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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赖》作者:小乔木
文案:
1.
二十岁那年,桑白喜欢上陆慎那张脸,冲动之下告白。
陆慎捏住她下巴尖,望着她眼神淡漠:“想清楚了?”
桑白点头。
陆慎眼眸幽深,淡声:“吻我。”
桑白轻颤吻上他的唇,那是她初吻。
她后来才知道,他不喜欢她。
2.
四年后,陆慎的白月光性感女神文岚回国,他亲自去机场接人。
陆氏集团总裁跟女神的绯闻沸沸扬扬,在热搜上挂了三天。
桑白去找陆慎想弄明白情况,听见朋友问:“你跟女神这么高调,不怕那位跟你闹分手?”
陆慎只说了三个字:“她不敢。”
当天夜里,桑白收拾行囊,搬出别墅,跟陆慎再无交集。
3.
陆慎的短信她不回,电话她拉黑。
得知陆氏集团濒临破产,桑白把陆慎给她买的礼物折成钱还回去。
当天夜里,她房门被敲响。
陆慎站在门外,拎着个行李箱:“我破产了。”
桑白:“所以?”
陆慎:“你得养我。”
桑白:“?”
陆慎从善如流地拎着箱子进来,耍赖:“我不也养了你那么久。”
桑白毫不留情,把他连人带箱子扔出门。
小剧场:
桑白在睡梦中听见有人敲窗。
她起身拉开窗帘,看见陆慎的脸在10楼窗外。
他像个无赖:“开个窗呗?”
怕他掉下楼,桑白开了门,冷笑看他:“想清楚了?要跟我?”
陆慎了然:“放心,我知道怎么跟一个人。”
他从容脱掉外套,主动吻她。
桑白:“?”
桑白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骄傲明艳叛逆装乖大小姐+VS+表面霸道控制欲强内心温柔总裁】
阅读指南:
1.男主没白月光女神,是误会,双初恋,本质甜文;
2.男主前期控制欲极强,后期会慢慢改掉缺点;
3.不喜请直接点X,谢谢。
一句话简介:就想赖着你
立意:爱情无价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恋爱合约 甜文 时尚流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白,陆慎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吻我
1
香港的三月连屋内的空气都是潮湿的。
化妆间里,白色灯光流泻而下。
一双细长秀气的手在手机屏幕上灵活地飞舞。
酒红色指甲衬得那只手背肌肤白得刺眼。
微信对话框里,出现一行字。
桑桑子:【今晚的礼服,漂亮吗?mua~】
桑桑子:【图片.jpg】
照片里的女生长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五官精致,尤其是秀挺的鼻梁,辨识度极高。
她脸上挂着明亮的的笑容,一袭纯白色艾莉·萨博高定流苏长裙,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温柔又甜美。
是桑白出道四年来一直走的路线。
照片发出后,桑白舒了口气,扫了眼手机屏幕日期:3月2日。
竟然已经跟那人在一起四年了啊。
她很浅地笑了下,把手机丢给一旁助理,走到化妆镜前。
镜子里是她的脸,感觉却是陌生的。
烈焰复古红唇。
深V黑色礼服。
高开叉长裙下一条修长匀称的美腿。
美艳性感,不可方物。
跟方才照片里判若两人。
出道四年,桑白从没穿过类似风格的衣服。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没见过桑白如此性感的模样,不停打量她。
桑白稍微歪了下小脑袋,对镜子里的自己也很满意。
造型师柚子激动地说:“桑桑,你简直是人间尤物!今晚你一定会打败程菲菲拿奖的!”
桑白有些好笑。
造型跟拿奖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最近跟程霏霏的竞争的确过于白热化。
两人算是同年龄段的小花,先后凭借仙侠古偶一炮而红,之后都走清纯甜美路线,今年又都凭借各自的第一部 校园电影入围香港演艺人协会和金像奖最佳新人,路线和粉丝高度重合,不打起来才奇怪。
今晚的演艺人协会颁奖礼,是一个纯业内投票奖项,被视为金像奖的风向标,对两人都非常重要。
谁拿了奖,今后的演艺道路才能走得更顺畅。
不过柚子是好意,她自然要接受。
桑白点头,开起了玩笑:“要是真拿了奖,柚子今晚请客。”
柚子一张脸瞬间垮掉:“……那要不你还是别拿奖了。”
化妆间里人都笑了。
桑白没忍住伸手点了下她脑袋:“出息。”
她目光回到镜子里:“可惜了,我今晚不能走红毯。”
助理麦子站在桑白一侧,盯着她身上的衣服,目光里全是担忧。
桑白早看见她表情了。
她状似轻松地眨了眨眼:“别怕,我问过你们陆总了,他今晚不来。”
麦子很紧张:“但是万一您需要上台领奖,不就露馅儿……”
那位在娱乐圈可以一手遮天的人,对桑白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极强。
拍戏不许有任何亲密戏,包括吻戏。
服装不可以有任何暴露,裙子不能短过膝盖。
行程都要随时向他报备。
在一起四年,桑白一直很乖地配合他所有要求。
这还是她第一次违反他定的规矩。
这四年,陆慎虽然待她一直很好,但两人中间总像隔着一层,并不亲密。
如果真被他发现,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但没办法,她想拿到秦侯导演新戏《平阳公主》里长缨的角色,就必须展现性感的一面。
她以往都太傻白甜了,递简历过去秦侯看都没看。
麦子知道桑白对长缨这个角色的喜欢,她犹豫片刻说:“其实您要是跟陆总提一句……”
桑白摇头:“你知道我的原则。”
麦子只好闭嘴。
出道四年,虽然是陆慎的女朋友,但桑白从不肯主动跟陆慎要资源,连陆慎送上门的资源也全都敬谢不敏。
桑白语调平静:“我是他女朋友,不是他包养的情人。”
麦子焦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桑白点头:“这话以后别说。”
麦子:“是,我只是担心……”
桑白其实也有些紧张。
但她敢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这个颁奖礼没有直播,媒体不会大规模报道,她也不会走红毯,到时候只要把提前准备好的宣传照给媒体,应该也能糊弄过去。
桑白拍了拍麦子的肩膀,安抚:“放心,我们不是都安排好了?他不会发现的。”
麦子不安:“但是万一……”
桑白打断她:“你家陆总现在可是在大洋彼岸谈一个几百亿的收购项目,哪有空来看这么一个业内的小颁奖礼。”
她越说越觉得不可能,整个人状态也彻底放松下来,靠坐在椅子上,拿起之前买的星巴克悠悠喝了口,眯着眼睛惬意地问:“几点啦?还有多久开始?”
麦子看了眼手机递过去。
“晚上7点整。”
桑白接过手机,陆慎还没回复任何消息。
应该是在忙。
也不像是会对四周年这个日子有任何反应。
他当然不会。
可能从头到尾,他对她的在意,只是把她当一件所属物品罢了。
她把手里星巴克纸杯轻轻搁桌上,重新补了下口红:“走吧。”
*
走廊里灯光明亮,铺着长长的红毯。
桑白拎起裙子,刚迈出门,迎面撞上程霏霏。
真冤家路窄。
程霏霏仍旧走甜美路线,穿了身不知名品牌白色羽毛长裙,头发微卷,散落在身后。
气质虽然大体相似,五官却差很多。
桑白眼睛比她大,鼻子比她翘,下巴比她尖,还比她高了一头。
两人离得这么近,又不是P图现场,对比更加惨烈。
看到桑白,程霏霏明显也是一怔。
黑色性感高定长裙,明明很瘦,胸却很饱满,那条大长腿竟无一丝赘肉。
她眼中闪过一抹妒意,却很快又露出虚假的笑容:“换风格了?你家那位能乐意?”
桑白没兴趣搭理她,懒懒一笑:“这就不劳程姐你费心了。”
居然喊她姐。
还一副全然没把她放眼里的模样。
程霏霏见不得她这副嚣张的模样,她又是个暴脾气,顿时道:“你有什么好嚣张的?不过是人家床上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桑白没生气,甚至笑了声。
她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还是刚才那副语气:“总比某些主动送上门都没人要的强。”
程霏霏脸色骤变,气得说不出话:“你——”
她的确曾经试图接近过陆慎,毕竟那人是南城首富,手握娱乐圈大把资源,谁不想巴结。
不想连门都没进去,直接被助理赶走。
没想到这事儿桑白居然知道。
桑白没等她再说什么,直接甩头走了。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桑白转身,声音甜甜:“程姐还有什么指教?”
程霏霏走到她面前,咬牙:“文岚昨天已经回来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
桑白挑眉:“跟我有关系?”
程霏霏:“你不知道吧?陆总当年差点娶了她。”
她面色如常,轻蔑地看了程霏霏一眼:“又不是差点娶了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程霏霏:“……”
桑白说完,转身离去。
尽管这只是传闻,她听到后心底还是浮起一股微妙的刺痛感。
麦子追上她:“桑桑,陆总跟文岚没什么的——”
桑白停下脚步:“我没生气。”
麦子:这还没生气?语调都有点变了。
但她没敢继续往下说。
桑白踩着高跟鞋“噔噔”往前走了两步,忽地顿住,脊背绷紧。
走廊尽头,平鹏站在那里。
平鹏是陆慎的私人助理,如果他在这儿,那证明陆慎也在。
他怎么突然来了?
不是说没空?
突击查岗?
桑白来不及思考太多,给麦子使了个眼色,麦子了然,立刻转头回刚才的化妆间。
桑白定了定神,慢慢走过去。
平鹏把手里拿的烟灰色披肩递给她,目不斜视,彬彬有礼道:“桑小姐,陆总在VIP休息室等您。”
桑白点点头,接过来盖住裸露的肩膀,跟在他身后。
*
这片区域像是被清了场,周围空无一人,安静到根本不像是颁奖典礼后台。
只有两人沉闷的脚步声。
很偶尔的时候,陆慎会搞“惊喜”给她。
但对她来说,每次都是惊吓。
幸亏她演技好,这几年才没露馅。
来到一个红色木门口,平鹏敲了敲门,示意桑白进去。
桑白调整好情绪,迈步而入。
屋内的柔和白光倾泻而下,落在沙发上男人身上,像是染了层月光。
他身材高大挺拔,坐在那里抻长了腿,白色衬衫平整得没有丝毫褶皱。
清冷的,矜贵的,禁欲的。
尤其是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
轮廓分明,五官锋利,眉眼淡漠,一双标准眼好看得恰到好处。
桑白是个颜控,最爱他这张脸。
一月未见,他人像是更冷了几分。
穿成这样被逮个正着,她人不由自主开始紧张,心跳声逐渐加速。
陆慎撩起眼皮扫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目光回落到茶几的电脑屏幕上。
“不降价就搁置收购,等钱用的是他们。”
“我一个点都不会让。”
“先这样,十五分钟后你再打给我。”
他声音冷淡、从容,又透着一种杀伐决断。
摘掉耳机,他掀起眼皮,目光再度定在桑白脸上。
尔后,视线稍稍下移,落在她胸口上,微微眯起双眼。
桑白不易察觉地握紧双拳。
陆慎本就五官锋利,平常就给人一种极强的锐利感和压迫感,如今这么盯着她,这种不适感越发强烈。
连鼻梁上那副极细的磨砂黑框眼镜,仿佛都泛着冷光。
屋里像是冷了几度,桑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陆慎没动,也没说话。
桑白知道他在等她主动过去。
这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他像一座伫立在寒冬里的冰冷雕塑,等着她主动过去温暖他、融化他。
她努力了四年,他待她永远这么冷淡。
桑白没有丧气。
她稳住心神,提起裙子小跑到陆慎面前蹲下,软声:“你来啦。”
她抱住他的腿,像是在撒娇,却更像讨好。
陆慎丝毫没有表现出许久未见的、恋人间应该有的想念。
他任由她抱着,没碰她。
摸不清他态度,桑白开始紧张,甚至能听见自己越来越紧张的心跳声。
几秒后,陆慎一只手按着她肩膀,推开她几分。
他冰冷的手指沿着她脖颈右侧血管下滑,划过锁骨,停在胸口。
被他指腹贴着的那块儿肌肤瞬间发烫。
桑白心脏都快跳出来。
陆慎抬眉看她,眼眸幽深,却没开口,似是在等她解释。
桑白抬头,一双无辜的眼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子,有点委屈地解释,“倒霉死了,早上发给你的裙子不小心被咖啡泼了,这条是应急的,刚换上,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她像是很自然地在发小脾气。
陆慎没说话,不知信了没信。
桑白倾身,伸手抱住他的腰:“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陆慎最吃她这套。
她身躯绵软,带着淡淡的牡丹花香味儿扑进他怀里。
温柔的甜。
片刻后,陆慎伸出一条胳膊,伸手慢慢地、用力地将她按进怀里。
——这关就算这么过了。
桑白在心底松口气,面上却不敢显露,只乖乖地靠在他怀里:“来不及调别的裙子了,你放心,我今晚穿这个一定会小心的。”
陆慎似是轻嗤了声,推开她:“要穿给谁看?”
“……”
桑白抿唇:“没,是真的来不及。”
陆慎垂眸扫了眼她裸露在外的大长腿。
桑白抓住他手腕:“我是你的。”
陆慎淡声:“你知道就好。”
他说,“把衣服缝起来。”
桑白:“?”
缝起来?
缝哪儿?
这衣服封缝起来还能看?
她摇了摇他胳膊,试图撒娇:“这衣服缝起来好丑啊,就这一次……”
陆慎冷声打断她:“缝起来或者不出席,你自己选。”
斩钉截铁,不容抗拒。
带着上位者习惯性的高高在上。
桑白心里像是被浇了盆冷水。
跟了他四年,桑白明白已无转圜余地。
她乖顺道:“好的。”
她尽力掩饰住心底的失落,却也没什么心思应付陆慎,随口问,“你怎么会来?那笔收购不是很重要吗?”
陆慎没回答,只是稍稍松了松领带,拿起茶几上的盒子,打开。
一条华丽的蓝色天鹅钻石项链被捧到她面前。
纯净得没有丝毫杂质,在白色灯光下熠熠生辉。
桑白怔住。
陆慎把项链拿出来,戴在她脖子上。
宝石冰凉的触感传到肌肤上。
桑白下意识按住他的手。
“不喜欢?”
“不是。”桑白一时突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放软声音,“我也不一定能拿奖,你礼物是不是送早啦?”
陆慎轻轻拂开她的手,替她把项链扣好。
“四周年快乐。”
“……”
桑白顿住。
原来他记得。
竟然是为了四周年回来的?
桑白有些内疚,软声:“但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她以为,他压根不会在意四周年,毕竟之前提都没提。
陆慎没有跟她计较的意思。
他抬手理了理她腮边的长发,捏住她下巴尖,迫使她抬头。
视线相交。
他深棕色的瞳孔深处映着她的脸。
他虽然注视着她,眼神淡漠得却像是没有情绪,仿佛在看一样毫无感情的东西。
桑白轻轻地呼吸着。
他的指尖慢慢上移,触碰到她鼻尖,轻轻摩挲。
她鼻尖稍稍靠右的地方有颗黑色的痣,很小。
明明就很丑。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慎喜欢得很。
桑白给他弄得又酥又痒,稍稍动了动身体。
披肩滑落到光洁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片刻后,陆慎重新捏住她下巴抬起,淡声:“吻我。”
第2章 怎么,一个月没做,不会了……
2
两人挨得极近。
陆慎的呼吸落到她脸上,也是冰凉的。
空气里有极淡的烟熏木质香弥漫,清冷而微苦。
这人连喜欢的香水都跟别人不一样。
一开始桑白不喜欢,但时间长了,她反而觉得还挺好闻。
不知道为什么,陆慎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让她主动。
对此桑白也早已习惯。
她目光落在他线条流畅的下唇上。
他全身上下哪儿都是冷的,唯有嘴唇,薄又软,看起来就很好亲。
桑白调整了下姿势,抬手勾住陆慎脖子,将唇送了上去。
温热的触感。
桑白很轻地吻着他的唇。
舌尖慢慢地从他下唇碾过。
陆慎喉结滚动了下,却没有回应,坐着不动任由她亲。
一切像是桑白单方面的主动。
过了好一会儿,陆慎才缓缓放开她。
“去把衣服弄好。”
他拎起掉落的披肩,替她遮挡住露出的春光。
“乖一点。”
桑白“嗯”了声,起身。
陆慎没再看她。
远程会议铃声响了,他接起来。
桑白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
真就十五分钟,绝了。
*
柚子边缝裙子边小声嘟囔:“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裙摆被缝起来,V领部分也被缝到了锁骨下方,整条高定被改得有点不伦不类,领子都皱到了一起。
柚子圆脸嘟起:“真要穿这个出去啊?”
这个造型她会被粉丝喷死的啊!
桑白一眼看出她想法:“这是独特设计,要有粉丝骂就喷他们不懂时尚,懂吗?”
柚子:“……”
桑白闷闷地撑着下巴,见秦导的计划泡汤,还要重新找机会。
完全没想到,陆慎会突然过来。
他能记住四周年的日子不奇怪,毕竟有个万事周全的助理替他。
但他这个工作狂竟然为了四周年纪念日回来,还是让她十分意外。
没想到直接被抓包了。
幸好他没仔细追究,不然还得费脑细胞。
麦子手里抱着早上那条染了咖啡渍的高定白裙:“那这个我是不是白泼了……”
两人之前对视那会儿,麦子就回来处理裙子了。
桑白看了眼:“也不算白泼,你送去干洗,挑一天陆总在家的时候送过来,证明我的清白。”
“……”
麦子:“好的。”
*
颁奖典礼即将开始。
桑白披着披肩,穿着这件“不伦不类”的裙子走到礼堂,找到自己的名牌坐下。
现场人逐渐多起来,互相客套打招呼。
桑白向来不爱这些,只坐在位置上无聊地刷着手机。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小声议论。
“桑白戴的那个是肖邦之前拍卖的那款天鹅蓝钻吧?”
“我靠,真的豪,陆家那位真舍在她身上下功夫。”
“看这架势最佳新人非她莫属啊?”
“……”
议论中程霏霏也到了,跟桑白中间隔了两个座位。
显然是看到桑白的裙子,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陆慎的喜好她也听说过几分,猜到桑白被教训了,她心情颇好地嘲讽:“哟,又换装了?”
这人真是不长记性。
桑白微笑看她:“没办法,家里管得严。”
话里带着赤.裸裸炫耀的意味。
程霏霏气结,刚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惊呼声。
顶流性感女神文岚到了。
她四年前去好莱坞发展,实打实在好莱坞闯出了名堂,主演了两部商业动作大片,其中一部还拿过北美影院周末票房冠军。
整个会场轰动,地面都被惊呼声震得轻颤。
文岚不在出席名单里,她的出现完全让人意外,为数不多的媒体和粉丝蜂拥而上。
程霏霏得意地看了桑白一眼,很夸张地跟助理说:“学姐来了,我们快过去打个招呼。”
桑白气定神闲地坐着。
等人群稍稍散开,她才看了眼正往前走的文岚。
镂空的流苏露背装,健美的小麦肤色,性感女神.的.名.号真是当之无愧。
在任何现任面前提前绯闻前任,现任自然都会不开心。
但这件事,其实说起来没什么。
陆慎的确跟文岚传过绯闻,但也仅限于流言罢了。
刚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曾听信八卦询问过陆慎跟文岚的关系,他当时要赶赴一个会议,闻言只回了句“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这么无聊的问题”。
何况陆慎今晚还特意为了四周年回来送她礼物。
桑白也就没太在意这事。
*
颁奖礼节奏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最佳新人奖环节。
“让我们掌声有请香港演艺协会副主席……和性感女神文岚一起为我们颁奖。”
听到主持人喊出的名字,桑白微怔。
她跟文岚没什么交集,对她也没意见,只是莫名感觉这个安排有些奇怪。
文岚这种级别的腕儿,怎么会来颁一个最佳新人奖?
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文岚没拿过正经奖项,空有流量和商业地位,恐怕连给最佳男女配颁奖资历都压不住,也只有这个奖合适。
难为主办方,还请了协会副主席为她保驾护航。
文岚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港台腔:“获得年度最佳新人的是——”
桑白顿住呼吸。
“《远方的你》,桑白,恭喜。”
桑白舒了口气,站起来微微鞠躬,拎着裙子往前走。
路过程霏霏时,特意给了她一个“加油”的鼓励笑容,程霏霏表情差点崩了。
桑白缓缓走上颁奖台。
文岚笑容得体地将奖杯双手递给她:“恭喜。”
“谢谢。”
桑白接过奖杯。
文岚眼神落在她鼻尖上:“桑小姐的痣很性感。”
桑白眉睫微微一挑,忽地发觉,文岚的鼻尖上也有颗痣,几乎跟她是在同样的位置。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桑白稳住心神:“哪里,您才是性感女神。”
文岚视线下移,看到她脖子那条蓝钻项链,眼神闪过一抹冷笑。
桑白表情不变,微笑说获奖感言,合照后下台。
不太对劲。
文岚对她敌意太过明显,事实真的像陆慎说的那样?
但陆慎也没必要撒谎。
倒不是桑白多信任他,而是他身上有股莫名的清高和傲气,给人一种不屑于撒谎的感觉。
难道是文岚单方面喜欢陆慎?
桑白打开手机,想搜索一下陆慎和文岚过去的新闻,不过现场人太多,她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
熬到颁奖礼结束,桑白起身往外走,刚到门口,看见《远方的你》副导演姚宾冲她招手:“恭喜啊桑桑,来来,跟我们一起去庆功宴。”
颁奖礼结束后都有庆功宴,《远方的你》这次斩获最佳剧本、最佳新人、最佳音乐三个大奖,当然得拉着原先剧组成员庆贺一番。
庆贺免不了喝酒,陆慎从不许桑白在外头喝酒。
桑白抬眸,看见不远处明显站在那里等她的平鹏,遗憾道:“抱歉,我跟朋友约好了。”
桑白从进组那天开始就没怎么参加过剧组的团体活动。
她身上虽有不好的传言,不过她演技可塑,姚宾挺欣赏她,才特意过来客气一番。
听到桑白的回答他也没生气,还和蔼地说“下次再聚”。
桑白看着剧组几个主创亲热地笑成一团去了宴会厅,心里有点羡慕。
平鹏走过来:“小姐,陆总让我先送您回酒店。”
桑白一怔:“他呢?”
“陆总还要见个人。”
“什么人?”
要是平时,桑白不会多问。
但今晚文岚的眼神实在奇怪,所以她想都没想,就问出了这句话。
平鹏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很快回答:“陆总要见秦侯导演,商量《平阳公主》投资和拍摄的事。”
原来是要见秦侯。
桑白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她刚才差点怀疑陆慎要见的人是文岚。
桑白点点头,忽地反应过来:“陆氏要投资《平阳公主》吗?”
平鹏:“我是陆总的生活助理,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清楚。”
桑白没再问什么,转身往外走。
长廊的灯光此刻已经暗下来。
红毯也被脏兮兮的脚印覆盖,失去光泽。
走出门口,天色已然全部暗下来。
潮湿的冷意扑面而来。
她站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的霓虹灯招牌,孤独感忽然漫上心头。
坐到车上,桑白打开通讯录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又觉得时间太晚,父母可能已经睡了。
忙碌一天,倦意涌上来,桑白闭上眼睡了过去。
醒来时,车子已经到了酒店门口。
不知停靠了多久,平鹏就坐在副驾等着,没喊醒她。
桑白道了声谢。
平鹏立刻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进酒店前,平鹏说:“陆总大约还有一小时回来,他说让您别换礼服,在酒店等他替您庆祝。”
桑白颔首:“知道了。”
*
房间是顶楼的总统套房。
桑白刷卡进门,脱掉高跟鞋,光脚踩在地上。
明明是可以俯瞰全香港夜景的地方,大厅的窗帘却拉得严严实实。
自从三年前陆慎发觉她有恐高症后,订的酒店房间只要超过三层,窗帘必定紧闭。
陆慎的人,在细节上从来不会出错。
偌大的房间,连空气都是寂寞的。
桑白摘掉脖子里的项链。
沉甸甸的质感。
奢华的微蓝光泽。
中间那颗钻石起码12克拉。
还是肖邦的拍卖款。
数不清这些年他送过多少珠宝了,这应该是最贵重的。
桑白轻轻叹了口气,把项链收好。
一个人难免无聊,桑白开了瓶红酒,穿着礼服坐在小吧台上,自斟自酌。
遗传到桑弘优秀的基因,她酒量还不错。
几杯下肚,她想起来刚才想搜一下陆慎和文岚,拿起手机输入这两个名字。
翻了十几页。
都是些很旧的重复新闻,完全不靠谱,报道连两人的同框图都没,只有两个剪影。
怎么看也不像真的。
桑白没再多想,看了眼时间估摸着陆慎快回来,重新补了下妆。
刚补完,门卡声响起。
陆慎走进来。
他时间向来掐得准,这点桑白一直很佩服。
桑白连忙走出去迎接。
她声音甜软:“你回来啦?”
陆慎“嗯”一声,关上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眉梢间隐约有些倦意。
他看了她一眼。
桑白立刻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递到他脚边。
陆慎换好拖鞋,脱掉西装外套。
桑白很自然地接过挂到旁边衣架,显然对这一套流程已经十分熟稔。
陆慎抬手揉了揉眉心,走到沙发上随意坐下。
气质卓绝,姿态优雅。
白色衬衫没有一丝褶皱。
不得不说,陆慎虽然清冷,但冷的很有格调和氛围感。
随便拍一张照片,都像富有艺术气息的大片。
桑白倒了两杯酒走到陆慎身边,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陆慎接过,轻轻跟她碰了碰杯。
“恭喜,最佳新人。”
他声音很淡,声线也冷,完全听不出真心恭喜的意思,像是纯碎走过场。
桑白表现得尽量真诚:“谢谢你,特地替我庆祝。”
两人各自将清透的红酒一饮而尽。
“还要喝吗?”
她一双眼仿佛露珠般晶莹剔透。
视线往下。
是性感的一字锁骨。
陆慎喉结滚动了下,倾身将空酒杯放在黑色茶几上。
“过来。”
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极力按捺着什么。
桑白将酒杯放下,心跳慢了几拍。
她浅浅地呼吸了片刻,起身坐到他腿上。
陆慎抬手,指尖从脸颊一侧慢慢滑落,一寸寸碾过她的嫩白的肌肤。
酥酥麻麻般的电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不论在一起多久,他还是能轻而易举挑起她的欲.望。
桑白双手微微握成拳状,感觉他的指尖停留在锁骨上。
她低头,隐约还能看见领口处缝的黑色针线。
他手指轻轻在那块儿肌肤摩挲着,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
很长时间没亲密过,桑白有些紧张。
“陆……”
“嘣——”
清脆的线断裂声截断她剩余的话。
“?”
所以当初他让缝这个领口是为了亲手扯开?
陆慎有点粗鲁地扯掉她肩带,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胸口有冰凉的空气灌进来。
他还是第一次做出撕扯她衣服这种行为。
桑白给他弄得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手从她裙子里滑了进来,语气里半是嘲讽,半是调笑。
“怎么,一个月没做,不会了?”
“……”
第3章 鼻尖上那颗痣,跟她几乎在……
3
灯影里,陆慎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颜色变深。
他长了一双标准眼,线条弧度恰到好处得好看。
鼻梁上极细的磨砂黑框眼镜,衬得他整个人有种斯文感,全然不像商人。
他垂眸,就这么看着她。
似笑非笑。
谁不会了?
桑白好胜心被激起,微微仰脖子贴上去。
双腿也盘上他腰间。
媚眼眼神看他,带着明晃晃的勾引,像是在说“你看我会不会”。
陆慎眼神一暗。
“刺啦”一声,裙摆也被扯开。
“……”
桑白无语,轻轻咬了他耳垂一下,低声:“禽兽。”
气息落在他耳边,痒痒的。
陆慎似是低笑了声,几不可闻。
他重新将她按在身下,看着她,目光柔和下来。
看着他这张精致的脸,桑白心底有一刹那的柔软。
他应该也是有点喜欢她的吧。
他为人向来冰冷,两人平时的交流大多是在床上,她一直纠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当初在一起时,桑白冲动之下表了白,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但他态度并未因此变得热络。
桑白拿不准他是认真的还是只是想跟她玩玩,提了个要求:他要是喜欢上别人要立刻告诉她,她不会让他为难,会干脆地离开。
陆慎答应的很痛快:“当然。”
但时间长了,人与人之间难免会相处出感情吧?
尤其是他目光里偶尔溢出来罕见的温柔,让桑白越发相信。
她目光不自觉也柔和下来,脸颊染上一片红晕。
陆慎凝视着她:“今天得奖很开心?”
?
话题是怎么又突然回到得奖上的。
桑白搞不清他脑回路,胡乱点了下头。
“开心就好。”陆慎低声示意,“眼镜摘了。”
桑白抬手,捏着他眼镜的细框边摘掉,放到一旁茶几上。
陆慎低头,轻轻吻上她鼻尖那颗痣。
像是极为怜爱。
桑白心里闪过一个不明的念头,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陆慎便如同疾风骤雨般吻了下来。
素了许久,这人动作都带了点粗暴。
桑白害羞又小声:“你轻点儿,明天还要拍广告的。”
她是疤痕体质,肌肤又白嫩,随便一碰身上就是印子。
陆慎闷哼一声,动作却更肆无忌惮,像是非要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记。
桑白还想再说什么,嘴唇却被他堵住。
他早已对她的身体极为熟悉,这会儿又带着浓烈的情.欲,桑白很快沦陷其中,无暇顾及其他。
结束后,陆慎再度吻了吻她鼻尖,起身去浴室。
他很快出来,进了隔壁书房,只留下一句“你先睡”。
真不愧是工作狂,都几点了还要工作。
桑白是真累坏了,洗完澡就完全没了力气,回到空旷的主卧躺下,突然有种失落感。
困倦袭来,她很快迷迷糊糊睡着了。
*
凌晨两点。
陆慎关掉电脑,起身从书房走出来到浴室,镜子里的人眼里染了几缕血丝。
他慢条斯理地摘掉眼镜,洗了把脸。
周遭一片寂静。
客厅也是昏暗的,只卧室的门缝里漏出一点残余的微光。
他慢慢推开门。
床头一盏很小的夜灯亮着,发出柔和温暖的光。
桑白躺在光晕底下,黑而直的长发铺在枕上,像个睡美人。
他唇角勾了下,慢慢走过去,俯身吻了吻她头发,躺下关了灯。
他很快迷糊过去,却忽然听到桑白喊着什么,断断续续的,最后声调突兀地变高:“姐姐,不要!”
像是做噩梦了。
陆慎把她抱进怀里。
她眼泪滚落下来,滴在他小臂上,温热的。
陆慎温热宽大的手掌抚上她后背,轻轻地拍着。
伴随着柔和的低沉的轻哄声。
“别怕,乖,只是做梦了。”
像是终于安心。
桑白慢慢平静下来,重新睡过去。
*
隔天桑白醒来时,身旁是空的。
只有枕上的余温显示陆慎昨晚的确睡在了她身边。
但跟没睡也差不多,反正她没什么感觉。
她低头扫了眼身上的红痕。
到处都是。
这个禽兽!
下午拍广告的时候估计要全身涂粉遮盖了。
桑白起身推开主卧暗红色木门,浴室那头传来哗啦的水声。
她从冰箱拿出瓶矿泉水回到床上,舒服地靠着喝了口,拿起手机,突然想起昨晚她好像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内容她记不太清了,只是感觉在梦里,陆慎似乎很贴心地哄她。
桑白被哄这个字惊了下。
这都什么不着边的梦,陆慎哪有哄人的时候。
他只会面无表情地用冷冰冰的语气喊“过来”,或者“吻我”。
桑白对这概括很满意。
她没再想昨晚那个模糊的梦,抱着矿泉水瓶翻微信消息。
消息99+。
都在恭喜她拿了最佳新人奖。
认识的不认识的。
真心的虚假的。
桑白最先回了闺蜜夏桐的。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考上同一所高中、大学。
只不过夏桐考的是导演系。
消息刚回过去夏桐就打来语音,桑白很快接起来。
夏桐声音明显粗哑得不行,却仍撕扯着嗓子喊:“恭喜我的宝贝桑,你就是最牛逼的!”
“逼”这个字还破了音。
“……”
桑白惊了:“木头,你是被恶毒女配喂了哑药吗?”
夏桐清了清嗓子:“这不刚导完一场夜戏,战争场面人太多,我嗓子都喊劈了。”
“你熬夜了不睡打什么电话。”桑白凶她,“快滚去洗澡睡觉。”
“还是我家桑桑知道心疼我。”夏桐打了个哈欠,“我不打个电话恭喜完你哪儿睡得着啊。”
桑白压根儿就不想听她说话:“赶紧挂。”
夏桐又想起件事:“对了,我下个戏是个现代言情偶像剧,原作者特别出名,女主也超级适合你,你要演了流量肯定能更上一层。我回头把剧本大纲发你哈,有空我们再细聊。”
桑白冷声:“你挂不挂?”
“挂了宝贝。”夏桐挂断语音。
不到一分钟,经纪人高静打了过来。
“桑桑啊,醒了吗?”
桑白语气淡淡:“没。”
“……”
高静没计较她的冷幽默,径直进入主题:“我刚得到消息,程霏霏也在争长缨这个角色,而且昨晚她已经见到秦导了,是文岚介绍的,据说秦导对她印象特别好。”
桑白有些烦躁:“怎么哪儿都有她。”
要是别的戏也就罢了,但长缨这个角色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绝不可能拱手让人。
高静显然知道她很想要这角色,犹豫道:“这戏陆氏要投,你真不打算跟你家那位提一句?”
桑白最烦高静把什么都跟陆慎扯在一起。
她跟陆慎这关系,明明是男女朋友,高静却总想从陆慎那儿得到点什么。
她跟他在一起,在别人眼里本来就是高攀。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剩余不多的自尊心,在事业上跟陆慎撇得一干二净。
即便如此,不少人还是认为她是靠陆慎才有今天。
桑白咬牙:“只是见了一面,都没试镜,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但这角色走性感风,还有一场露背浴室刺杀戏,你就算不想沾你家那位的光,也得跟他报备一下吧?之前广告被封杀的教训还不够?”
之前她就拍了个卫生巾的广告,裙子稍微短了点,直接被陆慎买断了。
桑白何尝不知道这点。
但她想拿到角色后再跟陆慎提,也光明正大一些。
免得陆慎以为她在跟他要角色。
“好了,我心里有数。”桑白不愿在这话题上多纠缠。
“还有,广告商那边突然有事,特意道歉说下午的广告拍摄取消,问能不能改到三天后。反正你最近几天都在香港,也有档期,我就答应了。”
桑白低头扫了眼身上的痕迹:居然有这么巧的好事,她运气也太好了吧?
“对了——”高静犹豫片刻,问,“你跟陆总没什么事吧?”
桑白懒懒:“能有什么事?”
高静像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你不用在意。”
桑白蹙眉正要细问,高静很机灵地把电话挂了。
“真是个人精。”桑白吐槽一句,想起她刚才的话,翻开微博。
热搜第四#性感女神文岚疑似跟陆氏集团总裁复合#。
点进去,是一张照片。
包厢里光线昏暗。
沙发上,一男一女靠得很近,像是依偎在一起。
虽是很明显的偷拍,文岚的脸却清晰可见。
她拿着酒杯,弯起唇角,侧头看着身旁的男人,像是邀请他碰杯。
男人只露了半张侧脸,那矜贵的气质和侧脸轮廓让她一眼认出来是陆慎。
文岚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礼服,也就是说,陆慎昨晚见的人是文岚。
桑白平静地把照片放大。
两人半个身体都快贴到了一起。
她回到热搜界面,想看看有没有更多照片,却看到无数网友在磕CP。
“文岚不出道也是莱亚集团长女,跟陆氏集团总裁好般配啊!不过陆慎现在女朋友不是桑白吗?”
“我笑了,桑白跟陆慎被拍到几次了,陆慎从来没承认过好吗?而且桑白凭什么跟文岚比。陆慎跟文岚以前就谈过,文岚去好莱坞才断了,刚一回来迫不及待见面,KSWL!”
“放一张两人以前约会偷拍图,虽然只有两个剪影,但是为什么这么甜!”
“……”
剪影也能看出甜?
桑白都快看笑了。
她往下翻,突然注意到一条热度挺高的微博。
@咕咕鸡:我们姐姐@文岚营业了,呜呜呜,想死我了。昨晚突然出席演艺人协会颁发最佳新人奖,真是美到全身都在发光!
配图是昨晚颁奖典礼上文岚给桑白颁发最佳新人奖的高清合影。
留言除了夸文岚美的,就是在吐槽桑白。
“虽然但是,桑白这衣服是什么玩意儿?华伦天奴的春夏高定吗?领子怎么被缝起来了?”
“不仅领子,裙摆也被缝起来了,原图这样的[图片].jpg。”
“救命,甜美少女路线真给我看吐了,为什么桑白能把三十万高定穿得像三十块啊?”
……
这条微博经过一个娱乐大V转发,瞬间热度攀升。
@娱乐是个圈: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桑白是不是陆慎的替身?两人长得好像啊!
依旧是两人那张同框图,被放大对比。
一眼看去竟真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鼻尖上那颗痣,几乎在一模一样的位置。
不过十几分钟,话题已经变成文岚是陆慎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桑白悲惨沦为替身。
像是幕后有一双手在刻意推这个话题。
营销号纷纷下场转发转发。
#文岚白月光# 、#桑白替身#两个词条空降热搜榜一榜二。
桑白盯着“替身”两个字,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重新打开那张跟文岚的同框图,放大。
她并非小心眼的人。
也不是为陆慎昨晚去见文岚吃醋。
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期待陆慎能早点腻了她放她走。
但是……
她轻轻闭起眼。
脑海里全是那人无数次吻过她鼻尖那颗痣的模样。
认真的、爱怜的、温柔的,甚至是虔诚的。
怎么会这么巧,文岚鼻尖上也有一颗痣?
她全身忍不住颤抖。
难怪他当时会帮她,难怪他当时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她的表白。
如果她真的是替身……
她会觉得恶心。
耳边突然传来陆慎的声音:“在看什么?”
桑白倏地抬头。
陆慎围了条浴巾走进来。
他胸膛肌肉线条流畅而分明,腰间的腹肌也一览无余,很有力量感,跟平常斯文的外表完全不同。
他头发已经吹干,仍带着那副极细的黑框磨砂眼镜,极淡地看了她一眼。
矜贵而又清冷。
全然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事情究竟是什么样还不知道。
桑白极力按捺住情绪,看着陆慎,勉强一笑:“你洗好啦?”
她平常什么样陆慎清楚得很,此刻明显情绪不对。
陆慎“嗯”一声,抬手捏住她下巴,“怎么了?”
桑白顿了下,试探地问:“你当初,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啊?”
第4章 就这么一辈子,可以接受。……
4
她还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陆慎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他手指指腹慢慢摩挲着她下巴尖。
一下一下。
桑白有点紧张地舔了下唇。
片刻后,陆慎放开她,淡声:“想要就要了。”
这算什么回答,也太敷衍了。
桑白“喔”一声,手捏着睡衣一角,听见陆慎吩咐她:“去给我拿要换的衬衫。”
理所当然的语气。
桑白早习惯了。
她抿唇,放下手机,去外间衣柜里拿了陆慎的衬衫和裤子,乖顺地递给他。
陆慎垂眸看她一眼,把腰间浴巾随意扯掉一扔,顺手接过。
“!!!”
流氓!
桑白脸瞬间发热,别过脸。
陆慎慢条斯理地穿好裤子,穿上衬衫,喊她:“过来。”
桑白这才过去,像往常一样给他扣衬衫扣子。
陆慎高她一头。
她稍稍踮起脚尖,试探地问:“那你以前,有没有过很喜欢的女生呀?”
应该有吧。
这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二十六了,比她大六岁呢!
有也正常。
陆慎一怔,低眉看她。
她以前从来不问他这些,更不会提“喜欢”之类的字眼。
他抬手摁住她的手。
桑白一顿,双手被他大手包裹住,停在他锁骨前动弹不得。
陆慎凝视她片刻,约莫是猜到了些什么,说:“你手机拿来。”
“……”
拿来就拿来。
又不是她做了亏心事。
桑白把手抽出来,从床上拿了手机递到他面前。
陆慎扫了眼手机屏幕。
看到了“白月光”、“替身”等字眼。
尔后,视线跟她对视。
面无表情。
桑白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态度,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陆慎从她手里抽出手机,往旁边床上一扔。
“少看娱乐八卦新闻,容易降智。”
桑白:“……”
完全是不屑地否认。
桑白稍稍松了口气。
陆慎指了下身上的衬衫,那意思,让她接着扣。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她伺候他,是自己没手吗?
桑白也是从小被宠大的,从来没干过这种活儿。
她其实扣了两颗就有点不耐烦,但为了他忍住心里的燥意,调整呼吸,边扣边问:“那你真的——没把我当替身吗?”
还是想把这个问题问清楚。
陆慎看她。
桑白的手在他衬衫第二颗纽扣上顿住。
陆慎清冷的呼吸落在她头皮上,带着丝凉意。
他说:“我有必要?”
那意思,想要正主他也是手到擒来,完全犯不着放她这么个替身在身边。
桑白也不知为什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这种藐视一切的傲然态度说服。
她心里还生出点柔软的感觉,接着替他往下扣扣子。
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心里的问题问得再清楚点儿。
扣完衬衫扣子后,桑白又帮陆慎戴袖扣。
“那你真的不喜欢文岚啊?”她有点撒娇似的,“你昨晚不是去见她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一条破新闻,很在意?
陆慎垂眸看向她,眼神带着探究。
桑白给他眼神看得有点怕,想起来平鹏说过陆慎最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私事,顿时解释道:“我没有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
陆慎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笑意:“那什么意思?”
声音也淡。
桑白低头,完全没敢看他。
她很快找到理由,捏着他衬衫袖口一角,“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你要是喜欢上别人,就放我走——”
陆慎蓦地捏住她下巴。
桑白被迫抬头。
他视线更冷了,浅棕色的眸子像是染了层霜,变成深棕色。
“想走?”
“?”
桑白下意识:“没。”
陆慎嘴角似乎都泛着冷意。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习惯了,桑白立刻解释:“真的没,我知道我是你的,我只是……”
陆慎眸子里的冷意这才淡了。
他难得开口解释:“只是去见秦导,不知道她也在。”
桑白很轻地“嗯”了声,想起照片里的确是有第三人的半个身子,应该不止他俩。
他手上突然发力,捏得她下巴尖那块儿肉有点痛。
桑白还没来得及喊痛,就听见他冰冷的声音:“记清楚了,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桑白“唔”了声,“痛。”
陆慎这才开恩般放开她:“长点儿记性。”
桑白低头,脑海里回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这是他第二回 说这种话。
他第一次说这句话,是两人在一起刚没多久,桑白那会儿还在上大学,被学校一个男生在校门口表白,刚好被来接她在车里的陆慎看到了。
那晚他也说过这么一句话。
桑白当时想,他也不过是兴致上来了随口一说,因为看上去,他没那么喜欢她,一直都是她在主动。
她甚至觉得,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腻了。
但这四年,他似乎也没有腻的迹象。
仿佛还慢慢对她生出了点感情。
桑白忽然觉得,跟他这张精致禁欲的脸在一起一辈子,很可以接受。
陆慎的声音打断她思绪:“下午什么安排?”
桑白回神:“下午约了导演见面,男的,麦子会跟我一起去,可能有机会试镜一个新戏。”
陆慎把没出口的那句“陪我去攀岩”咽了下去,点点头,“我有事,先出门了。”
“好的。”桑白乖巧地把他送到门口。
*
午后下了阵小雨,空气还是闷的。
桑白和麦子提前十分钟来到约好的酒店,恰好碰到在门口等她的司禾。
“学长。”桑白拎着长裙,快步走过去,“你不是说有戏拍,还特意过来?”
司禾穿了件咖啡色风衣,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是昨天的夜戏,早上10点收工了。”
司禾比她高两届,两人是拍校庆短片时认识的。
拍摄过程愉悦,两人又互相欣赏,很快就熟悉起来。
他年轻有为,刚毕业就拿了FIRST青年导演大奖,去年的处女□□情片《十年》票房口碑都获得了不俗的成绩,现在正在香港拍新片。
过年互相问候时司禾跟她多聊了两句,听说她喜欢《平阳公主》里长缨这个角色,他当时刚谈好担任副导,也觉得她合适,主动提出向秦侯导演引荐她。
桑白看他眼下的乌青,顿时很内疚:“谢谢学长,其实我自己来就可以的。”
“你别忘了,我也是这戏的副导,挑演员是本职工作。”
司禾微笑抬手,似乎想揉她脑袋。
桑白察觉到他动作,下意识躲开。
司禾有一刹那的尴尬,放下手,温声:“你头发浮了点粉。”
“???”
桑白惊悚地看了眼麦子。
今天柚子问广告取消能不能去购物,桑白觉得反正只是试镜,就放柚子假自己上手化妆,结果居然出了这种纰漏?
麦子也惊了,看半天没看出来:“哪儿有?”
司禾指了指她腮边几根发丝。
“……”
约莫就是两根头发上沾了点粉。
麦子立刻从包里掏出纸巾替桑白擦,同时拿出化妆镜给她:“别怕,就一丝丝,马上没。”
桑白对着镜子看了看:“学长你真是观察入微,我自己都没发现。”
司禾单手插兜,含笑:“也算挺熟,以后能不能喊我名字?”
桑白没在意称呼:“好的,司导。”
司禾顿了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带她来到酒店会议室。
“你在这儿准备下试镜片段,秦导在隔壁试镜其他人,好了我喊你。”
桑白点头:“没问题。”
她低头,认真研读司禾递给她的几页剧本。
《平阳公主》是六年前网络热度第一的漫画,讲述平阳公主匡扶李渊四处征战,最后统一天下。
主角是平阳公主李秀宁,而她想争取的角色长缨则是平阳公主手下一名有勇有谋、性感泼辣的女将。
男人既爱她又怕她,不服她却又想得到她。
长缨一生崇尚自由,辅佐平阳公主成功后浪迹天涯,行侠仗义,终身未嫁,是桑白姐姐桑柔最喜欢的漫画女角色。
试镜的戏份是长缨女扮男装,在酒楼跟敌方将领洒脱拼酒。
台词不多,对角色神态演绎的难度却丝毫不小,因为这对演员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要求都更高。
桑白闭上双眼,脑海里想象着桑柔平时飒爽的行为,为角色做准备。
二十分钟后,司禾喊她过去。
刚出门,迎面撞上文岚和程霏霏从屋内出来。
文岚戴着黑色墨镜,一袭蓝色短裙,身上自带霸气的性感。
也许因为要试镜角色,程霏霏也难得走了性感风,但在文岚面前却完全沦为陪衬。
文岚怎么会在这儿?
来陪程霏霏试镜?
她们那么熟吗?
但有这么性感的文岚作为强烈对比,秦导怎么可能把长缨这个角色给程霏霏。
桑白内心一直紧绷的弦稍微松了松。
看到桑白,文岚摘掉墨镜冲她礼貌微笑。
“我记得你,最佳新人。来试镜?”
很简短的一句话,也有礼貌,桑白却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不善。
大抵还是因为陆慎。
除了在陆慎面前,桑白从来不是示弱的人。
她直直迎上文岚的目光:“您好,对,我来试镜。”
离得近,文岚能看见她脖颈明显遮挡的散粉。
想起那人昨晚清冷疏离,甚至连杯酒都拒绝跟她喝的模样,她隐隐将指甲紧紧嵌进肉里,脸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文岚含笑:“加油,这个戏我会演女主,也许有机会合作。”
这个戏定了文岚女主?
桑白内心一惊,面上却仍维持着镇定:“谢谢。”
在文岚面前,程霏霏不敢造次,只白了她一眼。
桑白挑眉:“程姐,你眼线晕了。”
程霏霏:“……”
文岚一笑,把墨镜推上鼻梁,带着程霏霏离开了。
走廊里安静下来。
司禾本就心细如发,此刻察觉到桑白表情不大对劲,柔声问:“怎么了?”
桑白回神,问:“这个戏——女主定了文岚吗?”
司禾点头:“对,资方点明要的文岚,怎么?”
桑白愣住。
嗡。
被手机一震,桑白低头看到条微信消息。
陆慎:【5点前过来。[定位分享]】
第5章 我的岗你都查?
5
桑白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难言的燥意。
像是这么多年积压的情绪突然濒临一个爆发的节点。
任何时候,陆慎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她五点都不知道能不能试完镜。
他也从没问过她时间上是不是可以,永远都是一句话吩咐下来,她必须做到。
一直是她单方向的奔赴他。
而且他最近跟文岚的交集未免过多,新投的戏竟然还指明要她当女主。
明明已经在传绯闻还不避嫌,他这是什么意思?
桑白向来敬业,工作时从不带私人情绪。
此刻却明显心绪受到了影响,表情都不太对劲。
司禾想起桑白跟那人的关系,内心微微刺痛,但他向来君子,开口解释:“听说是跟莱亚的资源置换。”
原来是资源置换,也就是纯商业行为。
桑白内心的烦躁缓缓退散。
但她也突然意识到,最近受情绪陆慎影响似乎过多了。
她这是怎么了?
桑白理智回笼,感激地看向司禾:“谢谢学长。”
都说了别叫学长。
司禾神色微黯,仍然安慰她:“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可以了。”
桑白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
怎么可能不紧张,这个角色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推门而入前,桑白突然想起司禾说她很适合这个角色。
她仰头问:“学长,你当时为什么会觉得我适合长缨这个角色?”
她出道以来就走的少女甜美路线,跟长缨的性格气质完全不搭,他怎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仿佛知道她的想法,司禾说:“你的性感不在表面,在心里。”
桑白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在心里?”
司禾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温柔地看着她:“准备好了?”
桑白轻轻颔首。
明亮空旷的房间里,架着两台摄影机。
桑白走进去:“秦导好。”
秦侯身形微胖,头发半白,撸起袖子躬身坐在椅子上,看见桑白,打量她一眼,随手一指:“坐。”
导演派头十足。
桑白没坐,她说:“谢谢导演,我可以了。”
还挺有个性。
秦侯也没再说别的:“那开始吧。”
镜头里。
桑白撩起身上裙子一甩,单脚踩在椅子上,倾身把手里剧本往外一扔。
她手肘撑在腿上,手里在虚空中端着碗酒。
“喝就喝,老子会怕你?”
仰头。
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尔后用手背干脆地擦了下嘴角。
眼神坚定。
动作飒爽中透着股英气。
连台词都出人意料地有力,而不像程霏霏似的绵软,压根儿跟人物不搭。
秦侯双眼亮了一下。
他本来还对陆氏非要塞的这人极为不满。
桑白出道以来的形象都是甜美,演的戏也中规中矩,虽然拿了个新人奖,但这届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罢了。
但那头主投3亿,言明只塞这一个人进来,其余角色人选都听他的,算是给他这个导演极大的尊重。
《平阳公主》是个大IP,网上粉丝不少,故事也精彩,不是无脑剧情,又贴合当下热点女性觉醒话题,秦侯很喜欢。
他一直心心念念想合作的女神文岚也特意为了这戏从好莱坞回来,怎么能让一个配角毁了这部戏?
他甚至想过实在不行干脆对这个角色进行删减,把部分高光场面加到女主身上。
没想到只是这么一小段表演,桑白就塑造出了人物的精髓。
神态、语气、动作都完美贴合。
简直就是为长缨生的。
等她表演完,秦侯问:“这场戏动作都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他余光瞥了眼司禾,怀疑司禾给她开了小灶。
但不得不说,即便司禾真指点了,能演得如此生动细节也非易事。
司禾明显听出来了,他揶揄道:“知道你欣赏我,倒也不用到处给我戴高帽。”
秦侯有些诧异。
司禾不会说谎,这就是否认了。
桑白微笑起来:“学长的确曾经指点过我,我受益匪浅。不过这场戏的动作,是我参考一个很飒爽的女性朋友设计的。她……”
说到最后,她嘴角的笑容消失,缓缓道,“她是我见过最飒爽的女生。”
怪不得,难得演得还能有种真实感。
秦侯满意点头:“回去准备合同吧,这个角色是你的了。”
桑白愣住,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她眼泪都差点涌出来,鞠躬道:“谢谢秦导,谢谢学长。”
*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袭来。
桑白出去后就兴奋地抱住麦子跳:“过了!我过了!”
麦子也惊了。
头一次听说试镜当天就定下角色的,看来导演对她十分满意。
这可是国内顶级商业导演的大制作啊。
麦子也激动坏了,想起柚子常说的话脱口而出:“我们桑桑就是牛逼!快让柚子请客!”
两人抱着跳了好一阵儿。
麦子突然想起来:“但是桑桑,你是不是得跟陆总请示一下?”
桑白顿时蔫了。
想起那场浴室的打斗戏,漫画里场面格外血脉喷张,她要露背还要去色.诱,亲一下那人的脸。
试镜通过的喜悦瞬间被怎么去跟陆慎申请的烦恼替代。
桑白忽然又想起件事:“几点了?是不是该走了?”
还好试镜顺利,时间也算充裕,抵达攀岩馆的时候还提早了二十分钟。
银白色的场馆充满科技感。
数十面各色高耸的攀岩墙伫立在那里。
场馆里没什么人,应该是被包了场。
桑白被工作人员带到最里头,一抬眼,就看到面前黑白色攀岩墙最上头有个人影,距离地面感觉起码有六七层楼那么高。
那黑影一看就是陆慎。
桑白内心一惊,不敢再看。
耳旁传来个调侃的声音:“哟,担心啊?”
桑白转头,看见林睿诚一双戏谑的眼。
陆慎为人冷淡,林睿诚算是他唯一的哥们儿,奇怪的是这俩人性子完全不同。
林睿诚是个典型的富二代纨绔子弟,在事业上却随心所欲,从不认真。
偏他在演戏上天分极高,两年前玩票进圈子演了部电影,不仅票房大卖,还拿了金像奖最佳男主。
再加上他带着点混血的贵公子长相,有颜有实力,瞬间就成了万千少女的“老公”。
然而他之后再也没拍过戏,真就是一时兴起。
对桑白来说,林睿诚还有一个身份——夏桐的前男友。
但两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分手了。
夏桐当时隔着电话跟她哭了快一整夜,这男人倒是潇洒,没事人似的隔天还在party上跟小模特调情被拍到照片。
桑白对他自然没什么好印象,态度冷淡:“没。”
眼神却不由自主又往攀岩墙上瞟了眼。
明明知道以陆慎的水平不可能掉下来,仍旧忍不住去看。
林睿诚毫不介意她这冷淡的态度,像感觉到似的。
他“啧”了声,“嘴硬。”
“放心,他户外攀岩都多少次了,这对他就是小儿科。”林睿诚转身拿起瓶矿泉水,作势要帮她拧开瓶盖,“渴不渴?”
桑白渴了,但她没接,弯腰自顾从桌上拿了瓶矿泉水,“啪”一声拧开了。
林睿诚:“……”
“原来是女侠,失敬。”林睿诚夸张地拱手,把手里那瓶矿泉水递到她面前,“帮我也拧下呗。”
桑白冷冷看他。
林睿诚脸皮很厚:“我拧不开。”
“……”
也不知道夏桐看上他哪点,除了那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桑白没搭理他。
陆慎不知什么时候下来的,正远远地往过走。
他头发湿了一片,全是汗水。
他穿了一身黑——黑色T恤,黑色运动短裤——衬得他面容越发冷峻。
桑白接过林睿诚手里的矿泉水瓶。
林睿诚吓了一跳:“可别,我哪儿敢真让你拧……”
桑白从一直等在旁边的平鹏手里接过干净的灰色毛巾,迎了上去。
林睿诚:“?”
误会了。
桑白先是替陆慎擦干脸上的汗水,又踮起脚尖替他擦头发,最后把矿泉水瓶打开,递过去。
那样子,真他妈乖顺。
林睿诚眼神一黯,也不知道她那个闺蜜怎么就那么难搞。
陆慎仰头,喉结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小臂肌肉线条流畅,赏心悦目。
喝完水,桑白自然地接过他喝剩的水瓶,亲昵地挽上他胳膊。
“累不累呀?”
小姑娘声音甜丝丝的,心情看起来也不错。
陆慎带着她往前走:“倒是不累。”
就是等的时间有点长。
两人回到休息区。
林睿诚坐在白色椅子上翘着腿,看见两人过来就开起了玩笑:“我说陆总,你也太不绅士了,竟然让人家女孩儿给你拧矿泉水瓶盖儿。人回头要是不乐意跑了,这么乖的女孩儿你上哪儿找。”
陆慎慢条斯理地坐下:“你倒是天天给人拧矿泉水瓶盖儿,也没见有个正经女朋友。”
林睿诚一噎。
桑白差点笑出声。
陆慎有时候损起来是真的损。
她把用完的毛巾递给平鹏,在陆慎旁边乖巧地坐下。
他向来很喜欢她主动表现出来的亲昵。
陆慎唇角微弯,目光先后扫过桑白和林睿诚,随口问:“你们刚聊什么了?”
他刚在登顶后往下看了眼,两人离得挺近。
林睿诚虽然知道他毛病,还是惊了:“不是吧,我的岗你都查?”
陆慎掀起眼皮,一脸“查你又怎样”的表情。
林睿诚无语,扭头跟桑白说:“桑桑,你就是太惯着他了,咱俩别TM搭理他。”
下一秒,桑白很乖地说:“也没聊什么,就打了个招呼,他让我帮他拧矿泉水瓶。”
林睿诚:“……”
桑白一脸等待夸奖的表情:“但是我没帮他。”
林睿诚:“……”
第6章 你害什么羞,我又不是没见……
6
天气冷,场馆里开着暖气。
林睿诚却莫名觉得脊背发凉,背后仿佛有股冷风吹过。
桑白笑起来甜的跟颗糖似的,一脸无辜,似乎一点都没发觉刚才话里的不妥。
陆慎冷笑一声,看他。
林睿诚给他笑的心里发毛:“我不就逗逗她,我哪儿敢……”
陆慎:“逗?”
林睿诚很干脆:“错了,我错了陆总,再也不敢了。”
桑白心里莫名有种替夏桐报仇的爽感。
陆慎冷哼一声,算是放过他。
三人坐在那里,主要还是陆慎跟林睿成聊天,桑白基本没说话。
可能是怕她被冷落,林睿诚把话题引向她:“不过桑桑,我们真好久没见了,上次见你你大学还没毕业吧?最近怎么样?”
桑白点点头:“挺好的。”
林睿诚“嗯”了声,稍顿,似是漫不经心,“夏桐呢,怎么样?”
桑白微笑:“也好,最近恋爱谈的很滋润。”
林睿诚神情一滞,自嘲般笑了声,语气也淡:“滋润好,女人就得滋润。”
桑白:“……”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
从攀岩馆出来,恰逢落日。
汽车在落日的余晖中开到维多利亚港口。
海面被染了一片橙红色。
来往的船只偶尔发出一声长鸣。
不远处的大屿山藏在朦胧的浅雾里,看不清楚。
桑白一路都在想怎么跟陆慎报备的事儿,没注意路线,此刻才看向窗外,有点诧异:“我们要去哪儿?”
陆慎牵住她的手:“带你出海。”
桑白愣住。
大约半年前陆慎说有几天假,问她想做什么。
她其实没什么想做的,当时正在看一部老港剧,随口说了句想出海。
后来因为公司事情太多,陆慎取消了假期,她也就把这事忘了。
陆慎让平鹏和麦子先回去,带她来到了岸边一搜白色游艇前。
桑白穿的高跟鞋,上游艇不太方便,她弯腰打算脱掉鞋子,没站稳身形一晃,陆慎用力扶住她手臂。
察觉到她想做什么,陆慎弯腰,单膝跪在地面,握住她右脚纤细的脚踝,帮她脱掉鞋子。
矜贵的,孤傲的人伏在她脚下。
大抵是他从没这样过,桑白心口忽地一颤。
一股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还没来得及探究那究竟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往后躲:“我……自己来。”
陆慎抓住她后退的脚腕:“躲什么。”
桑白一动不动,低头看他。
光线从从他身体斜前侧照过来。
他整个人身上像是融了层暖色的光晕,显得柔和许多。
桑白任由他脱掉另外一只高跟鞋。
一颗心怦怦直跳。
脱掉后,陆慎起身,单手拎着那双高跟鞋先上了踏板,另一只手伸向她:“过来”。
桑白耳根发烫,把手递给他。
*
游艇缓缓起航。
两人站在甲板上,柔和潮湿的海风迎面吹来,空气都带着淡淡的咸味儿。
夕阳西下。
景色美如画卷。
一天的压力仿佛被一扫而空,桑白舒缓下来,享受这份舒适。
她看了眼陆慎,他恰好在看她,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撞。
像是有细微的火花擦出。
桑白手微微蜷缩。
他眸子里闪着一点很淡的笑意,抬起手臂,就那么看着她。
桑白很自然地靠过去,把头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然后,停顿两秒,她伸出一条胳膊,绕到后头抱住了陆慎的腰。
被桑白的小动作取悦,陆慎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唇,勾着她的细腰紧了紧。
夕阳即将落尽,温度降下来,桑白身上很快被冷意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陆慎搂着她进了里头大堂,让人上菜。
只有龙虾沙拉和红酒。
桑白作为艺人要保持身材,陆慎也有健身的习惯,两人食量都少,没点太多。
船员正要为两人倒酒,桑白看了眼陆慎,起身想要接过红酒瓶:“我来吧。”
船员看了眼陆慎。
陆慎点头,船员把酒瓶递给桑白,退了出去。
桑白走到陆慎旁边,慢慢替他倒上红酒。
她挨得他极近,腰间的裙子蹭到他衬衫袖子布料,不时还偷看他一眼,鼻尖上那颗痣分外可爱。
陆慎喉咙发干,看她。
桑白全然没发现,给自己倒上酒后举杯,声音甜甜的:“陪你喝一杯?”
陆慎举杯跟她轻轻碰了下。
吃完饭后两人进了客舱。
客舱空间很大,豪华的双人床,沙发茶几一应俱全,还有封闭阳台,可以欣赏风景。
陆慎进了浴室。
桑白光脚站在阳台上,看了会儿昏暗下来的海面。
没多久,传来陆慎出来的声音。
桑白回头,小跑到他面前:“你洗好啦?”
她微微仰头,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笑容甜得要命。
陆慎穿着白色浴袍,喉结滚动了下:“嗯。”
桑白抿唇,问:“你今天攀岩累不累?我帮你按摩一下好不好?”
陆慎看她。
以前刚在一起那会儿,两人之间似乎没什么话说,他又是清冷的性子,最后想了个让她给他按摩的法子,增进关系。
但她原来也算是个千金小姐,被宠大的,哪能干得了这个。
每次按不到两分钟,她就撒娇喊手疼。
之后的按摩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今天主动提出来要给他按摩?
桑白给他看的有点心虚。
“那你带我出海,我投桃报李嘛。”
陆慎瞥了眼之前放床头的积家手表:“行。”
他趴到床上。
桑白坐到床边,给他揉捏肩膀和背部。
力度舒服得恰到好处。
陆慎闭上眼,眯了一会儿,桑白的手已经移到他小腿。
她慢慢捏着他小腿那块儿肌肉,问:“这里痛不痛呀?”
陆慎“嗯”了声,撩起眼皮扫了眼时间。
她这回倒是很有耐心,十五分钟过去了,还没喊手疼。
背面按完,桑白推他翻个面儿。
“腿正面的肌肉要不要放松下?”
陆慎顺着她的力气翻过来。
桑白刚要给他揉小腿侧边儿肌肉,手腕被摁住了。
陆慎起身,靠坐在床头,看她:“说吧,什么事儿,从攀岩馆开始讨好我一天了。”
“……”
有这么明显吗?
