人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坐下。
潘小贝递去一瓶水,苏妙言道谢,不忘强调:“学校那边要是有事就过去,学业重要。”
“嗯,你放心。”潘小贝往嘴里塞块儿软糖,“不过……妙妙姐,我一直听我哥说你做演员很不容易。虽然我也觉得演员光鲜亮丽很叫人羡慕,可背后一定没少吃苦。你长这么漂亮,干什么非受这份罪嘛。”
苏妙言笑笑,下巴搭在膝盖上。
还记得儿时,励晟常常要出任务不能回家。她想爸爸就抱着苏毓文的腿哭,说爸爸是不是不要她了?她要爸爸陪着玩。
苏毓文拿她没办法,又不能给工作中的丈夫打电话,便领着她坐在沙发上,给她看那时候特别火的一部电视剧——《热血警魂》。
“妙妙你看,里面这个叔叔和爸爸做的工作一样,你看到他,就知道爸爸是在保护社会,保护千千万万个家,你要支持爸爸。”
她成了《热血警魂》的小剧迷。
扮演主角刘川的演员叫做冯永,他用自己的演技将她代入到警察的世界里,小小年纪的她在那时就深刻体会到警察是个多么伟大的职业,也将励晟视为英雄,以他为骄傲……
“小贝,你在小时候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角色?什么印象都行。”
潘小贝托着下巴想想,说:“有,容嬷嬷。”
苏妙言笑起来,“好吧。我就想做一个让人记住的演员。哪怕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但我希望我的角色能让人记住。”
“这么有追求?”
“嗯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边也开拍了。
苏妙言看得投入,没注意到斜后方过来的人。
还是潘小贝四下乱看发现端倪,仔细一瞧,她眼睛瞪得像铜铃,捂着嘴连环拍苏妙言的胳膊。
“怎么了?”苏妙言皱眉,“我这正……”
她顺势扭过头,变成“潘小贝”二号。
万歆在经纪人的护送下上了对面的保姆车。
不得不说,影后就是影后,戴着墨镜穿着五厘米的高跟鞋,气场却能走出来两米四,半径十米会喘气的生物基本被秒杀。
“太有气场了!”潘小贝尖着嗓子说,“妙妙姐,你有一天也要这样啊!”
苏妙言无以言表见到偶像的心情,只傻傻地点头说“好”。
万歆回到保姆车上,摘掉墨镜扔在桌上。
经纪人Selina去吧台倒橙汁,随口道:“刚才那个女孩长得够漂亮,很有味道。”
“是吗?”万歆冷嗤一声,“娱乐圈还缺长得好看的吗?”
“也是。”
Selina走过去递上橙汁,在对面落座,举起高脚杯说:“缺的是资源。”
万歆没言语。
“你和赵董的事也算是告一段了,”Selina顺着拐到这上,“是时候再找一个。”
“再说吧。”万歆晃晃酒杯,“万一能找个情投意合的呢。”
Selina听了这话笑的橙汁差点洒出去。
笑够了,她将杯子放在桌上,再说话语时气不似刚才那般随意,“你那个好朋友岑珊是不是约你聚聚?”
“嗯。”
“岑家也算有点儿实力,虽然不如几年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明面上的‘闺蜜情’维持下,也能带带人设。”
万歆一口饮尽饮料,点了下头。
***
苏妙言驻扎一天没等来自己的戏份。
有场重头戏,黄导那边一直不过,那就只能一遍遍重拍,押后其他的戏份。
“妙妙姐,我们现在回酒店?”
苏妙言想着去和场务打声招呼再走,傅赢川这时打进来电话。
“还在影视基地?”
“准备回酒店了。”
“嗯,我在门口等你。”
“……”
“怎么啦?”潘小贝见苏妙言脸忽然发红,“改拍夜戏了?”
苏妙言舔了下唇,小声道:“他……他在外面等了。”
他?
谁啊?
苏妙言呼口气,面冲镜子检查仪容,还特意拿出口红补了补。
她对化妆这事一向是能免则免,主要是懒,若非拍戏需要,私底下能素颜就是素养。忽然重视起来,难道是……
“傅总来了?!”潘小贝一语道破天机。
苏妙言赶紧捂住她的嘴,提醒:“小点儿声。”
她狂点头。
这是什么神仙总裁外加神仙男友?跨市来接女朋友收工……慕了.JPG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影视基地,黑色库里南停在对面停车场。
傅赢川见人出来,开门下车。
现下已经入秋,夜风沁凉,男人插着口袋静立在车旁,额前的刘海随风飘动,远远看去,意气风发,格外耀目。
苏妙言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老男人要是当不了总裁,当车模绝对也是个中翘楚。
“傅、傅总,您好!”潘小贝被无形的气场碾压,特别想给大神鞠一躬。
傅赢川颔首,视线自然停留在苏妙言身上,“拍戏顺利?”
“顺,顺极了。”她笑笑,“顺到今天还不到我上场。”
傅赢川瞧她还有力气说笑,就知道她今天应该不累,“上车,带你去吃饭。”
“都这个时间了,你还没吃饭?”苏妙言诧异,他胃不好啊。
他拉开车门,淡淡道:“可以陪你再吃一顿。”
“……”
潘小贝: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只有我。
第45章 四十五支许愿曲
做枚大瓦数灯泡不易, 做霸总的灯泡更不易。
潘小贝分分钟从霸总那里接收到“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这么没眼力价立刻开除”“算了,你装死吧”的信号。
满桌佳肴, 如同上坟带的供品。
她终于懂了她哥那晚的无奈与辛酸……
而这之后, 苏妙言全身心投入《蛰伏》的拍摄。
傅赢川有时间还是会跨市来陪她吃饭, 但潘小贝果断选择回酒店吃麻辣烫, 既能保住狗命又不用吃狗粮。
中午。
苏妙言结束拍摄去棚子里拿盒饭。
寻觅着找个小凳子, 手机先震了下, 是潘小贝发消息说今晚学校还有个讲座, 得明天中午回影视基地。
—[学校的事是第一位, 我这边一切OK]
她叼着勺子敲字, 身边多了层黑影笼罩。
“你是妙言吧?”
说话的女人留着一头干练的齐肩中发, 红唇复古, 搭配着一身剪裁得意的纯白西服, 又飒又美。
“我是。”苏妙言站起来,“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人笑笑,指了那边的保姆车,回道:“有人想见你。”
苏妙言长这么大没追过星。
电视上一些姑娘们在面对自己偶像时的尽情呼喊一度让她觉得夸张, 可此刻, 万歆在冲她笑……冲她笑……笑。
土拨鼠尖叫.JPG
“坐啊,别拘谨。”万歆端庄又不失随和,“正好我也吃饭,一起。”
“……”
和影后一起吃饭?要晕。
苏妙言实在不知道该咋表达心中的澎湃,眨着星星眼说:“您的《空影》我至少看了十遍!简直就是神演技!我都……我……不好意思啊,见到您太激动了。”
Selina将剧组为她们特意准备的饭盒分给苏妙言, 笑道:“边吃边聊。你歆姐可是打算和你做同事的,你总这么激动哪行?”
“您说什么?”苏妙言定住不动,复又摇摇头嘀咕,“听错了。”
万歆说:“我自己有公司你是知道的吧?这几年,我签了不少艺人,有一些做出了点成绩。可娱乐圈更新换代很快,我需要新鲜力量。妙言,我觉得你不错。有兴趣加入吗?”
“……”
这梦做嗨了。
***
黑色宾利雅致疾驰在高速路上。
黄昏余霞在天边燃烧着,交织着浮动的白云不肯西落。
傅赢川一边翻阅着报表,一边口头交代邵南工作,他语速不快,但事务繁多,邵南记得苦不堪言。
最近的邵总助有个dream——去开普敦看看蓝天白云。
从前不觉开普敦好,想再去却为时已晚。
这段时间,他不仅要继续完成本职工作,还要兼职剧本挑选以及修炼演艺职业规划可行性这门学问。更可怕的是boss也总抽风,动不动就要去隔壁市转悠一圈,没完成的工作半夜完成,他身为总助要是不陪着,他就不配做总助。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苏妙言换好自己的衣服,等候万歆收工。
她没想到万歆这个咖位的演员这么平易近人,而且还很有志向和想法,如果她真的有幸能加入旗下,她会加倍努力。
嗡嗡嗡——
苏妙言思绪中断,看到来电显,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会又来陪她吃饭吧?不是说了不要折腾嘛。
“喂。”
“结束了吗?”
苏妙言顿了顿,低声说:“结束了。不过,我约了一位前辈吃晚餐。”
“前辈?”
“嗯。”她说,“就是这部戏的女主角万歆,很专业的女演员,拿过国际影后的。”
女的?
“你们约在哪里?”
“……你不会要过来吧?”
“我看起来很闲?”
“……”
挂断电话,傅赢川报了地址,司机切换路线。
“万歆……”他咂摸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邵南现在基本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只要是boss和苏妙言通话,他就会支起小耳朵,随时准备好迎接boss的灵魂拷问。
听到“万歆”二字,他立刻说:“实力派女演员。之前主要是拍电影,这几年行业不景气也下来拍电视了。傅总,需要更具体的资料吗?”
傅赢川抬手示意不用,但脑海里隐约有个轮廓。
***
万歆定的是一家中餐厅,很有格调。
而且,这家餐厅的安保工作很严谨,雅间和雅间之间有单独的通道,私密性强。
“听说这家的四喜丸子是招牌菜,可以尝尝。”万歆说。
苏妙言心想晚上吃的这么硬核不利于身材管理啊,她不是吃不胖体质,必须控制食量,外加适当运动。
但想想这是人家请客便没有说什么。
侍者引导她们往餐厅更深处走,经过一个四面皆有走廊的圆形厅堂时,左方走廊传来轻微脚步声。
苏妙言下意识扫了眼,步伐戛然而止。
傅赢川将手中的平板交给邵南,微微侧头吩咐什么,神情淡然,一副日常办公时的严肃模样。
“苏小姐?好巧啊。”
“……”
邵总助,您的演技真是一点也不假。
万歆看到傅赢川略有怔愣,但很快便回以和善的笑容,“妙言,这两位是你的朋友?”
苏妙言看着傅赢川,后者一脸“哦,这该死的巧合”的扑克脸。
这老男人的脸皮最近真是呈疯长趋势,不是说自己不闲吗?
“嗯,是。”她心里一串呵呵,“也是巧了,没想到能碰上。”
Selina忙说:“那干脆就一起吃吧?雅间很宽敞。”
“……”
万歆这样的大明星随随便便和陌生人吃饭合适吗?
苏妙言心里如此想,但万歆却没有拒绝,反倒是冲着傅赢川微笑颔首。
大家一起用餐。
万歆和Selina点完菜结伴去卫生间,邵南也说失陪,雅间里剩下苏妙言和傅赢川。
起初,谁也没说话;后来,两人同时说。
“你怎么来了?”苏妙言问。
傅赢川抿口清茶,回道:“碰巧。”
“……”
鬼信你。
苏妙言也端起茶杯,来了个一口闷,继续说:“你不会又像月庭轩那次想要破坏我吧?”
“你要是非要个理由,这么想也可以。”
“……”
“不是,我有那么笨吗?”她十分不服,“而且就算按照你大清还没灭亡的封建思想去衡量,我这次也是和两个女的吃饭,有什么可怕的?”
傅赢川拇指轻轻摩挲茶杯,眼神略有失焦,低声道:“女的就一定安全?”
“什么?那你……”
“而且,你不笨吗?”
“……”
错了错了,一开始就是错的,这老男人并没有修炼把妹秘籍!
傅赢川见她气鼓鼓的不说话,揣着手,脑袋里肯定是在想“我必须找个能怼得你哑口无言的话来回击”,嘴角上扬了那么一瞬。
其实,他很累。
明辉要开拓澳洲市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由他来拍板,任何细节都不能出现纰漏,一天连轴转十几个小时是常态。
可不知为什么,他越累越想见见她。
哪怕她这样和自己发小脾气也好,这样就不会那么累了。
“给你打电话时我已经快到影视基地,”他说,“难道你让我直接回去?”
语气一如往常那样平直、冷淡,可苏妙言莫名听出丝丝撒娇的意味,心里的那一点点小火苗呲溜熄灭。
“这事也怨我。”她乖乖举起小白旗,“我应该提早给你发个消息的。可我想你那么忙,我们昨天又刚吃过饭,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傅赢川说:“我还想来,不行?”
“……”
行行行,你是大爷啥都行。
苏妙言脸上烧得慌,起身拿起茶壶再斟水,万歆和Selina以及被迫失陪的邵南一同回来。
餐桌气氛比较融洽。
万歆情商高,说的话题有聊,而且礼数周全,尤其是对傅赢川。这让苏妙言一度以为这两人是不是认识?可傅赢川并未主动说明。
“妙言是现在新演员中少见的,很有灵气。”万歆道,“你今天这场戏我看了下,不管是情绪还是台词的把控,都很好。”
苏妙言鲜少在专业方面听到点评,更别说是夸赞,心里按捺不住小雀跃是必然。
可该有的谦虚是必须的,她正要开口,就听:“灵气是有,但头脑简单。很容易无条件信任别人。”
“……”
“是吗?”万歆捏下酒杯,“没想到妙言性格也很好。”
傅赢川放下筷子,抬眸间,琥珀色瞳孔不动声色地传达出警告意味,沉声道:“好也不好。”
苏妙言阅历少,看不透高手过招间的暗潮汹涌,只以为傅赢川还在揪着“她笨”不放,当年让他知道自己数学很low是她人生最大的错误。
“傅大哥,你辛苦一天,快多吃点儿。”她故意夹了青椒过去,想着吓唬吓唬他。
没想到这老男人只是觑她,拿起筷子夹了青椒送入口中,还慢条斯理地细细品尝,末了,不忘使唤她。
“还要。”
“……”
对面,万歆和Selina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
饭后,苏妙言去卫生间。
万歆将Selina支出去,傅赢川见状也让邵南离开,雅间内之前的虚假繁荣,荡然无存。
“傅总,您还记得我。”万歆嫣然一笑。
傅赢川在见到真人前,并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可刚才走廊照面,顿时对号入座。
旭华的赵董有只金丝雀的事是众所周知的。
然而近一年,旭华因在海外市场的决策失误,资金流出现问题,赵董不得不向发妻的娘家求助。如此,自然也就难免会有相应“条件”。
“记得不记得,不重要。”傅赢川手指轻扣桌面,神情冷漠。
万歆无所谓,起身绕到傅赢川身后,在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下面塞了张纸条,而后俯身在他耳旁说:“我的私人号码。”
忽然扑来的香水味让傅赢川皱了下眉头。
他拿起纸条,交叠在指间把玩起来,万歆见了也不言语,还在他的身后保持很近的距离。
在名利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万歆很擅长评估对方。
像傅赢川这样的男人,哪怕只是玩玩都不会亏,更何况这男人还有张迷人的脸,以及满满的男人气概。
傅赢川看眼腕表,刚才小骗子说想吃双皮奶,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店铺关门了没有?
他起身。
万歆后退了半步,马上又靠过去,似有若无的香水味缠绕着两个人。
“你觉得想在娱乐圈立足,”傅赢川说着,拈起纸条走向窗边,“最需要什么?”
“资源。”
他又问:“资源怎么来?”
万歆笑了,“那就得看傅总愿不愿意给了。”
一阵无言。
落地窗外,霓虹满场。
都市的妩媚与味道往往就在于它夜晚是否能令人沉迷,甚至是沉沦。乱花渐欲迷人眼,不过如是。
“看来,你在娱乐圈能混到这个位置,”傅赢川抬手,漫不经心地将纸条扔进窗边的鱼缸,“全是运气。”
万歆抓紧椅背,一股慌乱从脚底蹿上头顶,“傅总,我没有别的意思。您要是不喜欢,大可以不……”
“嗯,我不喜欢。”他转过身,凌厉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
万歆不敢多言。
三天前,她偶然看到苏妙言收工后偷偷摸摸地往停车场跑,往一辆库里南走去。
娱乐圈,再小的演员背后都可能有“主儿”,不管大小。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给苏妙言开门的会是明辉集团的继承人——傅赢川。
之前和赵董没分手时,她也会陪着赵董参加一些名流的私人party,傅赢川是这些人中的“稀有品种”,多金帅气却不骄奢淫逸。
他对苏妙言的态度让她以为他也不过是戴着假面具的狼,所以才想借着接近苏妙言,接近他……
傅赢川整理袖扣,迈步向前走去。
万歆顿时心提到嗓子眼儿,忙说:“傅总,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他听了,脚步微顿,凉凉道:“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明白人要有自知之明。”
“……”
“她,你最好别有任何心思。”傅赢川很自然地拿起苏妙言毛茸茸的小挎包,“我对于不喜欢人和事,通常做法就是让它消失。”
万歆脸色煞白,抠着椅背的手轻颤着。
两人对面的鱼缸,那张写着私人号码的纸渐渐溶解,缸里的金鱼全都绕着它游。
***
苏妙言如愿捧着双皮奶回酒店。
只是馋嘴得到满足,回去还得燃烧脂肪把热量减下去,想想有那么一点不开心。
傅赢川送她到酒店大堂。
暖黄的水晶灯投映在大理石地板砖上,亮晶晶的,闪着碎光。
苏妙言抿下唇,说:“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早休息。”
“嗯。”傅赢川应,“什么时候完成拍摄?”
这个还真不好说。
但她的戏份不多,要是其他场次顺利,那她也会顺利,没有一个月也就完事了。
“我在这边就是拍戏,没别的事。”她抠抠双皮奶的瓶子,有种报备的赶脚,“你、你就放心啊,不用还总往这儿跑。”
傅赢川瞧见她面颊上的绯红,眉峰略挑,又起了想欺负她的心思。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不是因为工作?”他说。
哗啦啦——
自作多情泼她个透心凉、心飞扬。
苏妙言的小脸瞬间垮下来,闷闷不乐地蹭蹭脚,“哦”了一声。
“我回房间了,拜拜。”
转身要走,老男人又给她叫住。
她不耐烦地转过身,就见男人递来一个纸袋子,说:“这几天降温。”
袋子里是件米色风衣。
别的不说,纸袋上面的品牌logo就充分印证了风衣的品质和质量。
“我、我带着厚衣服了。”苏妙言没接,“这个太破费,你还是退了去吧。”
“退?”傅赢川轻哂,“你把我买的双皮奶也退给我。”
“……”
她都喝了,怎么退?
“拿着。”
“……”
“拿不拿?”
怎么还带威胁人的呢?
苏妙言伸手,老男人就直接把袋子塞她怀里,她瓮声瓮气地道了句“谢谢”。
傅赢川见时间不早,也不耽误她休息,她乖巧地抱着袋子点点头,往电梯那边走,听话得不行。
他见了,心里又涌起情愫,不假思索地追过去。
苏妙言已经进电梯了,见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怎么了?还有事。”
傅赢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头的情愫更加强烈地翻滚着。
“我在这边……”他喉结滚动,万年不变的冰块脸罕见地有丝羞赧,“确实没有工作。”
第46章 四十六支许愿曲
苏妙言“飘”啦。
黄导亲自给她说戏, 还当着其他工作人员的面儿说她悟性高,鼓励她踏实下来好好磨练演技, 她开心得找不到北;而和傅赢川, 是只要想起就会不自觉笑, 心里甜甜的……
连续工作二十多天, 剧组陆续安排演员休息一天。
苏妙言故意没告诉傅赢川, 坐大巴返回B市, 迫不及待前往超市买豆沙馅料和面粉。
一口气忙到中午。
苏妙言用小刀愣是在樱桃上挖出来类似心形的果肉, 一个个点缀在豆沙包上面。
看着可爱的豆沙包们, 她扭扭酸痛的脖子, 格外满足。
来到客厅, 苏妙言拨通傅赢川的电话。
忙音响了好久没有人接, 或许还在忙, 她正要挂断,电话接通。
“是不是打扰你了?”
傅赢川进入办公室,还没落座就把错误的报告扔给邵南,眼神犀利表达“再错就辞职走人”。
“……”
邵总助心好累, 特别是下一秒听见boss用绝顶温和的语气说:“没有。”
典型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苏妙言听到回答, 笑了笑,接着说:“那就好。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惊喜,大概下午送到吧。你到时候方便接吗?”
“方便。”傅赢川打开新文件,“我让邵南下去拿。”
目的达成!
苏妙言的本意就是让邵南下来,这样既可以保持惊喜,又可以问问邵南自己方不方便上去,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那我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好。”
***
午后,阳光慵懒。
银河广场上行人寥寥,女白领踩着高跟鞋脚下生风,面上却是一派精致妆容,倒也不失为CBD的一种另类风景。
岑珊在车内坐了将近半小时。
助理几次想搭话,瞧着女人痴痴地望着大楼门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了,怕也是自讨没趣。
“几点了?”岑珊忽然问,视线没动。
“快三点了。”助理说,“珊珊,我们晚上有个访谈。要不……要不我进去和前台说一下,让他们通报?”
通报?
没用。
傅赢川是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一旦做了决断,谁也拉不回来。
可她不甘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优秀,不管是家世背景还是样貌学历,甚至是出众的音乐才华,到底是哪一点不能打动这个男人?
岑珊不知不觉抠紧扶手。
苏妙言等红灯时第N次看座椅上,粉色的桃心纸袋子看得她有些脸红,但也心情大好。
希望他喜欢这次的豆沙包。
绿灯亮。
苏妙言踩下油门左拐,抵达银河广场停车场。
空余的车位不多,她绕了会儿才找到车位,没注意到对面停着的奔驰商务车里坐着人。
直到她下车听到“砰”的关门声,抬头……猝不及防。
商业圈的某家咖啡馆。
时隔几年,苏妙言再次和岑珊这样的面对面,恍如昨日,但内心更多的是平静,自然,也有隐隐忐忑。
“好久没见了。”岑珊优雅地端起咖啡杯,端庄大方,“你现在还在念大学吧?”
苏妙言点头,“电影学院。”
岑珊似乎并不吃惊,也没有顺着话题再聊下去,而是看向女孩手边的纸袋子。
“好可爱的纸袋。”她说,“里面装的什么?”
苏妙言下意识用身体挡了下,回道:“没什么。”
咖啡馆放着轻缓的音乐,大门时而开启时而关闭,风铃随着叮铃铃作响,融合在音乐里听着有几分俏皮。
岑珊放下咖啡杯,说:“你是来见赢川的吧。”
苏妙言握拳。
稳了三四秒,她说:“是。”
“那看来,你或许应该知道我和赢川分手了。”岑珊浅笑,“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如释重负?还是洋洋得意。”
这是什么话。
如释重负什么?洋洋得意又是什么?
从头至尾,她对岑珊都没有敌意,甚至站在某种角度上,她有些羡慕岑珊的教养和才华。可岑珊的性格真的叫她欣赏不来——自视甚高。
“岑小姐,你和他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苏妙言说,“但是现在,你们确实没有关系了,对吗?”
岑珊的笑容有一丝凝固。
她又端起咖啡杯,送到嘴边却又没有喝,声音徒然冷却,“所以你觉得你就有机会了?”
关于这点,决定权从来不在苏妙言这里。
她十七岁遇上傅赢川就栽了,在漫长的岁月里一个人唱着独角戏。
如果傅赢川不喜欢她,她会一辈子用“妹妹”“朋友”的身份面对他,尊重他自己的选择,也留下自己单纯的喜欢,互不打扰。
“看来你和当年一样,还是很天真。”岑珊说。
“你不会以为你一个毫无没背景的普通女孩会嫁入傅家吧?那你未免小说看的太多了。什么是好的爱情?好的婚姻?势均力敌。你有这个资本吗?”
不同的话,却是同样的意思。
在岑珊眼中,她苏妙言在傅赢川面前,永远就是两个字——不配。
“岑小姐,你的话我不否定。”苏妙言说,“但人活在世上,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出身把自己堵死。如果可以,还是要争一次。”
岑珊嗤笑,“争?你拿什么争?你的青春还是你的脸?你真的……对了,你一定还不知道我和赢川为什么分手吧。”
***
傅赢川忙的一时忘了时间。
合上文件,他掐着眉心,瞥见桌上的手机拿起查看,没有她的信息。
拨通电话。
忙音响了四五声接通。
“惊喜呢?”男人声音略带沙哑,低沉富有磁性。
电话那头的人默了片刻,回答:“没了。”
傅赢川眉头一蹙,“出什么事了?不开心?”
苏妙言攥着手机,心头像是压着块儿大石头一样憋堵,就连赖以生存的空气更是仿佛因为刚刚的话被抽掉,让她觉得窒息。
“你在哪儿?”傅赢川又问,“我现在过去。”
苏妙言摇头,摇完又觉得自己好傻。
“我在片场拍戏啊。”她佯装着轻松,“明辉附近的商业圈新开了家双皮奶的店铺,我本来想叫一个让你尝尝,好吃我回来也吃嘛。可没想到人家刚开业不外送。所以,惊喜没啦。”
傅赢川松了口气,刚才莫名心慌。
他说:“回来带你去,我不吃独食。”
“……嗯。”
挂断电话,苏妙言正好看到街对面有家甜品屋,招牌就是双皮奶,她走去过去。
这家的双皮奶口味多样,苏妙言在服务生诧异的目光中点了六种口味,然后便找了个角落,默默吃起来。
那天。
傅赢川走进去,任由电梯门合上。
苏妙言抱着袋子的手在发抖,想问他要干嘛,可一对上那双琥珀色眸子,她就跟当机了一样,脑子里嗡嗡乱响,一片空白。
“我刚才说的话,听明白了吗?”
“什、什么啊?”
“你说呢?”
“……”
心跳坐着火箭奔向外太空,她这次才知道心跳失控不是最高境界……心跳失重,才是彻底沦陷。
“我、我、我懂、懂啊。”她磕磕绊绊地说,“又不、又不笨的。”
傅赢川轻哂,眼中宠溺的意味渐浓。
他把她快要滋溜到脚下的袋子拉起来,弯腰在她耳边说:“再聪明些更好。”
……
是什么聪明呢?
当时有那么一瞬,苏妙言有感受到这是在表达“我喜欢你”。
这样的感受让她整晚睡不着,人好似坠入棉花糖堆里,满心甜蜜欢喜。
可现在……
“我和赢川当初去英国就是为了订婚的。”
“只是当时傅伯父希望我婚后结束小提琴事业,成为赢川的贤内助,尽快为傅家开枝散叶。可我不想放弃我的事业,赢川为此感到不高兴。我们沟通多次无果,我提出了分手。”
“那你呢?万一你真嫁入傅家,你也甘心做家庭主妇,放弃事业?哦,也不对。你有事业吗?那你就只能做一只永远依附于男人的金丝雀。”
啪。
苏妙言放下小勺,趴在桌上。
***
临近傍晚。
苏妙言漫无目的地在大街晃悠完,想回家看看。
此时的医院家属院,孩子们放学回家,有的在家做作业,有的在院里做游戏,清淡的饭香从窗户溢出,盈盈烟火气填满了这方小天地。
苏妙言在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到钥匙。
打开门,玄关黑黢黢的没留灯,她也没急着叫人,低头换鞋时看到了一双不同于励昊球鞋的复古男皮鞋。
家里有客人?
苏妙言刚刚狐疑,客厅照进来一束光,“妈,您回来了?”
“我。”她应道,往里面走,“你请朋友来家……”
“妙言,是我。”
季尧出现在励昊身后,冲她挥挥手。
不多时,苏毓文拎着菜和排骨回来。
看见女儿突然回家,她很高兴,还说这可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晚都是好菜。
“妈,季学长怎么会在咱家?”苏妙言在厨房帮忙时问。
苏毓文瞥她一眼,笑着说:“怎么?怕我想给你物色对象啊?”
“妈~~~”她缠上苏毓文手臂,“我是这个意思吗?您思想那么开明会做这种事吗?”
苏毓文让她洗菜去。
“今儿这事确实是巧合。”苏毓文说,“小昊早晨起晚了,没带家钥匙。中午去医院找我拿,正好小季他们医院来我们医院回访。两人聊了几句就这么约上了。”
苏妙言点点头,也笑了,“确实挺巧的。”
“人家小季是巧合,你呢?”苏毓文的直觉告诉她女儿有心事,“拍戏遇到坎儿了?”
“没有啊。”她笑得如常,“就是临时休假安排到我这儿了,我不得回来看看您?”
苏毓文看她片刻,没再多说。
大家围着圆桌吃饭。
苏毓文挺欣赏季尧现在肯静下心钻研医术的耐力,让他有什么疑惑或想法愿意的话就和自己交流。励昊也说今天谢谢季尧过来给他讲题。大家聊天聊得很愉快。
相比之下,苏妙言要安静不少。
等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
苏妙言明天一早还得返回影视基地,季尧也是早班,两人没多留,一同下楼离开。
“我今天过来吓你一跳吧?”季尧笑道,“我听小昊说你在拍戏,还以为遇不上才过来的。”
苏妙言不解,反问:“干什么要等遇不上我的时候来?”
季尧叹口气,直言:“怕你不自在。”
学生时代,季尧虽没有明确说过“喜欢”,但他那时的表现不算隐蔽,苏妙言也不是傻子,基本见面就会和他保持刻意又礼貌的距离。
后来,季尧先一步毕业。
他没在那时向苏妙言提出想要交往的意愿,就是明白苏妙言心里大概不会接纳他。
这么多年过去,季尧在生活中也遇到了心仪的对象。
他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过去的事说开,没想今天这么巧就碰上了。
“学长,你恋爱了?”苏妙言诧异,“看不出啊。我妈说年轻医生的婚恋问题是三大头秃难题之一呢。”
季尧笑起来,说:“苏主任这总结还真挺到位。不过,我这位不是学医的,是我在国外念书时遇见的。她近期去日本交流三个月,过段时间回来。到时候一起吃饭。”
苏妙言连连说“好”,又说:“看来我要准备好份子钱了。学长,你这可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你也可以,抓紧呗。”他说,“那位傅先生……”
苏妙言笑容僵了下,低下头没做声。
季尧不便参与人家的感情关系,很识趣地转移话题:“我的车子停在那边,用捎你一程吗?”
“不用。”她说,“我也是开车来的。那学长,回头带着你女朋友咱们聚聚,叫上以前的同学。这都……”
话没说完,季尧忽然扯了她一把。
她没准备,一个趔趄,脑袋撞了下季尧的胸口,她赶紧避开。
“大哥哥,对不起!”
几个踢球的孩子过来捡球,乌央央的,跑得快极了。
季尧松开苏妙言,“不好意思啊,那球一过来,我就下意识作反应了。”
“没事。”她摆手,“我这铁头还撞了你,你没事吧?”
两人客套几句了事,各自取车。
苏妙言转身时不觉叹口气。
她现在维持的所有“如常”都是强撑,其实,她的脑子里全是傅赢川,除了傅赢川,还有岑珊的话。
她是不是又错了?
想到傅赢川和岑珊曾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却因为“孩子”问题戛然而止,她就不知道自己的飞蛾扑火最后会换来什么。
相比错,她更怕失去。
苏妙言合上眼,试图暂时清理脑子里错综复杂的念头。
她摸出口袋里的车钥匙,睁开眼,再抬眼,傅赢川就站在她正对面十米开外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傅先森麻烦您清理下闲杂人等,并且继续追妻。
傅先森:(本大叔冤枉,但大叔不说)JPG.