桑白对他这说辞不大满意:“哪有,我以前也这样照顾你的。”
陆慎挑了挑眉。
桑白心虚道:“好吧,也就差了一点点。”
陆慎给她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我……”
沉默几秒,桑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陆慎也没催她,只握着她柔软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地蹭。
缱绻的,温暖的,让人贪恋的。
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氛围,桑白打了退堂鼓:“要不算了,明天再说。”
陆慎神色淡淡:“明天早上五点我要下船赶飞机,去美国。”
“明天早上五点?”桑白有些意外,“你还要去美国吗?”
陆慎:“有些事还得当面谈。”
他向来是工作狂,能抽空回来陪她这么久已经很难得。
所以非说不可了。
桑白有点忐忑地看了他一会儿,咬唇。
“《平阳公主》这部戏,你应该知道吧?陆氏也投了。”
陆慎点点头:“知道。”
桑白呼吸都有些绵长:“我今天下午试镜了女2长缨这个角色,过了。”
陆慎看她:“然后?”
“这个角色有点性感,可能有一场露背戏和吻戏。”她紧张地解释,“就只是亲一下脸,很轻的。”
陆慎手上动作停住,拇指停在她虎口的嫩肉上。
他看着她,目光幽深。
桑白:“不会很过分的,真的。”
陆慎没说话。
“这个角色对我很重要,我真的很喜欢长缨。”桑白趴到他胸口上,认真看着他,“求你了。”
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他自然知道桑白喜欢长缨这个角色,别墅书架上摆满了各个版本《平阳公主》的漫画和长缨角色的手办。
甚至他投这部戏时,也有她的原因在里头。
但能让她说出“求”这个字,他还是有些震惊。
她从没求过他。
即便跟他的那年,也没有过。
陆慎抬手,揉了揉她脑袋:“去演吧。”
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
桑白愣住。
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答应了,她不敢相信地又问了句:“真的吗?”
陆慎轻声:“真的。”
“太好了!”
桑白几乎是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谢谢你陆慎,真的谢谢你——”
她脊背轻轻发颤,胸口有股酸涩涌上来。
还没给她这么抱过。
陆慎从心底浮起一阵柔软。
他说:“我还没说完。”
桑白抬头,重新趴在他胸口,手背撑着脖子,很乖地问:“你说。”
“吻戏借位。”陆慎的手从她裙子领口后方伸进来,摸着她左侧肩胛骨,“后背露的地方不能超过这儿。”
他手是温热的,被覆盖的地方瞬间起了痒意。
虽然有些遗憾,但桑白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她红着脸答应:“嗯。”
陆慎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吐气:“去洗澡。”
嗓音有点沙,分明是动了情.欲。
桑白不敢看他,扭头起身去了浴室。
浴室里传来不疾不徐的水声。
等了一会儿,陆慎嗓子发干,起身去小冰箱拿了瓶冰水喝了口。
水声停了。
桑白围着浴巾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一脸尴尬。
陆慎看她:“怎么了?”
桑白觉得很丢脸,但也不得不说:“例假。”
陆慎愣住。
桑白小声:“怎么办呀,还在船上。”
出来的急,她什么东西都没带。
陆慎放下矿泉水瓶:“别担心,船上有基本生活用品,我帮你叫。”
桑白舒了口气。
很快船员送来东西,陆慎拿了递给她。
桑白换好东西,等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陆慎倒没说什么,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桑白摇头,不太自在。
陆慎不甚在意地说:“你害什么羞,我又不是没见过。”
“……”
你见是见过,但是这次时机很不对啊。
桑白在心里默默吐槽,躺到床上,靠在陆慎怀里。
以往不管在哪儿,他都带着电脑,随时处理工作。
这次上船什么都没带,明显是特意来陪她的。
桑白有些内疚。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要不我……用别的……”
毕竟他明天就要走了,又是特意回来陪来。
撞上这件事,他应该很不高兴吧。
陆慎忽地笑了。
桑白从没见过他这么柔和的笑容。
像是惯常的冰冷瞬间被融化。
他抬手,很自然地将她圈在怀里。
舒适的暖意瞬间传到到她身上。
腹部下坠的轻微不适似乎也得到了缓解。
他低声:“也不是每次一定要做。”
仿佛过了很久,但其实也只有十几秒而已。
桑白鼻尖发酸,很轻地“嗯”了声,回抱住他。
他身上淡淡的烟熏木质西香传到鼻尖底下,微苦,却让人安心。
*
隔天清晨,陆慎醒来,看到枕在他臂弯里的桑白,轻轻抬了抬手。
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桑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还枕着他,两人就这么抱着睡了一晚。
陆慎俯身吻了吻她鼻尖:“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桑白骤然清醒过来。
——他要走了。
昨夜虽然没做什么亲密的事,桑白却觉得比以往亲密了许多。
像是他的冰冷终于慢慢地有了被她融化的迹象。
以至于桑白此刻内心生出了极度不舍的感觉。
她以前从没这样过。
她有点懵地胡乱点了点头,被陆慎塞回被窝里。
她却完全睡不着了,听着他在浴室洗漱的声音,心里有点难过。
片刻后,陆慎穿戴好,走到床头拿起腕表。
桑白爬起来:“我帮你吧。”
看她明显醒了,陆慎也没拒绝,把腕表递给她。
桑白缓缓替他戴好腕表和袖口,抬头看他。
陆慎低头:“那我走了,等会儿平鹏会接你下船。”
桑白点点头。
陆慎又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出客舱门之前,桑白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她没忍住喊出声:“陆慎。”
陆慎回头。
一道晨光已经从窗帘缝隙里漏了出来。
空气里的尘埃浮在缝隙里。
桑白爬起来,披着白色浴袍,穿过那道光线,光腿小跑到他面前,紧紧抱住他。
陆慎怔住。
片刻后,他回抱住她。
她在他怀里仰头,咬唇看他,眼里充满了眷恋和不舍。
“我等你回来。”
有那么一秒,陆慎真不想走了。
他抬手,轻轻捏住她下巴尖,指腹轻轻蹭了蹭:“你乖一点。”
第7章 他醋了。
7
陆慎走后,桑白一个人在甲板上安静地看完日出才下船。
知道陆慎同意她拍长缨这个角色,整个团队的人都高兴坏了。
柚子还嚷着要请客。
桑白自然没让,带她们去吃了海鲜,只让柚子请了甜品。
在香港停留两天拍完广告后,桑白踏上了返回南城的飞机。
落地后,她给陆慎发了条微信。
桑桑子:【我回南城啦,等你回来。[抱住].jpg】
陆慎收到消息时,谈判已经持续了八个小时,在关键的核心技术转让条目上双方都不肯轻易退让。
他揉了揉眉心,一低头恰好看见微信弹出的消息,
看到“等你”两个字时,他表情不自觉柔软下来。
她以往的行程报备,从来不会期待他回去。
陆慎唇角浮起个弧度,手指敲了敲桌子:“休息半小时。”
说完这句话,也没等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径自出了会议室。
一出机场,桑白就被南城凛冽的大风欢迎了。
跟香港的湿润不同,尽管是阴天,南城的风也是干燥的。
桑白哀嚎:“一回来就被冻成狗。”
她裹着披肩,刚被麦子塞进车里,就收到了陆慎打来的视频。
她怔了下立刻接起来。
视频画面里,出现陆慎轮廓分明的五官。
几天未见,他似乎瘦了点,眉眼间难掩倦色。
桑白莫名有点心疼:“你别总是工作起来太拼命啊,要注意休息。”
陆慎轻闭了下眼,点点头,很随意地问:“回南城了?”
桑白“嗯”了声。
这四年里,他们从没打过视频,都是发文字消息或者助理打电话告诉桑白什么时候去哪儿,这还是第一次。
最开始的问候结束后,两人都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桑白看着镜头里的陆慎。
他极其上镜,一双标准眼长得恰到好处,睫毛长而密,隔着镜头都能看到。
就这么安静地互相看了会儿。
桑白突然觉得脸开始发烫。
她率先开口:“你大概要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慎嗓音有点干:“起码还要半个月。”
桑白“唔”了声,小声,“那我等你呀。”
她平常撒娇时好听的话信手拈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陆慎很低地笑了声:“嗯,等着我。”
挂掉电话,桑白用手在脸前扇风。
麦子坐在前头副驾上,看见桑白从脸到脖子一路都是红的。
她惊了:“桑桑你脖子怎么了?不会发烧了吧?”
柚子大惊小怪地看她一眼:“发个鬼的烧,她刚跟陆总打完电话,害羞呢。”
柚子不像麦子天天跟着桑白,也没觉得这行为奇怪。
跟男朋友打完电话害羞不很正常。
麦子像是震住了:“害羞?”
她扭头看着桑白,不敢置信——不是都在一起四年了也没见她在陆慎眼前害羞过啊?怎么突然害羞了?
桑白嘴硬:“你别听她瞎说,我明明是热的。”
她故作姿态地扯了扯衣领,“太热了,开个窗吗?”
麦子:“……?”
刚才到底是谁说自己快被冻成狗的?
*
回到涑水公馆放好东西,桑白带着礼物,回了趟家里的别墅。
自从开始做这行,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已经半年多没回去过了。
她一进门,看见桑弘头发比上次又多白了一小片,赵雪巧脸上皱纹又深了几道,眼泪差点就没绷住。
“爸妈,我回来了。”
桑弘和赵雪巧笑开了花,接过她手里的一堆东西。
赵雪巧嗔怪:“你说你这孩子每次回来都买一堆花钱的东西,怎么说你都不管用。”
桑弘笑呵呵的:“孩子愿意买让她买,别总说她,她这是尽孝心呢,你不乐意要我要。”
赵雪巧不愿意了:“死老头,我说我不要了?”
照例的日常拌嘴。
桑白觉得熟悉又满足。
她走进来,客厅里电视墙上的爬山虎长得更茂密了,叶子都快爬到天花板上。
角落里也多出几盆她没见过的花,想来都是赵雪巧的杰作。
她自在地伸了个懒腰,在沙发没什么正形地靠着喝水,听着桑弘和赵雪巧在厨房里一起跟做饭阿姨叮叮咣咣地忙碌。
休息片刻后,桑白起身来到别墅二层的尽头。
推开门。
房间窗帘拉着,光线是阴暗的。
正中间的桌上摆放着一张黑白照片,女生笑容灿烂。
很难想象,桑柔已经离开他们快五年了。
昨天桑柔跟她说话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时间真是很残忍的东西。
她走过去,把桑柔的照片轻轻抱在怀里,眼睛酸酸的。
“姐姐,我回来了,好久没看你了,你好不好?”
“你那么厉害,肯定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的。”
“对了,我要演你的女神长缨了,替我高兴吧?我一定会好好演的……”
父母都在,怕他们难过,她不敢待太长时间,很快就出来,去浴室洗了把脸,顺便把妆卸了。
吃饭时,赵雪巧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菜:“这次回来可得多住几天。”
桑白正有此意。
《平阳公主》下个月才开机,陆慎也在出差不用她陪,难得有半个多月的假期。
她点点头:“好啊,不过你们可千万别把我喂太胖了,不然我要失业的。”
桑弘不爱听她这话:“我女儿这么漂亮,哪这么容易失业。”
桑白笑笑。
赵雪巧又没忍住问:“除了工作,也得注意人生大事儿不是,你过了年就二十五了,你跟你那个男朋友……”
她跟陆慎被拍到过很多次了,家里人也都知道,只不过都以为他们是自由恋爱。
桑白无奈看她:“妈——我们都这么忙,哪有空考虑这些。”
赵雪巧替她着急:“那他不也三十二了吗?他家里人也不催?你别仗着自己年纪小不当一回事……”
桑弘附和:“对,也不是着急催你们结婚,就是找机会带他来家里坐坐。”
两人这会儿倒成了同一阵营,一唱一和的。
桑白一脸头疼,敷衍道:“再说吧。”
让陆慎登门拜访?
她压根儿没想过。
以前是觉得陆慎对她就是肤浅的外貌上的喜欢,把她当个物件,完全不认真。
虽然最近两人关系似乎亲密了点儿,但也没到见家长的地步。
再说了,她也不敢想象跟陆慎谈结婚这事儿,总觉得这人高冷到跟结婚这两个字不沾边。
饭后桑白窝在沙发上,陪父母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突然想起来,转头问:“爸,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桑弘一身轻松道:“对,怕打扰你工作,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爸爸上个月退休喽。”
桑弘是室内设计师出身,年轻时创办了弘信装修公司,一辈子时间都搭在了里头,曾经还差点破产。
好在公司转型之后利润越来越高,他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干脆就清闲退休了。
桑白愣了两秒,然后很开心地说:“太好了,您以后啊就好好陪陪我妈,带她出去玩什么的。”
桑弘一脸憧憬:“知道知道,下个月我们就跟团去欧洲十二国游,钱都交了。”
*
在家里躺了十几天,桑白骨头都懒了。
这天她睡完午觉,就收到了夏桐的微信,约她去酒吧庆祝。
她跟陆慎报备了声,就赴约了。
地点在两人大学时就常去的一家文艺酒吧听澜小院,古色古香,安静,很适合聊天。
桑白穿了件黑色帽衫,戴好口罩和墨镜,进了包厢。
夏桐早到了,一看见她就冲过来抱住她亲了口:“宝贝桑,想死我了。”
桑白也抱着她亲了口:“mua~”
亲完才发现角落的沙发上司禾坐在那儿正轻轻地笑。
桑白摘掉墨镜:“学长也来了?”
司禾温柔地笑笑,站起来:“不介意吧?我跟夏桐刚好在外面碰见了。”
桑白把口罩摘掉坐下:“当然不介意,还没谢谢学长在香港帮了我大忙。”
司禾帮她把口罩挂到一旁衣架上,温声:“只是个小忙,你不用过分在意。”
夏桐愉悦道:“虽然档期冲突,不能跟你合作很遗憾,但还是恭喜我宝贝拿到一个大饼。”
她叫来酒水单,桑白不敢喝酒,只点了饮料。
夏桐很是不满:“陆慎不是出国了吗?还管这么宽?又不是要灌醉你,只是小酌两杯,跟我们喝你还不放心啊?”
话一出口,司禾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
桑白面色犹豫。
夏桐开始撒娇:“宝贝桑,我都多久没跟你喝过酒了?”
夏桐性格干练,偏偏长了个洋娃娃似的脸,一双眼睛又大又水灵,声音也好听。
她撒起娇来,连女人都受不了。
桑白无奈道:“好吧,陪你喝两杯。”
陆慎还要过两天才回来,她只喝一点,应该没事。
许久没见,又喝了两杯酒,聊天气氛很是火热。
趁司禾去洗手间的功夫,桑白想了想,还是跟夏桐说了在香港见到林睿诚的事。
夏桐拿着酒杯,恍惚了一下,笑了:“说什么了?”
桑白打量着她神色:“也没说什么,就问你好不好。”
夏桐“喔”了声,抿了口酒。
桑白继续:“我说你特别好,恋爱谈的也滋润。”
夏桐挑了下眉:“你怎么不直接跟他说我怀孕了。”
桑白认真思索了下:“那他会不会以为孩子是他的?”
“……”
夏桐嘴角抽了抽,“还有,什么叫滋润?是你自己滋润吧?”
桑白:“……”
桑白脸红,“你正经一点,能不能别乱开车?
夏桐:“???”
到底是谁乱开车?
司禾推门而入,两人没再敢继续聊这个话题。
*
机场的灯亮如白昼。
斜斜细雨落在陆慎黑色西装肩膀上。
他漫步走到路边,一把黑色的伞一路跟随撑在他头顶。
平鹏替他打开车门。
陆慎迈步而入。
平鹏收回伞坐到副驾,让司机开车,顺便问:“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他飞回来的路上都在修改策划案,只在飞机上仓促地吃了午饭。
陆慎划开手机屏幕扫了眼刚才收到的地址。
“不用,我眯一会儿,直接去听澜小院。”
他闭上眼,向后一仰,心心念念只想尽快见到那个人。
“是。”
他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睡,平鹏不敢再打扰他。
车开得很平稳。
陆慎的确累了,很快睡过去。
机场离听澜小院足足有一个半小时车程,他可以安心睡一阵儿。
车子停在“听澜小院”招牌前时,陆慎恰好醒了。
他整理了下西装衣袖,一抬头,看见窗外熟悉的身影,顿时沉下脸。
桑白站在酒吧门口的招牌下,仰头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明亮的笑容几乎刺痛了他的双眼。
夜色黑暗。
这是条鼓楼的旧街,路灯隔得远,光线也不甚明亮。
陆慎按下几分车窗,冰冷的雨落了进来,打在他手背上。
他听见她清脆柔软的声音:“我也一直期待可以再跟学长合作,《平阳公主》这部戏终于让我得偿夙愿啦。”
声音传进车里,平鹏下意识在后视镜里看了眼陆慎。
他几乎面无表情,只有下唇紧抿成一条线,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冷意。
车外的男女浑然未觉。
男人摘下头上的鸭舌帽盖到桑白头上,声音温润动听:“下雨了,小心别冻着。”
桑白没料到他这行为,连忙把帽子摘下来还回去。
偏旁边儿夏桐还在打趣:“哟,什么意思?我就冻不着是不是?”
桑白胳膊肘戳了夏桐一下,看她:“胡说什么呢。”
陆慎冷着脸推门下车。
“砰”地一声。
桑白吓了一跳,回头。
一辆劳斯莱斯光束里细雨如丝线落下。
陆慎站在车门前,慢条斯理地抬了下极细的黑色磨砂镜框,视线落在桑白身上。
他的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冷淡到了极点。
“过来。”
第8章 计较
8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细微的风声和雨声。
那人身形高大,一袭黑色暗条纹西装,单手入袋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透着矜贵和傲然。
声音也带着上位者近乎命令的语气。
一时间,夏桐都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折服。
有种这人做什么都是对的的错觉。
倏然看到陆慎,桑白很惊喜地跑过去,仰起头:“你提前回来了吗?”
雨帘里,陆慎极细的磨砂黑色眼镜上沾满了细密的雨珠。
隔着镜片,她的脸都有些许模糊。
那双黑色眸子却亮的仿佛能点燃整个昏暗的街道——就像方才对其他男人那样。
陆慎应了声,抬手勾住桑白的腰将她扯进怀里,撩起眼皮,极淡地扫了司禾一眼。
太过明显地宣示主权。
司禾捏紧了手里的黑色鸭舌帽。
桑白僵了下,立刻想起来她忘记跟陆慎报备偶然遇见司禾了,而且两人还喝了酒。
被抓了个正着。
男人手上力气逐渐加大,勒得她腰间生疼。
明显是生气了。
桑白慌忙解释:“只是碰巧遇到司学长。”
司学长。
叫得还挺亲热。
雨势大了几分。
陆慎抬手遮在她头顶,淡淡道:“上车。”
桑白乖巧地“喔”了声,回头跟两人告别:“那桐桐,学长,我先走了。”
司禾勉强一笑:“再见。”
夏桐则比了个“哇哦”的嘴型,跟她挥手。
那意思,她被管得可真严。
*
夜深了,街道空旷没什么行人。
车子一路平稳疾驰。
桑白靠近陆慎,抱着他一条胳膊,亲昵道:“你不是后天才……”
“放开。”
陆慎冷声截断她的话。
桑白一僵。
陆慎扫她一眼,目光没有丝毫温度。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骇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桑白并不觉得害怕,但她想了想,还是习惯性、不敢忤逆地放开了他。
陆慎转头,抬手将她下巴捏得发白:“这么晚跟男人在外头喝酒,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训斥和管教的语气。
他出差半月,桑白有点想他,也不想刚一回来就惹他生气。
桑白忍住下巴尖轻微的疼痛,在脑海里组织了一大段话,尽量轻声细语地跟他解释:“本来只有我和桐桐,偶然遇见司学长,他是我下部戏的副导演,就只喝了两杯而已……”
陆慎浅棕色的眸子更冷,像结了层霜。
他放开她,吩咐:“平鹏,明天上午之前,我要看到这家酒吧的录像。”
平鹏:“是。”
桑白一滞。
心底的那一点柔软瞬间消弭殆尽。
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连解释她的解释都不肯听?一定要调视频?
桑白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压下心底的愤怒和失落,什么都没说。
陆慎向后一仰,靠在车椅背。
桑白则倚在一侧冰凉的车窗上。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
回到涑水公馆下车后,陆慎也没等她,直接迈步进门。
桑白也有些烦躁,甚至怀疑当初在香港出海时那个温柔的陆慎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平鹏犹豫片刻,还是说:“陆总他为了提前回来,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睡了。”
桑白心里的火又被这句话浇灭了。
她点点头。
算了,不跟他计较。
她小跑着追了上去。
进门,陆慎刚脱掉鞋子。
桑白连忙弯腰帮他把拖鞋拿出来,又接过他脱掉的外套挂好,最后给他倒了杯水。刚要拿过去,陆慎直接进了浴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桑白叹了口气,把黑色陶瓷水杯放茶几上,去了楼上的淋浴间。
还是尽快把身上的酒精味洗掉。
洗完后,她打开灯,下巴那块儿刚被陆慎捏的粉红印子还没消。
她咬唇,换上件黑色吊带睡衣,缓缓走下旋转楼梯。
陆慎恰好穿着黑色丝绸睡衣站在楼梯口,抬眸扫她一眼。
桑白走到他面前,主动拿肩膀蹭了蹭他,声音也有点暧昧:“你累不累?”
陆慎没说话。
他垂眸。
知道他喜欢她主动,桑白踮起脚尖,抬手勾住他脖子,慢慢地凑上去。
陆慎忽地推开她。
他动作很轻,桑白还是在那一刹那愣住。
她意识到,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拒绝她。
他转身,只留下一句话:“我要忙。”
*
桑白回到卧室,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临时有工作,不能回去,然后深吸一口气,呈“大”字躺在床上。
今天下了雨,别墅又大,桑白把中央空调温度调高,又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暖和了些。
以往陆慎出差回来后,也常常要工作,但都是跟她亲密结束后再去书房。
今天看这架势,不打算碰她了。
什么意思?
是真的不信她跟司禾喝酒是偶然碰见,觉得她趁他不在的时候故意约别的男人喝酒?
所以生气了?
也只能是这个解释。
桑白有点无语。
不明白这人对她信任感怎么会这么低。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平鹏说他二十几个小时没睡,爬起来给陆慎热了杯牛奶,送去书房。
书房门关着,她敲门走进去,把牛奶放桌上。
陆慎正凝神看着电脑屏幕上一张报表,一动不动。
离得近,光线又亮,桑白甚至看见了他眼里的血丝。
她柔声:“你要不要先睡——”
“出去!”
他声音凌厉,双手十指交叠撑在褐色桌面,看都没看她一眼。
桑白忍着把牛奶倒他头上的冲动,转身出去了。
她出去好一会儿,陆慎才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肩膀。
半个小时。
他对着这张报表半个小时,却一个数字都没看进去。
知道桑白对他影响很大,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
闭上双眼,脑子里是她甜软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循环往复,无限折磨。
“我也一直期待可以再跟学长合作。”
*
回到卧室,桑白把气全撒在了蚕丝被上。
来回蹂.躏,拳打脚踢,直到没劲儿。
狗男人!
等你明天看到视频的时候,一定会为污蔑我后的所作所为,哭着后悔向我道歉的!
桑白把被子盖过头顶,不知怎么想起了游艇上那一幕。
他温暖的怀抱拥着她,声音也是温柔的。
“也不是每次都要做。”
桑白心绪逐渐平和下来。
等录像出来,自然会真相大白,到时候应该就会好了。
她打了个哈欠,很快睡着。
隔天起来时,陆慎却已经离开。
阿姨说他去公司上班了。
桑白点点头,吃完早饭运动了下,开始认真看《平阳公主》的剧本。
*
陆慎昨晚只睡了四个多小时。
他向来少眠,负荷工作是常态。
刚回国,公司高管排队等着给他汇报。
忙到下午四点终于得到几分钟空闲,平鹏把听澜小院那晚的录像调来了。
视频里的确像是夏桐偶然遇见司禾,邀请他一起进包厢,然后桑白才来。
但那个男人对她表现出来的亲密和他亲耳听到的那句话,绝非作假。
四年了,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得到她的心?
他目光紧紧盯着视频里,出酒吧门口时,司禾手护在她腰后,她回眸甜甜一笑,看口型似是说了声“谢谢学长”。
他攥紧双拳,“啪”地一声把电脑关了。
“给我接秦导的电话。”
秦侯正在对剧本做最后的细节修改,突然接到陆慎亲自打来的电话,还担心投资上有变动,没想到他的来意是把长缨角色人选换掉。
秦侯很诧异——长缨这个角色不是陆氏推荐的吗?怎么突然又要砍掉?
虽然推荐时他对桑白很不满意,但试镜结束后已经觉得桑白很适合这个角色。
他不觉想争取一下:“陆总,请问是出现什么严重的问题了吗?我们几个副导演也觉得桑白挺合适,而且这演员合同都签了,我怎么跟人解释——”
听到“副导演”三个字,陆慎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陆氏影业能在几年内起来的这么快,得益于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除了投资,他从不过问影片其他部分。
然而他却为了桑白几次破例。
他淡声:“合同照条款赔偿,陆氏来出这个钱。至于怎么解释——你告诉她,直接来找我。”
*
客厅里。
桑白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长缨的玩偶,认真读剧本,揣摩人物心理,还写了不少笔记。
直到阿姨把客厅的灯打开,她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暗下来。
她翻开手机,跟陆慎的消息仍旧停留在之前她发的那条:【你几点回来呀?要我做东西给你吃吗?】
三个小时过去,他什么都没回,也没要搭理她的任何意思。
她垂头把手机扔到一边。
怎么回事?
按道理说他应该拿到录像知道她没说谎了呀?
怎么还这样?
朱阿姨过来问:“小姐,你要不要先吃饭?”
桑白摇头:“再等等吧。”
手机突然响了。
她期待地拿起来——屏幕上的人不是陆慎,是秦导。
她连忙划开屏幕:“喂,秦导好。”
秦侯开门见山:“桑白,有个不太好的消息,陆氏那边不同意你演长缨,让我换掉你,赔偿按照合同规定的来。”
“?”
桑白内心一震,心里生出几分怀疑:“为什么?那边具体是怎么说的?”
秦侯:“陆总说,让你亲自去问他。”
“……”
桑白闭上双眼,胸口几乎喘过不气。
怀疑直接成真。
那人丝毫没有任何掩饰的想法,直接了当地告诉她——这是他的决定。
从来都是这样——他决定的,她必须遵守。
他明明知道这个角色对她有多重要。
她还专门为这个角色求过他。
秦侯叹了口气,没想到商场上杀伐决断的陆慎竟然也会在感情上沦陷。
他说:“我不知道你跟陆总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如果搞不定,我就必须得换人了。”
陆氏投资的时候就只提了一个条件,长缨的角色谁演他们说了算。
桑白很感激:“谢谢导演,我会努力争取的。”
挂掉电话后,桑白跌坐在沙发上,情绪被压抑到了极点。
只是跟人喝了杯酒而已,真的需要这样吗?
她双手插进头发里近乎暴躁地抓了抓,视线落在茶几一角上的《平阳公主》漫画书上。
若是别的角色,也就罢了。
但是长缨,真的不行。
他无非是想逼她过去伏低做小哄他罢了,她去就是。
桑白来到化妆镜前,重新化妆,整理好刚才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拎起阿姨打包好的饭菜,让司机载她去陆氏集团。
*
夜渐渐深了。
路边的树抽出嫩绿的枝芽,春意盎然。
陆氏大楼几乎灯火通明。
桑白让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打着双闪,给平鹏打了个电话。
平鹏声音诧异:“您到楼下了吗?”
桑白声音尽量柔软:“对,能麻烦你下来接我一下吗?”
进入陆氏集团有门禁,桑白没有工牌。
平鹏看了眼正在办公桌前坐着的陆慎。
他其实并没有办公,只是轻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神色淡摸,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电话里透出来的声音,陆慎睁眼扫过来。
平鹏把手机切成闭麦状态,问:“您看?”
陆慎微微眯了下眼。
整整一天的时间,她不过发了两条无关痛痒的短信罢了,现在却找上门来。
他还不如她一个角色重要?
还不如她跟那个破导演的合作重要?
陆慎向来理智,也没真对她发过脾气,但此刻他突然很计较。
他冷声:“跟她说我没空。”
*
“抱歉,陆总是真的在忙,实在没时间……”
车灯双闪不紧不慢地发出“哆哆”声。
桑白咬牙:“我在楼下等他,如果他忙完,请告诉我一声。”
她就在这里等。
司机把车缓缓开进地下车库。
桑白拿出手机,想给陆慎发点什么,拿出手机反反复复打了几行字,又删掉。
如果是以前,发一些哄他的、亲密的话易如反掌。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却始终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她最终摁灭手机,退出微信,什么也没做。
车里很安静,地下车库的声控灯也灭了。
一片黑暗里,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放大数倍,滋味尤其焦灼。
桑白无聊刷微博打发时间,却突然看到一条新闻空降热搜。
#文岚疑似与富豪前男友复合对方深夜亲自接机#
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
桑白没当一回事,随手点开,抱着娱乐的心态看了眼,身形却突然僵住。
照片画面虽然模糊不清,却依稀能辨别出两人的影子。
地点也明显是香港机场出口。
陆慎正绅士地给文岚开后座车门,示意她上车。
那辆车是陆慎在香港载她去维多利亚港口的宾利。
而拍摄时间,就是陆慎在四周年突然回香港的前一晚。
也就是说,陆慎在四周年的前一天就到了香港,却先去机场见了文岚,隔天才见了她。
而这一切,他只字未提。
桑白紧紧攥住手机,指尖发白。
第9章 她不敢。
9
手机屏幕的时间跳到12点整。
地下停车场已近乎空旷,附近只孤零零地停了桑白一辆车。
整整三个半小时过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陆慎跟文岚的热搜后的字样从“新”到“热”,最后再到“爆”。
多个营销号齐齐跟上,有人有目的地在推这条新闻。
文章洋洋洒洒三千多字,回顾了两人过往的绯闻,表示文岚时隔四年首次回国,陆慎特意抛下正在美国谈判的百亿重大商业并购案,不远千里赶赴香港跟女神会面,并且暧昧地描绘了两人约会的场景。
最后还爆出文岚即将出演陆氏主投的大女主商业大片《平阳公主》——是陆慎精心为文岚准备的回国大礼,还拉来了顶级商业片导演秦侯操刀。
桑白并没有相信这绯闻,毕竟陆慎提到文岚时那种轻飘飘的态度也压根不像是在意对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而且这次她的感受似乎跟上次听到绯闻的时候完全不同。
上次是有点恶心陆慎把她当替身,甚至做好了随时离开他的准备。
但这次,她内心不自觉地有些慌乱,甚至是……害怕。
她再次给平鹏打了个电话,得到的答复依旧是:“抱歉,陆总真的在忙。”
再忙怎么会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就是不想见她罢了。
桑白长长吐了口气,问:“你调来录像了吗?”
“是的。”
“那他看了吗?”
“陆总看过了。”
平鹏犹豫了下,还是把那句“但是陆总看过后更生气”的话吞了下去。
桑白点头道了声谢,挂断电话吩咐司机回涑水公馆。
既然已经看过视频,她的嫌疑应该洗脱了吧?
那就是纯碎为她没跟他报备这事儿生气。
他生什么气?他去见了绯闻女友她还没生气呢。
这个新闻如今爆出来,陆慎怎么也要给她解释一番吧?
桑白稳了稳心神,决定先回去,打算等明天看看陆慎的反应再说。
*
陆氏集团,二十四楼。
陆慎开完最后一个会议后,关掉电脑屏幕。
平鹏倒了杯咖啡递到他手边,说:“桑小姐等到12点多才走。”
陆慎端起咖啡的手一滞,冷声:“她回去了?”
语气里有种“她居然敢回去”的意味。
平鹏立刻道:“是我极力劝桑小姐回去的,我怕她身体吃不消。”
陆慎把咖啡“啪”地一声搁桌上,“你越来越会办事了。”
平鹏脸上汗都快流下来了,还好陆慎没再说什么。
平鹏接着说:“对了,还有今天网上突然爆了您跟文岚小姐的绯闻,您看怎么处理?”
陆慎对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工作量不饱和?这么一点过去的破绯闻有什么可处理的?哪些蠢货会信?”
平鹏动了动嘴唇,想说网上一堆磕CP的都信了,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陆慎喝了口咖啡,又突然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摔:“平鹏,你最近脑子是不是不够用?睡觉时间你给我喝这个?”
平鹏:“……”
那他哪儿知道陆慎接下来是要工作还是要休息,他最近作息都是乱的。
不过这明显是跟他撒气。
平鹏了然道:“是我的错,我太困了。”
陆慎起身,把外套穿上。
平鹏立刻问:“回涑水公馆吗?”
陆慎摸着衬衫上的袖扣想了下:“不了,回如苑那边。”
他要趁这个机会弄清楚,他在她心里究竟什么位置。
*
桑白被经纪人高静的数通电话轰醒。
她声音焦急:“你跟陆总到底怎么回事儿?长缨的角色突然丢了怎么不告诉我?”
桑白她昨晚睡得晚,这会儿还有点迷糊。
“什么怎么回事儿?长缨的角色……”她反应过来,“角色应该不会,他估计是吓唬我一下,我还没来得及跟他沟通。”
高静却不淡定了:“吓唬你?那文岚今天早上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怎么会说很期待跟学妹程霏霏一起演《平阳》这部戏?”
桑白愣住:“什么?”
一般来说,演员演什么角色,消息必定百分百确定后才能公开。
文岚一个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的艺人,如果不是确定的消息她怎么敢这么说。
这也是为什么高静会这么着急。
毕竟失去一个角色不要紧,但要真的失去陆慎这颗摇钱树,才是亏大了!
高静恨铁不成钢:“我的小祖宗,你就对陆总上点儿心吧行吗?你看看网上都传成什么样儿了?”
桑白蹙眉:“我先看一眼新闻。”
挂断电话,她翻开热搜。
头条就是文岚即将出演《平阳公主》的热搜。
视频里,文岚先微笑否认跟陆慎复合的绯闻,说两人只是好朋友,又承认的确要出演《平阳公主》电影女主角平阳,并且表示她推荐了学妹程霏霏饰演女二长缨一角,很期待跟学妹合作。
这是怎么回事?
秦导明明答应会给她三天时间的。
桑白给秦导播了通电话,还好秦导说还在等她,让她抓紧时间。
挂掉电话,她不免觉得文岚太过大胆。
八字没一撇,就敢放消息?
桑白刚准备洗澡出门去找陆慎,又接到夏桐的电话。
夏桐语气里全是担心:“宝贝桑,你没事吧?别太难过,要实在不行你来演我这个戏,咱们俩正好合作一次,我这边儿的戏也被程霏霏毁约了。”
之前在酒吧见面的时候夏桐提过一嘴,她的新戏投资方定了程霏霏。
文岚也就算了,怎么程霏霏也这么大胆?
桑白耐心安慰她:“木头,你的女主角色你先联系其他人,别等我,我这边儿不一定,事情有点复杂,等我解决好再跟你解释。”
夏桐忙道:“好的,宝贝,你别瞎替我操心了,需要我随时找我。”
桑白:“好的,我——”
微信里收到高静的消息。
她顺手点开。
是条微博,配着几张高清大图。
@吃瓜小丸子:我去,香港狗仔那边突然放出了四年前偷拍到的旧图,文岚一家人去陆慎的游艇上玩,这是差点谈婚论嫁的节奏吗?
图片里的白色游艇,蓦地刺痛了桑白的双眼。
听到她声音顿住,夏桐忙问:“宝贝?桑桑?你怎么了?说话呀?”
桑白喉咙仿佛哽住,好一会儿,她才说:“没,在处理事情,别担心我,去找你的女主角,乖。”
她挂断了电话。
点开那条微博图片,放大。
就是半个多月前,陆慎带她出海的那艘白色游艇。
紧接着,狗仔放出了两人更多的过往照片,并且表示这些照片曾在四年前被陆慎的团队处理过,所以大家现在可能搜不到。
两人挽着手臂亲密去餐厅吃饭、一起攀岩、一起打高尔夫、先后进影院看电影等照片尽数被重新翻了出来。
网友扒出了一堆两人分手后暗戳戳的糖。
比如文岚在好莱坞接受采访时,记者问她对自己哪个部位最满意?文岚说鼻子,因为她前男友觉得她鼻尖上的痣最性感。
比如记者问文岚喜欢什么颜色,文岚说黑色,而陆慎一直就穿黑色。
再比如向来高冷的陆慎,竟曾在出席一个高校座谈会时罕见谈起了自己的感情问题,说希望初恋能长长久久,说完后还很温柔地笑了下,苏掉了在场所有女生。
更别提,他最后找了个跟文岚有七八分相似的桑白,简直就是妥妥的言情小说剧本。
一时间,#文岚白月光#、#桑白替身#、#文岚跟富豪前男友复合#等词条再度冲上热搜。
桑白脑海一片混乱。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说过,他跟文岚没关系,那些都只是无聊的八卦谣言而已。
那这些过往的照片到底算什么?
他最温柔的时候就是在那艘游艇上,难道是因为那艘游艇文岚也去过?所以勾起了他的回忆?
他跟文岚真的几乎谈婚论嫁?
她抬手摸了下鼻尖上的痣,全身忍不住颤栗了下。
陆慎昨晚没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一切真的像热搜这样,如果……
不行,她要亲口去问一次陆慎,才能死心。
*
开会间隙,平鹏接到桑白说自己在楼下的电话。
他一秒也不敢耽搁,立刻进了会议室来到陆慎耳边:“桑小姐到楼下了。”
陆慎扫了腕表:12点一刻。
十几个小时,连个微信都没给他发。
他冷声:“我行程表你那儿没有?你看我有时间?”
平鹏:“?”
他噎了一下,只好跟桑白说:“桑小姐,陆总这会儿的确在忙,要不——”他疯狂暗示,“您多等他一会儿?”
桑白匆匆洗了个澡,早饭也没吃,来到陆氏集团楼下就得到这么一个答复。
她自嘲般笑了声:“不了,等他有空请您通知我一声。”
平鹏:“……”
得,这位也生气了。
他可太难了。
下午吃饭时间,陆慎批完手上文件,终于在百忙之中问起桑白:“她还在楼下?”
平鹏最近实在困,他懵了下:“谁?”
陆慎伸手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善:“你说谁?让她上来。”
平鹏:“……”
他都快崩溃了:“桑、桑小姐她、她有事突然回去了。”
陆慎把手里笔一扔:“很好。”
他重新低头,“她再过来不用告诉我了。”
平鹏欲哭无泪。
两人就这么僵着,谁也没再搭理谁。
*
别墅小吧台上,桑白拎了拎喝空的红酒瓶,一滴都倒不出来了。
她撑着额头,起身又开了瓶。
吧台上手机屏幕还亮着,是陆慎和文岚过往的新闻。
两人的CP粉整理了来龙去脉。
桑白已经闷头看了两天。
一路看过去,她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碎片式的新闻和她的记忆似乎慢慢地串成了一条脉络。
陆慎和文岚曾经谈过恋爱,两人一度谈婚论嫁。
不知为什么,四年前两人突然分手,文岚出国去好莱坞发展,而陆慎凑巧撞见了跟文岚有几分相似的她,所以她一表白,他立刻答应了。
但是现在文岚回来了。
他也就不再需要她,甚至这些过往的消息,可能都是他授意发出来为他和文岚以后铺路的。
所以他不仅不打算跟她解释这些绯闻,还拒绝见她。
难怪她那颗痣明明那么丑,他却近乎虔诚的喜欢。
难怪他对她一直是冷淡的,把她当成他的所有物控制,只有在香港上游艇的那天,才稍稍温柔了点儿。
可能是想起了跟文岚的一些过往。
至于长缨的角色,桑白想起来面试那天文岚的表情。
应该是文岚不乐意她出演配角,他为了讨美人欢心吧。
桑白闭起眼。
这大约是她能猜测到的最合理的真相。
茶几上的手机这时弹出条微信。
秦侯:【还有五个小时。】
桑白起身。
不行,她不能轻易放弃。
长缨是桑柔最喜欢的角色,要是能看见她演,桑柔一定会开心的。
就算她真是替身,这角色也是她试镜得来的,没有拱手让出去的道理。
而且,陆慎的确很不屑地说过,他跟文岚根本没什么。
这又怎么解释?
她心底燃起最后一丝希望: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误会,一定要跟陆慎见面谈清楚。
她给平鹏拨去电话:“陆总还没空吗?”
陆慎这两天别扭得很,明明想着人,隔几个小时问一次桑白有没有打来电话,偏又不让他主动跟桑白联系。
平鹏愁得都快头秃了,这会儿立刻回:“有有有,林总来了,陆总跟他在桃熏喝酒,您直接来就行。”
桑白答应后,平鹏立刻就去跟陆慎邀功。
这回他没问陆慎让不让人过来,直接说:“桑小姐一个小时后到。”
陆慎瞥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平鹏擦了擦汗,老天爷,这人总算是要来了!
*
因为司机师傅的孩子突然发烧,桑白放他假,打了个车到了桃熏门口。
桃熏是家重摇滚风格的酒吧,里头光线日常昏暗,吵得厉害。
她和陆慎都不喜欢这儿,只是合林睿诚的口味。
桑白戴着墨镜和口罩,抬头看了眼招牌,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不管怎样,她要跟陆慎面对面地问清楚。
细碎的噪音声传来。
室内光线昏暗到连人影都看不清楚。
桑白却一眼认出了VIP区那个矜贵优雅的剪影。
——只有陆慎,才会在这样的酒吧还能有这样的气质。
她抿了抿唇,慢慢走过去。
听到林睿诚的声音。
“我说,你跟文岚过去的事儿,桑桑知道吗?”
陆慎声音极淡:“她没必要知道。”
桑白浑身一僵。
没必要么。
也就是说,他们过去的确是有那么一段。
林睿诚像是很认同:“不知道也好,省得麻烦。不过我说,你跟女神热搜挂三天了,也太高调了吧?不怕人跟你闹分手?”
周遭的噪声仿佛成了背景音。
陆慎的声音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放大数倍,像是要刺破她耳膜。
笃定又自信。
“她不敢。”
第10章 想清楚了?要跟我?(重……
10
在一瞬间,桑白庆幸林睿诚喜欢这个昏暗的酒吧。
她站立于光影交界处,被眼前一盆高大的金钱树遮挡住身形。
头顶白色灯光一闪而过。
金钱树黑色影子拉长落在她惨白的手臂上,光怪陆离,像是在嘲笑她。
桑白站在原地几秒,自嘲般笑了声,转身离开。
她像是逆行者,从舞池人群中穿插而过,终于来到门口。
平鹏在门口焦急地看着手机。
他等着接桑白已经等了十几分钟,还没看见家里车的影子,打电话也没人接,一扭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形从里头出来。
“桑小姐。”
平鹏松了口气,陪着笑脸,“原来您已经进去过了?我说守半天怎么没看见您的车。”
她戴了墨镜和口罩,平鹏看不清她表情,却察觉到她浑身都透着冷意,让人不敢靠近。
平鹏还从没见过她这样。
这几年在陆慎身边,她向来是乖顺的,脸上也随时都带着明亮的笑容,像是个不会生气的瓷娃娃。
——这是怎么了?
平鹏看到她拿出手机软件打车,愣了下,说:“您这是要回去了吗?我找人送您。”
桑白转头扫他一眼:“不用。”
一辆黑色奥迪很快到来,桑白迈步上去,车子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
听见陆慎口中吐出“她不敢”三个字,林睿诚“啧”了声。
“不过也是,桑桑向来乖。”
陆慎淡声:“桑桑也是你叫的?”
还一口一个桑桑没完了。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又转头扫了眼门口,人怎么还没到?
林睿诚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他莫名觉得好笑:“行,不叫了,再也不敢了。”
陆慎懒得理他,抬手给平鹏拨电话,平鹏恰好进来,探究似的往他脸上看了眼。
陆慎冷着脸:“她人呢?”
平鹏:“桑小姐刚走。”
陆慎声音一沉:“她没进来?”
平鹏诧异道:“进来了呀?我看桑小姐是从里头出去的,您没见到她吗?”
陆慎一凛。
林睿诚也说:“没见到她人啊。哟,别是听见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吧?”
陆慎仔细回忆了遍刚才他跟林睿诚的谈话,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不妥的地方,最多也就是那句“她不敢”可能会让她不太舒服。
林睿诚幸灾乐祸:“得,你还不去哄人?回头人跑了,你打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好的桑桑……?”
陆慎冷觑他一眼。
林睿诚立刻改口:“桑桑……子——”
最后一个“子”字还拉长了语调。
桑桑子是桑白的微信昵称。
陆慎挑眉:“你加她微信了?什么时候?”
林睿诚:“………………”
他简直服了,“不是我想瞒你,我TM是真忘了。”
陆慎起身抬手整理了下西装,淡声:“删了。”
林睿诚:“……”
*
起风了。
气流和车窗的呼呼碰撞声在耳边响起。
高楼大厦和摇曳的树影一一向后退去,消失不见。
桑白按下小半扇车窗,任由风灌进来拍打在她脸上。
已经立春,南城的风还带着剩余的寒意,冰凉的,却能让人清醒。
桑白脑海里闪过跟陆慎这些年相处的画面,拍电影似的。
她其实记不太清跟陆慎见第一面的具体场景了,只记得应该是她刚上高中的时候。
那会儿夏桐的妈妈给陆慎父母当保姆,陆慎正在国外读书,陆父又整天忙生意不在家,陆母岑嘉云一个人孤单,常喊夏桐周末过去玩,有时候桑白无聊也会跟着一起去。
岑嘉云温柔和蔼,涵养极好,常教她们弹钢琴、烤饼干、画画。
应该是某次陆慎回国时,她们曾经见过面,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真正对陆慎有印象,是时隔五年后,她上大二的春天。
桑弘因为公司面临倒闭突发脑梗进了医院ICU病房。
当时真是一团乱麻,要账的供应商和哭诉的员工轮番上门轰炸,赵雪巧善良软弱,撑不起事,最后这些人都是被桑白软硬兼施,一一打发。
桑弘的个人资产被冻结,住院半个月后家里竟连一分存款都拿不出,那是从小到大衣食无忧的桑白第一次明白钱的重要性。
夏桐那会儿也正在上大学,没什么经济来源,连同家里人尽力凑了两万给她,但ICU病房花钱如流水,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她站在住院部窗口几乎是乞求医院能延缓她们交钱的时间,但几次延缓之后,医院也表示无能为力。
如果她再凑不到钱,桑弘将会直接被请出ICU病房。
那大约是她那辈子除了得知桑柔死亡外,最绝望的时候。
她差一点就给医生跪下了。
一双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把她扶起来。
他的手是冰冷的,几乎没有温度。
桑白抬头。
陆慎那副极细的黑色磨砂镜框上折射着医院走廊的冷调白色灯光。
她认出他:“陆慎?”
五年未见,他褪去学生时代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和杀伐决断的锋利感。
他点点头,仿佛是救世主一般从天而降,帮她垫付了费用。
桑白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这是桑弘住院后,她第一次哭。
她声音带着点倔强:“谢谢,我会还的。”
陆慎不甚在意地“嗯”了声,从平鹏手机接过张纸巾,递给她。
她指尖轻轻颤抖,接过来。
擦干眼泪后,她仰头勉强笑笑:“您怎么会来这儿?”
陆慎淡声:“有个亲戚恰好住院了,来探望。”
桑白轻轻颔首,想起钱的事:“我能留您一个电话吗?这钱我之后肯定会想办法还您的,或者银行卡账号也行。”
陆慎看她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桑白莫名觉得他目光里似乎带着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陆慎吩咐平鹏:“把银行卡号给桑白小姐。”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走了。
平鹏立刻要了桑白手机号码,很快把银行卡号发给她。
住一个多月的ICU病房,桑弘的脑水肿逐渐消退,恢复良好,终于转到普通病房。
又过半个月,桑弘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公司怎么样。
桑白让他安心修养,但弘信是他一手创办了几十年的装修公司,岂能说放手就放手。
有个老员工趁桑白上课的时间跑到病房跟桑弘哭诉,桑弘当时就差点又背过气去。
了解完情况,桑白干脆跟桑弘摊牌了:“爸,我们破产清算吧,弘信的经营模式太老了,救不回来了。”
桑弘语气激动:“桑桑,你不懂,弘信是爸爸的命,而且那么多老员工跟着爸爸干了十几二十多年,弘信破产他们怎么办?”
桑白最近累极了,压力几乎全在她身上,她语气也不太好:“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弘信只是一家普通的公司,没了弘信他们还可以去其他公司——”
桑弘喘气声逐渐加重。
桑白吓坏了:“爸,爸你别吓我——”
桑弘又重新进了ICU病房。
桑白瘫坐在冰冷的楼道里,觉得全身无力,直到医生出来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她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才松开。
空旷的楼道里突然响起男人的脚步声。
桑白抬头。
陆慎停在她身前,凝视着她,将手里烟灰色的围巾递过来。
桑白起身,有些局促:“谢谢,不用了。不过,您怎么会在这儿?”
最近每隔几天都能碰到陆慎,偶遇的次数似乎过于频繁。
此刻已经过了午夜,他又赫然出现在这里。
陆慎言简意赅:“我父亲刚做完手术。”
桑白“喔”一声,点点头。
医院走廊的白光落在他冷峻的脸上。
他的眼神像是丝毫没有温度,桑白却突然觉得他这张脸好看到带了一丝蛊惑的意味。
陆慎弯腰,将围巾披在她身上,开口:“刚才听说桑先生又进了ICU病房,我过来看看。”
桑白捏着围巾一角,心如小鹿般乱撞:“谢谢。”
陆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桑白有点害羞地别过脸。
片刻后,陆慎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若是有什么别的事,桑小姐可以随时联系我的助理。”
平鹏还停留在原地,等陆慎的背影彻底消失后,他递上一张名片。
“桑小姐别担心,有事儿您直接联系我就行。”
桑白咬唇,接过名片。
不是联系他,是联系他的助理。
*
桑弘再次醒来后,桑白和赵雪巧轮流陪护,日夜都看着他,不许别人进来跟他搭话。
他整个人像是沧桑了十岁。
一天夜里,桑白陪护时,桑弘大约以为她睡着了,发出压抑的、低哑的哭泣声,还很轻地喊了桑柔的小名儿——那时桑柔刚走了半年多。
那应该是,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会想起最惦念的人。
后来桑弘哭累了睡着,她却再也睡不着了,从病房里跑了出来。
凌晨四点半。
外头下着大雨。
她站在医院内一颗白杨树下。
春寒料峭,树枝都是枯的,还没发芽。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桑白的脸。
她站在雨里,仰头任由刺骨的雨水从脸上浇下来,听着耳边传来的春雷声。
全身上下都被浇透了。
但很奇怪。
她竟然不觉得冷。
甚至有一刹那,她觉得像桑柔那样从万丈高空坠落,也挺好的。
头顶突然举过一把黑伞。
金色骨架,十二根冰冷的伞骨整齐排列。
手柄上是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陆慎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桑白接过。
指尖相触,竟带来一丝暖意。
没想到这时候,带给她唯一一点温度的人是他这个算是陌生的人。
他像个斯文的绅士,替她撑伞,给她递纸巾。
雨打在伞面,粒粒珍珠滚落的声音。
桑白含泪看着他。
他目光似乎在这一刻软了几分,声音也像是有了温度:“多大点儿事,也值得你凌晨站在凄风苦雨里哭?”
桑白咬唇,眼泪却忍不住流得更多了,跟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
陆慎握住金色的伞把手动了动。
“先上车。”
一大半伞面都在她头顶,陆慎大半个肩膀都在雨里。
桑白不想让他陪着她一起淋雨,立刻点点头。
陆慎握住她手腕,把她扶上车。
车里开着温暖的空调,桑白这会儿才察觉到冷,不觉打了个喷嚏。
陆慎收起伞放在车前门上,坐进来,用车里的烟灰色薄毯将桑白上半身裹住,吩咐:“去如苑。”
*
陆慎把她带到一套公寓,先让她洗了个热水澡。
她什么都没带,吹干头发后,只能穿陆慎宽大的黑色丝质睡衣出来。
陆慎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弘信的事你搭把手,怎么说也是南城的老牌子,品牌价值还算不错。”
他神色声音都很淡,像是在解决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
看她出来,他视线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又跟那人说了句什么,挂断电话。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
“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他声线清越,好听又撩人。
那张脸就在她面前。
桑白咬唇:“谢谢您,钱我一定会还的。”
他仍是不甚在意地“嗯”了声,视线似乎落在她鼻尖上看了几秒,说:“你衣服还在烘干机里,等好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桑白颔首。
陆慎随手指了下沙发:“你可以坐这儿休息会儿。”
桑白乖巧地走过去坐下。
忽然觉得眼前场景极为暧昧。
深夜里她在跟一个男人独处一室,还在他家里洗了澡。
她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他倒没什么反应似的,一脸坦然。
不久,房间阿姨送来她的衣服,还带着暖意。
桑白起身,准备去卧室换衣服。
进门之前,她回头看了陆慎一眼。
暧昧的灯光下。
他坐在沙发上,气质矜贵而清冷。
熨帖白衬衫下似乎能隐约看到他有力的肌肉线条。
即便是闭着眼,那一张脸也格外赏心悦目。
禁欲又有攻击性。
让人想拥有。
从他在医院出手帮忙的那刻起,桑白对他的感觉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一个人,她觉得此刻的变化就是喜欢了。
窗外还能清楚的听见雨声。
仿佛还闪了一道电光。
桑白心底的那股冲动突然就按捺不住——或者说,她更害怕失去了这次的机会,就再也得不到。
她回头走到沙发旁边蹲下。
听到动静,陆慎撩起眼皮,看她。
连眼皮的褶皱都好看得恰到好处。
桑白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话:“我能不能跟你在一起?”
房间陷入一阵沉寂。
外头雨声更大。
陆慎只是眼睫毛稍微动了动,仿佛她的告白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而说完这句话,桑白就开始后悔。
她在干什么?
他刚借了钱又帮忙摆平了公司的事,她怎么能在这时候表白呢?
就算表白也要等之后还清钱再说啊!
想明白后,桑白开始退缩:“那个,不是,要不……”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睡衣。
睡衣领口宽大,露出她一截奶白的锁骨,肌肤光滑得跟缎面似的,性感撩人。
陆慎抬手,捏住她下巴尖,望着她眼神淡漠。
“想清楚了?要跟我?”
桑白双手半握,脊背紧绷,被他捏住的那块儿下巴尖仿佛裹了细微的电流。
她呼吸慢了几分,看着陆慎,却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但她又觉得——这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几秒后,她抿唇点头:“嗯。”
陆慎靠近她几分,抬手撩起她一缕头发缠在指尖把玩片刻后,眼眸幽深地盯着她,淡声说:“吻我。”
桑白仰头,踮起脚尖,闭起眼。
淡淡的木质香味道弥散在空气里,夹杂着股苦艾的味道。
闻起来有些不习惯。
桑白吻上他的唇,全身都在轻颤。
那是她的初吻。
片刻后,陆慎反客为主,将她摁压在沙发上。
缠.绵中,手机响了,陆慎腾出一只手接起来,那头人问什么时候送桑小姐回去。
耳边传来陆慎有点沙的声音:“不用了。”
第11章 【分手吧】
11
那之后,陆慎借林睿诚的名义注资弘信,引入全新的管理和营销理念,短短两年内,弘信重新上榜成了南城十大装修公司之一。
桑弘也重新焕发光彩,术后恢复良好,还能重新回公司上班。
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行进。
只是人生多了陆慎。
他像是很在意她。
他给她立了不少规矩:不许穿着过分暴露、不许单独跟男生吃饭、课表要给他一份、去哪儿要随时报备等等……
他在物质上待她极好,高定、珠宝……好东西流水似的往她这儿搬。
但在感情上,他又几乎从未主动过,像是对她丝毫未曾有过关心。
虽然喜欢他,但桑白并不想这么活着。
桑柔也一定不会希望她这么活着——被人随手一捏,就能捏死她的一切。
即便这人是陆慎,也不行。
所以大三开始,她努力投递简历,去各个剧组疯狂试镜,终于得到人生中第一个角色:《修罗道》里可爱小花妖七芳。
只是个小配角,却出乎意料地出圈了,热度甚至仅次女一。
也有记者盯上她,拍到她跟陆慎出入别墅的同框图,还上了热搜,用了非常难听的词:包养。
甚至陆慎的父亲都特意打电话问怎么回事儿。
陆慎当时慢条斯理地抚着她长发,不甚在意地说:“是正经女朋友,您别听风就是雨。”
她内心一跳,看他。
挂掉电话,陆慎似是猜到她心里的想法,淡声问:“看什么,难道不是?”
桑白内心一酸,点点头。
他当着父亲的面承认她了啊,好开心。
这事很快被压下。
有天晚上,陆慎把一份文件扔她面前:“想演什么自己挑。”
十几页条目列表,是陆氏接下来主投的所有影视剧。
谁看了都会心动。
陆慎这人有些霸道,送的礼物从不许她不收。
桑白心底当时只有一个感觉,她绝不能把事业也跟他扯在一起,再喜欢也不可以。
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给他捏着肩膀撒娇:“我能自己试镜吗?”
陆慎神色淡淡看着她。
桑白柔声:“你看你在工作里那么出色,我作为你女朋友,也不能太拖你后腿是不是?我也想慢慢锻炼自己的能力……”
她缠了他半个晚上,他终于被说动,同意以后她的事业由她自己主导,不过角色和造型等都要他审核,也不许接亲密戏等。
一声喇叭长鸣刺破桑白的回忆。
出租车通过一个十字路口。
桑白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前倾,打开手机银行卡看了眼余额,给桑弘拨了个电话。
“爸,你还没睡啊?是这样,桐桐有个新戏剧本涉及商业内容,托我跟您请教,当年弘信快破产的时候被注资了多少钱呀?
“资金也就三千万。”一听可能对剧本有用,桑弘很热情,“但最主要咱们改变管理模式,那几个高管可不是用钱能堆出来的……”
挂掉电话,车子刚好到了别墅。
桑白下车,迈步而入,打开灯。
客厅里架子上琳琅满目地摆着大大小小长缨的手办。
沙发上是她之前抱过的长缨玩偶和剧本。
衣帽间里,一季季高定整齐地挂满各个衣柜,她走进去,一眼看到那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送过来的白色艾莉·萨博高定裙子,早已没了咖啡痕迹。
她转头进了隔壁小书房,跟陆慎那间不同,这是特意为她打造的。
书柜上都雕刻了长缨的画像。
七八个版本的《平阳公主》漫画摆放在那里,最底下一套是常翻看的,封面被磨得有点旧,其他都崭新未开封。
她指尖扫过一排书,一尘不染。
她微闭上眼,嗓子发酸。
拿出手机,她敲出一行字,发给秦侯。
【谢谢秦导,不用等了,我放弃。】
所有的一切,她都放弃。
她给夏桐打了个电话。
“桐桐,我能先去你那儿住一晚吗?”
“宝贝桑你怎么了?”夏桐正在吃东西,一听她这声音就知道不对劲,她把东西吐出来,没等她回答,“当然可以,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桑白柔声一笑:“没事,别担心,我打车过去,很快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别墅里的东西都是陆慎给她买的。
打开衣柜,她只拿了两件日常穿的衣服,放进银色登机箱。
余光扫过最下方的保险柜。
她走过去,蹲下打开。
筒灯微白的光流泻而下,落在璀璨华丽的珠宝上。
粉钻、黄钻、祖母绿翡翠……各色耳环、手链、项链、胸针摆满了,就快放不下。
最底下是那件奢华的肖邦高定蓝色海洋项链。
桑白这会儿才突然意识到,他一个戒指都没送过她——当然,替身怎么可能拥有这种不凡意义的东西?
她自嘲地笑了声,用力关上保险箱。
翻出一支笔,找来张卡片,把保险箱和银行卡密码写好,连同银行卡一起装进信封里,扔到床上。
又翻出手机给陆慎发了条微信。
【分手吧。】
尔后,她把陆慎删掉,拎着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夏桐租的一居,空间不大却格外温馨。
桑白洗了个澡,换好睡衣,跟夏桐挤在一张床上,把发生的事情讲了遍。
“你的意思是——陆慎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文岚的替身?”夏桐怒了,“这个傻逼狗男人!”
桑白也觉得她该生气,但是她居然很平静。
夏桐轻轻地抱住她,“宝贝,你别太难过,也许以后还有机会演长缨的。”
她跟桑白从小一起长大,知道这角色对桑白来说意味着什么。
桑白勉强笑笑。
哪里还有机会呢。
就算有,也是数年之后的翻拍,到时候她的年龄也不许她演了。
她说:“没关系,桑柔不会怪我的。”
“当然不会,桑姐姐最疼你了。”
两人关了灯睡觉,房间一片黑暗。
桑白觉得累,却睁着眼怎么都睡不着。
安安静静躺了一会儿,她开口了:“木头你知道吗?其实我原来很喜欢陆慎的。”
夏桐担心她,一直也没睡,闻言轻轻拍着她脊背安抚。
黑夜里,人的情绪仿佛也被放大数百倍,很轻易地就破了防。
温热的眼泪从眼角滚落到耳根。
肺里一阵酸涩。
脑海里过电影似的一幕幕闪过出海时跟陆慎相处的片段。
他跪在她脚下。
他轻轻抱着她替她捂肚子。
他说“乖一点”。
她甚至还能闻到空气里漂浮的咸咸的海水味道。
每一帧画面都在提醒她——那些都不是她的。
夏桐听到了她小声抽噎的声音。
她抱住桑白,没再问多余的事。
桑白握住她的手,全身颤抖,气息不稳,却斩钉截铁地说:“就一次,木头,我就为他哭这么一次。”
*
陆慎按着太阳穴,余光从后视镜里看见一辆破旧的出租开过去。
跟别墅区格格不入。
他没在意。
推开门进去,桑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他。
他砍了她角色,生气了?
他换了拖鞋走进去,推开卧室门,里头空空如也,没人。
陆慎打开手机,正要打电话过去,忽地看见微信里的消息。
【分手吧。】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紧紧捏着手机,关节发白。
很好。
——就因为一个角色,她要跟他分手?
他这些年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东西?
他拿起化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绷着脸的自己,蓦地拿起桌上一个粉色瓶子,用力砸了出去。
浓郁的牡丹香味瞬间扑面而来。
是她惯用的香水。
陆慎镇定下来。
这些日用的东西她都没拿走。
他推开卧室衣柜,里头衣服也没有明显少的痕迹。
他走出去,客厅里长缨的手办也都还在,书房里、衣帽间里,该有的一切都还在。
应该只是生气了在闹脾气。
他慢慢地舒了口气,给桑白拨去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陆慎神色微冷。
他坐在沙发上,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给平鹏拨去电话:“查一下桑小姐去哪里了。”
他在沙发坐了许久,直到平鹏回电话说桑白去夏桐那儿睡了,才挪动了下僵硬的身体。
“让她明天来见我。”
他还是认输了。
*
夏桐是在半夜被电话声轰醒的。
桑白一直都没怎么睡着,听到来人是经纪人高静,就把电话接了过来。
高静急得都火烧眉毛了:“小祖宗,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么晚你怎么不开手机啊?”
不就是为了怕被你轰炸。
桑白嗓子有点干:“不想开,怎么?”
高静愣了下,反应过来:“就是长缨那个角色的事儿。”
她边打电话边给平鹏发微信:【人找着了,在夏桐那儿。】
桑白没察觉到异常,平静地说:“角色没了。”
高静愣了下,还想问:“那你跟……”
“还有件事儿。”桑白轻描淡写打断她,“我跟陆慎分手了。”
高静觉得不太像真的,开始劝:“是真分手还是闹脾气啊?新闻我看了,你也别太伤心,哪个男人没几个女人?”
桑白冷声:“闭嘴,我需要你教育我?”
她从没说过这种重话,高静一下哑火了。
桑白手指慢慢绕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该谈项目谈项目,该撤热搜撤热搜,该澄清澄清,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趁早跟我说一声。”
高静简直被她这气势吓着了:“没有没有,你别生气桑桑,是我多管闲事了。”
挂掉电话,夏桐打开灯去给她接了杯水。
“润润嗓子。”
桑白一笑,眼睛亮晶晶的:“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她睫毛还沾着湿意,情绪却仿佛已经调整过来。
夏桐拍了拍她肩膀:“在我这儿你想怎么哭都行,桑桑。”
桑白把水杯放床头,声音冷淡:“说了哭一次,就只会哭一次。”
夏桐怕她情绪又上来,换了话题:“对了,你要是接下来没项目的话,来拍我这部剧《三十八度五》呗?片酬也还不错。”
这剧还有半个多月就拍了,这会儿资方正着急火燎地找人呢。
她现在热度比程霏霏高一点,资方肯定愿意。
桑白回忆了下之前夏桐跟她发的剧本大纲,的确还不错。
她点头:“好啊,如果资方同意的话。”
“太好啦!”夏桐跟她击掌,突然又想起个事儿,“对了,咱们关系好归好,但是吻戏——”
桑白抬眸,语气坚定:“放心,我亲自上。”
第12章 分手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12
木色相框“咔”一声轻轻被搁在床头。
桑白戳了下照片里桑柔的脸,微笑起来。
终于大功告成了,租房子还是很快的嘛,半天时间而已,拎包入住。
桑白扫了眼卡里余额,交完房租后就剩五十多万。
这些年她接的戏和代言都不算多,赚的钱都留给陆慎了,木头还骂她傻,她其实只是想跟过去彻底割裂罢了。
麦子帮她打扫了下房子,进来问:“桑桑,你真要住这儿啊?”
桑白懒懒的:“不然呢,我钱都交了。”
白天卧室里也开着灯,窗帘是拉上的。
她着急今天入住,只能租了个10楼,虽然恐高,平时拉好窗帘也还好。
麦子试探地问:“那桑桑你什么时候回陆总那儿去搬东西啊?”
桑白伸手把床单铺平:“谁跟你说我要回去搬东西了?”
麦子:“?”
“都不要了,你重新帮我买点衣服鞋子,还有《平阳》的漫画。”
“!!!”
麦子惊了:“都、不、要、了、吗?”
那么多高定和珠宝……
桑白没忍住笑了:“你怎么比柚子还财迷。”
麦子抗议:“我哪有。”
桑白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这已经是平鹏今早打来的第五个电话了。
她想了想,接起来。
毕竟刚分手,有些事情要交待清楚。
“桑小姐,您可算是接电话了。”平鹏着急道,“您现在在哪儿?我去接您,陆总说让您过来见他。”
桑白轻笑了声。
都已经分手了,这人还当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呢?
“没有见面的必要了。”桑白走到客厅的灰色小沙发坐下,翘起腿,“该交待的我都在信封里说了,欠你们陆总的钱,我也还给他了,我祝他生活美满,早日结婚,三年抱俩。”
平鹏:“……”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信封?”
桑白挑眉:“就是我卧室里床上那个信封。”
*
陆慎“砰”地一声推门而入。
打扫阿姨吓了一跳:“您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他浑身上下泛着骇人冷意,从她面前走过,带了一阵风。
平鹏在后头跟着,摆摆手让阿姨该干嘛干嘛。
陆慎进了卧室,果然看到床上搁着一个金色信封,因为他昨晚是在书房睡的,信封颜色跟床单颜色又很接近,他之前没注意到。
他走过去,弯腰拿起来,打开。
里头掉落下来一张银行卡。
——这什么意思?
他抽出卡片。
卡片上她的字很好看,工整娟秀,他一直不知道她字这么好看。
一笔一划,笔锋鲜明却并不凌厉。
像有人拿一个不起眼的小针一点一点在他心上刻过去。
他的心口传来绵密的疼痛。
【陆慎:多谢你这四年的照顾。卡里是三千万,密码是:870620。这些年你送的珠宝都在保险柜里,密码是:0620。分手快乐。】
陆慎顿住。
三千万恰好是当年注资弘信的金额。
她竟然是想彻底跟他脱离关系,果断又决。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纸片上“分手快乐”四个字良久,久到“分手”两个字几乎都变形,才抬头问平鹏:“她是怎么说的,给我复述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漏。”
声音冷到极点。
平鹏看他:“……”
陆慎淡声:“说。”
平鹏硬着头皮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说,东西都不要了。
她祝他“早日结婚”、“三年抱俩”。
陆慎脸沉得像天边的阴云。
他咬牙:“很好,就为一个角色。”
平鹏想了想,鼓足勇气:“可、可能不止是为了角色,您最近跟文岚小姐的绯闻有点儿……”
陆慎皱眉:“什么绯闻?”
平鹏拿出手机,稍微搜了下,递给他。
陆慎接过来,一路往下看,看到那张跟文岚挽着手臂进餐厅的照片时,再度变了脸色。
他厉声:“你早干什么去了?”
“我那会儿跟您说过……我还以为您跟桑小姐解释……”平鹏一脸紧张,“我的错,我的错。”
陆慎想起来,平鹏似乎的确提过一句这事,只是他当时心思在别的上,没在意。
原来是为了这个生气。
找到原因,陆慎镇定下来。
这些照片加上文字渲染,的确会误导人,他只要解释一下就好。
他淡声:“照片不是被处理掉了吗?”
当时他刚跟桑白在一起,就吩咐过平鹏。
平鹏:“当时应该只是删除了相关网页,这次狗仔又重新放出了底片。”
陆慎站起来:“给我处理干净,澄清声明一小时内发出去。”
平鹏连连点头:“是。”
陆慎又扫了眼那张跟文岚全家的游艇照,烦躁得很:“这破游艇早点转手,多少年了。”
“是。”
“还有,查一下桑小姐的住址。”
“好的。”
陆慎把手机还给他,拿出自己的划开屏幕,跟桑白的微信还停留在上次她发的那条:
【你几点回来呀?要我做东西给你吃吗?】
他闭起眼。
那个时候,要是理她一下就好了。
她向来乖得要命,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
几秒后,陆慎睁开眼,慢慢打字。
【绯闻是假的,我不同意分手。】
发出去后,出现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陆慎换了短信发出去,同样石沉大海。
他咬牙,拨出去一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播了几次都是这样。
陆慎语气不善:“她在跟谁通话?这么久?”
平·小心翼翼·鹏:“那个,您应该是被拉黑了。”
陆慎:“……”
他手里拿着卡片和银行卡,指尖轻轻颤抖,心底莫名涌出一股无法控制的不安全感。
平鹏担心地看着他:“那您现在?”
“先回去开会。”陆慎稳住心神,把卡片和银行卡收进西装外套里,起身往外走。
*
凌晨一点。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小区一幢楼下。
陆慎从车里出来,仰头望着楼上的窗户。
微风拂过他脸颊,已经有了丝轻微的暖意。
“就是这儿?”
“对,10层那个窗户。”平鹏伸手给他指,“您要上去吗?”
陆慎摇头:“不了,看样子她睡了。”
平鹏没再说话。
陆慎在楼下站了会儿,忽地问:“你说她突然要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
他向来冰冷,此刻脸上竟然泛出一抹柔和的神色。
平鹏看得惊讶,安慰他:“应该不会,其实桑小姐原来在别墅大部分也是一个人……”
他倏地顿住,“也、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您也有工作不忙的时候。”
陆慎瞥他一眼。
平鹏闭嘴了。
还好有电话打来,算是救他一命。
林睿诚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怎么着?听说人桑桑把你甩了?哟,她怎么敢的呀?”
“……”
陆慎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想去夏桐的新戏里客串了。”
“别别别。”林睿诚轻咳了声,“我这不是关心你吗?给你传点儿哄女孩儿的秘诀,你赶紧送一束大点儿的玫瑰花,999朵那种,她要是还生气你就强吻她……”
陆慎听不下去了:“你有毛病?都什么破招儿还敢在我面前显摆?怪不得追不到人。”
“……”
“挂了。”
陆慎看了眼手机里的行程表安排:“这周六想办法给我空一天出来。”
平鹏:“好的。”
*
桑白是哭醒的。
心脏难受得抽疼——又梦见桑柔了。
桑柔拍着她的肩膀说:“我妹妹,当然是最棒的,演不演长缨又有什么关系。”
房间里空荡荡的。
枕头被泪水打湿一片。
她缓了口气,擦干眼泪,靠在床头。
恍惚记得很久前似乎也梦见过桑柔,那时似乎有一双温热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莫名让人安心。
是陆慎吗?
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肯定是错觉。
桑白重新躺下。
安安静静的环境,让人有些害怕。
她按开床头灯,又打开手机找了首轻音乐,闭起眼,缓缓睡去。
*
周六,早,晴,外景。
“《三十八度五》开机大吉!”
一阵欢呼后,剧组各就各位,开始准备拍摄。
跟平鹏通过电话后,陆慎那边这一周也没什么消息,应该是觉得不需要跟她多说什么。
这个手分的的确很干脆了。
桑白终于可以不用再报备行程、角色,可以心无旁骛地工作。
她手里捏着盒薄荷糖,有些紧张地垂头看了眼手里的剧本。
第一场戏就是吻戏。
夏桐这么安排她也能理解,很多言情剧为了男女主早点培养默契都这么做,毕竟亲过后也算是熟了。
但这是她的银屏初吻啊,难免心里打鼓。
麦子胆战心惊:“您真要拍啊?陆总那边……”
桑白瞥她一眼:“分手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不懂我手机里有《新华字典》。”
麦子闭麦了。
桑白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恰好男主角柏奇思走过来。
她下意识把整颗糖咽了下去。
喉咙里一片冰凉。
柏奇思是选秀出身的流量小生,长相干净清爽,之前在一部古装剧里演了个温润如玉的男三号美强惨贵公子,迷倒一片粉丝,得到平台大力扶持,这是他第一部 男主戏。
他主动伸出手跟桑白打招呼:“你好,叫你桑桑可以吗?你喊我奇思就好,合作愉快。”
桑白跟他握了下手:“合作愉快。”
柏奇思似乎比她更紧张,跟她吐了下舌头:“怎么办?我也是第一次拍吻戏。”
桑白:“……”
两个小白。
他这么不淡定,桑白反而淡定了:“那我就不担心了。”
柏奇思一头雾水:“为什么?”
桑白柔声笑起来:“不担心等会儿自己一个人出丑。”
“……”
柏奇思也笑:“不带这样的啊。”
这是场男主在马路上强吻女主的戏。
一切准备就绪后,桑白和柏奇思先后就位。
夏桐拿着扩音器喊:“Action!”
长长的街道里。
桑白甩开柏奇思的手:“放开。”
柏奇思握住她手腕:“小雅,你讲点道理——”
桑白狠狠踩他一脚。
柏奇思“嘶”了声,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两人视线相交。
柏奇思看了她一会儿,却没动,有点懵地说:“怎么办?我不敢亲你。”
“?”
桑白一双清澈的双眼望着他:“是我长得太吓人了吗?”
柏奇思没忍住笑了:“怎么会?”
“Cut!”夏桐一工作起来就不苟言笑,“再来!”
柏奇思点点头:“这次一定。”
“Action!”
柏奇思将桑白扯进怀里,低头去吻她。
“Cut!”
一声冰冷的语调放大传来。
怎么还没亲就喊了Cut?
柏奇思放开桑白,回头。
桑白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陆慎单手入袋,站在摄像机镜头后,薄唇紧抿,浑身的怒意和冰冷几乎已经收敛不住。
他向前迈了一步,对上她的目光,声音冷得像腊月里寒冬的冰:“过来。”
第13章 从来没爱过。
13
“是陆氏集团的陆总!”
“真的吗?好年轻好帅啊!”
“他怎么突然来了?”
……
几声小幅度的议论后,弄明白眼前的场景,整个片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陆慎身材高大,浑身的寒冷被裹在黑色西装里,几乎化不开。
偏他全身上下还透着股清高和矜贵,让人连吐槽的话都不敢说。
桑白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
都是圈里人,谁不知道桑白和陆慎的关系。
最近陆慎和文岚的新闻传的沸沸扬扬,都还以为两人掰了。
看架势倒像是在闹矛盾。
桑白呼吸起伏不定。
他凭什么还这么理所应当地喊她过去?
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把手里拎的包扔给麦子,走过去。
制片人宋奇站在陆慎旁边,赔笑:“这是我们投资人陆总,今天过来探班。”
哪用得着他介绍。
桑白知道这片子陆氏集团也投了几千万,是第二大资方。
她没刻意躲着陆氏投资的片子,因为陆氏投的片子实在太多,她躲也躲不过。
桑白点点头,冷冰冰道:“陆总,有何指教?”
这些天日夜思念的脸终于出现在面前。
她几乎没什么变化,妆容很淡,鼻尖上那颗痣被遮得浅了层颜色。
她视线直直落在他身上,毫无躲闪,跟之前的乖顺也全然不同,多了几分倔强和凌厉。
陆慎跟她目光在空气中相交。
他这些天忙得很,还出了趟差,特意抽出一天时间来找她,没想到刚巧撞见刚才那一幕。
才离开他几天,就敢拍吻戏了。
陆慎微眯起眼,没再看她,转头跟宋奇说:“删掉这场吻戏或者找替身。”
宋奇一怔。
想起来圈子似乎有这个传言,陆慎是不许桑白接吻戏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先后响起桑白和夏桐的声音。
“不行!”
陆慎看着桑白,按捺住心里的冲动,沉声:“桑白,我说不许。”
桑白咬唇:“陆总是不是忘了?我们早就分手了。”
她声音清脆,像是毫无顾忌地吐出“分手”两个字。
仿佛他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陆慎周身的气息更冷,他冷笑:“发条微信就想分手?”
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的语气。
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这么多年来的忍受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桑白蓦地抬头,看着他:“行,那我现在正式当面通知你,我要跟你分手,听懂了吗?”
她扬起下巴,挑战般看着他。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陆总的女朋友,这样,可以拍吻戏了?”
周遭瞬间响起了几声很克制的惊呼声,但在瞬间安静下来。
两人就这么站着,呈对峙之势。
她的声音清透有力,传到了几乎每个人的耳中。
陆慎从没见过这样的她。
她在他面前向来是乖顺的,此刻却是带着刺。
陆慎握紧双拳,下唇抿成一条直线,片刻后,他用力扯住桑白手腕往外走。
“跟我来。”
众人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男人本来力气就大,陆慎又是练过的。
桑白简直毫无反击之力,被他一路牵着走,只能喊:“陆慎,你放手。”
陆慎停下脚步,沉声:“你是想让我抱你去车里?”
他眼神冷淡,浅棕色的瞳孔微微有些放大。
桑白甩开他的手:“要谈去我的车里谈。”
谁知道这人又会发什么神经,还是她的车安全。
陆慎深吸了口气:“行。”
*
两人上了桑白的保姆车,关上门,相对而坐。
桑白冷声:“陆总要说什么,说吧。”
她翘起腿,看着窗外,一脸抗拒的表情。
陆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不同意分手。”
“不同意?”桑白笑了,她都走一个礼拜了,这人来跟她说不同意分手?
仿佛知道她的想法,陆慎难得解释:“我没来及时找你,也是希望你这几天能冷静一下我们再谈。”
桑白双手抱肩:“我很冷静,提分手的时候也是。陆总既然当初为了文小姐隐瞒——”
陆慎打断她:“你没看到澄清函吗?我跟文岚当初只是——”
“我不想听。”桑白别过脸,声线发颤,“陆总跟文小姐的事与我无关。”
她隐约知道他发了条跟文岚的澄清声明,麦子要给她念的时候她听都没听。
桑白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
陆慎缓缓叹了口气,喊她:“桑桑。”
桑白愣了下。
记忆里,他几乎从未这样喊过她。
他似是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说:“是文岚在炒作,我从来没跟她谈过,更别提什么谈婚论嫁。”
“几年前我刚接手陆氏,资金链断裂,跟文岚的父亲谈了一笔商业合作。当时文岚刚进演艺圈,想立个‘富家千金是很多男人心中白月光’的人设,那边提出个条件,希望我能配合拍几张照片。我当时单身,无所谓,就答应了。”
他向来不是喜欢解释的人,也觉得过去的事情没必要让桑白知道。
但此刻,他极为耐心地一点一点跟她解释。
“真的只是去几个地方拍了几张照片而已,游艇的照片是后来跟文岚父亲在谈生意,他们一家人恰好想出海玩,就一起了。
“至于在香港机场那张照片,我是去接秦侯,不知道她也在。
“跟你在一起后,那些照片我就让人删了,没想到会再爆出来,这些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跟你保证。”
他最后说,“我没碰过她。”
信息量有些大,桑白一点点慢慢消化。
他的意思,是她误会了?
桑白把腿放平,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似乎他的解释也说得通。
他跟文岚那些绯闻,除了那几张照片,其余全是文字脑补而已。
只是当时他一直不肯见她,砍了她的角色,再加上她听见林睿诚那句“你跟女神过去的事”,才导致她误会了。
她情绪稍微平静几分,问:“那文岚鼻尖上那颗痣跟——”
陆慎蹙眉:“文岚鼻尖上有痣?”
“……”
看这样子他连文岚的样子都没在意过。
也就是说,他没把她当替身。
也对,他要是真喜欢文岚,她已经提了分手,他没必要再巴巴过来跟她解释。
桑白看了他一眼,神色稍稍缓和下来。
陆慎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此刻心底也松了口气。
他指了下身边的空位:“到我身边来。”
桑白没动。
陆慎抿唇,握住她冰凉的手。
肌肤相触。
有一股暖意传了过来。
桑白没躲开。
陆慎低声:“别闹了,嗯?今晚回来住。还有吻戏,也别再——”
这句话仿佛醍醐灌顶一般。
桑白倏地触电般放开他的手。
即便他说的都是真的,她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样,过那种时刻小心翼翼地讨好他,给他报备角色、行程甚至礼服的日子。
分开虽然只有短短一个礼拜,她从来没觉得这么自由自在过。
这么长久以来一直依附他,她想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起码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被控制。
“桑桑?”
看她似乎在出神,陆慎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桑白垂眸。
他的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皮肤白到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蜿蜒开来。
桑白轻轻拂开他的手。
“那长缨的角色,是怎么回事?”
陆慎微微顿住。
要怎么承认他是因为吃醋,不想让她跟司禾合作,才把角色砍了?
沉默几秒,他说:“我再补别的角色给你,长缨太性感了。”
桑白有些气:“但是你明明已经答应了。”
“我反悔了。”陆慎淡声,不想再让她纠结这事,“只是一个角色而已,你想要我随时都可以为你单开一部戏——”
只是一个角色而已。
他难道不知道长缨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吗?
家里每一个版本的《平阳公主》漫画;长缨的手办、玩偶;甚至她这四年第一次开口求他,在他眼里就只是轻飘飘一句“只是一个角色而已”。
这些年,她从没认真去考虑过跟陆慎的关系。
其实他对她只是占有欲而已,就像看到漂亮的花想摘回家;而她则总觉得当年他帮了忙,她欠他的,又喜欢他那张禁欲到极具攻击性的脸,迎合他成了习惯。
也许她提分手的契机是他跟文岚的绯闻,但是现在想想,是她对他的讨好、忍耐以及他的理所应当,都达到了一个极限。
即便没有这件事,她跟他恐怕早晚也会分手。
缭绕的云雾仿佛被拨开。
桑白从来没有如此坚定地明白她想要的一切。
她看着陆慎,慢慢吐出四个字:“我要分手。”
陆慎一僵。
车里安安静静的。
只有陆慎手腕上的表指针缓缓跳动的声音。
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
陆慎遍体寒意。
他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他问:“就为一个角色?”
桑白摇摇头:“不是。”
她再次顿住。
仿佛过了很久,但其实也不过一瞬间而已。
陆慎听见她说:“我在想这些年我们……”
“我不爱你……”桑白闭起眼,仿佛是宣判他的死刑。
“也许从来没爱过。”
也许有过感激,有过眷恋,甚至在游艇上还有过一闪而逝的喜欢,但她其实,从来都没爱过他的。
他应该也一样吧。
否则不会觉得她是件物品,只想把她牢固地控制在手里。
他们之间从没有过真正的爱情。
陆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这句话,将他的自尊和骄傲尽数碾碎。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的。
那年桑父出事,他恰好撞见,出手帮忙,心底对她的欲望却抑制不住地燃烧,无法控制。
他耐心地一点一点地提供帮助,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陪伴她。
那天凌晨,他下了班路过医院,只是想进去看她一眼,却看见她淋着雨站在大树下,脸上的表情苍白而绝望。
他把她带回家。
冲动之下,她说在一起。
他明明清楚地知道,当时那种暧昧的情形,可能只是少女的一时冲动和感激之情作祟,不是真的爱情。
他本可以拒绝,但第一次触碰到她柔软的肩膀,乌黑的长发,他只想拥有更多。
像是怕她后悔,那晚他就要了她。
那之后,他极力待她好,却始终不肯在行为上主动靠近她,甚至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是她一直主动,就意味着她是真的喜欢他,是她缠着他。
他怕她离开,要求她随时报备行程;怕她被别的男人欣赏,要求她连穿什么都要获得准许。
他把她锁在一个金丝笼子里,只期望她陪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也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应该是有点喜欢他的,哪怕是虚与委蛇,也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句话打破了。
刺眼的光线从车窗外射进来,落在他黑色西装裤上成了一块明亮的不规则四边形。
空气里的尘埃颗粒也看得一清二楚。
陆慎忽地想起,不久前在香港时,他特意为她买了艘新游艇带她出海。
临走时,似乎也有这么一道光线照了过来。
她远远地跑过来,穿过那道光里的尘埃,牢牢地将他抱住,乖顺地说:“我等你。”
这一切,都只因他准许她出演一个角色。
与他毫无关系。
而这四年,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陆慎很淡地笑了声。
“我知道了。”
平静得让人诧异。
桑白抬眸。
陆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桑白手心:“这个还你。”
桑白握住卡片:“这是我还你……”
陆慎声音像是毫无情绪:“桑白,这四年我们是什么关系?”
桑白将卡片握紧。
稍顿,她说:“男女朋友。”
陆慎颔首:“男朋友为女朋友做一点事,不需要计较这么多。”
“但……”
“还有你的东西,回头我让平鹏给你送过去。”陆慎抬手整理了下西装外套。
珠宝高定那些吗?
桑白立刻说:“不用了,那些都太贵重……”
陆慎淡淡:“那些东西你都穿过戴过,没法送别人。你不肯要,是想留着给我当念想?还是说——提分手只不过是你欲拒还迎的手段,你想哪天再回来用?”
“没。”
他口才太好,桑白几乎找不出理由反驳。
但她知道这些东西她不能要。
陆慎再度开口:“要么分手把你这些东西都拿走,要么继续留在我身边,你自己选。”
像是以往控制欲极强的他,让她做一个选择。
有那么很短暂的片刻,陆慎心底燃起了那么一点点卑微的念想。
很快便破灭了。
她说:“好,东西我都拿走。”
等以后,她再找个法子还回去。
陆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伸手去开保姆车门。
车门被拉开一条缝,忽地停住。
桑白以为车门被卡住,想伸手去帮他拉开,还没来得及动作,车门却“砰”地一声重新被合上。
陆慎转身扣着她双肩,重重地吻了下来。
疾风骤雨一般扫过她的唇舌。
淡淡的苦味夹杂着薄荷味儿在车内狭小的空间蔓延。
陆慎用力在她下唇咬了一口,血腥味儿瞬间在舌尖荡开。
桑白下意识推他肩膀。
他放开她,狠狠道:“想抹掉跟我在一起的所有痕迹,桑白,你休想!”
尔后,他霍地拉开车门,毫不留恋下车。
桑白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
清高,矜贵,从容不迫,又带着一种决绝。
她仰头,眼眶莫名有点发酸。
第14章 “开个窗呗?”……
14
陆慎走后好一会儿, 桑白才重新整理好妆容,从保姆车上下来。
夏桐担心地看着她的唇。
桑白已经调整好情绪:“我没事,我们继续吧。”
察觉到她目光, 桑白尴尬地摸了下唇角, “很明显吗?”
“还行。”夏桐轻咳一声,“对了, 制片人让我暂时把吻戏往后挪一挪,应该是陆慎发话……”
桑白此刻的情绪也不再适合拍吻戏。
她点头:“等我跟奇思熟悉点再拍也好。”
片场残余的尴尬很快被专业的拍摄所替代。
一天的拍摄结束。
晚饭时, 桑白没什么胃口, 胡乱吃了两口, 拿起手机看了眼, 陆慎跟她在片场大吵一架分手的消息已经满天乱飞。
但不仅没视频,连张图都没, 应该是陆慎提前处理好了。
她坐在床上,抱着酒店里的被子,不小心蹭到唇角, 传来幽微的疼痛。
桑白不觉一瑟。
门被敲开,进来的人是夏桐。
她拎了两罐啤酒进来, 把一罐推到桑白面前:“喝点儿?”
“好啊。”桑白眸子里漾出点笑意, 顺手接过啤酒, 干净利落地扯开拉环。
夏桐往地上一坐, 靠墙壁上, 看她:“真分了?”
啤酒掠过唇角的伤口, 蛰人的疼痛提醒她那人还残余在她的人生里。
不过伤口总会好的。
桑白“嗯”了声。
夏桐遥遥跟她碰了下:“恭喜你跟渣男分手。”
桑白抿了口酒:“他不算渣男吧, 他其实——没把我当替身。”
她把事情来龙去脉跟夏桐讲了下。
没想到夏桐更气了:“那他早干嘛去了?冷暴力也是渣男。”
桑白捏着冰凉的啤酒罐笑了:“真不算。”
夏桐把喝光的啤酒罐往旁边一扔:“你是得了斯德哥尔摩吗?还是——桑桑,你喜欢上他了?”
“没。”桑白下意识否认,“只是觉得有点烦, 我还他的钱他都没收,那些珠宝和高定也坚持要给我送过来,不然就不同意分手。”
“这人好高的段位,他肯定故意的,就不想让你轻易忘了他。你打算怎么办啊?”
“先收着过阵子找机会再还回去。”
夏桐很同意:“好容易跳出火炕,你可千万注意别再给他弄回去。”
桑白点点头:“我知道。不然这会儿我又得报备自己喝了罐啤酒。”
夏桐骂了句:“这个变态。”
*
陆慎独自一人回到涑水公关。
推开门,空旷的别墅里冷冰冰的。
他低头看了眼脚上的鞋子,微闭了双眼——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门口等着他了。
心脏像是被一块石头压在那里,缓慢的压迫感和疼痛感袭来,绵长到像是不会有尽头。
他脱掉鞋子走进卧室。
空气里还残余着甜媚的牡丹花香味儿。
可惜那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翻出她写的那张卡片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抬手想撕掉,最终却还是没能忍心。
胃里一阵抽疼。
他给平鹏打了个电话:“找时间把桑小姐的东西都给她送过去。还有——派人送我去公司。”
*
陆慎答应分手太过于干脆,以致于桑白一直担心他会不会反悔。
事实上,他不仅没反悔,连一条消息都没跟她发过。
平鹏帮她把东西都送来堆在房间后,桑白觉得两人也算和平分手,又把陆慎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跟他说了声“谢谢”,他连回都没回。
一个月的时间,桑白唇角当初被咬的伤口早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还是会觉得抽疼,像是在她心里烙了印。
果然,他不喜欢她,失去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挺好的,对双方都是。
桑白捏了下唇角,重新打开剧本。
一杯芒果奶茶出现在她面前。
麦子:“是奇思哥那边儿送来的。”
两人拍了一个月的戏,也熟悉起来,桑白没客气,接过来喝了口,看见不远处围了一圈人仿佛在议论什么。
桑白好奇地问:“他们在说什么?”
麦子想了下,也没隐瞒,说:“好像是陆总那边出了个新闻,说陆氏资金链断裂,大家议论一早上了。”
“?”
桑白顿住:“是真的吗?”
怎么会?
陆慎是谁?
二十四岁拿了麻省理工的MBA,回国时恰恰是陆氏集团跌出行业五十名开外的时间。
他接手陆氏后大刀阔斧地对集团进行改革,提前布局文娱行业,短短四年内让陆氏冲到行业第三。
他也被誉为南城商业新贵,天生的商业奇才。
这样的人,会资金链断裂?
桑白下意识不太相信。
麦子:“那边没出辟谣的消息。”
这时两个男工作人员走过,议论声传了过来。
“这种房地产行业动辄几百亿资金,一时转圜不过也有可能,反正咱们的戏钱也已经到位了,不用担心。”
桑白把奶茶递给麦子,从网上搜了下消息来源,是一个号称业内人士的匿名爆料。
她翻出微信就想给陆慎发微信,一打开界面,还是那条一月前她发的那条的:【谢谢】。
桑白猜测,他应该不想再理她了。
他那样清高孤傲的人,听到她说“我不爱你”之后就再也没打扰过她。
分手了再联系也的确不合适。
桑白退出微信界面,跟麦子说:“你去给平鹏打个电话问一下消息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她得想办法把钱还给他。
麦子当着她的面立刻拨出电话。
平鹏顿了下,说:“哪儿能啊,别信那些传言。对了,是桑小姐让你打来问的吗?我能跟桑小姐说句话吗?”
麦子看着桑白。
桑白接过电话:“你说。”
平鹏声音有些犹豫:“我先声明一下这事跟陆总没关系啊,是我的私心。就是我们陆总这两天工作太忙,急性胃炎进医院了,您看您能不能来看他一下?”
桑白低头看了眼手上酒红色指甲,说:“平鹏,别再费心了。”
*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陆慎手背上插着针管,还噼里啪啦在笔记本键盘上敲个不停。
自从分手后,他简直像是不要命地在工作。
平鹏送来一碗小米粥。
陆慎摘掉眼镜,向后一仰,揉了揉眉心。
平鹏立刻把笔记本电脑收到一旁,把小米粥打开。
陆慎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看他眼神闪烁,道:“有事就说。”
平鹏一脸歉意:“对不起,我刚才擅自给桑小姐打了电话,想让她过来看您。”
陆慎手在半空一滞。
他没生气的意思,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粥:“以后别再去找她了。”
显而易见的结果,他连问都没问。
平鹏:“是。”
陆慎抬手按住胃,觉得更疼了。
平鹏:“您喝完粥一定得睡一会儿,没您这么没日没夜工作的。”
他本来就是工作狂,跟桑白分手后简直变本加厉,不拿身体当回事儿。
陆慎微闭起眼,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本来还有公司传言的事要跟他提一句,看他这样子,平鹏什么都没提,让公关部的人先起草澄清声明。
*
桑白拍完一场戏,刚坐下休息,就看见麦子很紧张地跑过来。
她一张圆脸皱皱巴巴:“桑桑,陆总好像真出事了。”
她把新闻举到桑白眼前。
“疑私陆氏资金链断裂,将原价值一亿的游艇折价七千万贱卖……”
照片里是一艘白色游艇,应该就是当初带她出海那张。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麦子原来算是陆慎给桑白的人,也有点心疼:“平鹏哥还说没什么,看来是瞒着我们,不想让我们担心,桑桑,陆总其实对你一直很好的……”
桑白有些烦躁地点点头:“我知道。”
她思考三秒,翻出银行卡算了下,一共还有五千多万,其中两千万是这部剧的片酬。
但就像刚才片场的工作人员所说,这恐怕还远远不够。
她把家里钥匙给麦子:“你找个典当行,把家里的珠宝都暂时当一下,看看能凑多少钱,现在就去。”
陆慎给她的珠宝真都是好东西。
就算被压了价也折了九千万的现金,三天后钱到了桑白卡里,桑白跟银行预约好时间后,全部汇入了陆慎的银行账户。
还好她有保存旧手机的习惯,当初他给她的银行卡号,让她从旧手机里翻了出来。
*
陆慎在医院整整待了一个星期才出院。
他穿着白衬衫,整个人明显清瘦了许多,平鹏担心他,特意跟到如苑照料。
没想到陆慎一坐下来就说:“既然你来了,汇报一下最近的事。”
“……”
平鹏苦口婆心:“您还是休息一晚吧。”
陆慎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别废话。”
劝不动人,平鹏只好一件件汇报,说到陆氏破产传言背后的黑手是莱亚时,陆慎冷笑一声:“文总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
最近陆氏跟莱亚在几块地皮上较劲的厉害,莱亚连这种阴招儿都使出来了。
平鹏把手机里公关部拟好的辟谣公告递给他:“您看一眼。”
陆慎看了一会儿,确认没什么问题:“发吧,再让几个大的供应商出来讲两句话。”
“好的。”
嗡。
手机在桌上震了下。
陆慎漫不经心地划开,一条短信跳出来。
【桑白5月9日16时50分向您尾号8888的储蓄卡电子汇入存入人民币140,000,000.00元,活期余额*元。】
他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
生怕桑白两个字是他眼花。
他把手机递给平鹏:“给我念一下短信。”
“好的。”平鹏接过来,“桑白五月九日十六时五十分向您尾号8888的储蓄卡电子汇入存入人民币……个十百千万亿——”
平鹏惊了:“一亿四千万!”
陆慎面色平静:“再念。”
“桑白五月九日……”平鹏念完后反应过来,“该不会桑小姐以为您真的破产了吧?”
这时他手机响了,来电显示:麦子。
陆慎敲了下桌面:“接。”
平鹏接起来,打开公放,麦子担忧的声音传进来:“平鹏哥,你那边方便说话吗?只有你自己吧?”
平鹏看了眼陆慎,硬着头皮:“对,麦子你说。”
“那个,陆总其实是真破产了吧?你也别瞒着我了,媒体都报道他卖游艇的新闻了。”
“……”
“对了,我们桑桑有点担心陆总,想办法筹了笔钱打陆总卡上了,可能对他来说不算太多,但桑桑也尽力了。桑桑让我悄悄跟你说,陆总他可能自尊心比较强,万一他不愿意要这钱,你就说是桑桑先借他的,等之后他生意好一点再还回来就好。”
平鹏看着面无表情的陆慎:“……”
陆慎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出一行字:钱哪儿来的?
平鹏点头表示了然,问:“麦子啊,这么多钱桑桑打哪儿凑的啊?”
“就是桑桑之前的片酬和新戏的片酬,加起来有五千万,还有……”麦子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钱多啊?我刚没说具体金额呀。”
还好平鹏机智:“害,我们桑桑打来的钱,那能少么?”
麦子挺高兴:“也是,我们桑桑最大方了。”
平鹏:“你刚才说,还有什么?”
麦子顿了下,说:“害,我还是告诉你吧,你别告诉陆总,桑桑把之前陆总送的珠宝都拿到典当行当了。”
陆慎脸色微沉。
“不过桑桑搞了活当,两年内赎回来就行,我看她挺喜欢那个蓝宝石项链呢。”
陆慎脸色缓和几分,又听见麦子说:“你不知道,桑桑现在卡里就剩几万块了,全部身家都给陆总了……哎,桑桑喊我了,你可千万得想办法让陆总把钱拿着啊,我先挂了。”
手机屏幕黑了。
平鹏:“这……”
陆慎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好一会儿,倏地起身。
“去趟公馆。”
涑水公馆房子一小半都空了。
自从跟桑白分手后,他就没再来过。
他其实是自尊心很强的一个人,唯一一次不顾一切的喜欢也给了桑白,所以听到她说不爱他之后,他委实没有必要再继续作践自己。
陆慎坐在沙发上,回忆之前跟她在这座房子里的所有场景。
她刻意的讨好、偶尔的撒娇、故意的亲近……
他手指缓缓抚过灰色沙发床面——他曾在这里无数次拥有过她。
夕阳慢慢移动,眼前的一块亮斑也随着移动,到了陆慎眼前。
空气中悬浮着微小的颗粒。
陆慎再次想起她光脚穿过那道光线时的场景。
她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里亮着光。
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柔软了下来。
他问:“平鹏,你觉得桑小姐心里有我吗?”
平鹏“啊”一声,觉得这是道送命题。
“他正思考该怎么回答合适,听见陆慎说:“我要听实话。”
平鹏想了会儿:“我看着桑小姐心里是有您的,这笔钱可几乎就是桑小姐的全部身家了。您想啊,您要是真破产了,别说全部身家,就是让我给您一百万,那我也不愿意是不是……”
陆慎扫他一眼。
平鹏很有求生欲地闭嘴了。
陆慎看见他就头疼:“去车里等我。”
平鹏立刻溜走了。
陆慎拿起手机,给林睿诚拨了个电话。
“问你个事儿。”
林睿诚昨晚泡夜店刚起床没多久,闻言说:“是不是后悔放桑桑走了?想让我跟你支个招儿把人追回来是不是?”
陆慎没搭理这茬,淡声问:“我问你,假如你破产了,有个姑娘……”
林睿诚对不吉利的事儿很敏感:“我呸,你才破产,劳资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陆慎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林睿诚瞬间打回来。
“别挂别挂,你接着说,我不打断你。”
好容易能听到陆慎的八卦,他开心得很。
陆慎忍住不耐烦,重新问:“假如你破产了,有个姑娘把她这些年赚的钱都给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睿诚想了下:“多少钱?”
“一亿四千万吧。”
林睿诚夸张地尖叫一声:“那不少了啊。我说你工作傻了?这不是喜欢是什么?你小子挺有福气啊,刚分手就有这么重情重义的姑娘往你怀里扑。谁啊?我们桑桑不能这么不长眼吧?”
“……”
陆慎这人冷又无趣,还不解风情,这么多年在感情上也就栽桑白这儿一回。
林睿诚想都不用想谁能让他打这电话,故意逗他。
陆慎难得没恼,像是很认真跟他探讨这个问题:“但她说过不爱我。”
林睿诚“噗嗤”一声笑了,“我说你是真不了解女人啊。这么着跟你说吧,话可以随便乱说,但行为做不了假,这钱总归是实实在在的吧?真一点儿不在意你全部身家都拿出来救你?我说你俩这打什么哑谜呢。”
陆慎没应声。
林睿诚顿了下,“你不会真破产了吧?”
陆慎冷笑一声:“放心,我就是真破产也不用你救。”
林睿诚吊儿郎当的:“谁要救你,我只想把我投资的钱拿回来。”
“……”
陆慎心思不在这上头,没跟他贫。
沉默几秒,他像是终于打定主意,问:“说说,你平时都怎么追女人。”
明明是求人,他这话莫名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但林睿诚不介意,他都快得意死了:“啧,还不是得向我请教?”
陆慎纠正:“是吸取失败经验。”
林睿诚没跟他计较,把这些年追人的经验倾囊相授:“我跟你说,其实核心就一点,死皮赖脸缠着她,女人就吃这套——”
陆慎很不屑:“我没你那么厚脸皮。”
“……”
林睿诚叭叭又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技巧,陆慎听着越来越不靠谱,把电话挂了。
他坐在沙发上向后一仰,窗外的天色暗下来。
屋里光线晦暗不明。
他脑海里回忆了无数次在那艘游艇上的细节——她那时眼里的不舍绝不是假的。
陆慎起身走出去,上了车,吩咐平鹏:“找个阿姨每周都来打扫别墅。”
“好的。”
“跟我回趟如苑。”
*
光标在曲面显示屏上闪烁。
PPT里正输入着一行字:Step3,引发关于破产的同情,在桑桑公寓留宿……
标题是:佯装破产挽回桑桑策划案——桑葚计划。
平鹏站在原地:“……”
还有代号。
二十分钟后,陆慎写完计划书,从头到尾扫了眼,满意地点点头。
平鹏瞄了眼:Step1,装破产,关键点如下……
“……”
陆慎翻出个登机箱,装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和日用品,把手腕的表摘掉递给平鹏:“送你了,破产的人不配戴这么贵重的手表。”
平鹏星星眼:“好、好的。”
陆慎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平鹏凑过来:“没有啊。”
陆慎微眯了眼,视线落在他身上。
平鹏给他看得心慌:“怎、怎么了?”
陆慎指着他衬衫:“脱下来,咱俩换一下。”
这衬衫料子太好,太不像破产的样子。
平鹏:“?”
他的衬衫怎么了!也是他花大价钱买来的!
两人换装,重新看着镜子。
陆慎还是那副气质卓绝,清高矜贵的模样,压根跟穿什么没关系。
陆慎嫌弃地理了理身上褶皱的衬衫衣袖,蹙眉看着镜子,还是不大像。
平鹏絮絮叨叨:“要我说您这身材气质穿什么都不像破产的。”他开始出主意,“要不把您头发弄乱点儿,显得奔波劳累一点儿。”
陆慎冷声:“我是破产,不是乞丐。”
“……”
勉强收拾好后,陆慎拉着箱子,一脸郑重地走出门。
平鹏看得莫名想笑,当然他不敢笑。
陆慎关上门看了眼:“你回头弄个封条,把我名下的房产都查封了。”
“?”
平鹏:“这……不会犯法吗?”
陆慎淡淡:“不用搞那么认真,电视剧道具就行。让保安看着不许人进来。”
平鹏如释重负:“好的。”
陆慎:“联系我的银行客户经理,把我这张卡里的钱半小时内全部划到另一张卡里。”
“好的。”
陆慎拎着箱子下台阶。
平鹏立刻弯腰:“我来。”
陆慎一闪身:“不用,以后也暂时不用你了,给你放个假,等我东山再起吧。”
“……”
*
紫御华府,晚九点整。
桑白刚泡完澡,换上睡衣。
拍现代戏太舒服了,片场离家才四十分钟,还能回家睡。
她打了个哈欠,打开电视,随手按了个新闻频道。
“关于陆氏集团资金链断裂的传言最近也是沸沸扬扬……”
桑白把电视关了。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陆慎怎么样了,收到钱也没任何消息。
不过也对,他那么骄傲的人,大约会觉得这是件非常抬不起头的事儿,肯定连提都不愿意提。
门铃突然响起。
桑白一个人住,警惕性很高,边走边问:“谁?”
门外的人没回应。
桑白从猫眼里看了眼。
陆慎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是我。”
楼道里暖黄色声控灯亮着,光线落在他脸上。
他似乎瘦了几分,下颌棱角越发锋利,身上的西服也不大合身,肩膀处松松垮垮,手里还拎着个黑色行李箱。
他怎么突然来了?
给她送之前的东西?不对啊,她东西平鹏应该都送过来了才对。
难道箱子里是钱,他是来还钱的?就算是还钱也没必要还现金吧?
犹豫片刻,桑白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吊带儿,回卧室换了身保守的睡衣,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她黑色头发披在肩上,还有点湿漉漉的,只鬓边有一缕是干的。
那双眼清澈又带着点媚。
熟悉的牡丹花香味儿也飘到了鼻尖底下。
陆慎想了无数句开场白,但在见到她的那刻突然全忘了。
停顿几秒,他稳住心神,淡声说:“我破产了。”
这事儿她已经知道了。
桑白点头:“所以?”
陆慎:“你得养我。”
桑白:“?”
陆慎从善如流拎着行李箱走进来:“我不也养了你那么久。”
桑白一时顿住。
他这话按道理来说是没错,这四年她吃住都是他的。
陆慎经过桑白面前,带起一阵风,往沙发一坐。
桑白咬牙把门关上,有点生气地说:“我不是已经把钱……”
陆慎打断她的话:“去给我倒杯水。”
“?”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
桑白心里的火苗腾地被点炸:“你已经穷到连水都喝不起了吗?”
陆慎捏了捏脖子,嗓子发出的声音有点哑:“差不多吧。”
“……”
桑白本来是发脾气,听他这么回一时反而愣住。
他眉宇间染着些许倦意,双手相交坐在那里,西装外套下摆还有点褶皱,这搁以前是根本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他脸上虽然还维持着那股傲气,却莫名带了点艰难和心酸。
桑白不太情愿地用透明玻璃杯接了杯水,往他面前茶几重重一搁。
陆慎不易察觉地勾了下唇:“谢谢。”
以前给他倒了无数次水,也没听见他说一个谢字。
果然人破产了也知道人情世故了。
桑白双臂抱肩,看着他一口气把那杯水喝完,说:“我之前给你的几乎已经是全部家当了,最多还能从别人那儿借个几百万给你,但——”
“不用。”陆慎打断她的话。
空气里漂浮着苦艾的味道。
桑白莫名觉得烦躁。
大晚上的,前男友在她家里,怎么也不太合适。
桑白只想尽快把他打发走:“那你想怎么样?”
陆慎撩起眼皮看她。
极细的黑色磨砂镜框上闪着冷光。
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手却紧紧捏着行李箱,唇也紧抿着。
桑白催促:“你有什么要求尽管……”
她倏地顿住。
因为刚才陆慎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腕,似乎是想看时间,但他手腕上分明已经空了。
连一直佩戴的积家腕表都不见了。
桑白声音软下来:“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一定尽量帮。”
陆慎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深吸了口气,语气尽量深沉:“我想暂时在你这里借住一阵子……”
“不行!”桑白声调高了几度,“绝对不行!”
他住她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是追回她的手段。
桑白狐疑地看着他:“你是真的破产了吗?”
陆慎拧眉:“你什么意思?”
或许察觉到她态度,陆慎忽地一哂:“你觉得我在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
“……”
桑白看着他,没说话。
总不能说怀疑他在追她吧?
陆慎淡声:“我名下的资产都被查封了,你打给我的钱也在半小时内被银行划走还贷了。”
他划开手机屏幕,往茶几上一扔,“自己看。”
桑白走过去。
陆慎没看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倦怠到了极点。
桑白低头看了眼屏幕,果然显示被划走金额一亿四千万,余额仅剩0.02。
陆慎声音似乎也掺杂着无力:“只是在你这里暂住几个月而已,等情况好一点我就走。”顿了顿,他补上句,“你的钱我也会还你。”
“钱的事以后再说。”桑白有点烦,“你没有其他男性朋友吗?你住在我这里实在不方便。你家里呢?你可以回家住。”
“我爸病了,我不想让他担心。”
“那林睿诚呢?你可以暂时借住在他那里。”
“他?”陆慎冷笑一声,“不接我电话很久了。”
“……”
桑白惊诧:“他是这种人吗?”
陆慎认真点头:“我以前眼瞎。”
看桑白仍旧不信,他再度把手机扔过去:“不信你可以打过去试试。”
桑白还真是想确认一下。
她拨出林睿诚的号码,传来一阵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陆慎淡声:“这话我听着熟,应该是被拉黑了。”
“……”
似乎是话里有话,暗指她当初拉黑他。
桑白没空跟他回忆往昔。
她有点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林睿诚居然这么靠不住?
夏桐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人的?
桑白把手机还给陆慎。
陆慎垂眸,看到她指尖上一抹酒红色,亮得刺眼。
以前这抹亮色常在他胸膛前跳跃。
“那你也不能住我这儿。”
听见声音,陆慎回神。
“你等一下。”桑白像是下定决心,小跑进卧室,关上门。
她一离开,陆慎舒展了胳膊,开始欣赏屋内摆设。
屋子虽然小,但很温馨,电视墙两边是内嵌的书架,挤满了《平阳公主》的漫画,沙发一角堆了几个长缨的玩偶。
凌乱却也不失美感。
不到两分钟,桑白推门而出。
她没看他,直接走过来,拎起黑色箱子走到门外,冷眼看他:“出来谈。”
陆慎眼神一暗,还是走了出去。
“你要谈……”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
桑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手里丢了一张卡,然后飞快地溜了进去,把他锁在门外。
陆慎沉着脸,差点直接把手里银行卡捏断。
隔着门,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过来。
“你去附近找个酒店,卡的密码我微信发给你。”
这句话说完,传来“咔哒”一声,门被从里头锁上了。
桑白这会儿才松了口气,翻开手机,把银行卡密码给陆慎发过去。
陆慎铁着脸,回了条微信。
S:【我被限制消费,住不了星级酒店。】
桑桑子:【快捷酒店不能住人吗?】
S:【你让我住快捷?】
“……”
桑白真是服了。
他已经破产了懂不懂?还这么挑三拣四的?
而且作为前女友,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是真的、完全对陆慎住进来这件事有种莫名的害怕,也不想再领教他那种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控制欲。
桑白回了条语音过去:“我是不可能让你住进来的,你死心吧,随便你去哪儿,总归饿不死。我要睡了,再见!”
说完这句话,她把客厅灯关掉,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钻进被子。
*
听着那句决绝的“我是不可能让你住进来的”,有那么一瞬间,陆慎有种自己真破产了的错觉。
大晚上不睡觉跑人家里卖惨,还被人赶出家门。
真是闲的。
他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种气。
想起林睿诚说的“千万要死缠懒打,她要是不让你进门你就在门口等,等一夜她肯定心软”。
陆慎冷笑一声,让他在门口等一夜?做梦。
他转身拎着行李箱进了电梯,下楼。
夜朗星稀。
地上是斑驳的树影。
陆慎孤零零地拉着箱子走出一截路。
轮子碾过水泥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想起之前每次出差回家的时候,桑白都会跑过来主动接过他的行李箱,帮他脱掉外套挂好,再给他热一杯牛奶。
而如今,她把他连人带箱子赶出来了。
陆慎抬头,十楼的窗户还亮着。
他轻闭上眼,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心。
只要她对他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在意……
陆慎摸出手机,给平鹏打了个电话。
休假不到一小时的平鹏实在没忍住:“老板,你是已经又东山再起了吗?”
“……”
陆慎冷声:“给我把攀岩的设备送过来。”
平鹏一小时就到了,带来了安全带、下降器、安全头盔、攀岩鞋和运动衣物。
陆慎检查了遍,确认无误后,说:“去顶楼。”
平鹏惊愕道:“不是老板,您真要爬啊,这还是晚上,也太危险……”
陆慎掀起眼皮往上扫了眼:“要不是怕吓着她,这点儿高度,我绳子也不用。”
平鹏:“……”
夜里凉,顶楼的风冷飕飕的。
平鹏直打哆嗦,看着陆慎换好衣服,把绳子拴好,慢慢滑了下去。
平鹏没忍住:“老板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这么高薪水的助理工作真的不太好找……”
*
桑白躲在被子里好久没动。
夏桐最近忙着拍戏很辛苦,她也不能因为这事儿烦夏桐。
但陆慎——不会赖在她门口不走吧?
她摇摇头,应该不会吧,她都这么赶他了,他这么骄傲的人,早该翻脸走了。
但她又拿不准。
万一陆慎觉得住快捷酒店更丢人怎么办?
那也不能真就把他锁门外一晚上吧?
桑白烦躁地蹬了下被子,想了想,光着脚起身悄悄摸黑来到客厅门口。
从猫眼里看,门外一片漆黑,人应该是走了?
桑白试探地哼了两声,门外声控灯亮起,空无一人。
她松了口气,安心地回到卧室里躺下。
也不知道陆慎去哪儿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把他赶出去很冷血啊?
管他怎么想。
桑白没再去想这件事,关了卧室的灯,闭上了眼。
还是被这件事干扰了,很久都没睡着。
好容易迷糊起来,却蓦然听见窗户那儿传来“咚咚”敲击声。
桑白瞬间醒了,她吓得嗓子发紧:“谁?”
她一边抱着被子往后退,一边正想在手边有什么能保护自己的工具,万一是小偷砸窗而进……
对,报警。
她摸出手机,正要报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怕桑桑,是我。”
陆慎???
桑白嘴巴张成O型,她按开灯,果然看到窗帘外有个黑色人影轮廓。
她手臂轻轻颤抖着,拉开窗帘一条缝隙。
陆慎的脸出现在10楼窗外。
他已经换了运动装,手臂趴在不到3厘米的窗沿上,手背紧紧绷着。
桑白看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稍微有个动静会把他吓得掉下去。
陆慎却一点没有紧张的样子。
相反,他脸上还透着一种游刃有余的轻松。
他勾了下唇,像个无赖。
“开个窗呗?”
第15章 陌生又熟悉的电流从唇角……
15
光影交错落在他脸上。
一半明亮, 一半昏暗。
他一双标准眼眼皮掀了掀,眼尾似乎轻轻上挑几分。
桑白浑身僵硬,呼吸都快顿住。
怕他真的掉下去, 她不敢拖延, 紧紧攥着手,闭起眼把窗户从里面打开。
陆慎手上稍稍一用力, 整个人毫不费力地跳了进来。
他摘掉身上系的绳索和灰色攀岩手套,往地上一扔, 一抬头, 桑白一张小脸煞白。
她像是吓坏了, 嘴唇都在发抖, 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陆慎心里生出点悔意,低声说:“没事, 这点程度……”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桑白几乎是尖叫出声:“你不要命了?”
陆慎给她打的偏过头,右半边脸火辣辣地疼。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打他。
他沉着脸,抬手扶了下黑色磨砂镜框。
好半天, 桑白才回过神,意识到——她给了陆慎一巴掌。
“……”
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步, 有点害怕地看了眼陆慎, 生怕他下一秒会直接扇回来。
陆慎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从床头柜抽出张纸巾, 慢条斯理地摘掉起了白雾的眼镜擦了擦:“手劲儿挺大。”
“……”
还好, 没打算回扇她一巴掌。
陆慎把擦掉眼镜后的卫生纸扔到角落垃圾桶里, 淡声:“放心, 我惜命得很,带了绳子,不会有危险。”
桑白点点头——是啊, 他是陆慎,攀岩技术很好的,不是桑柔。
刚才那一瞬间,她是害怕得失去理智了。
她松了口气,垂头看了眼身上的真丝镂空吊带儿睡裙和露在外头的胸部线条,身体再度一僵。
睡衣睡裤穿着不舒服,她睡前给换了。
察觉到她动作,陆慎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偏开头:“行李还在楼下,我去拿上来。”
桑白:“……”
他倏地转头:“你应该不想让我再爬一次窗了吧?”
那意思,等会儿她得给他开门。
桑白伸手护在胸前,无奈点头:“知道了。”
陆慎终于出去了,客厅传来关门声。
桑白飞快地重新换上睡衣睡裤,她想了想,把胸衣也穿上了。
稳住心神后,她才意识到刚才陆慎爬窗进了她房间来找她!
爬窗!
矜贵的、清高的、高高在上的他是怎么干出来这种事儿的?
他脸呢?
*
陆慎打发走平鹏,拎着行李箱再度敲响门。
桑白咬唇,走过去帮他打开门,看到他手上的行李箱极为自然地弯腰去接。
指尖恰好碰到他手背。
陆慎动作一滞,抬眸看她。
两人视线在半空相交。
显然是都想起了以前的事。
桑白触电般收回手,有种被PUA深入骨髓的感觉。
她把门开大,声音很冷:“自己进来。”
陆慎垂眸,看了眼手背刚才被她触碰到的地方,很轻地“嗯”了声,把行李箱拎进来。
这不是自己会拎行李箱吗!
以前干嘛非要让她拎!
桑白用力把门关上,回头看他:“我们谈谈。”
陆慎坐在沙发上:“行,再去给我倒杯水。”
又是这理所当然的语气。
桑白恼了:“自己倒!”
声音有点大,像是乖巧的小猫炸毛了。
以前她在他面前的乖得跟什么似的。
陆慎没怎么看过她这面,这会儿看着倒也觉得新奇。
他点头,起身找出来刚才用的玻璃杯,在净水器那儿接了杯水,重新坐回沙发:“你说。”
这不是自己倒水也能倒得很好吗!
以前干嘛非得使唤她!
桑白按捺住心中的烦乱,试图跟他好好商量。
“你真的不能去住快捷吗?快捷也挺好的,干净舒适,就是小了点儿。”
陆慎喝了口水:“不能,有记者在跟我,被拍到会很丢脸。”
——破产就不丢脸吗?
桑白找到拒绝的理由:“那万一拍到你跟我也很危险啊?我们都已经分手了——”
陆慎打断她:“这个小区安保比快捷严格。”
桑白接着劝:“但我这儿屋子太小,次卧都被高定堆满了根本没法儿住人。”
陆慎扫了眼客厅:“我住沙发也行。”
“这沙发又不是别墅那套,这就是个单人沙发,这么小你怎么睡?”
陆慎抬眸,看了她一眼。
“是有点儿小。”
“是吧。”像是终于看到说服他的可能,桑白也没探究他眼神里那点儿深意究竟是什么,正想继续劝,听见他说:“那我睡地毯也行。”
“……”
桑白有点儿受不了。
破产给人带来的改变就这么大吗?
原来那么讲究的人现在非要来她家睡地毯?
桑白看他。
陆慎放下水杯,脱掉拖鞋去踩地上的毛毯,又滑又软的触感扫过肌肤。
“挺舒服。”
桑白真无语了。
真是弄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耍赖似的非留在她这儿。
她站到他面前,影子落到他半张脸上。
“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我打了一笔钱给你,让你觉得我还喜欢你?”
桑白干脆直接把话摊开来说。
陆慎倚在沙发上,目光平视她,脸上表情意味不明。
桑白急于撇清自己:“我那真的只是好心,你以前不是也帮过我吗?我是看到你破产于心不忍而已,因为我是个好人——”
陆慎打断她的话:“虽然我没这么觉得,你倒也不用急着骂自己。”
桑白:“……?”
“放心,你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陆慎垂眸,淡声,“你不用担心我对你还有什么心思,分手后一个月,我骚扰过你么?”
桑白没应声。
他的确完全没打扰过她,像消失了似的,是个很合格的前任。
陆慎:“最多在你这儿躲两个月,两个月后我一定走。”
他说的斩钉截铁,桑白观察他神色,觉得也不太像是在骗她。
“你要是嫌我白吃白住的话,我可以给你当生活助理。”他似乎是在仔细思考这个可能性,“不过在这期间我可能也要处理一些自己工作上的事,希望你能谅解。”
谅解?
他还会用这个词呢?
桑白怀疑自己幻听了:“你给我当生活助理?”
陆慎颔首:“对。”
“对?”桑白给他气笑了。
他一贯养尊处优,会做什么?能做什么?估计连点个咖啡都不会,还要给她当生活助理?
他气定神闲地坐着,手指轻轻敲着玻璃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骨子里带的那分矜贵丝毫没减少。
他表情轻松,像是没觉得当生活助理这事儿有多难。
桑白做了两个深呼吸。
既然怎么说都说不通,她决定干脆让陆慎体验一下助理的心酸苦辣,也许折磨他一阵,他自己受不了就离开了呢?
她来回走了两步,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想清楚了?要跟我?”
陆慎微眯了双眼。
桑白完全没意识到说错了话,也没注意到这句话里的歧义,她只是觉得很顺口就这么说了出来。
陆慎站了起来,视线落在她鼻尖那颗浅浅的痣上。
她鼻子本来就秀挺,整个脸都因此立体不少。
她下巴尖微仰,那双清亮的黑色眸子里透出一点烦恼。
陆慎了然点头:“放心,我知道怎么跟一个人。”
他从容脱掉黑色冲锋衣外套。
桑白:“?”
什么叫知道怎么跟一个人?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陆慎稍一低头,主动吻上她的唇。
惊诧间,桑白大脑一片空白,终于想起这句话陆慎原来对她说过。
陌生又熟悉的电流从唇角划过。
他像是浅尝辄止一般,很轻地碰了下她的唇,一触即离。
就像当年她那样。
桑白气得浑身发抖,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
“陆慎!你不要太过分!”
陆慎沉了脸,看着比她还生气,声音也冷到极点:“我过分?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
毕竟两人就是这么开始的,这话说出口,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桑白紧紧捏着双手:“行,是我说错话。”
陆慎面无表情重新坐下,冷笑:“行啊你,一晚上打我两巴掌。”
桑白咬唇:“你活该!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见色起意?”
陆慎瞥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样,毕竟你以前也不打人。”
“……”
不想再跟他谈论这个,桑白回归正题:“我刚才的意思是,你想好了?要给我当生活助理?”
陆慎“嗯”一声。
桑白:“行,那你听好我的规矩。”
“第一,在家里时你要像以前我伺候你那样伺候我,我回家你要替我拿鞋子、挂衣服,我渴了你要给我切水果,我饿了你要给我弄吃的,总之我生活上需要什么,你都要做到。”
桑白说完,视线落到陆慎身上。
陆慎眼神淡淡:“以前我让你这么做,你很不开心?”
桑白冷声:“第二,不准提以前的事。”
陆慎很干脆:“行。还有呢?”
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答应了吗?
桑白忍不住提醒他:“你想清楚了,我刚才说的事你都忍得了吗?”
陆慎:“大丈夫能屈能伸。”
“……”
桑白倦了。
她捋了下腮边长发,无力道:“那先这样吧,剩下的以后再说。”
桑白一眼都没再看他,转身进了卧室。
不到五分钟,陆慎来敲门。
隔着门,桑白没好气地问:“干嘛?”
陆慎:“卡。”
桑白没有要给他开门的意思:“你放茶几上就行。”
“给我床被子,还有枕头。”
桑白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拿了条毛毯,连同床上的另外一个枕头开门扔他怀里:“只有这个。”
“砰”地一声关上卧室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
陆慎挑了下眉,将怀里的毯子和枕头放地毯上,坐在沙发上抻长了腿,摸着唇角,忽地笑了下。
把卡放茶几上,拿出手机给林睿诚发了条微信。
S:【你还算有用。】
Forest:【?】
Forest:【追回来桑桑子了?】
Forest:【这么快?】
S:【倒是还没,我爬窗进她公寓了。】
Forest:【爬什么???】
S:【还有,记得最近别联系。】
Forest:【……】
客厅里有若有若无的甜香味儿,熟悉的让人心旌荡漾。
陆慎摘掉眼镜,起身去浴室洗澡。
哗啦的水声透过墙壁传到桑白耳膜。
她烦心不已,把头蒙进被窝,不想听见这噪音。
过了会儿,水声消失,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也很快安静下来。
桑白闭起眼,终于慢慢地睡着了。
*
早晨六点半,闹铃响起。
桑白摁掉闹钟,伸了个懒腰,像往常一样起身迷迷糊糊地往外走。
一出门没几步,脚底下忽地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滑倒,她连忙往旁边儿闪,没想到又踩半截人腿,踉跄一步,彻底滑倒。
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坠时,桑白终于想起来,昨晚陆慎睡在客厅,她竟然忘了!
陆慎睡眠向来浅,她踩上来时他立刻就醒了,刚抬脚让开几分,没想到她又踩了下来。
娇软的身躯滑到他怀里,脖子堪堪擦过他下巴。
陆慎下意识抬手扶住她肩膀。
软软的。
客厅没开灯,昏暗的光线里嗅觉和触觉都分外敏锐。
她的腿压在他跨上,贴着他大腿一侧往下滑。
陆慎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哑声:“小心。”
桑白整个人撞进他宽阔有力的胸膛。
而且她还……没穿胸衣。
真·大型社死现场。
肌肤相触碰,只隔了两层薄薄的布。
贴着的肌肤很快像是起了火。
桑白脸倏地红透了,又羞又恼,连忙爬起来。
陆慎也第一次经历这场景。
以前任何时候他还不是想碰就碰,反倒这会儿尴尬起来。
他拿起茶几上的细黑框磨砂眼镜戴好:“刚才……”
桑白把气全撒他身上,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脚。
“……”
陆慎“嘶”了声,“你自己送上来的——”
桑白又踢他一脚,“你还说!都怪你!”
要不是他非要住她这儿,她会摔到他怀里吗?
她轻轻咬唇,脸颊脖子红了一片,跟草莓似的。
声音里还透着股霸道劲儿,跟以前的乖顺全然不同。
合着以前真是演给他看的。
陆慎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害羞过,两人第一次那会儿也没,她闭着眼,像是很勇敢地攀了上来,结束后自己去洗了澡,虽然最后睡的时候是很乖顺地躺在他怀里,却总差了那么点意思。
陆慎以前不知道差什么,现在却明白了,就是差这种鲜活劲儿。
他顿了下,最终什么都没说,稍微挪开点儿被子,给她让出条道。
桑白气冲冲进了浴室。
陆慎低头看了眼胸膛,轻轻舔了下唇,把被子和枕头拎到沙发上,扭了扭酸痛的脖颈,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大约半小时后,桑白从浴室出来了。
她像是还没气够,把银行卡拿起来,声音冷冰冰的:“你等会儿买个简易衣柜放客厅,把次卧的衣服收拾出来,今晚开始你住次卧。”
陆慎正在回一封邮件,闻言头也没抬:“行。”
简直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桑白快给他这态度气炸了!