第47章 四十七支许愿曲
傅赢川的脸色, 阴沉的骇人。
苏妙言看着他,嘴巴几次开启几次闭合,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不远处, 小花坛那边的男孩们又开始踢球, 加油喝彩声此起彼伏, 可他们这里就像是被坚硬的玻璃罩罩住了, 那些欢快穿透不进来。
“不是说在片场拍戏么。”
傅赢川声音喑哑, 混在茫茫夜色中, 寒冷而缥缈。
苏妙言续上思绪, 迈开步子走过去, 她没有看傅赢川, 垂眸道:“剧组安排我休息一天, 我回来看看我妈。”
“包括那个学长?”他轻笑,带着几许嘲讽意味。
“没有。”苏妙言上前想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学长是……”
傅赢川握拳,咬肌紧绷, 咄咄逼人道:“那是哪样?”
“……”
她忽然觉得好累, 心累。
她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关于岑珊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即便问了又会怎么样?他们并不是情侣,讨论了,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光明正大,有必要和你报备吗?”苏妙言抬起头,“你这样是在审犯人?我连起码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傅赢川像是被这话激了一下, 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他凝视着她整整十秒,原本的愤怒渐渐回归冷漠,再也叫人瞧不出旁的情绪。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上车离开。
那一声关门声摔得震天响,也震荡了苏妙言的心,
***
1906。
康泉来到私人包间时,傅赢川已经喝完一瓶XO。
“怎么了这是?”康泉看向坐在角落里安静看书的言湛,“他怎么了?”
言湛抬了下金丝眼镜,翻了一页书。
“……”
独孤孤僻!
康泉来到吧台坐下,傅赢川正在倒酒,他用手挡住杯口,“有事说事,这不是你的风格。”
傅赢川打开他的手,继续喝。
“……”
独孤冷漠!
康泉地千万次地问自己:为什么明明他才是老大哥,却在两个臭小子面前活成了孙子?
“想喝是吧?”康泉起身,“我正好刚得了几瓶年份不错的,现在拿来孝敬您。等您喝嗨了,我再给您叫几个美女来助助兴,保准您心情起飞。”
他作势要去,角落里的独孤孤僻又翻了页书,终于开口说:“你不如拿醋来。”
康泉愣。
要不是孤僻同学声如其人,声音清冷得像是古墓派寒玉床上的仙气,他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拿醋?”康泉这又坐下,“拿醋做什么?”
言湛合上书起身,冷冷地放下句“走了”,一副多说一个字算我输的欠抽样子。
康泉拍桌子喊道:“我这给你们弄VIP是找给自己找气受的吗?你这么早回去干嘛?同样没有性.生活的大龄老男人。回去拥抱寂寞吗?”
言湛觑过一眼,镜片反着寒光,“喂猫。”
“什么?!”康泉叫的声音变形,“你还有心思喂猫?诶,不对。你什么时候养的猫?”
言湛拿着书离开。
“……”
独孤疯了。
康泉气得不轻,拿起玻璃杯也给自己倒上酒,摇头道:“太难带了。言湛这小子脑子里天天不知道装的什么?跟他定娃娃亲的那位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怎么就……赢川,你到底怎么了?”
傅赢川忽然拿酒瓶直接喝。
他现在只要想想苏妙言和那个姓季的靠那么近就怒火中烧,他倒也不是不相信苏妙言的为人,只是他对她的占有欲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很多。
可这样的占有欲背后其实是深深的不自信——苏妙言不属于他。
“你快别喝了啊。”康泉正经道,“你胃不好再喝出毛病来,我怎么和傅叔交代?”
傅赢川不听,还要再开新酒。
康泉也急了,问他他不说话算哪门子事?而且认识这么久,傅赢川一向是稳操胜算的经营者,从不会借酒消愁。
难道……
“你那个小女朋友甩你了?”康泉窥探到了天机。
傅赢川掀起眼,眼里写着俩字——你滚。
康泉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人家小姑娘岁数小,你得有耐心好不好?而且之前你们都是哥哥妹妹的,她转变不过来啊。”
哥哥妹妹。
这个问题,傅赢川最近常常想,如果苏妙言对他的依赖基于兄妹情,那该怎么办?如果她根本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感觉……
砰!
傅赢川放下酒瓶,微红的瞳孔轻颤着。
***
苏妙言和傅赢川好几天没有联系。
她返回片场投入工作,一切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但镜头就是放大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有细微的情绪不到位、台词犹疑,都会落入导演眼中。
有那么两三次,黄导让她找个地方好好琢磨,先不用拍了。
潘小贝拿着酸奶过来找苏妙言。
她最近也嗅出一丢丢不对劲儿,别的不说,傅总已经有段日子没探班了,这跟过去几乎天天都来的频次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她也不敢问。
“妙妙姐,我帮你对对词儿吗?”潘小贝问。
苏妙言摇头,说:“小贝,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放心,我没事。就是想静静。”
潘小贝懂。
人来人往的片场内,大家各司其职。
苏妙言蜷缩在一隅,路过的人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将她忽略,焦急而又专注地去完成自己的工作。
之前,她也是这样全身心投入工作。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苏妙言闻言,扭头看到门旁的万歆。
她应该是刚下戏,脸上还带着灰尘,眉间也有些疲态,但眼睛炯炯有神,有着演员该有的那股专业劲儿。
“万歆姐。”苏妙言站起来叫人,让出位置。
万歆笑笑,捂着脖子说:“你状态不好,去我车里歇会儿吧。”
“……”
保姆车照旧只能有万歆和Selina能上,车外围围着一圈保镖,如果不是她们首肯,外人不能上车。
Selina给苏妙言斟完橙汁便坐在一旁看企划书,车里气氛比较沉闷尴尬。
“打扰你了,万歆姐。”苏妙言说,“其实我在外面待会儿就好了,我还是……”
万歆抬抬下巴,“你坐,我今天看见你拍戏时的状态了。怎么?有心事?还是,感情方面出现问题了。”
她愣了下,低头道:“没,没有。就是有点儿不舒服。谢谢万歆姐关心。”
万歆微笑应对,抿口橙汁。
苏妙言待的是真别扭。
刚才前辈突然关怀,周围有不少工作人员都看着,她要是拒绝,一是打了前辈的脸,二也显得自己太不识抬举,只能应下。
“万歆姐,我……”
“歆歆,你听说周晓薇的事儿了吗?”Selina忽然说。
万歆放下杯子,抱起抱枕调整好坐姿,回答:“你说她和她豪门老公的八卦?知道些,真相怎么样不知道。”
“能怎么样?”Selina说,“灰姑娘怎么可能真的融入豪门?当初费了牛劲儿挤进去,现在老公遇上对事业更有助益的,自然会选择有利的那个。”
万歆不以为意,“可晓薇姐当年是拿了影后之后才嫁入豪门的啊,有一定底气的。后来的很多年,也一直在家专心相夫教子。”
Selina冷笑道:“娱乐圈是名利场里的最底层,在资本掌控者面前,配谈底气?”
万歆惋惜地叹气,再想说什么,视线扫到苏妙言又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脸。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不会八卦啊?圈子就那么大,我偶尔也爱聊聊。不过你别往外说啊。”
“嗯。”苏妙言抠着座椅的手,骨节泛白,“万歆姐,你们刚才说的周晓薇就是……”
Selina说:“就是那个周晓薇。早年嫁入豪门风光无限,实际生活如何,自己才知道。妙言,你刚进这个圈子,看的还是太少。咱们这个圈子的人一定要实际,有些事情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明白吗?”
苏妙言点头。
没过多久,她找个借口离开保姆车。
等她一走,Selina扔掉企划书,皱眉道:“这样好吗?她如果是傅赢川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万歆摩挲着染成大红色的指甲,无辜地笑了笑,“我招惹什么了?给她上了一课,她还得谢谢我呢。”
Selina不置可否。
***
苏妙言的情绪一直没能调整好。
索性场务也一直没叫她上戏,潘小贝去问,场务直接告诉她等明天再说。
“妙妙姐,要不今儿晚上我陪你去吃顿好的吧?”潘小贝建议,“吃完了,我再陪你在楼下跑几圈,不会胖的。”
苏妙言谢谢她这么善解人意,想了想,说:“咱们去吃甜品?我请客。”
“耶!”
两人收拾好东西出发。
快要出影视基地,潘小贝接到潘小宝的电话。
“啊,收工啦。我们现在要出去嗨!”
“……”
“关你什么事?老实做你的轮椅吧,别回来……”
话没说完,潘小宝慢吞吞地出现在基地的大铁门那边。
“纳尼?哥,我看到你的魂儿了!”
潘小宝翻个大白眼,挂断电话,挥着手冲她们大喊:“喂,我来探班啦!”
快一月没见,潘小宝的腿伤好了大半。
“哟,我家妙妙更美了。”他笑道,“看来这剧组养人,叫你来拍戏拍着了。”
苏妙言说:“你这马屁还是去拍黄导的好。不过,跟着这么专业的团队,真的能学到很多东西。这次太值了。”
“值吧?值的话你就好好……”
“好好谢谢我,小妙妙。”
路边的黑色路虎摇下车窗,露出谢淮深那张妖孽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有狼,后有虎,内部还有错误引导者……
傅大叔身陷“她爱不爱我”的扯花瓣问题中。
我:大叔,你想多了!
傅委屈:她拿我当哥哥,嫌我管的多。
我:……
第48章 四十八支许愿曲
一行人来到餐厅。
有潘小宝在, 气氛总不会差。更何况这人精现在已经和陈天混到称兄道弟,两人说话跟双簧一样。
“听说这里东坡肉不错。”点菜时, 谢淮深冲苏妙言挑眉, “那必须的好好尝尝。小宝说我们小妙妙特别喜欢是东坡肉了。”
“……”
小妙妙你个大头鬼!
苏妙言呵呵一笑, 屏蔽这个明明可以不油腻却非要油腻的男人。
菜肴上桌, 浓郁香气钻进大家的鼻腔, 快速搅动起沉睡的味蕾。
陈天说《岁华如歌》已经剪完了, 过几天送审, 只要审核批下来就可以排片, 估计明年春天能上映。
“我有看片花, 很棒呢!”潘小贝捧场道。
陈天笑笑, 也说:“这次的感觉确实不赖, 希望能有个好票房。”
闻言, 大家举杯碰一个。
苏妙言也很开心,虽然她在片子里的镜头加起来没有几分钟,但是这对她而言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是最珍贵的大荧幕处女作。
“诶, 妙言, 你在老黄这边怎么样?”陈天嘬口酒,“老黄要求高,你跟着她能学不少。”
苏妙言心里有愧。
前几天,黄导还鼓励了她,这两天她就不给人家做脸,拍戏时频频出错。
“黄导是位很专业的导演, 剧组里的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也很……”话说一半,她手机响起来。
“软爱妃”三个字映入眼帘。
“不好意思啊,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苏妙言来到走廊一处安静的地方,划开手机,却迟迟没有听到孟阮的声音。
“软软?喂?”
“……”
“软软?你……”
电话挂断。
之前孟阮倒也有几次这样打电话,目的是拿她当挡箭牌,但好歹也言语一声啊。
苏妙言转而发微信:[怎么了?]
她捧着手机等回复,忽而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一扭头,谢淮深又在那里浪笑。
“和谁聊天呢?”他手臂撑在门框上,一副肌无力模样,“聊完了是吧,咱俩聊聊呗。”
“……”
这人真是不治不行。
苏妙言插着手,点头道:“聊啊,谢导想聊什么?”
谢淮深摸着下巴说:“我下部戏有个女二号和你挺契合,有没有兴趣加入啊?”
“这还用问?”她又不傻,放着大导演的邀约不要,“不过,我能问问谢导邀请我参演只是单纯认为我符合人设吗?”
谢淮深打个响指,“小妙妙真聪明!我可不单纯,我还有附加目的。”
“比如?”
“比如……”
他又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这演技,幸亏当的是导演。
“谢导,您也别比如了。”苏妙言说,“您也就是拿我找找乐子,对吗?真有什么,您不会是这样。”
“嘿,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谢淮深作势想摸摸她的脸。
苏妙言动都不动。
从头至尾,她相信谢淮深喜欢游戏人间,但不相信他是个滥情下流的烂人。看他的电影就知道,唯美纯粹,有杂念的人拍不出来。
果然。
谢淮深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插着口袋站直身子,摇头道:“真没劲。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这么绝色的美人儿,偏偏不解风情。”
苏妙言笑了,回道:“谢谢谢导夸奖。”
“嘁。”谢淮深不吃这套,“我提前告诉你啊,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看到你真正的美。所以你要好好拍戏,别让别人觉得我眼瞎。”
“我眼瞎也不能让您眼瞎。”苏妙言说,“能遇上您是我的幸运。”
谢淮深懒得听这些,和她并肩往雅间走去,还不死心地说:“其实我对你还是有心思的,你真不考虑考虑?搞不好咱们将来还能一起上个夫妻档真人秀呢。”
“你不好好拍戏上什么真人秀。”她嗔道。
“哦,也对。”
两人即将来到雅间门口。
苏妙言伸手推门,谢淮深忽然挡在她面前,多情的桃花眼就那么望着她,蛊惑人心。
“我没和你开玩笑。”他说,神情是难得的正经,“我这人一向相信第一感觉。”
走廊上,服务生匆匆走过,脚步声被脚下的毛绒地毯吸纳走。灯火通明的四周围,却是说不出的空静。
“我有喜欢的人。”苏妙言说。
谢淮深眼里有过一瞬黯淡,笑着问:“比我帅?”
“比……”
“比我帅的,他肯定没我有才华;比我有才华的,肯定没有我帅。”
“好吧。”苏妙言琢磨了下,“确实是这样。”
谢淮深笑容更深,颇为得意道:“所以,你看男人的眼光不怎么样。”
“……”
老男人确实不怎么样,还和前女友商量生不生孩子。
两人都是明白人,话题就此打住。
雅间门打开,苏妙言正准备进去,手机叮地一声又响了。
软爱妃:[我回B市了]
***
傅赢川关门时,身后“砰”的一声。
是孟阮扔过来的工艺品。
他无动于衷,连头都没侧一下,只看了眼门边的保镖,保镖便明白:看不住里面的人,后果很严重。
傅岚迎面走来,叹息道:“你那么忙,还过来做什么?”
两人一同下楼。
“她和那个男人已经断了?”傅赢川问,“这么关着不是事。”
傅岚点头,“我自有办法。倒是你,澳洲市场的开拓就看这次的项目落成,但你忙归忙,也得顾及自己的身体。我听说你天天忙到凌晨。”
傅赢川“嗯”了一声,没多说,上车返回公司继续处理工作。
邵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刚看完下面传来的消息,纠结着要不要和boss汇报一下?
可依照他家boss最近这气性,不会现在赶过去把人家给砍了吧?
谢家也是有些实力的家族。
可邵南这边顾及着傅赢川的后半辈子,人家自己飞往枪口上撞,“她怎么样?”
“苏、苏小姐和朋友一起吃饭去了。”
邵南心里默念着“开普敦保佑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完,说完了,他有种早死早超生的洒脱感。
然而,车内一片沉静。
邵南一点点转过头,boss睡着了?气昏了吗?
“他们吃的什么?”
“啊?”
傅赢川睁开眼,冷冰冰的琥珀色瞳孔仿佛在说:听不懂人话?
邵南赶紧翻开下面人传来的照片,瞬间化身相声演员开始报菜名,而boss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听到一道“东坡肉”才微微蹙眉。
汇报完,车内又是一片死一般的沉静。
车外霓虹飞逝,夜晚的城市总是有种妩媚又内敛的美感,让人沉沦。
“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邵南说:“目前掌握的监控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范围还在继续扩大,下一步,搜索银河广场及周边。”
听到回答,傅赢川缓缓沉口气,闭目养神。
***
苏妙言从影视基地偷跑回来。
她没有咖位,状态就是全天待命,场务让她上她就得赶紧准备。可孟阮那边需要她,她只好让潘小宝和潘小贝放风。
KTV。
苏妙言推开包厢的门,“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先往她脸上拍了拍。
她瞪了鬼哭狼嚎的励昊一眼,走到孟阮身边坐下,闺蜜身上的酒气刺激得她皱起鼻子。
“你这是喝了多少?”她夺走杯子,“自己是个一杯倒不知道吗?”
孟阮往她怀里钻,笑呵呵道:“大壮,你来了!来,我们一起喝!”
励昊放下话筒,“软软姐,失个恋至于吗?”
孟阮脸上的笑瞬间挂不住。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苏妙言说,“软软,你有什么就说出来,发泄出来。”
包厢渐渐安静。
隔壁的歌友们还在纵情高歌,声音回荡在他们这屋,反衬出一种压抑、沉闷。
“他不敢,他连这一步都不敢跨出来。”
说了这一句,孟阮扎进苏妙言怀里痛哭。
苏妙言在来的路上听励昊说了,孟阮和沈夺的恋情曝光,傅岚跑到夕江去抓人。抓回来孟阮后没收手机,不许她和任何人联系。
但傅岚也没把事情做绝,给了一个月的缓冲期。
要是沈夺在认清现实后还愿意追赶孟阮,那孟家也不是势利眼,愿意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只是,沈夺似乎屈服于了现实。
“你说他怎么就那么怂?”孟阮说,“出身不好不是他的错,可他不能认命啊!只要他肯,我会和他一路走下去。可他……他……”
苏妙言握住孟阮的手,她懂她的难过和委屈,可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什么有些说不出口。
因为她可能更理解沈夺。
那种爱,强烈却也卑微,在内心百转千回无数次,叹息也罢,酸楚也罢,都是因为够不到那个人。
或许,他们这样自卑的人就是差了那么点勇气。
但勇气是一时的,结果却是持续的。
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固然能避免遗憾,但谁又能说避免得了后悔呢?
“我陪你喝。”苏妙言拿起酒杯一个仰脖。
孟阮抹抹眼泪和她碰杯。
一旁的励昊愣了愣:不是来劝人的吗?怎么自己也喝上了?
……
“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
包厢内,啤酒瓶子满地滚。
两个疯女人站在沙发座上,互相搂着肩,唱的可嗨。
励昊生无可恋地捂着耳朵,他脸上还有老姐刚抽的巴掌印,不能劝、不敢劝,他就是个可怜又无助的宝宝。
谁来救救他啊!
他这一句内心高呼刚起调,包厢门打开。
“傅大哥!”励昊噌一声蹿起来,“傅大哥,你来了!”
傅赢川颔首,也顾不上叙旧,视线先是扫过孟阮,然后便定格在吼着“不如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痛哭一回”的苏妙言身上。
她唱完这句,孟阮还十分默契地合唱“不是罪~~~~”。
傅赢川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了眼身后的保镖,清一色女保镖,她们很有经验地把人分开。
“大壮!”
“爱妃!”
两人有上演雷峰塔白素贞和许仙那一幕,只可惜,傅赢川比法海还狠。
他过去扯过苏妙言就按在怀里,吩咐保镖:“送小姐回孟宅。”
“是。”
励昊看这走势有点儿懵,傅大哥是软软姐的哥哥,怎么先跑过去抱自己姐姐?他颠儿颠儿跑过去,人家压根不给他姐姐。
“傅大哥,我姐还是……”
“把他送回中心医院家属院。”
“是。”
傅赢川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来,大概是忽然腾空吓到了,她挣扎了两下。
男人低头道:“别闹。”
还真就老实了。
励昊看得目瞪口呆,又说:“不对不对。傅大哥,你要带我姐去哪儿啊?”
“送她回家,”他说,“放心,我会照顾她。”
“……”
傅赢川抱着人往外走,出门前又停下脚步,扭头说:“好久不见,小昊。不过,我们以后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不急。”
“……”
这尼玛信息量有点儿大啊!
***
苏妙言不舒服。
虽然库里南后座宽敞极了,可路上的颠簸叫她胃里翻江倒海,而且她头晕的也厉害,人一直处于迷离失重的状态。
“很快就到名典小区,你坚持一下。”
男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地飘进她的耳朵里,她睁眼看去,看了两三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老男人!”她扑过去捏住傅赢川的耳朵,“你不是和我玩消失吗?过来干嘛?走开!”
傅赢川腾出手拉下她的手,缓缓道:“听话,坐回去。”
苏妙言拍开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捏他耳朵,还在他耳边吼:“谁要听老男人的话?你想做我哥就算了,还要做我爸?美死你!你生的出来我这么漂亮又乖巧的女儿吗!”
“……”
傅赢川被缠得没办法开车,只好靠边停下。
而苏妙言稳当了,手下也就更加肆无忌惮,声音大的要顶破车顶子。
“老男人没个好东西!天天就会说教,鬼才爱听!我今天就代表月亮消灭你这个老男人!看招!”
她作势一掌劈过去,傅赢川都没说躲,沉默地配合她演出,结果她自己看不准,扑进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的空隙里。
“卡住了……”
傅赢川头痛,但又忍不住轻哂。
“你就不能老实待会儿吗?”他说着,拉开车门下车。
苏妙言以为他这是抛下自己了,心中委屈,哼唧:“你一点儿耐心都没有。岁数长得不是地方,就会说我。一点儿也不会……”
她人蓦地被拉回后座,跌入满是冷香的怀抱里。
傅赢川抱着她,踏实了。
不过几天没见,他却觉得是好长好长时间。
起初,他也是放不下面子去求和,毕竟她撒谎在先,跟学长吃饭是真;后来,变成了赌气,他想看看她到底是时候联系他;最后,他也真的忙的走不开。
“不会喝也喝,明天不用上镜了?”他嘴上这么说,却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
苏妙言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不好受。”
“哪里?”他扶起来她,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好受?”
结果,傻丫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瘪着嘴说:“这里,难受。”
“……”
苏妙言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的意识轻飘飘的,分不清楚眼前是梦境还是现实。
可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他都离她好远,远到她怎么追都追不上,远到哪怕他现在没女朋友,她也不够格。
“这里为什么难受?”傅赢川问。
苏妙言眼眶含着眼泪,垂下头也喃喃自语着“为什么”。
傅赢川皱眉,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再问:“为什么难受?告诉我。”
眼泪没能控制住。
“不要了。”她摇着头说,“我不要了……你就做我哥哥吧,好不好?傅大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哥哥?
傅赢川脸色瞬间阴下来,捏着她下巴的手不自觉加紧了力气。
“你想我做你哥哥?”
“嗯。”她点头,做她的哥哥,她就能还光明正大地见他,也可以偶尔偷一点点他的好,“哥哥。”
“……”
“哥哥,你能松开吗?有点儿疼。”
傅赢川意识到自己手劲儿大了,刚要松,可又被她这一句“哥哥”激的火气直窜!
“不许叫我哥哥。”
“为什么?你过去不就是希望我把你当做哥哥的吗?”
“你再叫一声哥试试?”
“哥……”
傅赢川就着手上的力道,宽大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堵住她的唇。
第49章 四十九支许愿曲
苏妙言头痛欲裂地醒来。
她大二那年和孟阮出去跨年, 喝多了,两人醒来之后的滋味不堪回首。她那时候发誓再也不喝醉, 没想到昨晚破戒了。
拉下被子, 苏妙言呼口气。
味道不怎么美好。
她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白花花的胳膊晃眼, 她呆呆地看着玩, 忽然发现白的不是自己的胳膊, 而是, 浴袍。
“!!!”
苏妙言弹坐起来!
脑子里一时间像是有电钻滋滋响, 她按住额头, 强忍着头晕带来的恶心, 回忆昨晚。
她记得她去找孟阮, 然后两人喝酒唱歌, 唱《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唱得很开心,再然后……然后呢?
想不起来了。
但励昊在了,有励昊在应该不会有事, 可这小子是疯了吗?带她来开总统套房!
她又慢慢拽起浴袍——真空。
“……”
彻底凌乱。
苏妙言赶紧找手机打电话, 这时,房间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
傅赢川以为人还没醒,没想才推开门就对上了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还有……鸟窝头。
房间里的尴尬度直线飙升。
苏妙言满脑袋问号,不知道该从哪儿问,尤其是看到那老男人云淡风轻, 而自己还饱受宿醉的折磨以及叫人惊悚的真空浴袍。
“感觉怎么样?”傅赢川进屋,反手带上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苏妙言藏在被子里的手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攥着被单,最后,从嘴里挤出来一句:“我怎么在这儿?”
傅赢川淡淡道:“喝多了。”
“那、那我这……”她清清嗓子,“我这衣服是服务员给换的吧?”
傅赢川看着她,脸上写着“你觉得呢”。
这有什么好觉得的?他直接给她个痛快话不就行啦!再说了,他肯定也不是那样的人。
苏妙言露在被子外的小脚丫,指头蜷缩着,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
“看来,你不记得了。”傅赢川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迷糊懵懂的小女人,“你昨天晚上,很主动。”
“什、什么?猪洞嘛?”
傅赢川似笑非笑,一脸玩味,语气却是正儿八经地警告:“想耍赖?”
天地良心啊!
她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难道是……酒精激发出了她色中饿鬼的潜质?不可能,她好歹也是电影学院的,对帅哥的免疫力很高。
昨晚。
傅赢川吻了苏妙言。
那个吻,吻得毫无章法。
于苏妙言而言,她完全是懵掉的;而对傅赢川,那是占有的宣告,是最直接的表达,他这三十年人生活一向冷静自持,但一个吻,打破所有掌控。
他强势地夺取。
夺取她的甜美,她的感官,更夺取她的心。
一吻过后,苏妙言瘫在他怀里,乖乖柔柔的,像是弱小的猫咪。
“还叫我哥吗?”男人气息微乱,声音沙哑,“你敢对哥哥这样?”
如果苏妙言当时是清醒的,一定反手一个巴掌,吼道:明明是你强吻老娘!
可她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男人再起抬起她的下巴,琥珀色的瞳孔映出她的模样,绯红的面颊,晶亮的双眼,最明显的是水润粉嘟的嘴唇。
傅赢川眸色一黯,没忍住又在她的唇上轻啄一口。
更甜了。
“不说话我就当你明白了。”傅赢川捋顺她的发丝,“从今天开始,别再让我听见你叫我哥,不然我……”
“呕——”
……
酒店里,男人女人沉默地对望。
苏妙言心脏砰砰跳,她觉得自己属于有贼心没贼胆型,但贼心也挺可怕的,要是和老男人说了些什么,还不得叫他当把柄?
“我能耍什么赖啊。”她呵呵笑,“我都醉成这样了,哪有这个能力?你就别逗我了,肯定又是你帮我了。谢谢呀。”
她伸出小jiojio准备下床,眼前忽地一黑,老男人压了过来!
“干、干嘛?”
苏妙言缩在床背上,想起自己的口气赶紧捂住嘴,巴掌大的小脸儿只剩下那双勾人的眸子。
傅赢川喉结滚动,盯着她的视线隐匿着灼热。
“真忘了?”他问。
“……”
千真万确。
她到底做了什么有违天理的事?
傅赢川胸口憋闷,本想着昨晚就是盖戳了,和着全都白费功夫。
“好。”他点点头,“忘了就算了。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她声音咩咩地像只绵羊。
傅赢川低头靠的更近,鼻尖几乎快到贴到她的鼻尖,“那天你回B市都做了什么?”
“……”
“你不说我早晚也会知道。”
苏妙言抓紧身下的床单。
说吗?
这段时间,她有想过自己究竟是在意岑珊说的话还是在意她自己和傅赢川存在的差距?她觉得,两者都有。
没有哪个女人能开心面对喜欢的男人的前女友。
只不过那是表象,本质上,她还是认同岑珊所谓的“资本论”。
想站在傅赢川身边总得有站的资本。
现在的她,明显还不行。
“我……我那天见了……”
话没出口,傅赢川的手机响起。
他皱了下眉头,不太愿意这时候被打扰,但这段时间工作繁忙且关键,他不能怠慢。
“去洗澡,浴室里有新衣服。”他直起身去外面接电话,“一会儿送你回影视基地。”
苏妙言呆呆的,“哦。”
在那之后,时间明显加快了脚步。
傅赢川没再追问之前的问题,苏妙言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可又庆幸,反正她现在还处于纠结中,不想轻易迈出那一步。
两人在酒店简单吃了些东西,傅赢川驾车前往隔壁市的拍摄基地。
***
四十分钟后,迈巴赫停在影视基地门口。
傅赢川没解开车锁,苏妙言也学精了,等着傅老师训话完毕再进行下一步。
“什么时候拍完?”
苏妙言算了下,“应该不会超过这周,我就剩下三场戏了。”
傅赢川点头,把刚才停车买的双皮奶袋子从后座拿过来递给她,“结束给我打电话,接你回去。”
“哦。”
苏妙言言听计从。
拉开车门,她犹豫是不是再说点告别词?可她又觉得他们现在的感觉有些诡异,说什么做什么都别扭。
“别胡思乱想。”男人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
她扭过头,欲言又止。
傅赢川嘴角微扬,探身将车门又给拉回来,两人的距离也顿时拉近。
“你的脑子里装不了那么多东西。”他说,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先拍戏,剩下的交给我。这次,信我一回。”
苏妙言抿住唇,点头。
迈巴赫缓缓离开。
潘小宝和潘小贝巴在门口看了半天,燃烧着的八卦之心折磨着他们,可偏偏对上傅总,他俩都肝颤。
这世上面对傅赢川敢往上扑的,恐怕也就苏妙言。
苏妙言一进入基地就叫这兄妹俩吓了一跳。
“你们干嘛啊?”
潘小宝说:“捉.奸。”
“……”
潘小贝跑过去,又说:“妙妙姐,你干什么还不和傅总确定关系啊?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错。”潘小宝义正言辞,“是拿着探照灯都找不到。”
“……”
老男人是给这俩灌迷魂药了吗?
苏妙言无语,她原本心里很乱,可因为傅赢川最后的那句话,她如释重负,心情好了不少。
三人往基地里走。
潘小宝说场务那边现在还没叫她,但偷跑这事也别再干了,毕竟黄导是既有专业又有口碑的电视剧大导演,别给人家留个不好的印象,万一以后还有合作呢。
“嗯。”苏妙言点头,“我剩下这三场都是重头戏,我会全力以赴。”
他们往公共化妆间去,对面的楼来了新剧组,正在搬东西。
潘小宝拉着苏妙言让道,以免磕碰,这一抬眼,没想看到个老熟人——方玥怡。
方玥怡换了助理,助理拎着两个28寸的大箱子,累得满头大汗。
反观方玥怡就轻松很多了,妆面清爽,还有空冲着苏妙言翻白眼,把一个恶毒女配演绎的淋漓尽致。
“你说她嘚瑟什么?”潘小宝纳了闷了,“背后这么砸钱捧都激不起个水花,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苏妙言没心思考虑别人,“行了。以后也不在一个公司,管她……”
“妙言。”
话语间,Selina出现。
Selina踩着高跟鞋,神采奕奕,直冲着苏妙言过来,看都没看潘小宝他们,直接说:“拍完这部戏到公司来签合同吧。”
潘小宝知道这事,是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正要说什么,苏妙言笑道:“请您替我谢谢万歆姐。拍完这部戏,我想沉淀下再看看是不是签公司。”
“什么?”Selina像是没听懂,“你不愿意来我们这儿?你知道多少人想来来不了吗?”
苏妙言说:“我知道。万歆姐那么棒的演员,培养出来的……”
Selina的脸已经黑了,不听她说完便转身走人。
潘小宝拉着苏妙言到小角落里,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拒绝。
其实,苏妙言自己也不明白。
但是,傅赢川在车里明确告诉她——
“拒绝万歆的任何要求。”
“为什么啊?”
傅赢川顿了顿,说:“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以前在饭局上和她接触过,她刚和‘男朋友’分手,没了靠山,急于想找出路。”
他“男朋友”三个字咬字略重,苏妙言再笨也听得懂。
“她不会是想找你当‘出路’吧?”她绷起小脸儿,“上次吃饭,我就感觉你们好像认识。”
傅赢川眼里浮现淡淡的笑意,侧目看她,“吃醋?”