她以前是怎么小心翼翼地在他眼皮子底下生存的,他呢?怎么就这么没有危机感?
桑白恼了,吩咐他:“去给我热杯牛奶。”
热什么?牛奶?
闻言,陆慎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桑白看他,连头发丝似乎都带着几分骄傲。
“怎么?才第一天当助理,就受不了了?”
第16章 不会把厨房烧了吧?……
16
桑白看他的眼神, 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写着“受不了就赶紧滚”。
咄咄逼人,又带了几分故意。
陆慎“啪”一声合上电脑,冷着脸起身走到冰箱前, 打开冰箱门拿出两盒牛奶, 两颗蛋,还有面包进了厨房。
桑白眼睛都直了——陆慎会做早餐?
不会吧。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 他真是恨不能她连筷子都给他摆好,把菜夹他碗里——这样矜贵的人居然会做早餐?
真是人不可貌相。
然而不到五秒, 她听见厨房传来清脆的一声响。
陆慎打开厨房门,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
桑白:“怎么了?”
陆慎嘴唇翕动, 一本正经地问:“蛋要怎么打?”
“……”
桑白走过去往他身后看了眼, 几片鸡蛋壳瘫在光滑的流理台上,鸡蛋清拉出丝来黏得到处都是, 鸡蛋黄倒是完完整整地躺碗里,只是糊上几片奶白色碎壳。
桑白讥诮道:“堂堂陆总,连个鸡蛋都不会打么?”
陆慎一言不发, 转身又拿了颗蛋,轻轻地在碗边碰。
鸡蛋没碎。
他稍稍加力。
鸡蛋仍旧没碎。
他猛地用力磕上去, 鸡蛋壳霍然裂开, 蛋液涌了出来, 黏得满手都是。
陆慎连忙双手捏着蛋壳, 快速打开, 手一滑, 鸡蛋壳飞了出去, 蛋液再度滑到流理台上,一点点往下拉着黏稠的液体。
“……”
桑白一脸头疼:“让你热牛奶,没让你做别的。你能对自己的能力有点儿自知之明?把厨房给我收拾干净了。”
陆慎冷着脸, 一言不发,转身回头找来抹布把流理台擦干净,把牛奶倒进玻璃杯,放进微波炉。
桑白进房间换好衣服出来。
陆慎身形挺拔地站在客厅,手上端着杯牛奶,胳膊往前一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这杯牛奶是赏赐一般。
桑白给他这态度气到了:“我原来是这么给你送牛奶的吗?”
陆慎手上的牛奶轻轻晃了下,思忖片刻,走到她面前,胳膊放低几分,把玻璃杯放到她唇边一分的距离,垂眸看她,温声:“要喝牛奶吗?”
属于他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身上还穿着黑色丝质睡衣,脖颈里开了颗扣子,领口规矩地往左右分开,露出分明的锁骨。
“……”
桑白莫名心头一跳,指了下不远处餐桌:“放下。”
陆慎把牛奶放餐桌上,开口提醒她:“要早点喝不然等一下……”
“闭嘴!”桑白打断他。
门铃响了。
桑白吩咐他:“去开门。”
她面无表情,声音刻意放得很冷。
跟以前又乖又甜的时候完全不同,陆慎却莫名觉得她可爱到不行,就像一只在他怀里炸毛的小奶猫。
奶凶奶凶的。
他勾唇,走过去打开门。
麦子手里的早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瞪大双眼,揉了下眼睛,生怕看错人。
“陆总?你怎么……”
她指着陆慎身上的睡衣,手放到了嘴里。
差点给陆慎气忘了,麦子是来接她去片场的。
桑白走到门口。
麦子嘴角莫名露出姨母笑,一脸“我懂了”的表情。
桑白冷觑她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麦子瞬间憋住笑,弯腰把早餐捡起来:“好的。”
桑白戴上鸭舌帽和墨镜,换好鞋子,催促道:“走吧,早餐路上吃。”
她回头,凶巴巴地看着陆慎一眼:“你自己在家好好收拾屋子。”
麦子:“?”
陆慎很淡定:“好的。”
麦子举着手上的早餐:“那个要不要给陆总留一份早餐,我买的多……”
桑白捏了下她胳膊。
麦子顿时闭嘴。
陆慎莫名觉得好笑,他淡声:“不用,你照顾好桑桑就好。对了,牛奶——”
他腿长,几步迈到餐桌旁把牛奶拿到桑白面前,“喝了再走?”
这大约是他亲手热的第一杯牛奶。
不费劲,还带着点心甘情愿。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陆慎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桑白看着他笑了下:“不喝,我怕你毒死我。”
“……”
她转身进了电梯。
冷酷又无情。
故意的。
陆慎轻轻晃了晃手上牛奶玻璃杯,想起之前她给他送热牛奶的情形。
他喜欢她主动哄他,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觉得她关心他。
但她真主动送来牛奶,他又常常故意不怎么喝,逼她到自己怀里哄他喝一点。
最后一次她给他热牛奶,他还发了通脾气,直接让她“出去”。
原来自己的心意被拒绝是这种感觉。
心底有点涩然,又有点难过。
他垂眸,把牛奶咕咚咕咚两口喝完,给平鹏打电话:“帮我叫个清洁阿姨。”
*
一进保姆车,麦子就一直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
“你跟陆总……”
桑白现在一听见这个名字就烦:“没复合,没!”
麦子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她向来脾气好,一般不会发火。
这会儿显然脸上表情都绷不住了。
麦子慢慢把早餐纸袋打开,把牛角面包放她面前。
桑白侧头看她,忽然有点生气:“你是不是不信?”
麦子:“……”
麦子不大会撒谎,这表情一看就是真不信。
桑白咬唇,把衣领往下扯了几分,露出光滑葱白的一片肌肤:“不信你自己看。”
“……”
这倒是真的。
以前每次从陆慎那儿接她的时候,她白嫩的皮肤到处都是印子,还要用粉压,这会儿倒是清透得像鸡蛋壳,完全没任何痕迹。
麦子连忙说:“我信我信。”
桑白闷闷把衣服整理好,忽然又觉得这个行为幼稚死了。
她把面前的牛角面包推开:“不吃了。”
麦子小脸圆嘟嘟的,劝她:“别啊,一会儿你有场追车戏,不吃饱哪有力气。”
提起拍戏,桑白咬了口面包,把为什么陆慎昨晚留宿的事跟麦子说了。
“你觉得,我是不是太容忍他了?”
麦子一脸心痛:“桑桑,陆总那么骄傲的人居然沦落到愿意给你当助理,还是生活助理,肯定是被逼到没办法了才会这样,也就是住两个月而已,你就别赶他了吧。”
这模样,看着比她当初还傻白甜。
桑白敷衍道:“行了,快吃吧你。”
*
中午的阳光越来越烈。
午饭时间,桑白待在遮阳伞下吃了块鸡胸肉,看见夏桐拿了盒饭走进过来:“一起吃?”
桑白含混不清地说:“好啊。”
夏桐看她一眼:“你有心事?早上刚开始拍的两个镜头Cut了七八次,可不是你的水准。”
也没什么可瞒着的。
桑白放下饭盒,把来龙去脉跟夏桐讲了。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夏桐骂出声来。
“你小点声。”桑白看了眼周围,“可能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吧。”
夏桐声音冷冰冰的:“我说林睿诚。”
“……”
桑白咳了声:“那更要小点声。”
林睿诚在圈子里的名声可比陆慎大。
夏桐皱眉:“真这么严重吗?感觉才几天功夫,陆氏就跟要垮了似的。”
“可能一下子需要的资金太多吧。”桑白把盒饭收起来,“他要没这么惨我还能再把他赶出去——”
夏桐眼睛转了转,犹豫片刻,忽然说:“但是依我对林睿诚的了解,他应该不是这种人,会不会是陆慎在骗你?”
一听她为林睿诚辩护,桑白不高兴了:“你了解什么了解,你要能了解林睿诚,你俩还能分手吗?”
“……”
夏桐抿唇:“你小声点。”
桑白把吃完的饭盒丢进垃圾袋里。
世上为什么要有男人这种生物!
夏桐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桑白捏紧筷子,用力戳饭盒里的鸡胸肉,冷笑一声:“欺压他!折磨他!羞辱他!把我以前受的苦都十倍,不!百倍奉还!让他受不了趁早离开!”
跟他一起住真的太难受了。
她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
看她表情带了点狰狞,夏桐想了下:“要不我托人打个电话给林睿诚,让他……”
“不行!”桑白断然拒绝,“我一个人进火坑里就行了,你就别再往里跳了,我可不想再听你哭一晚上。”
“……”
夏桐没再说什么,点点头。
*
收工时间是晚上八点。
桑白手机里收到陆慎一条微信。
S:【几点回来?饭菜都做好了。】
桑白诧异极了——这人早上连蛋都不会打呢,晚上已经会做菜了?
她回了条微信:【你做的?】
S:【……】
S:【我点的。】
桑白轻嗤一声。
桑桑子:【什么时候你会做菜了,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折磨死他!
把微信发出去,桑白转头说:“麦子,我们去吃个宵夜。”
麦子很纠结:“又吃?我又要胖了。”
桑白把手机扔她手里:“吃烤虾,不会胖。”
吃完夜宵到家已经十点。
洗个澡就可以睡了,不用跟陆慎说话。
桑白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刚拿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陆慎那张冷峻的脸出现在面前。
“回来了?”
桑白顿了几秒。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她刚搬进涑水公馆没多久,陆慎出差回来。
她已经被平鹏灌输了很多陆慎的喜好,知道他喜欢一进门就有人来迎。
那时也是这样,她打开门,陆慎的脸出现在面前。
她有点紧张地说:“你回来了?”
原来家里有人等,是这样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能让一个人莫名软下来几分。
原本准备好的冷冰冰的话突然无法开口,桑白僵硬地“嗯”了声。
细高跟鞋踩进门。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双性感的黑色镂空花纹拖鞋。
陆慎弯着腰,身上那件蓝色衬衫不知何时已经被熨烫的平平整整,在他整个后背舒展开。
这人连弯腰的时候都是矜贵的。
桑白往后退了一分。
陆慎像是伏在她脚下,仰头看她,声音很低:“换鞋子。”
眼前这一幕无比熟悉。
像是两个月前在维多利亚港口上游艇的时候。
他也曾这样伏在她脚下。
只是这次,他手没碰到她脚腕。
桑白把两只高跟鞋甩掉,飞快换好拖鞋。
小姑娘脚背都透着葱白,青色血管蜿蜿蜒蜒像小溪,好看得很。
陆慎扫了眼,很快移开目光,拎起她的高跟鞋放进鞋柜里,起身。
两人视线刚好在半空撞上。
桑白冷着脸,把戴的鸭舌帽和墨镜往他怀里一扔,走了进去。
陆慎唇角勾了下,依次挂好,进浴室洗手。
桑白坐在沙发上,懒懒地向后一靠。
客厅已经被重新收拾过了,一半空间变成了衣柜,都是她原来的高定。
应该次卧也被收拾好了。
桑白胡乱地换台。
空气里传来焖烧黄花鱼的香味儿。
她往不远处餐桌扫了眼,那里像是扣着几个菜。
陆慎慢条斯理地从浴室出来,走到微波炉前拿出一杯牛奶,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你先垫一点儿,我去把菜热一下。”
他声线虽然是冷的,声音却不似往常那么冷。
桑白淡声:“不用,我吃过了。”
陆慎顿了下,点点头:“那你把牛奶喝了,助眠的。”
又认真补上句,“我没下毒。”
“……”
桑白有点烦躁地起身:“不想喝,我要洗澡睡了。”
陆慎看了眼桌上的牛奶,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桑白进卧室换了衣服。
再出来时,餐桌上的饭菜都已经被处理掉了。
陆慎正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在他两腿上搁着。
这里没书房,次卧也很小,又被两个衣柜堆满,连张电脑桌都摆不了。
他却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神情专注地敲着什么,似乎还是商场上杀伐决断的人。
桑白看了眼,进浴室洗完澡出来,陆慎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桌上的牛奶被他喝掉了。
这不自己喝得又快又好!
以前为什么非得让她哄!
想起以前,桑白脾气又上来了,她冷声吩咐:“去给我热杯牛奶。”
陆慎抬眸。
桑白挑战性地看着他:“我又想喝了。”
出乎意料之外,陆慎丝毫没有生气。
他把电脑推到沙发上,起身打开冰箱,回头看她:“家里没牛奶了。”
桑白笑了下,看他:“那出去买啊,小区门口有便利店。”
理所应当的语气。
陆慎点头,起身穿上外套出门了。
他拎着一箱牛奶回来的时候,桑白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显然是已经睡下了。
他什么都没说,把牛奶放进冰箱码好。
关上冰箱门后,他微叹了口气,自虐似的笑了声,又有点无奈。
*
隔天醒来,桑白一打开门就闻到了空气里牛奶的香味儿。
她侧头,餐桌上摆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
她想起来,昨晚她趁他出去买牛奶的空档,进卧室关了灯。
本来是想折腾他,假装一下,但最近拍戏她累她真的睡着了。
他这是真大半夜一个人出去买牛奶了啊。
行,她倒要看看这人能坚持多久。
陆慎坐在沙发上专注地跟人开会,听见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淡声:“你继续说。”
桑白也没敢出太大动静,跑去浴室洗完澡换好衣服,发语音让麦子在楼下车里等她。
她刚打开门,听见陆慎清冷的声音:“等一下。”
他耳朵上还挂着蓝牙耳机,遥遥指了下餐桌:“牛奶。”
怕她的声音被人听到,桑白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喝了。
陆慎起身向她走了两步:“没关系,我闭麦了。”
桑白这才说:“我来不及了。”
就是不喝的意思。
陆慎眼神黯了下。
桑白转身要走,又听见陆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要是亲手做菜,你就回来吃饭么?”
桑白回头。
客厅的窗帘还没开,亮着灯。
陆慎穿着淡蓝色衬衫站在那里,身躯高大挺拔。
分明是矜贵高冷的。
说出来的话却不知为何有一点卑微感。
桑白的心仿佛被什么戳了下。
不太舒服的感觉。
她胡乱点了下头:“等你会做再说。”
等她出去,陆慎回到沙发上,重新打开麦克风:“抱歉,我打断一下,这个方案降价幅度过高,打回去重新做调研,其他细节你们再商量,我有事先下了。”
他走到餐桌边,拿起那杯牛奶慢慢喝了口,给平鹏打电话:“给我找个教做菜的厨师过来,还有通知我的秘书,今天的会议全部往后顺延。”
平鹏愣了下:“教做菜?教谁做菜?是给您和桑小姐做菜吧?那我让原来一直在别墅做饭的方阿姨过去?”
陆慎冷声:“教我做,要五星主厨,我要做黄花鱼。”
“……”
陆总要学做菜?
平鹏惊了下,忽然想起来桑白原来最喜欢吃黄花鱼,立刻明白了:“好的。”
*
桑白这一天右眼皮都在跳。
陆慎真会做菜给她?
不可能。
一个原来连夹菜都要人伺候的人,怎么可能为她下厨呢?应该只是说说吧?
但他的神态,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结果刚收工就收到陆慎发来的微信消息。
S:【几点回来吃饭?我做了菜。】
“……”
桑白握着手机坐进保姆车,叹了口气。
麦子把矿泉水递给她:“桑桑怎么啦?今天有点累?”
桑白接过矿泉水瓶,感慨:“我只觉得,破产居然能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为了留下来蹭吃蹭住,竟然都开始学做菜了。
麦子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说陆总吗?”
桑白点点头,没回陆慎的消息。
“送我回去吧。”
*
陆慎一直坐在沙发上等。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桑白还没回信息。
他翘起左手贴了创可贴的中指,用食指轻轻地敲击手机屏幕。
忽地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
他连忙去开门。
桑白回来了。
陆慎眸子里闪过一点笑意,把左手中指藏起来,弯腰用右手替她拿拖鞋。
桑白不太自在地仰着头,没看他。
原本以为折磨他可以有报复的快感。
却没想到只是让她越来越不舒服。
桑白换好拖鞋,也没跟他说话,直接进了卧室,关上门开始换衣服。
真的是太烦了!
自己一个人想穿什么穿什么,现在陆慎在她穿个睡衣还得先把胸衣穿里头。
桑白闷头换了衣服出来,客厅茶几上放着一杯水。
陆慎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厨房,抽油烟机嗡嗡的声音传到耳边。
真去做饭了?
不会把厨房烧了吧?
桑白目光往过扫了眼,想起之前他打鸡蛋时惨不忍睹的场面,没敢进去看。
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黑暗料理。
就早上那种打蛋的水平。
她换了几个台,十几分钟后,闻到一股鲜美的鱼香味儿,瞬间勾起她的味蕾。
陆慎端了个椭圆形的盘子从厨房出来。
他穿了件灰色条纹围裙,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仿佛也被烟火气息中和了部分,人显得柔和下来。
许是不常做这种事,他动作间有种倨傲的笨拙感,又透着一点小心翼翼。
他把鱼放在餐桌上,透过镂空的白色挡板看她:“来尝尝?”
黑暗料理并没有出现。
一条清蒸的黄花鱼上撒着白色葱丝,深棕色汤汁均匀地在盘底,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看上去居然很像那么一回事,色香味像是都有了。
桑白诧异:“你做的?”
短短一天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陆慎点头,看着她的疑惑,他解释了下:“我跟着视频学的。”
桑白“喔”了声,视线落在那条鱼上。
鱼肉鲜美,高蛋白热量低,是她原来最爱吃的菜。
她本来想,要是陆慎真做出个黑暗料理出来,她尝一口意思下也就算了。
但他做了她最爱吃的清蒸黄花鱼。
——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并没有什么意思。
甚至有可能他都不知道她最爱吃这个,只是随便做了道菜而已。
但是桑白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尤其是,陆慎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仿佛含了点不常见的期待,更让她不敢去看。
片刻后,桑白撒了个谎:“哎呀,忘记回你微信了,你发消息那会儿我就跟麦子她们就已经吃完饭了。”
说完这话,她没敢看他,丢下一句“你吃吧,我今天拍戏有点累,先睡了”就进了卧室。
陆慎沉默地站在原地,几秒后,把那盘鱼尽数倒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尔后,他坐在沙发上,向后一仰,微闭了双眼。
指尖尖锐的疼痛感袭来,仿佛是连着心脏一起痛。
她没吃他做的菜。
一口都没动。
第17章 想抱着睡。
17
南城向来只有一礼拜春天。
很快天气就热得恨不能瞬间进入盛夏, 桑白每天中午顶着太阳拍戏都想把外套脱了,今天却忽然又降了温。
一夜从十几度回到几度。
还挂着冷飕飕的风。
桑白迎着风一出门就打了个喷嚏,连忙钻进保姆车里。
麦子把早餐的鸡蛋和全麦面包递过去:“看起来你昨晚睡得不错?”
桑白“啊”了声, “为什么?”
麦子脸圆嘟嘟的, 笑起来可爱:“你今天看起来很放松啊,前两天感觉你压力很大的样子。”
桑白笑了下:“可能是你今天的早餐买的比较好吃?”
麦子:“……”
桑白懒懒伸手, 惬意地剥鸡蛋壳。
今天压力的确小了很多,却跟睡眠没什么关系, 而是今天一起床就没看到陆慎, 洗漱完翻手机发现他发来的微信, 说有事儿要去趟公司, 晚点回来。
她巴不得他别回来。
不见他的每一天真是浑身都充满了舒适。
到了片场,桑白进入状态格外快, 连续几条一次都没Cut直接过,弄的柏奇思压力倍增。
桑白站在呼呼风声里安抚他:“没事儿,今天我Cut的次数都给你用。”
她牙齿打颤, “莫非是冷空气激发了我的斗志?”
柏奇思这才放松下来,伸开一条胳膊:“那为了答谢你, 要不要到我怀里暖和下?”
他倒不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心思。
拍戏时本来男女主就要培养感情, 在片场调笑两句, 抱一下都没什么。
桑白原来有陆慎看着, 对这些自然是远离的, 但现在她也并不太习惯这种行为。
毕竟拍戏是拍戏, 镜头外多余的亲密没必要, 也容易惹出误会。
桑白笑着摇摇头:“哪能这么占你便宜。”
柏奇思微笑:“我给你占。”
桑白:“?”
幸好那头夏桐喊了:“准备,Action!”
两人再次进入状态。
因为最近天气都挺好,片场拍的是夏天的戏份。
桑白穿着短袖和短袖站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虽然一喊Cut麦子就送来外套和热水杯, 但还是冷,休息时间太短也不方便回车里。
过了中午两点,风更冷了,天上也下起了丝丝密密的小雨。
休息间隙,麦子跟桑白提议:“桑桑,要不然我回家里趟帮你拿件厚外套吧,就是一来一回也得将近一小时……”
她灵机一动,“陆总是不是在家,要不让他帮你送一趟?”
桑白冻得鼻涕都快出来了,她犹豫了下:“他不在,算了,还剩三个小时,忍一下吧。”
虽然冷,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麦子于是又给她后背加了几个暖宝宝。
一天的拍摄结束,桑白刚进车里鼻涕就流出来了。
麦子后悔得不行:“完了,桑桑,你又要感冒了,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不该听你的。”
桑白身体素质一般,每逢换季待在家里还好,只要一出来工作必定感冒。
桑白咳嗽两声:“没事儿,家里有药。”
声音都变哑了。
麦子不放心,把她送上楼。
房间里没人,客厅里多了两个简易衣柜在沙发旁边,本来并不宽大的空间拥挤了很多。
麦子瞥见鞋柜里的男式皮鞋,吐了下舌头:“陆总还没回来啊。”
“那可太好了。”桑白哑着嗓子说。
感冒本就容易心烦,见到他只会更烦。
麦子喂她喝完药,把她安顿好才离开。
桑白盖着被子很快睡着。
鼻塞越来越严重,嗓子又痒又疼又干,还不停想咳嗽,生生把自己咳醒了。
迷迷糊糊中,她爬起来,把化妆台上的抽纸抱进怀里,滚进被子里继续睡。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株枯藤,在干涸的土地上被烈日暴晒,却没有一丝雨露滴落。
她快被烤干了。
*
陆慎几天没回公司,今天去难免待得久了些,回来时已经晚上十点。
他推门进来,房间里一片黑暗。
——是人还没回来?
他正要发消息询问,听见一声很闷的咳嗽声隔着门传出来。
——生病了?
陆慎蹙眉,走到桑白门口,咳嗽声停了,可能只是一时不舒服。
他收回手,洗完澡进了次卧躺下很快睡着,半夜却被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惊醒。
陆慎蓦地起身去敲主卧门。
咳嗽声还在继续,但没人应。
陆慎声音高了几分:“桑桑?”
他在门外站了会儿,咳嗽声越发剧烈,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却没人搭理他。
陆慎:“我进来了。”
“……”
依旧无人应。
陆慎拧了拧门把手,门没锁,他推门而入。
“咳咳——”
桑白惊心动魄的咳嗽声传来。
陆慎把灯打开。
地面躺着一团团白色纸巾,桑白闭着眼,手里还抱着一盒抽纸,像是随时要扯出一张来用。
陆慎走过去,坐在她床边:“病了?”
桑白像是睡着了,无意识地哼了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渴诶……”
陆慎起身走出去打开净水器,顺便拿了扫把和簸箕,把她房间的纸团扫了。
水也烧到适宜的温度。
陆慎倒了杯温水,重新进卧室。
他把玻璃杯放床头柜上,用半个胳膊把桑白抱起来,慢慢地喂她喝水。
桑白本来快被烤干了,突然有温热的水从天而降。
她抱着喝了好一阵儿,小声说:“还要。”
声音有点沙,像挨饿的小奶猫跟人要水喝,可可爱爱。
陆慎想伸手刮一刮她鼻尖上那颗痣,到底忍住。
他低声:“等着。”
又重新倒了杯水进来。
桑白一连喝了三杯,终于心满意足,又觉得除了下雨,藤旁边儿还长出颗大石头。
她摸了把,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啊,想抱着睡。
陆慎刚把玻璃杯放床头柜上,一个柔软温热的身躯就凑上来,抱住他整条胳膊。
他一颗心轻轻一颤。
“你……”
话还没说完,陆慎顿住。
桑白整个人靠进他怀里,手勾在他脖子上不停往他身体上贴,胸前那团柔软也毫无障碍地压了上他胸膛。
被触碰到的地方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细微电流。
陆慎喉咙发干,抬手去推她:“我是不是得留个证据,这可是你自己——”
他顿住,触碰到她的手掌心,热得厉害。
陆慎察觉到不对劲,她一张瓜子小脸粉扑扑的,抱着他的身体也是滚烫。
他抬手摸了摸她额头,沉声:“这么烫?”
陆慎从衣柜里翻了件大衣把她裹进怀里,打电话把平鹏喊起来:“开车过来趟。”
*
半夜两点,还下着小雨。
空旷的沥青马路湿漉漉的。
陆慎搂着桑白,目光扫了眼前头红灯:“打110讲清楚情况,没车就直接闯红灯。”
平鹏:“好的。”
桑白烧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刚才是热,现在又觉得冷,恨不能整个人都挂在陆慎身上。
终于到了私立医院,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九,病毒性感冒,可真是要烧糊涂了。
挂上点滴,桑白才安分下来,在病床上慢慢地睡着了。
陆慎这才松了口气,打发平鹏去附近开间房睡,他则直接在医院的陪护床躺下来。
桑白还在咳。
陆慎担心她,睡得也不大安稳,一小时后起来给她量了次体温,已经降到三十七度八,又过一小时,体温彻底降下来了。
他这才放下心来,给麦子发了条微信,让她直接把早餐送到医院,听见桑白又咳嗽起来,扯了张纸巾帮她清理口鼻。
等清理干净,陆慎没忍住轻轻刮了下她鼻尖,柔声:“好好睡,睡醒了病就好了。”
桑白醒来时,浑身肌肉都在酸痛,像是每个细胞都战斗过一般——这种情况她挺熟悉,每次发烧后就这样。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
头顶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醒了?”
陆慎穿了件白衬衫站在病床前,眉眼间染了几分倦意,抬手极为自然地过来摸她额头。
桑白往后一躲。
陆慎手在半空顿了下,若无其事地收回,从旁边小桌子上拿来温度计递给她:“自己量。”
桑白有点儿懵地接过。
昨晚混乱的片段也渐渐地涌上来。
应该是她发烧了,陆慎把她送进医院。
但她像断片儿似的,只记得进医院大门那一刻的场景,至于陆慎怎么发现她发烧的,她又是怎么跟他出门上车的,她全都不记得。
只觉得梦里有块很舒服的、跟随她需求变换体温的石头。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她也没纠结,刚要把水银体温计放进去,一低头发现她没穿胸衣!
“……”
但幸好,最近因为陆慎过来住,她都穿保守的长衣长裤家居服。
她嗓子还有点哑:“你——能不能出去下?”
她手里举着水银体温计,指了下门口。
陆慎没说什么,直接出去了。
桑白松了口气,把体温计从领口放进去,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昨晚……是陆慎帮她量的体温!
他的手直接伸进来了!
伸!进!来!了!
桑白微闭双眼,咬唇。
这个流氓!
禽.兽!
明明知道她没穿胸衣,还把手伸进来!!!
她就穿了薄薄一层睡衣,外面不能量吗?
不能吗!
她在心里骂了几分钟,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抬手扯了张抽纸,又忽然想起昨晚似乎有人这么照顾她。
她转头看了眼旁边垃圾桶里小半桶纸团。
“……”
照顾她的人——是陆慎?
她泄了气似的往后一靠。
算了,他只是为了救人,就像医生那样,她大人大量一点,就别跟他计较了。
*
陆慎刚出病房门口,迎面碰到急匆匆赶来的麦子。
麦子手里拎着几分早餐,一脸苦兮兮的:“对不起,陆总,我昨天应该把桑桑送医院的,但因为她经常感冒,我就没当一回事。”
陆慎蹙眉:“你说什么?她经常感冒?”
麦子“啊”了声,“对啊。”
陆慎目光在她脸上上下扫视。
极有压迫感。
麦子给他看得有些害怕。
陆慎看她不像撒谎,目光稍缓,问:“我记得,我以前没怎么见过她感冒?”
印象里,她应该就病过一回。
有次他去她工作的城市出差,让她来他的酒店,她说感冒了怕传染他。
他过去看了眼,她只是嗓子不大舒服,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看上去小心翼翼的。
他看她没什么大事,正好那会儿老爷子又突然进了医院,他就匆匆忙忙回南城了。
麦子松了口气,想给桑白刷一波好感度:“因为桑桑怕您担心,不许我们告诉您呀。而且您平时也比较忙,见她的时间不多,她出来工作的时候容易生病,在家休息就还好。”
陆慎声线清冷:“怕我担心?”
麦子点头:“对啊。”
陆慎自嘲地笑了声。
恐怕不是怕他担心,只是懒得告诉他吧。
或者说,根本不想告诉他。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头习惯性去看手腕,发现没戴表,手机也在病房。
陆慎问:“几点了?”
“七点整。”
他有点乏地点头:“进去吧。”
两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桑白恰好正要把体温计拿出来,一看见陆慎瞬间收回动作。
陆慎像是看到她这动作,淡声:“还差五分钟。”
“……”
桑白尴尬地“喔”了声,不太自在地把被子拉上来,挡住胸前。
陆慎扫她一眼,自若地打开一袋早餐,开始看电视。
麦子像什么都没发觉似的,把早餐摊在病床桌上。
桑白昨晚就没吃饭,这会儿真饿了,看陆慎没再往过看,也就放心大胆地吃起来。
她平时都不太能喝粥,生病了放纵一回,喝完一大碗粥后,趁陆慎不注意,把体温计偷偷摸出来看来眼,不烧了。
她用气音说:“走吧,回片场拍戏——阿嚏!”
陆慎讥讽道:“就你这破锣嗓子还能回去拍戏?”
她怎么破锣嗓子了!
她明明声音清脆得像夜莺!
桑白不满意了:“我哪里——”
嗓子劈了。
声音难听到简直堪称像完全不会的人在拉二胡。
因为刚才是气音,她自己没太大感觉。
“……”
她瞬间闭嘴了。
陆慎对麦子吩咐:“老老实实给她请两天假,别到处跑拍不了什么戏还折腾得更严重了。”
顿了顿,他补上句,“耽误拍摄周期。”
麦子老老实实:“好的。”
桑白还怕他是真关心她,后来听见“耽误拍摄周期”几个字,放下心来。
但很快她又不满意了,扬起下巴尖,扯着嗓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助理是这么当的吗?”
陆慎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你安静点儿吧。”
跟安抚小猫小狗似的。
“?”
“???”
他凭什么?
桑白还要喊,麦子摇了摇她胳膊:“桑桑你别说话了,保护嗓子。”
桑白抿唇,拿起手机给陆慎发微信。
陆慎就站在她病床前,亲眼看着她那双纤细白嫩的手敲下一行字:【再不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就给我立刻搬出去!】
“……”
发完,桑白仰起头,挑战性地看着陆慎。
陆慎掌心手机屏幕亮了。
桑白伸出根手指指了下,示意他看微信。
陆慎划开微信,果不其然看到消息。
可能是觉得脖子仰得有点累,桑白歪头换了个方向盯着他,似乎是在等他服软。
那双眼清澈得闪着细碎的光。
真是病好了,有精神折腾他了。
陆慎勾了下唇,淡声:“我错了。”
“……”
“?”
桑白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毕竟能从他口中听见“我错了”三个字,简直是有生之年。
麦子也吓着了,不停地看桑白。
桑白抬手在胸前挥了挥,像是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陆慎垂眸,浅棕色的眸子里似乎还闪过一抹笑意。
他淡定地又说了遍:“我错了。”
“……”
这人是傻了吗?
说出这种道歉的话也就算了,居然还笑?
破产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陆慎信手拈来编了个理由,“抱歉,刚才因为担心影响这部戏的成本,有些着急了。”
麦子脸上浮起了同情之色。
她戳了戳桑白,眼神里含着请求:“桑桑……”
桑白总算对他的态度满意了。
嗓子还微微有点痛,她拿起手机又发了条消息。
【记住你应该有的态度。】
说完也没再看陆慎,发微信让麦子帮她请一天假,然后帮她办理出院手续。
咳嗽好了些,但她还在流鼻涕,嗓子也火辣辣地疼,这状态的确没法儿拍戏。
麦子很快回来,说夏桐给她调了两天假,让她先好好休息,赶紧恢复。
作为女主角能有两天假可太奢侈了。
桑白穿上外套,把驼色大衣裹得得死死的,才有了一丝丝安全感。
没想到一下楼,却并不是她的保姆车,而是一辆奔驰。
平鹏正坐在驾驶座上,含笑跟她打招呼:“桑小姐。”
刚下完雨,空气里还弥漫着冷意。
桑白点点头,钻进车里,看到麦子像以前一样主动让开,陆慎马上就要进来,立刻说:“麦子坐后面。”
陆慎冷着脸,去副驾驶坐了。
桑白看着平鹏,哑着嗓子小声问:“昨晚是你开车送我来医院的吗?”
平鹏:“对。”
桑白视线在他和平鹏间来回扫视了眼:“你——还在给他当助理吗?”
平鹏早想好措辞了。
“这不跟了陆总这么久,我哪儿能这么没良心?何况还是您生病了,再说我工作这么长时间,正好放个长假歇一歇,也没急着找工作。”
万一以后陆慎再找他,也好有个托词。
桑白看陆慎一眼,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像是对这话无动于衷。
太过分了!
人家大半夜被叫起来这么帮他,他居然这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桑白想教训他的心思又上来了:“你跟他这么多年,他都没给你放过假啊?”
“?”
平鹏咳了声:“放、当然放过,这不主要我想歇一阵子。”
陆慎开口了:“收起你的破锣嗓子,想说什么发微信给我,我替你说。”
“……”
桑白说了两句话嗓子又疼得受不了,她打字:【态度!】
几秒后。
陆慎认真道:“请收起你的破锣嗓子,想说什么发微信给我,我替你说。”
“……”
你加个“请”字态度就恭敬了吗?
桑白咬唇,敲下一行字。
手机震了下。
陆慎拿起来。
桑桑子:【陆慎太混蛋了,不是人,竟然不给员工放假!】
陆慎撩起眼皮扫了眼后视镜。
小姑娘不施粉黛,素颜皮肤也好的没有任何瑕疵,她嘴角稍稍翘起,勾出一点愉悦的弧度,整个人缩在驼色大衣外套里,像是一脸期待地等着他念出那句自己骂自己的话。
陆慎轻笑了下,说:“知道了。”
桑白:“?”
知道了?她是为了让他知道吗?她是为了让他念啊!
手机屏幕亮起。
陆慎给她回了条消息:【消停会儿,等你好利索,随你折腾。】
“……”
桑白拖着脑袋,内心生出点异样感。
怎么莫名觉得他语气有点宠溺。
她很快摇摇头,应该是为了不想让她耽误档期。
她也累了,靠着麦子闭目养神,很快回到家。
反正身体已经没什么事,桑白就让平鹏送麦子回去了,跟陆慎一起上楼。
进门后,陆慎仿佛已经养成习惯似的,弯腰去给她递拖鞋。
桑白紧紧裹着大衣,换好拖鞋往里走。
陆慎喊住她:“桑桑。”
桑白回头。
陆慎淡声:“别落锁,有事打我电话。”
他脸上一贯是没什么表情,桑白却莫名从中看出几分担忧。
昨晚是麦子送她回房间的,所以门没反锁,要是锁了门她又发着烧,他都未必能进来。
所以这是在关心她?
桑白给这个想法吓到,胡乱点了下头,跑进卧室。
第一件事先把胸衣穿上。
*
昨晚输液睡了一夜,桑□□神恢复得很好,完全不困。
这会儿躺床上睡不着,随手刷微博,看见条推荐消息:陆氏集团股票三连跌,跌幅超过10%。
陆氏集团资金链断裂的消息应该一直没对外公布,媒体们也是猜测,但有几个大供应商跳出来是结款并未出现问题,所以消息一直也是真假难辨。
但是股票一下子跌这么多,肯定是内部有人知道消息提前抛售了。
难怪陆慎昨天紧急回公司了。
桑白叹了口气,有点闷闷不乐。
总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令人仰望的人才对啊。
*
桑白闷闷不乐的时候,陆慎正在煲汤,耳朵上还挂着蓝牙耳机,慢条斯理地指导别人:“随他,他抛多少,我接多少。”
正好清理门户。
那头连连点头,又请示了几件事,手机闹钟响了。
陆慎按掉闹钟,关掉燃气灶,说:“其余的事找我的商务助理代令,他跟你谈。”
挂掉耳机,陆慎用毛巾垫着,打开热气腾腾的砂锅,等雾气散掉后拍了张照片发给五星主厨。
【还可以么?】
对方给他点了个赞。
【陆总在做饭上真的很有天分,我自愧不如。】
“……”
不愧是五星主厨,情商果然高。
陆慎盛了一小碗汤出来,尝了口,味道还行。
那天主厨过来,教会了他用厨房的一堆电器,然后教他清蒸黄花鱼,不算太难,就是他处理鱼的时候不小心切了手。
炖鸽子汤也不算太复杂,就是太耗费时间了,他盯在厨房两个多小时没动。
她这次生了病,应该不至于再拒绝?
陆慎盛了碗汤,等温度适宜后,敲响了桑白的门。
桑白声音还是哑的:“进来。”
她抽了张怀里纸巾,打了个喷嚏,看见陆慎端了碗汤慢慢走到她面前。
感冒后嗅觉不太灵敏。
但汤是略浓的鲜白色,上头飘着红色的枸杞和翠绿的小葱花,看着就很有食欲。
桑白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把手里的纸团扔进床边垃圾桶,抬头看着陆慎。
陆慎神色寡淡:“刚炖的鸽子汤,给你补一补。”
桑白惊讶道:“你炖的?”
嗓音沙哑。
其实也不用问,这么几个小时也没别人进来,刚才她隐约也听见了厨房传来的动静。
陆慎点头,把碗递到她面前:“正好能喝。”
是她最爱的鸽子汤。
之前是她最喜欢的清蒸黄花鱼。
桑白心头一跳,有个不可思议地念头冒出来。
她下意识地拒绝:“我不——”
视线落到他左手中指上的创可贴上。
桑白微怔:“你的手——受伤了么?”
第18章 那只手把她整个人一勾,……
18
房间突然有点闷。
可能是因为一直关着窗, 窗帘也拉着,空气没流通。
桑白莫名觉得她胸口也闷闷的。
陆慎修长的手指端着那只骨瓷白碗,停在她面前。
他手很好看, 瘦而长, 骨节分明利落,偏偏被那个歪歪扭扭的创可贴破坏了美感。
就像是一件很好看很完美的古董白瓷花瓶有了瑕疵。
陆慎顺着她视线扫了眼, 没在意:“没事,一个小伤口。”
桑白仰起头, 看他。
她巴掌大小的瓜子脸因为咳嗽双颊有些红润, 眼尾微微有些上扬, 带了点天生的媚意。
鼻尖那颗可爱的痣还在那里, 让人想咬一口。
只是眼神里闪过几分惊讶和内疚。
像是他手伤了同她有关系似的。
陆慎把汤碗又往前送了送,几乎就抵在她唇边:“先喝汤。”
桑白“喔”了声。
他都受伤了, 再拒绝的话也不太合适。
而且这汤看着挺好喝的。
桑白轻轻咳嗽了声,有点别扭地接过汤碗,拿起勺子舀了口送入口中。
好喝诶!
竟然比原来在涑水公馆的阿姨煮的还好喝!
汤的鲜美在她舌尖一点点绽开, 勾起味蕾,因为感冒而变得迟缓的味觉仿佛也在这刻复苏。
她很快把一小碗喝完, 碗底剩了条鸽子腿。
陆慎望着她, 目光柔和许多, 声音也像是温和许多:“要吃点肉, 补充蛋白质。”
他浅棕色的眸子像是变得更浅, 又或者是, 被窗外射进来的光线照的。
桑白像是被此刻的他蛊惑, 把碗里的鸽子腿肉吃掉了。
但是……还想喝汤。
她偷偷瞟了陆慎一眼。
他像是完全没发觉,把她手上汤碗收走了。
桑白眼巴巴看着那个好看的白瓷碗离开她的视线。
但是要让她跟他说想再喝一碗,她也实在说不出口。
她有点烦闷地拍了拍被子。
陆慎很快又拿来杯温水和感冒药:“吃了。”
言简意赅。
声音像是又恢复了惯常的冰冷。
但是好像还挺会照顾人的。
他只是破了个产, 怎么跟重新投胎做人似的?
她原来有次感冒告诉他,他来看她待了不到一小时就走了,脸色还很冷,好像是因为她扫了他的兴致。
这会儿倒像个人了。
桑白把药从他手心里接过来,有些讶然地看着他:“陆慎。”
似乎是住一起这几天,她第一回 这么认真喊他。
陆慎眉睫微微一挑:“嗯?”
桑白略微有些担忧:“你是不是重生了?”
“……”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认真看了她一会儿。
就在桑白以为他会说“对,我其实是重生的时候”,陆慎抬手摸了摸她额头:“是不是又烧了?”
“……”
这人真没幽默感。
桑白无语。
把药含进嘴里刚要喝水,突然意识到陆慎的手掌正覆在她额头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过来。
桑白一滞,在打开他的手和自己后退之间徘徊了数秒,口中忽地一阵苦味儿袭来。
药片的糖衣花了,苦到舌头和整个喉管都难受。
桑白一时没忍住咳了声,药片差点从她嘴里飞出来。
陆慎眼疾手快扯了张纸巾放在嘴上:“吐出来。”
桑白都快成黄连了,她想都没想,就着他的手腕把药吐出来,大口喝掉半杯水。
陆慎:“呛到了?”
总不能说是被他碰的出神了。
桑白点点头。
这才发现她刚才直接把药片吐他手心里了。
他衬衫干干净净的,袖子被挽得整整齐齐,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冷白小臂,却正伸手接着她吐出来的黑色污秽样的东西。
尤其是手指尖上还贴着一个难看的创可贴。
桑白咬了下唇。
陆慎像是没在意这事儿,顺手把纸巾捏成团扔进旁边垃圾桶,又拿了两片药过来。
“多大了?喝药不知道喝水?”
桑白这回赶紧老老实实把药喝了。
喝完药,她想起来:“你的伤口涂药了吗?家里有碘伏。”
怎么说也是为她做饭受的伤,又伺候她这么大半天,她关心一切也不为过吧。
陆慎勾了下唇角:“不用。”
“那怎么行。”桑白说,“沾了水容易感染的。”
她爬起来,穿着拖鞋小跑到客厅,把医药箱里的碘伏和棉签找出来举到他面前。
“你自己擦。”
小姑娘仰头看他,认认真真的。
陆慎垂眸“嗯”了声,接过棉签,伸进碘伏瓶里蘸了蘸,把创可贴扯掉,开始涂。
桑白看到他指尖的伤口,不到2厘米,斜斜地穿过指尖中心的一圈圈纹路,起了一层皮。
桑白这会有了精神,就站在他面前看他涂。
他慢条斯理的,一举一动都令人赏心悦目。
片刻后,她看着伤口不太对劲:“这是你刚做菜弄伤的吗?”
怎么看着已经有点愈合了?
果然陆慎说不是。
桑白:“那是?”
陆慎淡声:“之前处理鱼的时候不小心。”
桑白顿了下。
那条她没吃的黄花鱼。
他那么聪明的人,看不出来她是故意不吃想折腾他吗?
怎么这次还做鸽子汤给她。
陆慎很快处理完伤口,把棉签扔进垃圾桶,吩咐她:“去床上躺着休息。”
桑白应了声,爬上床。
陆慎把她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收走,重新帮她套了个干净的垃圾袋,开了条窗户缝隙,还拿来八四消毒液喷洒地面消毒。
桑白看得新奇。
“你还会扫地呐?”
“小学就会,很难?”
“……”
桑白像是认真夸他:“你要是不开公司,当保洁肯定也能养活自己。”
陆慎对她这种态度逐渐习惯,回她:“你要是不当演员,说相声也很有前途。”
“……”
消毒结束,陆慎看她一眼,替她关上门准备出去。
桑白忽地开口了:“你要不睡会儿午觉吧。”
昨晚那么照顾她,肯定没睡好。
陆慎低声:“知道了。”
声音是清冷的磁性。
都比她好听了。
*
房间里流进来清新的空气。
垃圾被清理出去。
光线落进来,干干净净,身心愉悦。
桑白伸了个懒腰,又咳嗽几声,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干净的垃圾桶里。
客厅里传来窸窣的声音,好像是陆慎在吃饭。
桑白舔了舔嘴唇,他会不会把鸽子汤喝光了。
T T
午后阳光暖暖的,照得她整个人懒懒的,她眯了会儿,睡醒后肚子咕咕响。
本来嘛,昨晚没吃饭,今早喝了粥,中午只喝了很小一碗的鸽子汤。
陆慎也太低估她了,连问都不问一句那么一小碗汤就把她打发了,那么小一个鸽子腿,够什么呀。
不知道是不是恢复期间处于身体本能,桑白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身体急需能量补充。
她第一次觉得饥饿如此难耐。
桑白犹豫几秒,猫着步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慢慢打开条门缝。
客厅里空无一人。
陆慎应该是回卧室午休了?
桑白兴奋起来,轻手轻脚走进厨房。
碗筷都被收拾干净了,流理台上也被擦得光亮。
她看见灶台上的白瓷砂锅,期待地掀开盖子,双眼发亮。
!!!
还有一碗!
桑白感动得快哭了。
她悄悄往外看了眼,决定速战速决解决这碗汤,千万不要让陆慎看到。
他要是知道她这么馋他做的汤,肯定得意死了,说不定还要以此为要挟多住几月。
桑白关上厨房的两扇玻璃门,转开燃气灶,兴奋地看着蓝色小火苗往上涌。
很快汤就冒了热气,也有阵香气传来。
桑白掩着口鼻尽量压低咳嗽声,把剩下的汤和一点鸽子肉倒进碗里。
怕被陆慎发现,她都没敢去餐厅喝,就把汤放在流理台上,半蹲着趴在那儿,眼巴巴等着汤慢慢变凉。
终于能喝了。
桑白慢慢抿了一小口,浑身上下充满了满足感。
她刚要喝第二口,忽地听见门开的声音,伴随着陆慎的脚步声。
陆慎出来了!
他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桑白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被他发现。
于是她抱着汤碗,迅速挪到角落里蹲下。
没想到好巧不巧,陆慎恰好朝厨房方向走来。
脚步一声声逼近。
桑白捏紧了碗,想把汤直接倒进下水道,又实在舍不得。
“桑桑?”陆慎推门而入,就看到桑白穿着睡衣蹲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碗汤。
“……”
桑白闭上眼。
太丢脸了!
陆慎蹙眉:“怎么蹲在这儿?”
“……”
桑白摆了个架势:“我练习一下深蹲。”
“……”
陆慎垂眸看她,小姑娘有点懊恼的样子。
他扫了眼,大约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想笑也没出声,只在嘴角勾了个弧度。
毕竟小姑娘脸皮挺薄的。
他接过她手里的汤碗,也没拆穿她:“好了再练,出来坐这儿好好喝。”
陆慎转身先出去了。
还好他没嘲笑她的意思。
桑白扶着墙壁站起来,感觉还没完全养好,腿有点发软。
她走出去坐到餐桌旁,慢慢地喝了口汤,问坐在沙发上的陆慎:“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啊?”
陆慎指了下厨房的透明玻璃门。
桑白:“……”
大意了。
她把汤喝完,连剩余的肉一并下肚,还觉得有点儿饿。
陆慎走过来收走她的碗。
瞥见他手上的创可贴,桑白有点不好意思:“我来吧,你还是别沾水了。”
陆慎轻描淡写:“没事,都快愈合了。”
“……”
桑白按住碗:“还是注意下,刷个碗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桑桑。”陆慎低眉,“生活助理不就是做这些的吗?”
听到“生活助理”四个字,桑白沉默了下。
陆慎直接把碗收走。
桑白抿着唇,也跟着进了厨房,看他从容不迫的刷碗。
他倒是没看她,只一心刷碗。
水流被他开的很小,连滴水花都没溅出来。
桑白忍不住:“你洗碗也很有天分啊。”
陆慎这会儿才偏头看她:“也?”
他声音低沉,像是被窗外的光线融融一照,染了些暖意。
“我还在什么方面有天分?”
这人怎么这么自恋啊。
桑白别过头,没敢跟他对视。
他只看她一眼就挪开视线,转身把白瓷砂锅也拿过来,接着认真洗。
桑白想了想,说:“扫地。”
她“啊”一声,“原来你在保洁上天分如此高。”
“……”
陆慎把砂锅洗好擦干净放在置物架上。
“行了,出去吧,别埋汰我了。”
也不全是埋汰吧。
桑白拿脚踢了踢地上的瓷砖线,不大愿意似的说:“那你——厨艺也还算有天分。”
陆慎轻笑了声:“多谢夸奖?”
他回到客厅沙发坐下,翻开笔记本电脑,戴上蓝牙耳机,像是准备办公。
没办法,次卧都被东西堆满了。
客厅也差不多。
他只能委委屈屈地跟这儿办公。
桑白也跟着走出去。
她不想再躺着,坐到了沙发另外一头。
这儿的沙发不比公馆的,就一米八的样子。
两人坐着中间只剩了一丁点儿距离,看着离得挺近。
陆慎问她:“你不困?”
桑白懒懒的:“睡好久了。”
而且她现在精神也挺好的,嗓子也没那么疼,简直感觉感冒都快好了,只还偶尔咳嗽一声,流点鼻涕。
输液还是比吃药管用多了。
陆慎微一点头,忙自己的去了。
桑白刻意跟他保持着距离,手里抱着纸巾,打开电视,刚翻了几个频道忽然转头问:“我看电视会影响你吗?”
陆慎都没抬眼:“不会。”
桑白“喔”一声,接着翻电视,停在一个法制节目专栏,讲一个村子很多拐卖的女性。
桑白平常对社会新闻不太感冒,但她觉得新闻当事人的眼睛跟桑柔有点像,就停下来看了会儿。
看到女人被打断腿还要生孩子的时候,差点看哭。
她扯了张抽纸,擦干眼泪,吸了吸鼻涕。
结束后赶紧换了舒缓情绪的音乐频道,正在放古典音乐《卡农》。
她听了会儿,情绪舒缓下来,转头去看陆慎。
他恰好抬手扶了下鼻梁上的黑色磨砂眼镜。
他眉心微蹙,眉毛也小幅度地上挑,薄唇紧抿,偶尔敲两行字,工作的时候心无旁骛,仿佛周围任何事都不能影响他。
这人工作起来,像是更增添了几分魅力。
不知道为什么,桑白觉得他这么用功的人,肯定会很快东山再起的。
片刻后,陆慎忽地合上笔记本,问:“晚饭想吃什么?还要不要喝汤?”
“啊?”没想到他这么快处理完工作,桑白愣了下。
陆慎精神都不太集中了。
小姑娘眼睛不停地往他这边儿瞟,他有点儿招架不住,剩下几封邮件干脆晚上再看。
他侧头,视线落在她身上。
桑白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恰好看见他指尖上的创可贴。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忽地一软,说:“吃清蒸黄花鱼吧。”
话说出口才发现,这话听着像跟他示好。
但话已出口,她又吃人家嘴短,也不好再收回。
桑白只好假装不在意,尽量表现的平常。
陆慎稍顿。
小姑娘不像以前对他那么小心翼翼的,脸上不时露出点儿真切的情绪,这会儿别扭的矛盾心思全在脸上了。
鲜活又可爱。
想让人按在怀里揉一把。
知道她这是不再抗拒他,陆慎浅棕色的眸子里凝出点笑意:“好。”
*
桑白这回亲自见证了陆慎做清蒸黄花鱼的能力。
他让人送菜上门,把黄花鱼放微波炉里解冻后开始用刀背刮鱼鳞、划刀、腌制后蒸上锅。
他动作不大熟练,每一步做起来都要花费挺久的时间,但却很认真。
上锅后,他还拿来手机定了个十分钟的倒计时。
蒸上鱼后,陆慎翻了下手机软件里的菜谱,开始倒腾折耳根。
桑白不爱吃苦的东西,她有点嫌弃地说:“你怎么买了这个?”
陆慎言简意赅:“清热解毒。”
“……”
大约一小时,陆慎弄了四个菜:清蒸黄花鱼、凉拌折耳根、鸡蛋西红柿和红烧豆腐。
除了折耳根都是她爱吃的。
她正好又饿了。
桑白愉快地拿起筷子和碗吃起来,鱼肉鲜美、西红柿汤汁好吃、豆腐嫩滑,真是太好吃了,陆慎居然这么会做菜,啊啊啊!
桑白没忍住好奇心:“前两天你都还不会打蛋呢,你是怎么学这么快的?”
“跟着视频学,很难么?”陆慎挑眉,自然不会把跟五星厨师学了一天的事告诉她,“你刚才没看见?”
“看见什么?”
“我单手打蛋。”
他表情淡漠,眉梢却微微挑了挑,一脸“有什么能难倒我的表情”。
桑白给他比了个赞:“了不起,那你要是当厨师也能养活——”
“行了。”陆慎把折耳根的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吃这个。”
“……”
桑白苦着脸,小声撒谎:“我刚吃了。”
陆慎也没戳穿她,只是淡声说:“吃完。”
“……”
整整一盘!要她吃完!
这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而且她一口都不想吃,太苦了。
桑白:“嘤。”
陆慎:“不是想早点回去拍戏?”
桑白不大乐意地动了动筷子,这人是破产到丧心病狂了吗?为了节省那么一点点成本竟然让她吃完一盘这么苦的草根!
她夹起一根折耳根,还没吃就仿佛已经感觉到那种苦味儿沿着牙齿和食道扩散开来。
她把折耳根扔回盘子:“不要,太苦了。”
反正陆慎现在也管不着她,她干嘛看他脸色。
这么想着,她放下筷子,连其他菜也没再动,大不了不吃了。
陆慎微微叹了口气,还挺别扭。
他有点无奈,看着她轻轻笑了下:“那这样,我陪你吃。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桑白眼睛亮了下。
不到五秒,她想出个绝妙的注意,给他比了三个手指头:“三口。”
那意思,她吃一口,他吃三口。
他一个商人那么精明,肯定不愿意吃这种亏吧,而且她记得他也不爱吃折耳根这一类苦兮兮的菜。
结果陆慎想都没想,直接点头:“行。”
桑白:“……?”
于是两人在吃饭最后展开了吃草根大赛。
结束后桑白觉得嘴里全是苦味,连刚才的鱼都不香了。
陆慎的表情也不是很美丽,显然也是完全不喜欢这道菜的。
她恨恨看着他——到底为什么要杀敌一千,自损三千?
陆慎忽略掉她目光,慢慢起身,从茶几拿了个东西回来。
“手。”
桑白伸开手。
陆慎往她手心里放了颗话梅糖。
桑白心底的某一处忽然被打动,她抬眼看他。
陆慎淡声:“买菜送的。”
“……”
买菜还送这个呀。
桑白愉悦地把糖含进嘴里。
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只是后来当了艺人再不能吃糖了。
*
不知是草的作用还是药的作用,桑白恢复得很快,两天后几乎已经没有大碍了。
早上出门拍戏前,她特意带了件薄棉衣去片场,以备不时之需。
刚要出门,陆慎拎着黑色公文包跟上来。
这两天都是他在照顾她,桑白对他态度早就软下来。
她问:“你今天要去公司吗?”
陆慎浅棕色的眸子看着她,轻描淡写:“陪你去片场——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
桑白惊了:“但是这不太合适吧……”
陆慎:“我不是你的生活助理吗?”
桑白无语:“但——”
陆慎低头换鞋:“放心,只是看着你吃药喝水。我有工作要处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车上。”
桑白赶紧说:“不用,吃药有麦子提醒我,不用麻烦你。”
“她?”陆慎了然看她,“她管得了你?”
这两天他算看明白了,桑白病稍微有点起色就不好好吃药,怕苦,要不是他逼着,她恐怕早不吃了。
“……”
那你就能管得了我了吗?
桑白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陆慎已经自顾出了门,看她不动,他微微蹙眉:“我自己打车去也行。”
算了。
桑白只好放弃,把门关上,戴好口罩等电梯。
两人并肩站着,陆慎一转头忽地看见她领口大片裸.露的肌肤。
她外头穿了件风衣,里头是件V领紧身棕色T恤,领口的扣子直接开到胸前,勾勒出饱满的弧度。
他视线逐渐变得灼热,开口道:“把衣服扣好。”
桑白“啊”一声,顺着他视线往下扫了眼。
这人毛病又犯了。
管她吃药也就算了,竟然还开始管她穿衣服了。
简直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桑白扬起下巴:“我不!”
陆慎脸色微沉。
桑白毫不怕他:“你是不是忘记你自己的身——”
“份”字还没开口,陆慎拎着公文包的那只手把她整个人一勾,揽进怀里。
“……”
他的气息落在她脸上,烫得她鼻尖发痒。
“我帮你扣。”
第19章 挑衅一般将领口的扣子一……
19
楼道里声控灯亮着微弱的白光。
男人身上独特的苦艾味道混着薄荷清香到了桑白鼻尖底下。
他手上的公文包蹭到她大腿后侧, 隔着一层牛仔布料,一下一下地荡着。
很久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桑白怔了下。
“你……”
“别动。”
陆慎的手抵在她后腰。
“……”
他抿唇, 浅棕色的眸子看着她, 抬起另外一只空着的手,给她扣扣子。
桑白垂眸。
他的手修长而灵活, 单手也能从容不迫地很快扣好两颗,比当初的她强多了。
扣最上方那颗的时候, 他指尖不慎触碰到了她颈间的肌肤。
激起一丝凉意。
桑白蓦地回过神来, 用力推开他。
“你干什么?”她语气不善。
陆慎没防备, 给她推得往后踉跄两步。
待站稳后, 他看着她,轻描淡写:“自然是当生活助理, 我看你——不太会穿衣服的样子。”
“……”
桑白视线落在他身上。
下一秒,她仰起下巴,仿佛挑衅一般将领口的扣子慢慢地一颗颗解开。
“我就要这么穿。”
陆慎蹙眉。
桑白声音里透着点得意:“你一个生活助理, 应该管不到我的穿着吧?”
这样子,明显是以前早就被管的不耐烦了。
陆慎嘴唇翕动, 瞟了她胸口一眼, 最终什么也没说。
电梯到了, 两人先后上去。
陆慎一言不发。
桑白心里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和自由的快乐, 轻快地踩着高跟鞋走出来, 钻进保姆车。
麦子看到陆慎惊了:“陆总也坐我们的车吗?”
桑白不太自在地点了下头:“毕竟也是我的生活助理, 也该去片场帮忙干点活儿。”
她实在没好意思说, 陆慎是来盯着她吃药的。
陆慎对着麦子点了下头,拉开车门坐上来。
保姆车空间很大,三个人各自坐一排也没觉得挤。
麦子把早餐递给桑白, 桑白抿唇,拿出两个牛角面包和一杯豆浆,示意麦子给陆慎。
毕竟他也算照顾了她两天,她回报个早餐也是应该的吧。
麦子连忙把早餐往后递过去。
她大约能感觉到桑白最近对陆慎态度不好,生怕陆慎不领桑白的情,变着法子给桑白刷好感度。
“桑桑让我给您的。”
桑白听见她的话,用力清了清嗓子。
“嗯哼——”
陆慎很轻地笑了下,把早餐接过来。
“那你替我谢谢她。”
坐前排的桑白:“……”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她是听不见吗?还要麦子传话?
麦子还没见过他这么笑,好像一瞬间冰雪消融,春风拂面的感觉。
她连忙转头,拽着桑白的半条胳膊,在她耳边小声惊讶地说:“陆总刚才竟然笑了桑桑,我以前都没见他笑过,他好喜欢你给他的早餐啊!”
桑白瞥她一眼:“早餐是你买的。”
麦子一本正经:“但是你给的,他让我谢谢你呢!”
“……”
桑白心里莫名有点不耐烦:“我听见了。”
麦子突然激动:“桑桑,陆总刚才让我给你传话好甜啊!”
“?”
桑白:哪里甜?
麦子突然想磕CP:“桑桑,你说陆总是不是还喜——”
“欢”字出口前,桑白飞快地伸手捂住她的嘴。
“别乱说!怎么可能!”她咬牙,“你是想换个工作?”
麦子用力摇头:“没没没。”
桑白把面包推给她:“快点堵上你的嘴。”
麦子不敢再说话,开始啃面包。
桑白抿了口豆浆,害怕陆慎听见麦子刚才的话,转头向后悄悄看了眼。
陆慎一只手拿着牛角面包往嘴里送,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专注地看着屏幕单手打字,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以桑白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在手机上回邮件。
真·工作狂。
桑白很快喝完豆浆,吃掉鸡蛋,手机屏幕闪了下。
收到陆慎发来的微信消息。
S:【这是投桃报李?】
“……”
桑白想起之前在游艇上她给他按摩的时候也说了这四个字,脸开始发烫。
她打字:【不许提以前的事,犯规X1,黄牌。犯规三次后,请自动搬离。】
几秒后。
S:【我有提以前?】
S:【哪件事?】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逗她,还想强词夺理。
桑白没再理他,开始看其他消息。
夏桐体谅她感冒初愈,没安排今天拍戏,让她跟柏奇思进棚拍电视剧定妆照,为官宣做准备。
之前《三十八度五》一直是秘密开机,并未官宣。
棚拍的地方在东郊一个摄影棚,离剧组不远。
桑白跟司机说了声,更改了目的地。
临近下车,麦子又没忍住凑到桑白耳边小声问:“陆总真要下车给您当助理啊?应该有好多人能认出他吧?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你们以前……”
桑白早想过这事了。
“有什么关系,又没官宣在一起,也没官宣分手。而且他就待车上,不下去。”
麦子愣住:“不下去?”
那怎么当助理?她没敢问。
终于抵达地点,桑白刚要下车,就听到陆慎清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早上吃药了?”
桑白一张脸瞬间垮了。
麦子也就立刻明白陆慎到底为什么来,她一脸高兴地翻出药片递到桑白面前。
“对对对,桑桑,你总是怕苦逃药吃,这回跑不掉了。”
桑白瞪她一眼,视死如归似的把药片捏在手里,喝水吞下。
陆慎颇为满意地点头。
桑白扭头下车。
苦死了。
走进摄影棚,麦子追上来递给她一颗话梅糖:“陆总让我给你的。”
桑白眼睛亮了下,立刻接过来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就代替了原先残余的苦味。
麦子发出花痴笑:完了!她怎么觉得桑桑跟陆总分手之后越来越甜了!
*
柏奇思比桑白晚到十分钟,化完妆之后两人开始抓紧时间拍摄。
《三十八度五》是部破镜重圆的双暗恋小说,时间跨度十年,从大学到工作六年后,所以要拍几组不同年龄的宣传照。
好歹也拍了快一个月戏,两人默契很多,一上午的两组校园定妆照拍摄很顺利。
麦子就站在电脑旁,看着拍摄出来的上百张照片夸:“拍出来的效果也太好了吧,我们桑桑好甜好少女,简直就是大学生。这几张能不能发我手机里啊,呜呜呜,太好看了。”
摄影师助理笑着说:“行,不过来不及P。”
麦子:“没关系的,我们就先初步看一下。”
拍完上午场回到保姆车上,陆慎还坐在最后一排抱着笔记本开会。
听见开门声,他抬眸扫了一眼,顿住。
桑白扎了个清清爽爽的高马尾,穿了件纯白色的T恤,下半身是牛仔短裤,踩着一双回力运动鞋,全身透着蓬勃的朝气。
天气热起来,中午阳光好,她大衣也没穿,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拎在手里,一步迈上车,那条奶白纤细的大长腿晃得刺眼。
应该穿的是戏服。
她刚好也往过看了一眼。
两人视线在半空撞上。
可能看他在忙工作,她很快移开视线,坐下开始吃饭。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老板,您还在吗?是我掉线了吗?其他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有人回:“我能啊。”
另一人说:“我也……”
陆慎方才回神,淡声:“嗯,你掉了,刚说什么没听到。”
“……”
那人似乎愣了下:“好的,那我再说一遍。”
陆慎听完,说:“不着急决定,大家趁吃饭的时间想一想,一个半小时后继续。”
他挂断电话会议。
麦子递给他一个盒饭。
陆慎打开,边吃边听前排两个小姑娘聊天。
麦子似乎很激动,指着手机里的照片:“你看这张桑桑,真的配一脸,等官宣之后粉丝肯定会让你们原地结婚的!”
陆慎皱眉。
桑白点头微微笑起来:“难怪柏奇思能C位出道哎,他这张脸在镜头里是真的好看,穿着白T恤干净又少年,就——每个女生都想要的那种初恋的感觉。”
麦子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陆慎手里的筷子一滞,抿唇往前稍微挪了一排。
余光看到他挪过来,桑白很大方地跟他分享定妆照,语气还带着兴奋:“你看,是不是很不错?我像不像个大学生?”
照片里,女生就穿着现在这身衣服,背靠在一面灰色墙上,仰头笑盈盈看着男生,男生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穿着纯白T恤,低头含笑伸手摸着她的脸,笑容宠溺。
哪里干净了?
这男的分明比他黑一个色号好吗?
哪里又少年了?
没P的照片里他眼角的细纹都能看到好不好?
还每个女生都想要的那种初恋的感觉?
不是每个女生都这么肤浅喜欢这种徒有外表的菜瓜小男生好不好?
陆慎内心不大愉悦。
看桑白一脸期待的样子,他更不舒服了,回答桑白问题的时候语气也就不那么好。
“一般吧。你大学时什么样自己忘了?跟这图有关系?”
“……”
他不提还好,一提桑白就来气。
当年跟他在一起后,她连个夏天穿短裤的自由都没。
平鹏还提醒她,为了配合他的年龄,让她打扮得温柔女人一点。
所以后来她平日里基本都穿连衣裙,T恤短裤这些学生热门日常服装跟她基本毫无缘分。
桑白脸色一沉,在他面前伸出两根手指:“两次。”
陆慎愣住:“什么两次?”
桑白狠狠道:“再有第三次,请你自觉搬出去。”
“……”
陆慎明白过来:“是你问我的。”
桑白不想跟他讲道理:“那也不行。”
陆慎无奈指了下她手里的饭盒:“吃饭吧。”
吃完盒饭,陆慎照例逼桑白吃了药,三人各自靠在椅背上休息。
陆慎看了眼桑白的光滑的大腿,眼神一暗,拿来西装外套替她盖上。
桑白没睡着,这时侧过脸看他,问:“我那张照片真的拍得一般吗?”
像是很在意他的评价。
陆慎挑了下眉。
桑白有点忐忑。
她是觉得照片拍得不错,但人对自己的作品是有滤镜的,尤其是——陆慎的眼光向来都很好,她出道以来拍过的作品,只要是他认为角色质感高的作品全都爆了,只是大爆和小爆的区别。
光线从她脸前照进来。
她睫毛长又密,眼睛像小鹿一般清澈,又透着几分担忧。
陆慎看她:“再给我看看?”
桑白点点头,把手机递过去。
她对作品向来认真。
陆慎一张张翻过去。
都是两人甜甜的照片,要么背对背,要么拽衣领,要么揉脑袋。
本来想哄她两句,但他看着这些照片就莫名来气,冷声说:“是挺一般的。”
桑白脸色变得难看。
陆慎终于翻到一张她的单人照,勉为其难道:“这张还不错。”
“……”
桑白把手机抢回来。
“你太没眼光了!”
陆慎脸色不豫,也没想跟她争论这个话题,只是问:“你很喜欢年轻的?”
最后那个“的”字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来。
桑白没好气看他一眼:“谁不喜欢年轻啊!”
陆慎垂眸,沉默不语。
桑白没理他,下车开始拍摄下午场的职业部分定妆照。
*
陆慎开完下午的会议,向后一仰,捏了捏眉心。
脑海里闪过桑白方才说过的话。
是嫌他老?
陆慎轻嗤了声,把肌肉线条有力的小臂伸到眼前。
这叫老?
他不比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瓜强多了?
陆慎垂眸看了眼身上的白衬衫,思忖片刻,给平鹏打了个电话:“给我买几件T恤过来,还有牛仔裤。”
平鹏愣了下:“您穿吗?”
陆慎:“对。”
平鹏心里闪过狐疑,陆慎向来规矩得很,除了运动时几乎只穿老师傅定制的衬衫西服,就算是炎热的夏天,他也穿的长袖衬衫,只是会把袖子挽起来,怎么这会儿想起穿T恤了?
不过老板需要他就必须做到。
平鹏:“好的。”
“对了,还有那种网上挺火的小白鞋。”陆慎回忆了下早上桑白给他看的照片,“好像鞋后方有个‘回’字的标志。”
平鹏更诧异了,但没多问什么:“好的。”
陆慎“嗯”了声,又嘱咐一句,“买快点。”
平鹏办事效率高的很,不到两小时就开车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T恤都是新疆长绒棉的,柔软、亲肤、透气,总之就是特别舒服,您试试?”
陆慎拎出一件在手里摸了摸:“是不错。”
平鹏很八卦地看着他笑:“陆总,您跟桑小姐,怎么样了啊?”
陆慎沉默不语。
一看就是没进度。
平鹏替他着急:“陆总我给您提个建议,您得多跟桑小姐相处,我觉着以前您就是跟她相处时间太少了,天天只顾工作……”
陆慎淡声:“行了,我人不都跟到剧组了?别瞎操心,东西放下,你回去放假吧。”
平鹏愉快地走了。
最近简直是他上班以来最轻松的日子,大部分时间都能在家休息,偶尔才被陆慎召唤,都胖两斤了。
保姆车司机不爱在车里待着,下车找地儿溜达去了。
车上只剩陆慎一个人。
因为桑白经常也需要在车里换衣服,所以车窗里贴了防偷窥膜,外头什么也看不见。
陆慎在平鹏买的几套衣服里选了一套,换上。
白色T恤,牛仔裤,一双回字平底小白鞋。
上回这么穿的时候,大约是在高中?
换好衣服后,他在车里稍微挪了两步到后视镜前扫了眼——有点别扭,不过好像还不错?
*
受到陆慎上午评价照片的影响,桑白对下午的拍摄要求更严格了,稍微不满意就要求重拍,柏奇思也很配合,一直到晚8点才结束拍摄。
从摄影棚里走出来,麦子替桑白打开保姆车门,两人先后进来瘫在车椅里。
麦子:“桑桑你回去泡个热水澡,今天穿着高跟鞋站了这么久。”
桑白有气无力:“知道了。”
还不都怪某人!
她怪罪地往后扫了眼,蓦地愣住。
陆慎不知什么时候换衣服了。
他穿了件崭新的白T恤靠在那里,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白T底下隐约勾勒出他利落的身材线条,底下穿了条浅色牛仔裤,两条大长腿直又瘦,脚上还踩了双小白鞋。
干净得一尘不染。
他整个人没了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感,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又不似以前那种成熟商业成功人士的做派,多了几分清爽的少年感。
桑白差点以为眼花,盯着他看了很久。
久到麦子也反应过来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巴张成O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陆慎忽地睁开眼,直直对上桑白的目光。
“忙完了?”
桑白颔首,指着他:“你这是……”
陆慎抬手理了理T恤,两条长腿交叠,唇角微微勾起,做好了等待夸奖的准备。
却听见她说:“消费降级了?”
“……”
陆慎嘴角的弧度消失不见。
他淡声:“平鹏怕我没衣服换,下午送来的。”
桑白觉得刚才那句话有点不礼貌,生怕触动到他破产的小情绪,点头夸:“T恤和牛仔裤穿起来很自在啊,还有这双小白鞋,我穿了一早上舒服的很,也很喜欢,打算买两双来穿。”
陆慎微微蹙眉。
谁要听这些?
可能看他表情别扭,桑白又补了句:“挺好的。”
听见她说“挺好”两个字,陆慎眉头又稍微舒展开。
桑白词穷,看了麦子一眼。
麦子也赶紧说:“对啊陆总!您穿这一身还特别显年轻!就像——大学生似的!”
陆慎“喔”了声,将目光转向桑白,似乎是在询问她的看法。
桑白点头附和。
陆慎似乎轻轻笑了下:“那就好。”
车子缓缓往回开。
太晚了,麦子去便利店买了点热牛奶和三明治,三人简单吃了点,桑白再次被逼着在车上吃了药。
吃完药,陆慎又扔了颗糖在她手里。
桑白有些诧异:“那天订餐送了这么多糖吗?”
陆慎面无表情:“对,送了一整袋。”
桑白把糖含进嘴里,含混地说:“哪家餐厅,这么大方呀。”
*
两人回到家里。
陆慎把手里的几个袋子放下,弯腰去给桑白拿拖鞋。
很奇怪。
这人就是穿着很普通的T恤,弯着腰做这种事,仿佛也有一种骨子里的矜贵感。
桑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以后让他别做这些了,却又觉得这话听着像她在心疼他似的,于是就没开口。
桑白换好拖鞋,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陆慎又进厨房把苹果切好块送到她面前。
“要多吃水果。”
都切好了她当然没有不吃的道理。
桑白慵懒地伸了个腰,拿起牙签吃了块苹果,试图跟陆慎讨价还价:“你看我今天基本都不咳嗽了,明天是不是可以不吃药啦?”
她稍稍仰头,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点含混,鼻尖上那颗痣可爱到不行。
陆慎差点就心软了。
他淡声:“不行。”
桑白嘟着小嘴,不大高兴地把牙签放盘子里。
那意思,连苹果都没胃口吃了。
真服了。
以前是怎么会觉得她乖的,分明像是受宠的大小姐,哪儿都有小脾气。
陆慎无奈,拿起她刚放下的牙签,重新叉了块苹果放她嘴边,带了点儿哄她的意味:“再吃最后一天,不然容易反复。”
苹果肉碰到她唇角。
冰冰凉凉的舒适感擦过。
他离得近,气息也落在她侧脸上。
氛围突然暧昧起来。
桑白呼吸莫名紧张,装作不在意的“喔”了声,接过牙签,“我自己来。”
她余光悄悄瞄了眼陆慎,他仍旧是面无表情,仿佛没察觉到异样。
她舒了口气。
吃完苹果,桑白找了个借口回房休息。
陆慎应了声,忽然又喊她:“桑桑。”
桑白回头看他。
他犹豫片刻,目光上下扫了眼衣服,问:“你真觉得我这么穿年轻吗?”
换了套衣服而已,就这么难受吗?
也对,破产以来他各方面待遇都下降了,虽然表面还跟以前似的冰冷、高高在上,但恐怕他心里并不好过。
桑白认真看了他一会儿,柔声说:“麦子说得对,看起来是挺像大学生的。”
她表情认真,不像是说假话。
“那——”陆慎浅浅笑了下,稍顿,又问,“跟你那部剧的主演柏奇思比呢?”
桑白:“……?”
第20章 我在等你。
20
虽然但是……干嘛要跟柏奇思比?
难道陆慎穿成这样不是因为破产, 而是因为要跟柏奇思攀比年轻?
桑白差点笑出来。
她说:“放心啦,你比他高——”
“级”字没说出口,她脑海里突然闪过早上麦子说的话——该不会他还喜欢她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 桑白到嘴边的夸赞卡了壳。
陆慎坐在沙发上, 抻开两条大长腿,状似轻松地注视着她, 又像是对她的回答挺在意。
“比他高什么?”他声音清越,低沉。
桑白心头莫名一跳。
他眼眸幽深, 看着她的目光里像是带了蛊惑。
再配上那张禁欲和侵略性极强的脸——
桑白不自觉地说:“高级。”
也比他有质感。
她垂眸, 不敢跟他对视, 最后这句夸的话自然也没说出口。
陆慎眉睫微微一挑, 声音愉悦:“是么?”
桑白这时才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
她突然有点不太自在,只想尽快离开跟他在一起的空间, 胡乱地点了下头。
没想到陆慎竟然追问道:“比他还显年轻?”
“……”
这人到底要不要脸。
你是怎么好意思问出这句话的!
你比人家大了七岁啊!!!
桑白刚才乱七八糟的情绪全给他这句话冲淡了。
她干脆点头:“对。”
她回答的这么快,陆慎反而愣了下:“真的吗?”
桑白很认真:“真的,你看着比他起码小二十岁。”
陆慎:“…………”
*
隔天陆慎跟着桑白去了拍摄片场。
他一出现, 片场人都愣住了。
一时从来没见过向来高高在上的他穿白T恤和牛仔裤,二是之前他跟桑白分手争执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绯闻闹得沸沸扬扬, 两人这是又和好了?
桑白没理会众人的目光。
她跟陆慎在一起的时候没承认, 分手也没对大众交代, 没什么好特别强调的。
而且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陆慎现在是她的生活助理。
总觉得这会让人看轻他。
再怎么说, 这部戏他也是有投资的。
夏桐戴着帽子走过来, 一看到陆慎满脸震惊:“你怎么来了?”
陆慎淡声:“监工。”
夏桐一凛。
陆慎看她一眼, 接着说:“对了,有件事宋奇有没有告诉你?”
夏桐问:“什么事?”
陆慎:“戏里有个叫倪杰的音乐人角色,我找了大咖来客串三天, 你知道这部戏的收益对陆氏很重要。”
一部剧再赚能赚多少?
陆氏已经紧张成这样了吗?
夏桐没说什么:“既然是大咖,我自然举双手欢迎,不知道是哪位前辈?”
陆慎抬眸,吐出三个字:“林睿诚。”
夏桐僵住。
桑白不满意了:“你怎么找了他?”
陆慎低头看她,目光柔和地解释:“这不是资金紧张,他答应免费来,合同都签了。”
他这么放低身段,桑白倒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工作,只是担忧地看了夏桐一眼。
陆慎语气平静:“我知道两位过去的关系,如果影响你拍摄的话,他那部分可以由副导演来拍。”
“不会。”夏桐干脆地说,“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度。”
陆慎颔首:“那我就放心了。”
“等一下。”桑白突然反应过来,冷冷看着陆慎,“你不是跟我说他不接你电话吗?你是怎么请到他来客串的?”
陆慎轻描淡写:“合同是两个月以前签的,不信的话我可以找原件来给你看。”
他摆出有点受伤的表情。
桑白咬唇,心里浮起一丝内疚,没再说什么了。
夏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先拍戏吧。”
她把桑白扯到一边,压低声音:“你们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羞辱他折磨他吗?怎么看着你还有点心疼他?别是又要被他骗走了!”
“不会的。”桑白小小声,“我之前不是生病了嘛,就他一直在照顾我,我不好再对他态度那么强硬了。”
她认真补上句,“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总归她也不想过以前那种被完全控制的日子。
夏桐说出担心:“那吻戏——”
“你放心。”桑白拍着胸脯保证,“我肯定会亲自上的,他现在只是我的生活助理,没资格拦我。”
“你别忘了,他也是这部戏的第二大投资人。”夏桐提醒。
“没事啦。”桑白扬起下巴,没在意这回事,“他现在管不到我的,不然我就让他搬出去,流落街头!”
桑桑真是太单纯了。
夏桐隐约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但这毕竟是他们两人的事,她不好插手太多,于是没再说什么。
陆慎站在监视器前看了会儿拍摄,就回到了保姆车上工作,只是每隔两个小时会下来趟,给桑白递个药送个水披件衣服,看起来莫名有种乖巧感,也没提不许拍吻戏的事,夏桐逐渐放下心来。
*
大约三天后,《三十八度五》的剧照在微博官宣了。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柏奇思是热门流量,粉丝能打,桑白也算一线流量小花,粉丝虽然没柏奇思那么鸡血,数量也不少,转发量一小时就突破五万,相关话题也直接上了热搜。
趁拍戏的午饭时间,桑白拿出手机瞟了眼微博底下留言:“效果很好嘛。”
“啊啊啊!我宣布我是民政局,请他们就地结婚!”
“我老公这颜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期待首部男主剧!”
“我的妈我们桑桑长大了!终于不甜了,这张性感得我一个女人想上去亲一口!”
最让桑白.粉丝们血脉喷张的是她那张穿职业OL装照片。
她跟柏奇思面对面站着,抱肩谈话,勾勒出一个侧边绝美的S线条,胸大细腰臀翘,这身材简直绝了。
#桑白性感#这个词条,也缓慢地爬上热搜。
有这样的反馈,没白费桑白那天下午拍摄时花那么久的时间和精力。
她有点得意地往后瞟了陆慎一眼。
最近他没事就跟着她来片场,说不好意思白吃白住,要认真履行助理义务。
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上处理工作,也没干涉拍摄,桑白就随他去。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正在慢条斯理吃饭的陆慎抬起头:“怎么?”
桑白把手机举到他面前,眨了眨眼。
“网友们都说我们的定妆照拍得很不错呢。”
陆慎看都懒得看:“不是网友,是你们粉丝。”
桑白闷闷地把手机收回:“谁说的,明明有路人发言的。”她小声嘟囔,“我辛辛苦苦拍的,有那么不好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很想得到他的认可。
陆慎拿筷子的手在空中顿了下。
他看她一眼。
小姑娘嘴角拉长,明显不太高兴的模样。
陆慎按捺住嫉妒心,伸出手:“再给我看看。”
桑白嘟嘴,把手机往背后一塞:“算了。”
免得他又要说一遍不好看。
她闷头开始吃饭。
陆慎放下筷子,拿出手机。
他手长,很随意地往前伸着,桑白余光就能瞥见他手机屏幕。
她不安地等待着。
然后看见他点开应用商店开始下载微博。
桑白:“……”
绝了,这人手机里连微博都没嘛。
照片就在热搜上,陆慎一进微博主页就看到了。
他点开,一张张往右滑,尽量用客观的态度去看这组照片。
桑白往过凑了几分。
弯腰低头。
冰凉的黑色长发滑过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落到他牛仔裤膝盖处。
陆慎右手外侧起了一阵痒意。
他屏住呼吸,慢慢转头看她。
桑白双手撑着下巴,望着他的眼神忐忑又期待。
陆慎视线重新回到这组照片上,在看到桑白那身职业OL装时,手上动作一滞。
目光也变得逐渐灼热。
他稍稍活动了下手指,往后翻——看见柏奇思抱着桑白靠在办公桌上的照片。
心里的不爽像夏天的野草一样疯长。
他捏紧手机,淡声说:“还不错。”
这是实话。
因为柏奇思眼角的细纹已经被P掉了,而桑桑本来就很完美,两人搭在一起也算赏心悦目。
陆慎虽然嘴里说出的是夸赞的话,脸上表情却是冷的,分明是不愿意的表情。
桑白恼了:“不好就不好,干嘛要说违心的话。”
她起身,黑色长发也随之离开陆慎的膝盖,重新擦过他的手臂。
陆慎:“没。”
桑白:“才怪。”
陆慎看她:“真没。”
桑白仍旧一脸不信的表情。
陆慎想了下,实话实说:“你的部分拍得不错,表情和肢体动作都很到位,他差的有点远。”
“他”自然指的是柏奇思。
桑白这才露出点愉悦的笑容:“奇思刚入行没多久,能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啦,我都入行多久了,要是连他都输岂非很没面子。”
陆慎“嗯”了声。
得到肯定,桑白语气都轻快了许多:“别看了,吃饭叭。”
陆慎应了声,刚要退出,手不小心往下滑动几分,一条粉丝留言撞进他视线里。
“啊啊啊!我宣布我是民政局,请他们就地结婚!”
陆慎冷笑一声。
脑残粉。
吃过午饭,桑白回到片场拍戏,陆慎则注册了个“爱吃桑葚”的微博账号开始跟网友对线。
——半点都不般配,柏奇思拍个定妆照表情都控制不好,配不上桑桑。
瞬间有好几百个柏奇思的粉丝涌进来跟他对骂,战况很快变成毫无技术水平的辱骂。
——辣鸡。
——你才辣鸡。
……
战斗大约三分钟后,陆慎突然回神,觉得自己有点像小学鸡。
他笑了下,没再理这群粉丝。
陆慎在微博搜索框输入“桑白”两个字,本来想关注她的账号,却误入了话题广场,看见一条用不堪词汇辱骂桑白的留言。
“陪大佬睡又怎么样?《平阳公主》还不是我们霏霏的。”
陆慎皱眉,退到广场看到两条高位热搜。
#程霏霏长缨#
#桑白不敌程霏霏无缘《平阳公主》#
原来是几分钟前,《平阳公主》也官宣了阵容,程霏霏一个女2号跳得比女1号还凶。
陆慎沉着脸。
当初秦侯问过他,砍掉桑白的长缨后谁来接这个角色,陆慎说随他定,后来的事他也没再过问,没想到他定了程霏霏。
这人他有点儿印象,大桑白几岁,自以为有几分姿色,一脸心术不正,还半夜敲过他房门被轰走。
还真以为什么人都能在桑桑头上踩一脚?
陆慎给平鹏打电话:“微博上程霏霏的词条全撤了,还有,通知下去以后陆氏所有代言以及投资的戏都不许用她。”
虽然《平阳公主》这个资源他不方便再开口,但他要她以后无路可走。
*
天气热的仿佛已经要进入盛夏。
桑白接过麦子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汗,回到休息区,听见她小心翼翼地说:“桑桑,《平阳公主》官宣了。”
桑白平静地点了下头。
这资源跟她已经没关系,她不会再去纠结,免得影响心情。
麦子忿忿道:“那个程霏霏还买了踩你的热搜。”
桑白喝了口矿泉水:“是么。”
她接过麦子递来的手机,看到热搜话题#桑白不敌程霏霏无缘《平阳公主》#,两人是对家已久,底下双方粉丝早已撕得不可开交。
一方骂程霏霏废物,多大资源给她都扑;另一方骂桑白陪大佬睡,趁文岚出国抢人男友,言辞极为难听。
桑白懒懒瞥了眼,不疾不徐道:“打电话给高姐,让她把骂我最凶的对方几个大粉全告了。”
“好的。”
这种攻击桑白见得多了,她没受影响,很快调整好状态拍戏。
不到一小时,麦子跑过来帮她递水的时候笑眯眯地说:“程霏霏把词条撤掉了。”
“这么快?”桑白惊讶道,“高姐律师函已经发了?”
“还没。”麦子说,“可能是觉得引发口水战模糊了电影的宣传,主动撤了。”
桑白挑眉:“她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麦子很激动:“还有桑桑,林睿诚转发了你的微博!你现在热搜升得飞快!要不要趁机互动一下?”
桑白愣了下:“我看看。”
微博内容很简单,只是转发了桑白发的宣传照,配上一句话:@桑白叒木叒木新戏加油!
林睿诚在业内是传说级别的人物,亚洲第一帅面孔,演技好逼格高家境不凡,平时跟娱乐圈的人几乎不打交道。
上条微博内容甚至还停留在四年前获得金像奖最佳男主的时候。
现如今居然为桑白更新了微博内容?!
有情况啊!
无数粉丝和路人都被炸出来,#叒木叒木新戏加油#的词条瞬间爆上榜一。
桑白咬唇冷笑:“我说呢,狗男人,他发给木头看呢,别理他。”
热搜却还在发酵。
不少网友化身福尔摩斯查找两人过往的蛛丝马迹,却发现公开的场合里,压根就找不到两人的任何交集。
*
三天后,《三十八度五》开放了媒体探班。
“我们这戏要火啊,今天居然有两百多家媒体抢着要来,我制片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这么风光。”制片人宋奇在后台拿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希望以后能更风光。”
“……”
桑白瞟了夏桐一眼,夏桐面无表情。
她默默拿出散粉开始补妆。
林睿诚那么天才的一下转发,堪称轰动,但偏偏媒体和网友都没找到两人过往的任何关联,一听说《三十八度五》有媒体探班会,几乎倾巢而出。
等宋奇走远,夏桐才低头跟桑白小声说:“对不起啊。”
桑白淡声:“什么对不起?”
夏桐有点尴尬:“就是……微博的事,连累你了。”
桑白偏头,声音清脆:“你是不是想多了?人就是发给我的不行吗?”
她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跟林睿诚关系也挺好的,上次在香港我们还见面了呢,他对我特别热情,还让我帮他拧矿泉水瓶盖。”
夏桐:“……”
发布会的焦点果然是桑白跟林睿诚的关系。
自由提问的环节一开始,记者就单刀直入。
“之前林睿诚转发您的微博为您加油,您怎么看?”
“请问两位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您跟陆氏集团的总裁陆慎是分手了吗?”
桑白一一回答。
“希望他下次别转了。”
“普通朋友都不算的关系。”
“圈外人的问题不回答了,谢谢。”
现场众人:“……”
牛逼啊。
群采结束后,桑白特意接受微博娱乐大V@娱乐小瓜田的专访。
因为她第一个出圈的角色《修罗道》里的可爱花妖七芳,最先是由@娱乐小瓜田剪辑出来后才火了的。
这次约她专访的媒体不少,除了大平台和之前常合作的五六家,桑白也特意给@娱乐小瓜田留出了二十分钟的专访时间,特意表达当初的感激。
小瓜田是个穿着条纹短袖的年轻男记者,一见到她就伸出手:“你好,我叫谢闯,喊我小谢就行,谢谢桑桑愿意给我们留出时间采访。”
桑白跟他礼貌握手,含笑说:“应该的,还要谢谢你们当初剪了《修罗道》里的我,不然可能没有今天的桑白。”
谢闯受宠若惊,笑着说:“看您说的,您演技好人又漂亮,没我们那个剪辑您也肯定大火,何况您给的酬劳丰厚,我们拿了钱也得好好办事不是。”
拿了钱?
当初她特意问过高静,是不是公司买的营销,高静斩钉截铁地说绝对没有,还恭喜她是角色好自然出圈。
这些年来,高静每在她身上花一笔钱,恨不能马上邀功要她知道,没有骗她的道理。
桑白脑海里闪过一个近乎荒谬的想法。
难道是陆慎?
桑白面色如常,微笑问:“那后来您剪的一些视频也是……”
谢闯:“对,您签的这个外包宣传公司很负责啊,画眉印象。”
采访结束后,片场仍一片纷乱。
桑白躲进保姆车里,在等待拍夜戏的时间里,搜了下画眉印象这家公司,法人是平鹏。
她轻轻闭起眼,头靠在椅背上。
真的是他。
她竟然还一直真情实感地以为这个娱乐号是她的粉丝,她是有多蠢?
车窗隔绝了外头大部分嘈杂的声音。
桑白翻出陆慎的微信,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是感谢他?还是责怪他不守承诺?
她心情复杂。
想起陆慎昨天早上拧眉说最近几天要去公司处理事情,不能陪她来片场,桑白叹了口气。
算了,陆氏的股票这几天一直在掉,他肯定忙得焦头烂额,别再为这种事让她烦心了。
桑白摁灭手机,倏地又想起一件事。
《远方的你》这部当时很多人都在抢的青春电影,按理说不应该轮到她头上的。
在约定的试镜那天她感冒刚好,说话还夹杂着鼻音,状态也一般,表现连自己都不满意,但是负责选角色的副导演姚宾却意外地对她很满意。
她心里浮起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打电话给姚宾。
姚宾听闻了桑白跟陆慎分手的绯闻,一接到电话就想给陆慎卖个好。
“是,桑桑,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陆总这个人吧表面看着冷,实际还挺暖的,当然还特意嘱咐不许我告诉你。
你们要真有什么不愉快,你多担待担待也就过去了。”
挂掉电话,桑白双眼望着车顶放空。
陆慎插手的事,恐怕不止这些,她得到的每一个资源或许他都出了力。
她甚至有点疯狂地想,长缨的角色能在面试时就定下她,也许跟他也有莫大的关系。
桑白按捺不住,给秦侯打了个电话询问。
秦侯沉默几秒,说:“陆总的确打过招呼,但你表现也可圈可点,我选你并不只是因为陆总。”
桑白低声:“谢谢秦导。”
手机发出“嘟嘟”声。
桑白双手交握,放在胸前。
难怪这些年她在圈子里走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难怪会经常有人说她是陪睡得到的一切。
她咬唇,牙齿轻轻打颤,却又无力地垂下头。
鬼使神差地,她想起分手时陆慎说的那句话。
“男朋友为女朋友做一点事,不需要计较这么多。”
这些所有的一切,又何止“一点事”。
外头天黑了,麦子推开车门送来晚餐:“桑桑快吃,吃完饭要赶夜戏。”
桑白点头,将思绪慢慢抽离。
*
拍完夜戏已经接近凌晨2点。
南城郊外难得能看见疏朗的星星。
微风吹过,适宜的温度拂过脸颊很舒服。
麦子垫着脚尖给桑白把大衣披上:“陆总吩咐了,您不能穿太少,不然容易着凉。”
桑白垂眸“嗯”了声,穿上大衣。
夜深人静,车子在马路上畅快地开,速度也比往常快了一倍,不到半小时就了家。
推门而入前,桑白深吸了口气。
——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面对陆慎。
她用钥匙开门。
以往陆慎听见动静一定会迎出来,但今天这么晚,他应该睡了吧。
打开门,一片寂静的黑暗。
桑白松了口气。
太好了,果然睡了。
她打开灯,刚准备弯腰换鞋,一眼看见仰靠在沙发上的陆慎。
他闭着双眼,眉心微拧,似是倦极。
仿佛听到动静,陆慎慢慢醒过来,抬手在眼前挡了下刺眼的灯光,尔后起身:“你回来了?”
桑白“嗯”一声,“你怎么还没睡?”
陆慎声音低沉:“在等你。”
桑白心尖一颤。
陆慎推了推眼镜,极为自然地走过来,弯腰替她拿拖鞋。
像是已经习惯了以极低的姿态为她做这些事。
桑白看着他。
许是她的注视太明显,陆慎把鞋子收进衣柜后问她:“怎么?”
桑白想问,既然当初替她争取长缨这个角色的人是他,他跟文岚又毫无关系,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把她的角色砍掉了?
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陆慎目光温和注视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忽然挨得近了。
周围都是他的身上特有的气息,微苦,存在感极强。
桑白不自觉地往后推了一小步,将背抵在门上。
陆慎将手撑在门上,像是半环着她。
那张她喜欢的、极富侵略性的脸庞就在她面前。
他声音就在她头顶,温和又富有磁性,仿佛触手可及。
“想说什么就说。”
“在我这儿,不用顾忌那么多。”
桑白在一瞬间觉得:她耳朵要怀孕了。
第21章 能亲你
21
深夜莫名让气氛暧昧起来。
桑白感觉自己被陆慎全方位包围了。
他的声音像是裹着细微电流传入耳中, 浸入身体的每个细胞。
桑白胸腔内的心跳声逐渐加大。
看她半晌没说话,陆慎又很轻地问:“嗯?”
带着一点沙哑的尾音。
桑白耳朵快炸了。
缓了几秒,她慢慢抬头:“今天娱乐小瓜田采访我了。”
她声音很轻, 清脆悦耳, 感冒应该是全好了。
陆慎垂眸应了声,跟她视线对上。
桑白不太自在地问:“我之前很多宣传, 是你让他帮我做的吧?”
陆慎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看了她一会儿, 扶在门上的手稍微动了动。
“那先说好, 这事是你先提起来的, 你可不能因为这个把我赶出去。”
“……”
他像是很在意她赶他出去。
桑白小声, 又有点烦似的:“知道了。”
这人真麻烦。
得到她的许诺,陆慎才点头:“是我。”
他低掩的眉睫微微一挑, 浅棕色的瞳孔稍稍放大,眼底映着她的脸。
早已确定此事跟他相关,但得到他亲口承认后, 桑白心里难免还是不舒服。
她别扭地说:“你明明答应过的。”
陆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像是有些后悔,又更像是无奈。
两人挨得近, 气息直接落到了桑白脸颊上。
温温凉凉的。
又夹杂着一丝暗昧。
桑白下意识偏过头。
安静几秒, 陆慎低声说:“是我不好, 我当时有些担心你, 所以擅自做了一些……事情, 没信守承诺, 是我的不对。”
还是有利于她的事情。
桑白咬唇, 心里堵得慌。
他道歉道得如此迅速,倒显得她像个恶人似的。
毕竟那些资源实打实都给了她,还要逼着人道歉。
但不道歉, 她心里也不舒服。
道歉也不舒服,不道歉也不舒服,这情形真是绝了。
片刻后,桑白闷声,泄了气似的:“算了,都过去了。”
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了。
陆慎眼神一黯。
沉默几秒,谁也没说话。
他手还扶在门上,身形的阴影笼罩下来,存在感极强。
快让人呼吸不过来。
桑白指了指他的胳膊,那意思,他挡住她的路了。
陆慎缓缓起身,收回手,闪身让开距离。
可能是因为站得有点久,也可能是因为太着急走,桑白没注意脚下,直接被陆慎的脚绊了下。
陆慎眼疾手快,紧紧抓住她手臂。
男人的手温热又有力量,接触的那块儿肌肤一瞬间滚烫。
桑白脸倏地热了,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
站稳后,她鬼使神差地想起麦子那句陆慎是不是还喜欢她的话。
她抬头看着陆慎,想了想,说:“过去的事,我们一笔勾销吧。”
陆慎还虚扶着她,闻言眼里漾出一点笑意:“好。”
桑白点头,像兄弟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大方地说:“那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
陆慎收回笑意,面无表情看她。
桑白说出这句话后,浑身舒畅,压力骤然轻松不少。
虽然觉得陆慎不太可能还喜欢她,毕竟过去他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可能就是因为她给他的那笔钱,让他产生了她当初那种感激的心思。
但她最近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好像两人的关系慢慢暧昧起来。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她露出诚挚的眼神,看着陆慎,仿佛希望陆慎被她的诚恳打动。
陆慎垂睫,扫她一眼,淡声:“多好的朋友?”
“?”
桑白犹豫了下,说:“除了谈恋爱,什么都能做的好朋友。”
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
她不想再跟他谈恋爱的观点,应该表达的挺清楚了吧。
小姑娘肩膀紧绷着,手指也微微蜷缩,看得出来她对最近两人关系的进展有些局促不安。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否则不会这么刻意强调。
陆慎低笑了声。
桑白:“?”
有什么好笑的,这事情很严肃好吗!
“什么都能做?”陆慎语调有些意味深长。
“……”
这很正常的话怎么到他嘴里就变了味道。
桑白正想说话,他猝不及防低头压下来,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唇:“亲你也行?”
“……”
突如其来的靠近。
桑白心慌:“你难道会亲你的好朋友?”
“别人自然不会。”陆慎声音淡淡,目光平静的锁在她身上,“但可以为你破例。”
他说这话时清凉的呼吸落在她唇上。
像很薄的一层水雾。
桑白又羞又恼:“行,我收回,你不配跟我当朋友,做回助理吧。”
陆慎神色忽然愉悦道:“我也觉得。”
这人有毛病吧?
这么喜欢当助理就当好了。
桑白又听到他接着说:“还是当助理好一点,毕竟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
他说这话时无端又让人觉得有点心疼。
仿佛在说他破产了才不配跟她当朋友。
桑白心软,又开始下意识安慰他:“你别太在意这件事了,你以前不是也帮过我很多吗?”
“那不一样,我是帮我女朋友。”
陆慎声音很淡,却透着坚定。
像是强调过去,又莫名像是在说他现在不是她男朋友,她怎么这么帮他。
桑白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可能因为是深夜,她脑海一片混沌,没力气再跟他讨论这些。
本来想划清界限的目的也没达到。
她留下一句“我去洗澡睡了”落荒而逃。
陆慎站在原地片刻,很轻地笑了声。
原来跟她调情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
临近五月底,香港金像奖开幕在即。
桑白的头等大事是为颁奖礼红毯选礼服。
如今她经济不富裕,原来已经穿过的高定也不能再穿,思来想去还是从品牌方借礼服最合适。
她这个咖位借不到奢侈品牌的高定,最后选定几家国产成衣礼服寄到家里。
这天收工,柚子和麦子一起来家里帮她挑衣服,两人从进了电梯就小心翼翼的,话都不敢多说。
一进门没看到陆慎,才都松了口气,也终于敢说话了。
麦子先小声确认了下:“陆总没在家吗?”
桑白“嗯”了声,弯腰自己换鞋,感觉不大习惯。
“他去公司了,说是可能要通宵。”
麦子叹息一声:“陆总最近也挺不容易的,又要忙公司的事,还要给桑桑当助理。”
桑白顿了下。
好像是挺辛苦的。
陆慎白天要么在她的保姆车上工作,要么去公司,周末都没休息时间,回来还要照顾她,偶尔给她热牛奶做饭。
这么想着,她有点不忍心了。
柚子的声音打断她的情绪:“这次我一定要一雪前耻!桑桑我上次被你粉丝骂的生无可恋了。”
桑白回神,接过麦子递来的礼服,毫不客气回怼:“那你看起来还胖了一圈。”
柚子很有志气:“我就是死也要做个撑死鬼。”
“……”
桑白穿着第三套复古的高开叉暗绿色绸缎长裙出来时,柚子和麦子的眼神都亮了。
柚子伸手指着裙子:“就是它!我们来试妆!”
她拿出化妆包摊在茶几上,很快给桑白画了个复古妆。
桑白皮肤底子好,妆容清透细腻,眉眼透着一点小女人的媚意,红唇性感撩人。
柚子怎么看怎么满意,又拿出卷发棒开始给她弄头发。
十多分钟后,终于大功告成。
柚子把桑白带到门口的穿衣镜前:“呜呜呜!太好看了桑桑!麦子你到时候发微博一定要艾特我,我会出圈的!”
她强调,“就是脖子还差个珠宝,珍珠的最合……”
“适”字还没说出口,门倏地被推开。
陆慎迈步而入,一眼看见桑白。
她侧身站着,柔和的白色灯光打在她身上,像是从油画中出来的少女。
优雅又性感。
侧边高开叉裙摆,纤长匀称的长腿若隐若现。
后背一直开到腰线,露出腻白的肌肤和半截骨感的肩胛骨。
陆慎呼吸一滞。
柚子呼吸也停滞了。
她戳了戳麦子,给她一个“恐怕职业生涯又要断送”的眼神。
麦子同情地回看她一眼。
桑白也顿了下。
陆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过于灼热,她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
陆慎:“在给金像奖选礼服?”
桑白:“嗯。”
好在陆慎问完这句话没再说什么,很快挪开视线,放下黑色公文包,径自换了拖鞋进浴室洗手。
三人都松了口气。
柚子开始给桑白调整礼服上的细节:“腰里面要缝两针,不然有点松。”
桑白颔首:“如果借不到珍珠项链,是不是干脆就别戴了?”
颁奖典礼是女明星的战场,珠宝不比衣服,衣服好看就行,但太次的珠宝会拉低整个人造型的质感。
柚子:“对。不过桑桑你珠宝一堆怎么会需要借……”
她腰被麦子狠狠戳了下,瞬间闭嘴。
陆慎从浴室走出来,没打断她们说话,只是打开冰箱给桑白热了杯牛奶。
茶几都被化妆品占据。
陆慎把牛奶放到餐桌,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画面。
造型终于搞定。
桑白试半天衣服正好渴了,抬手拿起牛奶喝了口,很自然地吩咐陆慎:“你给她们俩也倒杯水,忙半天了。”
陆慎微微蹙眉。
柚子正在收茶几上的化妆包,闻言差点直接跪下。
麦子立刻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不渴。”
柚子:“对对对,我们马上就走。”
一个比一个怂。
桑白微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牛奶:“我给你俩倒,行了吧?”
她走到水吧台,弯腰去拿底下柜子里的纸杯。
礼服裙摆很大,她为了试效果还踩着高跟鞋,着实是不太方便,她整个身子蹲了下去。
整个光滑骨感的后背就这样平铺在陆慎眼前。
而且因着动作,绸缎下滑,勾勒出臀部饱满的弧度。
陆慎喉结滚动了下,走过去把她扯起来。
“我来。”
他长睫垂落,接过她手中纸杯,待她站稳后放开她,去净水器接了两杯温水递给麦子和柚子。
两人颤颤巍巍地接过来。
麦子小声问:“我会折寿吗?”
柚子:“多吃点不会的。”
“……”
两人的确渴了,没再废话赶紧把水喝了。
甚至喝完这杯水,柚子还生出一点陆慎挺好相处的感觉,尤其是他现在这身打扮,青春又平易近人。
柚子没忍住想夸一句:“陆总今天穿的好青春啊。”
陆慎唇角弯了下:“谢谢。”
柚子第一次看到陆慎笑,来劲了:“好像大学生啊。”
陆慎唇角弧度更深。
柚子难得有机会拍他马屁,继续:“感觉跟柏奇思之前的官宣照都不相上下了,哈哈。”
“……”
她眼睁睁看着大佬唇角的弧度消失了。
柚子讪讪:“啊,我该走了。”
两人收拾完东西连忙溜了。
桑白看着陆慎铁青的脸色,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双眸明亮,笑容灿烂,照得人心情一下就好起来。
陆慎唇角的弧度又勾起来:“你还笑。”
桑白笑得更欢,肩膀颤抖,差点弯了腰。
陆慎走过来把牛奶递到她手里,温声:“喝完牛奶再笑,一会儿凉了。”
桑白接过牛奶,忍不住:“你干嘛这么介意柏奇思啊。”
陆慎淡声:“我会介意那个菜瓜?”
“……”
明明就很介意。
桑白没戳穿他,小口慢慢把牛奶喝完。
陆慎就一直站在她面前看她喝。
灯光柔和,他那张精致的脸似乎也因此少了几分攻击性和锋利感。
身上的白T衬得人干净青春。
他双臂低垂,小臂线条流畅有力,荷尔蒙气息一点点散出来。
桑白有点招架不住。
她加快了喝牛奶的速度。
不知道面前的人为什么突然着急起来,陆慎说:“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桑白一口气把牛奶喝完,把空杯子放在餐桌上。
透明的玻璃杯上印着性感的红色唇印,纹路清晰分明。
陆慎觉得口干。
他顿了下,才问:“你要穿这个走金像奖红毯?”
桑白正准备逃离有他的区域,闻言说:“对。”
陆慎唇抿成一条直线,浅棕色的眸子也变深重褐色,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桑白看得出,他不高兴了。
应该是不满意她选这么暴露的衣服。
下一秒,又该强行跟她说“不许”或者“缝起来”。
桑白对上他视线,已经做好应对的准备。
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片刻后,陆慎试探地问:“能不能换一件?”
他语气克制,跟原来强行要求她时已经全然不同。
他没那么强硬,桑白的戒备姿态也消失了:“不可以,这件最好看。”
陆慎深吸了口气,双手不易察觉地紧握成拳。
想起他昨晚说的话,桑白打算跟他摊开谈谈这件事。
毕竟她已经打定主意换路线,以后类似的衣服还会穿很多出去。
桑白放缓语气,问他:“陆慎,我穿这个不好看吗?”
陆慎抬眸:“不是。”
是太好看了。
桑白站在原地,拎着裙摆把大长腿伸出来,摆了个Pose,看着他甜笑。
“我喜欢我的身体,欣赏我的身体,我觉得我的身体很美——穿这件衣服展示自己,会让我更自信也更开心。你明白吗?”
也会让更多男人觊觎。
陆慎沉默下来,没有开口。
桑白继续说:“而且这是我的身体,我有权利选择展示或者不展示,以及怎样展示。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沟通这件事,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尊重”这个词。
陆慎:“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你有。”桑白斩钉截铁,“只是你以为你没有而已。”
“你觉得我穿得过于性感,暴露,不保守,甚至心底可能觉得我穿成这样是故意勾引男人——”
“桑白!”陆慎沉声打断她,“你过分了。”
桑白没再说话。
陆慎很轻地、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
桑白掀起眼皮,等他开口。
她也一直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一直对她穿着暴露这件事这么在意。
他却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只是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你有选择穿衣服的自由,是我的问题。”
他微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神已变得柔和。
“以后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我不会再过问了。”
桑白有点诧异——他这么好说话的吗?
早知道以前就该跟他说明白。
他没说具体原因,桑白还是有点好奇:“那你是为什么——不喜欢我穿的暴露啊?”
陆慎淡声:“没有男人喜欢自己女朋友穿的暴露。”
桑白“喔”了声,“但我现在又不是你……”
“女朋友”三个字几乎声音都听不见。
陆慎:“嗯,所以我不该过问。”
桑白“啧”一声,“以后谁当你女朋友谁倒霉,我反正再也不要过那种日子了。”
“……”
陆慎沉下脸。
桑白穿着高跟鞋站累了都,小腿也开始打颤,差点站不住。
她摆摆手:“那我先进去换衣服了。”
“等一下。”陆慎问,“要不要我陪你去香港?”
桑白奇怪道:“你不是被限制消费了吗?能坐飞机?”
“……”
陆慎冷着脸:“不能。”
桑白怕他因为破产这事儿不高兴,很贴心地安慰:“有柚子和麦子两个助理陪我足够了,你留下来努力工作,早日东山再起呀。”
陆慎默了几秒,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脖子上。
“珠宝借不到?”
他听到了啊。
桑白没在意:“不戴就好了,不是大事。”
她像是真不在意这种奢侈的东西。
别的艺人拼了命想要,她像是很随意。
陆慎忽然发现,他其实从来没认真了解过她的喜好。
他靠近她几分,说:“少一件搭配,造型就不完美,不会觉得可惜吗?”
桑白笑起来:“好像是有点,但纵然别人戴最贵的珠宝,我手里拿的是奖杯,我会怕她们吗?”
明眸皓齿,又透着自信,让人想亲。
陆慎看着她。
桑白忽地晃了一下,抬手扶住墙壁。
陆慎皱眉,给她拿来拖鞋,亲自弯下腰:“先把鞋子换了。”
桑白应了声,单脚抬起,因为站立不稳手扶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陆慎捏住她脚踝,帮她换掉两只高跟鞋。
尔后,他起身把高跟鞋放进鞋柜里。
桑白看着他颀长的背影,不由自主想起麦子刚才说他累的那番话,突然觉得他背影也好似染上了分倦意。
她问:“你今天去公司还顺利吗?”
陆慎恰好回身时听到这句话。
他眉宇舒展开,停在她面前。
“担心我?”
“一点点吧。”桑白有些别扭地低下头,“那你最近累不累啊?”
“不累”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但看她这副有点担心的模样,陆慎忽然觉得很受用。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也染上倦意:“挺累的,桑桑。”
“桑桑”两个字很轻地从他嘴里吐出来,像是软的没力气,又像是要化了。
桑白还没来得及说让他早点休息,又听见他温软的声音。
“所以你乖一点。”
“……”
“不要动不动就说将来谁跟了我就倒霉。”
“……”
“我听完更累了。”
“……”
第22章 为她打架
22
桑白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以前只是觉得他这张脸好看而已, 现在怎么会连他的声音都觉得好听了。
分明是清冷的声线,尾音却沙的很有磁性。
桑白简直有点不行了。
她脸颊微微发烫,人也莫名其妙软下来:“我最近挺乖的。”
陆慎抬手揉了揉她脑袋:“算你乖。”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桑白眉心一跳。
“我要去睡了, 晚安。”
她转身逃进主卧。
绸缎似的性感背部赫然出现在陆慎眼前, 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
尔后,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扇木色的门。
陆慎明显得感觉到身体某处起了反应。
他拿起桑白用过的玻璃杯,从净水器里接了杯冷水喝完, 又看到她的唇印。
真是无处遁形。
他转身回到次卧, 换上睡衣, 听着隔壁浴室的水流声, 给平鹏拨去个电话:“给我买两张往返香港的火车票。”
纵然近来平鹏对许多事已经见怪不怪,这件事还是让他呆了三秒。
“火车票?”
陆慎平静地“嗯”一声, “另外还有个问题,不坐火车能拿到火车票吗?”
“……?”
*
五月底的香港潮湿又热,跟上次来时的天气已截然不同。
更不同的还有桑白的待遇, 她要跟一位香港的本地女明星共用同一个化妆间。
桑白稍微在心里感慨了下。
她低头扫一眼时间,典礼快开始了。
柚子突然接起个电话:“现在吗?好的。”
挂掉电话, 柚子神秘兮兮地说要出去下。
妆已经画完, 桑白不喜欢打听人私事, 点头让她去。
不到十分钟, 柚子气喘吁吁地回来, 手里还捧着一个檀木盒子。
“桑桑快来戴上。”
檀木盒子打开, 里头是一串圆润匀称的白色珍珠项链, 闪着暗微的光泽。
一看就是好东西。
桑白愣住:“哪儿来的?”
柚子笑得暧昧:“陆总让人送来借你用的,说是他母亲戴过的。”
过往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桑白的确在岑嘉云脖子上见过这串项链,她当时还跟夏桐开玩笑猜过项链的价格。
麦子“哇”一声。
柚子连忙把项链拿过来给她戴上。
桑白还在犹豫:“会不会不太好……”
柚子把她推到化妆镜前, 比了个手势:“完美——”
麦子也夸:“陆总眼光也太好了吧,就差这条项链。”
柚子:“就是,哪有不好啊,陆总都送来了,你不戴才不好,我可就指着你今晚给我打个翻身仗呢!”
她俩一唱一和,珍珠项链搭配这个墨绿色长裙的确吸睛,而且也只是借来一用。
桑白没再推辞。
她给陆慎发了条微信:【谢谢,典礼结束我就把项链还你。】
他很快回复:【合适么?】
桑白想了想,让麦子拍了张照片给他发过去。
陆慎回复:【很漂亮。】
桑白在一刹那有点恍惚。
以前她跟他发过无数张照片,他从来都夸过她漂亮,经常不回复或者只回个“嗯”,怎么这会儿夸起人了还。
破产果然能教做人。
麦子喊她:“马上开始了桑桑。”
桑白回神,收好手机,深吸一口气,向红毯走去。
桑白的造型无疑是今晚的重磅炸弹。
她走上红毯,底下记者简直跟疯了似的狂吼,无数闪光灯几乎要将人闪瞎。
尽头桑白的一个女粉丝尖叫:“桑桑,妈妈爱你,啊啊啊啊啊!”
引发现场一片哄笑。
专访时男主持的眼睛一直盯在桑白身上,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只知道夸她美。
还是女主持问了桑白最近跟陆慎的绯闻,以及桑白试镜不敌程霏霏这件事。
桑白笑容得体:“私人问题就不回答了,长缨的角色之前也解释过,因为档期不太合适,很遗憾不能跟秦侯导演合作。”
刚从红毯下来就听见柚子拉着她兴奋地喊:“炸了炸了,桑桑,你的粉丝今天终于夸我了,呜呜呜!”
第一次穿自己选的造型走红毯就迎来这么热烈的欢呼声,桑白心情也很好。
她含笑说:“是得夸,回南城奖励你吃一顿火锅。”
柚子:“呜呜呜,又要胖了。”
到了会场落座,桑白拿出手机刷微博,她已经上了热搜。
“妈呀,桑白这腿这背绝美啊,姐姐我可以!”
“终于不傻白甜了。有身高身材又有料就要走性感路线,团队终于不傻了!”
桑白完了弯唇,听见旁边传来一句熟悉的讥讽声。
“恭喜啊,听说分手了。”
是程霏霏。
可能因为忙着拍戏,文岚没来。
桑白收起手机,懒懒道:“谢谢程姐,好久不见啊。”
她这几年抢了程霏霏不少资源,今晚红毯造型也一鸣惊人,程霏霏恨她恨得要命,每次却又怼不过她,于是更恨她。
但程霏霏这回有备而来,她笑笑:“我说再没有比你更厉害的女人了,陆总对你够好了吧,资源喂着,珠宝送着,他刚一出事你就跟他分手,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桑白面上浮起一个冷笑。
周围都是同行,程霏霏这话一出口就有几个人向她看过来。
她要是不解释明天的头版头条就是她甩了陆慎。
桑白拨了拨指甲,甜笑道:“谁说我跟陆慎分手了?”
程霏霏愣住。
文岚的消息,不可能有错啊。
她笑了声:“你糊弄别人也就算了,我跟文岚什么关系,你想糊弄我?”
桑白笑了,她举起手机:“需要我现在给陆慎打个电话跟你证明一下?”
她信誓旦旦,程霏霏反而拿不准。
恰好这时桑白屏幕里跳出一条消息。
S:【记得吃点东西。】
程霏霏脸色骤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认得陆慎的微信头像。
桑白施施然坐在位置上等了接近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最佳新人的奖项。
颁奖人竟然是秦侯。
桑白的心提到嗓子眼儿。
秦侯这种级别的导演怎么会来颁发最佳新人奖?他连最佳导演都够资格颁。
难道——获奖的人是程霏霏?
秦侯正在跟程霏霏合作,让他来颁这个奖刚好可以宣传新电影。
镜头扫过来,大屏幕上出现桑白的脸。
她笑容完美,指甲却狠狠嵌进掌心的肉里。
程霏霏紧接着进入镜头,眼里闪过一抹明晃晃的惊喜。
秦侯打开卡片,声音沉稳:“得奖的人是——”
他目光扫过台下,“我很期待能一起合作的人——”
全场欢呼,数百道目光落在程霏霏身上。
桑白一颗心坠落下去。
一声洪亮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边:“桑白!恭喜!”
桑白震惊三秒,反应过来后才露出喜色,起身领奖。
程霏霏面色煞白,笑容几乎都维持不住。
桑白路过程霏霏时,含笑道:“真不好意思,又赢了你。”
“……”
桑白上台领完奖,男主持夸她今晚实在漂亮,之后没忍住问秦侯:“秦导刚才说获奖的是很期待能一起合作的人,我们差点误会。”
秦侯笑容温和:“跟霏霏这次合作得很不错,桑桑因为档期问题,这次没合作成功,希望将来还有机会。”
桑白柔声笑:“谢谢秦导。”
她大约明白秦侯为什么会颁这个奖。
如果是程霏霏得奖,他可以宣传新作;
如果是她得奖,之前网上程霏霏的粉丝一直在喷桑白是因为试镜不过关才被顶了角色,他可以替她证明。
不过他为什么愿意替她说话呢?
也只有陆慎这一个原因。
男主持:“桑桑,请发表获奖感言。”
桑白回神,拎着裙子走到话筒前:“首先谢谢《远方的你》导演……谢谢我的经纪人高姐,我的助理麦子,还有我的粉丝……最后——”
她倏地停顿。
整个会场寂静无声,只有轻微的话筒电流声透过话筒从音响里传出去。
整整三秒后。
桑白深吸一口气,说:“谢谢我的好朋友——陆慎。”
场下一阵起哄声后,迎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几乎同时,网上的评论也瞬间炸开。
“卧槽这是官宣了?”
“不是说陆慎跟文岚在一起了吗?怎么回事?”
“这么多年没承认过突然领奖的时候感谢?是不是逼宫?”
“……”
桑白下台回到座位后,掌心里全是汗水。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站在领奖台上就是很想感谢陆慎,毕竟是他帮她拿到《远方的你》这个角色。
而且她还特意强调了好朋友,陆慎应该明白她的意思吧?
前后左右的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恭喜”。
她一一道谢,怎么莫名感觉大家的笑容都很暧昧?
典礼结束,麦子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把准备好的黑色披风给她披上,激动地跳脚:“啊啊啊,桑桑你刚才感谢了陆总,太甜了太甜了。”
“……”
桑白面无表情:“哪里甜?都说了是好朋友。”
麦子:“明明喜欢却非说是好朋友最甜。”
“……”
《远方的你》这次收获依旧丰盛,副导演姚宾照例喊她:“桑桑,跟我们一起聚一聚吗?”
桑白甜笑:“好的呀。”
她早就想去了。
姚宾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周围人也觉得惊奇。
姚宾:“地址我发你手机,你接受完采访直接过来就行。”
桑白软声:“好的,谢谢姚导。”
桑白接受完记者采访后换了套鹅黄色深V连衣裙,迫不及待地钻进保姆车里往姚宾发的地址赶去。
终于可以痛快地畅饮一番了。
聚会地点是个港式酒楼,除了《远方的你》剧组导演岳洲、副导演姚宾以及几个核心主创,还有香港本地明嘉传媒的大佬黄嘉琪。
据说是想拉下一部电影的投资。
桌上只有桑白和一个女编剧,其余都是男人。
麦子和柚子把桑白送进去后叮嘱她小心点,有事儿随时喊人,她们就在隔壁空房等。
*
陆慎看到桑白说“谢谢我的好朋友陆慎”这句话时,刚刚在明珠酒店结束一个会议。
他点开微博的视频剪辑,来回播放了十几遍,不觉勾唇。
她声音清脆甘甜,听得人心旌荡漾。
他自然知道“好朋友”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也不妨碍听的人更因为这个词而感觉到暧昧。
刷着此刻网上猜测他们俩的暧昧八卦,他还挺受用。
原来桑白是这样的。
知道是他帮她拿的角色,她就特意公开感谢他。
陆慎有点后悔,不明白以前明明那么多机会,他怎么没多花点时间了解她。
他向来理智,看八卦也不过十几分钟,又开始埋头处理邮件。
十点十分,颁奖典礼差不多该结束了。
陆慎合上电脑,给桑白发了条微信:【恭喜得奖,几点回酒店?】
想着该怎么跟她解释他来了香港这件事。
十几分钟过去,那头没回应。
陆慎干脆拨了个电话过去,依旧没回应。
又过十几分钟,他给麦子打了个电话。
麦子正在跟柚子一起畅想她出圈后造型工作室计划,看见陆慎打来赶紧接了。
陆慎声音居然有点温柔,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你们还没结束吗?我给桑桑打电话她没接。”
麦子吓了一跳,犹豫了下还是老实说:“桑桑在跟《远方》剧组吃饭呢,还有个香港本地的投资人。最多十二点就结束了。”
陆慎半眯了双眼:“地址给我。”
*
本来姚宾还怕桑白在酒局上高冷扭捏,谁知她很爽朗,主动连着敬酒表示感谢。
“岳导,上次颁奖典礼结束都没敬您一杯,是我的不是。”
桑白纤长的手指端起红酒杯,“我先干为敬。”
干净利落,笑容甜美又性感。
岳洲自然接了:“桑桑你太客气了。”
敬完岳洲,桑白又敬了姚宾一杯,姚宾连称不敢当,跟她碰了一杯。
聊天喝酒,气氛逐渐热络。
房间冷气开得足。
空调口就在桑白头顶呼呼吹,不到二十分钟她脖子都快吹僵。
黄嘉琪本来在跟岳洲聊事情,不知怎么目光扫过来,问:“桑小姐不舒服吗?”
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戴着副黑框眼镜,西装得体,笑容看起来也和善。
桑白笑笑:“有点冷。”
黄嘉琪跟旁边的人微一点头:“你跟桑小姐换个位置?”
圈子里都是人精,那人立刻懂了:“好嘞。”
桑白犹豫两秒,点头:“那麻烦你了。”
空调冷风灌进脖子的确不打舒服,而且那位置旁边就是姚宾,也算熟人。
桑白坐到位置上,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黄嘉琪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脑海里浮起一个念头:陆慎戴起眼镜来可比他高级多了。
黄嘉琪对上她视线,笑了,主动递过来一杯酒:“桑小姐,我敬你。”
桑白回神:“是我敬您才对。”
又过一会儿,众人都喝得有点脸红。
黄嘉琪身体突然靠近桑白几分:“桑小姐酒量不错?”
他一靠过来,身上那股呛鼻的烟味儿熏得桑白几乎喘不过气。
她挪动身子往姚宾那边坐了点儿,颔首:“还可以。”
黄嘉琪视线落在她胸口,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串珍珠项链显得她胸型越发饱满,肌肤也更白腻。
他忽地伸手去摸桑白羊脂玉似的手臂:“听说桑小姐跟陆总分手了?”
桑白一凛。
又听他低头说:“考不考虑换个人跟,比如我?”
桑白蓦地站起来,甩开他的手:“黄总自重。”
她动作突然,身下椅子“吱”地一声,嗓音也大。
黄嘉琪丝毫没有不快,反而玩味地笑了:“桑小姐很有性格啊。”
姚宾见状立刻把桑白护在身后,笑着说:“桑桑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我代她道歉。来,我替她陪您喝。”
黄嘉琪眯着眼,突然发难,抬手把酒杯往地上一摔:“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他冷笑,“别忘了,这里是香港。”
言外之意,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吃瘪。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
只隐约听见门外麦子的声音,她像是被拦住了:“麻烦我就进去看一下!”
几秒后,黄嘉琪再度捏住桑白手腕,冷笑:“穿成这样又愿意换到我身边,不就是专门出来勾引我的吗?我都没嫌你是别人用过的,你在装什么?”
桑白咬牙,端起面前一盘菜扣在黄嘉琪脸上。
对方恼羞成怒:“贱人!”
现场彻底乱成一团。
撕扯间,桑白感觉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被扯断,珍珠落地的清脆声在耳边回响。
几乎同时。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桑白回头。
陆慎霍然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蓝色的休闲西装,里头是件白T,深色牛仔裤底下还穿着双平底小白鞋。
分明是接地气的打扮,浑身却散发着骇人的冷意,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往前迈了两步,走到桑白面前。
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到陆慎,桑白鼻子有些发酸,委屈得有点想哭,又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心的感觉。
姚宾一手拽着黄嘉琪,另一条胳膊横在桑白面前,将二人分开,看到陆慎那刻,他露出一脸“感激上苍”的表情。
“陆总!您来了!”
陆慎对他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地脱掉西装外套,盖在桑白身上。
他今天穿的T恤有点紧,胸膛和手臂的有力肌肉线条几乎全都展露出来,安全感爆棚。
桑白仰头看他,小声:“你怎么来了?”
陆慎没回答这问题。
他扶着她肩膀上下看了眼:“受伤没?”
桑白摇摇头:“没事,但是项链——”
陆慎:“你没事就好。”
他把烟灰色手机递给桑白,目光一一扫过屋内众人,慢条斯理地抬手扶了下鼻梁上的黑色磨砂眼镜,淡声:“除了他,所有人都出去。”
除了谁想也不用想。
姚宾立刻招手组织所有人鱼贯往外走。
陆慎低头看了眼桑白:“去外面等我。”
桑白担心地望着他:“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他挑眉,“跟黄总谈谈。”
桑白双眼像一泓泉水清澈。
他抬手摸了摸她下巴尖:“乖。”
桑白点点头,轻轻握了下他的手:“那你小心。”
麦子和柚子这会儿终于挤进来,把桑白拉出去。
陆慎抬脚把门踢上。
密闭狭小的空间。
黄嘉琪刚把身上清理干净,他抬头看着陆慎,笑了声:“哟,陆先生,听说您最近破——”
陆慎狠狠一拳打在他胃上,痛得他几乎说不出话。
刚缓了缓,他就被人拎起衣领摔到了饭桌上,杯杯碟碟碎了一地。
黄嘉琪破口大骂:“为一个婊.子——啊——”
“咔嚓”一声,陆慎干脆利落地把他下巴卸了。
黄嘉琪张着嘴,“啊啊啊”说不出囫囵的话。
一拳又一拳雨点似的落在他身上。
陆慎冷峻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狠厉。
“别说是香港,就是在你家,我也照打不误。”他沉声,用力把他摔到角落里,用脚踩上他小腿。
黄嘉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陆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不要把女人穿什么衣服——当成你发泄内心兽.欲和行为肮脏的借口。”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地挪开脚,掸了掸手,似是嫌他脏了手。
桑白终于忍不住推开门跑进来,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陆慎……”
陆慎走过去,很浅地勾了下唇:“没事。”
满地狼藉。
那人躺在角落里仿佛起不来。
陆慎看起来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桑白松了口气,弯腰开始捡地上的珍珠。
陆慎试图将她拉起来:“一会儿我让工作人员来捡。”
桑白断然拒绝:“不行,这可是阿姨的项链。”
陆慎目光柔和下来,蹲下跟她一起捡,麦子跟柚子见状也进来帮忙。
片刻后终于找齐40颗珍珠。
桑白小心翼翼地把珍珠撞进一个小袋子里,再放进手提包里。
她有点内疚地说:“我修好了就立刻还你。”
陆慎“嗯”一声,松松散散地圈住她肩膀。
桑白眉心一跳,没推开他。
陆慎扔了张名片在黄嘉琪脚下:“要报警我随时恭候。”
他带着桑白走了出去。
门口还围着《远方》剧组的其他人。
陆慎跟姚斌打了个招呼:“谢了,回南城我单独请你。”
姚斌喜笑颜开:“您太客气了。”
两人告辞,一路走到门口,发现有两个穿西服的保镖被酒店的几个保安摁住了。
陆慎对前台经理淡声:“替我谢林总一声。”
经理恭敬微笑:“林总早交待过了,您不用客气。”
早有记者闻风而动,蜂拥堵在酒楼门口。
闪光灯亮得像白昼。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询问。
“请问传言陆先生因为桑小姐跟黄嘉琪先生大打出手是真的吗?”