“……”
吃你个大头鬼!老男人不要脸!
“放心。”他说,“我这条出路已经给别人预留了。”
……
“傅总说拒绝?”傅小宝摸摸下巴,“听他的!”
“哥,你的原则还真是不值钱。”
潘小宝瞪眼,“这不废话吗?傅总动动手指头,咱们妙妙明儿就能大红大紫!万歆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资本。”
苏妙言叹气。
傅赢川说要给她资源,肯定是会给。
可她口口声声说要变得优秀,结果却是踩着他的资本往上爬,总归是胜之不武。
“想什么了?”潘小宝打个响指,“收起你的那些所谓的自尊心,懂不?干演员这行资源是重要,但如果你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不用,白搭!”
苏妙言问:“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好好演戏!”
嗯,好好演戏。
不管她和傅赢川是什么结果,她都得还是她自己。
***
六天后,苏妙言顺利杀青。
黄导惜才,特意腾出几分钟和她聊了几句,令她受益良多。
随后,潘小贝陪她拉着箱子从酒店离开,门口,黑色奔驰等候多时,司机见人来了,立刻下车帮忙搬行李。
“尚叔?”
老尚愣了下,定睛一看,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他想没印象都难。
“原来是你!苏同学。来来来,这个小姑娘也是,赶紧上车,这天怪冷的。”
傅赢川出国后,老尚负责给傅岩开车,这几年一直如此。
可前天不知怎么的,邵南通知他回到傅赢川身边继续做司机,并且委派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来隔壁市的影视基地接人。
“苏同学,你还真当演员了!”老尚笑道,“你这孩子有韧劲儿,叔看好你。”
苏妙言笑笑,“谢谢您。大老远折腾您一趟,辛苦了。”
老尚摆手,“这不少爷吩咐吗?而且我听那意思,以后这台车就给我调配,听你安排。”
“……”
潘小贝掐了苏妙言一下,满脸写着:这奸.情太尼玛值了!
她不禁脸红,不知道傅赢川这又是搞的哪一出?她那小Polo开的好好的啊。
“尚叔,他、他是不是特别忙啊?”
老尚说:“是啊。我听说集团要开拓澳洲市场。现在集团基本已经是少爷当家,那么大的生意,不累不现实。”
苏妙言轻轻“嗯”了下,没再说话。
过会儿,励昊奉母上之命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周末吧。我先回家收拾一下,歇歇]
—[忙着约会吧]
—[你皮又痒了.JPG]
—[别装了你就/奸笑/上次KTV,傅大哥都和我说了]
“……”
老男人说什么了?
苏妙言拨过去电话找臭小子问个明白,正翻着电话簿,一通电话率先打了进来——陌生号。
“喂,您好。”
“……”
“喂?”
“我们谈谈。”
是岑珊。
作者有话要说: 岑·会说的盒饭在路上了……
第50章 五十支许愿曲
又是咖啡馆。
这里环境清雅, 音乐舒缓,不少年轻人围坐在一起聊天说笑, 也有些学生或白领拿着电脑在学习、办公。
相比之下, 苏妙言和岑珊这桌气氛低沉, 像是谈判。
而且这次, 岑珊也不端着了, 开门见山:“我以为你虽然天真, 但也应该知道几斤几两重。可没想到, 你不仅天真, 还很蠢。”
苏妙言手指轻轻滑过杯子的边缘, 她其实有点儿累, 昨天拍的是大夜戏, 下戏已经凌晨三点。可累归累, 她觉得很充实很快乐。
苏毓文常常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是种幸福,无关乎金钱与名利。
“岑小姐,一直以来你对我,哦, 或者也不是对我, 是对任何你认为家世背景不如你的人,你都充满优越感,盛气凌人。”苏妙言笑笑,“我很好奇,像岑小姐这样的家庭,教养和对人最起码的尊重没有树立吗?”
岑珊先是愣了下, 随即嗤笑起来,摇头道:“和你这种人,需要什么尊重?”
“那你约我这种人出来谈什么?”苏妙言拿起包起身,“也许你家有钱,闲得慌,不怕浪费时间,我还得抓紧时间工作呢。”
岑珊脸上挂不住,漂亮的美甲抠进掌心,咬牙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苏妙言睥睨她片刻,放下包,重新坐下。
桌面上多了份文件,封面写着三个大字:合同书。
而标题和落款直指国内目前一家数一数二的娱乐传媒公司梦star,这是梦star的艺人签约合同书。
“你可以看看条款,有要求,我尽量满足。”岑珊说。
苏妙言盯着封面看了会儿,没接更没碰,问:“这是什么意思?”
岑珊撩了下头发,笑道:“凭你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娱乐圈有立足之地的。但有了好公司,只要你吃苦,或许还会有希望。而且只要你签了,下个月有部古装剧,你就是女二。”
苏妙言有点儿想笑。
可好歹也是职业演员,表情管理是基础,“你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我,条件是什么呢?”
“离开赢川。”她说,“我这么告诉你,就算你和赢川真怎么样了,你们也不会有结果。与其浪费你的青春,不如……”
“我的女人就不劳你费心了。”
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极强的威严。
包括苏妙言在内,谁都没想到傅赢川会突然出现,他直直地向着苏妙言走来,不错眼神地看着她,等走到她身边就一把将人拉起来,搂入怀中。
霸道张狂。
傅赢川扫了眼桌上的合同,冷笑道:“这种水平还拿出来显眼。”
苏妙言动了动想出来,可这老男人手臂跟铜墙铁壁似的,箍得她腰都有些疼了,就是不松开她。
“你怎么来了?”
傅赢川垂眸,语气不悦道:“不来,再给你机会和我闹?”
“……”
她什么时候和他闹了?她也敢?
岑珊看着眼前的男女,彻底撕开了温柔端庄的面具,低吼道:“赢川,你什么意思?”
“你看不出来?”傅赢川转而牵住苏妙言的手,十指紧扣,“我以为你早就明白,所以小动作才那么多。”
“凭什么?我到底是哪里不如她?到底是哪里?我样貌好、家世好,多才多艺,我们才是绝配!这个女的什么都没有!”
傅赢川弯腰拿起苏妙言的小挎包,冷淡道:“你哪里都不如她。”
说完,拉着苏妙言离开。
***
车子一路开到市区边上的青月河边停下。
苏妙言当即下车,傅赢川蹙眉,很快跟上。
苏妙言握紧河边的栏杆,反复深呼吸,她巴不得再冷点才好,把她脑子里的一团团浆糊都给吹走,她就能清明了。
傅赢川走到她身边,想握她的手,她躲开了。
“你不会是对那个合同心动吧?”他质问道,语气里却莫名有点儿小委屈,“那合同不好,我给你更好的。”
苏妙言不是为这个。
今天别说岑珊给她引荐经纪公司,就算是直接给她开个工作室,她都不会接受。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是还沉浸在傅赢川刚才说的中,久久不能回神。
“你在想什么?”傅赢川追问。
苏妙言望着平静的河面,靠近岸边的河水冻结成冰,但那只是浅浅的一层,下面,依旧是川流不息的河水。
她无法装作听不到傅赢川的话,深吸一口气,转头问:“你和岑珊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年前。
傅赢川的父亲傅岩查出肿瘤,在欧洲秘密接受治疗。彼时,明辉正在争取欧洲一个大项目,不容任何差错出现。
傅赢川第一时间封锁傅岩生病的消息,但不知道为什么,岑珊居然知道。
岑家那时在欧洲市场有一定分量,傅赢川衡量后,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他要看看到底是岑家本事大还是他身边有内鬼。
于是,在岑珊父亲到B市来的那天,傅赢川给足了岑珊面子,甚至是陪她亲自去接她父亲下车。
后来,傅赢川前往欧洲接管分部,岑珊执意跟随。
在伦敦的那段日子,岑珊百般孝顺傅岩,几乎天天都要去医院陪伴傅岩几个小时,跟他说话聊天。
傅岩对傅赢川说:“珊珊还是不错的,各方面都挺好。我不逼着你一定和她有结果,但可以尝试一下。”
“不用。”
傅赢川拒绝的得干净利索。
傅岩的身体渐渐康复起来,傅赢川在接管分部后也快准狠地抢占了先机,只是脚跟未稳,他每天都忙的脱不开身。
也就是那时候,圈子里开始传傅岑两家准备联姻。
邵南汇报这个情况,傅赢川觉得完全是无稽之谈,便没有多加理会,继续连轴工作。
直到远在B市的康泉给他打电话。
“你怎么回事?自己的女人自己看不住?”他说,“你头顶的绿光都照到B市这儿来了,你赶紧管管吧!”
傅赢川这才知道他没有理会的无稽之谈已经变成了“事实”。
而另一位当事人还是促成这个“事实”的始作俑者,正是她在别人问及这个问题时的默认态度,让传言有了可信度。
傅赢川约岑珊见面。
岑珊起初还是那样的温柔体贴,看着傅赢川的目光满含深情。
如果不是她和别的男人从酒店出来的照片露出,傅赢川有一瞬都要相信这女人这辈子非他不可。
“赢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岑珊看着照片,神色有些慌张。
傅赢川没那个时间听她说话,淡淡道:“我们没有关系,你用不着和我解释。只是以后再有人问及我和你,请你明说。”
“没有关系?”岑珊不可置信,“这几年我陪着你,你管这叫没有关系?”
傅赢川不解。
他们半年也许都见不到一面,何来陪伴一说?
岑珊说:“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到伦敦来。我的事业在维也纳,我完全是因为你才来这里。可你呢?你眼里只有工作!你哪怕多出一点点时间陪我,我也不会、不会……”
可笑之至。
傅赢川起身,琥珀色瞳孔在灯光的映照下,冰冷的像把匕首。
“你为我?我需要?”他反问,“你想太多了,我们以前、现在都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岑珊追出餐厅。
她不顾名媛的矜持和涵养,紧紧抱着傅赢川不放,承诺自己不会再犯一样的错误,她只是一时被迷惑而已,她心里只有他。
傅赢川越听越恶心。
他甚至不想用手触碰岑珊,等她自己表演完了,离开……
“在到达伦敦的半个月后,我得知岑珊能得到我爸住院的消息,是因为那家医院的一位医师是她的堂哥。”傅赢川说,“既然没有任何价值,我不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苏妙言听完傅赢川的话,握着栏杆的手终于一点点松开。她随意抹了下,因为掌心不知何时早已经变得汗涔涔。
原来,傅赢川和岑珊连恋人都不算,他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
“那天。”傅赢川走到她身边,清幽的冷香混着冷风往她身体里灌,“你说的惊喜是你自己,对吗?”
苏妙言眼眶发酸,摇摇头,“是豆沙包。”
傅赢川轻哂,伸手拭去她眼底的泪花,“你怎么这么傻?别人三言两语你就信,偏偏不信我。”
她该信他什么?
信他给她资源,没问题;信他关键时候永远会救她,没问题;信他会不要门当户对的大小姐,而选择她……这个,连她做梦都不敢信。
傅赢川拥她入怀。
他身上的冷香更加清晰地环绕着她,说来也是奇怪,时隔这么多年,他的味道没有变,她也从没有忘记这个味道。
就像是刻入骨髓,融入血液。
“现在,你还有什么疑惑吗?”傅赢川问。
苏妙言在他怀里蹭蹭眼泪,闷声道:“你不拿我当妹妹了吗?你从前可是总想认我当妹妹。”
傅赢川叹气。
那时她还不满十八,他哪怕是真有什么想法也会第一时间扼杀在摇篮里,毕竟,他虽然年龄别她大了八岁,但还不至于那么禽兽。
“你比孟阮让我费心多了。”他说。
苏妙言仰起头,一脸不服,“你什么意思?又拐着弯说我笨?”
“……”
确实也不精。
他拍着她的背,颇为无奈,但语气还是温柔的,“没有。你记住,你相信我就够了。”
苏妙言看着他。
男人的眉眼还是不能卸下天生的冷傲,一双琥珀色瞳孔太有威慑力。可此时此刻,她分明感受到这双眼睛背后的柔情,深刻而真诚。
“你是不是喜欢我?”她死死攥着衣角,问了出来。
傅赢川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扬起微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以后再也不说你笨了。”
***
苏妙言倒在床上。
心跳还是没能平息,大脑缺氧的症状也没有得到缓解。
他喜欢她。
原来,他真的喜欢她。
“啊——”
苏妙言摸摸滚烫的脸,翻身把嘟嘟卷进怀里,在毛茸茸的小耳朵旁低语:“你知道吗?他其实喜欢我……他也喜欢我。”
这世上,还能有比“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更让人快乐幸福的事情了吗?
苏妙言抱着嘟嘟跑到小桌旁边。
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底下压着她的日记,她的暗恋日记。
时隔四年,翻开日记。
她盯着面的文字好久好久,提笔写道——
今晚的月亮很美,他很帅。
确切的说,说“喜欢你”的他很帅,我大概这辈子都不忘了今天的他。
***
苏妙言心中被欢喜和甜蜜填满。
尽管这里面夹杂了某些她意识到却不愿意在这时候去想的不安和担忧,她也不害怕,因为他的喜欢就是她最大的后盾。
可她没想到,考验和快乐挨的这么这么近。
作者有话要说: 岑珊是没戏唱了,但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滴。
第51章 五十一支许愿曲
苏妙言被嗡嗡震动的手机声吵醒。
昨天她太兴奋, 想着反正转天也可以睡个懒觉,可劲儿造, 在小卧室里又唱又跳……
哎, 现实总是无情打脸。
“喂。”
潘小宝喘口大气, 运好狮子吼:“你快看看微博吧!出事了!”
苏妙言唰地睁开眼。
一条名为“真实娱乐圈”的搜索光荣登上微博热搜前三。
发博的博主称自己是圈里小蚂蚁, 看不过去了就做做搬运工, 让大家知道娱乐圈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而事件主角就是苏妙言。
长图里写道——
苏妙言从上电影学院开始, 心机就很重, 一般角色不接, 总认为自己最起码得是女二, 再不济也得混大荧幕, 和同学们的关系很不好。
临近大四, 某经纪公司想要签她, 对她进行考察。在此期间,她不务正业,好高骛远,经常不管不顾公司布置的资源, 另谋“出路”。
和她同期的某另一位预备艺人多次遭她挤压。
更过分的是, 经纪公司辛苦为她争取来的某都市职场剧的角色,她因为不愿拍下水戏,中途放剧组鸽子,甚至对副导演大打出手,恶言相向,让经纪公司难做。经纪公司规劝她, 她非但不承认错误,还直接甩手走人,公司努力付之东流。
长图之后,博主又附上了几张照片。
画面里拍摄的是黄导和苏妙言对话的场景,二人周围都没有旁人,挨得还挺近,引人无限遐想……
评论全面沦陷。
网友们义愤填膺,纷纷说“苏妙言这种人”就是娱乐圈的毒瘤,必须滚出娱乐圈;也有人说这样的一看就是背后有人,不好得罪;还有人挖出来之前“旗袍妖精”的热搜,骂苏妙言就是一副狐狸精模样,做事果然下贱。
苏妙言平静地看完所有微博,如果不是主人公名字和她一样,她还以为在看别人的故事。
特别是她在看到有网友说“滚滚滚!看见你就恶心的想吐”时,她心里是形容不出的感觉,大约就是心脏中了一枪?疼到反而没感觉。
愣神的一小会儿功夫,手机再度响起。
这次是《蛰伏》的制片方,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解决办法?责令让她马上发声明解释自己与黄导并不存在不正当关系。
苏妙言几次张口想说话,最后都是哑言。
而制片方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后,挂断电话。
听着忙音,苏妙言彻底陷入茫然。
时间于她而言变得无比缓慢,她麻木地坐在床上,素净的脸干巴巴地白着,不过几分钟,她脑子里冒出来各种想法。
当她想起家人时,她终于收回些理智。
苏妙言在家族群里的编辑微信,告诉他们网上的事情都是子虚乌有,她会想办法处理,叫他们不要担心。
发完,她又木了。
半小时后,潘小宝和潘小贝赶到名典小区。
潘小宝急的大冬天里出一身汗,没办法,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邪门!
苏妙言一个名气连小网红都不如的八十几线开外的演员,熬了这么久刚要有点儿气色,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全网黑了呢。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得罪谁了?”潘小宝问,“这人是想让你死啊。我告诉你,普通人都禁不住这么扒,更何况你要还做演员。”
苏妙言摇头,无力地说了句“没有”。
潘小贝插话:“我天天跟着妙妙姐,妙妙姐除了拍戏就是在酒店里研究戏,上哪儿得罪人?会不会是有人红眼病?”
谁知道!!!
潘小宝抹着额头在客厅踱步。
自从苏妙言和原来的公司没缘了之后,他也干脆不打杂了,反正挣不到钱。他真心觉得苏妙言前途无限,想着大家好好努力,未来肯定能有成绩。
这刚有点儿盼头……
“要不给傅总打个电话吧。”他说,“这时候,咱们真没辙。”
苏妙言说:“他今天上午有个特别重要的会议,要打也得下午了。”
昨晚,傅赢川还和她说过了今天他可以不用那么忙,晚上带她去吃饭……
小小的客厅沉默地沉重着。
他们都很清楚,别说苏妙言现在没有咖位、没有粉丝,就算她是一线,也不能承受这样的黑料。
更何况他们就是小虾米,没有团队。
嗡嗡嗡!
手机第N次响起。
苏妙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心如止水,直接接通了电话。
“请问是励昊的家长吗?我是他的班主任,他和同学打架,现在在医院……”
她噌一声站起来。
***
苏毓文有台大手术。
班主任联系不上,这才打到苏妙言这里。
走廊上,被打的同学手臂吊着,家长对着苏妙言劈头盖脸地狂喷,恨不得把压在肩上的重力全部卸给对方。
励昊猩红着眼,几次要反驳,最后都被苏妙言给瞪了回去。
骂了整整十分钟不带重样儿,对方家长甩下一句:“这事儿没完!你们等着吧,我非让学校给他记大过!”
苏妙言追上去道歉,家长一概不听,拉着孩子离开。
“小昊,不是小宝哥说你,以后做事别这么冲动。”潘小宝叹气,“你看你姐现在还得……哎,以后注意就是,也不是太大的事。”
励昊咬着牙,一言不发转身走人。
潘小宝想拦,苏妙言没让,只喊了句:“到家给我发微信。”
“……”
潘小宝拍拍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余下的事得交给苏毓文亲自出马,苏妙言和班主任又聊了几句,班主任知道励昊不是无缘无故动手,所以也没批评太重,只说得回家好好教育遇事别冲动。
苏妙言和潘小宝离开医院。
眼看快到大门口,原本在车里等候的潘小贝冲进来,跟他们说赶紧走,外面有一大帮记者!
话语间,门口蹲着的记者已经有认出来苏妙言的。
潘小宝拉着她往反方向跑。
三人蹿进一个小楼梯间。
潘小贝抚着胸口,喘着问:“这怎么回事?记者怎么还来了?”
“绝对有问题。”潘小宝跺脚,“先回去,车就留这儿。等回头晚上我再来开,咱们从侧门出去打个车。”
苏妙言点头,不忘问:“你脚没事吧?不行就我……”
“飞毛腿就是我。”潘小宝挑眉一笑,“赶紧走!”
三人低头快步往侧门移动。
路上风平浪静,病人和家属填满活动空间,谁也不会注意他们,他们顺利来到侧门,结果刚掀开棉门帘——
“你就是苏妙言小姐对吗?请问针对网上的言论你有什么想说的?”
“爆料人说你一直运用潜规则接资源,是这样的吗?”
“听说你挤压同事,在同事背后搞小动作,还抢人家的资源又是真的吗?”
……
在医院这样的公共场合,是不允许记者围追堵截的。
保安师傅们很快过来维持秩序,可这些记者仿佛不知道在医院得收敛,不顾保安警告,一个劲儿追问苏妙言。
苏妙言无法抬头,但好几次,相机镜头还是对着她咔咔咔地捕捉。
潘小宝很爷们儿地在挡,说了很多的话,潘小贝也跟着喊,可她听不清。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在努力调整情绪,但她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这样了?网上那些颠倒黑白的话又是怎么出来的?
她像是被拉入了深潭,无法控制自己往下掉。
直到——
熟悉的冷香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各位记者请回,苏小姐有权力不回答任何问题。”邵南说,“如果你们执意骚扰,我们会走法律途径。”
记者们冷静了两秒,随即反弹出更多问题,特别是傅赢川和苏妙言是什么关系,成为声浪。
傅赢川不予回应,态度却十分强硬,直接让保镖上前夺走照相机,利落取出储存卡。
邵南见状,让秘书记下所有记者所属媒体,安排律师发律师函。
傅赢川护着苏妙言离开。
她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傅赢川直接打横将她抱起,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上车。
***
岚山公寓。
这是傅赢川一处私人公寓,位于34层顶层,单独电梯直达,这层也只有这一所房子,整层外围用落地窗户包裹,宛如空中花园。
傅赢川将苏妙言带到这里,潘小宝和潘小贝跟着。
潘氏兄妹几乎是靠着互掐大腿才忍下拍照留念的冲动,始终维持面上的严肃,而且端着端着,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自己也高端了。
“辛苦二位。”傅赢川说。
潘氏兄妹受宠若惊,异口同声地说“客气”“应该的”“您别这么说”。
苏妙言看了眼傅赢川,傅赢川也在看她,他握住她的手,又说:“热搜已经撤了,事情也在调查,很快会有结果。”
“……”苏妙言鼻酸,“谢谢。”
“傻话。”
潘氏兄妹眼珠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总感觉撞破霸总和女明星的恋情,会分分钟被灭口。
随后,傅赢川和潘小宝单独聊了会儿,潘小宝便和潘小贝一同离开。
午后的阳光正浓。
光线懒洋洋地投照在玻璃上,映下七彩光,在屋子里的半空中飘荡着,唯美清新。
苏妙言伸手去抓,在看到傅赢川返回客厅时收回手。
“想吃些什么?”他问。
她摇摇头,说:“有点儿累了,想歇会儿。我也回名典吧。”
“待着。”傅赢川看眼时间,“名典很有可能有埋伏的记者。如果不想吃就去客房里休息。”
苏妙言想了想,确实不想再来一次医院的经历。
她站起来,又说:“软软不知道这事吧?别告诉她。”
“你还真是时刻在意她。”
“……”
这语气怎么还酸溜溜的呢。
苏妙言来到客房。
隔绝掉外界的空间让疲惫和无助来的更猛烈,她试图让自己分析下现在的情况。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才这么整?
苏妙言平躺在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一时间,脑子里慢慢放空下来,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又不知不觉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傍晚。
说来也是神奇。
这事压下来,苏妙言认为自己怕是得失眠三天三夜,可大约是因为他在吧,她拥有了这片刻的安宁。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苏毓文的未接来电有五个。
“喂,妈。”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说:“我都看见了,也知道肯定是有问题。身正不怕影子斜,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我和小昊永远支持你。”
苏妙言抿着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哽咽道:“妈,对不起。还有小昊,他是因为同学说我才动手的。对不起……”
“不用道歉。”苏毓文说,“一家人,荣辱与共。”
苏毓文又开导了好一阵儿,但心里总归是不放心,让她不如回家住段时间。
苏妙言说:“我……我现在在朋友家,很安全。如果有必要我就回家,不过现在有记者在找我,我还是先避避。”
朋友?
苏毓文疑惑,却也没多问,最后说:“凡事三思后行,更要保护好自己。有事随时给妈打电话。”
有了妈妈的安慰和鼓励,苏妙言心情好了不少。
她起来将床整理好,离开房间。
刚推开门,一股焦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苏妙言寻着味道来到厨房,就见傅赢川举着锅铲,一边翻菜,一边看iPad的视频。
“把姜片均匀码在肉上,再铺上一层小香葱,别忘记冰糖和大枣哦……”
傅赢川放下锅铲去拿姜,他大约是觉得姜的味道不小,犹疑放在肉上得是什么口感?于是,在那里和姜大眼瞪小眼。
而这小会儿功夫,锅里的肉就要被耗干。
傅赢川赶紧关火,但苏妙言已经先他一步关掉。
“你……”她看着他身上围着的红格子围裙,估计是来这儿的阿姨穿的,“做饭?”
傅赢川点头,“去外面等吧。”
“……”
就大爷这水平,等到海枯石烂怕是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苏妙言指指围裙,说:“给我吧。”
傅赢川没动。
她看起来恹恹的,虽然比刚来时的精神状态好了些,但跟往日里的明艳照人相比,差得很远。
是他没保护好她。
“事情会妥善解决。”傅赢川保证,“你别担心。”
苏妙言很轻地点了下头,看着锅里焦黑的东坡肉,心里不是滋味儿。
“把围裙给我吧。”她还是勉强笑了下,“苏大厨给你露一手。”
天色渐晚。
天边晕开的橘红随着夜晚的降临一点点褪去,直至不见。忙碌一天的人们终于可以偷的安闲,向着家的方向奔去。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尝尝看。”苏妙言说,“上次做的那桌菜,你都没怎么吃……抱歉。”
傅赢川微微一笑,“现在吃也不晚。”
“嗯。”
两人吃饭。
沉默,并不是出于餐桌礼仪。
他俩各怀心思,却默契地明白与其硬说不如不说,因为有些话一旦挑破就可能没法收场。
而苏妙言也逐渐意识到,她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出自岑珊之手。
她虽然不精,但也不是特别傻。
事情刚爆时,冲攻击力太大,她没办法思考。过后这么久,她不难发现她最近得罪过的人,还是有能力能在网上爆料的人,只有——
岑珊。
可不是王珊、李珊、张珊,重要的是,这件事验证了她真的很弱。
弱到一出事就得找傅赢川庇护,否则寸步难行。
“我稍后回名典,那里应该没事了吧。”苏妙言突然说。
傅赢川皱眉,“这里容不下你?”
“不是。”她摇头,“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她握紧筷子,看着白花花的米饭,心一沉再沉,低声道:“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傅老狗又要恼羞成怒:那个女人又害我!
岑·端着盒饭:我冤啊……
(正式告白即将到来)
第52章 五十二支许愿曲
岑珊看到网上关于苏妙言的这些黑料时, 第一反应不是开心。
是惶恐。
她不清楚傅赢川的温柔,却十分了解他的冷情和狠心。
“这几天的彩排时间表发我一下。”岑珊忽然对助理说。
助理愣了下, 心想她不是不愿意过去彩排, 宁可自己在家练吗?
助理没多问, 给她手机上发了份表格, 就见她神色匆匆地回了卧室, 没过多久, 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
霓虹照亮城市的夜晚。
今夜天空通透, 没有太多星星的点缀, 偶有的那么几颗, 异常明亮, 仿佛是在和地上的光彩遥相呼应。
公寓里, 环形落地玻璃窗应承这份光辉, 交融着室内的光线,形成不一样的光芒。
傅赢川看着面前的人,没由来的有几分迷惑。
可越是迷惑又越是想要握住不放,他想拥有真实的她, 一个不需要在他面前时而小心翼翼, 时而稍稍放纵又骤然收敛的她。
“哪里不合适?”
苏妙言舔了下干涸的唇,回答:“哪里都不合适。”
啪!
男人放下筷子。
苏妙言一动不动,想着不管他说什么,她不言语就是。可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走到窗边不再理她。
客厅里的复古落地钟, 钟摆规律地摇摆着,记录着这一刻的压抑沉闷。
末了,一桌的菜还是没能吃完。
苏妙言扯唇苦笑,说:“我回名典。”
她起身去拿外套,又听:“待着。”
“……”
傅赢川叹气,垂眸道:“我走,你留下。”
空荡的豪华公寓像是一只巨大的罩子,密不通风。
苏妙言抱膝坐在沙发上。
她讨厌自己的这股矫情劲儿,也讨厌自己把他挤走。
明明昨天那么开心,他的解释和话语让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好,可仅仅一夜之间,她就跟坐着跳楼机似的往下掉。
其实,这些事儿不叫事儿,至少对于傅赢川而言,解决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可她就要这样活在他的羽翼下吗?
这次的黑料事件带给她最深刻的东西,大概不是麻烦,而是认识。
认识自己不行,认识自己太天真。
叮咚——
听到门铃声,苏妙言激灵一下,她胡乱的抹抹脸,过去问是谁。
“苏小姐,您好。我是傅总的秘书Lucy,给您送换洗衣物和日用品。”
苏妙言赶紧打开门。
Lucy大眼睛盯着她忽闪忽闪,礼貌地笑笑,默了几秒又大着胆子说:“小姐姐比照片上漂亮多啦!”
“您……认识我?”
Lucy摇头,将袋子递出去。
这处岚山公寓不比傅赢川的其他房产,是完全的私人领地,严格与工作人员区别开。像是另一处华阑公寓,邵总助和她就可以出入。
“之前您穿旗袍的照片,我见过。超美!”Lucy说,“网上的事别在意,像我们这种有脑子的人都可以看出来这事有问题,会解决的。”
苏妙言攥紧袋子,陌生的温暖叫她心头柔软了不少。
“那个,我想问下…”她顿了顿,“你们傅总他……他除了这里……”
“傅总有的是房子。”Lucy说,“苏小姐尽管放心。”
***
1906。
康泉这次见到傅赢川,他倒是不喝了,改成石化。
那种扇一巴掌都未必动弹的石化。
“又和你那个小女朋友闹别扭了?”康泉笑道,“这年轻是好,可就是不懂事啊。”
傅赢川眼神不动,冷声道:“你再在那个词前面加个‘小’字试试。”
赤.裸裸的威胁!
康泉怂的一逼,点头道:“成!错了!又和你女朋友闹别扭了?”
“还不是女朋友。”傅赢川说。
噗!
康泉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不是,这么久了还没拿下?你行不行啊你!”
傅赢川终于赏给他一个眼神,杀人的那种。
“用词不当,用词不当。”康泉举手投降,“不过吧,没拿下也是正常。你别这么看我!我这不给你分析吗?”
傅赢川满肚子憋屈,眼神里带着小幽怨,吐了一个字:“说。”
康泉忍笑,端出老大哥之过来人的架势,继续道:“你想啊,过去人家姑娘拿你当哥哥,对你肯定是有兄妹情的。现在几年没见,你回来要给人发展成女朋友……人家没骂你禽兽就够不错的了,总得给人家时间适应吧。”
傅赢川拧眉,倒了杯酒闷下去,问:“那她要是一年半载都扭转不过来身份呢?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康泉摊手,“那我跟她谈得了。”
“……”
傅赢川长吁一声,抬手掐着眉心。
能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如果一直拿他当哥哥,那就只能哄着、等着呗。
他三十年人生运筹帷幄,商场上杀伐决断,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却没想当年的一时“高尚”酿成现在的困局。
那时候,他就该给她拿下。
过后,言湛推门进入包间。
康泉一愣,忙道:“你可算出现了,最近哪儿去了?找不见人。”
言湛没说话,下意识摸摸手背,上面有明显的抓痕。
“哟,你这猫这么狠!”康泉说,“赢川,相比言湛这个,你这还是省心的吧?现在好多人说养猫就是养女朋友,猫和女朋友哪有……你笑什么?”
言湛抬眼,反问:“我在笑?”
“……”
你他妈笑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简直活见鬼。
“恋爱了?”言湛看向傅赢川,“感觉如何。”
傅赢川面无表情,回道:“肯定比你强。”
言湛翘起二郎腿,万年冰块脸再次崩裂出迷之微笑,就像是在深情又变态地回味着什么。
“未必。”他说。
两个“冷人”对视一眼,暗潮涌动。
坐在一碰的康泉眼睛瞪得浑圆,内心OS:言湛这个孤僻也谈恋爱了?!