“能否回应一下您跟文岚的绯闻呢?”
“两位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
陆慎将桑白护在怀里,紧紧抓着她的手腕钻进保姆车。
车子很快甩开记者媒体。
桑白一颗心怦怦直跳,目光落在陆慎抓着她的手腕处。
她后知后觉地说:“陆慎,你刚才居然为我打架了诶?”
她刚才站在包厢门口焦躁等待的时候,忽地听见里头剧烈的声响,当时差点就冲进去了,还是麦子和柚子牢牢按住她。
说就算打起来她也帮不上忙,说不定只会添乱。
后来那声惨叫太凄厉,她明知不是陆慎的声音,却忍不住冲了进来。
还好,他不仅没事,而且看场面像是单方面的吊打。
但是直到事情结束,他们已经上了车,桑白仍旧不敢相信——向来理智清冷的陆慎,会为了她被人揩油而毫无风度地去跟人打架。
许是她表情太惊奇,陆慎反而笑了。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红色霓虹灯照亮他侧脸棱角。
他声音蕴着一点笑意:“为了你我窗户都爬了,打个架很稀奇?”
第23章 脱衣服
23
陆慎这声笑很轻。
清冷的声线。
性感的颗粒感尾音。
他那张冷峻又极富攻击性的脸也近在咫尺。
桑白喜欢的一切都出现在此刻。
再加上耳边不停回响他方才那句“为了你我窗户都爬了, 打个架很稀奇?”
莫名有点宠溺。
桑白心底浮起异样的感觉,被他握住的手腕那处肌肤也开始慢慢发烫。
她稍稍动了动手腕,试图把手抽出来。
察觉到她动作, 陆慎松了手。
暧昧的氛围在车内涌动。
麦子和柚子的八卦之魂在燃烧, 只能通过疯狂打感叹号表达此刻内心的情感。
车子又行驶了一段,桑白终于想起问他:“你怎么来香港了?”
她狐疑地看着他, “你不是被限制消费了吗?怎么来的?”
陆慎淡声:“突然有个地产项目过来谈,我坐火车来的。”
桑白惊了:“火车?”
陆慎伸手指了下西装里面的口袋:“车票就在里面。”
桑白连忙翻出来。
微弱的光线下, 桑白看着手里的两张蓝色的硬纸火车票好久, 惊呆了——他真的是坐了24个小时的火车来的?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陆慎一会儿, 问:“我能采访你一下吗?第一次坐火车的感受是什么?”
“……”
陆慎:“能不提吗?”
毕竟多说多错。
其实桑白也十几年没坐过火车了, 不知道现在可以刷身份证直接进站,陆慎拿两张票出来纯碎是为了给她看。
但他这声音在桑白听起来, 有点黯然。
桑白觉得他有点惨,却又莫名想笑。
但她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打了黄嘉琪,不会有问题吗?”
他现在可是破产的, 而且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真的没事吗?
陆慎温声:“放心, 我心里有数。”
桑白仍旧担心地看着他, 仿佛是在猜测他说的是真是假。
陆慎很浅地笑了下:“真当我在这儿连个认识的人都没?你想想他那两个保镖为什么进不去?”
想起临走的时候酒楼经理说的话, 桑白终于放下心来, 又问他:“那你住哪个酒店?”
陆慎撩起眼皮看她:“明珠酒店。”
桑白愣了下:“你跟我住一个酒店?你在香港能住五星吗?”
陆慎没在这上头撒谎:“为了给你更好地当助理, 我来之前问了麦子你住哪儿。酒店是这边的朋友用他的名义定的。”
桑白“喔”一声, 也没说什么。
毕竟这次幸亏他来了, 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回到酒店。
陆慎住的是顶楼总统套房,他一个破产的人比桑白还豪华。
到了楼层,柚子和麦子飞快跑出电梯回房, 桑白把身上的西服还给陆慎:“那……”
陆慎把西服接过来,从容自若地走出电梯:“送你进去。”
桑白干巴巴“喔”了声,跟在他身后。
到了房间门口,陆慎舔了下嘴唇:“有点渴了,能不能进去喝杯水?”
桑白犹豫了下:“好啊。”
她刷卡进门,打开灯,往前走了两步,倏地停住脚步,小腿开始发颤。
陆慎扶住她胳膊:“怎么?”
她喘息声逐渐加重。
陆慎顺着她视线扫了眼,立刻大步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
桑白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谢谢。”
差点忘了,以前这事都是平鹏找人打点的,麦子还不熟悉,下次要跟她说好才行。
陆慎抬手捧着她的脸:“吓着没?”
桑白:“也没事。”
她一抬眼,在半空撞上他关切的视线。
他没挪开,她也没挪开。
两人就这么注视片刻。
她睫毛长而浓密,轻轻地颤抖着,像是蝴蝶煽动翅膀。
鼻尖上那颗痣在灯影底下仿佛也跟着颤了下。
惹人怜爱。
陆慎轻声问:“我不止是说窗户,晚上在酒楼,吓着没?”
他声音很温和,蕴着一点温柔。
桑白老实点头:“有一点。”
声音里透着点小委屈。
陆慎揉了揉她脑袋:“别怕,都过去了。”
她没避开他的触碰。
甚至在这一瞬间,桑白恍惚生出点想借他肩膀靠一下的冲动。
她克制地微微攥住手。
想到晚上在酒楼的事,桑白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陆慎:“你真的没受伤吧?”
他当然没有。
事实上那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但这阵子陆慎已经摸清桑白的软肋。
他沉默片刻,没说话。
桑白看他没应声,立刻紧张起来:“你受伤了是不是?”
陆慎面色平静:“嗯,小伤。”
桑白抓着他两条胳膊来回看:“是哪里?”
陆慎:“应该是后肩。”
桑白跑到他身后。
陆慎抬手动了动右胳膊,指了下:“肩胛骨那里。”
他穿着白T恤,背又直挺,根本看不出那块儿有鼓出来或者受伤的痕迹。
桑白抬手摸了下。
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瞬间蔓延开来,陆慎脊背轻轻一颤。
桑白吓得立刻缩回手:“我弄疼你了。”
陆慎淡声:“没。”
桑白想了想,问:“我能看一下吗?”
陆慎嗓子发紧:“行。”
“那你坐下。”桑白拽着他衣角,把他拖到床边。
陆慎老老实实坐下。
贴着后背的棉质衣料被一点一点掀开,空调冷气灌进来,他肌肤开始发凉。
她的气息近在咫尺,很淡的牡丹花香味儿飘过来。
桑白脸也在发热。
以前两人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没这么看过他裸.露的后背。
他肌肤是一种紧实的白色,脊柱线条沟壑明显,背阔肌好看又有力量。
看得人心潮澎湃。
桑白压下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把T恤又往上拎了拎。
看到伤口,她“啊”一声,“肿得好高。”
陆慎一动不动:“是么?”
不是跟那人打架弄得,他隐约记得护着她上车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记者的摄影机磕了下,那记者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桑白点点头,虽然没破皮,但是那块儿受伤的肌肤是明显的红色,肿得很高。
她很轻地在伤口周围触碰了下:“疼吗?”
陆慎“嘶”一声。
桑白不敢再碰:“麦子那儿有药酒,我帮你涂点儿揉一揉吧。”
怎么说也是为她打的架。
拍戏常年跌打损伤少不了,麦子都给她带着常备药品。
陆慎哑声:“那、麻烦你了。”
桑白:“不麻烦。”
麦子很快送来药酒。
透明的瓶子,里头红色的液体带着点妖艳。
桑白倒了点药酒在手心里,看着陆慎:“要不你把上衣脱一下?比较方便。”
她还怕陆慎扭捏。
结果陆慎二话不说掀起衣服直接脱了。
“……”
桑白走到他身后,一条腿半跪在床上,膝盖抵着他大腿一侧,慢慢把手心里的药轻轻涂上去。
她呼吸也落到他后脖颈:“要疼的话,你告诉我。”
陆慎嗓子发干:“好。”
这大约是他最难捱的几分钟。
她膝盖有一下没一下蹭着他大腿外侧的肌肉,掌心抹着药酒在他肩胛骨那块儿来回轻轻地揉,清浅的呼吸也落在他后脖颈和肩上。
他人都快酥了。
偏偏她浑然未觉,一心认真涂药,还不时柔声问他疼不疼。
片刻后,陆慎再也忍不住,摁住她的手。
“可以了。”
桑白收回手,把药酒瓶递给他:“那这个给你,这两天你要觉得不舒服就涂。”
陆慎接过瓶子。
药酒里中药的味道在空气里逐渐散开。
天色已经晚了,房间里寂静无声。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突然都没说话。
就这么等了片刻,桑白耳根发烫:“那你——”
陆慎打断她:“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11点。”桑白想起来,“那你怎么回去啊?还坐火车吗?”
陆慎摇头:“这边朋友给我安排了私人飞机。”
桑白有点遗憾似的:“喔。”
他要是真还坐火车,她都有想去围观的冲动了。
陆慎看着她问:“你跟我一起吗?”
桑白下意识:“不了吧……”
陆慎认真道:“反正都要开回去,你过来坐比较方便。我会跟乘务长提前嘱咐把遮光板都关上。”
她恐高。
每次坐飞机几乎都全程戴着眼罩,不敢看舷窗外,不敢吃饭喝水,因为怕去厕所来回走动。
桑白还在犹豫。
陆慎添一把火:“而且我一个人,有点无聊。”
他这话听起来,带了点求人的意思。
陆慎以前经常坐私人飞机,行程一致的时候也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她拒绝了后他只高冷地点了下头,哪里会说“我一个人有点无聊”这种话。
实际上,陆慎从来不会说类似“你来陪陪我”这样的话,他喊她过去都是理所应当的吩咐,透着股冷冰冰的机械感。
但现在他这么说,桑白反而有点心软。
何况这人还刚替她受了伤。
于是她最终还是点头:“那好吧。”
陆慎嘴角浮起个很小的弧度:“那——你早点睡。”
桑白很轻地“嗯”了声。
陆慎拿着药酒瓶往外走。
他腿长,明明几步就能走到门口,这会儿却走得很慢,不时回看她一眼。
像是舍不得走似的。
桑白也没催他,只是跟在他身后。
这么十几米的路硬是走了快两分钟。
终于到门口,陆慎又说一遍:“早点睡。”
桑白又“嗯”了声。
陆慎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西装,停顿片刻,才转头走了。
桑白关上门,却莫名觉得心跳加速。
她洗完澡敷完面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脑海突然又想起陆慎方才说的那句话——为了你我窗户都爬了,打个架很稀奇?
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怎么是为了她爬窗呢?
不是因为他自己没地方住才爬窗的吗?
还是说……
桑白轻轻咬唇,把头蒙进被子里。
他是不是有点喜欢她的呀。
*
私人飞机预定的回南城时间是下午5点,行程没那么着急。
麦子和柚子一大早就请假结伴抓紧时间去商场购物。
桑白向来宅,吃完早餐就在屋里看TVB。
看了一会儿有点心不在焉,拿出手机想给陆慎发条微信,又觉得会不会过于主动,容易惹人误会。
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长缨几天前出了新的限定手办五百个,连忙去官网搜,结果被程霏霏粉丝抢光了。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沦落到要跟程霏霏粉丝抢手办还抢不过的地步。
桑白情绪莫名有点丧。
突然传来敲门声。
桑白连忙爬起来去开门,果然是陆慎。
他换了件深棕色格子西装外套,里头仍然穿着白T恤,不过领口是V领,跟昨天的圆领明显不一样。
他整个人染上了一层复古的气息,倒是莫名跟她昨晚穿的那套复古裙有点点搭。
陆慎温声:“昨晚睡得好吗?”
桑白胡乱说:“挺好的。”
昨晚翻来覆去,睡着前最后一次看手机还是三点。
陆慎一手拎着公文包,另一只手里拿了个纸袋:“能进去?”
桑白侧开身体,让他进来。
陆慎把手里纸袋递给她:“给你的。”
桑白接过来:“什么?”
“得奖礼物。”
桑白很诧异。
陆慎送的礼物向来贵,他都破产了,还惦记送东西给她。
她拎了拎,觉得袋子有点沉,把东西还回去:“我不能收。”
仿佛察觉到她的想法,陆慎笑了下:“一个小东西,不值钱。”
桑白这才低头把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眼睛亮了。
——竟然是长缨的最新限定手办!
啊啊啊!
她差点跳起来:“谢谢你,陆慎。”
她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真诚。
上次她这么谢他,还是他答应她演长缨这个角色。
陆慎眉眼柔和看着她:“我能在你这儿待一会儿办公吗?我一个人在楼上有点无聊。”
显然对这套已经是信手拈来。
桑白很大方:“可以啊。”
毕竟刚收了人礼物,而且两人在南城的公寓里也常常这么相处,她也习惯了。
两人就像往前那样,一个看电视,另一个坐在旁边桌子上办公。
偶尔陆慎会转头跟她说“需要十分钟,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桑白就把电视机声音调小。
说起来也挺神奇的,陆慎真是有种随时随地都能专注工作的技能。
很快到了下午,麦子和柚子满载而归,大家稍微收拾了下就准备往机场赶。
麦子和柚子都很激动:“我们还是第一坐私人飞机!”
到大厅退房时,忽然看见黄嘉琪。
他拄着拐杖,脚上打着石膏,戴着墨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看见陆慎就连忙走过来,他身旁还有两个保镖扶着。
桑白吓了一跳。
以为他又想挑事,没想到他笑容僵硬地道歉:“全是我的错,那天多喝了两杯控制不住,陆总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陆慎瞥他一眼:“你在跟谁道歉?”
黄嘉琪立刻醒悟,对着桑白:“桑小姐,是我口不择言,是我不懂事……”
他伏低做小,已全然没了昨晚包厢里的大佬气势。
桑白看着陆慎,陆慎说:“原不原谅随你。”
黄嘉琪闻言都快哭了,差点儿就要给桑白跪下。
“算了。”桑白不想再看见这人,“我们走吧。”
黄嘉琪感激涕零,直到桑白走出去好远还能听见他喊谢谢。
等上了车,桑白问:“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陆慎轻描淡写:“一笔生意罢了。”
但他不是破产了吗?
有这样的手腕和能力,会在南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住吗?
难道真的是对她还有心思?
桑白心里的猜测,隐约加深了几分。
*
不得不说陆慎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
刚上飞机遮光板就是挡着的,等平稳飞行后桑白甚至能来回在飞机上自由走动。
于是桑白这些年头一回在飞机上吃牛排喝红酒,一切都很惬意。
她本来还怕陆慎是借机跟她套近乎,结果想多了。
陆慎一直在开视频会议,几乎没工夫看她。
他实在是过于努力,桑白的事业心被激发,给高静发了条微信。
桑桑子:【高姐,下部戏的剧本有了吗?】
高静很快回:【小祖宗,为了你和陆总在香港的事儿我电话都快打爆了,刚清闲没一分钟。我这就给你发哈。】
她风格就这样,桑白早习惯了。
很快手机微信里收到六个剧本大纲。
都说过多少次了发邮件,微信文件会被清理掉,这人就是爱偷懒。
桑白赶紧点了保存。
看到第三个时,桑白轻轻蹙眉。
最近影视行业寒冬,头部艺人也在往下抢资源,优质的剧本大家抢着拍。
但高静发来的这几个本子也太差了,恐怕连基本的审核都没,别人怎么给的她,她怎么给的自己。
桑白把手机往小桌板上一扔,对隔壁的麦子说:“你高姐真是越来越懒了。”
高静也算麦子上级,麦子不好发表言论。
陆慎忽地转头:“怎么?”
他还挂着蓝牙耳机。
桑白以为他在开会,摆手示意没事。
陆慎起身走到她身边。
“我闭麦了。”他倾身撑在座椅扶手上,像是半环着她,“高静不尽心?”
桑白轻轻叹了声:“也还好吧,就是稍微有点懒。”
她倒是没换经纪人的意思,毕竟这行找个能完全信任的不易。
高静人还是挺靠得住,大事上不含糊,也不会害她。
陆慎听懂她意思,没再说什么,低头扫了眼她暗下来的手机屏幕:“是有什么不顺心?”
他倾身,白色T恤勾勒出身躯底下流畅的弧度。
存在感极强。
印象里,桑白从来不记得陆慎跟她谈过心。
他们看起来在一起四年,但恐怕对彼此的了解还没有这几□□夕相处来得多。
而且,桑白很喜欢他此刻给人的感觉。
很温和,很贴心。
她往里坐了坐,让开外侧的位置。
陆慎很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按铃让乘务员拿来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她。
桑白声音清脆,像只黄莺,悦耳动听,跟他说着最近的事。
娱乐圈寒冬,开拍的电影少之又少,电视剧倒是挺多,但能上星的很少,好剧本要靠抢。
又说到她路线风格的转型很成功,女人到了年纪就该散发性感的一面。
还有她要当一个很好的演员,去体会不同的角色人生。
陆慎大多时候都安静听着,偶尔给她提个小建议,两人不时碰一杯。
飞机遇上一阵气流,小幅度地开始颠簸。
桑白没受影响,她只是不敢从高处往下看而已。
她继续说着,微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一侧,衬得她鼻子越发秀挺。
万米高空中,两人就这么聊了一个半小时。
直到飞机落地,乘务长催促大家系好安全带,桑白才反应过来竟然这么快到了。
她后知后觉:“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陆慎俯身帮她把安全带系好:“服务你也是我的工作。”
桑白心头剧烈地跳了下。
*
轰隆声中,终于回到南城。
从VIP通道出来。
天上的乌云翻涌,跟黑絮似的,像是要下雨。
沿途一片翠青色,柳树抽了长条,各色月季花也开了骨朵。
桑白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要六月了啊。”
桑柔的忌日要到了。
桑白有些恍惚。
觉得时间实在是无情,一晃竟然已经快五年了。
陆慎察觉到她情绪,转头看了她一会儿,想起来每年这时候她都会不太开心。
车子停在紫御华府楼下的时候,豆大的雨点急促地落了下来。
陆慎把桑白护在怀里,带着她上楼。
回到家后,陆慎先进门把客厅和她卧室的窗帘都拉上,开了条窗户缝隙,打开灯。
动作熟练。
暖色灯光映在他身上,衬得他背影融融。
他转头,眉眼柔和,温声:“给你热杯牛奶?”
桑白唇边漾起个很浅的笑容:“好啊。”
温热的牛奶很快送到她手上,连同一颗裹着深色糖皮的话梅糖。
桑白半个身体陷在沙发里,抬眸看他。
陆慎浅棕色的眸子里盛着浓浓的关心:“吃完这个,是不是能开心点儿?”
桑白缓缓把糖接过来,却没打开。
陆慎抬手,帮她撕掉包装,倾身把糖送到她唇边,低声:“张嘴。”
他声音像是带着蛊惑。
桑白不由自主张开嘴,任由糖滑入口中,酸酸甜甜,心情似乎真好了那么一点。
*
因为下了一场小暴雨,怕天气降温,隔天陆慎又特意去片场盯她。
他似乎多虑了。
因为天气到了中午就彻底放晴。
火辣辣的太阳宣告着夏天已经到来。
桑白热得全身冒汗,小风扇也几乎完全起不到作用,她中午一回到保姆车上就直喊让司机把空调开到最大。
陆慎坐在最后一排,闻言问了声:“热?”
他声线清冷,像是为炙热的夏天缓解了些许燥意。
他耳朵上还挂着蓝牙耳机。
桑白知道他一定已经提前闭了麦。
她用手在脸前扇风:“是啊,好热。”
陆慎看着她:“一会儿给你送果汁。”
桑白笑眼弯弯:“好啊。”
下午3点,拍摄休息间隙。
桑白手里拿着把竹扇疯狂摇。
柏奇思拎着杯冰柠檬柚子茶走过来,递给她,微笑说:“热吧,刚买来的。”
桑白顺手接过来,透明塑料杯壁浮着层水雾,冰冰凉凉的,贴过去就很舒服。
她甜笑:“谢谢啦。”
柏奇思看着她:“不客气。”
他看着桑白手里的吸管,“要不要我帮你插?”
“不用。”桑白一笑,只听见一声脆响,吸管被干净利落地插进杯口。
柏奇思夸她:“你还挺厉害。”
桑白正想喝一口。
突然一只手伸到面前,拿走了她手中的柚子茶。
陆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竟然没发出一点动静。
可能是因为他以前穿的是皮鞋,最近穿的是小白鞋?
桑白低头看了他鞋子一眼。
忽然发现——他怎么穿得跟她像情侣装似的。
都是白T恤,牛仔裤和小白鞋。
唯一不同的是他是长裤她是短裤。
而柏奇思也穿得差不多,因为他跟桑白穿的是戏服,这会儿正在拍大学里的事情。
“……”
三个人站在一起,场景莫名有些诡异的尴尬。
周围的人显然也发现了这点,目光均看了过来。
尤其是,明明柏奇思跟桑白在剧里才是情侣,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慎这么一出来,显得柏奇思尤其稚嫩,跟桑白完全不搭似的。
更别提,陆慎就算是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浑身那股矜贵感却丝毫未减,像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气质直接碾压。
几秒后,桑白打破沉寂:“你出来了啊?”
陆慎“嗯”一声,把手上拎的鲜榨石榴汁递过去,很计较。
“不是说好了,喝我的?”
桑白:“……”
第24章 桑桑,我有点疼。
24
陆慎声音清澈, 像是山间清泉流过圆润的石头表面。
迎面扑来一阵清凉感。
他这话说的暧昧,又像是刻意跟柏奇思比似的。
桑白顿了片刻,还是尽量自然地把陆慎手里的石榴汁接过来:“你点的吗?”
陆慎“嗯”一声, 随手把那杯柚子茶递给麦子, “这个给你喝。”
说完还看柏奇思一眼,“不介意吧?”
柏奇思怎么会不明白他意思。
他虽然对桑白有好感, 但也没到需要跟大佬交锋的地步。
他笑笑:“当然不介意。”
他很识趣地离开了。
等他走远,桑白才看了陆慎一眼:“你干嘛呀?一杯饮料而已, 我们好歹也是同事,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陆慎一本正经道:“那个太冰, 对胃不好。”
桑白:“我胃又没问题。”
陆慎很认真:“喝多就有问题了。”
“……”
桑白“噗嗤”一声笑了。
她咬着塑料管吸了口清甜的石榴汁, 仰头看着陆慎笑:“就得喝你的呀?别人的不能喝?”
她声音软软的,竟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话传到她自己耳朵里她人也傻掉了——她在干什么?
最近两人相处时间太多太放松, 她都大意了。
陆慎目光落在她身上,逐渐灼热。
他慢慢地说:“我吃你的住你的,你喝我的不是很公平?”
午后的阳光落在颈侧, 晒得人耳朵尖都是滚烫的。
桑白差点被呛住。
他们俩这样,怎么有点儿像在调情?
夏桐正巧路过, 沉着脸拿起喇叭对着桑白喊:“开工了!”
桑白把石榴汁递给麦子, 连忙小跑着跳走了。
陆慎低笑一声。
副导演陈峰还在跟夏桐笑嘻嘻地八卦:“这陆总挺认真啊, 天天黏着我们桑桑不放。”
夏桐不屑:“认真什么, 他是破产拿了桑桑的钱, 跟这儿当助理打工还债呢。”
她说这话时纯属故意。
因为总觉得陆慎破产这事有猫腻, 她想把事情传开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结果不到一天, 整个剧组都知道了陆慎破产还找桑白拿钱的事。
隔几天陆慎再来的时候,大家看他的目光也就有了几分同情可怜,甚至还有鄙夷。
陆慎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
今天他刚从车上下来, 就看到麦子一个人两只手拎着十几杯饮料费劲地往片场里走。
陆慎走过去要接:“我帮你。”
麦子哪敢:“不用陆总。”
陆慎什么也没说,直接从她两只手里各接了一大半:“桑桑要请客?”
麦子手上轻了许多,对他很感激:“对,之前柏奇思请了两次了,桑桑觉得不回请不大好。”
陆慎对桑白泾渭分明的态度很满意:“的确应该,我帮你送过去吧。”
陆慎跟麦子一起分发饮料。
柏奇思正跟桑白拍戏,是工作人员接的,还道了谢。
然后走到男二程枭那边。
他没戏份,正在抱着手机边打游戏边爆粗口:“TMD你个穷逼对面给你多少钱让你演老子?傻.逼******”
陆慎蹙眉。
这人是投资方莱亚那边硬塞过来的,据说是跟莱雅集团的总裁有些亲戚关系,平时经常Cut还自以为演技了不起,经常在片场颐指气使。
但毕竟是同一个剧组的,场面上关系也处好。
麦子微笑走过去:“程枭哥,桑桑请奶茶了,你挑一个。”
女助理道了谢:“拿个草莓味儿的吧。”
随着一声“Defeat!”,程枭把手机往地上一摔,突然开吼:“你TM也是傻.逼吗?老子什么时候喜欢吃草莓味儿了?”
“你上次……”女助理低头,“不好意思,我记错了。”
程枭仿佛才看见陆慎似的,他得意地扫了陆慎一眼:“哟,这不是我们破产的陆总吗?怎么开始卖奶茶了?”
陆慎瞥他一眼,想起来这人应该是文岚拐了几个弯的表弟。
当年他在香港游艇上招待文岚一家人的时候这人也在,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找了好几个嫩模上游艇,被他直接轰下来。
陆慎目光冷,又带着种长期上位者的慑人气势。
程枭有些怯场,很快却又镇定下来:都破产了他还怕个毛。
麦子赶紧打岔:“那您想要什么口味儿的自己挑。”
程枭抖着腿走过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让人觉得阴险。
他抬手一一抚过麦子手里的几杯饮料,很不满意地摇头,又走到陆慎面前。
陆慎面无表情任他选。
程枭指着最里头那杯芒果的:“就这个吧。”
他伸手去拿,脸上露出个恶劣的笑容。
抽出来的时候突然用力一扯,几杯奶茶全都被用力扯掉在地上,花花绿绿的黏稠液体溅在陆慎半条牛仔裤和干净的小白鞋上。
程枭“哟”一声,假意想帮他,把手里那杯芒果奶茶盖子一掀,朝陆慎直直撞去。
陆慎本来可以躲开,但他余光恰好看见桑白的身影,不知想到什么就没躲,用力捏住程枭胳膊。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骼摩擦声。
程枭半条小臂直接被卸掉了。
桑白也在这时小跑过来。
“怎么了?”
她胸口起伏喘息着,一眼看到陆慎全身上下的奶茶痕迹。
陆慎低头看了眼身体,淡然的表情里似乎有一闪而逝的难堪。
“也没什么,就是我跟麦子来送奶茶,然后……”
桑白心里的火腾地一下蹿起来。
她对这人本来就全无好印象,演技差,人品差——拜高踩低,欺负助理,这回竟然还欺负到她的人头上。
她冷声问:“他泼你了?”
陆慎思考两秒,看上去有些纠结地点了下头。
“算了,别把事情闹大……”
话音未落,桑白夺过麦子手里的奶茶,打开盖,摁着程枭的脑袋从他头顶灌了下去。
陆慎:“!”
他的桑桑原来这么猛的吗?
程枭胳膊受了伤,又疼又用不上力,刚才注意力也在胳膊上,正疼得弯腰,突然感觉被人一把摁住颈后,紧接着冰凉的液体就灌进衣领里。
他凉得嗷嗷直叫,想跳又被死死按住——这女人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陆慎本意只想在桑白面前卖个惨让她心疼一下,毕竟人他已经教训过了。
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
怕她吃亏,陆慎走过去用力按住程枭脑袋。
本来就抬不起头的程枭:“……”
程枭的女助理也吓坏了,站在一边儿不敢动。
就这样,桑白慢条斯理地在尖叫声中灌完了一整杯冰黑巧克力,才松手。
程枭仰头,正想骂人,瞥见陆慎渗人的眼神,又看了眼晃荡的胳膊,怂了。
桑白声音清冷:“听好了,欺负我的人,我一定双倍奉还。”
周围早围了一圈工作人员,都看呆了。
桑白忽略掉所有眼神,拉住陆慎的手:“我们走。”
陆慎垂眸,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很顺从地“嗯”一声,想起她说的“我的人”,弯了下唇。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桑白抓着陆慎的手向保姆车方向走去。
这一路分明很短,只有几十步的距离。
陆慎也不是第一次走。
但他却觉得跟上次很不一样。
阳光耀眼又温暖。
周围树叶也是绿色,生机盎然。
空气里隐约还有淡淡的花香味儿。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肌肤相触,手心传来温热的暖意。
温柔而坚定。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怦然心动。
*
保姆车里。
一团团脏掉的纸巾被扔进透明垃圾袋里。
桑白蹲在光影交界里,拿着纸巾帮陆慎认真清理T恤上的黏稠污渍。
“他泼你你怎么也不躲?”
桑白当时在拍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拍完才听见有人喊那边出事了。
陆慎个子高,桑白一眼看见他连忙小跑过来,完全没看到陆慎出手,自然而然以为他被单方面欺负。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慎。
无论何时,他都干净冷冽,仿佛皑皑雪山,一尘不染。
而此刻,他浑身上下都是污秽,尽管狼狈,依旧掩不住浑身的矜贵和傲气。
像是被贬谪下凡的仙人暂失法力,被欺辱。
桑白心里那根紧绷的弦顿时被扯断,想起陆慎在香港替她打架的场景,冲动之下直接动手。
但她并不后悔,还挺过瘾。
桑白垂眸,神色不明,抿唇:“你打架不是很厉害吗?打不过?”
话里有责怪他的意思,陆慎听得出她更多的是心疼。
这时麦子敲开车门,递过来几瓶矿泉水。
桑白接过来,倒一点在手心里,水珠顺着指尖滴在陆慎白色T恤上,冰冰凉凉渗进肌肤里。
陆慎身体紧绷,意外她竟然这样维护他。
他很自然地说:“毕竟是你同事,怕给你添麻烦。”
桑白一顿,说:“他算什么同事,一个镶边男2。”
她把T恤处理得差不多,又去擦陆慎的牛仔裤,“而且就算真是同事,也不能欺负你。”
陆慎低头轻轻握住她手腕。
桑白抬头。
他一双标准眼笑起来,弧度恰到好处的好看。
声音也温柔。
“我记住了,下次一定打回去。”
桑白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才发觉手腕已经被他握住好一会儿。
她轻轻地咬了下唇,把手里的纸巾扔陆慎腿上:“剩下你自己来吧,我还要去拍戏。”
纸巾飘在一个尴尬的位置,还稍稍鼓起来。
陆慎一哂:“你往哪儿扔呢?”
桑白又羞又急,踢他一脚。
陆慎抬眸看她。
桑白很霸道地故意说:“怎么?不许我踢吗?”
她扬着下巴尖,鼻尖上的痣性可爱得要命。
像个软萌的小奶猫伸出爪子。
陆慎一颗心都软了。
他神色认真:“我是怕你脚疼。”
“……”
像是想证明他的确这么想,陆慎把裤腿挽起来,露出坚实的小腿肌肉线条,还把长腿特意往外挪了挪,离她更近。
“给你踢。”
不要脸!
桑白脸红心跳,飞快扭头下车了。
一路到了片场,她耳根都是红的。
夏桐忙得晕头转向,这会儿终于逮到时间给她说话,劈头就问:“你俩刚在片场干嘛?演逃亡电影呢?还有,陆慎呢?他扭完人胳膊就跑算怎么回事儿?”
桑白稳住心神,一听来气了:“我当场看着,是那人先用奶茶泼他的,陆慎都没动手好吗?还恶人先告状了?”
夏桐这会儿才发现她脸是红的。
两人刚在车上也不知做了什么。
夏桐都快给她弄笑了,来龙去脉她早问清楚了。
也就桑桑单纯还替陆慎说话。
这时夏桐手机也响了。
她一边接起来一边嘲讽:“你的意思,是程枭没事儿自己把自己胳膊弄得脱臼了呗。喂,什么?”
电话那头程枭经纪人颤颤巍巍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夏总,是我们程枭不懂事,玩游戏生气自己把胳膊撞脱臼了,还不小心撞到陆总,您千万别再追究了啊。”
五分钟前气势汹汹经纪人像换了一个灵魂。
夏桐不可思议地看着桑白。
离得近,桑白全听见了。
她语气里有种终于真相大白的轻松感:“你看吧,都告诉你了,麦子也看见了的。”
身后的麦子很是艰难地点了下头。
“……”
夏桐皱眉,问她:“桑桑,你是不是还喜欢陆慎?”
桑白小脾气上来:“我才没。那我的助理,不能随意让别人欺负吧。”
她把身旁的麦子往前一推,“他欺负麦子我也一样护着。”
麦子这回头点的又快又坚定:“对。”
夏桐没工夫在跟她聊这些,只是又嘱咐桑白小心别被骗,然后就回到了导演的位置上。
桑白没把她这嘱咐放心上:“我会被骗?”
麦子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说:“被骗其实也没有不好,你看一般善良的人才会被骗。”
桑白:“?”
她什么毛病?
*
因白天暧昧的插曲,回家的一路桑白都没跟陆慎说话,甚至都没看他。
她心底隐约觉得有一股不可控的情愫正在体内堆积,却被她强行按压下去。
为了缓解这种陌生的不受控感,桑白开始翻开高静给她的剧本。
沉默一直到进家门才被打破。
陆慎照例弯腰帮她拿拖鞋,动作已经熟稔到自然。
桑白却还觉得不太自在。
但她什么都没说,进门后径直坐进沙发里,接着看剧本。
这个古装《醉清风》的悬疑探案剧本还挺好看。
陆慎进房间换了身衣服,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后研究半天开关,洗衣机终于开始工作了。
他略微松一口气,走出去,把从西装口袋里翻出来的火车票扔进客厅垃圾桶里。
桑白仿佛没看见他,整个人躺了大半个沙发,翘着腿,神态慵懒又恣意。
陆慎视线落在她身上,忽然想到——原来她平常是这样的。
在别墅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坐的规规矩矩,别说是在沙发上躺,就是连多靠一点都不敢。
所以原来她其实过得很不自在?
陆慎心里浮起一丝内疚,他语气越发温和:“要喝牛奶吗?”
桑白抬眸。
他又换了件崭新的白T恤。
那张出色到极具攻击性的脸似乎瘦了一小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太过劳累。
桑白缓缓摇头:“不用了。”
陆慎就那么很直接地盯着她看。
桑白有点受不了他过分直白的目光,借口累了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思绪却是乱的。
脑海里全是白天她牵着陆慎的手在众人的围观下一路走回保姆车。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抱着枕头砸了下被子,就算是要帮陆慎,也没必要直接牵着他走出来吧!
啊啊啊!
简直想仰天长啸。
冷静。
桑白闭起眼。
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
*
之后几天,因为到了月底,陆慎白天都待在公司。
晚上回来桑白也躲着他。
陆慎起先没在意,但一个礼拜她都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他心里开始担心。
才刚刚抓到她一点,她就迫不及待想溜走。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陆慎躺在狭小的次卧空间里,仰头看着天花板,思来想去,给林睿诚去了个电话。
林睿诚一接起来就逗他:“哟,有空跟我联系了?我说您这追人追的——”
他“噗嗤”一声,实在忍不住笑了。
陆慎淡声:“你后天去剧组客串。”
林睿诚散漫道:“不是说好下个月底快杀青的时候去?怎么,有事儿?”
陆慎很平静地说:“对,顺道过来给我一拳。”
林睿诚“啧”一声,“怎么个意思?”
陆慎:“苦肉计。”
那头思索三秒。
“好用?”
“还行。”
又过三秒。
林睿诚仿佛很随意地说:“那你也给我来一拳呗?毕竟我单方面殴打你,也不太合适不是。”
陆慎一哂:“行,这法子借你用用。”
“……”
*
傍晚,天边染了层淡紫色的鱼鳞状云霞。
美轮美奂。
桑白有点害羞地抱住柏奇思:“那我也勉强喜欢你一下。”
“过了!”夏桐高喊,“收工!”
夏桐最近熬的有点厉害,进度超预期三天,今天特意早收工睡个好觉。
手机突然响了。
她随手翻开屏幕,看见一串熟悉的号码,指尖轻轻颤了颤。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桑白。
陆慎正在她旁边低头说着什么,她有点别扭地拿出手机给他拍照。
完全没往这边看。
夏桐深呼吸几下,划开手机屏幕。
“喂,你好。”
那头丝毫没有跟她叙旧的礼貌,声音微冷,又透着熟悉的散漫。
“我找桑白。”
夏桐:“……”
找桑白打她电话做什么?
仿佛知道她的想法,林睿诚解释了句:“我没她手机号码,陆慎不让我存。”
夏桐无语。
“好的,你等一下。”
她拿着电话,听着电流的刺啦声,慢慢走到桑白旁边。
桑白正不太愿意地把照片传给陆慎:“拍好了。”
夏桐轻拍她肩膀。
桑白有种被捉奸在场的心虚感,她立刻解释:“他不知道什么毛病,非说我手机拍出来照片好看。”
夏桐把手机递给她。
桑白:“什么?”
夏桐:“林睿诚找你。”
桑白愣了下:“他找我做什么?”
夏桐玩笑道:“可能因为你们关系好?不是在香港还热烈地见面了吗?”
“……”
陆慎:“热烈地见面?”
“……”
桑白赶紧把电话接起来:“喂?你找我?什么事儿?”
“这不许久未见,分外想念。”
距离很近,夏桐能听见林睿诚松弛而愉悦的声音,与跟她通话时完全不同。
她眼神黯淡下来。
桑白:“……”
她看一眼夏桐,“你能别胡说八道吗?”
林睿诚笑了声:“不找你,我找陆慎。”
桑白一脸问号:“你没他手机号码吗?”
林睿诚:“有,他把我拉黑了。你们在《三十八度五》片场么?”
桑白还没来得及问原因,已经看到林睿诚举着电话远远地走过来。
混血的脸,眉目深邃,又有一种风流倜傥的气质。
夏桐僵住。
桑白挂掉电话,小声问陆慎:“林睿诚说你拉黑了他?”
陆慎点了下头。
桑白:“到底什么情况?”
陆慎似是不愿多说:“生意上的事儿。”
说话间林睿诚已经走了过来,周围不少人认出他,发出一阵尖叫声。
他没看夏桐,走到陆慎旁边盯着他,眼神不豫:“你还真是难找。”
陆慎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过奖,比不上你。”
无论是谁,都看得出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林睿诚笑一声:“聊聊?”
陆慎:“行。”他点点下巴,“那边聊。”
桑白有点担心地看着陆慎。
陆慎轻声:“没事,坐车里等我一会儿?”
桑白咬唇:“我就在这里等你吧。”
陆慎颔首。
两人走到远处角落的柳树下。
林睿诚感叹起来:“我说你也太不是东西了,你看看我们桑桑都急成什么样儿了?你就忍心?”
陆慎凉凉看他一眼:“你哪来的脸说我?”
林睿诚脸皮很厚:“我们不一样。”他自嘲一笑,“你看人家看我一眼了么?”
陆慎冷笑:“你看人家了?”
林睿诚一噎。
陆慎表情冷的吓人:“再敢说一句‘我们桑桑’试试。”
林睿诚轻咳一声:“那什么,咱们直接开始?”
说辞之前在电话里已经套好了,只能这一场戏。
陆慎淡声:“拿影帝的人是你,你问我?”
考验他演技的时候到了。
林睿诚点点头:“行。”
他忽地一拳打在陆慎小腹上,拎着他领子笑,“老子就喊了,我们桑桑——怎么?”
陆慎知道他是故意,为了让这场戏显得逼真。
他也的确被激怒了。
他一拳揍了回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都用了七八分力。
桑白跟夏桐正忐忑地讨论两人究竟怎么了,忽然就看见两人打起来,连忙一起冲了过去。
“住手!”
两人声音前后响起。
桑白冲到陆慎旁边把他扶起来:“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陆慎很自然地抓住她胳膊,轻声:“没事。”
夏桐脚步停在林睿诚面前两米远的地方,顿住,目光担忧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林睿诚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自己爬了起来。
桑白等陆慎站稳,看向林睿诚:“你疯了吗?被人拍到怎么办?有什么事不能说要打架?”
陆慎低声喊了句:“桑桑。”
桑白紧张地问:“怎么了?”
陆慎捏住她的手腕用了几分力气:“胃不太舒服,能不能扶我去车里?”
他面色苍白,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桑白点点头,扶着他往车里走。
陆慎手掌下滑,握住她的手。
跟她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桑白轻颤了下,正犹豫要不要甩开。
听见他声音很轻地说:“桑桑,我有点疼。”
第25章 我就是个混蛋
25
桑白一颗心莫名被揪起来。
她什么都没说, 任由他这么牵着。
上了车,陆慎仰靠在最后一排,嘴唇发白。
本来只是演给她看, 林睿诚下手知道轻重, 不想他胃病突然犯了,钻心的疼袭来。
桑白不是第一次见陆慎犯胃病, 但却是第一次听见他喊疼。
他向来理智隐忍,以前不过是一皱眉就过去, 这次居然喊了疼, 可见他已经疼到极点。
捏着她的手背微微颤抖, 血管青筋暴起, 有些狰狞。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苍白得毫无血色。
桑白担心地看着他:“他打你哪儿了?你平时都去哪个医院?我让司机开过去。”
“没事,胃病犯了。”陆慎说, “去医院也没用,直接回家,让平鹏送趟药过来就行。”
“可是你疼得这么厉害……”
陆慎倾身靠在她身上, 似是无力:“桑桑,我想躺一会儿。”
他坚硬的胸膛轻轻压过来, 头枕在她肩上。
桑白一滞。
熟悉的气息逐渐散开。
苦艾混着清淡的薄荷味道。
桑白侧头看他。
他闭着眼, 明显没敢用力, 只是虚靠着她, 一只手还撑着座椅, 身体也蜷在那里, 舒展不开。
桑白想了想:“要不你在后座躺一会儿吧。”
后座挺宽敞, 他躺下来应该没太大问题。
她刚要起身,被陆慎搂住腰。
“……”
陆慎低声:“这么抱着你,会觉得好一点儿。”
明知道他是故意, 桑白也没忍心在此刻推开他。
她说:“那你躺我腿上吧,能舒服点儿。”
陆慎垂眸:“好。”
桑白挪到靠窗的位置,陆慎躺下来,头枕在她大腿上,手放在她膝盖骨。
她瘦的厉害,这么枕着像是能碰到骨头。
陆慎闭上眼:“我想睡一会儿。”
桑白轻声:“那你睡。”
夜幕渐渐笼罩在南城上空。
车子排成长龙堵的密不透风,好半天才挪动一米。
陆慎虽然躺着,肩膀却一直都紧绷,手也不时按着胃,明显很不舒服。
司机看着导航发愁:“今天周五,前头堵了两公里。”
桑白点头,有些烦闷。
许是之前四年照顾他的潜意识已经习惯到刻进骨子里,许是这些天的相处让她没办法袖手旁观,桑白抬手抚上他后颈,一下下很轻地抚摸着,似是镇痛。
陆慎缓缓睁开眼。
第一次希望这车能堵得久一点。
*
回到紫御华府,平鹏也及时送来药。
桑白扶陆慎坐在沙发,喂他喝下。
因为有段路堵得实在厉害,平鹏是下车骑了一段小黄车赶来的,额头上还飘着豆大的汗珠。
他已经不是陆慎的助理,却还这样尽职尽责,桑白有些感动,给他倒了杯水:“快喝两口。”
平鹏接过来:“谢谢,我都八百年没骑过自行车了。”
陆慎看他一眼。
那意思,嫌他碍事。
平鹏一口气把水喝完,很识趣地说:“我还有点事儿,那就先走了。”
桑白把他送到门口,刚想谢他,却看见他手腕上那块积家手表——原来一直是戴在陆慎手上的。
——原来陆慎把这么贵的手表给他了。
难怪他这么尽职尽责。
平鹏还想招个手:“那我就先——”
桑白“砰”一声关上门。
平鹏:“?”
回到客厅,桑白给陆慎热了杯牛奶,递过去。
陆慎蹙眉。
桑白知道他不爱喝牛奶,但原来的家庭医生说过热牛奶能保护胃黏膜,缓解刺激引发的胃痛。
她说:“上次不是喝得挺痛快吗?”
陆慎仍旧不太舒服的样子,勉强挤出个微笑:“那上次不是你生气了。”
桑白把牛奶举到他面前:“那这次你不喝我也要生气。”
陆慎像是有些无奈:“我喝。”
他把牛奶接过来,小口慢慢地喝了不到四分之一就放到茶几上。
桑白在他旁边坐下,像是哄他:“再喝一点。”
陆慎撩起眼皮:“你喂我?”
浅棕色的眸子对上她视线。
鸦羽般的长睫垂下一点阴影。
他面不改色,声音平静,像是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
桑白:“你别太过分了。”
她脸倏然红起来,透着一种粉嫩的红色,娇媚可人。
陆慎低笑一声,端起玻璃杯把剩下牛奶喝完。
空气无端暧昧起来。
桑白受不了似的站起来:“你不是不舒服吗?早点进去休息吧。”
陆慎“嗯”一声,起身,忽的弯腰捂住胃“嘶”了声,站不住似的倚过来。
可能是真疼的厉害,他连力道都没收住,桑白差点都给他撞倒。
站稳后,桑白连忙扶住他:“算了,我扶你进去。”
*
刚推开次卧的门,陆慎突然捂住桑白的双眼。
温热的手触碰到她睫毛。
陆慎:“闭眼。”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桑白闭上双眼。
陆慎扶着她走了几步,耳边传来拉窗帘的声音。
“好了。”
桑白睁开眼,愣了两秒。
很久没进来过,她几乎已经忘记这是多么狭窄的空间。
紧靠墙壁摆着一张单人床,对面是两个大衣柜,过道仅有半米的距离。
都没原来别墅的浴室空间大。
而陆慎竟然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将近一个月。
原来挤在一堆的高定礼服都被收进衣柜里,床上的毛毯被叠成整齐的长方形。
完全不像她的床上,薄被都堆成一团。
她扶着陆慎躺下,看他眉心微拧,又翻出个保温杯洗干净给他倒了杯热水放他床头。
“那我走了,你好好睡。”
陆慎躺在床上,掀开眼皮看她。
即便这个角度,他这张脸还是优越的过分。
两人还挺会打架,脸上都是一点儿伤没。
陆慎没应声。
桑白转身准备走,忽地被他拽住手臂,坐在他旁边。
陆慎低声:“能不能再给我抱一会儿?”
桑白刚想骂人,就看到他目光里带了点乞求。
他淡声:“真挺疼,抱着你能好一点儿。”
“……”
陆慎本来就白,这会儿脸色更是白的不太正常。
“就一会儿。”
桑白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脆弱感。
想起之前她生病时他照顾她,又在香港为她打架,她终究还是心软。
“那就十分钟。”
“好。”
她抿唇,躺了上来。
单人床本来就小,桑白只能侧躺着。
陆慎往里挪了挪,把她往怀里一搂:“小心掉下去。”
“……”
她几乎是贴在了他身体上。
气息也跟他的缠在一起,分辨不出是谁的呼吸。
桑白手触碰着他小臂的肌肉,心跳一声声加快。
还好陆慎没再做过分的事,像是只需要她抱着。
片刻,耳边传来陆慎匀称的呼吸声,应该是睡着了。
桑白拨开他放在身上的手臂,准备离开,他手臂又圈上来。
她听见他呢喃:“桑桑,我疼。”
也不知道是在睡梦里还是醒了。
桑白轻声:“我卸完妆再过来。”
似是得到承诺,陆慎放开她。
桑白心不在焉地卸妆洗完澡,接到高静连环催命的电话。
“我的小祖宗,以后再有这种事儿您能稍微提前几分钟通知我一下吗?您知道现在绯闻都传成什么样儿了吗?”
桑白还没功夫看微博,自然不知道,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没应声。
可能她不出声吓到高静,她惊悚地问:“桑桑,你不会真跟林影帝在一起了吧?”
桑白这才知道,今天八卦热议的话题已经歪曲成陆慎和林睿诚为她大打出手。
要平时她或许还能笑一声,但今晚她心思不在这上头。
她说:“少看八卦新闻,容易降智。”
高静哑声。
桑白说:“我想演《醉清风》那个本子,你帮我谈一谈,还有,多接几个广告或者站台给我。”
挂掉电话后,桑白坐在客厅沙发里,没开灯。
沉寂的黑夜。
人的思绪更加清明。
但她仍旧理不出一团乱麻似的心绪。
明明决定要跟陆慎保持距离,但他一受伤她本能似的冲过去,甚至有挡在他前头的冲动。
她烦躁地躺下来,翻了个身,客厅灯倏地亮了。
桑白抬手挡了下刺眼的灯光,从指缝里看到陆慎从次卧里走出来。
他像是睡到半途醒了,脸色好了许多,手里拿着保温杯,走到净水器面前,接了杯热水。
清澈的流水声不紧不慢。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等到保温杯满。
陆慎终于开口:“不是答应要回来陪我,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
可能因为药物的作用,他伤口没那么疼,方才的脆弱感也消失不见,语调平静,却又隐隐带了几分失落。
桑白不知怎么解释现在这种矛盾的心情,随口说:“你看起来不是好多了吗?”
陆慎端着水杯,站到她面前。
两条长腿笔直。
他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桑桑,能不能别躲我?”
原来他都知道。
桑白手心里抓着半干的头发,发尾沁出一颗很小的水珠落在掌心。
他说:“哪怕像朋友那样相处。”
他低着头,桑白看不清他表情,却觉得他此刻情绪无比低沉,语气也近乎卑微。
在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时,一个“好”字已经出了口。
陆慎没再逼她。
他不易察觉地扯了下唇角:“那早点睡。”
*
这一场谈话后,两人又恢复了日常互动。
陆慎也解释了他跟林睿诚打架的缘由。
他破产后第一时间联系林睿诚想借钱,只开了一次口对方就把他拉黑了,半个月后还想收回在陆氏的一笔两亿的个人投资,陆氏这时完全没有足够的现金流,所以他干脆也把林睿诚拉黑了。
紧接着就是林睿诚找上门,两人一言不合就干架。
桑白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端着陆慎递来的热牛奶抿了口,认真道:“你说实话,你以前那个冷静理智的霸道总裁是不是装给我看的?你其实很热爱打架?”
陆慎把她扶起来:“好好喝。”
桑白不太情愿地坐正了身体。
陆慎淡声:“你以前那么乖,也是装给我看的?”
桑白坦然道:“对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
还挺理直气壮。
陆慎沉着脸没说话。
桑白诧异地看他:“难道你不知道?”
陆慎简直后悔提起这话题:“行了,闭嘴吧。”
桑白笑抽。
他原来生气的时候就是阴沉着脸不说话,等着她过去哄。
现在生气的样子有趣多了嘛。
陆慎看她:“你还笑。”
桑白笑得更欢。
*
转眼到了六月底。
桑白请了几小时假跟爸妈一起去祭拜桑柔。
墓地周围一片郁郁葱葱的植被。
盛夏的阳光晒的水泥地面都是温热的。
桑白打着伞,跟在赵雪巧旁边。
桑弘一个人沉默地在前面走。
桑白其实更喜欢一个人来,带着父母三个人都为彼此考虑,情绪都不敢外露,反而让人觉得心累。
祭拜不过几分钟,一家人就开始往回走。
桑白知道父母都会挑时间单独来看桑柔,今天也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
可能觉得气氛太沉重,桑弘开始聊天:“桑桑啊,爸爸看到新闻说你跟你那个男朋友分手了,是新闻乱写的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来家里吃……”
“是真的。”桑白不想父母再惦记她带陆慎回家吃饭这件事,干脆承认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事以后别再提了。”
自从桑柔意外蹦极时死亡、桑弘脑溢血手术后,桑白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原本总喜欢耍小性子的她突然变得柔顺,鲜少露出像今天这种烦躁的态度。
桑弘愣了下,怕她难过,拍拍她肩膀:“谈个恋爱而已,分手了咱们再找新的就好。”
桑白点头,说心情没受影响,把他们送上车。
等车子消失在马路上,桑白一个人折返回桑柔的墓碑旁,坐下。
大理石基还是温热的。
有风吹来,道路两旁的松柏随风摇了摇,似是跟她招手。
她把包里的长缨手办拿出来,一一摆到桑柔墓碑前跟她说话。
“姐,这是今年新出的,还有个限定款呢。
“本来我有机会演长缨给你看的,但后来也没机会了。
“你的邻居们对你好不好呀?”
桑白边说边起身,给桑柔左右的墓碑都鞠了三个躬:“我姐姐有时候会有点强势,麻烦你们多顺着她一点,谢谢啦。”
她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活着的人总是希望能为逝去的亲人再做一点什么,但事实上,也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她至今还记得桑柔去世的那天,她正好周末回家,打电话问桑弘他们出去玩什么时候回来,桑弘几乎是颤声跟她说:“小白乖,你先睡,车子出了点故障,估计到家要很晚了。”
桑白困了,居然没听出来桑弘语气里有什么不对劲,也什么都没想就直接睡了,还很高兴地把桑柔的枕头往床边挪了挪,心安理得地占据了大半个床的位置。
从那以后,她就永远都是自己睡了。
会想起那个场景,桑白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哭着说:“姐,以后我再也不跟你抢位置了,你能再跟我睡一个晚上吗?一个小时也行。”
墓地远处偶尔有脚步声。
来了又走。
桑白就这么坐在这里,直到夕阳逐渐下沉。
一件外套忽然搭在了她肩膀上。
桑白回头,是陆慎。
她眼角的泪还没干,晶莹剔透,睫毛湿成一簇一簇的。
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哭过。
陆慎什么都没说,抬手把她圈在怀里。
许是他太过干脆,没有给桑白反应的时间;又许是桑白此刻太脆弱,需要一个肩膀。
桑白把下巴尖磕在陆慎肩膀上,紧紧拽着他T恤下摆,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他肩膀上,打湿了一片痕迹。
她没哭出声音,整个脊背轻轻颤抖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她推开陆慎:“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陆慎抬手,轻轻地抚摸她长发。
在一起的时候陆慎就知道桑柔的事,也曾提出要陪她一起来扫墓,被她拒绝后他也没强求。
但最近她情绪都很容易低落,明明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却会忽然放空。
今天麦子又说她会晚回来,他就想过来看看。
桑白抽噎着“喔”了声。
陆慎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桑白擦掉眼泪,情绪也逐渐缓和下来。
陆慎问:“还要再待一会儿么?”
桑白说要。
然后就出现了堪称诡异的场景。
两人坐在墓碑前看落日。
天地一片肃穆。
金色余晖渡在羽毛状的淡白色云层上,在蓝色天空的背景下彰显出一种暖色调的美。
桑白沉痛的心情却在这种奇异的美感中逐渐复苏。
天色渐渐暗下来,像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暮霭。
桑白起身:“走吧。”
她把墓碑前的长缨手办收进手提包里。
陆慎随口问了句:“这是?”
桑白:“我姐喜欢长缨,带过来给她看看。但也不能扔这儿肯定会有人拿走的。”
陆慎顿住:“你和你姐都喜欢长缨?”
桑白平静道:“我本来不喜欢,是替她喜欢的。”
陆慎一僵:“你想演长缨也是因为桑柔?”
桑白咬牙:“你还敢提?”
她脾气上来,“要不是你这个混蛋砍了我的角色,我怎么会演不了?”
陆慎微闭上双眼。
愧疚和悔意仿佛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哑声:“你说的对,我就是个混蛋。”
“……?”
第26章 砍掉吻戏
26
四周一片寂静。
他清冷的哑声在空气中散开, 像是要刺破桑白的耳膜。
桑白以为陆慎会强词夺理的解释,再不济也要黑脸,两人又会冷战, 全然没想到会是这结果。
她本来有一肚子的话, 他这么狠骂了自己她反而有点无话可骂。
她瞪着他,第一次在陆慎的眼里看见类似愧疚的情绪。
桑白泄了气似的:“算了, 懒得再跟你说。”
两人缓缓往外走。
天色昏暗,一片寂静, 不时天上还掠过只乌鸦发出凄凉枯哑的一声, 陆慎有点浑身发毛。
他离桑白近了点:“你以前经常一个人待到这个点?”
桑白:“对啊。”
陆慎稍顿:“你不害怕吗?”
桑白扫他一眼:“怕什么, 这里全是死人。”
又没人害她。
“……”
陆慎不自觉伸手牵住她衣角。
察觉到他动作, 桑白默了下,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害怕吧?”
陆慎抿唇:“没。”
牵着她的衣角又多拽了点儿。
桑白快笑死了。
“那你既然不怕, 这里空气这么好,我们再多走一会儿。”
“……”
陆慎声线发紧:“非得在墓地散步?”
桑白故意说:“我喜欢这里,风水好。”
“……”
陆慎顿住, 像是有点无语。
实在是无法反驳风水好这句话。
默了几秒,陆慎一本正经地问:“真要在这里散?”
晦暗中, 桑白看不清他神色, 却觉得上衣已经快给他拖拽到底。
桑白笑抽, 逗他:“那你说一句害怕, 我们就不散了, 怎么样?”
陆慎没应声。
她声音清脆, 像黄莺、好听得很。
在一瞬间, 陆慎福至心灵,伸手捏住她小拇指尖。
“桑桑,我怕。”
像个害怕的小孩子。
一个比她高一头的大男人, 拖着她小拇指说害怕,这场景这么看怎么好笑。
她像长辈似的,肃然拍了拍陆慎的手背:“别怕,姐姐在——”
想趁机占他个便宜。
陆慎从善如流地用手臂圈住她肩膀:“那姐姐——好好保护我。”
“……”
桑白凌乱:“你吓傻了?”
“没有呢,姐姐。”
“……”
他怎么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
桑白闭嘴了。
两人回到保姆车上,挨着坐在一起。
因他这一打岔,桑白沉郁的心情好了许多,想起来问他:“你当时到底为什么砍我角色?”
而且他本来还提前为她打了招呼,又不是为了文岚,还能有什么原因?
她实在想不出。
陆慎沉默下去。
他为人本就清高,不喜欢解释,他这身份也从来不需要解释太多,一个眼神底下的人自然多的是猜测他心思的,所以这习惯就成了痼疾。
他半天不说话,桑白用胳膊肘戳他一下:“不想说算了。”
有点生气的意思。
陆慎抓住她胳膊:“没不想说。”
他唇抿成一条直线,片刻后,他像是叹了口气,“我就是吃醋了。”
“?”
桑白懵了:“吃醋?吃谁的醋?”
她隐约想起来,那会儿他好像因为她晚上出去跟司禾喝酒生气了。
“但是你不是看到视频了吗?”桑白不解。
应该知道她跟司禾只是偶然遇见的吧?
那有什么醋可吃的?
陆慎淡声:“你对他笑。”
桑白:“……?”
陆慎很认真:“你还跟他说一直希望能再次合作,终于有机会了。”
“……”
桑白想破脑袋,也完全想不到错失长缨竟然会是这么一个鬼原因。
她惊了:“那不就是一句客套话,你跟别人谈生意难道就没说过这种话?”
陆慎淡声:“没。”
“……”
陆慎像是很计较:“更不会跟别人笑着说。”
桑白点点头:“难怪你破产。”
“……”
*
两人在外头吃完饭回到紫御华府,刚出电梯,陆慎就接到一个电话。
那头声音着急:“陆总,这个合同商业部分的内容真的是需要您今天就审阅完签字……”
陆慎掏出钥匙不慌不忙拧开门:“距离今天结束应该起码还有三个半小时。”
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看了眼时间,“放心,一小时内你一定收的到结果。”
原来他是腾出工作的时间去陪她。
桑白垂睫。
进了门,陆慎照例弯腰帮桑白去拿拖鞋。
随着他弯腰的动作,绵柔白T恤舒展在他精瘦的背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弧度。
他手也捏在她脚腕上,似是要帮她换鞋。
桑白低头看他,闷声道:“要不算了。”
陆慎撩起眼皮:“什么算了?”
被他抓着的那只脚很不自在。
桑白把脚放进拖鞋里,尽量自然地说:“就是你以后不用做这些你不愿意做的活儿了,好好忙公司的事吧。”
陆慎问:“那我还能住这儿吗?”
桑白:“能,你住吧。”
反正这戏还剩二十多天就拍完,《醉清风》也谈好了,之后她就会转场去横店拍摄,没什么影响。
“知道了。”陆慎像是用气音发出声低笑,“不过——”
他稍顿一下,接着说,“我没不愿意。”
他轻轻握住她另外一只脚腕,装进拖鞋里。
“我挺喜欢伺候你的。”
空气仿佛在一刹那陷入安静。
他说那句话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且带着点心甘情愿的臣服意味。
桑白方才被他触碰过的脚腕肌肤那处忽然起了丝痒意,又有点灼热感。
她脸发烫,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以前怎么没见你喜欢伺候我。”
陆慎站起来,看着她,目光温和:“以前我不知道你喜欢被伺候。”
他稍顿,靠近她,补上句,“现在知道了。”
“……”
他的脸离她的只剩两寸距离。
屋里空调还没,气温一下子热起来。
桑白不敢跟他对视,稍稍推开他肩膀:“你不是有工作要忙。”
“不急。”陆慎帮她把外套脱下来挂好,“伺候完你再去。”
“……”
他慢条斯理地替桑白热了杯牛奶,才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看合同。
天气燥热,空调冷空气吹着。
偶尔传来几声键盘敲击的声音。
片刻后,陆慎挂着蓝牙耳机跟项目其他四个核心人事召开了一个临时的紧急会议:“4.2.1的规则明确清楚,我要准确的、可衡量的条件,还有——”
察觉到桑白戳了戳他小臂,他转头,“嗯?”
桑白最近已经习惯跟他在这种状态下说话,也自然而然地认为他像往常一样闭了麦。
她说:“那我先洗澡睡了。”
陆慎顿了下。
桑白:“怎么?还有事?”
陆慎低声:“过来。”
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桑白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
陆慎伸出大拇指,替她把唇角一小块淡淡地牛奶渍擦掉。
“去吧。”
桑白咬唇,她都说了要洗澡,他干嘛还多此一举。
她埋怨地看他一眼,扭头准备去卧室换衣服。
陆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刚说到哪儿了?”
蓝牙耳机里足足安静了10秒钟。
终于有人小声提醒他刚才的内容。
陆慎淡定地“嗯”了声,“继续。”
*
最近这阵子南城桑葚成熟。
陆慎去五环外谈生意,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小贩在拍摄街道拐角处支一个小凳子摆摊。
南城中心管的严,陆慎好久没见过这种小摊,觉得新奇,又看到卖的是桑葚,立刻让司机停车,亲自下去买了两盒。
桑白回来后,就看见客厅里摆着一小盘已经洗好的黑紫色桑葚,颗粒饱满。
她走过去,惊喜地看着,“你买的桑葚吗?”
陆慎点头:“尝尝?”