***
苏妙言这一晚睡得不好不坏。
醒来后,阿姨已经准备好早餐,还说中午她还会过来准备午餐,在此期间不留在公寓。
她向阿姨道谢,开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好几次,苏妙言想问问傅赢川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名典?但想想那人一向胸有成竹,能回去的时候肯定不会囚着她。
她耐心地等。
等到下午快五点的时候,邵南打来一通电话。
“苏小姐,傅总让我告知您,晚上在洺喜堂与您见面。请您提前准备,六点半的时候,会有司机去接您。”
“有说是……好,我知道了。”
苏妙言拿出Lucy送来的衣服。
她昨晚没有细看,这才发现除了羊绒衫和半身裙以外,连内衣都有。更可怕的是,这内衣的号码就是她的号码。
老男人怎么知道的?
她小脸涨红,心想这不要脸的老男人难道就是传说中阅女无数,看一眼就知道罩杯的高手?还真是小瞧他了。
苏妙言心里一串骂骂咧咧。
六点半,黑色奔驰停在公寓大门口。
负责接人的是老尚,他对于一会儿的事情同样一无所知,只管将人安全送到目的地。
Lucy在洺喜堂门口等候。
这是一家高端茶社会所,客户群体不仅有商人,也有很多从事文艺工作的各种家,亦或者是学者、文人。
苏妙言跟着Lucy来到一处名为“煎雪”的雅间外。
“请。”Lucy打开门。
屋内,淡淡的檀香飘散出来,古香古色的红木家具讲究别致,一盏踏雪寒梅屏风挡住里面的风光。
苏妙言缓步走进去,刚过屏风,方玥怡坐在沙发上哭的抽抽搭搭。
而对面,傅赢川安稳如山,只是眼角眉梢的凌厉有些慑人,叫人望而却步。
“这是怎么回事?”
傅赢川扫了眼方玥怡,冲苏妙言伸出手,“过来。”
她咬着唇,过去。
男人霸道地握住她的手,点评:“衣服很合身。”
“……”
合你个大头鬼!不要脸。
苏妙言忍着想要削人的冲动,刚启唇,就听噗通一声。
方玥怡跪在地毯上,哭道:“傅总,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嫉妒苏妙言才这么做的……我、我、我一定会出面澄清,以后滚出娱乐圈再不碍眼。求您这次放我一马!”
傅赢川一脸淡漠,起身拉开椅子让苏妙言坐下,她没坐,扭头问:“什么意思?我的事是……”
“我错了,妙言!”方玥怡又开始冲她哭,“我是看你进了黄导的剧组,我才、我才鬼迷心窍,对不起!你原谅我一次,行吗?我发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发声明、发道歉,都可以!”
苏妙言看看方玥怡,再看向傅赢川,后者面无波澜,对这些哭叫始终完全漠视。
“为什么?”苏妙言得问问,“你和我是不怎么对盘,但也不至于……网上的事真的是你干的?”
方玥怡承认。
她不仅承认都是她干的,还承认之前在那部都市职场剧里在苏妙言水里加烈性减肥药的也是她。
“妙言,求你了,原谅我这一次吧!”方玥怡瞄了眼傅赢川,“我保证以后滚出娱乐圈!求求你,求求你!”
苏妙言并不说话。
傅赢川嫌这女的聒噪,抬抬手,保镖将人拖了出去,那一声声“求求你”直到关门才彻底阻绝。
雅致的房间一下子恢复了它的淡泊高远。
苏妙言握着椅子的手没有松开,问:“你信她说的话吗?”
“不全信。”
方玥怡用减肥药害苏妙言的事情,傅赢川在苏妙言住院的当天就知道了。
当时没有揭发,一是因为苏妙言做为新人刚起步,不适合有大张旗鼓的举动;二是因为方玥怡和她的“主子”存在嫌隙,早晚得凉,不出手也罢。
而且,监控里录下的可疑人物是方玥怡那时候的助理,叫小雪的一个姑娘。
如果方玥怡一口咬定与自己无关,事情闹大了,反而会让别人忌惮苏妙言。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事,防不胜防。
傅赢川只是没想到这个方玥怡都侥幸逃脱了,居然还敢蹦跶。
“你说的不全信是什么意思?”苏妙言追问。
傅赢川抬眸,反问:“你不是也不全信吗?”
“……”
老狐狸。
傅赢川走到她身边,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娇柔的手,“怕我包庇岑珊?”
“……”
她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岑珊家大约也不好惹,他不可能为了她冲动。
“一击制胜才不给敌人留有余地。”他说,“我说了,你信我就是。”
她咕哝:“没说不信。”
傅赢川轻笑,抬手想摸摸她的脸,没想她直接跳开,躲得抗拒意味十足。
“我该回名典了。”苏妙言避开男人的目光,“这次的事,我只能再跟你道谢。我确实没有能力处理,遇事就傻了……所以,真的很谢谢。谢谢你为我……”
“苏、妙、言。”男人眯起眼,怒气值呈可见之势欻欻攀升,“我需要你的谢谢?”
“……”
“我上次说的话全都白说了,是吗?”
不是。
那是她这辈子听过的很好听好听的话,好听到她又开始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
“我想回名典。”她的回应只有这个。
***
迈巴赫停在名典小区。
刹车踩的太猛,苏妙言身子往前俯冲了下,差点撞到头。
她解开安全带,原本想说声“谢谢”,可想了想还是闭嘴比较安全,于是道了声“注意安全”便下车离开。
傅赢川盯着这死丫头的背影,狠狠地锤了方向盘一拳。
——“你得给她时间,让她转变对你‘哥哥’的印象。时间,扭转一切。”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该不会这么点儿耐心都没有吧?”
去你的哥哥!去你的时间!去你的耐心!
苏妙言终于不用再嗅到那股冷香。
可不知道为什么,矫情拒绝的是她,真把人给烦走了,想人家的还是她。
她越来越明白为什么会有“门当户对”这个词,老祖宗的明见诚不欺我,如果她有不俗的家世,又或者不需要有家世,她自己的事业是可观的,那该多好啊。
最起码,她不至于一无所靠,也不至于……
手腕上忽然传来燥热,她来不及尖叫,一股惊人的力道扯着她进了电梯旁边的楼梯间。
“救——”
所有的言语和声音吞没于炽热的吻中。
男人的手掌穿过女孩浓密的黑发,扣紧她的后脑,极力攫取她的甜美,不允许她有一丝退却。
苏妙言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浑身发麻,头皮像是有电流来来回回流窜,特别是舌尖,被吮的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这人怎么可以这么霸道呢。
傅赢川的怀中是他朝思暮想的软玉。
之前她喝醉了,他也是第一次接吻,虽然激动又悸动,但难免缺乏激情。
此刻,他们都是清醒的。
他这也才发现他早就想这么对她,从那次把她关在车里,他对她就存下了欲.望,男女之间最原始的欲.望。
两人在楼梯间里昏天黑地。
倒垃圾的阿姨路过,吓了一跳,忍不住吐槽:“都到家门口了,还忍不了?年轻人哟。”
苏妙言本就灼烧着的脸要炸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咬了男人一口!
傅赢川吃痛,稍稍松口,这死丫头就要跑,他眼疾手快捉住人给按在了怀里。
“跑?”他声音低沉,略带沙哑,“你能跑哪儿去?”
苏妙言臊得说不出话,又打不过这老男人,急中生智拿出演员的专业修养,哭了起来。
这招对老男人一向管用。
可抽抽了将近半分钟,身后的男人不仅没有任何动静,连松开她的意思都没用。
“哭吧。”他语气凉凉,“你不是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吗?那就在我怀里哭个够。”
“你——”苏妙言想咬人,“你能不能……能不能要点儿脸?”
傅赢川理所当然道:“要脸对你管用吗?”
“……”
苏妙言发泄似的往他身上蹭眼泪。
阴暗逼仄的楼梯间,只有一层电梯口的灯光透过铁门的小竖玻璃照进来些,男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笼罩女孩娇小的身体。
两分钟过去。
傅赢川将人松开,扳过来面冲自己。
苏妙言不肯抬头,她心跳太快太猛,没有一个小时怕是恢复不了,她不想叫他见自己这样,就……有点儿诱惑就受不住。
“害羞?”男人的声音掩着笑意,“那晚我们比这个激烈多。”
纳尼???
那晚???那晚什么那晚???
苏妙言是真不知道,结巴道:“你、你可别胡说八道,我是、我是好孩子。”
傅赢川轻哂,又说:“要看行车记录仪吗?画面没有,但声音有。跟你刚才差不多,娇滴滴的,一直哼……”
她啪一下捂住他的嘴!
这老男人简直是不要脸中的战斗机啊。
四年了,她终究是错付了,误把一个闷骚男看成高冷男神,供奉在心尖上,不敢造次。
实际人家比她会玩!
傅赢川低眸,琥珀色瞳孔映出女孩粉嫩的面颊,可不就是娇滴滴?也水盈盈。
“你要是好好说话,我就松开。”她小狐狸眼眼尾上翘,一副傲娇的模样,娇俏可爱。
傅赢川点头。
苏妙言闻言放下手,不忘在他身上蹭干净。
“有必要吗?”他问,“有,也都是你的。”
“……”
我走!
他赶紧拦下,搂住人,哄道:“不说了,不说了。”
她恨恨地瞪着他,几次想挠死他,可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心也沦陷了。
“你就非得……”苏妙言吸吸鼻子,“非得现在吗?我现在真的很乱,我除了演戏什么都不会。要是不能演了,我能干什么?我不想依附你。”
她如此说,傅赢川心疼。
他抱着她,安慰:“我不是要做你的拐杖,只想做你的后盾。别有心理压力,嗯?”
“你这级别的是后盾吗?”她问,“你是靠山。”
他笑了。
低头吻她的发顶,温柔道:“我就想做你的靠山,不行?你就偶尔靠靠我,冲我发脾气、使性子都可以。像现在,想哭就哭出来,别一直憋在心里。”
苏妙言嘴一瘪,抱着他闷声大哭。
她真的太失败了!
感情不可控就算了,连自己的工作也搞得乱七八糟,名气都没有,居然走上了全网黑的巅峰之路。
“我还有希望重新开始吗?”她问。
傅赢川说:“有。”
“就是……就是你帮我洗白吗?”
“不,我帮你还原真相。”
“是不是得花好多钱去买水军?还有控评。小宝说这些团队都是狮子大开口。”
“……”
小财迷还是小财迷,没变。
“嗯。”他点头,“很多钱。”
苏妙言支棱起脑袋,泪眼汪汪地问:“多少钱?”
“保守估计……你只有成了真正的演员才能还得起,片酬过百万的那种。”
“这么多?”
傅赢川点头,给她擦眼泪,“所以,你得好好工作。不过,如果我不先帮你投资这笔钱,你又没办法工作。换句话说,你得从我这里‘抵押’贷款。”
“……”
奸商中的老狐狸。
苏妙言低下头,她的心跳因为他刚才的怀抱又平复了,她其实很清楚,这个男人可以掌控她的心。
从她少女时期到现在,一直如此。
“你给我点儿时间,行吗?”她说,“我先把工作这边捋顺。”
“可以。”
她松口气。
“但是——”
怎么还有但是?!
傅赢川抬起她的下巴,郑重道:“现在就得答应做我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傅·老男人:不是嫌我老吗?老人哪里还有时间等你适应?
我:不愧是你!!!
(ps:言湛是下本书《温柔饵》的男主哦,向小天使们求预收,mua~~~)
第53章 五十三支许愿曲
黑料事件渐渐平息。
方玥怡抗下所有责任, 公开道歉,并发声明永远退出娱乐圈。与她“合作”的微博博主也需负相关法律责任, 等候审讯。
网上有人质疑事情突然逆转是因为苏妙言背靠大山, 拉出替死鬼。
面对这样的言论, 傅赢川请来的公关团队没有过分营销苏妙言受害者的身份, 而是直接选择法律途径, 用事实说话。
顺便再po出苏妙言之前跑龙套、演死尸的照片, 有力回击之前有资源、好高骛远的谣言。更狠的是, 之前要签苏妙言的经纪公司也被爆出来用问题合同欺骗新人的丑闻。
一波操作下来, 反倒是为苏妙言树立起“人狠话不多”的女强人形象, 好感度和知名度直线上升。
——“这次真是为了黑而黑!小姐姐实惨!”
——“看完娱乐圈这些勾心斗角, 瑟瑟发抖!还是念我的会计吧。”
——“简直数罪齐发啊!确定没有人为小姐姐撑腰吗?我感觉那个经纪公司是被连坐的/捂脸//捂脸/别扛我, 杠我反弹!”
……
苏妙言在整个公关过程中没有露过面, 也没有发表过任何言论,只是做为《蛰伏》团队的一员参加了访谈节目《剧说》。
其实,以她的咖位,能参加完全是天上掉馅饼。
可制片方不傻, 苏妙言现在有热度, 带上节目一可以澄清之前和黄导的照片事件,二也是炒作,何乐而不为。
苏妙言十分配合,黄导也不吝惜夸赞。
节目录制很顺利,叫苏妙言没想到的是,万歆对她大加赞扬, 说她将来绝对是影后的候选人,演技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
她和傅赢川吃饭时,提到这事。
“我还以为万歆姐不会再搭理我了。”她说,“我拒绝和她签约,太不给面子。”
傅赢川舀了一小勺牛肉粒给她,淡淡道:“她配你给面子?”
“……”
还是很配的,影后VS虾米。
“你别再给我夹菜了。”苏妙言把小餐碟还他,“我晚上不能吃太多,会胖。”
傅赢川不以为然,“哪里胖?瘦的……”
他发誓不是故意看那里,只是收回视线时无意带过。但不得不说,这丫头该瘦的地方一丝赘肉没有的,不该瘦的地方,很有料。
“流氓。”
苏妙言弓背,她可没忘这个闷骚的老男人给她准确选过内衣。
傅赢川清清嗓子,低声道:“你得适应。”
“???”
苏妙言没听清,再想问,男人又转移了话题:“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这话问的猝不及防。
苏妙言托着下巴转头看着窗外,璀璨夜景,迷离梦幻,一眼望过去叫人沉醉。想想,上次来罗纳餐厅吃饭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当时她也在专注地欣赏夜色。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叹口气,“谢导那边有计划筹备新电影,说是想让我当女二号,就是不知道这电影什么时候……”
“你别告诉我又是那个谢淮深。”男人放下筷子,一脸不悦。
过去的话,苏妙言不知道傅赢川的心意,凡事沾了谢淮深,她以为他是怕她走捷径,所以一万个不愿意。
现在嘛……
“你吃醋啊?”她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傅赢川冷哼一声,重新拿起筷子,不屑道:“吃醋?他和我有可比性?我肯本不会为这样的人分神。”
“哦。”她点点头,“我明天约了谢导聊戏,他现在可是我的救命稻草。”
啪!
筷子第二次被放下。
“你敢。”
苏妙言忍了再忍,忍不住笑起来,“这还不是吃醋?哈哈哈!”
傅赢川耳根悄悄爬上红晕,原本严肃的脸也又要崩裂的迹象,他起身走过去,一把搂住人,咬牙道:“不许笑。”
“就笑!哈哈哈哈!”她故意笑得大声,“你要是大大方方承认,我就不笑。要承认吗?”
死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地闹腾,某些地方蹭过来,刺激某人的流氓属性。
“那你笑吧。”
男人俯身压下热吻。
“……”
这还怎么笑?!
苏妙言嘲笑不成反被撩,小拳头软绵绵地锤了两下,许是也意识到没什么威力吧,她放弃挣扎。
这次与那晚不同。
当时的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脑子里炸开锅,除了觉得害羞就是害羞,根本没投入到吻中。而现在,她清晰地感受着男人的双唇,比想象中柔软很多,炽热中还带着丝丝的凉。
“回应回应我,嗯?”傅赢川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喑哑。
苏妙言呼吸困难,娇媚的狐狸眼要溢出水来,双手抠着他的肩膀,问:“怎么回应啊?我、我不会。”
傅赢川凑过去轻啄一口,嘴角勾起坏笑,“不会就张嘴。”
“……”
他怎么流氓到这个境地了!
接个吻,堪比洗个澡。
苏妙言在男人怀里化成一滩水,被他吻到四肢无力,嘴唇发麻,她怀疑这老男人是个练家子,是个隐藏的接吻高手!
“没关系,我慢慢教你。”他满足了,还要说便宜话,“保证教到你……特别会。”
苏妙言无语凝噎,只能真心规劝:“我求你要点儿脸吧。”
他笑得胸腔震动。
认识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他这样笑,印象里的他永远一度冷淡的模样,面无表情,像是个超强机器人。
不过,这都是假象。
事实证明,老男人深藏不露。
“有件事我可得提醒你。”她说,“你答应我的,先地下恋。不许反悔。”
傅赢川的笑容僵了下,这死丫头真是会煞风景。
可这是他们的约定,他也理解并尊重她的意愿,只能无条件配合。
“知道了。”他带着惩罚性质的又狠狠亲了她一口,“磨人。”
过后,傅赢川拿出两份文件。
一份是环彩娱乐的艺人签约合同,一份是下个月开播的悬疑剧女二号剧本。
环彩娱乐自是不必说,是集经纪公司、传媒公司、影视制作公司为一体的超一流集团;而悬疑剧的导演是刚在国外拿了最佳导演奖的名导,第一次出山拍电视剧。
两个都是重量级。
“原则上,二选一。”傅赢川挑眉,手指指了下自己的脸,“但可以通融。”
苏妙言呵呵,真诚发问:“你是已经放飞自我了吗?”
傅赢川满不在意,回道:“实话实说。”
“……”
分明是露出狐狸尾巴。
苏妙言拿起两份合同细细掂量。
傅赢川也不给意见,一切交由她的决定。他尊重她的选择,也是因为有了他,她可以随便选择,不计后果。
但小丫头是个有主意的,这样也好,将来不会太吃亏。
“我想好了。”她放下文件说。
傅赢川点头,“过来吧。”
“过去干什么?”她问。
“不是选好了?”老男人再次不要脸地指指脸,末了,还指指唇,“都要。”
苏妙言嘁了一声,得意一笑,“不好意思,我选环彩娱乐。”
对于这个答案,傅赢川似乎并不意外,又道:“过来。”
“干什么啊?你自己没腿吗?”她这么说,但人还是乖乖地过去,也乖乖地叫他抱着,“我可是不会出卖色.相的哦。”
傅赢川轻哂,“你要是肯,我随时捧你。”
“谁要你捧。”她傲娇地撅起嘴,又慢慢认真起来,“你觉得我这么选,是不是长远一些?也可以磨炼自己。”
长远,且辛苦。
环彩娱乐培养的新人要经过层层打磨,前期很苦,有些人咬牙坚持了,最后激不起水花的也大有人在。毕竟红不红,有时真的看命。
反观那部悬疑剧,拍了就会有名气,有名气就会有流量、有热度,雪球一旦滚起来,不遇断崖不会停止。
但苏妙言的野心显然不止是昙花一现。
“选的很好。”傅赢川说,“越来越聪明了。”
她笑着抱住他的脖子,像个被表扬的小孩子,“你也觉得我聪明是吧?就是嘛,我本来就不笨。”
傅赢川摇头,说:“是你找了个优秀的男朋友,带你聪明。”
“……”
这老男人的脸真被他丢到太平洋去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呢?”她捏着他的下巴,“我怀疑你之前都在骗我。”
傅赢川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已经骗到手,后悔也晚了。”
***
苏妙言签约环彩娱乐。
恰巧环彩在招募实习助理,又恰巧傅赢川已经是环彩的一位股东,所以潘小宝顺利进入实习助理培训班,和苏妙言继续同甘共苦。
和之前那家水货经纪公司不一样,环彩很注重对艺人的业务培养,没有通告的艺人,都要到公司学习,接受训练。
某天中午。
“速效”二人组在茶水间狭路相逢。
做为艺人助理,体力是NO.1,潘小宝一朵娇花天天做体能训练,感觉自己正在往老爷们儿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
“大公司就是够狠!”他说话时,两条腿都在抖,“别的公司管员工要钱,他们要命。”
苏妙言笑笑,她也有各种形体课和体能训练,比他强点儿有限,但乐在其中。
“咱俩说好以后要做娱乐圈的传奇,你可别掉链子。”
潘小宝摆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姑娘家家的,累坏了,傅总又得心疼。”
“……”
好端端的提那个老男人做什么。
苏妙言心里有点儿甜,脸上绷着也绷不住,俨然一副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人模样。
“诶,对了。”潘小宝四下瞧瞧,压低声音,“我今儿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大IP《惊华玉梦》要开机了。到时候会来环彩选艺人。”
“《惊华玉梦》?那个可是清宫戏里扛把子的选手。”
潘小宝点头,“所以啊。你也扫听扫听,万一争个女七八号的,也行啊!”
从前,苏妙言还真的不会去“争”什么。
她总觉得演戏这种东西,争是没有用的,适合就是适合,不适合就是不适合。可这次经历了黑料事件,外加某位傅老师时不时散播“狼性理念”,她意识到,有时候“争”不是说你要讨个高低输赢,而是让对方看到你对这个角色有激情、有想法,愿意用心塑造。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你有消息随时告诉我。”
潘小宝比个“OK”。
***
周末。
苏妙言难得休息,约了孟阮一起吃饭。
现在的软爱妃虽然解禁,但沈夺的事对她打击很大,苏妙言只要有时间,基本都会约她出来坐坐,陪陪她。
本以为今天又是感天动地闺蜜情,可软爱妃不太对劲儿——很欢脱,很嗨皮。
“软软,你别吓我啊。”苏妙言严肃道,“实在不行,找心理医生还是找沈夺?要不我给你介绍电影学院的帅哥也行。你得好好的。”
孟阮瞪她,反问:“你哪只眼看出来我不好?”
“你不是……”
“我们,和好了。”
“哦,我说呢。这好啊,你……不是!你和谁和好了?”
软贵妃交代了她的“奸.情”。
原来,沈夺和她提了分手后,元旦回到B市想做最后的告别,却没想到两人又遇上了,可谓是缘分天注定。
“那你们现在是?”
“地下恋呗。”
咣当。
勺子掉在桌上。
这年头怎么竟是地下恋?流行吗?
“你小脑萎缩了啊?怎么手还不听使唤了呢。”孟阮笑着帮她擦干净勺子,“这事可就你知道,一级保密,知道吗?”
苏妙言刚要点头,手机“叮”的一声。
傅骚:[在哪儿?]
“……”
“这沙拉挺好吃啊。”她笑着扣下手机,“快吃。”
孟阮拿起叉子,不忘再三强调保密的事情,“你最近和我哥没接触吧?我告诉你,他套话就是无形!一套一个准儿,为避免泄密,你少见他。”
叮。
傅骚:[不许和孟阮胡闹,待会儿接你]
“……”
这兄妹俩是默契呢?是默契呢?是默契呢。
吃完饭,苏妙言和孟阮又买了几件衣服,逛的差不多从商场离开。
商场东侧门对着另一家商场的正门,巨大广告位是整条街上最显眼的,上面宣传的是岑珊的小提琴巡回演奏会。
“后天还是大后天来着?”孟阮嘀咕,“听说票卖的挺好。”
苏妙言望着岑珊优雅的侧身,没吱声。
孟阮又道:“她就是会营销,人设是才女还有女神。不明真相的广大网友估计都不知道她是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吧。人设啊,名人利器。”
说起“人设”,孟阮又开始责怪苏妙言前段时间出事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
“还姐妹呢。”她气哼哼,“我虽然情路坎坷,但也不会丢下你的,好不好?”
苏妙言笑嘻嘻挽上闺蜜手腕,撒娇:“错啦错啦。你看你现在又有爱情的滋养,辣么幸福,就别和我计较了呗。”
这话说的……还挺对。
孟阮现在有了沈夺,脾气好了不少。
两人在路口分别。
苏妙言今天限号,也没麻烦孟家的司机,坐公交车离开,只不过坐了两站便下车。
不远处,库里南打着双闪。
“等多久了?”苏妙言上车问道,“车子来的慢了些,我就……”
一扭头,老男人凑过来亲了一口。
“等就等,不和你计较。”
“……”
苏妙言连内心吐槽都觉得无力。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新开的双皮奶店。
傅赢川过去买,苏妙言坐在车里当大爷,顺便刷刷微博,关于岑珊的消息又往她眼前撞,一条接着一条,夸得天花乱坠。
傅赢川拎着双皮奶回来时,她还在看。
“在看什么?”他随口问了句。
苏妙言觑他一眼,微笑道:“在看女神啊。给你也看看,人家马上就要开演奏会,爆满啊,一票难求。”
傅赢川抽走手机直接锁屏,“吃醋?”
“别用你的小心思揣度我好吗?”她说,“我很大方的。”
“是么。”傅赢川点点头,启动车子,“她让人特意送来了VIP席位的票,我去听听好了。毕竟她水平还可以。”
苏妙言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笑着说:“请便。”
傅赢川瞥她明显垮掉的小脸儿,眼里染上笑意。
很快,车子停在名典小区门口。
苏妙言拎着双皮奶就要上楼,无奈某人又来锁车那一套,不肯放人。
“干嘛啊?”她不耐烦道,“我要上楼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傅赢川伸手勾住她的挎包包带把人往身前拽,死丫头倒好,直接摘了包包,给他空气。
他轻笑一声,问:“不是请便吗?你跟我置什么气。”
她狠狠地瞪他,不说话。
死丫头嘴硬。
傅赢川拉住她的胳膊,将人带到怀里。
“你让我去,我都不去。”他说,“有那个时间,我更愿意给你排队买双皮奶。”
苏妙言气鼓鼓的心一下子撒了气。
“你最好说到做到。”她戳着他的胸膛,“不然等我火了,我就给你蹬了。”
傅赢川捉住她的手,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试试”,威胁意味却很浓……这老男人要是恋爱失败,绝对是偏执前男友。
“我很好奇,招惹了你的是不是都没有好下场?”她忍不住问,“你很睚眦必报吗?”
傅赢川没回答,显得不置可否。
苏妙言打了个哈欠,小手攥好她的双皮奶,真要上楼去了。
关门前,她想起什么,又说:“她要是真给你票了,你可以卖给别人。别浪费钱。”
昏暗的橘黄车灯下,男人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阴暗,琥珀色的瞳孔隐隐跃动着浆涌,迷人性感,却也明目张胆地散发着危险信号。
“还是不要了。”他说,“不能坑别人。”
“……”
你这是舍不得还要留纪念吗?
苏妙言没多想,但也没误会,和他说“开车小心”便进了楼洞。
***
转天,清晨。
苏妙言被手机吵醒,孟阮的夺命连环call活活把人逼疯。
“干嘛啊?你家沈夺又不见了?”
“瞎说什么?你快看微博,岑珊之前做小三的事情让人给曝光了!”
第54章 五十四支许愿曲
岑珊在美国念书时, 和一位华裔白富美是闺蜜。
闺蜜的男朋友是混血儿,家里做煤矿生意, 富的流油, 三人经常一起出海开游艇趴。
谁想, 开着开着变成了开车。
白富美来了个现场捉.奸, 和岑珊断绝朋友关系, 两人在圈子里基本上是水火不容, 谁搞聚会都不会安排她们碰面。
这次是因为岑珊要开演奏会, 为了排面好看, 她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富人买她的票, 一个场域一个场域的买。
恰巧白富美现在的男朋友是德国最大乐器制造商的继承人, 岑珊又找上了人家。
这么一来二去, 白富美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微博上公开喊话——
“立着女神的人设,干着小三的勾当!@岑珊”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友和粉丝们分列两对,火热开战。
苏妙言顺着翻留言,有些话说的很重也很犀利, 虽说粉丝已经在极力控评, 可大多数人对于感情上的破坏者容忍度很低。
叮。
潘娇娇:[出门了吗?来天华街地铁站接我一趟呗/爱你/]
苏妙言这才想起来她是还要上班的人。
她回了个OK,赶紧起床去洗漱,软贵妃这时又发消息说:[真是吓死宝宝了,大人的世界好乱哦/奸笑/]
—[叫沈夺保护你]
这句话极其管用,孟阮不嘚啵了。
公司里,同事们也都在讨论岑珊的事。
形体课刚下课, 几个女孩围在一起八卦。
“就这还名媛中的女神呢,她怎么不说自己是女娲?亏我之前觉得她气质那么好,还帮她做超话!”
“网上有人爆料说她就喜欢抢朋友的男朋友,还明确告诉人家‘谁叫你不如我’。天啊!这世上竟有如此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上流社会的苟合,会玩呗。有钱,任性。”
“可你们不觉得这次这个事爆出来的时机很绝吗?岑珊后天开演奏哦。你品,你细品。”
女孩们仿佛窥见天机,掏出手机检索更深层次的“料”。
苏妙言擦着汗,听到她们最后的话,微微一愣。
这波黑料爆的确实……很微妙,该不会是有人故意要整岑珊吧?她正琢磨着,女孩们又一声尖叫——
“老天爷啊!!!万歆也有料???今天是什么天选之日啊。”
苏妙言赶紧也掏出手机。
原本还是微博头条的“女神勾当”被“影后万歆破坏家庭”挤下去,荣登榜首。
微博上写着万歆在圈子里屹立不倒的原因是因为“背后有人”,倒一个换一个,一代更比一代强,而每一个,都是有妇之夫。
苏妙言再想看看评论,微博服务器瘫痪。
“……”
还真是天选之日了。
她想想,给潘小宝发微信问他看没看到消息?这时,负责新艺人工作的Tina老师叫她出去一趟。
茶水间。
“写的很棒,很到位。”Tina说,“这份人物形象剖析,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个。”
苏妙言接过老师递来的文件夹,里面是她写的关于《惊华玉梦》中一个女配角“怜妃”的人物分析。
“谢谢Tina老师。”
Tina一笑,又说:“不过,你最后面的一段话是什么意思?”
苏妙言抿抿唇,既然已经做了,就做到底。
“字面意思。”她说,“我听说《惊华玉梦》的剧组要来环彩选演员,我对怜妃这个角色很有把握,希望公司能给我一个试镜的机会。”
Tina双手抱胸,眼神中有几分诧异也有几分不屑,“就凭一个人物分析?那你要是看中女主角,我还得推荐你试镜女主了?你是不是缺了点儿自知之明。”
苏妙言说:“怜妃是我再三权衡之下选择的角色,我能和她共情,有信心把她塑造好。至于女主,如果公司敢启用新人,我也不会让公司失望。”
小姑娘够狂啊。
但闯荡娱乐圈有时候就得有股子倔劲和狠劲,不然软趴趴地等着天上掉馅儿饼,不如回家做梦。
“好。”Tina点头,“我去为你争取试镜的机会。但如果你不行,你在我这儿也挂上号了,想要出头,你有的熬。”
“谢谢老师!”
***
晚上,苏妙言和潘小宝一起参加《蛰伏》剧组的内部杀青宴。
原本大家聚一起吃吃喝喝,谈天说地,该是件很快乐的事,但由于万歆上午爆出来的新闻,产生不小影响。
特别是制片方,一旦事情闹大,有污点艺人的作品要么不能上星,要么上了也是血赔。
“这戏外可比戏内精彩得多。”潘小宝小声吐槽,“我刚去卫生间,听到好多小演员在那里幸灾乐祸,说万歆活该。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估计都不认识。怕就怕墙倒众人推。”
苏妙言心说着滋味她大概尝过。
之前网曝她黑料的时候,那种杀人于无形的言论攻击,一般人真的承受不住。
“微博上有后续消息吗?有没有澄清?”