桑白一脸纠结,想吃又不太敢的样子。
陆慎问:“你这什么表情?”
桑白:“吃这个手和舌头会有颜色,我明天还要拍戏呢。”
陆慎轻声:“少吃几颗有什么关系。”
这水果里嵌了他跟桑白的名字,他私心很想让桑白多吃一点,也许在吃某一颗的时候,她能想到这一点暧昧的念头。
他把盘子端在掌心,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个桑葚枝放到桑白唇边:“张嘴。”
桑白很小心地张开嘴唇,陆慎慢慢地把桑葚放进她口中,等她咬掉枝桠,把尾端扔进垃圾桶里。
桑葚已经完全熟透。
厚实的果肉在唇间溢开,清凉又甘甜。
桑白很满足地咽下去,很快又眼巴巴看着陆慎手里那盘桑葚,很是烦恼的样子。
陆慎眼里蕴了点笑意:“想吃?”
桑白点头。
陆慎愉悦道:“那我喂你,你手就不会脏了。”
桑白:“可是还有舌头。”
陆慎:“漱口就好了。”
桑白眼睛一亮:“可以吗?”
陆慎:“你可以再吃几个试试。”
这提议几乎是瞬间就说服桑白。
她又吃了三四颗桑葚,跑去浴室漱口,发现这方法居然真的管用。
这下她毫无负担之心,惬意地坐在在沙发上让陆慎投喂。
他倒是很有耐心,坐在她旁边,把一颗颗桑葚慢条斯理地喂给她。
他手指干净又修长,捏着桑葚的样子画面竟让她生出一种艺术感。
她看他:“你自己也吃啊。”
陆慎说好。
这样她一颗,他一颗,很是公平。
陆慎斯文,吃桑葚的时候嘴巴动的幅度很小,鼻梁上那副极细的黑色磨砂镜框纹丝不动,嘴唇颜色也如常,只有两只手的指尖染上一点黑紫色。
桑白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她鼓励他:“你可以这样抓一小把放进嘴里,会特别特别甜。”
她边说边比划。
陆慎挑眉。
桑白说:“我是因为要拍戏不方便嘛,你就不一样了。”
她眼睛一转,“你这样大口吃,我看起来也会很开心!就像是我自己吃到一样。”
那就可以看见他嘴唇和整只手都中毒的样子。
桑白内心很期待。
陆慎看了她一会儿:“是么?”
桑白点头。
陆慎面无表情,抓起一小把放进嘴里。
他从没这么吃过东西,差点噎住,桑白还很贴心地给他递来纸巾。
陆慎咽下去后,果然唇色已经开始发紫。
桑白含笑歪头问他:“是不是很甜?”
“甜。”他放下盘子,擦了擦指尖,“你开心吗?”
桑白眼里像是亮着光:“开心,特别开心!”
陆慎莞尔一笑。
桑白把盘子举到他嘴边:“你再吃一口我看看。”
陆慎又吃了一小把,还不忘投喂她,两人就这么把一小盘桑葚吃完。
陆慎把盘子放下。
手心、指尖、嘴唇、舌头,全是中毒似的一团乌泱泱的黑色。
陆慎肌肤又是冷白皮,衬托之下黑色越发鲜明。
他向来干净得一尘不染,桑白还是头一次见他这副有点狼狈的样子,打量他好一会儿,“噗嗤”一声笑出声。
陆慎面无表情:“笑什么?”
桑白:“你等等,我给你拍张照片。”
陆慎垂眸扫了眼手心,约莫也猜到她在笑什么。
他抽了张湿纸巾准备擦手心。
桑白眼疾手快抢到怀里:“你等我拍完照片再擦。”
她拿起手机,“来,举起双手,张开嘴巴,伸出舌头。”
“……”
陆慎瞥她一眼:“真不给我擦手?”
桑白不自觉撒起娇来:“先拍照嘛。”
她把湿纸巾藏到了身后。
陆慎一脸认真:“那我只能抢了。”
话音未落,他人飞快地过来去摸她身后的湿纸巾。
桑白躲着不让,居然还说:“小心你的手别弄脏我衣服。”
这话仿佛是提醒似的。
陆慎笑了声:“用你的衣服帮我擦也行。”
他抬手往她衣服上去抹手上的桑葚汁。
桑白穿了件白色衬衫,本来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结果没想到他真抹了上来。
她一边往后缩一边拿腿蹬他。
陆慎力气大,这些对他全都没用,衬衫前襟染上一道紫色。
桑白恼了:“陆慎你敢!”
陆慎一只手禁锢住她两条乱踢的小腿,另一只手去挠她胳肢窝。
桑白无法控制地笑出声:“别,哈哈,你怎么这样……”
她被弄的痒,身体来回翻转,一个不小心直接装进陆慎怀里,额头撞到他下颌,发出很轻的一声。
两人均顿住。
陆慎的手还搁在她胳肢窝底下,没动。
柔软的触感弄的他半个手掌都是麻的。
他身体是热的。
温度肆无忌惮地透过接触的肌肤传过来,惹得桑白浑身发烫。
几秒后,陆慎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撞到没?”
其实根本不疼。
桑白没回答这问题,低头去看他的手:“你还不放开?”
陆慎后知后觉地收回指尖。
桑白推开他,低头看身上的白色衬衫:“我衣服都给你毁了。”
清透的雪纺衬衫底下少女的胸线若隐若现。
陆慎哑声:“我再给你买。”
他缓缓凑到她耳边,用那种清冷的磁声说,“买十件给你,好不好?”
气息裹着电流,烫的她耳廓发痒。
存在感强到爆炸。
桑白一颗心也像是要跳出来。
她咬唇,撒娇似的:“谁要你买!”
起身跑进卧室。
陆慎低头看着手指尖,很轻地笑了声。
*
浓烈的阳光下,高耸的CBD大楼镜面闪闪发光。
桑白坐在遮阳篷底下出神。
最近总会有意无意地想到陆慎。
起床后会想他有没有先出门上班,回家时会想他有没有回来,连拍摄的间隙都会想到他。
想他今天早上跟她说的话好像比昨天少了两句,但比前天又多一句。
简直就是——患得患失。
桑白叹了口气,有点发愁——她不会喜欢上陆慎了吧?
以前朝夕相处的时候,她也没这样过,但思绪又完全不受控制,就是总会想到他。
桑白托腮,正在想要怎么办,夏桐突然急匆匆地过来了。
“桑桑。”
桑白看她一脸急切,以为是刚才拍摄的片子有问题。
她站起来:“怎么了?”
夏桐一脸疲惫:“刚制片人跟我说,要把吻戏取消,应该是陆慎的意思。”
拍摄已经接近尾声,吻戏却一直被制片人压着不放。
夏桐今天对宋奇发了火,宋奇才跟她交底,说直接取消拍摄。
桑白一凛,整个人仿佛被泼了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夏桐说:“桑桑你是知道的,咱们这个剧偏甜宠,一场吻戏也没有的话在情感上很难说服观众……”
桑白打断她,冷声:“我明白。你什么打算?”
她跟夏桐认识这么多年,知道她肯定已经有了主意。
夏桐冷静地说:“我打算先斩后奏直接拍。陆慎无非不想让别人亲你,但到时候拍都拍了,他难道还非要剪掉?”
桑白点头:“我没意见。”
“那我就这么安排了?”夏桐看她,“你们现在算怎么回事儿?没复合吧?”
“跟他复合?我有病?”桑白有点恼,把话题转到她身上,“倒是你,跟林睿诚怎么回事儿?听说昨天拍戏的时候他抱你了?”
“……”
夏桐语气不太自然:“什么也没,就是示范一场戏而已。”
两人很默契地谁也没再提这话题。
*
晚上回到紫御华府,陆慎恰好在洗澡。
桑白自己换好鞋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他。
陆慎很快出来,他头发半干,还滴着水珠,身上穿套了深灰色丝绸睡衣。
“麦子跟我说你堵车,我以为你还要几分钟。”
他声音柔和:“要喝牛奶么?”
桑白目光冰冷看着他。
她最近面对他时有点害羞又柔软,陆慎怕逼她太紧反而不好,也稍微克制了下自身的行为。
陆慎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副表情。
抗拒、冷漠。
像是比他爬窗来找她的那晚更甚。
他问:“怎么了?”
桑白声音硬邦邦的:“你会不知道?”
陆慎抬眸。
今天他接了宋奇一个电话,那头问他吻戏到底怎么处理,他说不许拍。
她也只可能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他淡声问:“因为吻戏的事在跟我闹脾气?”
桑白关掉电视机,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扔。
“陆慎,你凭什么干涉我的工作?”
陆慎看她:“我也是资方。”
桑白站起来,直视他的目光:“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我有。”陆慎平静地说,“那又怎么样?”
他仿佛在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陆慎。
冷漠,高高在上,杀伐决断。
桑白笑了一声:“所以你就可以为你的私欲抹杀我们整个剧组的努力?你是投资人没错,但这个戏不是有钱就能拍的,是我们全剧组所有人的努力。”
“砍掉吻戏就是抹杀你们全剧组的努力?”
“你以为?我们这是一部甜宠剧,甜宠懂吗?爱情发展到一定阶段相爱的两个人自然而然会接吻,否则怎么能说服观众两个人就是在谈恋爱?”
“你们在片场拍戏的时候一大半时间都抱在一起,这还不够表达?”
陆慎声音也冷下来,“我以为,我给你的空间足够大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桑白。
“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早就不是你女朋友了!”
陆慎沉声:“前女友也不行。”
“……”
简直是霸道到无理取闹。
桑白“呵”笑一声,像是觉得荒谬,不打算再跟他谈下去,径直往卧室里走。
陆慎上前两步拉住她胳膊:“桑桑。”
桑白语气冰冷:“放开。”
陆慎声音软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桑白微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回身问:“陆慎,这些天你随时随地都在办公,甚至在保姆车上也是,我有没有干涉过你的工作?我有没有说你干扰到我休息了不可以工作?”
“那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她回头看着他,“这就是我的工作、演员的工作。”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尊重我的工作,不要再横加干涉。”
桑白接着说:“吻戏我跟木头一定会拍,我希望你不要再干涉剪辑。如果你要干涉——”
她稍顿,接着说,“那以后任何有陆氏投资的戏,我一定绕道。”
她语气决绝,陆慎知道她是认真的。
他的心开始抽疼。
他问:“你就一定要拍?”
桑白斩钉截铁:“一定要拍。”
“还有——”桑白顿了下,说,“请你尽快搬走,我知道以你的本事,一定有地方去。”
放弃那一点好感吧。
跟他真的是不可能的。
陆慎僵住。
桑白没再看他,“砰”地一声关上卧室房门。
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水味。
陆慎看了眼沙发,前几天他还坐在那儿亲昵地喂她吃桑葚,那时候他觉得他就要得到她的心了。
只是几天而已。
她再度将他推开,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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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当他的面拍吻戏
27
两人陷入冷战。
几天里, 陆慎数次试图跟桑白说话,但她都把他当空气,根本不回应。
连他热的牛奶也没再喝。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陆慎心不在焉地打开电脑, 对着邮件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跟桑白要想在一起, 这个分歧就务必要解决,双方必然有一个人要让步。
而现在看来, 她很坚定,甚至不惜让他搬出去。
陆慎给林睿诚拨去个电话。
那头隔了好久才接, 开口就骂:“你可真会挑时间, 坏我好事。”
“……”
陆慎:“那你先继续。”
他识趣地把手机挂了。
不到五秒林睿诚的电话又回过来。
陆慎挑眉:“这么快?”
林睿诚:“滚, 人都跑了我继续什么, 你有事儿快说。”
陆慎沉默了几秒,把他跟桑白争吵的内容说了。
“我不明白, 只是几场吻戏而已,她为什么非要拍。”
“怎么跟你解释明白呢?”林睿诚想了想,“这么说吧——小区绿化面积10%的楼盘, 跟20%的楼盘,差距在哪里呢?不就几棵树?”
陆慎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细节彰显质感。
一样东西, 所有的细节都有差别, 最终出来的结果一定能引发量变。
林睿诚继续:“在外行看起来可能就是两场无关重要的吻戏, 但是呢, 细节的细腻程度带给观众的情感体验是完全不同的。你看别人也抽烟, 我也抽烟, 怎么我的抽烟镜头就被评为‘最经典’呢?不都是抽烟?”
他还吹起自己了。
陆慎有点受不了:“行了。”
林睿诚笑了下, 认真道:“陆,桑白是个很认真的演员,一个认真的演员是有追求的。她以前为什么顺着你你自己心里也明白, 以后她不想再顺着你,你们这样的矛盾还会有很多。现在还只是吻戏,要是有一天她要拍床戏呢?你可要想清楚。”
陆慎沉默下去。
林睿诚说:“不如这样,你亲自去一趟片场看一看她跟别人拍吻戏的场景。要是受不了,自然而然也就放下了。”
简直是自虐。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慎竟然觉得很可行。
他打电话问宋奇的吻戏拍摄时间,宋奇一开始还想瞒他,说没拍吻戏,陆慎说不会再阻挠,宋奇这才讪讪地说了吻戏拍摄的场次,是一个夜戏,晚上九开始。
那天他去了公司,但下午三点就开始心不在焉,开会的时候几次走神。
他向来没什么表情,也少言,就是真走神底下也没几个人发现,但他忽地抬手,叫停会议,尔后直接起身离席。
一桌人面面相觑。
“我怎么觉得陆总今天不大对劲啊?”
“难道是感情问题?最近好多传言……”
“不应该啊,上次开电话会议陆总不小心泄漏了家里有女人,听说还挺甜呢。”
陆慎出了公司门口,平鹏已经开车在路边等着。
他这次没带电脑,揉了揉眉心,很平静地说:“去片场。”
他的心忽然热烈,忽然平静。
像是死水,又像是平静的海面,底下波涛汹涌,随时海浪滔天。
连平鹏都没见过陆慎这副样子,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连句凑趣儿的话都不敢说。
下午5点,车子到了片场。
陆慎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没动。
平鹏看了眼窗外,愣住:“我怎么觉得他们现在好像就在拍吻戏?”
陆慎指尖轻颤了下,目光往向车窗外。
看不清是不是在拍吻戏。
两人挨得很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的后脑勺遮住桑白的脸,却是抱着的。
陆慎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自虐似的,拉开车门走出去。
视野彻底清晰。
桑白穿着那套黑色修身OL通勤装,跟男人在接吻。
几个镜头对着他们,还听到旁边有人说:“好,再近一点,桑桑睁开眼——”
桑白缓缓睁开双眼,听见夏桐喊“Cut”,尔后目光跟陆慎完全撞上。
夏桐自顾看了眼素材:“不行,再来一条。”
耳旁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成了背景音。
世界也仿佛在这一秒安静下来。
陆慎直直站在那里看着她,一动不动,目光平静,像是毫无情绪。
夏桐看她走神,喊她:“桑桑?”
顺着她目光看去,她也愣住,生怕陆慎过来再度叫停拍摄。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平静地转身,上车离开。
桑白的胸口突然涌起了一阵酸涩,堵得慌。
他看到了。
她本来以为,她会无所谓,但生理上还是无法抑制地难过。
夏桐让她休息十分钟。
她坐在小板凳上,闭上眼:终于要彻底结束了啊,他那样骄傲的人,亲眼看见她跟别人接吻,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吧。
陆慎是真的平静到极点。
他语气也像是跟往常一样,只是淡了几分:“回紫御华府,帮我收拾东西,今晚之前我要搬出来。”
他没带几件东西,平鹏一个人帮他收拾足够。
他就在沙发坐着等。
不到半小时平鹏收拾完,拎着行李箱问他:“回别墅吗?”想了下不对劲,又连忙改口,“回如苑那边吗?”
陆慎没应声,目光盯着茶几上一个干净透明的玻璃杯。
平鹏没敢再催。
陆慎淡声:“你去车里等我。”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安静又空旷。
夜色笼罩下来。
他一颗心像是慢慢地在深渊中坠落,见不到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尽头。
余光瞥见拉开的客厅淡蓝色窗帘,想到桑白回来可能会怕,陆慎走过去拉好,又很自然地进了她卧室,把她卧室的窗帘也阖上。
最近她不在家的时候,他都会帮她开窗通风,以后大约也用不到了。
他垂头走出去,盯着茶几上那个玻璃杯,去冰箱拿了盒牛奶倒进去,把杯子放进微波炉里转了一分钟,拿出来,忽然又想她回来不知几点了,说不定早凉了。
他自嘲地笑了声。
蓦地把玻璃杯砸到地上。
玻璃渣混着牛奶碎了一地。
——他真是疯了,到底在做什么?
陆慎走出房间,进了车里,吩咐平鹏:“走吧,去如苑,房子刚被我弄乱了,你找人过来收拾一下。”
“好的。”
车子开出两条街道,陆慎忽然又想起客厅一地的玻璃杯碎渣,桑白会不会没看到扎了脚?
想到这儿,他说:“回去。”
平鹏自如地掉头。
跟他一起上楼,看着陆慎拿起房间的扫帚和簸箕,他立刻要抢:“我来。”
“不用。”陆慎拂开他的手,一点点把地上玻璃碎渣扫掉,把地也拖干净,又重新回到车里。
平鹏问:“还是回如苑吗?”
陆慎没应声。
他也没敢催促。
时间一分分过去,陆慎就坐在车里,目光沉沉。
平静得令人不安。
当了他这么多年助理,平鹏知道他恐怕是想再见桑白一面。
他想了想,大着胆子给麦子打了个电话:“麦子啊,桑桑今晚什么收工啊?要拍夜戏到一点?”
挂掉电话,平鹏轻咳一声,找了个借口:“您要是没想好去哪儿,要不我先找麦子一趟?我有个保温杯落她那儿了。”
陆慎看他一眼。
平鹏有点儿紧张。
还好他最终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车子缓缓驶入无边的暗夜里。
陆慎向后一仰,闭上双眼。
他为什么还要去找桑白,又要去找她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他也从来没做过这样漫无目的的事。
他做事向来周密,胸有成竹,连装破产都制定了详尽的计划,那会儿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把桑白追回来。
但现在他脑海完全是混沌的。
像蒙着一层厚厚的浓雾,怎么也拨不开。
车子停在一幢CBD楼下。
剧组转场到这里,最近应该都在拍职场戏。
陆慎忽然问:“平鹏,有烟么?”
陆慎讨厌烟味儿,从没抽过烟,平鹏为这也不敢在他面前抽烟。
他顿了下:“有。”
陆慎:“给我一支。”
平鹏抽出一支烟,把打火机也递过去。
陆慎动作生疏地点着烟。
一点猩红在他手上闪烁。
他吸了口,因不大熟悉被呛得咳了声,两腮陷进去,按开几分车窗,把袅袅青烟缓缓吐在外头。
人来人往,他没看见桑白。
又过一会儿,他看见不远处那条马路开过来一辆降雨车,很快片场也下起雨,应该是在拍摄下雨的戏份。
他又点了支烟。
一支接一支地抽。
半小时后,麦子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急急忙忙地掠过车前,跑进保姆车。
陆慎把烟头拧灭,推开车门走下去。
*
麦子拿着暖宝宝和卫生棉,一转头看见陆慎,吓了一跳。
“陆总,你怎么在这儿?是来监工吻戏的吗?”
陆慎没什么表情,问:“晚上还有吻戏?”
麦子不太清楚他这两天跟桑白的矛盾,点头:“对,这场比白天那场还重要。”
陆慎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微微蹙眉:“她生理期?”
麦子一脸发愁,点头:“都淋半小时雨了,起码还得一小时,有暖宝宝能舒服点儿。”
她看了眼手上仅剩的两个暖贴,“恐怕不够,陆总,能不能麻烦您帮忙去附近买点儿,司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陆慎淡声:“我让平鹏去。”
麦子拿着东西匆匆赶回片场。
陆慎目光淡然,看着远处飘落人工雨水。
一切都模糊不清。
他心里浮起一丝诡异的自虐感,干脆转身也去了片场。
再多看几眼,说不定就放下了。
陆慎来到监视器前,夏桐吓了一跳。
“你……”
陆慎冷声:“拍你的。”
他没干扰拍摄的意思,夏桐点点头。
镜头里,桑白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柏奇思站在她旁边,给她递过去一个什么东西。
他听见夏桐的声音。
“Action!”
冰凉的雨水从天而降。
桑白往前走了两步,被柏奇思拉住手腕。
“难道这么多年你心里想的不是我?你给我写的那封邮件为什么没发出去,你又为什么……”
“Cut!”
夏桐冷声:“台词错了,重来!”
“Cut! 情绪不对,重来!”
“Cut!”
几个监视器里不同的角度,都能看到桑白细微的表情。
她脸色逐渐苍白,笑容也越来越勉强。
夏桐问她还能不能坚持。
桑白冲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大雨再次浇了下来,有一小股没受控,飘到陆慎这边。
水是完全冰冷的,夜里落在人肌肤上都一股寒意。
陆慎沉声:“她生理期你让她浇冷水?”
夏桐愣了下:“她生理期吗?”
因为是夏天,所以降水车里的水都是自来水,没有特别处理。
陆慎目光沉沉。
意识到是桑白没跟她说,夏桐立刻有了决断:“这一行就是这样,都布置好了就算是生理期也要拍摄,已经拍到一半,否则让她之后再来一次么?就算经费允许,你问问她自己愿意不远再受一次罪?”
陆慎沉默不语。
夏桐:“你要看可以,请不要再干扰我,否则只会影响进度。”
*
天色黑,片场只亮了几个灯,桑白完全没看到陆慎。
可能因为今天拍摄时间过久,人有些疲惫,这段台词又长,柏奇思已经cut了十几次。
虽然是夏天,但水浇在身上却是冰凉的,尤其是她下午拍摄时例假突然提前,浇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雨实在是很不舒服。
柏奇思连连道歉,桑白虚弱地说没关系,两人又重新开始。
已经数不清楚是第几次重来。
桑白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暖宝宝那么一点温度起不到任何作用,她牙齿都开始打颤。
柏奇思终于说完台词吻上来的时候,她完全是麻木的,嘴唇甚至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只凭借本能和技巧把这一场戏拍完。
夏桐终于喊了过。
桑白再也撑不住,整个人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小腹传来尖锐的疼痛。
麦子冲过来给她围上干浴巾:“桑桑,怎么样?”
桑白颤声:“扶我下,我好像有点起不来……”
一双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
桑白一怔,看见陆慎。
他面无表情,伸手把她整个人拎起来一把抱进怀里,往保姆车方向边走边问:“车里有能换的衣服?”
麦子说有。
桑白没料到陆慎会来,她挣扎了下,实在冷的厉害,也完全没什么力气,就没再有动作。
陆慎把她抱紧保姆车里,麦子连忙把袋子里的新衣服拿出来。
桑白冷得嘴唇都在发抖:“我自己换。”
陆慎点头下车。
等她换好衣服,他重新上来,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件薄毯和一叠暖宝宝。
桑白没再看陆慎,没什么力气地说:“赶紧回家吧。”
陆慎吩咐司机:“去附近的维多利亚酒店。”
桑白脸上毫无血色:“你干嘛?我现在没力气跟你吵架。”
陆慎坐到她旁边,摊开薄毯将她整个人裹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回家还要四十多分钟,你先过去泡个热水澡,今晚在酒店睡。”
察觉到她挣扎了下,陆慎摁住她腰:“别动,冷成这样还犟?”
尽管换了衣服,盖上毛毯,她整个人还在他怀里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桑白没应声。
陆慎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隔着薄毯贴着她身体。
男人身体温热,体温传到她身上,桑白身体终于有了一点知觉,也逐渐有了丝暖意。
她垂睫,又累又冷,没再动弹。
在维多利亚酒店的浴缸里泡了二十分钟,桑白的身体才渐渐复苏过来。
她看了眼洗手台上的卫生棉条,想起方才陆慎打电话让前台送卫生棉条时的样子,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晚上的吻戏,他应该也看到了吧?
为什么还杵在这儿不肯走?
他不介意吗?
浴室门突然响了。
陆慎声音清越:“桑白。”
像是怕她一个人在浴室会出什么事。
桑白应了声:“就出来。”
她吹干头发,穿上浴袍走出去,还是觉得冷,小腹仍旧传来尖锐的疼痛。
陆慎坐在沙发上看她。
房间里没开空调,在炎热的夏天有些闷热,桑白却觉得正好。
她捂住小腹弯腰坐到床上,盖好被子,还不忘嘱咐陆慎:“我辛辛苦苦拍的吻戏,你不许剪。”
“……”
刚好一点就有空折腾他。
陆慎都快给她气死了。
他沉声:“知道,快睡吧。”
桑白:“你呢?你再去开一间房——”想起他限制消费这事儿,她改口,“或者回去睡。”
陆慎这回真气笑了。
“桑白,你都这样了我能干什么?以前你不舒服的时候我碰过你?”
“……”
陆慎:“赶紧睡。”
桑白躺到床上,隔着挺远的距离跟他说话:“那你——”
话音未落,她小腹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人拿很长的针在哪儿戳。
她没忍住喊出声来。
陆慎两步走到她身边,手扶住她肩膀:“哪儿不舒服?”
“肚子疼。”桑白说话都没力气了,“我躺一下。”
陆慎帮她盖好薄,又拿来两贴暖宝宝,撕开往她肚子上贴。
桑白躲了下:“我自己来。”
“别动。”他冷声,不容反抗。
桑白也没力气动了,任由他动作。
他把薄被褪了一半,盖住她下半身,然后理了理她浴袍,把两贴暖宝宝一左一右隔着布料贴到她肚子上,用手压好。
桑白别开脸,感受到小腹传来的温度。
陆慎倒真是没别的心思,看都没看她其他地方一眼,替她盖好被子,又躺回沙发去了。
桑白这一次生理期的疼痛比以往都甚,暖宝宝贴上竟然都没一点缓解的意思。
陆慎让前台送了红糖,冲了一杯杯热水给她喝。
桑白喝了三四杯才终于觉得腹中疼痛减轻几分。
陆慎接过她递来的水杯:“还要么?”
他神色依旧冷淡,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关心她,再加上刚才他的照顾,桑白也不好再冷脸。
“不要了。”她声音柔和下来,又补了句,“谢谢。”
陆慎淡声:“谢什么?谢我不剪你的吻戏还是谢我照顾你?”
“……”
他还不高兴了。
桑白有点别扭地说:“你本来就不该剪我的吻戏,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当然是谢你照顾我。”
没想到陆慎听到这话,神色反而温和下来。
他一笑:“那是,不照顾好你,你哪儿有力气气我?”
“……”
他这情绪真是莫名其妙,这会儿居然有心思跟她开起玩笑来。
桑白诧异地看着他。
陆慎却没再跟她说话的意思,把T恤一把扯掉,露出紧实有力的胸膛。
桑白:“你干嘛!!!”
陆慎看她一眼:“洗澡。”
他进了浴室。
那不能进去脱吗?
桑白在心里吐槽。
折腾一天神形俱疲,这会儿终于暖和下来,桑白眼皮变得沉重,很快睡过去。
陆慎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出来,就看见她躺在床上,占了大半张床,手里还抱了个枕头,均匀地呼吸着。
他走过去,帮她把薄被盖好:“你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陆慎让前台送来张毛毯,在沙发上关灯躺下。
却久久无法进入睡眠。
脑海里全是她今天拍吻戏的场景。
奇怪的是,在镜头前清晰地看到她全身颤栗、嘴唇都在发抖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一点都不生气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心。
只希望这一场戏能尽快拍完,她好不用承受这种痛苦。
他本来应该应该转身就走的。
但他完全控制不住似的,夏桐一喊停他就走了过去,只想紧紧地抱住她。
林睿诚说也许亲眼见到就会死心。
但他真的亲眼见到了,却不受控似的陷得更深。
要怎么办?
桑白突然发出很幽微的一声。
像无意识地哭泣。
陆慎开了盏小灯,走过去,坐到她床边,意识到她应该是又做噩梦,像以前一样轻轻拍着她脊背。
桑白睡得并不沉,隐约又梦见桑柔的脸,忍不住想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没哭,忽然有人来到身边,手掌轻抚她后背,镇痛似的一点点安抚她。
桑白倏然清醒过来,睁开双眼。
陆慎正坐在她床头。
暗黄色的灯光下,他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仿佛也染了丝暖意。
见她醒过来,他手停在她肩头,平静地说:“你做噩梦了。”
在一瞬间,桑白脑海里闪出一截似曾相识的画面。
模糊的场景骤然变得清晰可见。
她一怔,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凭借本能问道:“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哄过我?”
陆慎垂眸,视线落在她脸上。
他看了她一阵儿,手指在她那块儿肩胛骨上慢慢地摩挲,终于开口:“那先说好了,这算你问的以前,你可不能再把我赶出去。”
熟悉的话语。
光线暧昧。
桑白只觉得心尖一颤,像是安静的湖水被扔进一颗石子,一圈圈涟漪在水面缓缓荡开。
第28章 这是睡了我以后的补偿?……
28
桑白睁着一双大眼睛, 卷翘的睫毛微微上扬。
光从一侧照过来,落在她鼻翼上,衬得她鼻子秀挺, 鼻尖上那颗痣也越发性感。
陆慎不觉抬手想去摸, 到底忍住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几秒。
桑白沉不住气,点了下头:“你要住就住, 反正我很快要去横店拍下部戏了。”
陆慎眉心蹙了下:“下部戏定了?”
桑白说是《醉清风》,又不自然地动了下肩膀。
陆慎收回手臂。
桑白催他:“刚才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呢。”
陆慎说:“哄没哄过, 你自己不知道?”
桑白顿住。
她是真不知道, 只是记得有回迷迷糊糊在梦里好像有过这事, 却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梦。
陆慎看她一脸迷茫,知道她是真完全不记得。
他无奈笑一声:“你可真没良心, 哄你那么多次,一次都不记得?”
他竟然还数落起她。
桑白这下来劲了:“你可真会挑时候,我清醒的时候你怎么不哄我?”
这话像翻旧帐, 一翻起来就忍不住。
桑白小嘴叭叭叭:“你就跟个冰雕似的,一天天冷着脸等着我往你身上靠, 有本事你倒是也别碰我。”
她现在不像以前, 跟陆慎相处全然没了禁忌, 想到什么说什么, 都没过脑子。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她才意识到这话太过暧昧。
陆慎倒没什么表情, 她自己先害羞起来, 懊恼地说:“最后一句不算。”
陆慎弯了下唇。
桑白更恼了。
陆慎靠过来几分,低声:“行,以后我多哄哄你。”
他脸落在阴影里, 看不清表情。
这话真是暧昧到极点。
桑白脸一热,推他:“谁跟你以后,我才不要。”
他没接这茬,反而问:“旧账翻完了?”
既然他自己要往枪口上撞,桑白自然不会拦他,她提了一口气又开始详细数落他的种种不是。
她说了十几分钟都没停下来的意思,陆慎干脆一翻身躺到了床上。
桑白这下停了:“你干嘛!”
他没钻她被子里,只是床沿那块儿用手撑着躺下,淡声说:“坐累了,躺着听你说。”
“……”
桑白脸颊开始发烫。
他的腿隔着薄被碰到她的,也没刻意收回。
桑白不想被他这么碰着,往另外一侧挪了几分:“我说完了,你回去睡吧。”
陆慎“喔”一声,身子却没动。
“我累了,不想动。”
桑白抬脚踢他:“不行,你必须——”
他像是叹了口气,摘掉眼镜放到床头柜上:“真累了,我守你守到两点才睡,四点又起来哄你,还听你骂了我这么长时间。”
“……”
这话说的她很白眼狼似的。
桑白咬唇:“那你——”
“桑桑。”陆慎声音里带了几分倦意,“我八点还要开会。”
桑白这下没再说话了。
陆慎翻了个身,抬手按掉那一盏小灯,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他掀开薄被一角躺进来,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腰:“不困么?”
声音平常,像是他做这个动作是理所当然。
桑白刚要踢开他,察觉到他手覆在她小腹上,带来一阵暖意。
尔后,像是承诺一般,他低声:“以后我对你好。”
什么以后。
桑白正想反驳,忽然闻见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烟味儿。
她一惊:“你抽烟了吗?”
他是极度讨厌抽烟的,有一回平鹏身上有烟味儿他都没让他进别墅。
陆慎“嗯”一声。
至于为什么抽烟,他没说。
这答案在此刻又显而易见,桑白不敢问,又觉得没必要问。
*
桑白是在陆慎怀里醒来的。
他也像刚醒,双眼皮都多了个褶,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桑白立刻爬起来进了浴室。
出来时,只丢下一句要拍戏就走了。
被麦子接到片场时,她还有点混沌感,昨晚的一切发生的都有点不真实。
她清楚地知道这回是真的,不是梦。
他真的跟她说以后会对她好这句话。
那一刻她完完全全愣住,甚至不敢去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就那么任由他抱着睡了。
桑白喝一口咖啡提神,一眼看见夏桐过来,脖子上隐约还有个吻痕。
夏桐抱了她一下,眼里涌上愧疚:“宝贝,下次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昨天是意外,突然就来了。”桑白让她别在意,又暧昧看她一眼,“你挺舒服啊。”
“……”
夏桐洋娃娃似的脸立刻红了:“没,不是——”
桑白笑笑:“你们复合了?”
夏桐摇摇头,问她:“你们呢?”
桑白拿着咖啡没说话,过了片刻,她淡声:“也没,先拍戏吧。”
一天戏拍完,回到家,陆慎正在等她。
他看她一眼,像往常一样帮她换拖鞋,热牛奶。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两人默契地都没提昨晚在酒店发生的事。
哪里来的以后呢?
先不说他们是不是真喜欢对方,她一心想当好演员,真在一起岂非以后无数次为这件事争吵?
桑白收回神思,只当是陆慎被昨晚的氛围冲昏头,一时不清醒才说出那句话。
陶瓷牛奶杯接到手里,桑白看了眼,没话找话:“原来的杯子呢?”
陆慎轻描淡写:“不小心碎了。”
碎一个杯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桑白点点头,喝了口牛奶,她不大自在地指了下卧室门,“那我先进——”
“等一下。”陆慎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旁空位,“跟你说点事儿。”
桑白一颗心提起来,站在原地没动:“我站着听就行。”
她一脸戒备,像是生怕他突然再提起点儿他们俩的事。
陆慎淡声:“是正事,放心过来坐。”
桑白这才端着牛奶坐到他身旁,仍旧跟他隔了几分距离。
陆慎打开手边黑色电脑:“有个剧,你可能会感兴趣。”
他把电脑屏幕推到她面前。
桑白怔住,《平阳公主》电视剧。
“电视剧之前就在筹备,下个月开机,会晚于电影上映。虽然跟《醉清风》撞了部分档期,但两部戏都在横店拍摄,拍完《醉清风》再进组演长缨完全来得及,我可以让导演把你的戏份往后挪。”
陆慎声线清冷,“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桑白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像本来完全破灭的愿望沉寂于黑暗之中,突然又亮起灯光。
她问:“你投资的吗?你哪来的钱投?还是以前投的?”
陆慎淡然一笑:“这个IP版权在陆氏手里,我还能说上几分话。”
桑白点点头,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陆慎看着她:“你不用有负担,这又不是电影,你演剧版女二是纡尊降贵,资方巴不得。”
对哦。
差点忘了这是剧版。
就算不是陆慎介绍,她主动开口甚至都不用试镜就能拿到这个资源。
她瞬间放松:“好的,我演。”
陆慎:“我让那边联系你,会给你一番特出。”
桑白垂眸:“谢谢。”
他肯定还是费了心思的,否则这个项目在时间上不会赶的这么巧。
“谢什么。”陆慎阖上电脑,“我自己闯的祸,当然要自己弥补。”
他起身蹲在她面前,凝视她,“桑桑,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目光冷淡,却真挚。
桑白不自在地别开脸:“都过去了。”
陆慎手掌抵在她膝盖上:“你原谅我,才算过去。”
他像是要真切地践行他的承诺,对她好。
桑白觉得膝盖那块儿被他掌心的薄茧磨着,有点儿硬,也有点儿舒服。
她“嗯”一声,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
陆慎:“你说。”
桑白:“你以后不要再插手我工作上的事,宣传上的也不可以。”
她想知道,凭借自己的实力,究竟可以走到哪里。
陆慎看她一会儿:“我答应。”
*
那之后,两人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偶尔还能说说笑笑。
但又都维持着默契,谁也没提以后的事。
转眼到了《三十八度五》杀青那天。
这是桑白最开心的一次杀青,她终于能肆无忌惮地跟人开怀畅饮,直到夜里两点才被麦子送回家。
她喝的有点多,晕晕乎乎的,站都站不住。
麦子开门看见陆慎,惊了下:“陆总还没睡。”
陆慎面无表情把桑白接到怀里,闻着她一身酒气:“她这是喝了多少?”
麦子说:“不知道,但桑桑原来这么能喝,她把一剧组的男人都喝趴了。”
“……”
麦子走后,陆慎把桑白扶进房间。
她身体软绵绵的,像个树袋熊挂到他身上。
陆慎刚把她放下,她又抬手勾住他。
他有点儿无奈:“去给你冲蜂蜜水。”
桑白像是听懂了,用力地点了下头,放开他。
陆慎很快把蜂蜜水拿进来,一条胳膊把她抱在怀里。
她不停乱动,乌木似的长发垂下,扫得他手臂发痒。
陆慎禁锢住她的腰:“好好喝。”
桑白只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喝:“不要了,好难喝。”
她趴在陆慎身上,有气无力的:“我好像想吐。”
话刚说完,她呕了下,差点吐出来。
她立刻跌跌撞撞地跑到洗手间吐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
陆慎跟进去,扯掉一张纸巾替她擦掉嘴边污秽,又把漱口水递给她。
桑白喝了口漱口水,差点要咽下去,幸好陆慎一直盯着她,即时卡住她喉咙:“吐出来。”
她思绪像是慢了一拍,反应了两秒才张开嘴,把漱口水全数吐陆慎手上。
陆慎:“……”
陆慎洗干净手,把她扯回房间床上。
她抱着他手臂不放:“你是陆慎吗?”
陆慎冷声:“不是。”
桑白点点头:“我也觉得不是,我要是吐陆慎手里,他肯定会打我的。”
陆慎气笑了:“我打过你?”
桑白摇头:“你没打过,我说的是陆慎,他不许我喝酒的。”
“……”
她愉快地挥着小手:“但是后来我跑啦,他再也管不着我了。”
她现在毫无逻辑,陆慎懒得理她,把她按进被窝:“快睡,醉鬼。”
桑白躺下,抬手捧着他的脸,眼里透着迷茫:“你跟陆慎的脸一样好看诶。”
陆慎刚笑一声,她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脸,“但你看着比他可爱多了。”
“……”
她勾住他脖子,把他用力往下拽:“我想抱着你睡。”
“……”
她手上力气还挺大,陆慎没防备,被她一扯整个人倒下来。
他手臂半撑起身体,悬在她身上,听见她娇媚的声音:“跟我睡嘛。”
她娇软的身躯也贴上来。
陆慎僵住。
半响后,他翻身把她按进怀里,咬牙:“行啊。”
*
“啊!”
清晨7点,桑白发出一声尖叫。
陆慎给她吵醒,睁眼淡淡看她一眼,声音清冷:“一大早,叫什么?”
桑白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还好是完整的。
她指尖颤抖,指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头痛欲裂,记忆也断了片,只记得昨晚还在片场拼酒,然后就到了房间。
陆慎坐起来,慢条斯理戴好细框磨砂眼镜,拨掉她指着他的指尖,平静道:“似乎要叫也该我叫,是你借着酒意睡了我。”
“……?”
桑白小小的脑袋上飘了一层问号。
她觉得这事儿不大可能发生,但她脑海一片空白,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憋了好一会儿,桑白才问:“你觉得合理吗?”
陆慎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时间:“还有更不合理的,你抱着我说我脸长得好看。”
桑白心头一跳,顿住。
这话她倒是真的有可能说出口,因为她是一直都觉得狗男人的脸实在太好看了,要不当初她也不能为了这张脸跑去表白。
她不是白纸一张,知道昨晚他没对她做什么,估计也就跟之前在酒店似的抱着她睡罢了。
她大脑仍旧迟钝,不是跟他争论此事的时候。
桑白很快做好决定:“你先出去,这事晚上再谈。”
陆慎起身:“正好,我要赶着去公司开会。”
他走到卧室门口,忽然回头,“你什么时候去横店?不会晚上我回来,你已经跑了吧?”
“……”
“我至于吗?我又没对你做什么,干嘛跑路?”桑白没好气道,“我明天才走。”
陆慎声音清冷,磁性,又显得游刃有余。
“听起来,你很遗憾。”
“……?”
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桑白反应两秒,才意识到他好像是在跟她调情?
浴室响起哗啦水声,陆慎终于彻底走出卧室,桑白也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她瘫在床上开始想一个问题:她跟陆慎到底算什么情况?
迟钝的大脑这会儿倒分外活跃,不过几分钟,桑白已经思考了“他喜欢她吗”、“她又喜欢他吗”、“就算真喜欢要在一起吗?”、“他又要像以前那样变态的控制自己吗”等多个问题。
想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她甩了甩柔软的长发。
答案是No.
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他表现的挺明显的,而她对他也不是全无感觉。
但只要一想到他的作派,桑白立刻就豁然开朗,一点也不纠结了。
反正马上要去横店,不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种好感应该会慢慢淡化的吧。
桑白点头,自我肯定一句:“对。”
陆慎忽地又来到门口。
他已经穿戴整齐,像是觉得她行为有些奇怪,目光淡淡地打量她一眼:“我出门了,牛奶在餐桌上,你记得喝。”
桑白:“喔。”
“还有件事。”
“什么?”
陆慎很认真地问:“我的脸真长的那么好看?”
桑白:“……”
他轻轻一哂,转身走了。
桑白没忍住,骂了句:“狗男人。”
她把枕头往被子上一扔:怎么办?她好像又开始纠结了。
连日来拍摄辛苦,桑白纠结一会儿又困了,埋头睡到中午,醒来后点了个餐吃完,银行卡里收到一笔钱,是《醉清风》的预付片酬。
她翻开微博搜了下,陆氏的股票已经跌了接近百分之十五。
她有点烦。
陆慎整天都在忙什么?怎么忙来忙去公司市值反而越来越低了?真的是商业天才吗?就这?
她内心无端把陆慎破产这件事跟他们俩如今的暧昧状态联系在一起。
总觉得只要陆氏回归正常,他们之间就也能回归原来的位置。
门铃响了,桑白爬起来去开门。
平鹏一张笑脸:“桑桑,麦子说你找我?”
这阵子他跟麦子往来密切,也跟着叫桑桑了。
桑白点头,让他进来,给他倒了杯水后指着他手腕上的手表说:“这手表是陆慎给你的吗?”
平鹏:“对。”
桑白:“是为了让你继续给他当助理吗?”
平鹏心想:是为了骗你。
他表情沉重地点头:“对。”
桑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她稍顿了下,问:“我跟你买下来可以吗?”
平鹏愣了下,很快明白了桑白想干什么。
他连忙把手表卸下来:“不用,这表当时我就特别不想收,是陆总非要塞给我,这会儿还给你可太合适了桑桑。”
桑白坚持道:“那不行,我按市价买,就这么定了,回头麦子打钱给你。”
平鹏从楼里一出来连忙就给陆慎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说了。
陆慎沉默一瞬,说:“她既然给了,你收下就是。”
平鹏愉悦地“哎”一声,“好的。”
他可太喜欢他俩现在这谈恋爱的状态了。
*
惦记手表的事,陆慎晚上提前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桑白在沙发上半躺着出神,手里还抱着长缨的玩偶。
陆慎径直走进来:“在想什么?”
桑白“啊”一声回神,“没什么。”
只是今天的心情很奇怪。
白天明明开心得要命,终于要去横店,不用再跟陆慎待在一个屋檐下,晚上情绪却又莫名低落下来。
陆慎坐到她身旁,桑白把腿往里收了收。
她指了下茶几上的一个盒子:“那个还给你。”
陆慎很轻地“嗯”一声,伸手打开盒子,是他借她的那条珍珠项链。
桑白不太好意思地说:“那天吃饭前我该摘掉项链的,是我不小心。”
陆慎盖上盒子,温声:“没关系。”
他把盒子朝她的方向一推,“我最近不回家,你先帮我收着?”
桑白下意识地不太愿意:“你自己收。”
这东西这么贵重,万一再磕碰到她又要负责。
陆慎看她,俨然已轻车熟路:“桑桑,我没保险箱。”
真的惨。
桑白无奈之下点头:“那好吧。”
空调开着,空气是冷的。
陆慎低头看一眼桑白的大长腿,拿了件毯子给她盖上:“不冷?”
桑白不自在地理了下衬衫短袖:“有一点。”
陆慎“嗯”一声。
安静的空间里,谁也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三十秒。
陆慎又问:“明天几点的飞机?东西都收好了么?”
桑白垂眸:“都收好了,早上8点的飞机。”
她伸手摸向一直藏在背后的积家手表,来回摩挲,想着应该怎么把手表还给他。
每次他拿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桑白内心总会浮起一丝替他心酸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看到手表戴在平鹏手上时达到了顶点。
她一条手臂藏在背后,神态间带着几分为难和别扭。
陆慎了然。
但他向来沉的住气。
他从容起身,给她热了杯牛奶,然后说:“聊一下昨晚的事?”
“……”
桑白瞬间有点儿慌张。
她不想聊。
她连忙把背后的手表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试图转移话题:“这个是你的吧。”
她扔他怀里,“还给你。”
陆慎拿在手里,假装认了一下:“我不是给平鹏了,怎么在你这儿?”
这事儿他跟平鹏一问就清楚。
桑白没打算瞒他:“我从他那儿买回来了,就觉得你有个手表看时间还挺方便的。”
陆慎“嗯”一声,“是挺方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认真把表戴上看了会儿。
桑白舒一口气。
还好他没追问她为什么要把这表买回来又为什么要送他,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任务完成。
桑白小口喝完牛奶,就在她即将准备起身回卧室的时候,陆慎开口了。
他声音清冷,又像是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所以——这是睡了我以后的补偿?”
桑白:“……?”
第29章 我很想你
29
桑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面色从容淡定, 说出来的话却近乎耍赖。
而且得寸进尺。
桑白小脾气上来:“别说我没睡你,就是真睡了你,你有这么值钱?”
“那我给你补上?”陆慎淡淡一笑, 身体压过来, “值不值钱,得你睡过才知道。”
他有力的手臂撑在沙发靠背上, 像是将她整个人拢在身下。
气息顺着他动作蔓延过来。
微苦的苦艾混着薄荷香。
桑白全身一瑟,但此刻不能输了阵仗。
她强行说:“我也不是没睡过, 你最多也就值一百块。”
话一出口, 桑白察觉到这话里的挑衅和暧昧, 连忙闭了嘴。
陆慎慢条斯理地拧了下眉, 表情忽地冷了。
“是么?”
桑白好一阵没看见他这么冷的表情,又带一股危险的意味, 一时有些害怕。
她想起身,却感觉身体两侧都被他胳膊牢牢圈着,无路可逃。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桑白又在脑海里琢磨她刚才那句话——无疑是对男人自信心的巨大打击。
但她确实是有些故意的。
陆慎最近颇有些在她这儿赖皮的意思, 她想灭一灭他的嚣张气焰。
显然她成功了,现在只要寻个机会逃走。
她清了清嗓子, 正要说话, 却听见极淡的一声笑传到耳边。
似是嘲讽, 又似是带一点玩笑。
他说:“那这么一块表, 我得陪你睡多少次才还的清?”
“……?”
桑白再也忍不住, 用力去踢他:“陆慎, 你要不要脸!”
他轻而易举用手抓住她脚腕。
桑白又去摘他手腕间的表, 气呼呼道:“还给我,我不送你了。”
“那可来不及了。”陆慎胳膊灵活地往后躲,浅棕色的眸子里漾着丝笑意, “这表我送出去挺后悔的,真是不怎么方便,我可不会再丢第二次。要不你勉强加点钱?毕竟一百块是真太少……”
桑白给了他胃上一拳。
陆慎“嘶”一声,捉住她手腕,“你手上是真挺有劲儿的。”
他终于换了话题,“不逗你了,明天送你去机场?”
桑白没好气道:“不用。”
她踢他,“起开!”
陆慎终于起身,坐到沙发另外一头,桑白也立刻老老实实爬起来坐好。
他问:“去多久?”
他声音分明跟刚才一样,桑白却无端听出几分落寞感。
两人最近三个月几乎是每天见面,突如其来的分离让彼此都不大适应。
桑白低声说:“将近五个月吧。”
陆慎点点头,低头看一眼表:“那早点睡,明天5点半就要起。”
桑白应了声,陆慎已经率先起身进了次卧。
他干脆的让她很不舒服。
不过他以前就是这样,理智、清冷。
他比她还要忙,每次跟她见面时来去匆匆,说走就走,从不拖泥带水。
桑白起身,恍惚片刻,微叹了一口气进了卧室。
翌日清晨,是陆慎把她叫起来。
桑白洗完澡穿好衣服后陆慎已经做好简单的早餐,面包鸡蛋牛奶。
她洗澡费了点时间,说不吃了来不及,车子已经到楼下。
拖着行李走出来,陆慎把早餐用保鲜袋装好,自然地接过她手中行李箱:“一会儿路上吃。”
桑白说了几次不用,陆慎还是坚持送她去机场。
天边是清透的蓝,还挂着一轮浅月。
桑白打一个哈欠,陆慎把鸡蛋剥了壳递过来。
他手指的颜色竟跟鸡蛋清不遑多让,真是变态。
桑白稍顿,接过来吃了。
一路无言。
不知是不是被离别的情绪干扰。
直到车子停在航站楼,桑白才说了在两人在车里今天的第一句话:“那我走了。”
陆慎声音像往常一样清淡:“一路平安。”
他没下车。
桑白往航站楼走去,很快有站姐认出她跟过来拍照,几个粉丝也挤了过来。
她笑着跟粉丝打一声招呼,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盯在她身上。
她似有所感,在要转弯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航站楼的透明玻璃看见陆慎。
他倚车站在微风里,柔软的短发轻轻荡着,手里捏着一支烟,神色寡淡。
似是觉察到她的视线,他把烟掐了,跟她对望一眼。
桑白的心无端震了下。
离得远,她看不清陆慎眼里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她只觉得矜贵的身影里透着落寞,或许还有点不舍。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
桑白在横店拍了大半个月《醉清风》,昼夜颠倒,人足足瘦了五斤。
其实也只是回到原先的体重罢了。
她本来还发愁,陆慎在她那儿住每天总要喂她点儿东西,三个月下来她足足胖了五斤要怎么减,这回好了,不用再愁。
休息时,女二吕子萱拿了点小零食过来分给她吃。
从拍戏开始,她示好的意味就非常明显,也透着股刻意。
桑白进圈子几年了,也没单纯到试图在圈子里找朋友。
她一笑:“谢谢。”
手机震了下。
桑白连忙摸出来看一眼,果然是陆慎问她在干嘛。
她刚来横店的时候其实是不大习惯的。
回到酒店空空荡荡一个人,有时候想喝杯热水还要自己爬起来倒,那时候突然格外想念陆慎。
她也不过一笑,骂了句自己懒,爬起来自己倒水喝,还把这个当笑话发给陆慎。
【这么看你也不是全无用处嘛。】
他可能在忙,晚上才回复她一句:【照顾好自己。】
那之后陆慎每天都会给她发类似的消息,不时叮嘱她好好吃饭之类,偶尔聊聊天,问她在做什么,她也会回。
时间一长,桑白有点开始期待他发来消息,却又不满足于聊天内容仅限于这种肤浅无聊的话题上。
她略微有点不满地回过去:【除了拍戏还能做什么?】
吕子萱瞥见,暧昧地碰了她肩膀一下,笑说:“男朋友呀?”
桑白自问还没跟她熟悉到可以讨论这个话题的地步。
她笑笑,简单答:“不是。”
吕子萱一脸不信。
手机又“嗡”一声。
桑白想了下,却没去看,私心不想让吕子萱看见陆慎给她发来的内容,哪怕是这种毫无营养的流水账似的对话。
她拆开一小袋零食,咬在嘴里,借故转移视线。
没想到手机这时响了。
屏幕上还闪着陆慎的名字。
好一阵子没听见他的声音,桑白犹豫了下,接起来“喂”了声,声音含混不清。
那头传来很低的一声笑:“是在拍戏还是在偷吃?”
清冽的声音透着温和。
桑白胡乱咬几口:“你管我——”
她愣住。
陆慎出现在前方不远处,正戴着蓝牙耳机看她。
他穿了件浅蓝色T恤,底下穿一条纯白色的休闲裤,干净清爽,气质出尘。
一秒后,桑白嗓子眼儿里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刚才零食这么辣,她完全没注意,刚咽一小口就被呛住,捂着嘴开始咳。
陆慎腿长,两三步迈到她身前,放下手里的公文包,蹙眉:“你急什么?”
他伸出手掌抵住她下巴,“吐我手里。”
桑白被辣味呛得眼泪直流,看见他干净的手心掌纹分明,犹豫着没吐。
陆慎看出她心思,低声说:“怕什么,喝醉酒的时候不也吐我一身。”
这话勾起桑白的逆反心理。
她没再犹豫,把东西吐进他掌心。
吕子萱倒是机灵,立刻递过来两张纸巾,一张给桑白,另外一张慢慢递给陆慎,还没忍住多打量他几眼,一颗心跳得飞快。
他接过纸巾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微凉,却莫名惹的人心口发烫。
陆慎全神贯注看着桑白,完全没留意旁边人什么反应,把手擦干净后又开了瓶矿泉水给她:“喝一小口。”
桑白点头,连喝几口终于缓过来。
吕子萱满脸歉意:“对不起啊,桑桑,都是我给你的零食太辣了。”
桑白摆摆手:“是我自己没注意。”
她抬头看着陆慎,“你怎么来了?”
半个月没见,他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气色看上去好了些,应该是近期陆氏稍微顺利了点?因为她看新闻时直到陆氏的股票终于没再往下跌,好歹稳住了。
陆慎声线清冷,却无端让人觉得暧昧:“你不是说不习惯?”
他说这话时也没避着人,桑白怪罪地看他一眼,给他使眼色,意思旁边还有人。
陆慎方才分神看了吕子萱一眼。
他一看过来吕子萱就立刻紧张地伸出手:“你好陆总,我们之前在一个酒会见过面。”
陆慎点头,礼貌地跟她握了下手。
吕子萱笑笑:“陆总来看女朋友?”
桑白下意识:“不是女朋友。”
陆慎皱一皱眉。
吕子萱大约明白过来,轻轻推桑白一下:“你也别跟陆总闹脾气太凶,人家不是都过来哄你了?”
她想在陆慎面前卖个好。
桑白没应声。
反而是陆慎开口,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你不用去背剧本?”
吕子萱一怔,尴尬一笑,连忙走了。
两人终于能单独说话。
此刻正是中午两点,横店最热的时候。
陆慎不知来了多久,额头覆了层轻薄的汗水。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怎么瘦了?”
“减肥啊,要上镜。”桑白别开脸,“你怎么有空来?”
陆慎靠近她几分,淡声:“急事都处理掉了,剩下的事急也没用,就来看看你。”
他语气很是寻常,仿佛看她这个举动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但桑白知道这有多难得。
因为原来在一起的时候,陆慎从没来片场主动探过班。
麦子正趴着迷糊,闹钟响了她立刻爬起来喊:“桑桑,拍戏时间快到了。”
扭头看见陆慎,她愣住:“陆总怎么来了?”
陆慎莞尔:“桑桑说你这个助理照顾得不如我好,所以我就来了。”
麦子苦着一张脸,“桑桑……”
“你真信啊。”桑白无语,“别理他。”
桑白对上陆慎视线,像是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最后也只说了一句:“我先去拍戏了。”
陆慎颔首:“你放心去,我在这里等你。”
话里带着安抚的意味。
桑白心里浮起微妙的满足感。
*
《醉清风》是古装探案剧,夜戏不少,陆慎足足在片场等到十一点多才跟桑白一起坐上返回酒店的保姆车。
盛夏时节,空调开的猛烈,桑白一上车就打了个喷嚏。
麦子拿来外套要给她披,陆慎顺手接过,给她盖上。
桑白有点不太自在地问:“你住哪里?”
陆慎很平静地说:“我跟你住。”
桑白看他。
陆慎:“你那里不是套房吗?正好替我省点钱。”
“……”
桑白心里其实隐约猜到他要跟她一起住,但他如此堂而皇之,她还是有点别扭。
陆慎看出她想法,说:“几天就走。”
桑白心一软,没再跟他计较。
回到酒店,陆慎照例弯腰给她拿拖鞋。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桑白弯了下唇,穿好鞋子洗了澡,舒服地半躺在沙发上,陆慎果然很快递了杯温水给她。
他翻开冰箱扫了眼:“没牛奶?”
桑白说喝完了还没来得及买。
陆慎点一点头,起身:“那等我一会儿。”
看架势像是要去买牛奶。
桑白出声喊他:“陆慎。”
陆慎回头。
桑白咬唇,小声说:“太晚了,明天再去吧。”
陆慎用鼻息发出声很轻的笑:“好。”
他坐到她旁边,像跟她闲话家常:“今天累不累?”
桑白喜欢他现在这样子,平和而有温度,举手投足间透着矜贵的气质风度,又不似原来一样冷冰冰。
她语气不自觉透了股撒娇的意味:“都快累死了,晚上拍了三个多小时打戏,我拎着刀的胳膊都快断了,还完全不能喊累,不然就是不敬业。”
陆慎听着她低声抱怨,靠近她几分,拎起她手臂给她轻轻地揉。
桑白一怔,下意识就要收回手臂,被陆慎按住:“别动。”
可能因为长期攀岩运动,他很知道怎么替人解乏。
揉捏力度适宜,桑白半条小臂舒缓很多,自然而然就没没躲,最后还蠕动身子往下挪了挪,把肩膀也凑过去。
“肩膀也疼。”
陆慎“嗯”一声,任劳任怨地给她捏。
桑白闭上眼,舒服的快要睡着。
陆慎手掌停在她肩上:“困了?”
桑白点头,睁眼看他。
微弱的昏黄灯光下,他眉眼里全是倦意,眼下甚至起了薄薄的一圈乌青。
桑白忽然反应过来:“你不困吗?坐火车坐了多久?”
陆慎当然不可能是坐火车来的。
甚至平鹏就在不远处的酒店里随时等他召唤。
他神色自然道:“挺困的,坐了好久,还要换车。”
桑白见惯了陆慎原来的样子——清冷的像皑皑雪山,又有股杀伐决断的气势。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此刻露出的脆弱感让她心疼,她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
她刚要开口,陆慎忽地俯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困也先伺候好你。”
气息落在她耳边,酥得她发麻。
她脸一红,人已经被陆慎横抱在怀里。
她一惊:“干什么?”
陆慎淡声:“不是困了?抱你进去睡。”
桑白有些惊魂未定地扶住他胳膊。
陆慎把她放在床上,接着给她按摩,从肩膀到整个后背,她僵硬的肌肉变得温软。
疼痛消散,触觉像是被忽然放大。
他温软的手掌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在她背后游移,引得她忽然一阵颤栗,脊背不自觉轻轻拱了起来。
“可以了。”桑白忍不住说,“我困了,睡觉吧。”
陆慎说了声“好”,手终于离开她后背,起身去了浴室。
桑白放松下来,很快又有点烦躁地叹了口气。
他的意图已经明晃晃写在脸上,她要怎么办?
她也有点儿喜欢他,舍不得直接把他推开。
但以后……
桑白都快纠结死了。
一纠结反而有些睡不着,桑白起身翻开手机,搜索问题“男朋友控制强该怎么办”。
看了不到五分钟,陆慎忽地推门进来。
桑白吓一跳,差点把手机扔了。
陆慎穿着件白色浴袍,领口露出一点冷白的肌肤,看她:“不是困了?”
桑白连忙把手机屏幕切回微信:“导演突然找我说戏。”
陆慎没怀疑什么,直接关上门,往床上走过来。
“!!!”
桑白紧张起来:“你干什么?你不能上来,你去隔壁!”
陆慎摘掉精致的黑框磨砂眼镜,自然地翻身上来,抬手抱住她。
桑白一僵。
陆慎把头轻轻枕在她肩上:“桑桑,我想你了。”
桑白手机跌落在床上,发出很闷的一声响。
温柔到不可思议的语气。
他浑身透着一股冷冽的薄荷香,环绕在她周围,好闻的厉害。
他的手轻轻触碰着她腰间的肌肤,似有似无地摩挲。
一颗剔透的水珠从后颈滚落,直直钻进坚实的脊背深处。
桑白一颗心都仿佛静止下来。
色觉、嗅觉、触觉像是尽数被他蛊惑,然后俘虏。
她听见陆慎清淡的声音,连同听觉也一并沦陷。
“你想我么?”
桑白勉强稳住心神:“我才不想。”
陆慎很轻地“嗯”一声,又重复一遍,“但我很想你。”
第30章 闪光灯下牵手
30
桑白顷刻间心软了。
他以前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她没说话, 也没再挣扎。
陆慎把头埋在她颈窝里,闻着她沐浴后身上隐约传来的香味儿,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之前三个月天天见面, 她一走, 陆慎忽然极度不习惯。
怕她一离开就把他忘了,怕她对别人笑, 怕她万一就喜欢上别人。
这种不安全感湮没了他,他甚至差点批错一个订单。
那时候他就明白, 他要来找她。
所以这半个月他忙得昏天黑地, 处理完需要面谈的所有事宜, 立刻就飞了过来。
桑白微闭上双眼, 半晌后,她说:“睡吧。”
她也不知道跟陆慎以后到底会怎么样, 但还是决定遵从此刻的内心。
两人躺下,陆慎的手覆在她腰上。
桑白突然想:他可以这么坦然地占她便宜,为什么她不行?
她报复似的钻进他怀里。
陆慎低声一笑, 伸手去摸她柔软的长发。
*
第二天起来,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提昨晚的事。
桑白去横店拍戏, 陆慎仍然在保姆车里边工作边等她, 偶尔下车看她一眼。
横店不比其他地方, 到处是来探班的记者和粉丝。
陆慎在横店陪桑白拍戏, 两人复合的传闻渐渐传到论坛。
陆慎巴不得绯闻传的越广越好, 根本没去管, 桑白那边是无所谓, 也没刻意去压。
这天休息间隙,桑白嚷着太热想喝西瓜汁。
陆慎恰好走过来,说:“我去给你买?”
麦子忙说她去。
桑白看陆慎一眼, 不知想到什么,说:“让他去。”
麦子:“但那边排队的人挺多。”
陆慎淡笑一声,什么也没说,直接去买了。
酷暑难耐,排队买果汁的人果然不少,陆慎站在太阳底下等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才买到,往回走的路上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喊他:“陆慎。”
他回头,看见文岚。
她穿着古装戏服,周围跟了五六个助理,派头十足。
“真的是你?”她走过来,看着他手里的果汁杯,嫉妒在一瞬间到达顶点。
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居然在这种天气给一个女人排队买果汁。
她脸上仍带着笑:“聊聊吗?”
陆慎声音清冷:“我有事。”
文岚:“几分钟而已,陆总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不给?”
陆慎想了下,点头应了。
两人进了旁边一个茶馆。
文岚关切地问:“我听说程枭之前不懂事,冒犯了你,你没事吧?”
陆慎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说重点。”
文岚表情微变:“我们也算旧友,聊聊天都不行?”
“我跟文小姐似乎没这么熟。”陆慎推了下鼻梁上的黑色磨砂镜框,“这次进来是想告诉你,炒作过往的绯闻毫无益处,请你适可而止。”
说完这话,他起身离去。
文岚咬牙冷笑一声,问旁边助理:“拍到了吗?”
“拍到了。”
*
几条戏拍完,迟迟不见陆慎回来,桑白有点后悔让陆慎去买这杯饮料。
终于远远地看见他身影,桑白一路小跑到他身前。
她仰头看他,有点儿小抱怨:“你怎么这么慢?”