潘小宝一脸“U what”,“上哪儿澄清去?怎么澄清?照片那么清楚。别说是澄清了,洗白都洗不了。你看着吧,万歆今晚不会来了。”
这话说完没五秒。
宴会厅大门打开,万歆以一袭红色抹胸鱼尾裙高调亮相。
“……”
这尼玛太不给他潘娇娇面子了。
黄导和制片方见人出现,纷纷迎上去,他们小声说着什么,大家支起耳朵听,可无奈都离的太远,听不真切。但很快,按照惯例,导演带着主演们开始和大家碰杯。
苏妙言这样的小虾米自是没这待遇。
她找了个安静角落想歇歇,谁想,万歆端着酒杯直直地向她这边走来,黄导见了,也给个面子。
“小苏,未来可期啊。”黄导说,“好好努力。”
苏妙言忙点头,放低杯子和黄导碰杯,“谢谢您之前的提点,我都记着了。一定努力!”
等碰到万歆这里时,万歆故意挪开杯子,似笑非笑道:“努力是挺重要,但也得看有没有命。你现在不一样了,将来指不定要提携我们。”
一番话说的大家一脸懵逼。
“万歆姐,您这是哪儿的话?我……”
万歆一口闷掉杯中酒,别有深意地笑笑,转身离开。
别人或许看不见,但苏妙言在她转身之际看到她眼中的狠厉,就像是愤怒的毒蛇一样,随时有可能扑过来咬死她……
庆功宴照旧。
万歆和岑珊的事情愈演愈烈。
有网友扒出来万歆和岑珊过去也是好朋友,两人经常一起参加各种趴,但自从万星拿了影后之后,两人联系少了很多。
有传言,是因为二女争一男闹的不欢而散。
网上的信息量越来越大,剧情走向也往狗血上一去不回头,俨然成为网友们的狂欢,唯一难做的怕是只有两家的粉丝,互掐到心绞痛。
“怎么回事。”
苏妙言嘀咕着,手机响起。
看着屏幕上的“傅骚”二字,她没由来的有些慌,可慌的是什么又不知道。
“喂。”
“还在宴会上?”
“嗯,估计快结束了。”她说,“就算不结束,我和小宝也回去了。我俩就是在这儿杵着,没意思。”
“老尚会去接你,到家给我打电话。”
“好。等、等一下!”
“嗯?”
苏妙言抠紧手机,一句“岑珊和万歆的事你知道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眼前,觥筹交错,灯红酒绿迷人眼。
娱乐圈,名利场。
或许真就像说的那样,这里的风向永远是不定的,身在圈子里的人也都由不得自己,什么时候都是看命、看天意。
更看资本。
“没什么。”她吐口气,“我到家给你电话。”
“好。”
……
“你说你第一次怒发冲冠为红颜,怎么不告诉她呢?让她感动感动呗。”
康泉笑着说,给傅赢川和言湛一人斟了杯酒。
傅赢川手指顺着杯口滑动,淡漠的琥珀色瞳孔注视鲜艳的红酒,凉薄道:“和我有关系?”
“……”
康泉想吐槽“除了你,还有谁”,但在接收到言湛的眼色后,果断闭嘴。
苏妙言的事,真正操盘者是万歆。
岑珊想借万歆的手整治苏妙言,万歆便找来方玥怡,让她们去谈,她负责背后运作,条件是岑珊做媒,介绍万歆认识在欧洲的新晋运输业新贵。
两人算是各怀鬼胎。
傅赢川拉着苏妙言承认她位置这事,严重刺激岑珊。岑珊无处发泄,只好打电话向万歆发火,就跟当年万歆刚挤到上流圈子时一样。
“万歆,要不是我屈尊降贵跟你做朋友,你会得到时尚代言吗?你是怎么爬床爬到现在的,你自己不清楚?我愿意和你说话,是我不嫌弃你脏!你应该感恩戴德。”
每一字一句,字字带刀。
万歆什么都没说,转头以岑珊的名义告诉方玥怡动手。
事后,岑珊害怕傅赢川报复,威胁方玥怡顶罪。她自以为处理好了,又去找万歆闹,继续辱骂万歆。万歆再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爆了岑珊的光辉事迹。
岑珊被咬,自然反咬,由此演变成互咬。
傅赢川全程坐山观虎斗,期间,只不过让人顺手发些有趣的稿子,算是加油助威了吧……
“岑家闹起来怎么办?”康泉问。
傅赢川漫不经心地晃晃酒杯,“那就闹啊。”
“……”
这世界已经没人管的了他了吗!
康泉叹气,言湛又说:“岑家,勉强维持。找人做空股票,连一个月都玩不了。”
“……”
这宇宙已经容不下你俩狠人了!
“我说咱们能不能别打打杀杀?”康泉扶额,“都是生意人,以和为贵。不要因为人家欺负了下你的女朋友就这样,好不好?”
“不好。”傅赢川说。
“……”
言湛抿口红酒,起身告辞。
“诶,你哪儿去啊?”康泉喊道,“赢川今儿都老实陪我,你怎么不给面子?”
言湛头也不回道:“她粘人。”
“……”
傅赢川冷笑,“明明门都不让进。”
康泉:他们在聊什么?我竟一无所知。
***
岑珊的演奏会惨淡收场。
大波粉丝选择退票,听说有的去了也是为了闹场子,保安连维持秩序都难,更何况是叫乐队安心演奏。
至于万歆,好歹在娱乐圈沉浸多年,选择暂时闭麦以待时机。
闹剧之下,苏妙言的生活步入正轨。
她没有辜负Tina给的机会,在试镜中打败三十四位对手,其中还包括一些很有经验的实力派演员,拿下“怜妃”一角。
不过在正式进组前,她还要回学校完成她的毕业大戏《乘风渡》。
她在这部戏里的戏份不重,没有几天就可以拍完,但借着这个机会,同学们难得聚一起。
“妙言,恭喜你签约环彩啊!看来是要奔着演技派去了。”
“真的诶,环彩就是戏骨的摇篮。对了,我特别崇拜宝坤老师,你要是遇见了能不能给我要个签名?”
……
大家还跟刚入学那会儿似的,有很多话聊。
不过大多数说出这种话的同学,都是最后没走演员这条路的,他们要么去做老师,要么去做网红……曾经并肩的人终究会分道扬镳。
苏妙言拍摄完毕便去拜访了班主任,两人聊聊她的未来规划,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行了,回家去吧。”班主任笑道,“以后有你忙的。”
苏妙言笑笑,“您多注意休息。”
她从教学楼出来,库里南停在正对面。
高大的男人似有感应看了过来,随即迈步过马路。
他一身西装革履,成熟有魅力,落叶冷风的萧瑟都屈服于他的强大气场,但身处校园之中,也不尽然只有男人味,属于少年气的英姿勃发,他也有。
“你怎么来啦?”
苏妙言跑过去,说这话时,不忘四下看看。
男人大胆霸道地握住她的手,坦然道:“来接女朋友放学。”
“……”
老男人嫌自己还不够老,还放学。
她拉着他上车,就他这长相、这座驾,被人看见了后分分钟得说她抱了不得了的大腿。
“紧张什么?”傅赢川有些好笑地问,“他们不认识我。”
苏妙言戴上帽子,回答:“可他们认识我。虽说我现在还没名气,但以后有了呢?你得有这种觉悟,知道吗?女演员的男朋友不好做。”
“那你以为总裁的女朋友很好做?”他故意逗她。
她听了,认真思考起来,绷着小脸反问:“需要我报个班学学管理吗?”
傅赢川瞧着她真诚发问的大眼睛,没忍住,抓过来人亲了下去。
“这是学校!”苏妙言挣扎,“你注意点儿行吗?”
他不听,吻着她的下巴、脸颊,低哑道:“也挺刺激。”
“……”
刺激你妹!不要脸!
可饶是心里骂了够本,她人还是乖乖地和他来了个甜甜相思吻。
“我们都多久没见了,嗯?”傅赢川搂着她,身体里压着火,“你现在比我还忙。”
苏妙言吐了下舌头,说:“我不是笨鸟先飞嘛,得努力。而且,我过段时间要进组了,恐怕……”
傅赢川脸耷拉下来。
“你别生气。”她急忙讨好,“这几天我比较空闲,想吃豆沙包吗?我给你做。”
傅赢川勉强原谅她一下,说:“明天做。今天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啊?”
“我爸。”
第55章 五十五支许愿曲
“我不去。”
苏妙言抱紧安全带, 态度坚决。
傅赢川也不问她为什么,左不过就是没做好准备、心里紧张, 等等。
他也态度坚决地回了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她喊道, “你这突击搞的也太突了!哪有不顾对方意愿擅自做这种决定的?我不要, 你不能勉强我。”
傅赢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虽然只是一眼, 但她明确读出:我愿意地下恋?你还不是勉强我?我不是也答应了?
连环控诉。
“可是……”
苏妙言垂下头, 手心早就让汗淹没。
她现在一穷二白, 别说事业, 工作都是半死不拉活的状态, 以这样的面貌去面对傅赢川的爸爸, 她要是人家爸爸, 她都得想:这女孩想傍我儿子。
到时候肯定会用支票把她打发走的。
傅赢川瞧她一会儿皱眉, 一会儿噘嘴,时不时还伸手挠挠泪痣,狐狸眼忽闪忽闪,不知道在想什么。
轻叹一声, 他右打反向盘靠边停车。
“你在担心什么?”傅赢川问, “不管是身份、地位、财富,我都碾压你。你就算是想破头,这点也不会改变。”
苏妙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嘴角抽抽道:“你是不是还漏了个美貌?”
“嗯。”他点头,“还有美貌。”
“……”
见什么家长?见什么见!下车!
苏妙言意料之中地验证老狐狸又锁车的卑鄙行为,扭头准备开吼, 结果就被人捏住下巴送到嘴边狠狠地亲了一口。
末了,这个该死的老男人还轻咬了下她的嘴唇。
“我什么都有,就是缺了你。”他抵着她的额头,语气宠溺又无奈,“我用那些换一个你,很公平。”
心瞬间就融化了。
苏妙言又无怨无悔扎进老男人怀里,紧紧地抱着他,闷声说:“你爸爸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喜欢你就行。”
“可是……”
“没有可是。”
他低头又吻她的泪痣,这段时间,只要接吻,他最后都会吻她的泪痣,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结束动作。
“听话。”傅赢川哄道,“再说了,会有人不喜欢你吗?”
她噗嗤一笑,为了让她见家长,他这说话水平直线飙升啊。
“那可提前说好了,要是叔叔拿钱砸我离开你……”她捏捏他的耳垂,“我说不定会心动。”
他胸腔一震,无声笑笑,说:“我爸出多少,我添一倍。”
“……”
有钱人的世界真美好。
***
清水谣。
这是一家江南菜馆,盖在民国时期一位官员的别院里,准确说,是有人把都能成文物的别院买下来盖成餐厅。
而这位“真壕杰”,就是傅岩,傅赢川的爸爸。
苏妙言穿着平时的衣服,牛仔裤、黑色毛衣、驼色呢子大衣,走在这种“古迹”里,自己的行动也宛如僵硬了的“古人”,好几次,顺拐而不自知。
傅赢川推开门前,又亲了口她的泪痣,含笑道:“别紧张。”
“……”
嗯,我也想。
傅岩坐在核桃木雕花椅上品茶,见人来了,视线先扫过来,苏妙言熬不到和长辈对视,当即九十度鞠躬。
“叔叔好!”
傅赢川和傅岩相视一眼,都笑了。
傅岩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年过六十,精神和面貌都像是四十出头,五官周正英挺,和傅赢川有六七分相似。但同样是炯炯有神的双眼,傅岩的目光要温和不少,整体气质大有一种豁达淡泊的宁静致远。
尤其是脸上一直有笑意,不像他儿子,冰块脸。
“以前回家里吃饭,软软总说自己有个很要好的小姐妹。”傅岩说,“没想到,我们今天以更加亲近的方式见面。幸会,傅岩,傅赢川的爸爸。”
苏妙言赶紧回握长辈伸出的手,笑道:“您好,我也很荣幸。您好,爸爸。”
“……”
“……”
有那么一刹那,苏妙言觉得自己升天了。
整个世界与她无关,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只有那一声“爸爸”在她耳边啪啪啪。
“哈哈哈!”傅岩大笑,“赢川没骗我,小姑娘真的很可爱。叫的好,爸喜欢听。”
“……”
爸爸,我们不约!!!
傅岩拍拍苏妙言肩膀示意坐过去聊,可苏妙言四肢麻痹,根本动弹不了。
傅赢川过去搂住她,嘴唇快要贴到她耳朵上,言语间是藏不住的笑意:“要我抱你过去吗?傅家儿媳妇。”
“……”
请让我原地去世!!!
苏妙言走过去坐下,她告诉自己超越极致的尴尬就是最飒的洒脱,她是专业女演员,没什么是拿不下的。
“妙妙想吃什么?”傅岩和蔼地问道,“今天我听儿媳妇的。”
“……”
爸爸,我错了还不行吗?
苏妙言低着快要渗出血的脸,小颤音晃悠悠的,说:“叔叔,我都行,不挑食的。”
傅岩见状也不再逗人小姑娘,看了眼儿子,臭小子很上道地在桌下握住他未来老婆的手,一副护妻模样。
随后,菜肴一一上桌。
傅岩是一位很亲和幽默的长辈,聊天水平比他那个闷骚儿子不知道高出多少辈。餐桌气氛很融洽。
“叔叔,他的眉毛和鼻子和您好像。”苏妙言说,“就眼睛不像,他是琥珀色的。很少见的颜色。”
傅岩眸色微动,笑着点头,应道:“嗯,赢川的眼睛随他的妈妈。”
“……”
苏妙言想扇自己。
她以前就听孟阮提到过舅妈徐茹是位了不起的律师,只可惜年轻时得病走了,那时候孟阮才刚出生没几个月,傅赢川也仅仅八岁而已。
“叔叔,您尝尝这个虾。”她忙用公筷夹过去。
傅岩面上还是那样亲和,轻声道谢,说:“听说你爱吃东坡肉?”
“是、是啊。您怎么知道的?”
“赢川之前请教过这里的主厨。”
苏妙言一愣,想起黑料爆出来的那天,这老男人还在公寓里照着视频学做东坡肉,怎么现在又请教起师傅来了?
难道是再想给她做?
手上忽然一热,傅赢川握住她的手,说:“你也多吃,太瘦了。”
她乖巧地点点头。
傅岩和苏妙言说了很多,包括傅赢川小时候上学因为睡觉被请家长、嫌试卷太简单不愿意写、因为沉默寡言气哭同桌……好多趣事。
苏妙言发现傅岩又或是傅家,和她想象中真的不一样。
其实她也早该猜到才对。
孟阮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可一点小姐架子没有,傅岚是名门闺秀也是和蔼可亲,待人和善。
而傅岩,他很关心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因为工作疏忽他的成长。
快到结束时,傅赢川去卫生间。
傅岩在这时候和苏妙言说:“妙妙,赢川是个不太懂的表达的孩子。”
“……”
您一定是在逗我。
“至少在遇见你之前,他不愿意表达。”傅岩说,“我以前很担心过去的事会对他这辈子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好在,你出现了。”
苏妙言没太明白这话。
但不知怎么的,回忆闪现,她想起那次他们被困在电梯里,傅赢川的无助与恐惧。
强大如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他会有那样的一面。
傅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工艺。
“妙妙,这是叔叔的心意,务必收下。”他说,“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陪在赢川身边。人生在世,外在的物质不能说不重要,但心灵上的充实却是长久的。你明白吗?”
她似懂非懂。
依照傅赢川的条件,多少优秀的女孩在等着他,可傅岩似乎认定了她,也很认定傅赢川现在的选择。
“叔叔,我喜欢他很久了。”她说,“他是我的梦想之一,没人会轻易放弃梦想。”
傅岩一笑,将盒子按在她手里,紧紧握了下。
***
回去路上,苏妙言打开盒子。
是一枚羊脂玉玉如意。
她不懂玉器,只是单纯觉得很漂亮,轻轻摸一下,手感也十分细滑。
“叔叔这礼物太贵重了。”她看向身边的男人,叹口气,“这么大的见面礼,我今天还是空手去的,还有……丢死人了。”
傅赢川方才喝了杯酒,眼下是司机在开车。
他拉过苏妙言拿着盒子的手,定定地看着盒子里的玉如意,琥珀色的瞳孔暗中微漾,太过深刻的情愫藏在其中,难以表达。
“怎么了?”苏妙言凑过去问。
傅赢川深吸气,合上盖子将木盒交还,沉声道:“这是我妈在孟阮出生前拍下的三件套。玉佩、如意、平安扣。玉佩是我的,平安扣是孟阮的,如意……”
“未来儿媳妇的?”
苏妙言对天发誓,真的只是顺口猜测。
可话一出口,脸上传来阵阵燥热,她今儿是吃错什么药了?满口胡说八道,还张嘴就来。
“我就这么一说,你别多想。”她苍白的做最后的解释,“叔叔让我收着,我这是给叔叔面子。否则……”
傅赢川忽然抱住了她。
她稍稍一愣,想起前面还有司机师傅,推开他想要坐好,可老男人又来了,不放手。
“你不要,我要!求你给我来点儿脸。”
傅赢川无动于衷。
就在她也要不要脸的时候,他忽然放松了身体,手臂却加紧力道,轻声道:“她也一定很喜欢你,她们都会喜欢你。”
她?她们?
苏妙言抬起头,男人正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怎么了?”她伸手去帮他舒眉,“我就是不好意思,我……我能收到这枚如意,很开心。不骗你。”
他点头,“我知道。”
“那你怎么……”
“我也很开心。”
***
一周后,苏妙言进组拍戏。
《惊华玉梦》的导演和制作团队是业内的标杆,几乎是逢出必精,能和这样的幕后团队合作,想必拍摄过程也会十分顺畅。
苏妙言准时报到。
她是新人,公司可以给派个助理,但是是随机分配,轮不上她挑肥拣瘦。
可这不是有傅股东吗?
所以,“速效”二人组继续运营。
初到拍摄基地,苏妙言和潘小宝都充满了好奇。
但潘小宝一口一个“我们好歹是傅总的人”,硬是端住了没有瞎忽悠,两人直接去了化妆间。
造型师已经将衣服挂好。
苏妙言这次怎么说也是个女三四号了,化妆间虽说还是和同事们一起用,但比起之前的公共化妆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做的真漂亮啊。”潘小宝说,“红色衬你。”
苏妙言点头,小心翼翼地摸摸戏服,一股蓄势待发的强劲力量在身体里翻涌。
“怜妃在吗?怜妃?”场务小姐姐忽然推门叫人。
苏妙言立刻反应,举起手,“我在。有事吗?”
小姐姐说:“跟我来一下,见一下你给你配音的演员。”
还没开拍就见面?
不过这样也好,配音演员其实和演员的差别不是特别大,他们也要充分理解人物,融入故事,共情共心才能塑造好角色。
***
小休息室。
苏妙言还没进入房间,就听里面传来:“皇上,臣妾陪了您这么多年,您心里可曾有一丝装着过臣妾?”
寥寥一句,苏妙言和小姐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声音也太有故事了吧。
“你捡到宝了。”小姐姐笑道,“这个配音演员刚回国不久,出来的第一部 戏就是给你配音。”
苏妙言忙不迭点头,整理好衣服准备迎接老师,却不想推门一开,竟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
“你好。”
女孩声音甜美清婉,和刚才“怜妃”的凄楚悲痛,完全不同。
“我是南织,你的配音。”
第56章 五十六支许愿曲
——夏日骄阳下一颗沁出水的红樱桃。
这是苏妙言对南织的第一印象, 后来她俩被网友按上“直言CP”,某次接受采访, 苏妙言也是这么回答的。
“你好。我是苏妙言, 怜妃扮演者。”
南织莞尔一笑, 漂亮的桃花眼里像是藏着星星。
“那你们聊吧。”场务小姐姐看看时间, “怜妃, 今天有没有你的戏听通知。前面要是拍的顺, 你就上。别乱跑啊。”
小休息室里, 两个女孩面对面坐着。
南织的发型是栗色大波浪, 很女人, 但她翘起二郎腿看剧本时, 莫名又多了几分女王气质, 攻气十足。
“我还没看过你演戏。”她忽然说, “不太了解你的戏路,抱歉。”
苏妙言摆手,笑道:“你看,也没有。我就演过两次戏, 小小配角, 都还没播呢。”
南织打量着她,合上剧本放在茶几上,又说:“叫长相给耽误了吧?你这种美艳型的美女在大众审美里比较吃亏。不过不要紧,怜妃这个角色很适合你。你这次会火。”
“我也想火啊!再不济给我来点儿知名度也行。”苏妙言叹了口气,“不然我都这个岁数了,做演员路子会越来越窄。”
南织听她说话挺实在, 没假做谦虚什么我就是为了磨炼演技、哎呦火不火没所谓啊,顿时对她产生不少好感。
两个女孩围在一起商讨角色。
随着接触,苏妙言也明白了为什么剧组要给她找配音演员。
她台词功底不差,但是声音偏“软”,比较无力,而“怜妃”宠冠六宫,霸气侧漏,里面不少怼人的戏份,就得找个御姐来。
很显然,南织可软可飒。
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两人越聊越投缘,连回B市约饭都提上了日程。
“我和我闺蜜常去的一家火锅店特别棒,回头咱们一起。”苏妙言说,“你现在是在B市定居了吧?”
南织点头,回道:“短期之内不会走。咱们有事微信,你要是找我的话,我住在希尔顿。”
“你不回B市吗?”她惊讶,“住酒店多贵啊,不划算。”
谁说不是!!!
南织为躲那个狗男人,这次真是下了血本。
***
晚上。
苏妙言蹲在楼梯间和傅赢川视频。
老男人说要给她升套间,她当机立断对他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开玩笑?嫌别人不知道她背后有人是么。
“我跟你说,剧组给我安排的配音演员超nice!”她捧着脸有点儿小花痴,“长得特别特别好看,性格也好。我估计能和我还有软软发展成为三人团。”
傅赢川皱眉。
他百忙之中和她视频,她跟他说别的女人?
“你和孟阮已经够了,不要再加人。”他毫不留情地泼过去冷水,“制造麻烦。”
苏妙言瞪眼,反驳:“你什么意思?我是麻烦吗?你要是嫌我麻烦你可早说,别耽误我青春。”
“……”
谁耽误谁?
明明他才是被地下恋拖垮的大龄留守男人。
傅赢川想为自己控诉几句,这时就听——
“妙言,是你吗?和谁说话呢?”
苏妙言一激灵,赶紧把手机插进口袋里,跑出楼梯间和同事解释说自己在和家人讲电话。
她穿的是棉麻材质的背带裤,兜肚的位置有个口袋,口袋不深,刚刚够摄像头从口袋冒出头,精准地停留在胸口之间的位置。
一片模糊之中,傅赢川隐隐看到黑色的蕾丝。
他抬手想掐断视频,可当蕾丝再次映入眼帘,他的手指就不听使唤了,整个人跟中了蛊一样,彻底展现出男人的劣根性。
其实,那样的距离、那样的像素,根本就看不清楚。
可有时欲说还休要比直观诱人千倍,傅赢川只觉得喉咙发干,体内有撮火苗越燃越烈,在血液里四处流窜。
好在,苏妙言及时结束了和同事的对话。
“没事了。”她回到楼梯间,不忘安慰下视频里的老男人,“和我一个房间的,所以多聊了两句。”
傅赢川盯着她,喉结滚动。
有那么一时间,他想从屏幕把人拽出来!这丫头就是来磨他的。
“你那边信号不好吗?好像卡主了啊。”苏妙言挥挥手,她这边是可以的。
“……”
你看到并不是静止画面。
傅赢川暗暗吐气,恢复正常,问道:“明天开始拍戏?”
“嗯。”她点头,“第一场。之后有个跳舞的戏份,空余时间得每天练舞。”
他想起什么,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你没问题。未来舞蹈家。”
“……”
诶,他怎么知道她小时候得的奖?
苏妙言好奇想问问,南织这时发了条微信来,想和她讨论下剧本。
“我先不和你说了,我的配音演员找我来了。”她果断有同性没异性,和老男人拜拜,“我这边每半个月有休息日的,我回去找你。”
“……”
日防夜防,女人也得防。
***
苏妙言在剧组快速成长。
之前没有经纪公司,撞上了两个角色完全是摸索。现在潘小宝专业了不少,Tina老师也时不时打来电话问候嘱咐,很多东西都在悄然改变。
自然,拍戏的艰辛度也在大大加深。
“怜妃”有场《霓裳羽衣舞》是场重头戏,Tina老师打电话再三叮嘱一定要出色表现。因为这是一个单纯展现“美”的镜头,极其拉好感,搞不好还能成为名场面。
于是,苏妙言下了戏就练舞,不停地练。
傍晚,南织打电话求陪玩。
苏妙言不是很想去,可潘小宝瞧她实在太辛苦,就劝她劳逸结合很有必要,别等回头戏没拍成伤了,到时候就得替身来了。
也有道理。
苏妙言和南织约在影视基地外一条有名的夜市街。
夜市里除了有各种特色小吃,琳琅满目的小商品也数不胜数,个别几家特色鲜明的小手工店很吸引人。
但南织最喜欢的是毛绒玩偶,看见了就走不动道,特别是猫咪玩偶。
“你很喜欢猫呀?”苏妙言摸摸小熊。
南织抱着一只橘猫玩偶,恨不得拿脸去蹭,声音顿时软糯下来:“超级喜欢!好想小橘啊,不知道她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你已经养猫啦?”
“呃……啊,算是吧。”
两个女孩围着夜市继续闲逛,听说过了夜市尽头的马路,再穿过一条小巷子,有家独立设计师的服装店,很有名。
到都到了,肯定是要去看看。
两人过马路来到小巷子,刚走没几十米便感觉身后有人。
苏妙言捏了捏南织的手,南织眨眨眼,加快步伐往人多的地方走,盘算着找个开门的店铺进去也行。
可她们走得快,身后的人走得更快。
影视基地所在的X城不是多大的城市,发展水平和条件都很一般,除了影视基地偶有漏出狂热粉丝探班的新闻外,更多的就是小偷成群,安保不力。
苏妙言灵机一动,掏出手机装作要和男朋友汇合,正巧傅赢川来了一通电话。
“亲爱的,我就在六福街这边啦。你已经到了?”
“……”
“我好像看到你了。”
“定位给我。”
“啊?你在什么店里?要不你出来迎——啊!”
紧接着,傅赢川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
“妙妙,对不起。”
苏妙言摇头说“没事”,她也没想到这手机这么娇弱,摔一下就关机。
也没想到摔个手机差点给老男人摔出心脏病,更把老男人给直接摔到了眼前,并且摔来一场别开生面的数落。
不过这貌似也没什么,因为——
“赢川哥,这事要怨就怨他!”
南织指着言湛,他刚才手里拿着棉花糖,本想送出去,结果非但没送出去反倒是被糊了一脸,手背也被抓破了。
苏妙言当时瞧着那情形,为南织捏把冷汗。
这个棉花糖男人身高至少一米九,长相虽说英俊不凡,但脸色和眼神都冷的结冰。
如果说傅赢川的冷是不怒自威,那这位一米九就是冷到无人之巅,宛如高岭之花,神圣不可侵犯。
她真怕一米九把南织给剁了,但等了几秒,这男人抹抹脸什么也没说,反倒是轻声细语地告诉南织:别怕,是我。
“好端端的,搞什么偷袭?”南织说着,偷瞄了一眼屹立不动的男人,音调渐渐放低,“吓死人了,不反抗的是傻子。”
言湛闻言,终于迈开大长腿。
南织下意识往后退,可想想又觉得有什么好怕?于是,挺直腰杆接招,桃花眼瞪得大大的,然后……然后就被言湛毫不费力地拉进小胡同。
“诶?这是干……”
傅赢川拉住苏妙言,皱眉道:“你还有功夫管别人?”
“可是……”
她被老男人拉进对面的小胡同。
“我们不管管吗?”苏妙言不放心,“南织是我朋友。”
傅赢川敷衍地“嗯”了声,把人逼到墙角,一言不合抬手就解她衣服扣子。
“你干嘛!”
她惊到,赶紧护住自己,这老男人怎么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了?!
傅赢川一脸严肃,直接掰开她的手,沉声道:“我看看你肩膀上的伤。”
“……”
这老狐狸又找潘娇娇套话。
苏妙言这段时间练舞练得稍稍有些过,肩膀不小心扭了下,也不知道是她皮肤白还是体质问题,肩膀淤青一片,看着有点儿恐怖。
“那也不能在这里啊。”她咕哝,“而且也没事,你别小题大做。”
傅赢川四下看看,确实不合适,“去车上。”
“……”
那还不得任他宰割?更不要了!
苏妙言祭出撒娇大法,扑过去抱住人,笑嘻嘻说:“你就为这事儿来了?其实是想我了,对吧?”
傅赢川觑她一眼,脸上不情愿,身体却很诚实地给人裹进怀里。
两人依偎片刻。
苏妙言看着对面的小胡同,南织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南织和那位先生认识是不是?你们也认识?没事哈?”
“他们是未婚夫妻,能有什么事?”男人淡淡道。
“!!!”
南织才多大?未婚夫都有了!
傅赢川进一步解释:“还没出生就订下的婚约。”
指腹为婚啊。
不过两人还真是般配,一个人间芭比,一个高岭男神,都是绝世美颜的代表人物。
“那你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她又问,“南织刚才叫你赢川哥。”
傅赢川轻哂,捏捏她的小脸,“醋坛子。”
“……”
天地良心,她就是举个例子而已。
傅家、南家、言家的三位女主人在尚未出嫁前便是闺中密友,关系好的不行。
言湛的妈妈曾璇最先成家,也最先有孕。
那时,南织的妈妈南书卉也在筹备婚礼,于是两人定下约定:如果曾璇这胎是男孩,南书卉之后又有女儿,两家就结亲家。
傅岚是见证人。
后来,曾璇生下言湛,南书卉也在六年后生下南织,这娃娃亲焊死。
“既然有婚约在身,南织怎么还很抗拒言先生?他俩……看起来不太熟啊。”
傅赢川说:“南织三岁和伯母去英国定居,很少回来。他们几乎没见过面。”
原来这样。
“那南织是不是马上……”
“你怎么那么关注别人?”
“啊?我就是好奇嘛。”
傅赢川攥着她的手离开小胡同,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情况不妙,必须挣扎逃脱。
“你以为在马路上我就不敢?”
“……”
***
半小时后。
某不要脸老男人衣冠楚楚地去街对面排队买双皮奶,留下无助少女在车里系扣子。
南织和言湛不多时回来。
天色太黑,苏妙言瞧不真切,但莫名感觉言湛的心情似乎很好,哪怕是还顶着一张大冰脸。而南织一直埋着头,跟在言湛身边,不言不语。
等上了车,南织开始极力邀请苏妙言陪她住一晚。
苏妙言明早不用赶戏,倒也无所谓。答应下来后,两人商量一会儿房间干点儿什么好,没有感受到车内升腾起的幽怨之气。
四季酒店外。
“那我就上去了。”苏妙言站在窗外挥手,“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傅赢川面无表情点头。
身旁,言湛看眼时间,低声道:“浪费。”
“是浪费。”傅赢川冷笑,“不是你,我们现在很快乐。”
两个男人无声对峙,雪花噼里啪啦四溅。
偏巧康泉好死不死地又给言湛打电话,问他追妻成功没有?言湛扭头看着那边手挽手、欢声笑语正往酒店走的两个人,挂断电话。
“你是不是管管你女人?”言湛问。
傅赢川挑眉,漫不经心地整理起袖扣,回答:“我当然可以管我女人。可这不代表我管了,你就有机会。因为那个不是你女人。”
“……”
这个该死的恋爱脑非得往他伤口上撒盐是吧。
言湛沉住气,将车窗彻底落下来,露出亲密无间的两个女孩,回击:“那我再加把劲儿,让你女人继续忙。”
“……”
黑夜,冷风萧索。
两个特意赶到X城的男人蜷缩在车里,望着自己的女人和另一个女人你侬我侬,那感觉——
格外操蛋。
作者有话要说: 傅骚:在醋界,我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
言狗:不好意思,我敢。
第57章 五十七支许愿曲
《惊华玉梦》低调开机, 低调杀青。
苏妙言按照公司的安排,结束拍摄后无缝衔接再进组, 拍摄都市时装剧《拥抱亲爱的你》。在剧中, 她饰演一位外表美艳实则憨憨的女演员, 戏份挺多, 算是女三号。
她每天从早忙到晚, 空余时间回公司上课, 补充理论知识。
《岁华如歌》就是在她的一片忙碌中, 悄然而至, 并且在零宣传的前提下, 单日票房破了三千万。
对于一部文艺片而言, 影坛留名是板上钉钉的事。
各路大咖纷纷为《岁华如歌》点赞打call, 苏妙言想着自己也是参演者之一 , 发个微博该不是问题吧?虽说没什么宣传力度,全当个人庆祝。
她打算晚上回酒店就发,却不想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她上了热搜。
“最美女特工”、“比起玫瑰, 我们更爱你”、“真·旗袍妖精”……苏妙言饰演的“年月”被网友们评为《岁华如歌》里最让人惊艳、惊喜的角色。
甚至有位粉丝过千万的专业影评博主, 全方位剖析了苏妙言在电影中的那几分钟表演,说她是极有灵性的“眼员”,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苏妙言下戏时,关于她的热搜已经挤入前十位,Tina特意赶来片场。
“姐,你怎么来了?”苏妙言还不知道情况。
Tina激动道:“你的机会来了。”
“……”
Tina和团队商量后, 当机立断决定在原有热搜上推波助澜,不仅雇了优质博主们造势,还借了之前苏妙言的“黑料”。
公关团队火速出稿,将苏妙言塑造成一位被颜值耽误的好演员。
加之,傅赢川之前在处理事件产生的效应,苏妙言的人设一下子从“人狠话不多”上升到“有实力早晚会发光的佛系演员”。
一夜之间,苏妙言的微博粉丝狂涨一百万。
当事人“苏强美”表示: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微博又bug了?
紧接着,Tina又帮苏妙言筛选综艺节目,最后敲定一档带有解谜元素的真人秀,针对受众是当下20岁到30岁之间的年轻人。
娱乐圈果然是瞬息万变。
苏妙言从原来的两点一线变成忙的不可开交。
***
时间飞逝,转眼几个月又过去了。
《拥抱亲爱的你》顺利完成拍摄任务,晚上要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庆功宴。
据说,这次大酒店的全部费用是由剧中女二号扮演者陆美欣的丈夫赞助的,陆美欣是标准的白富美,拍戏随便过过瘾,丈夫的实力可想而知。
苏妙言做为女三号,再加上这段时间知名度攀升,也是有脸有面的人了。
公司为她精心准备小礼服,是一条橄榄绿一字领公主裙,高贵优雅,绿色的清新不会显得老气,俏皮的蓬蓬裙造型可爱不夸张。
临下车前,苏妙言第N次给傅赢川打电话。
对方直接关机。
这老男人最近堪比“怨夫”,天天明里暗里抱怨她只知道工作,说的久了,她倒也是真的觉得愧疚。
明明他才是大忙人,却总是迁就她的时间和地点,常常飞过来探班。
而且,探就探,还得藏着掖着。
每次看着他一个人坐在车里望着自己离开,心里的酸涩,很不舒服。
“小宝,是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吧?”
潘小宝说:“姑奶奶,放心,最早的。要不是它没有凌晨飞B市的,开完庆功宴咱就能走。”
苏妙言点头,稍稍舒口气。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
下车时,苏妙言掉了一只耳环,她跟潘小宝想警犬似的在地上找。
不远处,一辆凯迪拉克停在树荫下。
苏妙言无意扫了一眼,有点没看清,再仔细一瞧,那画面有点儿……她脸色发红,赶紧收回目光。
“找到了!”潘小宝喊道,“来,我给你戴上。”
她听了走过去,正巧凯迪拉克的副驾驶下来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个子不高,但气质尚佳。
那男人绕到驾驶座的车窗外,车窗很快摇下来,露出司机的脸。
“嘶!”
“你乱动什么啊?扎着了?”
苏妙言背过身,忙说:“咱们还是进去弄吧,大马路上算什么事。”
“……”
还真是的。
宴会厅内,高朋满座。
《拥抱亲爱的你》中有不少广告植入,所谓的庆功宴其实也是变相和金主爸爸拉好关系,下一部戏好接着约起。
苏妙言今非昔比,场面上也得应酬着。
晃悠了一轮,她私下夸潘小宝找的这款气泡饮料太赞了,看起来和香槟没有一点差别。
“那是!”潘小宝挑眉,“萌姐跟我说的。诶,你口红有点儿花了,去补补。”
化妆间里没人。
苏妙言挑了个角落里的镜子,拿出手包里的口红。
补之前,她又给傅赢川打电话——关机。
这么生气?
她瘪瘪嘴,编辑短信,这样他一开机就可以看到,敲到一半,化妆间的门被推开。她没在意,继续敲键盘,直到一股过于浓烈的香水袭来,她才抬眼。
居然是岑珊。
岑珊也没想到会这么偶遇,脸上闪过讶异后,便是卸下温柔面具的高傲和不屑。
她上下打量了苏妙言一番,冷笑道:“还以为你跟着他飞上枝头,没想到不过如此。连件定制款都穿不上。借的吧?”
苏妙言隐约看到岑珊脖子上的痕迹,错开视线,淡淡道:“失陪。”
她不想多生枝节,无奈人家不配合。
“急着去哪儿啊?”岑珊撩撩头发,“之前网上的事,你是不是以为我死定了?”
“……”
不好意思,她很忙,没工夫想无关紧要的人。
岑珊又说:“要不说你天真呢。舆论也是由资本掌控者掌控的,你看看现在,还有我的新闻吗?再看看万歆,完了。”
“……”
又关万歆什么事?
不过万歆自从爆出破坏别人家庭的新闻后,一直没再出现过大众的视野中。
潘小宝听到八卦,说万歆被那群富商的原配们刁难,公司亏成无底洞,想让旗下的艺人直播带货,很多艺人嫌low,纷纷解约离开。
昔日无限风光的影后,不过如是了。
“岑小姐,抱歉。”苏妙言颔首,“我还有事,先走了。”
岑珊握拳,她接受不了苏妙言的云淡风轻,更接受不了苏妙言现在的光彩。
把人拉住,咬牙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做梦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下等人非要挤进上流圈子。你有那个命吗?你们的父母就是渣渣,生出的孩子……”
苏妙言瞬间变了脸色。
“那你有家教吗?你有品德吗?你父母给你的钱够遮你做过的那些烂事吗?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你讨厌别人,却不知道别人对你连讨厌都不是。是彻底无视。”
“你——”
“为什么无视?因为多看一眼,脏了眼。”
“你这个小贱人!那时候就蓄意勾引赢川,我非撕了你不可!”
岑珊扬手打人,苏妙言直接扣住对方手腕,想起这女人刚才提她的“父母”,她就怒火中烧。
这世上,她的父母是最好的。
“撕我之前,你先保全自己吧。”苏妙言说,“敢在人家老婆眼皮底下和人家老公不清不楚,你是蠢还是为爱不顾一切?”
岑珊一怔,顿时没了气焰。
***
苏妙言去三楼化妆间补妆,耽误了一会儿时间。
潘小宝问她这是卸了重化吗?她没回复,编辑好短信,返回宴会厅。
刚出电梯,一阵不小的骚动传来。
“贱人!打主意打到我老公头上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谁不要脸?是你太差,他当然会选择更优秀的我!你看看你自己,谁愿意要你?”
“我呸!我看是比贱,你是最优秀的!”
“老婆老婆!这么多人呢,咱们……”
啪!
陆美欣给了她老公一巴掌。
“她不是好东西,你更不是好玩意儿。”她说,“现在我让你选,你是让我出气,还是劝我走。”
男人看了眼岑珊,那表情和刚才在凯迪拉克里的春风得意,完全不同。
“老婆最重要。”他退出来。
岑珊一声尖叫扑过去要抓住男人,却被陆美欣甩了一巴掌。
“我告诉你,岑家早完了。今天就算我打花了你的脸,也不会有人敢出去说我一个‘不’字。因为我们家给我撑腰。”
之后,事情果然如陆美欣说的那般。
围观了这场小三和原配大战的所有人,没有谁往外漏一个字,有的话,也是岑珊被挠到脸破的笑话。
苏妙言只能叹息——有钱人的世界更加瞬息万变。
***
结束晚宴,苏妙言返回酒店。
她得收拾好东西,明天早起赶回B市。
看着乱七八糟的行李箱,再手机上的空无回应,苏妙言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老男人消气。
潘小宝说傅赢川太惯着她,什么都依着她,可她是演员,代表作都没有,直接公布恋情得多……
叮咚。
门铃响起,她以为是潘小宝,招呼了一声“来了”便直接过去开门。
谁想,压根没人。
幻听吗?
她纳闷地低下头,顺手把门带上,忽然,面前飒起一股凉风,清幽的冷香扑面而来。
下一秒,门关上。
而她,被人按在门上,唇上压来炽热的吻。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苏妙言惊慌失措,手脚凭借本能挣扎,一脚重重踹在了某位的小腿上。
“谋杀亲夫?”
苏妙言大口大口地喘气,双臂费力地推起身前的人,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他。
“真是你?”她声音颤得厉害,“我还以为……你怎么来了?”
傅赢川用力地捏捏她的下巴,说话有些咬牙切齿,“整整二十三天。”
“……”
没见面还算日子。
苏妙言心头塞满了棉花糖,虽然很甜,但也憋堵,她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他。
静谧的小房间。
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挑逗着他们敏感脆弱的神经,仿佛只需要稍稍加点力道,一切就会霎时崩塌。
“你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生气了。”苏妙言闷声道。
傅赢川说:“你以为的没错,我就是生气了。”
“……”
天天拿那个破视频打发他,两三天还能忍一忍,一旦超过三天,每每看着她,却不能抱抱她,亲吻她,那就是酷刑。
“那你还来?”她仰起头,嫣红的双唇水润一片,“过来找气受啊?”
傅赢川眸色一黯,低下头就咬她,她吃痛,回咬他。
一番浓情蜜意逐渐变味儿。
苏妙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抱上了大床。
浴袍的带子也掉在了玄关,露出内里桃红色的睡衣。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渴求和欲.望,也感受到他的温柔和小心,更感受到他们彼此紧贴着的心脏。
“酒店里应该有准备。”傅赢川嗓音低哑,透出难耐的情绪,“要吗?”
苏妙言脑子都是木的,哪里回答的了?可大约她的内心也是渴望这一刻的吧,于是,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床头柜。
傅赢川立刻拉开抽屉取出小雨伞。
“……”
这时候怎么这么懂呢。
苏妙言深吸口气,音量比蚊子嗡嗡大不到哪儿去,问:“会不会很疼?”
傅赢川说:“你乖一点就不会。”
她点了下头,水灵灵的狐狸眼眨巴了眨巴,真·乖乖。
傅赢川看不了这样的眼神,只觉得浑身的血管都要崩裂开,他将小雨伞扔在床上,准备随时使用。
苏妙言很配合。
不过与其说配合,不如说就是由他安排,他有最大的掌控权,根本由不得她不配合。
可就在褪下睡裤的时候,苏妙言的脑袋剧烈一震。
“不行!”
傅赢川一愣,他额头上全是汗,黑色西服早就掉在床下,白衬衣也解开了一串扣子,露出大片胸膛。
“怎么?”他问。
苏妙言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怕他掐死自己。
可她是真的忘了啊!
都怪这老男人又搞突袭,还是这种急不可耐的突袭,弄得她头昏脑涨,什么理性都烟消云散。
“别怕。”
傅赢川心想女孩娇弱,还是第一次,肯定心理紧张又害怕。
他俯身吻她的眼睛、鼻子,尽可能给她最大限度的温存,减少她的恐慌,但他也希望她适当理解一下他。
于是,他拉着她的手过去,语气带着几分讨好,诱哄:“你忍心我这样么?”
她惊的要收回手,却又被更加用力的扣住。
“宝贝儿,它要你。”
“……”
忍不忍心的,她不知道。
可她来着大姨妈是千真万确。
第58章 五十八支许愿曲
大型帮扶活动终于落幕。
苏妙言瘫在床上, 无语凝噎。
搭在被子外面的手毫无知觉,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唯一明显的是手腕很酸, 酸的骨头都疼。
这老男人是储存了三十年的量吗?没完没了。
浴室的花洒骤然停掉, 苏妙言一激灵, 火速蒙上被子装死。
傅赢川穿着浴袍出来, 带子松垮垮地系在腰间, 他头发没完全干透, 几滴水珠顺着流向脖子没入胸膛, 性感又禁欲。
总之, 跟刚才那个“宝贝儿, 再等等”、“宝贝儿, 还不行”、“宝贝儿, 再来一次”……截然不同。
“睡了?”男人问,语调听着就很轻快、很欠。
苏妙言心里腹诽,继续装死。
傅赢川走到床边坐下,大手探进被子里, 她吓得弹起来, 瞪着眼问:“又干嘛?”
“关心你。”
“……”
鬼才信你。
傅赢川瞧她防备的小脸儿,知道她刚才确实也是累着了,拉着人拥进怀里,一同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苏妙言琢磨他也是该歇歇了,没挣扎,老实地让抱抱, 刚消停没一分钟,这老男人来了句——
“体力有待提高。”
“……”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得了便宜卖乖。
“那你干脆找个运动员好了。”她冷哼道,“体力绝对跟得上。怕就怕,到时候你拖人家后腿。”
傅赢川挑眉,“你确定是我拖后腿?要不继续?”
“……”
好女不和男斗。
两人温存地依偎着。
这么久没见,他们都很想对方。这会儿激情稍褪,相思的滋味渐渐浓烈起来,谁都不想说话,只想好好的陪着彼此。
直到苏妙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傅赢川拍着她的背,“睡吧。明早的飞机改期,我们一起回去。”
她点点头,脑子里有点儿迷瞪,咕哝道:“我今天看见你前女友了,有点儿惨。”
“我没有前女友。”
“哦,那就是未遂前女友。”
“……”
苏妙言简单说了些情况,她其实挺好奇岑珊这样的名媛怎么会有抢人男朋友的嗜好?犯得上吗?
傅赢川对这件事早有耳闻。
他们这个圈子很乱很现实,苏妙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很多人在利益面前的表现不如禽兽,可他们习以为常。
但傅赢川想保护好苏妙言。
她想拍戏就拍,不想拍就不拍,他给得了她最好的生活,就想一辈子这么宠着她。
除了一点。
“别的人事少关注。”他说,“你不如想想什么时候公布我们的关系。”
她听了,懒懒地在他怀里伸懒腰,腿无意间蹭到不该蹭的地方,说:“别着急嘛。你也不想你的女朋友是个无名小辈吧。”
“无所谓。”他面无表情道,声音也冷了下来。
有时候,苏妙言会以为自己是个薄情寡性的封建老爷,霸占着花黄大闺女不给人家名分……就是傅赢川这枚黄花大闺女,太黄花。
“给我一年,好不好?”她打个商量。
傅赢川当即变脸,“你怎么不永远偷偷偷摸摸。”
“……”
“那、那半年?”她坐起来抱住他的脖子撒娇,“你总得等我有个代表作吧?难道你忍心我被网友指指点点?说是抱大腿才上位的?”
“谁敢。”
“谁都敢啊,网上那么自由。”她凑过去亲他,“你就答应我吧,答应答应答应!”
苏妙言拿傅赢川当妈似的摇晃起来,傅赢川本就因为她突然坐上来而心猿意马,这下,彻底脱缰。
一个翻身,人又压在了下面。
“干嘛?你要干嘛?”苏妙言惊恐,“你不会是……”
傅赢川说:“你短信里说了,任我处置。”
“……”
那是这个处置吗?
她不依,推着人喊道:“手疼!我手疼!”
“不怕。”他抓住她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我待会儿给你揉。”
“你欺负人!!!”
“不服?”傅赢川低头厮磨她的唇,“那你就欺负回来。”
***
回到B市的苏妙言放缓了工作节奏。
她需要流量,但不希望成为流量演员,所以放慢脚步去学习本领是有很有必要的,而且她也不是彻底放松,她接了几个广告,活儿比较轻松而已。
临近中秋,Tina给了五天假。
苏妙言欢喜地叫上孟阮和南织一起粗来玩耍,好好享受姐妹淘的时光。
说来也是巧,傅家和南家的渊源是有延伸到南织和孟阮身上的,只是两人接触不多,这么多年没见几回面。但现在已经混的很熟。
“我听说你男朋友又拿了一个设计大奖。”南织说,“上次我去康泉那里,他说他家就是你男朋友设计的。厉害!”
孟阮笑得小鹿眼完成月牙,甜极了。
她现在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沈夺事业飞速发展,孟伟平和傅岚也首肯了他们的关系,两人光明正大谈恋爱。
“我和你们这些事业型的不一样。”她说,“像妙妙,天天努力工作。苦了我哥,整个一个内分泌失调,动不动就发飙。”
南织笑起来,一脸八卦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承认恋情啊?其实认了就认了,就算真有什么风言风语,赢川哥也能摆平。”
苏妙言怀疑这俩是傅赢川派来的说客。
她拿起吸管搅拌着果汁,嘟囔:“着什么急。”
孟阮说:“不是我们急啊,是我哥急。你想想,我哥过了年就三十二了,老铁树一枚。好不容易招来桃花,还不能秀恩爱。憋死他了。”
南织煞有介事地点头。
她们越说,苏妙言心里罪孽感越深,最后只好交代:“他答应我了,等我拿影后就公布。”
“什么???”
孟阮和南织异口同声。
“……”
这可是她那夜奋战到天明挣来的果实啊。
“我哥这次真栽了。”孟阮说,“不过,你事业稳定了再公布也是对的。毕竟光有爱情也不够嘛。”
南织赞同,她就是相信事业、不相信感情的代表人物。
三个姐妹继续天南海北地瞎聊。
中途,南织的手机蓦地响起,她拿起查看,是微博热搜的推荐,推的正好是苏妙言。
“我?什么事啊?”
苏妙言也点开微博,原来是她之前录制的真人秀昨晚播出了,其中有一段是她和某男歌手合力推理解谜的片段,被网友们单独拿出来嗑起了CP。
一嗑就嗑上了热搜。
“女鹅的无敌美颜啊!我还可以再看一百遍,嘤嘤~”
“她和唐子枫好配!像是那种小说里势均力敌的CP。”
“同意楼上!”
“这酸臭的甜蜜啊,又想骗我谈恋爱/点烟/”
……
苏妙言翻了大概几十条留言,全是说她和唐子枫的CP感的,网友还起了一个“酥糖”CP,甚至有人拿已有的影视资料剪了一个小视频——吃下这颗小酥糖。
“大家的脑洞还真是大。”孟阮说,“不过,这一般就是局限于你们在真人秀里的片段吧,不是捆绑CP?”
当然不是。
苏妙言理所当然地放下手机,抬起头,对面两人的表情宛如上供。
“保重。”南织拍拍她的肩膀,“解释解释就好。”
“……”
孟阮摆手,“没用。老狐狸知道没事,但他就是不高兴。”
“……”
苏妙言刚才竟然忘了傅黄花。
***
吃完饭、逛完街,已经是晚上。
出了商场,宾利、阿斯顿马丁、路虎呈直线排开。
三个男人可能是在车里装了对讲,齐刷刷开门下车,并且不约而同摆出一副“老子牛不牛”的架势。
路上行人呆了一半。
孟阮是最先跑过去的,沈夺接住她,跟她轻声细语说了什么,便看向傅赢川和言湛,成功拉着老婆上车。
另外两位一脸“嘚瑟什么嘚瑟”,小家子气。
傅赢川想着苏妙言脸皮再薄,下一个过来的也肯定是她,却不想,啪啪打脸。
“你来干嘛?”南织问。
言湛平静地说:“他们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人家是恋人。”南织呵呵,“你算……”
“我们是未婚夫妻。”
“……”
南织也被拽上车。
落单的苏妙言在风中瑟瑟发抖。
他应该没看微博吧?他看了也不会很生气吧?他不会又要开展大型帮扶活动吧?还是说……
她正犯着嘀咕,手腕上忽然一热。
“想什么了?”傅赢川不悦道,“没看见我?”
“……”
就是看见了才肝颤啊。
言湛那边按了下喇叭,摇下车窗,还是一副冰人脸,但神情就是分明在表达——你不行,看我老婆多乖。
“先走了。”言湛颔首。
南织冒出头说:“妙妙,祝你平安。”
“……”
两辆车子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去。
苏妙言扬起脸冲傅赢川傻笑,搓着手问:“吃饭没?想不想吃苏氏家常菜?我这就回去给你做。”
傅赢川似笑非笑,拉着她上车。
***
今天是老尚负责开车。
苏妙言一个劲儿和老尚找话说,连月饼吃什么馅儿才好都聊了起来,企图蒙混过关。
可在发现车子不是开往她家的方向时,她很慌,也很方。
不是要拿囚禁play偿还吧?
“那个,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明下。”她选择主动交代,“就有时候啊,网友们就是随便想想,不是当真的。完全就是娱乐,不是……”
傅赢川觑她一眼,她笑得极其讨好,像只摇尾巴的小狗在等抱抱。
“没关系。”他忍住不抱她,“到了岛上,你有很长的时间赎罪。”
岛?
什么岛?
好好的干什么要去岛上?
苏妙言敢在心里叭叭,不敢问。
估摸着这老男人也是外强中干,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
天真如她。
一个不会怎么样,两人跨越大西洋来到了傅赢川的私人岛屿——风铃岛。
第59章 五十九支许愿曲
飞机在吉隆坡国际机场降落。
苏妙言跟随傅赢川在当地的酒店下榻, 一路上,她有无数问号, 可无奈老狐狸的嘴实在太严, 怎么都撬不开。
问, 就是你很快会知道。
时间一久, 苏妙言也累了, 舒舒服服地在总统套间里睡个美容觉, 不管三七二十一。
可转天一早, 她又被抓起来继续出发。
这种完全不知道去向的行动真的挺让人心里发毛的, 而且还烦躁。
她跟傅赢川一直闹, 闹到坐上直升飞机, 飞过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 之前的那些负面情绪又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好美啊!”苏妙言指着和他们几乎飞在一个平面的海鸥们, 惊喜地呼喊,“你快看!快看!”
直升机内声音比较大,交流起来不方便。
傅赢川只能听她说个大概,但他明白她在急不可耐地与他分享眼前的美好。他从她身后抱着她, 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眼神一错不错看着她。
海阔天空再美,却不及眼前人。
直升机降落在风铃岛。
风铃岛是傅赢川即将研究生毕业时买下的一座小岛,面积不大,泯于浩瀚大海之中,是波澜壮阔下的一片宁静与安详。
傅赢川带苏妙言上了提前叫人预留好的吉普车,穿过一小片雨林, 来到岛中央的家。
“我们……我们晚上要住在这里?”
傅赢川给车子熄火,瞧她惊讶的样子,忍笑道:“不然?”
苏妙言秒变小屁孩,拉开车门便狂奔着向玻璃房跑去,傅赢川拿上东西跟在她身后,嘴角一直挂着笑。
岛上的家一共两层。
每层的挑高要比普通住宅高很多,一层的高度相当于一层半,内里宽敞通透。
一层的外围全是由坚固的玻璃打造,阳光照射进来,屋里像是自带光芒,闪闪发光。而房子后身面朝大海,推开玻璃门就可以拥抱天空和海。
“啊——”
苏妙言张开双臂,虽然动作俗套,但除此之外,真的也没有其他合适的表达方式。
傅赢川放下行李过去,站在她身边拥住她的肩膀,问:“开心吗?”
“嗯!”她重重点头,回抱住他,“这里太美了,跟电影里似的。”
傅赢川低头吻她的额头,“喜欢就好。”
她笑得灿烂,狐狸眼快眯成一条缝,又说:“你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啊?之前你一点都没和我说。”
傅赢川转头看向大海,翻涌的波浪一波接着一波,奔流不息。
他大约也有三四年没来过这里了。
这些年他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交给明辉,似乎忘记当初为什么要买下这座岛,更忘了也该偶尔停下脚步喘口气。
“做个纪念。”
苏妙言愣了下,问:“什么纪念?关于我们的吗?还是什么。”
傅赢川没有回答,深邃的双眼继续望着大海。
***
稍作调整,苏妙言便迫不及待想去玩。
但是得美美哒出去玩。
她翻出来某人为她准备的所有衣服,在看到那套比基尼时,她竟不知羞涩为何物,只剩下呵呵、呵呵、再呵呵。
平时她偶尔参加个活动,潘娇娇都要和他的傅总报备礼服情况,露后背不行、裙子太短不行、领口太低不行……对,露胸是雷区。
但凡不符合规定的礼服都会被换掉,换成乡村保守风。
她以为这老男人是个保守派,结果这比基尼真是啪啪啪打脸啊。
傅赢川已经热完身下海。
金灿灿的阳光铺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男人冷白的肤色在阳光和海水的双重笼罩之下,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自身的圆润光辉与周围交相呼应。
他惬意地漂浮在水中,眺望远处的天高海阔。
“哎呦!”
身后传来娇俏的女声,他扭头望去,这丫头也不说热热身就下海,一个浪花打过去,噗通坐在沙滩上。
苏妙言和水之间就是相互折磨。
之前学游泳学个肝肠寸断,本以为自己怎么也能hold住了吧,这刚迈步就摔个屁股敦儿,实实凿凿。
傅赢川游回去扶她,刚要出声,却先注意到了她身上穿着的薄衫,不由得一顿。
“愣着干嘛?”苏妙言揉着屁股抱怨,“回头你女朋友叫海给冲走了,你上哪儿捞去?”
傅赢川回过神,过去将她扶起。
两人在岸上做了一遍热身运动,苏妙言还是胆子小,哪怕傅赢川带着,也不敢往太深的区域游,就在岸附近晃悠。
“哪里是什么?洞穴吗?”
从苏妙言的视线,可以看到斜角四十五度那里有个巨大的窟窿。
傅赢川搂着她,在水里原地停留太久她会害怕,解释:“海水冲击留下的岩洞。以前这个岛屿有探险家探索过,后来他们又到了附近的渔村,渔民告诉他们这个岩洞叫珍宝洞。”
所谓珍宝,大概就是为很久以前遇到过海难的人提供过避风港湾以及一些食物。
过后,在人们的渲染下,又或者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有人说谁要是能在里面找到一块粉红色的贝壳拿回来送给爱人,他们的爱情就会天长地久。
“都是子虚乌有。”傅赢川说,“目的不过是找个理由去里面捡东西。意义不大。”
苏妙言点头,还在看珍宝洞。
一个海浪推过来,她下意识赶紧往男人怀里钻,湿透了的薄衫摩擦着男人的胸膛。而她的注意力还在岩洞上,没发现到男人眼中忽然跃动起的火焰。
享受完了海浴,傅赢川又带着苏妙言在岛上各处转转。
待到黄昏时分,夕阳在天边染开一大片绒绒的橘黄,橘黄的边缘晕在浅蓝色的天空中,白云点缀,三者和谐共生。
而大海就是天的孩子。
此时也变得不再调皮好动,乖乖的沉静在母亲的温柔之下。
苏妙言和傅赢川沿着海边漫步,从一开始手牵手变成后来她喊累,他将她背在背上,迎着夕阳走向可爱的家。
海风徐徐。
伏在男人结实的背上,苏妙言心生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她好希望这条路再长些、再长些……
两人回到家中。
苏妙言想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食材,亲自做饭给傅赢川。
虽说他们不久前享用了野餐三明治,但那也不是正经吃东西,该吃饭还是得吃饭。
“你想吃面还是米饭?”她问,“哦,差点儿忘了,这里有米饭吗?那要不西餐吧,我应该也……”
腰间忽然多了一双手臂将她紧紧锁住。
“都不想吃。”傅赢川贴在她耳边说。
苏妙言被他不安分的手弄得有些痒痒,扭了扭,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话音一落,她双腿腾空被抱了起来。
对上男人势在必得的目光,吃什么,不言而喻。
“你费那么多心思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是吧?”她拽着他的耳朵,咬牙道,“这天还没黑呢。你能不能管理下自己?”
男人不予回答,上了二楼踢开卧室的门,直接把人扔在床上。
偌大的房间里,阳台上的乳白色的纱帘在海风的吹佛下,舞出曼妙的波浪。远方,夕阳的余晖依旧无限温柔。
傅赢川覆上去,双臂支撑在两边,回道:“从到这里开始,我一直在管理。”
“……”
这话duck不必说出来。
苏妙言暗自吐槽,可她也不想再矫情什么,本来那晚要不是因为大姨妈,他要她就给了。
“下次不用这么费事。”她柔软的手攀上他的肩膀,“这来一趟得多少钱啊。”
傅赢川无奈又好笑。
这小财迷还真是一如既往,等以后结婚,她绝对是总裁夫人里的一股清流。
脑子里关于“结婚”的念头很自然地随之浮现,自然到他都没意识到,曾经的他,最抗拒排斥的就是婚姻。
傅赢川双手交叠脱下T恤,性感的腹肌大咧咧地呈现在苏妙言眼前,她见了,忽然又有些怕,这老男人帮扶活动时是什么狗德行,她一清二楚。
实战的话……嗯,肯定还是不一样的吧。
吧、吧、吧,吧吧吧!
血的教训再度上演——老男人没有最狗只有更狗。
就因为第一次她怕疼,在进入后本能地挣扎了那么几下导致老男人失守,他为了挽回面子,居然狠心地不顾忌她这朵娇花,无缝衔接第二次战斗,并且无限期拉长时间……
到后来,她好似升入了云朵之中,飘飘浮浮,分不清今夕何夕,眼前就像是有一团团七彩的光点在翻飞。
唯有身前这个该死的老男人一个劲儿地说:“宝贝儿,叫老公。”
“……”
老公你个屁!死老狗!
傅赢川见她闭眼,宁死不屈,身下一个用力,友善提醒:“不叫就继续。”
她唰地睁开眼,甜甜娇娇地喊:“老公!”
“乖。”他笑的得意,标准的欠扇的表情,“那和老公再来一次。”
“……”
你他妈的!!!
不敢想象,这一仗从黄昏时分打到凌晨。
苏妙言是真怕了。
最后,她只要见他要开口,就嘤嘤地哭着说:“老公,我累……”
傅赢川见她眼睛都哭肿了,心疼又自责,后悔自己怎么就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控制不住呢。
“不哭不哭,我抱你休息。”他轻声细语地哄着,“明天你就躺着,我照顾你。”
苏妙言窝在他怀里,动也不动。
困意袭来。
她先是意识游离地似睡非睡了那么一会儿,又忽然惊醒,身边的男人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背,告诉她,他在,他在。
苏妙言睁开眼望着乳白色的窗帘,外面,深蓝的星空露出一小片,点点繁星,清晰可见。
她慢慢抬起头,男人琥珀色的瞳孔此刻没有半分冷漠,全是柔情。
“我想起来了。”她小声道,“昨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就是实验中学的那次家长会,也是中秋节之前,傅岚没有时间过来,傅赢川便做为孟阮的家长出席。
一切,都是从那天开始。
“是今天。”
傅赢川将被子拉上来些,裹住她娇小的身体,而自己的怀抱就是她的温床,给予她最大的舒适与温度。
“这里的时区比国内慢。”他说,“所以,今天,整整第七年。”
——谢谢上天让你来到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傻妙: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信了一个又狗又狐狸的老男人。
傅狗:多谢夸奖。
傻妙:……
第60章 六十支许愿曲
苏妙言悠悠醒来。
手臂一扫, 身旁原本的温热,凉了。
她倏地睁开眼睛, 有那么几秒好像忘了自己这是在哪儿, 还是大腿那里的酸痛提醒了她昨晚都经历了什么。
该死的老狗男人!
苏妙言暗骂一串, 揉着眼坐起来, 她身上穿着干爽的睡袍, 还算是舒适。
下床后, 快速刷牙洗脸, 然后下楼找狗——老狗正在扒拉厨房。
她没急着出声, 蹑手蹑脚地靠近, 躲避在门框边上偷窥。
傅赢川的厨艺大约是天生的短板。
以前在国外念书, 他最多做个三明治, 其余叫阿姨来操持。可昨天他们吃了三明治, 而且那东西营养不大,她昨晚又累,再吃肯定是不行。
前思后想,他照着视频包小馄饨。
可一旦沾上跟面粉靠边的食物, 厨房的惨烈度可想而知, 基本就没块儿干净地方。
苏妙言躲在后面看这只老狗一会儿撒面粉,一会儿擀面皮,动作笨拙僵硬,看得人想笑。她憋得辛苦,但不知道为什么憋着憋着,心就软了。
老狗也不是一无是处。
“嗯嗯!”
苏妙言清清嗓子, 傅赢川一愣,转身时不忘用身体遮一下案板上的“面流成河”。
“醒了?”他打量着她的脸色,“时间还早,你不如……”
苏妙言装作看不到厨房里的乱七八糟,扬起下巴说:“我要出去玩沙子,你快做!做好叫我。”
傅赢川怔然,随即点头说:“只能在家门口玩。”
“知道知道!”她顺手带上门,“罗里吧嗦的。”
“……”
小丫头可算是给了他一回面子。
傅赢川嘴角上扬,再和面时感觉劲道都强了。
***
苏妙言换了件美美哒波西米亚长裙。
长长的头斜编了一条麻花辫,乖乖地在家门口荡秋千、玩沙子。
她其实不太饿,这么多年为了保持身材,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保持饥饿状态,偶尔饿那么一会儿不叫事。
就是腿这儿吧,还是有些酸疼。
想起这个,她牙根痒痒,恨恨地踢了一脚沙子,踢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小贝壳来。
捡起贝壳,苏妙言忽然想起什么来……
傅赢川专心做饭。
他研究几十亿的项目都没有包小馄饨来的认真专注,好不容易包好二十几个奇形怪状的小馄饨后,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放上水,他出去叫苏妙言。
屋里屋外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影,只剩下屋外沙滩上剩下的没写完的“傅老”。
“妙言!妙言!”
傅赢川声线紧绷起来,“妙言,不要胡闹。赶紧出来!”
没有回应。
他跑回房内拿手机,拨过去后,对方显示无法接通。
一瞬间,封藏的记忆涌入脑海。
傅赢川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再拨电话,想让邵南立刻派几支搜救队来!可他眼前时不时总是模糊,几秒过去,愣是找不到号码。
就在他岌岌崩溃时,他瞥见花瓶下面的纸条。
——我去给你找惊喜,很快回来!你老实在家做饭,mua~
傅赢川心情大起大落,丢开纸条,去外面找人……
苏妙言昨天跟着傅赢川巡岛时,有看到珍宝岛的入口,这会儿过来,一下子就找到了。
她夸了自己十遍小天才。
进入岩洞,里面十分凉爽,和岛上的日光浴截然不同。
她觉得有些冷,搓搓胳膊,一边往里面走去,一边搜寻着粉红色贝壳。
走了不知多久,苏妙言犹豫是不是该继续上前。
她这智力有几斤几两重,她很清楚,别回头东西没找到再出什么意外,到时候不用想,老男人非得给她上思想教育课,一嘚啵就嘚啵好久的那种。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她心有不甘地咕哝一句。
刚转身,一声极有穿透力的“苏妙言”在岩洞里回荡。
“……”
老男人居然追过来了。
“我在这里,没事。”她喊道,“我现在往回走。”
傅赢川看看岩洞里的坑洼,这里常年经受海水的冲击,洞顶上形成的乳石随时有掉落的可能,更别说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会有蛇出没。
他深吸口气,低吼道:“你给我原地站着别动!”
十五分钟后,两人碰面。
苏妙言学精了,上来就撒娇,赔笑道:“你看我多听话呀,你说不让动,我一厘米都不会动呢。”
男人凝视着她,不说话。
他脸色很不好,虽说紧张和焦虑是肯定的,但他脸色的白有些病态,嘴唇上毫无血色,额头上更是笼罩一层细密的薄汗。
“怎么了?”她过去握住他的手。
冰凉。
她顿时不敢嬉皮笑脸,忙说:“我没事,真没事。我就是想来找找有没有粉色的贝克。我发现附近没有就不打算找了,我有分寸,不会出……”
傅赢川一把扯她入怀,死死抱住。
苏妙言感受到他强烈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还有他僵硬紧绷的身体。
“赢川?”
“……”
“老、老公?”
“……”
坏了,叫“老公”都没反应了。
昨晚上一听这个词儿,不是兴奋得跟装了马达一样吗?
苏妙言试图推开男人,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谁料他却抱的更紧,手臂扣在她腰上,扣的都疼了。
“不许再随便离开。”他声音沙哑道,“你要活在我的视线里,一步都不许离开。”
“……”
大家都不工作了吗?
苏妙言没敢说,他现在状态不对,必须得依着他。
***
两人在风铃岛又住了一夜,启程返回B市。
虽说傅赢川依旧温柔,也时刻宠爱着苏妙言,但苏妙言还是能隐约感觉到他情绪的不稳定,也能感觉到他与其说是随时宠她,不如说是留她在身边减少不安。
这种微妙的氛围持续到他们回国都没有消失。
哪怕是她留下过夜,凡事都由着他,她躺在他身下看着他的眼睛时,也能发现他偶然间的伤情。
到底怎么回事?
***
周末,中秋节。
苏妙言跟随傅赢川回傅家宅邸吃饭。
傅岩早早让人备下丰厚的晚餐,光是月饼就准备了十几种口味,还有给苏毓文和励昊准备的各种礼物,足足堆成座小山。
“叔叔,您太客气了。”
傅岩笑笑,说:“你妈妈今年过节没有你陪着,不合适。其实你该叫着小昊一起来,苏主任值班,孩子总归是放假。”
苏妙言说:“那小子和同学周边游去了,不然就来了。叔叔,谢谢您惦记他们。”
“这以后都是一家人,不是应该的吗?”傅岩让他们里面坐。
傅赢川牵着苏妙言的手过去,经过傅岩身边时,傅岩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谁都没有注意到。
晚餐很快开始。
桌上准备的全是苏妙言爱吃的口味,傅赢川一直给她夹菜,告诉她得多补补、多补补。
本来这话也没什么。
只是想到昨晚她又哭着求饶,再对上傅岩慈爱的目光,难免心虚,脸上一阵儿热、一阵儿红的。
“你也多吃。”她舀了一勺牛肉粒,“你也得补。”
苏妙言心想这样估计就不会别扭了,结果这该死的老狗男人又居然——
“我再补,你是不是眼泪要流干了?”
“……”
你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这也是种美德。
她努力保持微笑,心里骂骂咧咧,发誓未来一周她要是再让他碰一下的,她跟他姓!
餐桌上的气氛很融洽。
傅岩没有大长辈的架子,偶尔还能和苏妙言聊上几句娱乐圈的小鲜肉们,大家有说有笑,时间过得很快。
快吃完时,傅赢川接到邵南的电话,需要回公司处理工作。
“你去吧。”苏妙言说,“我陪叔叔吃完饭。”
傅赢川看了眼傅岩,傅岩点头,“到家给我打电话。”他摸摸她的脸,“必须打。”
“知道啦。”
苏妙言很自然地坐到傅赢川的位置,给傅岩盛汤,还说:“叔叔您平时一个人吃饭肯定也无聊吧?我和赢川一有时间就回来陪您,好不好?”
傅岩一愣,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缓缓地点了下头,说:“好。好。”
再次落座,偌大的餐厅内只剩下两人。
其实多傅赢川那么一个也不叫多,可有他在,就是会莫名觉得很踏实,不管在哪里都特别心安。
“叔叔,有个事儿。那个,我……”苏妙言不知道该不该问,又该怎么问。
傅岩放下筷子,微笑道:“妙妙,叔叔正好有事和你说。你跟我来。”
苏妙言一怔,点头。
别墅西面最里面的房间,门特别做成了黑色。
傅岩拿出钥匙,解开两重锁才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檀香气。
“来,请进。”
面对未知,苏妙言心情颇为紧张,沉沉气,迈步进去,里面的场景着实吓她一跳——是个灵堂。
厚重的印花窗帘遮住所有的光线,地面上摆着大大小小新鲜的茉莉花,而中央,挂着两张照片。
傅岩过去拉帘,语气宛如话家常一般地说:“阿茹,今天中秋,月亮很圆很漂亮啊。你和雪儿可以赏赏月。”
说完,他又看向苏妙言,笑道:“这是赢川的女朋友,妙妙。这孩子可爱又懂事,绝对是你喜欢的儿媳妇类型。”
苏妙言回过神,看看照片上的两个女人,准确说,是一个女孩,一个女人,她似乎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但是又……
“妙妙,赢川一定没告诉过你,他有个龙凤胎姐姐吧。”
“!!!”
傅岩轻叹,走到灵台前望着自己最心爱的两个人,眼底湿润。
事情久远,竟已经是二十四年过去。
但在傅岩心里和在傅赢川心里,或许一辈子抹不掉,更忘不了。
“赢川当年因为他妈妈和姐姐的去世,患上了幽闭恐惧症。”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在搞抽奖,傅老狗表示也要参加!
第61章 六十一支许愿曲
苏妙言没让老尚送她回自己家, 而是去了华阑公寓。
傅家自傅赢川太爷爷那一辈儿,白手起家, 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祖上有德, 他们物质富有却从不忘本, 重视亲情, 洁身自好。
明辉地产旗下的很多商品楼、写字楼、公寓, 其中带着“澜”、“阑”、“兰”字眼的, 就是傅岩每年送给妹妹傅岚的礼物。
傅岩疼傅岚, 傅赢川疼孟阮, 他们都是真心真情, 不夹杂任何利益。
而这样的“真心”往往也最容易受伤。
此刻, 苏妙言站在华阑公寓顶层的环形阳台上。
璀璨灯火下的B市宛如琉璃美人, 每看一眼就想再多看一眼, 沉浸在微风拂面的迷人夜色里,常常可以使人忘却烦恼。
苏妙言却无心看风景。
傅岩的话像是烙铁刺烫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血淋淋……
将近十二点半, 傅赢川结束工作回家。
指纹解锁开门, 他疲乏地欲抬手扯扯领带,隐隐先听到客厅传来的声响。
傅赢川换了鞋进入客厅,发现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女人。
电视上重播着中秋晚会,音乐声不吵,反而容易让睡梦中的人多份安心,可苏妙言似有感应, 嘴唇微微蠕动,睁眼之际,唇上压来柔软的微凉。
“明天不是要录节目?”傅赢川握住她暖暖的手,交叠成十指紧扣,“怎么回这里来了?”
秋天的气温总归是变冷了。
苏妙言拽开身上的薄毯往男人怀里钻,喏喏道:“怕你睡觉踢被子。”
傅赢川无声轻哂,小心翼翼地抱起人回了卧室。
苏妙言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来到一个很漂亮的公园,草坪上种满了树,树上开着素美的茉莉花。
她顺着石板路往里走。
一群小孩子站在大象滑梯前,计划着玩捉迷藏。
穿着红色蓬蓬裙和白色针织衫的小女孩被选为“鬼”,她捂着眼睛站在滑梯旁边,要数满五十下。
“……48、49、50!”
女孩转过身,笑着往公园深处跑去。
女孩声音特别甜,也清脆,喊着:“小川,我来找你啦。你躲好没?”
她跟着女孩走,女孩嘴里一直在喊“小川”,她们来到公园后身的假山,假山这边堆放了不少废弃的纸箱子。
“小川,你肯定藏在这里。”女孩笑着拍拍手,“姐姐来了。”
女孩蹦跶着要过去,忽然!一个人影窜出来,死死捂住了女孩的嘴!
“唔!呜呜——”
女孩怕极了,拼命挣扎,一双手胡乱的挥舞,抓破了身后那个人的手,那个人气极了,拽着女孩的脑袋砸在地上。
砰。
女孩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那人扯下女孩的白色针织衫随便抹了抹血,之后,抱着女孩从公园离开。
过了好久。
“姐姐,你还找不到我吗?我出来,你就输了。”
又等了等。
男孩耐心耗尽,从纸箱子里出来。
他拍拍衣服上的土,俊俏的脸上是不同于同龄孩子的稳重英气,琥珀色的瞳孔有着精明的光芒。
“姐姐,捉迷藏并不好玩。我们回去找妈妈吧,爸爸说要带我们去……”
声音戛然而止。
草坪上,染着血迹的白色针织衫赫然入目……
画面闪回。
苏妙言又看见了傅岩。
傅岩年轻时很帅气,就是没有上了年纪后那种阅历感,也欠缺坦然的豁达通透,有几分阴沉、悲伤。
“傅先生,很遗憾。请节哀顺变。”
傅岩没有反应,他定定地站着,站了很久,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躲藏在角落后面的男孩。
他走过去蹲下,哽咽道:“小川,你还有爸爸。”
男孩呆滞地看着地面,双眼空洞得像是被掏去了眼珠。
“小川,我们回家,好不好?爸爸带你回家。”
……
“傅先生,小公子的心理创伤很重,幽闭恐惧症是已经确诊了的。这段时间,还请您时时注意,不要让小公子接触太过封闭的空间。比如车子、电梯、狭小的储物间,尤其是……纸箱子。”
傅岩沉重地点点头,视线定格在一动不动看着窗外的儿子身上。
……
电梯里。
“傅大哥,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
“你到底……”
傅赢川坐在了地上。
苏妙言靠过去,刚要再说什么,傅赢川猛地抬起头,嘶吼:“是我!我害死了她们!我!是我!”
他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脸,琥珀色的眼睛慢慢渗出鲜红色的血……
苏妙言唰地睁开眼。
眼前有一瞬的模糊,像是现实浸泡在红水中。
精致的水晶灯朦胧地应接窗外的星光,零星点滴,驱不走夜晚的黑暗与孤寂,更驱不走内心的冰冷萧索。
门口传来细微的门声。
苏妙言赶紧闭上眼睛,抓紧了身下的被单。
傅赢川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视线扫过去,瞧见苏妙言额头上的汗珠,甚至连枕巾上都被汗水浸湿。
“妙言?”
他拧开台灯,透过丝丝光亮再去打量她,还未看清,床上的人忽然坐起来紧紧抱住了他。
“我做噩梦了。”她声音染上了哭腔,无助又恐慌。
傅赢川闻言将人裹进怀里,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和脸颊上,说:“梦里都是假的,别怕。我在了。”
苏妙言摇头。
那些画面她是不曾见过,可她知道那是千真万确。
她低低地啜泣起来,抓着男人的肩膀,恨不得自己能长在他的身上,哭着说:“你答应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这辈子都得对我好,一辈子陪着我。”
傅赢川拧眉,“你做了什么梦?”
“你别管。”她说,“反正、反正梦里你特别混蛋,对我不好。你要是有一天丢下了我,我就、我就……”
男人吻住她的唇。
咸苦的眼泪混在他们的吻中,这样的吻比不得平时的柔情蜜意,更不带任何欲望本能,它更像是一剂镇定剂,安抚人心。
一吻过后。
傅赢川抱着终于稳定下来的人,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告诉她:“我发誓,这辈子对你好,永远不离开你。”
***
时间继续着它的轨迹。
苏妙言一边在公司接受全方位的学习,一边出出通告,准备下一部古装戏。
她现在有知名度不小,微博上将近一千万的粉丝,自然,Tina给她买了些,毕竟得让粉丝们觉得自家爱豆是有门面的。
不过按照Tina的分析,《惊华玉梦》马上在卫视播出,肯定会有不小反响,到时候她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她的另一部戏《蛰伏》,就没这么好了。
因为万歆黑料产生了恶性循环,上星是肯定没希望了,现在只能挣扎着看哪个网络平台慷慨解囊。
黄导大半生兢兢业业工作,也没想会晚节不保。
至于万歆,她现在成了业内的“毒药”,谁提谁变脸,躲都来不及,复出是不可能了……
周四,傍晚。
苏妙言接受《新星秀》的访谈,正在参与节目录制。
中场休息,她回后台补妆,听见潘小宝在和他傅总汇报情况,连现场有几个长得不错的男性工作人员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苏妙言翻了个大白眼。
“傅总,要不您还是别来接了。”潘小宝说,“还让尚师傅来,挺好。您来了吧,我还得想办法给您遮掩。妙妙这边今天就我一个人盯着,我怕……”
“……”
“而且上次给您准备的鸭舌帽和墨镜,还有棒球服全在我这儿了,您也没有武装行头。”
“……”
“得嘞!我一会儿让妙妙给您回电话。”
潘小宝挂断电话,舒了口大气,自言自语:“这谈个恋爱,光尼玛锻炼我反侦察能力了!老子回头去搞地下游击得了,这都……哎呦我去!你杵这儿干嘛呢!”
苏妙言抿着唇,表情淡淡的。
“怎么了?哪儿不好受吗?”潘小宝问,“我给你斟杯热水去。”
苏妙言拉住他,问:“我让他很辛苦是不是?”
“啊?”
她脑袋耷拉下来,瞬间蔫儿了不少。
潘小宝明白过来,说:“是……挺辛苦的。可这不也没办法吗?你是女演员,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用显微镜看着。要是让大家知道你和傅总的关系,大家得怎么说?”
“可是我确实是靠着他,才有现在的一点点成绩。”
“话是这么说。我知道傅总其实就是拉你一把,顶多算是知遇之恩吧。可外界不会这么想的,他们会说你背靠大树好乘凉,明白吗?”
苏妙言把弄着口红,一会儿推开盖子、一会儿合上盖子,反反复复。
“那他是不是很辛苦?”她又问。
潘小宝抓耳挠腮,想了想,如实回答:“反正要是我吧,见个女朋友得捯饬成嘻哈二流子,我是够怄的。可傅总理解你,估计也不会放心上。”
口红一扔,苏妙言趴在桌上,不动了。
“你别这样嘛。”潘小宝安慰,“傅总他……”
“苏小姐,三轮开始了。麻烦尽快到位。”
场务那边催催催,苏妙言再不想动,也得起来,还得保持最美的笑容,迎接放大镜一般的聚光灯。
***
傅赢川不能去接苏妙言,便按照约定先来了医院家属院。
之前的中秋节没能和苏毓文吃顿便饭,今天苏毓文难得休息,必须来看望一下。
家中,苏毓文在厨房忙乎着。
她没想到女儿不声不响地找了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虽说年龄相差八岁,但感情这事和年龄的牵扯不大。
而且,她向女儿旁敲侧击过,怀疑女儿当年的暗恋对象,很有可能就是傅赢川。
“赢川来了。”苏毓文微笑,“来,快里面坐。”
傅赢川颔首:“打扰您了,伯母。”
励昊刚放学不久,正在房间里做作业,一听傅赢川来了,二话不说跑出来,非让傅赢川和他去里面,说是有人生大事要谈。
“人家刚来,你好歹叫人家歇歇。”苏毓文嗔怪。
励昊笑道:“姐夫,你用歇吗?”
这一声“姐夫”叫的,姐夫就是三天三夜没睡,也能和你嗨。
“没关系。”傅赢川说,“我先进去和他聊聊,过后帮您打打下手。”
苏毓文说“不用”,将水果送进房间就退出来去厨房继续忙乎。
时间眼看着要到七点。
苏毓文将所有菜品制作成半成品,只需等苏妙言差不多回来就可以下锅,但问题,人什么时候回来?
她叹口气,心道女儿就这么把男朋友晾在家里未免有些不懂事。
正要打电话催催,傅赢川从励昊房间出来。
“赢川,饿了吧?我问问妙妙什么时候回来,这孩子一工作就没有时间观念。”
傅赢川说:“快了。司机在电视台楼下等着,她一结束就会回来。别打扰她。”
苏毓文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客厅里安静下来,氛围却并不尴尬。
傅赢川和苏毓文之间有种神奇的共处能力,从苏妙言第一次介绍他们见面开始,直到现在,一直存在。
苏毓文一开始还觉得不可思议,但傅赢川刚刚的话让她明白了过来。
“伯母,您今天准备东坡肉了吗?”
苏毓文回过神,点头说:“准备了。妙妙就爱吃我做的这道东坡肉。”
傅赢川又问:“方便教教我吗?”
两人来到厨房。
苏毓文很有耐心,逻辑思维和表达能力也强,傅赢川做为学生,学习能力更是百里挑一,教学过程很顺畅。
“赢川,阿姨心里有个疑惑。”
“您请说。”
“你对妙妙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傅赢川稍稍一怔,看着桌上丰盛的食材,一时没有回答。
屋外,苏妙言悄悄打开家门,企图用惊喜来蒙混她回来晚了的事实,结果就见客厅压根没人。
“我是过来人,明白感情有时候没什么理由可言。”
听到苏毓文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她又蹑手蹑脚地蹭过去。
苏毓文继续说:“但你们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你认为妙妙什么吸引了你?”
苏妙言愣住。
厨房的门只留了一道缝隙,她看过去,男人的衬衣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宽阔的背脊遮盖住了背部有力的线条。
“我不知道。”傅赢川说。
苏毓文蹙眉,再要开口,又听:“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注意到了她,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走进了我心里。”
或许,是那时明明数学不好却硬着头皮死学的傻劲儿;
或者,是她对家人的真挚守护,嘴上吐槽励昊,实际为弟弟学做饭、学急救;
又或许,是那年除夕,他吃了她的豆沙包,欣赏了她买的吊钱儿;
更或许,是他的小丫头长得太美,他才不要把她给任何人,只有他才能照顾好她,让她可以傻傻的,也很快乐。
“我忘记有多久了。”傅赢川说,“我两点一线保持工作,心却始终在漂泊,没有方向。可现在,因为妙言,我觉得稳定是最好的,和她有个家,也是最好的。”
苏毓文了然。
她眼眶不禁有些湿润,男人愿意给女人一个稳定的家,是最实在也是最难的承诺。
当年,励晟做到了。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他们不能白头偕老。
“赢川,”苏毓文轻叹,“我很放心把妙妙交给你。”
门外。
当苏妙言听到傅赢川想有一个家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那么一下,随即掀起狂风暴雨,密密麻麻,疼痛不已。
***
这顿饭吃的很愉快温馨。
傅赢川已经融入这个家,苏妙言也融入了傅家,双方长辈约好过段时间大家出来坐坐,不为别的,只话话家常也是闲趣。
苏妙言和傅赢川回家。
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住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里,这一周往华阑公寓跑得勤了些,Tina侧面告诫过她几次。
“还去郭记那家双皮奶?”傅赢川问。
苏妙言收回视线,摇摇头,回答:“累了。直接回华阑吧。”
傅赢川觑她一眼。
之前和潘小宝通话,上来聊得就是这几天苏妙言的“住处”问题,他还以为她不敢再在他那里留宿。
苏妙言想着傅岩的话,也想着傅赢川在厨房的话,她觉得自己不该再那么自私下去。
深吸一口气,她郑重道:“我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吱——
车子急刹车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傅老狗开了抽奖,大家快来啊!
(下周一晚上公布获奖结果,100晋江币,等你来拿。)
第62章 六十二支许愿曲
傅赢川猜到苏妙言可能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段时间, 她一直在更多地顾虑他的情绪,常常做好饭在家等他, 睡觉也必须等他工作完一起睡。
这些平常事不足以证明什么, 可刚才她提出公布恋情, 分量很重。
“现在粉丝们都很开明, 与其藏着瞒着, 不如实话实说。”苏妙言说。
“而且我本来走的就不是流量路线, 粉丝与我之间是作品黏连度更大。还有, 我现在也不是多大牌, 说不定公布了, 根本也没人关注。”
她说了这么一大堆, 个中把握她其实全然不知, 但却足够她说服自己。
傅赢川望着她几秒, 咂摸着“说不定”三个字。
转过头,他摇下车窗,对面的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 情侣有那么几对, 全都牵着手紧贴在一起,有说有笑。
恋爱至今,他们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行走,几乎没有。
怄吗?烦吗?都有过。
可每个人都有选择为自己的事业奋斗牺牲的权力,谁也剥夺不了,哪怕她的机会是他给的, 他也没有权力剥夺。
况且,他只是给了一块垫板,能爬到多高靠的是她自己。
“我想好了。”苏妙言说,“我写好微博发出去就是,真没想象中那么严重。搞不好我还能拿一个‘恋爱小女人’的人设呢,很讨喜的。”
她笑起来,狐狸眼眼角上翘。
左眼下面的泪痣随着她的笑容也微微挑起,俏皮,也纯真,傅赢川每次吻完她都要以亲吻泪痣为结束。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很上瘾。
“没必要。”
“嗯?你说什么?”
傅赢川关上窗户,马路上嘈杂的人声、沙沙的树叶晃动的声音、汽车快速掠过的嗖嗖声,顿时被隔绝在外。
“你没必要公布恋情。”傅赢川说,“这点时间,我等的起。”
苏妙言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们谈恋爱是件开心幸福的事情,现在因为我的关系搞得紧张兮兮。我是女演员不假,但这是我的职业,与我的私生活没有关系。”
“每个职业都有每个职业的特殊性,你的说法并不成熟。”
“……”
做总裁,步步为营,基本全年无休;做医生,病人为重,家庭和孩子排在第二;做警察,为社会和百姓安全随时牺牲的觉悟牢记于心;而做演员,观众是衣食父母,就要接受大众无孔不入的审视。
每个职业都有它的身不由己。
傅赢川转过头,琥珀色瞳孔透出他商人的本色,精明、算计、工于心计。
“如果你愿意就此退出娱乐圈,我无条件支持你。”他说,“我可以给你最好的生活,从此,你只是傅赢川的妻子,傅太太。”
——你只是傅赢川的妻子。
苏妙言心脏剧烈一跳,下意识身体后靠,想要和眼前的男人拉开距离。
她爱他,爱有多深不知道。
可假如有天他性命垂危,她的命可以换他的命,她会毫不犹豫、义无反顾。
她的梦想是做他人生中爱人、亲人,却不是他的附属品,一辈子依附他而活。
“你已经有了答案。”
傅赢川嘴角很浅地扬了一下,浅到苏妙言无法辨别他是不屑还是坦然,又或者是心寒。
他是不是以为他对她而言没有那么重要?
苏妙言不知道,但她也确实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
《惊华玉梦》成为年度爆款。
苏妙言饰演的“怜妃”更是成为观众们最喜爱的角色之一,很多观众表示“怜妃”叫人恨不起来。“怜妃”下线后,电视剧不香了,再也没有追剧的动力。
而为苏妙言配音的南织,她的声音以及对台词的处理给“怜妃”这个角色大大增色,网友们分分钟化身福尔摩斯,翻出苏妙言早期微博里和南织的合影。
——“偶买噶!果真仙女的朋友都是仙女!这颜值,我慕了!”
——“只有我觉得俩人好有CP感吗?”
——“你不是一个人!这两人就是我的女神,直言CP!”
——“嗑!嗑!嗑起来!这般神仙组合,不嗑后悔三年啊!”
……
直言CP不负众望登上热搜。
与此一起挤进热搜的还有苏妙言的《霓裳羽衣舞》,也不负众望成为《惊华玉梦》中的三大名场面之一。
——“女神腰,英雄冢。”
——“我要是皇上我还找什么别的妃子?怜妃不香吗?”
——“我要继续学舞!多疼我也学!”
——“女神恋爱没?我感觉这种爱慕的眼神太逼真了,没有喜欢过人演的出来吗?”
……
一部《惊华玉梦》,让苏妙言飞速跻身二线。
至少,二线。
Tina卸任新人老师的职务,成为苏妙言的专职经纪人,尽心尽力为她规划好职业生涯,她很清楚,以苏妙言的条件想要走向这个圈子的巅峰,并非不可。
在一番商讨下,“怜妃”上的第一个节目是《敢·说》。
这是一档女性类深度访谈节目,主持人是资深社会记者转行,名叫屈莉。
屈莉之前还主办过《与屈莉对话》、《打开人物》等多档高端节目,是出了名的犀利娘子,问问题不存在“情面”两个字,一旦发起攻势,受访者应接不暇,不知不觉会说出一些内心所想,卸下面具。
很多女明星或者女名人都不敢上屈莉的节目,Tina也是看重挑战就是机遇才极力为苏妙言争取。
节目录制当天。
苏妙言穿的颇为正式,助理和她说了一会儿打光的事宜,还有中场休息的时间。除了摄影师,访谈室里到时候会清场。
助理交代好这些,Tina关上化妆间的门。
“妙妙,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对吧?”Tina有些紧张地问。
《敢·说》之所以一般没人敢上,另一个原因就是节目组不会提前给受访者问题,什么都是屈莉自发提问,架势堪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Tina第n次强调:“如果她问你想不想红,你可以适当表露野心,但不要大言不惭;如果她问你原生家庭,你照实说是可以的;如果……”
“姐,别这么紧张嘛。”
“我能不紧张吗?”Tina擦擦汗,“哦,对了。如果她问你感情问题,这个最好回答,现在以事业为重,不谈恋爱。”
苏妙言怔了下,看向镜中的自己。
很美,美得让她觉得都有些陌生。
过去的她没有专业的化妆师,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她化妆技术不错,但和那些老师们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
现在,有人会根据她的长相气质为她特别设计妆容。
就像那时候她和潘小宝端着盒饭打趣时说到的那样:“等我成名了,我才不要这种大平眉呢,我要化出妙氏风格。”
没想,她实现了。
可她开心的同时,心里却总有些惆怅。
“苏小姐,五分钟后进棚调光,请做好准备。”
Tina应了声,帮苏妙言重新整理下衣着,送她进入访谈室。
***
“你最近火了。”
苏妙言笑笑,“嗯,是火了。我一回小区,我们小区的保安师傅认出我来了,说我老婆特别喜欢你演的‘怜妃’。”
“那他找你要签名了吗?”
“没有。”苏妙言摇头,“但是我送了他一张,正好我在公司有练习写自己的名字。”
访谈进行的很顺利。
苏妙言的回答自然幽默,屈莉可以由此了解她,也方便更加深入地剖析她的各方面。
关于原生家庭,屈莉问她父亲的牺牲有让她觉得难以理解吗?
“有过。”苏妙言点头。
“那时候我比较小,但也不是完全不懂事。我妈妈对我进行了很好的疏导,她是特别棒的人。不过,我爸爸更厉害,他是英雄。英雄的牺牲是值得铭记的。所以就算我很伤心,也大吵大闹过,但最后,我接受,我们这个家,接受。”
屈莉又问:“那你觉得你父母短暂却很幸福的婚姻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你怎么看待爱情?看待婚姻?”
苏妙言眸色微闪。
——有影响。我想要一份有责任感的婚姻,组建一个温馨的家庭。但目前,我还考虑不了太细致,因为我要工作。
这是标准答案,在她大脑里一直回响。
可她的心却死死抓着她的喉咙,不让她这么说。
“我爸妈给我的影响很深。”她承认,“我追求的是真挚的感情,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相互理解上的一种相爱的关系。”
屈莉微笑,“你的要求很多。这里面爱占了多大比例?”
“很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她笑着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因为只有有了爱,才会有后面的一切。没有爱,什么都要去衡量。这样很累,不是我想要的。”
屈莉又问:“那你是个女演员,衡量不应该是你的基本功吗?难道你会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粉丝?”
犀利。
苏妙言一时心跳加快,但似乎不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是她想起了傅赢川——平平无奇老男人,又狗又奸诈。
但也是他,占据了她的青春,她的欢笑与眼泪,甚至她的梦想。
可他却以为他在她心里和她想做演员是在同一天平上的。
“平平无奇这个词,得因人而异。”苏妙言回答。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但你提到的衡量,我想在我的工作取得一定成绩后,我要做的不是衡量,而是去取舍。事业是个人价值的体现,家庭和爱情是两个人的协力合作。这个人能让我下定决定组建家庭,我相信我们彼此都会是有取舍的,这是很公平的。”
这场《敢·说》没有中场休息。
苏妙言和屈莉聊得很愉快,节目结束了,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屈莉私下问苏妙言:“你恋爱了吧?和男朋友感情很好。”
她也不遮掩,回答:“嗯,我们都很爱彼此。所以我说的是真的,如果我事业能取得不错的成绩,我应该会舍弃一些东西。”
“尊重你的选择。”屈莉拍拍她的肩膀,“祝你早日成功。”
***
这期《敢·说》一经播出,话题讨论度创节目新高。
屈莉称苏妙言是“通透可爱的职业女演员”,说她将演员这个职业看做价值体现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另外,话题#没有爱,什么都要去衡量#更是在微博上居高不下,成为网络热门用语。
苏妙言的知名度再次提升。
但与此同时,也有不少黑粉抓住她“平平无奇要因人而异”的观点,指责她还是物质第一,其余错后,是个不折不扣的虚荣女人。
Tina为此头痛,不得不公关。
下午开会。
Tina特别和苏妙言说了这件事,让以后必须注意。她知道苏妙言和傅赢川之间的关系,这时候要是曝光了,对她都没好处。
“妙妙,你也不想傅总被人议论和女明星吧?”Tina说,“网络上的舆论是不好控制的。等你拿个奖,在圈子里站稳脚跟,到时候事业爱情双丰收。好不好?”
苏妙言无甚表情地点点头,说:“姐,我想接《暗里》那部电影。”
Tina咂嘴,拧眉道:“不说了吗?这部戏导演是新人,团队里的专业度也不高,不合适。你还是专心电视剧。”
“可剧本很好。”苏妙言说,“而且我和导演谈了,特别有诚意。姐,您再评估评估。进军大荧幕没什么不好。”
Tina知道她那点小算盘,也知道拗不过她,勉强点头。
“你明天申请的半天假,准了。”她叹口气,“今晚好好陪你家那位吧。”
***
苏妙言拜托潘小宝买菜。
她现在国民度很高,不能像之前那样可以在街上乱晃,凡事都有了拘束。
带着这些菜,又拜托司机在大半个B市绕啊绕,确保甩掉记者,苏妙言顺利来到华阑公寓的地下车库。
傅赢川今天下午有个重要的决策会,到家估计不会早。
她时间充裕,洗好澡换上舒爽的家居服准备开工。
临进厨房前,苏妙言想起什么折回客厅,检查了桌子上的纸盒。
她没有掀开盖子,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又发了会儿呆,回到厨房……
傅赢川将近八点才回到华阑公寓。
下车前,邵南针对北美地区的一个项目向他请示,他喟叹一声,掐着眉心,淡淡道:“明天再说。”
邵南果断闭嘴,麻利下车为boss开门。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前被开普敦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直觉告诉邵南,这事和未来的boss夫人有关,又或者夫人火了,boss有了危机感。
总之,得小心再小心。
“傅总,那晚上和柏林那边的视频会议,我帮您取消。”
傅赢川点了下头,拎上刚才特意去买的双皮奶,进入公寓。
看惯了自家boss总拎着这些卡哇伊的纸袋子,邵总助的高觉悟让他有必要向女孩喜欢的小玩意儿领域进行探索,以备boss考察。
苏妙言端着汤正要上桌。
门口传来滴滴声,她赶紧放下汤,跑出去,笑容里带着欢喜和点点羞涩。
“你回来了。”
傅赢川递出双皮奶,她蹦跶着过去接,很自然被男人顺势拽进怀里。
“围裙上有油。”她躲了下,没躲开,“你洁癖好了?”
傅赢川低头吻她,浅笑道:“洁癖对你无效。”
她心里发甜,踮起脚咬他下巴,催他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
六菜一汤,傅赢川喜欢的菜和口味。
苏妙言不停给他夹菜,一个劲儿问他好不好吃?哪里不好就要说出来,这样她才会有进步。
“很好,没有要改进的。”傅赢川说。
她嘟了嘟嘴,“你是不是敷衍我?”
傅赢川轻哂,“你这么没自信?”
那倒不是。
只是对他,她总想做得更好。
两人边吃边聊。
如今的苏妙言,地位和过去大不相同。
之前是靠着颜值和打酱油吸引了粉丝,现在,她是有代表作,有叫人记住的角色的演员。
是真正的明星。
别的不提,单是傅赢川这段时间想见见她都要顾及她的通告,更要注意不能去公共场合,遮掩度比之前还要高,几乎是从地下恋转战地心恋。
所以,苏妙言做这么一大桌子菜,傅赢川以为有讨好嫌疑。
“我可能要接一部悬疑电影。”苏妙言说,“有部分场景要在东京拍摄,会离开B市至少一个月。”
傅赢川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不悦从心底快速蔓延向上,卡在喉咙的位置又止住。
“让潘小宝发行程表给我。”他低声道,“我过去探班。”
寥寥一句,傅赢川面无表情地继续吃东西。
餐桌上的气氛倏而冷下来。
自从苏妙言和傅赢川确定关系后,傅赢川的私人领地渐渐有了不一样色彩,傅赢川说女人的影响力润物细无声,不过几天的功夫,家里的什么都一分为二。
比如,他们现在吃饭的碗,就被苏妙言换成一个蓝色,一个粉色,妥妥的一对儿。
这样的变化还有很多,未来呢,还会有更多。
而两个人相处,如果有问题不解决,早晚会成为雷点。
苏妙言放下筷子,忽然又说:“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她不待回答,起身去客厅拿来纸盒子。
傅赢川以为是什么小惊喜,掀开盖子,发现是一本发旧的本子。
“你晚上可以慢慢看。”她又把盖子盖上,“现在,我们先谈谈。”
傅赢川面露抗拒之态,问:“谈什么?”
苏妙言瞧他这反应就知道他猜到她知道了徐茹和傅安雪的事情。
当年,傅赢川的母亲,王牌律师徐茹,义务帮一位农村妇女打官司脱离丈夫婆婆的虐待。胜诉后,徐茹又帮这位妇女在律师事务所找了清洁工工作,让她养家糊口。
看似圆满的事,谁都想不到会是惨烈悲剧的开始。
那位妇女因为长期受压迫,精神方面出现问题,她嫉妒徐茹美满的家庭,设计绑架徐茹的女儿傅安雪,并且残忍地将她虐杀。
没过多久,徐茹又抑郁崩溃,自杀……
这一切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落在傅岩和傅赢川身上。
傅赢川长时间自闭,患上幽闭恐惧症,长达一年未开口说话。
如果不是傅岚担心侄子,带着还不满一岁的孟阮搬到傅家,让孟阮时时陪伴在傅赢川的身边,傅赢川可能会永远沉浸在自责的世界。
因为,在傅赢川的认知里,如果当时他没有贪玩,而是在姐姐出声喊他时就出来了,绑架就不会发生。
这一点,困扰了他很久,甚至到现在仍没有完全解开心结……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事业型,会为事业牺牲家庭?”苏妙言问。
傅赢川拧眉,抗拒意味更加明显。
傅岩告诉苏妙言,他和徐茹的婚姻其实没能为傅赢川起到太积极的作用。
他当年无条件支持徐茹的事业,徐茹沉浸其中,错过很多傅赢川和傅安雪的成长。可他认为,爱一个人是希望她越来越好,而不是束缚她。
但最终竟然也是因为“事业”,傅家差点家破人亡。
所以,傅赢川的潜意识里是矛盾的。
一方面,他知道爱一个人就要尊重她、支持她;一方面,他又认为那个人如此爱事业,是不是就意味着不那么爱他……
原来,这只老狐狸也有不安和否定自我的时候啊。
苏妙言偶尔想想这个,还觉得挺解气。
当年她暗恋他暗恋的那么辛苦,他跟个没事人似的,动不动还得释放下该死的老男人魅力,让她心里忽酸忽甜。
现在,她可讨回来了。
可讨回来了,她却更心疼了。
“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苏妙言问。
傅赢川双唇绷成一条线,回答:“成为影后。”
她点头,又问:“那我为什么想成为影后?影后很酷很厉害?”
“成为影后不是你的梦想么。”他淡淡道,语气还是那么理所应当。
苏妙言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老狗男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可实际上,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梦想……”她顿了顿,“怎么说呢?我梦想大门的钥匙是成为影后。因为只有我足够优秀了,我才可以毫无顾忌地站在某个人的身边。”
“……”
“我的梦想,就是你。”
***
当晚,苏妙言在微博上公开自己已经恋爱。
她在微博中写道——
[路还很远,但我要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在@傅赢川]
依着苏妙言现在的热度,这条微博简直成了微博炸.弹,短短几分钟转发十多万条,留言超过五万。
网友们都是侦探,很快扒出来傅赢川是明辉集团继承人,身家超百亿的超级富二代。
一时间喧嚣四起。
——“女明星和富二代?真是俗套啊。”
——“亏我还以为自己粉了个事业咖,结果目标也是加进豪门!失望透顶。”
——“人家明星也是人,还不能谈恋爱了吗?再说了,都2020年了,还有人戴有色眼镜看明星和富商?”
——“妙妙加油!你值得最好的爱情!妙趣蛋们永远是你的后盾!”
——“我觉得没什么。而且她在《敢·说》里表达过恋爱观,是个敢做敢当的人。”
……
Tina疯了似的给苏妙言打电话,但苏妙言在给她发完消息后便直接关机了。
就在Tina思考得该如何收场时,明辉集团的官方微博直接发声明,警告任何营销号或别有用心人的敢诋毁污蔑苏妙言的,均将收到法律制裁。
南织虽然粉丝不多,但在看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发微博站自己姐妹:[别猜测,越猜你会越酸,因为人家是真爱/摊手/]
这条微博也被送上热搜,不少网友骂南织是拜金女,想蹭热度。
南织直接回怼:[你打听打听我有多少钱。你要是没有,拜拜我。]
紧跟着,盛臻集团官博又发公告,直接给在南织微博下面恶意抹黑的网友发了律师信,刚的不要不要。
网友们吃瓜加懵逼:难道南织是国内酒店业巨头晟臻的大小姐?这般大哥大姐们都是哪路神仙啊?
微博上一个锅轮着一个锅炸,场面激烈非常。
而苏妙言却是世界与我无关,她安心地睡在男人怀里,眉眼舒展。
傅赢川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翻看着她少女时期的日记,上面的每一个字触动着他的心弦……
——今天他带我去寻宝,我们最后得到了彩头。我很开心,但不是开心赢了,而是开心他认同我想做演员这件事。其实,职业千千万万,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我恰好喜欢做演员而已。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未来好好工作。但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变得很优秀,他是不是就会看到我?
——我好想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骄傲。
……
不知不觉,傅赢川眼底湿润。
他还以为她也会像徐茹那样,沉醉事业,而他能做的,只是守候。
可原来,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为他付出了这么多感情,这么多。
***
凌晨。
傅赢川一片空白的微博有了第一次。
——[不管路多远,你在原地等我就好,我一定会走到你身边,紧紧握住你的手@苏妙言]
第63章 六十三支许愿曲(大结局)
受恋情公布的影响, 苏妙言失去一部大IP仙侠剧的女主角。
紧接着,还在洽谈的广告代言也无疾而终, Tina和团队尽全力斡旋挽留, 都是无济于事。
流量当道。
明星艺人的恋情就像是毒药, 毒死一批粉丝不在话下, 顺带再败坏下路人缘。
这点, 也是投资方最忌讳的, 所有合约说撤就撤, 连句结束语都不会留下。
傅赢川动怒。
在环彩娱乐的股东大会上大发雷霆, 指责他们关于艺人的职业规划水平太低, 应对危机能力太弱。
股东们大气不敢喘, 心里mmp:不是因为您这位爷, 人家星途很坦荡啊!
反观苏妙言, 那就很淡定啦。
她本来对于“火”这个字的理解就很广义,有戏可拍那就是“火”。现在,张沉雷导演的《暗里》还是属意她是女主角,这不就挺好?
她要傅赢川不要插手她的事, 也不要出资捧她或补救, 她还需要磨炼,不急。
一周后。
苏妙言在潘小宝的陪同下,来找张沉雷商量电影的事。
张沉雷是个腼腆的“男孩”。
说是男孩,倒也不是指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而是他长了张娃娃脸,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黑框眼镜, 像是哈利波特。
“之前说想去东京取景,取消了。”张沉雷叹气,“经费不足。”
苏妙言问:“影响大吗?”
张沉雷说:“倒也不大。监制给我找了一个更棒的取景点,我综合考虑了一下,咱们在国内就能完成所有拍摄。”
这样也好。
出国总是劳民伤财,况且那个老男人还要大老远探班,很辛苦。
“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我尽快叫人改。”张沉雷看眼时间,“咱们赶紧开拍,我等的花都谢了。”
苏妙言和潘小宝对视一眼。
潘小宝说:“张导,最近的新闻您看了吗?妙妙现在……位置比较敏感。希望您估量好,别到时候给电影带来什么影响。我们这边肯定是百分之百愿意参演的。”
张沉雷一脸“what”,看着苏妙言问:“那些新闻影响你的专业水平?”
“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张沉雷耸肩,“赶紧的,叫你们的法务审理好合同,签约。”
事情算是定下来。
张沉雷很赶时间,说是一会儿还要见监制,苏妙言不便打扰,快速收拾好准备离开。
一开门,竟然撞见许久未见的谢淮深。
“shit!”张沉雷拍脸,“你怎么来这么快?不是还得有十分钟吗?”
谢淮深笑笑,多情的桃花眼迷离勾人,“大概是我和我的小妙妙有缘吧。”
原来,谢淮深就是《暗里》的监制。
***
苏妙言和谢淮深就近在酒店的西餐厅小坐。
此时正值午后刚过,餐厅里没什么人,唯美的钢琴曲缓缓在座椅桌子间流动,让人静心。
“我还以为沉雷当时是说着玩的。”谢淮深说,“没想到真请你来。”
苏妙言挑眉,“难道不是和你和张导推荐的我?”
“天地良心啊。”谢淮深举手,一脸无奈,“我可做不了这疯子的主。他在《岁华如歌》里看到你的表现,找陈天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根本没通过我。”
张沉雷和谢淮深是大学同学。
用谢淮深的话讲,张沉雷是导演界里的鬼才。
前两年去山里当和尚,参禅悟道,出关之后就开始筹拍《暗里》,是他的开山之作。
“看来,和张导的合作会学到很多东西了。”苏妙言笑道。
谢淮深摇头,“未必啊。兴许他能把你折腾死。”
两人边喝咖啡边聊,没怎么再提工作上的事。
苏妙言的手机响起,傅赢川告诉她自己已经到酒店门口。
“查岗?”谢淮深一口饮尽咖啡,“那走吧。”
两人结账来到酒店大堂。
傅赢川坐在沙发上,二郎腿一翘,姿势跟皇帝坐龙椅没差别,特别是在旁边宛如公公一般的潘娇娇的衬托下。
苏妙言正要出声,谢淮深忽然问:“是他吗?我说的,一直是他吗?”
她听了微微一愣,恰好傅赢川向她这里看过来,这老男人看见谢淮深就站了起来,仗着腿长,不一会儿就和他们拉近了距离。
“是。”她轻声道,“很久了。”
谢淮深苦笑。
“谈妥了?”
傅赢川霸道地抓住苏妙言的手。
苏妙言心里腹诽这狗男人幼稚不幼稚?现在全国谁不知道他们在谈恋爱?至于的吗?
她点点头,说:“谈妥了。谢导还是《暗里》的监制呢,这次我说不定又要火了。”
傅赢川看向谢淮深,两人的气场莫名像个太极球,一柔一刚,难分胜负。
“电影拍不下去,改做监制?”傅赢川轻哂一声,“我劝你别祸害艺术,回家继承产业吧。”
谢淮深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反驳:“多少年了,还这么爱说教?小妙妙,你究竟看上他哪点?爱嘚啵吗?鹦鹉也可以做到。”
“……”
这俩人难道认识?
“她不爱鹦鹉,就爱我。”傅赢川面无表情,但那种究极嘚瑟,溢于言表。
谢淮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遛了遛了,这老男人越来越骚。
随后,苏妙言和傅赢川也离开。
苏妙言一上车就问:“你和谢导认识?”
“……”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孽缘”。
傅赢川把双皮奶给她,“一个中学。”
怪不得。
苏妙言小口吃着双皮奶,想起什么,又说:“那你之前吃什么醋?你应该知道谢导不是那样的人,就是很……皮。”
“谁告诉你是因为他?”傅赢川觑她。
“……那你是不信我咯?”
他发动车子,凑过去亲她一口,低声道:“除了我,哪个男的都不行。”
“……”
老狗醋王。
***
《暗里》正式开拍。
做为一部烧脑悬疑电影,它妙就妙在不惊悚、不故弄玄虚,所有线索明明白白地告诉观众,但就是让观众不看到最后一刻,猜不到结局。
苏妙言第一次读剧本的时候,就是熬夜一口气看完的。
还记得上次让她熬夜看的书,大概是和孟阮在被窝里一起浪笑的《囚爱总裁的小娇妻》。
苏妙言拍起戏来很拼命,所有危险戏份不用替身是最基本的。
中间有段戏,是在一个村子里拍的,村子里条件差,她吃不好、睡不好,发烧发到快四十度,却非要就着这样的状态拍她逃命出来在田野奔跑的片段。
拍完之后,人也直接担架抬走送到医院。
傅赢川知道了,中途停止会议,飞过来陪她,却也没说一句“不拍了”,只说得好起来才能继续,身体不能垮掉。
连轴转了三个月,《暗里》杀青。
傅赢川把苏妙言强行按在家里休息,可她闲不住,又跟Tina说自己想试试话剧,问有没有办法?
现在的Tina做回新人老师,但是对苏妙言的事情,还是有求必应……
时光匆匆,回过头思量时已经过去很久。
某个大晴天,孟阮在医院顺利诞下沈夺的儿子。
苏妙言和傅赢川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看望,言湛和南织也来了。
苏妙言和南织围着孟阮和小宝宝转,三个女人一台戏,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了。
傅赢川没过去,放下一个小小的红包,里面没有钱,直接是一张不限额的卡。另外,房产、股权和基金还在办理中,得再过过。
“恭喜。”言湛说。
沈夺颔首,眼神很难离开妻子和孩子,匆忙回了声“谢谢”便又回到病床前。
言湛见状,看了眼傅赢川,两人离开病房去了外面的小阳台。
“落后给自己的妹妹。”言湛凉飕飕地呛人,“惭愧么?”
傅赢川冷笑道:“你还有功夫管我妹妹?我要是你,不如想想怎么解决眼前那位。有婚约等于没婚约。”
“……”
之前,直言CP上热搜。
傅赢川打电话让言湛管管他的女人,言湛哪里管得了?那个死丫头根本不搭理他。
一气之下,他在自己的个人微博里发:[我们才是正宗的的“斩男”CP]
没激起任何水花。
这件事被康泉那个大嘴巴知道后,傅赢川也知道了,这个老不死的男人故作大方地说:“算了,你也管不了。有婚约等于没婚约。”
……
两人开启互相伤害模式。
傅赢川强调言湛有妻似无妻,言湛回怼傅赢川他也没有真正的妻……神仙打架,不,俩傻子打架应该就是这样。
掐到后面,傅赢川手机响了,出去接电话。
邵南汇报:“傅总,基本工作已经全部完成。目前专业团队还在做最后评估,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傅赢川瞄了眼病房,想起刚才苏妙言抱着宝宝的温柔样子,心里痒痒的。
“尽快。”他说。
“是,傅总。我会一直跟进。”邵南说,“另外,张沉雷的《暗里》成功入围东京国际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但女主角这边的入围名单还没有消息。”
“嗯,顺其自然。”
从医院出来,傅赢川带苏妙言去母婴店。
这本来是苏妙言和南织的活儿,可在霸占老婆上,傅赢川和言湛有着迷之默契,一个哄一个骗,成功给人家直言CP拆散。
母婴店内。
苏妙言看着这些小衣服,哪件都觉得好看。
“都买了。”老男人露出土豪本性。
她拿着一件粉色小纱裙,翻了白眼,“嘉嘉是男孩子,怎么穿裙子?你小时候穿过?”
“……”
傅赢川四下看看,见周围的顾客都沉浸在挑选物品的喜悦中,看似随手的拿起来挂在一旁的另一条白色公主裙,在自己身上比划了那么一下。
见苏妙言转过头,他又赶紧一脸冰霜的把裙子挂回去,问:“那你看这些?”
“我喜欢不行吗?”苏妙言很傲娇,“而且,就算我让你买的话,你买不起?”
“……”
都是你的理。
傅赢川过去,拥住小女人的肩膀,在她耳边说:“都买了,给我们的女儿。”
苏妙言脸上唰的一热,慌忙把小纱裙塞他怀里,咕哝:“什么女儿?谁给你生啊,美死你。”
婚都没求。
从公布恋情开始,她就寻思依照老狗男人的急性子,怕是会很快求婚。
她为此在夜里哭诉自己即将逝去的单身贵族生活,一遍遍地唱着“别了,苏小姐;再见,傅太太”……结果歌都快唱到秃噜嘴皮子,某人也没有行动。
“想什么了?”傅赢川又凑过去抱抱。
苏妙言哼哼,正要说话,手机响了。
Tina通知她有部《似水莲》在招募演员,她帮她投了简历,话剧团的团长挺有兴趣,约她见面详谈。
“谢谢姐!你真棒!”苏妙言兴奋道,“么么哒!爱你~~~”
Tina笑笑,“行啦。回头我陪你过去看看,演演话剧也挺好的,特别磨炼演技。”
挂断电话,苏妙言兴高采烈地回到傅赢川身边。
想起什么,她说:“咱们周末陪傅叔叔吃饭吧。上次的棋我们还没下完,这次得一分胜负。”
傅赢川见她就这么避开了“女儿”的话题,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他配合着说“好”,也不再提,扭过头的时候没看见苏妙言脸上的失落,其实,她在等他给出那个最神圣的承诺。
***
半个月后。
苏妙言入围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消息传回国内,引起不小轰动。
当初公布恋情闹的沸沸扬扬,苏妙言很快淡出公众视线,久而久之,网络记忆随之消退。大家几乎快要忘了这个“恋爱脑女孩”还是个十分优秀的演员。
网友们翻出《暗里》的国际版预告片,发出“请求国内上映”的帖子,炒热话题。
甚至,有些旅居国外的网友已经在影院一饱眼福,纷纷表示这部片子是近十年最好的悬疑片之一,不看悔终身系列。
剧本牛,摄影牛,场景牛,女演员的演绎更是足以封神。
渐渐地,大家发现苏妙言就是个“演员”。
她该谈恋爱时谈恋爱,该工作时工作,最近还挑战自我,进军话剧界。她用一种不慌不忙地方式,一点点证明自己。
而且,她和傅赢川的感情低调却不低微。
她会在微博里秀出来自己给男朋友买的礼物,有自己做的、有买的,但不贵,最后还很得意地评价:[这么多礼物,傅先森还是最中意豆沙包~真是好养活/调皮/]
相对而言,傅先森要接地气很多。
他多年的死微博,除了在公布恋情那晚开了先河,之后陆陆续续的七八条,全是关于女朋友。
——[来探班]
——[今晚的菠萝古老肉很好吃]
——[纠正:什么时候的菠萝古老肉都很好吃]
——[剩下的豆沙包可以明天当早点]
……
人们开始相信,他们是真的在谈恋爱,认真恋爱。
***
东京国际电影节颁奖礼当夜。
苏妙言以一席雾蓝色抹胸古董长裙亮相红毯,跟随《暗里》的主创们进入会场。
她这样偏美艳的长相在日本不算主流,可什么叫整容般的演技,大约就是这样,她在日本收获了无数粉丝,现场尖叫声此起彼伏。
所有的镁光灯对准她,不停地闪。
那一刻,苏妙言就是红毯上气场四开的女王,魅力无人可挡。
进入会场,人员被分别安置在各个休息室等候典礼开始。
Tina和潘小宝一会儿帮苏妙言检查妆容,一会儿整理礼服,表情僵硬得跟机器人似的。
“不都说好了吗?重在参与。”苏妙言安慰。
潘小宝跺脚,“参与你妹!我都看了,那些个入围的都刚不过你,你要是没拿奖,那就是有黑幕!他妈的,以后再也不来日本shopping。”
苏妙言笑笑,深吸一口气。
其实得不得奖真的没太大所谓,因为那个奖不是她想得就能得的,她还想拿奥斯卡呢,人家也得理她。
所以,平常心。
唯一不平常的,大概是傅赢川因公出差,今晚不能陪她。
这是她演绎生涯里第一次高光时刻,没有他的陪伴总是遗憾,不过,她也可以理解。
不多时,大家入座列作。
典礼的各项安排都很有趣,节目也精彩,但到了后面,大奖逐一揭晓,便越来越叫人心乱如麻。
苏妙言也开始紧张。
眼看下一个奖项就要公布最佳女主角,她看了眼身边的张沉雷,对方已然昏昏欲睡。
“……”
她无语地叹口气,手包里的手机震了下。
——[你是最棒的]
就这么五个字,苏妙言竟有些眼酸,哪怕是得不上奖也……
“恭喜苏妙言。”
现场忽然暴起掌声。
张沉雷被震醒,智障儿似的跟着拍手,而主创里的其他工作人员,制片人、摄影师、剪辑,以及潘小宝和Tina……全疯了。
苏妙言夺得本届东京国际电影节的影后桂冠。
站在台上,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时,苏妙言的脑海里依旧一片空白,直到潘小宝用中文大喊“妙妙你最棒”,她才回过神来。
“没有搞错,是吧?”
苏妙言操这一口流利的英语,问道。
台下涌起笑声。
负责颁奖的是日本著名导演佐藤先生,他拍拍苏妙言的肩,说:“我们很严谨,从不开这种玩笑。”
苏妙言瞬间回魂。
她拿出该有的霸气,感谢每个帮助给她的人,感谢评审委员会,感谢《暗里》全剧组。
“还有一个人,我要特别感谢。”她笑着说,眼眶却控制不住泛红,“这个人没有到场,但我会把我拿奖这段录成小视频反复给他看的。因为我要告诉他——”
苏妙言呼口气,举起手里的奖杯,用中文说:“傅先生,我就是这么优秀,我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
典礼现在的视频被无缝传回国内。
苏妙言的获奖感言迅速攀升至热搜第一,一句“我就是你最好的选择”说出了一个女性该有的底气和自信,获得无数赞美。
大批网友转发并@苏妙言和傅赢川,祝福他们永远幸福。
而苏妙言还没能接收这些喜悦,邵南便在典礼结束的同时找到她,并且马不停蹄让她换装上私人飞机。
一众狂欢中,苏妙言登上飞机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经过一小时飞行,苏妙言换乘直升机来到了太平洋中一座小岛。
邵南护送她下直升机,然后又开着吉普车带她进入岛内,所有行程和之前去风铃岛很像。不同的是,苏妙言在着陆时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上刻着三个字——
妙川岛。
“苏小姐,请下车。”邵南说。
苏妙言望过去,隐约有白色的纱帘在空中飞舞,她问:“他不是去慕尼黑出差吗?”
邵南笑了笑,没回答,她也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很傻。
苏妙言下车,沿着脚下的红地毯前行。
地毯上铺满了玫瑰花花瓣,长长的,好像看不到头,而地毯两边是一串排排坐的小熊,看起来至少得有上百个。
苏妙言一边暗骂老男人有钱没处花,一边满怀期待的往前走。
终于,她来到一处木头搭建的小房子,小房子正中间有一个圆柱高台,上面还放了一只熊,一只看起来特别眼熟的熊。
嘟嘟!
苏妙言要过去拿,这时,周围想起悠扬的小提琴声——著名小提琴曲《爱的致意》。
傅赢川穿着隆重的燕尾服,从白纱蔓绕的那边款款走来,他看着他的女孩,手下娴熟地按压移动着琴弦,那旋律,仿佛已经刻在他心里。
他之前毫不知情。
原来当年他无意无心和岑珊的一次合奏会给她留下那么深的印记,她又是那么渴望有朝一日他能为她演奏。
那好,这辈子他只为她演奏。
苏妙言看着老男人又在散发该死的魅力,忍不住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真是越来越骚,花样搞得人那么感动。
一曲毕。
傅赢川将小提琴放到一边,走到苏妙言面前。
“喜欢吗?”
“凑合。”她抹掉下巴的眼泪,“你下次可以搞得简朴些,这么造,很浪费钱。”
傅赢川笑起来,说:“我即将拥有无价之宝,这不算什么。”
说罢,他走到嘟嘟那里取出红丝绒礼盒,然后打开盒子,单膝跪地。
“妙言,请嫁给我。”
“……”
不再铺垫点儿海誓山盟吗?非得这么直白。
可就是这么直白,依旧正中红心。
苏妙言哇一声大哭起来,喊道:“你怎么现在才求?我都等了好久了!混蛋,亏我为你粉丝都不要了!”
“……”
很好,求得很顺利,虽然有点儿懵。
傅赢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扒开手把戒指给强行套上,然后才哄道:“我需要时间布置妙川岛。抱歉,让你久等。”
“谁久等?”她捶他,“我说嫁给你了吗?我说了吗?你别……”
这大鸽子蛋怎么在手上了?
傅赢川低头吻她,“不嫁我嫁谁?没有我,你都出不去这里。”
“……”
这霸王硬上弓啊。
她气哼哼地连咬带打,抱怨:“你都没见我得奖!”
“看视频也一样。”他说,“我老婆多么优秀,我很清楚。”
苏妙言破涕为笑,踮起脚紧紧抱住男人。
“我好开心,我们就在这里举办婚礼,好不好?”
“好。”
“这些小熊都收着,下次再利用。”
“……好。”
“还有,还有那个……”
傅赢川等不及,一把把人打横抱起,说:“我的傅太太,什么都好。”
***
夜深,人静。
海风吹拂着海水,掀起哗啦啦的声响,格外动听。
苏妙言轻轻挪开男人的手臂,走到阳台旁的秋千坐下,吹着海风,看着大海。
良久,她浅浅一笑。
拿出手机,她编辑微博,发送——
[从十八岁到现在,许愿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许愿曲》的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想看婚后甜蜜生活、老傅宠女、老傅恨子,老傅崩溃带娃的小伙伴们,番外见哦。(下周四上午9点开始更新番外)
另外,明天晚上9点抽奖,得奖的小伙伴会获得100币。
小小心意,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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