陆慎抬手揉一揉她脑袋,把西瓜汁递给她:“人有点多。”
天气太热,陆慎头发湿漉漉的,汗水沿着一缕短发往下落。
连带身上淡蓝色的T恤也渗出点湿意。
荷尔蒙爆棚。
桑白一只手接过西瓜汁,另一只手里捏着张用过的纸巾。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折身回去拿张新的纸巾给他。
却被陆慎拽住手腕。
他抬手轻巧地将吸管插入杯中:“要去哪儿?我辛辛苦苦买回来的,不喝?”
他眉眼很淡,说这话时无端带一种“你敢不喝”的高高在上之感。
像是本来一杯普通的西瓜汁,因为他亲自去买而身价倍增,比钻石还值钱了。
桑白咬住吸管喝一小口:“我是想去给你拿张纸巾。”
陆慎低头看她手心:“你这儿不是有?”
桑白低声:“但这个我用过了。”
纸巾上有点微黄,粉渍和汗渍混在一起。
跟他这样干净得一尘不染的人也太不相配。
陆慎声音里带着点清冷的磁性,他眼睛稍稍弯出个弧度:“是我们桑桑用过的,又不是别人,怕什么?”
桑白心轻轻一颤。
她把纸巾递过去:“给你。”
陆慎垂眸看她掌心两秒,忽地稍稍倾身,脸靠近她只有几分距离:“你帮我擦?”
浅棕色的眸子染上一层暖光,温柔又好看。
他气息落在她脸上,在燥热的午后带着股清凉感。
桑白的心像漏跳一拍,她不大愿意地说:“你自己擦,我要喝果汁。”
陆慎把她手上西瓜汁抢过来:“擦完再喝。”
“……”
桑白没动。
他喊她:“桑桑,乖一点。”
温软的声音像带了蛊惑。
桑白顿了下,情不自禁抬手去给他擦汗,从额间到脸颊最后到脖颈。
陆慎稍稍弯腿,方便她擦,唇角噙着丝笑。
等她擦完,陆慎接过潮湿的纸巾,把手里果汁递回给她:“乖。”
他说这话时尾音还有些发颤。
桑白瞪他一眼。
偏他还得寸进尺,低头看着她手里的西瓜汁:“渴了桑桑,给我喝一口?”
“……”
桑白觉得他有点烦:“那你自己干嘛刚才不多买一杯?”
陆慎似乎还真思考了下:“因为只顾着你了?”
“……”
他说完,握住她手腕轻轻一抬:“就喝一口。”
他目光深深看着她,低头含住粉色吸管,喉结上下滚动。
桑白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那是她刚用过的吸管。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
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喝果汁的时候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桑白手腕给他捏着,等的略微有点焦躁。
觉得他动作像是电影慢镜头,不知被放慢几倍,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把西瓜汁还给她。
远处传来几声尖叫,像是有几个探班的粉丝举着手机正对他们。
桑白脸一红,转身跑了。
也不知这人怎么喝的,这杯西瓜汁跟没动似的,一点儿没见底。
陆慎低笑一声,给平鹏打个电话:“给我送套衣服到片场。”
*
下午六点。
桑白拍完几场戏回到凉棚底下休息。
陆慎穿一身纯白坐在那儿等他,白色T恤,白色休闲裤,白色鞋子。
他气质本就清冷,穿这身简直一尘不染,矜贵又清高,谪仙似的,引得剧组不少小姑娘往过看。
桑白也愣了下,但她很快回神:“你回去换衣服了?”
陆慎“嗯”一声,没多说。
吕子萱一脸笑容跑过来,手里拎着一袋零食。
“桑桑我最近新买的零食,特别好吃,给你尝尝。”
桑白道一声谢。
吕子萱看了陆慎一眼,笑着把零食拿出一小包,先给桑白:“这个芒果干真的很不错。”又给麦子,最后才递给陆慎,喊了一声“陆总。”
陆慎从容接过。
桑白看吕子萱一眼。
她笑容不变,开始跟她讨论剧情,像刚才只是一件很随意的事。
桑白也没说什么,把手里芒果干放到一边,客气地跟她讨论。
陆慎撕开零食外包装。
吕子萱像一直留意着陆慎,见状连忙微笑着说:“陆总尝尝味道怎么样?”
桑白似笑非笑,瞥陆慎一眼。
像是察觉到她视线,陆慎起身走到她旁边,把零食袋子递到她脸前:“饿不饿?替我尝尝?”
他这话无端暧昧。
桑白脸一红。
吕子萱心上却像是被插了把刀,但她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仍旧微笑着。
看桑白半晌不说话,陆慎默认她饿了,伸手捏出一小块芒果干喂到她唇边,声音带笑,“怎么,非我要亲自喂?”
桑白轻轻踢他一脚,还是张嘴把芒果干吃了。
陆慎还要再喂,桑白有点受不了地阻止:“不吃了,马上拍戏了。”
她拉着吕子萱走远了点儿,“我们来这边对词。”
吕子萱暧昧地笑:“陆总待你可真好,就这还不承认呀?”
桑白淡声说:“真的还不是。”
吕子萱还想打趣,听见她说“还”不是,估计就是真的?
她一颗心蠢蠢欲动,不露痕迹地往后扫了眼。
男人气质出尘,一张极具攻击性的脸,分明清冷如雪山,看向桑白的眸子里却蕴着柔和的笑意。
——如果是对着她就好了。
*
晚九点拍摄终于结束。
桑白钻进保姆车里,陆慎阖上电脑,挪到她旁边,给她捏肩膀:“今天拍打戏没?”
其实没。
但桑白觉得他按摩起来很舒服,撒一个小慌:“拍了呢。”
陆慎就这么给她按摩。
车里开一盏暖灯。
窗外是沉寂的暗夜。
有一种静谧感。
他按揉力度舒适,桑白不自觉靠在他肩上,随意地刷着微博,忽然看见微信里一条信息,发出一声冷笑。
陆慎:“怎么?”
“我说呢,今天买个果汁那么久,原来是跟旧情人见面去了?”桑白推开他起身,语带讥讽,“离我远一点。”
陆慎拧眉,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
被这么数落他也没生气,只是重新把桑白拉怀里:“胡说什么?我今天见她也就说了两句话,进去出来都没两分钟。”
桑白:“放开。”
陆慎:“不放。”
他说:“你想想,你喝到西瓜汁的时候是不是还是冰的?”
桑白仔细回忆了下,好像的确是冰冰凉凉的。
陆慎又说:“我警告她别再炒作,可惜——”
他稍稍一顿,目光闪过一抹冷意。
“你安心拍戏,我惹的事我来处理,一定给你个交待。”
桑白这才气顺几分。
陆慎又一笑:“再说,我可就你这么一个旧情人。”
这话听着像哄她。
桑白低声:“我才不信。”
陆慎把她安抚好,先去翻微博,找到那条他跟文岚在茶楼见面的视频。
词条是#陆氏总裁甜蜜探班文岚《平阳公主》#。
他嘴角的笑容发冷。
麦子忽地转头说:“桑桑,又有CP粉重新刷白月光词条了。”
自从上次撕过一圈尝到甜头后,文岚粉丝好像上了瘾,每隔阵子就要再来一次。
桑白淡声:“让高姐处理下,别让广场再被屠。”
文岚虽是顶流,商业价值极高,但在奖项上却颗粒无收,而且这些年商业片拍摄过多,演技不仅没有提升反而还有下降趋势,何况她还比桑白早出道五年。
桑白拿了金像奖最佳新人后,论坛里逐渐有人开始拿她嘲文岚废物,空有流量,毫无演技,不如一个后来居上的小花。
文岚粉丝自然气不过,回喷桑白不过拿个最佳新人就开始拽,有本事拿了影后再说。
两拨人杠起来,桑白粉丝完全不是文岚粉丝对手,被屠了一波广场,什么白月光、小三、插足之类难听的话全飘在上头。
足足三天才消失。
陆慎正在低头打字,闻言抬头:“什么广场?”
麦子给他看了眼,他神色骤然变得骇人。
他字也不打了,直接拨了个电话出去,语气冷到极点:“找一下我旧手机的备份,还有——找人认证一下我的微博。”
挂掉电话,陆慎抿唇翻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打字。
几分钟的时间,网友又扒出一段桑白粉丝下午拍摄的视频,视频里陆慎温柔地摸桑白脑袋,桑白则替他擦汗,两人行为俨然一对情侣。
网友们又炸了。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是1男vs 2女吗?”
“还有这种操作?两个女朋友都在横店拍戏一起看省路费啊?”
“我笑死了,大家快看看视频里是不是同一杯西瓜汁?”
“救命,陆氏是不是真破产了?买不起两杯西瓜汁?”
“文岚不愧是白月光,陆慎碰都不敢碰的,但对另外一个就em...”
“好奇,两个人互相之间彼此知道吗?文岚干嘛要受这种气。”
……
桑白一路刷微博回到酒店。
洗完澡出来,陆慎还在对着电脑屏幕处理事情,应该是在为她的事忙。
桑白裹着浴袍说:“这事儿不急,你睡醒后再忙也行。”
“那可不行。”陆慎拿着鼠标的动作一停,抬眸看她,“我见不得别人这么骂我们桑桑。”
他说“我们桑桑”四个字时,无比自然。
桑白微微脸红,转身:“不睡算了。”
陆慎正在翻旧手机的聊天记录,闻言一笑,起身走过来勾住她细腰。
“你早说是要我陪你睡。”
意思完全被曲解,桑白拧他胳膊:“谁要你陪。”
被他躲开。
他附在她耳边低声:“是我想陪,你赏个脸?”
桑白没接这茬,而是气呼呼道:“你居然敢躲?”
拧人拧空了,她不大满意。
陆慎低笑一声:“不敢。”然后把胳膊凑过去,“刚才有点痒。”
桑白狠狠掐了他一下。
陆慎“嘶”一声,“怎么这么狠。”
桑白:“我还没拧完呢。”
陆慎钳住她的手:“哪儿沾的坏毛病?”
*
桑白醒来时,陆慎还沉沉睡着。
他昨晚把她哄睡着后,似乎又去客厅不知道忙什么,因为桑白半梦半醒之中听到他窸窣上床的声音。
他睡着时格外沉静,长睫垂落,侧脸棱角分明,有一种清冷的稳重。
桑白伸手想摸一摸他的脸,伸出的手在离他脸只有一分时停住。
他均匀的呼吸散在她掌心,微凉又微痒。
桑白停在那里片刻,正要离开,陆慎却忽地睁开眼。
对视两秒。
他抬手把她按进怀里。
“要走了?”可能因为昨天睡的晚,他声音难得含混,像还迷糊着。
桑白下巴尖贴在他胸膛上。
滚烫的。
桑白“嗯”一声,起身,“你再睡一会儿。”
可能是真困了,陆慎点点头,很快又闭上眼睡着。
午饭时间,桑白去洗手间,出来时没走两步就被两拨粉丝围住:她的和文岚的。
《醉清风》和影版《平阳公主》都在横店拍,恰好今天两人都有粉丝来探班。
文岚是后援会组织的大规模粉丝探班,有一百多人,本来探班结束就能走,不知谁发现了桑白,加上昨天的事,一堆人立刻就过来堵桑白。
桑白这里则只有零星的五六个粉丝,看起来势单力薄,听见声音也连忙赶过来,挡在她前头。
那头一看见桑白就骂:“小三不要脸!”
这头回:“你骂谁呢?”
麦子护着桑白:“不好意思让一让。”
文岚粉丝怎么也不肯让。
“你必须给我们姐姐道歉!”
“没错!”
文岚这边有个大粉还发微博直播:我们在厕所外面堵住贱人了,不给姐姐道歉休想走。【图片.jpg】
桑白冷眼看着她们,让麦子联系剧组。
很快剧组的人来了,想把桑白带走,但文岚粉丝团里有个激进的男生突然跟剧组的人发生冲突,打了起来。
场面顿时混乱。
有文岚的粉丝趁乱把奶茶砸到桑白身上:“就是姐姐的替身嚣张什么?”
桑白稍一侧身闪开,奶茶并没波到她身上。
但这个行为却激发了其他文岚粉丝的暴力倾向,手上的瓶瓶罐罐甚至灯牌全超她扔了过来。
桑白几个女粉丝不愿意,冲上去:“你们姐姐是宝,我们桑桑难道是草吗?怎么能砸人!”
桑白大声对几个粉丝说:“别打架,注意安全。”
一片嘈杂,所有话语都被湮没。
麦子护着桑白往后撤,桑白则拽着离得近的几个粉丝喊:“小心,别被打到。”
说话时一个灯牌砸过来。
桑白前面的女粉丝看起来还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
她把女粉丝往后一拉,灯牌擦过她额头。
不知谁喊了句“桑桑你流血了”。
桑白死死拖住一个要上去跟人干架的男粉丝,沉声说:“都过来跟着我。”
她和麦子带着几个粉丝躲回女洗手间,锁上门。
门被拍得“砰砰”响,但终于安全。
麦子扶住桑白:“桑桑你额头破了?”
她忙拿出纸巾帮桑白清理,几个粉丝比她还急,一个说有云南白药,一个拿出创可贴,但桑白嫌弃创可贴贴在脸上丑,只用了云南白药。
桑白拿出小镜子看一眼:“还好不会留疤。”
高中生都快急哭了:“都是我拖累了桑桑。”
她长得可可爱爱,桑白在她脑袋上揉一把:“怎么能怪你?我还没谢谢你挡在我面前。”
麦子愤愤道,“他们太过分了,我给陆总打电话让他——”
几个粉丝互相对望一眼:是那个陆总吗?
“别。”桑白表情平静,“他熬夜不知道醒了没,让剧组联系横店负责人吧。”
桑桑分明很关心陆总嘛。
麦子说好。
几个粉丝脸上全是想听八卦的心思。
门外的辱骂声越来越难听。
那个男粉丝怒气冲冲又想往外冲,被桑白按住肩膀。
她柔声一笑:“听姐姐的话。”
男粉丝瞬间收回怒意,变得很乖:“我都听姐姐的。”
一层层传话不知要等多久,剧组的人发来消息说在协调。
这道白色洗手间的门像隔绝开两个世界。
门外滔天巨浪,甚至开始喊口号。
门内桑白柔声跟几个粉丝交谈,问他们都多大,是哪里人,怎么来的,什么时候回去,平常都喜欢做什么。
她声音柔和,人又漂亮,刚还替粉丝挡了扔过来的东西,几个粉丝激动不已,那个高中女生先撑不住呜呜哭出声:“姐姐我一定一辈子都喜欢你。”
她一哭,其他人也忍不住哭了。
桑白挨个轻轻拍着他们肩膀安慰:“都别哭,乖。”
诡异的是,她竟然在此刻想到了陆慎。
这人大约已经融入她的生活,她自然而然地开始用他常对她的用词。
几个粉丝抽噎一阵子止住了。
麦子着急道:“都快一小时了,我打电话问问他们到底还多久,怎么回事!”
外头谩骂声似乎停了。
混乱的脚步声和砸门声也消失不见。
隔着门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桑桑,是我,陆慎。”
桑白微微一怔,眼眶突然有点发酸。
麦子连忙过去打开门。
陆慎高大挺拔的身躯出现在门口。
他忽略众人,径直走到桑白身边,“有没有事?”
看到她额头那块干掉的血迹,他微眯了眼,冷声:“文岚粉丝砸的?”
桑白“嗯”一声,说没事。
几个粉丝均暗地惊呼出声,觉得陆慎整个人连同气质未免过于出众。
高中生大着胆子说:“你就是陆慎吗?都是因为你我们桑桑才会被骂,你到底是不是一脚两船?”
陆慎眼眸一暗,为那句都是因为他桑桑才会被骂。
反而是桑白回答这个问题:“我告诉你们不是,你们相不相信我?”
大家自然都说信。
陆慎牵住桑白的手,温声:“先出去,外面已经清场了。”
警察和保安先后过来控制住局面,几个记者闻讯而来。
平鹏等在门口,看到桑白出来立刻打了一把黑色大伞替她挡住所有镜头。
陆慎捏一下她的手:“去车里等我。”
桑白看他:“我不去。”
她表情透着一股执拗,“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躲?”
陆慎看了她片刻,淡笑一下,说:“那就不躲。”
他抬手推开伞。
分明简单轻巧的动作,却无端有种肆意感。
两人就这么站在镜头下牵着手。
陆慎全身上下都穿着冷调的白色,矜贵从容。
桑白则站在他身旁,额头上有一抹并不起眼的干红色。
是一种顺理成章的般配。
陆慎接过话筒,声音清淡:“澄清一下,我有且只有过桑白一个女朋友,来横店也是为了看她,还请文岚小姐不要再炒作相关话题。”
这话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现场瞬间沸腾。
要知道文岚可就在隔壁剧组。
连桑白也怔住,没想到他竟然直接点了文岚的大名。
“其他事情,我们稍后会发长微博解释,请大家留意。”
说完这句话,他握住桑白的手,带她往外走。
人潮涌动。
他走在她面前,像是披荆斩棘一般,为她开出一条路。
第31章 给你把正事办了
31
闪光灯此起彼伏。
明亮的阳光从头顶一侧直直落下, 晃得人睁不开眼。
身后是记者们连番追问。
“请问您是否认之前跟文岚交往吗?”
“您知道文岚就在隔壁吗?”
“怎么解释您中午跟她见面呢?”
车门阖上,阻隔大半声音。
桑白怔怔看着陆慎,突然意识到好像每次她有危险的时候, 他都能及时赶到。
上次在香港也是。
她心里无端升起异样感, 恍惚间竟生出一种这人可以托付终身之感。
桑白给这念头一惊,脸微微开始发烫。
她问:“你怎么会来?”
陆慎攥住她的手, 淡声:“吕子萱加了我微信说你有危险。”
当时大约是十二点半,他刚吃过午饭, 打开微信查看消息时跳出新朋友, 备注是桑白有危险。
他点了通过那头立刻打来语音电话把事情讲了, 说桑白已经被粉丝堵在洗手间快半个小时。
陆慎道一声谢, 一边往这边赶,一边让平鹏联系横店的人, 顺便报了警,这才把桑白带出来。
提起吕子萱,桑白“喔”一声, 觉得有点别扭。
今天的戏没法拍,保姆车往酒店开。
陆慎顺手抱住桑白:“怎么不打给我?”
桑白站了很久, 有些疲惫, 就这么靠在他身上, “也不是大事, 剧组能处理。”
“要怎么才算大事?”陆慎声音微沉, 点头, “好, 我问你,香港那次算不算大事?”
桑白理亏,声音低下去:“那次是意外。”
“这是小事, 那是意外。”陆慎讥笑一声,“桑白,是我不值得你信任?还是你觉得没必要告诉我?”
他最近都挺温柔地喊她“桑桑”,叫她大名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桑白别过头,推开他,说不上是委屈还是别的什么,心底的那根弦突然之间像是被崩断,眼眶里涌上泪光。
麦子这时弱弱地插了一句话:“陆总,桑桑说你熬夜了,怕打扰你休息才不让我告诉你。”
陆慎微怔,去看桑白。
桑白没看他,偏头看着窗外。
她其实一直都挺坚强的,对网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舆论也没太在意过,但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脸骂小三,何况还是子虚乌有。
她表面没什么,还安抚粉丝说说笑笑,其实一颗心一直紧绷着,直到上了车才稍稍松懈,被陆慎这么一凶,突然就忍不住了。
陆慎放软语气,去捉她的手:“桑桑。”
桑白甩开他,眼泪没忍住掉下来。
陆慎一颗心都快碎了,他抬手把她重新按进怀里,抬手给她擦眼泪:“别哭,是我混蛋。”
桑白挣扎两下,却被他死死禁锢在怀里,完全动弹不得。
这才知道原来以前都是他让她的。
男人女人力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桑白狠狠拧他胳膊上的肉,一下一下,极其用力,连自己手指都拧痛,她怀疑几乎快把他肉拧下来。
陆慎硬是没松手,也没喊一声。
桑白拧累了,脱力似的僵在他怀里,听见他低声叹了句:“桑桑,我担心你。”
她心软下来,余光瞥见他胳膊上一道道被拧红的印子,在冷白的皮肤衬托下尤其明显。
也不知道疼不疼。
桑白咬唇,偏冷的声音里带几分委屈:“你就是混蛋。”
明显已经没再生气。
陆慎很低地笑一声:“我是。”
桑白低头,没再应声。
陆慎停顿片刻,像是在斟酌,又说:“桑桑,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
他苦笑,“难道你要我一直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事?”
桑白给他笑容里的苦涩弄得心软。
“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吐一口气在她耳边,声音淡却坚定。
“桑桑,睡觉有什么要紧,我愿意为你在任何时候被吵起来。”
是承诺,更像情话。
却完全不像能从陆慎口中听到的话。
桑白内心一震,说不清是慌乱还是别的什么,让她轻轻点了点头。
陆慎手机“嗡”一声,他翻开看一眼,说:“补个妆,酒店门口有记者。”
桑白补好妆,陆慎把她护在怀里一路进入酒店。
回房间没多久,平鹏就给陆慎打来电话,说声明发了,记者也走了,一切都处理妥当。
桑白也坐下来开始给刚才几个粉丝发微信群消息。
桑桑子:【已到酒店,你们路上小心,到家要乖乖报平安喔。乖巧.jpg】
发完消息,她去翻陆慎的澄清函。
不是以集团的名义,而是以个人的名义发布。
看到“爱吃桑葚”这个微博名字时,桑白愣了下。
原本以为,陆慎的微博会起个类似微信般高冷的昵称,不想竟这么接地气。
他有这么爱吃桑葚吗?
莫名想起之前他喂她吃桑葚的场景,心头一跳。
桑白往下看内容。
难怪他要熬夜整理那么久。
除了官方口吻的声明,还贴出他跟文岚过往的聊天记录——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了,清晰地说明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文岚如何小心翼翼地讨好他想借他名头炒作,问他是不是能配合拍照,他只简单地回一个“嗯”。
前后几次地往来都在这里了。
最后一次是他警告文岚别再炒作,文岚回“女朋友那么小气么”。
事情至此一清二楚。
此刻也有横店群演放出拍到的陆慎顶着烈日排队买西瓜汁的场景,说陆慎跟文岚进茶楼前后五分钟都不到,离开时脸色清冷,显然没聊什么愉快话题。
再对比他把西瓜汁给桑白的情形,那可真是甜度爆表,堪称冰山融化。
紧接着网上爆出一组文岚刚出道没多久的旧图。
脸盘比现在大一圈,发际线也乱糟糟,最关键的是——她扁平的鼻子上根本就没有痣!
所谓“桑白是文岚替身”的谣言不攻自破。
网友们也被这反转惊呆。
“现在网友真是换了一波年纪小的,文岚整容还有人不知道吗?看这鼻子不会是照着桑白整的吧?”
“还有这种操作?怪不得两人这么像,自己整成人家的样子,然后说人家正牌女友是替身?这也太婊了,还骂人家女友小气?”
“文岚这么多年疯狂炒作,是个男的都对她爱而不得,连人家正牌男友都不放过,我吐了。”
“粉丝也恶心,把人堵在厕所里砸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救命,我对桑白转粉了,她竟然替粉丝挡灯牌还受伤了,陆总就喜欢这种人美心善的,毒妇退散!”
“呜呜呜,我就是被堵在厕所里的粉丝之一,桑桑太好了,派人送我们上飞机,还让我们给她报平安,真的是仙女。”
“……”
路人反应激烈,文岚的粉丝们也完全控不住评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广场被屠。
文岚以前说的话、做的事,都被一幢翻出来——什么刻意引导说前男友喜欢他鼻尖上的痣,替桑白买“替身”词条而给自己买“白月光”词条,还有人扒出甚至陆慎连那搜招待过文岚一家的游艇都转手卖掉了,也许未必是破产只是觉得看着恶心。
词条#文岚不配替身#和#原来桑白才是白月光#冲上热搜。
桑白长长地吐了口气——以后终于再不会因为这事遭受恶意辱骂了。
她瞥一眼陆慎,他还坐在沙发上电话,但听起来已经是在处理集团相关工作。
不知是累还是有什么不顺利,他抬手揉了下眉心,声音里也染上几分倦意:“我知道了。”
似是察觉到她视线,他抬眸看过来。
桑白很快挪开视线,进浴室洗澡。
被关在洗手间那么久,身上都染了一层无法描述的味道。
洗完澡出来,陆慎仍在打电话。
桑白跑进主卧躺床上,收到高静一条微信。
【桑桑,你跟陆总要公开吗?】
这从何谈起?
桑白回:【怎么这么问?】
那头很快扔了一篇“陆慎和桑白才是磕死我了吧”。
最开始内容还是西瓜汁那条,桑白没在意地往下翻,看到内容时愣住了。
“什么是爱情!霸道总裁竟然是个恋爱脑,叫爱吃桑葚也就算了,我们都懂,但是竟然因为网友说桑白跟波奇思般配跟别人骂架!”
底下配一张截图。
@爱吃桑葚:半点都不般配,柏奇思拍个定妆照表情都控制不好,配不上桑桑。
@爱吃桑葚:你才辣鸡。
@爱吃桑葚:你才去死。
“……”
这骂架水平,小学生无疑了。
博主在这个地方配上一张陆慎平日的黑色西装商务宣传照。
矜贵,清冷,眉宇间还透着股杀伐决断。
文字内容是:就问你能想象从这样的人嘴里吐出这样的话吗?
底下评论全都快笑死了。
“23333,总裁是不是忘了他用这号跟网友吵过架,本来只是拿来偷窥老婆的小号,但这次忍不住亲手替老婆出气就掉马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配不配,总裁你跟桑桑才最配。”
“救命,霸道总裁,为爱骂街,这反差萌,爱了爱了。”
桑白想起之前他格外在意她跟柏奇思般配这事,还为此改了平日服装习惯,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她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恰好陆慎走进来,手里还端着杯热牛奶,问她:“笑什么?”
显然还被蒙在鼓里。
桑白笑的肩膀发颤:“你骂人水平太差了。”
她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
陆慎抿了下唇,清淡的表情里难得有点窘迫。
他把牛奶递过去,面无表情拿走她手机:“别看了。”
“我要看。”桑白弯着双眼去抢手机。
陆慎没真跟她抢的意思,手机给她轻而易举夺过去。
桑白笑着说:“你这样的人跟人吵架也太有意思了。”
陆慎把牛奶送到她唇边:“喝完再看。”
桑白漫不经心接过来喝了口,往下翻却没再看见更多的截图。
她问:“你就骂了这几句吗?”
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还想看?”
“想。”
陆慎点一下头,平静地翻出手机:“行,那我再去骂两条。”
“……”
他表情平静,猜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桑白潜意识却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她笑起来:“算了,骂人水平还停留在幼儿园,网友说你小学生都是抬举你。”
陆慎:“……”
桑白又看一眼手机屏幕,好奇地问:“爱吃桑葚有什么特别吗?为什么网友说他们都懂?我怎么不——”
电光火石之间,她全明白了。
不就是指她和陆慎。
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沐浴后的味道。
淡淡的牡丹花香,甜而媚。
她双眼闪过几分懊恼,像后悔去提这个话题,鼻尖上那颗痣性感得要命。
陆慎不由伸出手指,在她鼻尖很轻地点一下,收回。
清凉的触感,又带着点宠溺的意味。
桑白的心仿佛漏跳一拍,抬眸去看他。
他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那双向来清冷的浅棕色的眸子也因此染上几分温度,就这么瞧着她。
竟然有几分脉脉含情的味道。
场景仿佛被定格。
谁都没有动,也没说过。
桑白怀疑这一抹柔情是镜花水月,她一碰就要碎了。
最终是陆慎打破这场景。
他俯身靠过来,握住她端着牛奶的那只手,哑声:“桑桑。”
因他这动作,桑白不自觉晃了一下。
牛奶还剩大半杯,幸好他牢牢攥着她,不然要溅出来。
奶白色一点点沿着透明杯壁滑落,剔透的玻璃杯上像是被覆了一层很薄的膜。
桑白垂眸,已经不敢再看他。
他气息分明地靠过来,另一只手很轻地抬起她下巴尖。
唇近在咫尺,一低头就能吻上来。
桑白一颗心给他搅得混乱。
在他要是吻上来是拒绝还是接受中摇摆不定时,客厅里陆慎的手机铃声倏地响了。
隔一道门声音不大,却无疑是拯救。
但陆慎却没动,就这么停在她面前听着铃声响了一声又一声。
还是桑白推了推他手臂,他才起身,笑一下,说:“我是不是犹豫得太久了。”
“……”
桑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然也许早亲完了。
陆慎走出去,很快又接着电话走进来,很平静地喊了声:“爸。”
桑白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
表情像比他还紧张。
陆慎抬起下巴尖指了下床头纸巾盒,示意她自己擦。
他站在窗前,身后的湛蓝色窗帘像没有边际的天空,而他则像白鹤,清冷孤高。
桑白抽了张纸巾擦嘴,听见他清淡的声音。
“嗯,自然还是那一个。”
隐约也听见话筒里传来的声音,骂他“不务正业”之类。
陆慎回一句“我耽误公司哪件事了。”
那头顿片刻,又说:“那也没有这样处理事情的,你这不是打文家的脸?”
陆慎冷声:“文家把脸凑上来要我打,我还要手下留情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冷冽,像是一瞬间又回到当初那个杀伐决断的商人。
桑白恍然意识到,相比之下,他最近待她真是太温柔太温柔了。
甚至他明明已经看见她跟别的男人拍吻戏,也仍旧留在了她身边,甚至将心思坦露得更加明白。
桑白思绪开始游离,没听清陆慎接下来的话。
她茫然地喝完牛奶,走出去把玻璃杯洗干净,再回来时一进门就听见话筒里长辈的声音。
“既然这么认真就把人带回来给我瞧瞧,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给你把正事办了也了我一桩心愿。”
桑白脸颊倏地滚烫起来。
陆慎看她一眼,平静地说:“那您等我回头问问她。”
“……”
第32章 倒是喜欢你
32
桑白被震住。
手里的牛奶杯差点直接掉下来。
刚才电话里的“认真”“带回来给我瞧瞧”“把正事办了”每个字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而更让她惊心动魄的是, 陆慎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带她回去见家长?
电话被挂掉,房间里陷入一阵空寂的沉默。
可能是看她表情完全被吓到,陆慎稍顿一下, 淡声说:“别怕, 我糊弄他的。”
“……”
桑白一颗心放下来,又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大舒服。
像是本来你不想要的东西已经给了你, 又突然被拿走的失落感。
陆慎看一眼她额头的伤痕,不到小拇指指甲盖一半的长度, 起了一层皮。
他找来碘酒, 用棉棒蘸了蘸轻轻地给她涂。
“疼不疼?”
“不……”
陆慎俯身轻轻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吹一口气。
一种清凉的痒意。
桑白顿住, 听见他说:“下回不许这样, 听见没?”
他说这话时一条腿半跪在床上往前靠,胸膛恰好抵住手上的牛奶杯。
炙热的温度。
桑白指尖轻轻颤了颤, 很低地“嗯”一声。
*
恢复正常拍摄的第一天,陆慎仍旧不大放心,特意来片场盯她。
其实没什么好不放心。
文岚那头不得已连道歉函都发了, 若非《平阳公主》有陆氏的投资,陆慎还算手下留情, 不然她真要被扒得连底裤都不剩。
领头闹事的几个粉丝也被警察带走, 被处罚教育, 道歉的也道歉。
连向来嚣张的程霏霏也似乎一下子认清了局势, 特意加微信好友跟她道歉, 不过桑白没搭理, 假惺惺的道歉她并不需要。
这天桑白刚拍完一场戏往回走, 凉棚底下,陆慎正跟吕子萱说话。
他表情不像初见她时那般冰冷,接过她递来的小零食还客气地道了句谢。
桑白心里不大舒服。
吕子萱手段不算高明, 虽然表面光明正大,但底下小动作一堆,还加到了陆慎的微信。
但她又不能说什么,因为本身她还在犹豫跟陆慎以后要怎么办。
他昨天打电话时的暗示那样明显,但可能后来看她有些顾忌,一个字都没提。
看见她过来,陆慎把零食随手放一边,递了瓶水给她:“累不累?”
像是看见她的那刻起,他眼里就只有她了。
桑白瞬间不再计较,她冲他一笑,把水接过来:“今天不累。”
吕子萱含笑说:“陆总放心,导演体谅桑桑,最近拍的都是甜甜的感情戏。”
陆慎点点头:“那就好。”
吕子萱暧昧地眨一眨眼,看着桑白笑:“过两天该拍吻戏了吧?”
桑白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她跟陆慎因为吻戏的事在片场闹矛盾,业内流言只怕不少,吕子萱这话分明就是故意。
吕子萱像是没看到她眼神,语气自然的像是正常交流:“听说被誉为古言小说中‘最令人悸动的吻戏’,桑桑会不会紧张?”
桑白淡声:“不会,拍戏罢了。”
吕子萱点头:“快到我了,我先去拍戏,咱们一会儿再聊。”
她走后几秒,桑白才缓过神似的,下意识去看陆慎。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正巧一个电话过来,不知是有什么急事,他蹙眉往保姆车那头走去,连句正经的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桑白心底升起一股燥意,不知道他是当真有事要忙,还是因为吻戏的事生了气刻意避开她。
下午的拍摄终于结束,到了晚饭时间。
桑白有点迫不及待地往保姆车那头走去,想着跟陆慎说几句话,谁知看到陆慎和吕子萱站在车门口,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
陆慎虽然表情淡然,但桑白很清楚,他并没有排斥对方的意思,相反脸上还有一种轻松感。
吕子萱一脸开心,活泼可爱,看到她过来还挥手:“桑桑你也拍完啦?”
这戏分AB两个组,A组是主角导演亲自在盯,B组主要是副导演在盯。
吕子萱在B组,戏份不像桑白那么重,收工向来比她早。
桑白走过去,含笑看她,又看陆慎一眼:“在聊什么?”
吕子萱拿出手机递到她面前:“我刚跟陆总说,附近有个小镇明晚有个彻夜的花灯文化节,你看宣传照多漂亮?到时候咱们要不要一起去玩?”
桑白漫不经心看一眼。
古色古香的灯会布置现场,宣传照男女都穿着汉服,很有古典的文化气息。
陆慎眸光柔和看着她,眼中似有期待。
一起去?
她们三个?
桑白笑了声,语气凉柔:“我就不去了,台词太多,要背词。”
吕子萱“喔”一声,看一眼陆慎,像是想问他要不要去,不过她最后什么都没问,借口去吃饭离开。
陆慎手机又响了。
他看一眼屏幕,叮嘱桑白一句“好好吃饭”,转身又进了保姆车。
桑白简直快恼了——怎么每次她一来他就要开会,跟别人聊就那么有时间?
但陆慎应该是真的忙,当晚回家路上都一直在会上,回到酒店房间连澡也没顾上洗,直接去了另一个套间,发来微信说让桑白先睡。
桑白隔天醒来时,床铺另外一边并没有陆慎睡过的痕迹。
她起床走出来,听见套间里传出来的英文声——陆慎竟然还在开会。
这人是开了一晚上的会吗?
桑白收拾好自己后,麦子拎了早餐过来接她。
她敲开套间的门,把面包和鸡蛋放在桌上。
陆慎正在发言,没分神看她,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好听的厉害,只是声音有点哑。
桑白就这么默默走进来,又默默走出去。
出门前,她又想到什么似的,折身回去热了杯牛奶,端进去。
陆慎仍在专心致志地讲话。
桑白也没打扰他的意思,放下牛奶正要出去,手腕却蓦然间被攥住。
他没看她,却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拉,把她扯进怀里。
她本来就轻,毫不费力地被他扯过来,顿时吓了一跳,差点没忍住叫出声。
下意识捂住嘴,望向摄像头。
她自然知道他没开摄像头,但一定要亲眼看见才能放心。
头像是一张黑色商务西装照。
斯文君子做派。
她坐在他腿上,给他圈在怀里,他气息落在她脸颊,声音就在她耳根子底下。
“My point is ANC has never made a profit and has modest sources of income......It’s not worth it.”
口中分明说的是再正经不过的话,但谁能想到,他此刻正很不安分地抱着她谈生意,手掌贴在她腰间,几欲碰到她肋骨。
桑白在逼仄的空间里回头看他一眼。
他一脸正经,面不改色,神色认真地看着屏幕里的文件,另一只手还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鼻梁上的极细磨砂黑框眼镜,真就是名副其实的斯文败类。
桑白推他推不开,无法只得指了指他手表,那意思她来不及了。
陆慎这才缓缓放开她。
*
从洗手间出来,桑白在镜子里补了下妆,无端想起早上陆慎抱她的场景。
不得不承认,陆慎专注工作起来,有种分外迷人的气质。
他虽然抱了她,但视线一秒都没往她身上瞟。
桑白却莫名被这种感觉弄得心跳加速几分。
补完妆出去,迎面碰上吕子萱。
她含笑打声招呼,两人错身而过。
桑白又走几步,听见她忽然跑过来喊:“桑桑。”
她停住。
吕子萱笑着问她:“你今晚真不去那个灯会吗?放松一下很好看的。”
桑白笑着摇头:“不去了。”
“好吧。”吕子萱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桑桑。”
终于要来了。
桑白也想看看她要说什么。
“你问。”
“你跟陆总真的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吗?”吕子萱讪笑着,“如果不是的话,我能不能约陆总去灯会啊?”
顿了顿,像是觉得不大合适,她补上一句,“当然,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就不约陆总了。”
这话里有一股浓浓的白莲花味道。
大约是觉得不想跟她撕破脸,又想去约陆慎。
一般人听到这话哪怕再不乐意,也要虚情假意懂事地说一句“不介意”。
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谁会真交心。
吕子萱大约觉得成竹在胸,微笑等着她答复。
桑白倏地笑了。
她一笑,吕子萱松一口气,觉得这事儿大概率能成。
结果听见她慵懒却坚定的声音:“我挺介意。”
吕子萱:“……”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像是全然没料到桑白连面子功夫都不做,吕子萱一下子有点懵,足足愣了好几秒都没说话。
桑白也没说话,就那么似笑非笑看着她。
她不信这人不知道她跟陆慎是什么关系,即便他们真没在一起,陆慎追她也是明明白白摆在脸上的。
吕子萱既然不懂事地问出这种问题,也就不怪她直白地回答。
两人就这么僵持站着。
这附近是洗手间,很快有人经过,打量她们一眼。
吕子萱反应过来,笑着说:“我开玩笑的桑桑,你别介意。”
桑白也笑,笑容里却丝毫没有温度:“是吗?可我是认真的。”
吕子萱全然没想到桑白看着柔和,实则带刺,不在意的事她不计较,一旦在意起来她比谁都认真。
显然她是很在意陆慎的。
吕子萱丢下句“以后不敢再开玩笑”进了洗手间。
进来后,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是的,她喜欢陆慎,他长得好、有身份、有能力,这样的男人有几个女人能不喜欢?
以前只是远远的在宴会上见过一面,没想到竟然有机会近距离接触。
跟着这样的人,哪怕只是他女人里的几分之一也是好的。
可惜,他眼里只有桑白。
所以得知桑白有危险后,她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立刻找机会加了他微信,他果然通过。隔天到片场的时候对她态度改变许多,不似往常般冰冷,还跟她道了谢,问她想要什么资源,陆氏投资的她随意挑。
她故意说回去想一想,也不过是想跟他有下一次说话的机会罢了。
她没敢狮子大开口,挑了一个A级资源女主,是她用力一点能够到的。
陆慎直接答应了。
他应该很忙,跟她也没说多余的话,她趁机问要不要去附近秦镇的灯会。
桑白恰好过来。
陆慎当时的表情,应该是想去的吧。
吕子萱深吸一口气,翻出手机,咬牙发出条微信:【陆总,今晚去秦镇灯会吗?我约了桑桑一起去。】
*
晚上九点。
最后一条戏拍完,导演陈文俊嘱咐桑白:“桑桑,晚上回去记得亲手指练习啊。”
《醉清风》中这场吻戏,是女主在树上睡着,男主飞身而上倒着亲吻她,有风吹过,梨花飘落,女主睁开双眼,两人对视,加深这个吻。
这个场景被一位擅长古风的大触画出来,画面唯美,立刻就被誉为“最美古言吻戏”,也是一场感情重头戏。
陈文俊虽然是男导演,但他心思细腻,提前就跟两个主演强调,一定要演出“初吻时的心动感”,动作一定要轻柔,还传授了独门练习的方式——吻自己食指。
桑白比一个OK的手势。
其实有点发愁。
她演戏时习惯把自己的情感体验代入角色。
但“初吻时的心动感”她是真没有。
回忆起初吻,除了冰凉感和紧张,她其实是没有过多感觉的。
她叹一口气,回去还是要练习。
刚走出几步,听见身后传来吕子萱助理的惊喜的声音。
“你真的约了陆总去看灯?牛.逼啊!”
“嘘——小点声。”
“我靠,啊啊啊!”
声音逐渐变小。
桑白咬唇,脚步却未停,直到进入保姆车里才稍稍变了脸色。
麦子显然也听见了,诧异道:“桑桑,陆总要去跟她看灯吗?”
桑白淡声:“我怎么会知道。”
麦子一顿,很快说:“不可能的桑桑,你想想你在这儿,陆总怎么可能陪别的女人去看灯?他心里可只有你。”
桑白垂眸,没应声。
她下意识也不相信。
但吕子萱刚才跟她助理的声音惊喜得过于真实。
陆慎一贯清冷,对主动凑上来的女人厌烦的厉害,但他对吕子萱并没有讨厌的情绪,甚至吕子萱能跟他聊“要不要去看灯”这种日常的繁琐话题。
她都没跟陆慎聊过。
而且那天看陆慎的表情,他好像还挺想去的。
她拿不定主意,思绪混乱无比,翻出手机看一眼微信,陆慎今天连条消息都没给她发。
桑白把手机往旁边一扔。
麦子这会儿倒比她还明白几分:“桑桑你打个电话给陆总不就完了。”
桑白却置气似的:“不了,回去不就知道了。”
她倒要看一看,陆慎是不是真去了。
*
桑白自问还算理智,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她也认为陆慎不可能跟别的女人去看灯。
但打开酒店房间门后,一片漆黑。
她一颗心沉下去,打开灯。
房间是空旷的。
没有人过来给她拿拖鞋,也没有人给她热牛奶。
麦子担心她跟着进了门,一看眼前的场景也呆了一下:“我给陆总打电话问……”
“别打。”桑白冷笑一声,“别打扰人家。”
麦子顿时不敢说话了。
桑白面无表情:“放心,我没事,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她冷声,有点烦躁似的,“不早了,你回去睡。”
麦子知道她想一个人待着,胆战心惊地走了。
她刚关上门,桑白就忍不住拿起沙发上的长缨抱枕狠狠地往墙上摔去。
狗男人!
早上还抱她占她便宜,晚上还跟别人去看灯,这都十点了,他要看到几点?总不会看一晚上吧?
桑白心绪不宁,半躺在沙发上剧本也背不进去。
尤其剧本里的台词正是男女主角的甜蜜戏份,跟她此刻的心境完全不同。
试了几次都无法进入状态,桑白她把头埋进膝盖里。
心底忽然浮起几分酸涩,堵得慌。
一下子觉得他跟别的女人走了也好,省得她整天心烦以后跟他怎么办;一下子又觉得他要真跟别的女人出去过夜,她怎么受得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眼睁睁看着时间跳到十一点。
打开微信,他连条消息都没。
她实在忍不住,抱头大喊一声:“狗男人!”
但又有什么用呢?
她垂头,想给陆慎打个电话问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怕陆慎接起电话直接回她一句“看个灯而已有什么,是你自己不愿来”。
正犹豫,次卧的门蓦地开了。
桑白抬头。
陆慎从门内走出来,似是刚睡醒的样子,头发有种凌乱随意的舒适感。
季度底忙得厉害,他昨晚熬了通宵,早上又忙到11点,睡了三个小时不到又起来开会,一直到晚上七点才结束。
他困得厉害,洗了个澡就进屋沉沉睡去,直到刚才听到很大一声“狗男人”才醒过来。
陆慎手里拿着手机,看了眼桑白,不大确定他又哪里惹到她。
他照例问了句:“回来了,要不要喝牛奶?”
又低头看一眼表,“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他一连问了一堆问题。
桑白睁大眼睛看他:“你……一直在屋里睡觉?”
陆慎平静道:“不然我能去哪儿?”
桑白方才混乱的心瞬间安宁下来。
她怔了下,说:“我以为你跟吕子萱去秦镇灯会了。”
陆慎淡淡看她一眼,大约明白几分。
“就为这个生气?”他一笑,语气清淡,“我跟她看什么灯。”
中午吕子萱的确发来条微信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灯,还说约了桑白一起,他那会儿正在开会,没当一回事,理都没理。
一来桑白之前已经说过没空去灯会,二来他和桑白就是真要去看灯,也犯不着让她一个外人来约。
桑白被他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取悦,一面又忍不住想刺他一刺。
她故意说:“干嘛不去?人家不是挺喜欢你的?”
“她喜欢我我就要去?”陆慎笑一声,走到她旁边,俯身看着她,“照你这个逻辑,我倒是喜欢你,是不是我的提议你都要跟我一起?”
他声音极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桑白耳边却仿佛炸开一声惊雷。
为他这句极为坦然的“我倒是喜欢你”。
她一震,一抬头对上他双眼。
清淡的浅棕色的眸子里只有她的影子,分明是认真的。
她不敢置信似的:“你说——”
似是知道她的疑问,陆慎淡淡一笑,看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第33章 纯粹的吻
33
桑白怔住。
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表现的这样明显。
所以才会在今天误会他跟别人出去看灯时理智溃散,都忘了推门进去看一眼。
但这话真的让他说出来,又是这样不可思议。
从前盼着陆慎说这句话, 哪怕露出一点喜欢她的端倪出来也是好的。
如今他明明白白地讲出来, 震惊和惊喜过后,她内心不知怎么浮起一种怅然般的酸涩感, 忽然很希望——这话要是以前的她听见就好了。
两人陷入沉默。
陆慎起身坐在她旁边,目光平静地看她, 像是在等她答复。
空气里有空调的冷风安静地流淌。
桑白垂眸, 看着指甲上的亮酒红色恍惚片刻, 终于开口:“如果说, 我不愿意呢?”
她说完这话,抬头去看陆慎。
他脸上并未出现难过的情绪, 只是看着她说:“那我等。”
干脆又坚定。
桑白抿唇,不由问:“那我要是一直不愿意呢?”
他倾身靠过来,忽地一笑。
“我怎么觉得——就快了, 桑桑。”
“……”
声音像是带着蛊惑。
惹得桑白耳朵尖都是烫的。
像是已经洞悉她此刻的心思。
桑白轻而易举败下阵来,一颗心给他搅得混乱不堪, 像被风吹皱一池春水。
她推他一下:“我要背剧本了。”
只怕再多几秒, 就忍不住真要沦陷。
可内心就还剩一个角落, 似乎还在做无谓的挣扎, 究竟在挣扎什么, 她也不知道。
好在陆慎向来有耐心, 没再逼她, 只是抬手摸了摸她脑袋,起身去冰箱里翻牛奶。
热好牛奶递给她,他又坐过来问:“要不要我陪你对词?”
桑白问:“你有空吗?”
陆慎一笑:“难得今天有空。”
桑白说好, 把剧本丢给陆慎:“就这一段。”
她已经基本背过了。
陆慎了然,低头扫一眼剧本,哑然失笑:“怪不得你前阵子总掐人,原来是跟这女主角学的。”
桑白作势又要去掐他。
陆慎顺着力道一扯,将她揽进怀里。
桑白没动,静静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不自觉抬手圈住他的腰。
陆慎举着剧本,开始念台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虽是文坛之首,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他说话时声线清冷,胸腔细微的震颤都隔着几层布料传过来,有一股酥麻感。
桑白大脑忽地空白几秒,原本没背太熟的台词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陆慎低头:“该你了。”
桑白咬唇,想从他怀里起来,又被按回去。
她说:“你这样让我怎么背。”
“就是这样背才管用。”陆慎牢牢圈住她的腰,像是逗她,“坐怀不乱这个词没听过?”
清冷的薄荷香混着苦艾的味道散到她鼻尖底下。
熟悉又暧昧。
桑白动弹不得,听见他低笑一声:“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求我一声,我自然提醒你。”
“谁要求你!”
两人厮混一会儿,桑白终于把这几篇台词背熟。
她却没急着从他怀里出来,只是有些茫然地把手放在唇边。
陆慎低头看一眼手表,问:“还不睡?明天不用早起?”
桑白点点头:“明天下午才有场次,导演给我一上午假让我好好休息,顺便练习拍吻戏——”
她一顿,但话已说出口,也只能接着说,“……的状态。”
她不大自在地看他一眼,怕他难过。
陆慎表情似没什么变化,淡声问:“练习?”
怕他误会,桑白立刻说:“是跟自己的手指练习。”
陆慎撩起眼皮看她。
她抬手亲了下自己的食指,做了个演示:“就这样,不是跟别人练习。”
陆慎看着她不说话。
她摸不清他此刻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解释:“这场戏要拍出初吻的那种心悸感,我没什么经验,就多练习一下。”
却觉得越解释越糟。
怎么都绕不开这场吻戏。
陆慎笑了一声,声音微沉:“没什么经验?”
桑白一凛,本以为他关注点会在吻戏上,忘了这茬——她初吻就是给他的,怎么能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她下意识找补:“我的意思是……”
一时却也想不出特别合适的话。
陆慎轻轻捏住她下巴尖,将她头扳过来。
他浅棕色的瞳孔微缩变深,像一滴化不开的浓咖啡色颜料。
“那是我的不是了,没把你教好。”
他一低头,吻了上来。
桑白唇间起了一层微妙的电流,在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是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被俘虏和蛊惑。
全身颤栗。
从来未曾有过的感觉。
即便以前最亲密的时候也没有过。
她本应该推开他,却不自觉闭起眼,一颗心怦怦直跳,像是要跳出来,又像不过是为她敲击一个节奏。
陆慎冰凉的唇一点一点碾过她的,像是要把所有的温柔都在此刻给她。
唇齿间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他含住她的唇珠。
桑白全身一瑟,忽然想知道他此刻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睁开眼。
陆慎微闭着双眼,细而长的睫毛轻轻颤栗,像蝴蝶煽动翅膀。
像是察觉到她不专心,他轻轻咬了她一口。
桑白再度闭起眼,沉溺在他的怀抱里。
一个极为纯粹的吻。
但谁都不满足。
她抬手撑着他双肩,在将他推远和拉近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却勾住了他的脖子。
陆慎呼吸重了几分,手按在她手脑勺上,将舌尖探了进来。
桑白无法形容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她像是飘在云端,又或是突然下坠,快感和刺激混在一起,让她欲罢不能。
耳边响起陆慎腕表的机械秒针声。
滴答滴答。
不疾不徐,像是应和她的心跳。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接吻真的可以令人心悸。
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颈上,陆慎终于缓缓离开她的唇,将头抵在她颈窝上。
温柔到极致的吻。
桑白慢慢地呼吸着,在他怀里抬头。
目光交错的一瞬间。
火花四溅。
他像是一眼就明白她的想法,再度低头吻了上来。
世界仿佛都慢下来。
桑白脑海里冒出一个词——天荒地老。
不想停下来。
也不愿意停下来。
不知道亲了究竟多久,桑白感觉伸得脖子都有些僵硬。
陆慎终于彻底停下来,覆在她耳边,喘息道。
“我要你明天拍吻戏的时候,脑海里全是我。”
桑白脸颊发烫。
她怀疑他一定会成功,因为她现在已经满脑子全被他占据。
两人就这么抱着平定片刻。
桑白低声:“陆慎,原来你可以这么温柔。”
她垂睫,看不清表情,陆慎却听出她有一丝失落感。
他问:“不喜欢?”
桑白轻轻摇头,片刻后,她终究还是问:“你以前为什么?”
她这话没头没尾,陆慎却听懂了。
以前的事总要摊开来说,今天也算是个好机会。
陆慎慢慢道:“桑桑,我头一回喜欢别人,你不能指望我一开始就什么都会。”
桑白怔了下。
为“头一回”三个字。
这几乎就是在说他一开始也喜欢她了。
她脸上闪过几分茫然,想相信又不能:“可你分明对我那么冷淡。”
他真的冷的像冰,像寒冬里覆了霜的铁。
她暖不到他分毫,那么一点温热最后也全冷了下来。
陆慎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片刻后,他问:“冷淡就是不喜欢?”
桑白有些执拗:“若是喜欢,又怎么会冷淡?”
陆慎淡淡一笑:“你以前对我倒是很热络。”
桑白一惊。
完全听出了他的意思——你对我热络,就是喜欢我么?
她不知该接什么,想起决定分手那天说的决绝的话,有点无力地闭上了眼。
有心解释,却也解释不清。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重。
片刻后,桑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他:“陆慎。”
“嗯?”
她低头,犹豫片刻,说:“我……还没想好。”
陆慎笑一声:“没想好什么?”
她抬头嗔怪地看他一眼,他分明什么都知道。
想从他怀里起来,却又被他拦住。
她看着他按在她腰间的手指,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一下下绕着她一缕头发。
他没再绕圈子,径直问:“为什么?”
桑白下意识扫了眼刚才被撂到一边的剧本。
他声音听起来毫无变化:“为这个?你怕我再拦着你拍吻戏?”
桑白低声:“不全是。”
她声音放得很轻,“以后我们会无数次因为这种事吵架吧?”
陆慎声音极淡:“我这次跟你吵了么?”
桑白咬唇:“可你分明不高兴。”
陆慎快气笑了:“你跟人拍吻戏还要我高兴?桑桑,你要求未免太高,我也断然做不到那么大度。”
桑白一时内心复杂,甚至涌上几分歉疚:“但你要是换一个人,或许就不用忍受这份不高兴。”
顿了顿,她说,“有些吻戏我可以不拍,但总不可能完全推掉的。”
这话听着是为他好,却暗含了试探。
陆慎向后一靠,笑一声:“你真当我不想换?”
桑白内心霍然一震。
他表情冷了几分,声音平静地说,“可我脑子里就只有你,你说怎么办?”
桑白一颗心软下来,起身轻轻靠在他怀里。
他抬手回抱住她,声音俨然已经轻快许多:“这些我都不计较了,桑桑,你还有什么顾虑,全都说出来,我一样一样替你解决。”
他这句话说得极有力度,听上去像是无论什么事,他都能摆得平。
桑白微微笑了一下,摇摇头。
他手掌跟她的相合,呼吸落在她颈窝里。
“那就跟我在一起?嗯?”
声音是清冷的磁,带几分哑意。
无端让人觉得性感。
桑白差一点就投降了。
连她也佩服自己此刻的理智,勉强说:“你再让我想一想。”
陆慎:“行”。
她打了个哈欠。
陆慎看一眼表,竟然已经一点钟,也不知道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难不成刚才亲了有半个小时?
他无声舔了下唇,将她整个人横抱在怀里,进了卧室。
桑白说:“我还没洗澡呢。”
陆慎“嗯”一声,改道抱着她进了浴室,把她放下。
她可能累了,懒懒地倚在白瓷洗漱台边,看他一眼,脸颊忽然开始发烫。
她推他胳膊一下:“你快出去。”
娇媚可人。
陆慎看着她笑:“你害什么羞?想到什么了?”
“……”
桑白咬牙:“陆慎!”
陆慎轻轻刮一下她鼻尖,转身出去。
*
隔天陆慎没去片场陪她。
拍摄很顺利,原本晚上十点收工的时间提前到九点。
桑白一整天都悬着一颗心,迫不及待回到酒店房间,刷卡推门而入。
陆慎正站在窗前,回头看见她,立刻抬手拉上窗帘,问:“这么早?不是说十点?”
他边说边往过走,伸手拿了双拖鞋递给她。
桑白有点心虚地说:“今天拍的很顺利。”
陆慎笑了一下,却略显疲惫。
桑白没换鞋,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只是有些累。”他淡声,弯腰说,“先把鞋子换了,你吃东西没?”
桑白乖巧地换掉鞋子,说吃了。
陆慎点头看她:“那你是先洗澡还是……?”
桑白攥住他的手:“你不要不开心。”
陆慎垂眸看她:“桑桑,我得——”
她忽地抬头,踮起脚尖,勾住他脖子,去吻他的唇。
已经记不清她多久没主动吻过他。
陆慎在一瞬间竟有种终于苦尽甘来之感。
他抬手一压,把她摁在门上,反客为主。
桑白倒退两步,后背抵住门,脚也从拖鞋里踩出来,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怕她不舒服,陆慎一抬手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跟昨天完全不同,这回是炙热而浓烈的吻。
沾染了欲.望。
桑白倏然离地,双腿不自觉盘在他腰间。
感受着他的侵略。
她无疑是刻意讨好他,主动又热烈地回应,双手不知何时捧着他脸颊两侧,就那么温温柔柔地触碰着,惹得陆慎心痒难耐。
他唇抵在她唇上,低声:“终于舍得亲我了?”
桑白抬眸,看见他清淡的眸子里翻涌的情绪,像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却带了几分酸涩感。
她手指轻轻蹭着他的下巴,说:“你别不开心,我今天心里——全都是你。”
她双眼清澈,像盛着一泓泉水。
陆慎低笑一声,“看来我昨天课上的还不错?”
桑白害羞地把头埋进他怀里。
陆慎亲了亲她脸颊,声音暧昧:“不想让我不开心?”
“嗯。”
“那你还十场吻戏给我,怎么样?”
“……”
看她不说话,陆慎抬起下巴去吻她鼻尖上那颗痣,一边慢慢地吻,一边很是悠长地问了句:“嗯?”
他唇湿热,吻到鼻尖上却是一阵凉意。
桑白很小声地应了声。
得到答复,陆慎抬起头。
橘色的顶灯铺下来一层暖光,并不明亮。
陆慎却清晰地看见她连耳根都红了。
他勾了下唇,单手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捏住她下巴尖:“那你还在等什么?桑桑。”
他刻意拉远几分跟她脸庞的距离,摆明了等着她往上凑。
有点像以前。
不同的是,桑白却是心甘情愿。
给他单手抱着差点滑下来,桑白盘着他的腿紧了紧,再次凑了上来。
不知过多久,像是有点喘不过气,桑白稍稍推开他,同他商量:“刚才那么久,能不能算两个?”
陆慎很无情:“不能。”
“……”
桑白:“你不累吗?”
这么给他抱着怕掉下来,这姿势她都累了。
她轻轻巧巧,娇小一只,一点儿不费劲。
陆慎把她掂了掂:“你有九十斤吗?”
还挺准。
桑白老实回答:“八十九斤。”
陆慎看她:“是瘦了点,不过不要试图逃避义务。”
“……”
一番折腾下来,桑白后背全是汗,腿都快抽筋了。
陆慎把她放沙发上,怕她出完汗吹空调着凉,给她盖了条薄毯。
他心情倒是看着好了许多,还有心思逗她:“怎么办?我好像开始期待你拍吻戏了。”
“……”
桑白默默白他一眼,没理他。
不知道是不是亲得太久,她红唇稍稍有点肿,却越发撩人。
陆慎抬手爱怜地摸了摸她唇角,低声说:“桑桑,我得回南城一趟。”
她一颗滚烫的心突然冷下来。
反应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桑白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低头很轻地“嗯”一声。
他已经在这儿陪了她快半个月,不可能所有的事都线上处理。
尽管明白他回去是要忙正事,桑白还是难免克制不住内心低落的情绪。
像是刚刚感情上才有着落,很快又变得空旷。
甚至心里有点无端害怕——他这一走,他们会不会又回到之前的状态?
好几个月不见面,这样的热度会不会退散,她不知道。
她失落得过于明显,陆慎心底一下子变得柔软,好像此刻什么都没有她一个笑容来得重要。
忽然有几分明白为何会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他把她揽进怀里,轻抚她乌木似的长发,什么都没说。
因为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震了几声陆慎方才伸手去接。
“怎么?”
那头声音似乎很着急:“陆总,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陆慎:“你说。”
公司里的事,桑白听不大明白,隐约听到“股票”“抛售”“联合”的字眼,但她看陆慎脸色微沉,猜测不会什么好事。
他搂着她,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冷声说:“知道了,我今晚就回去。”
挂掉电话,他打给平鹏:“订一张今晚回南城的票,你半个小时后来接我。”
平鹏:“好的。”
桑白觉得他手臂都是冷的。
她问:“出什么急事了吗?”
陆慎点一点头:“不算大事,只是得回去一趟,见几个人。”
他放开她,“我先去收拾东西。”
他进了次卧,很快把电脑收好,走出来重新坐到桑白身边,抬手看一眼腕表。
“还有二十七分钟,给我抱一会儿。”
离别在即,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慎向来不是在言语上擅长表达的人,更喜欢用行动来证明。
但此刻,他突然觉得应当说点什么。
他想了一想,说:“我忙完这阵子就过来看你,不会超过半个月。”
桑白“嗯”一声,情绪上却因为他这句话缓和了许多。
他计算时间向来得当,想必没过多久就能再见面。
终究是跟以前不同了。
他也是眷恋她的。
她一颗心也缓缓放下来。
时间像是忽然在这脉脉温情中加快。
感觉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平鹏就敲响了房门。
陆慎吻一吻她长发,起身:“那我走了。”
桑白轻轻颔首,把他送到门口。
打开门,平鹏笑着说:“桑桑好,陆总,我们这就走么?”
陆慎回头看桑白一眼,摸一摸她下巴尖,目光里像是有无限怜爱,却很快恢复清明。
他转身道:“走吧。”
桑白本来想送他下楼,但又怕离别过于伤感,犹豫之中已经错失良机。
她闷闷地关上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跑进房间翻出一张卡,匆匆忙忙给陆慎打电话。
“你出发了吗?”
“没,刚到楼下,怎么?”
“你等我一下。”
桑白穿了件空调衫匆忙下楼,连帽子和墨镜都没来得及戴。
一路跑到大门口,陆慎正站在那里。
夜空高而宽阔,是一种明朗的黑色。
一半月亮挂在远处树梢上。
陆慎全身仿佛染了层月华一般,气质出尘又矜贵。
他眼里染上一点笑意,伸手扶住她:“急什么,有事要跟我说?”
桑白点头,把卡放进他手里:“这个来不及转账了,你直接拿去用吧,能帮个小忙也好。”
陆慎指尖一顿,视线落在她身上。
桑白脸颊微红,呼吸绵密,胸脯随着喘息起伏不定,催他:“你快走吧。”
陆慎一颗心像是都要化了。
他伸手一扯,将她拉进怀里,有点发狠地吻住她的唇。
第34章 我来找你
34
盛夏的夜里, 高温余热渐消,风挟着丝凉意吹过来,一种久违的舒服。
树叶沙沙作响, 几声蝉鸣嘶叫。
酒店不算偏僻, 街上道不时涌出车辆和行人。
狗仔和粉丝随时能拍到。
陆慎吻得猝不及防,桑白脑海里有一刹那的空白, 没来得及推开他,他已经克制地起身, 松开她手臂。
他一双眼却不似平常那般清淡, 染上几分深情。
桑白怪罪地打他手臂一下:“你干嘛?”
她下意识往四周看去, 还好这时没什么行人, 对面只有几辆空车停在那里。
平鹏显然也给他这行为惊住,眼珠子都差点要掉出来。
这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陆慎一向再斯文规矩不过,是真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陆慎眼角含笑,揉一揉她小脑袋:“桑桑, 哪有你这么傻的姑娘。人都还没决定跟我,一次两次地把全部身家拿出来给我?嗯?”
他语气温柔到了极致, 像春天的风, 像流淌的清澈泉水, 像静谧无声的夜里那一抹照进窗户的月光。
桑白听得心间一荡。
尤其那句“人都还没决定跟我”, 惹出一种说不清的暧昧。
陆慎把卡还回她手里:“我答应你, 要是有需要, 我一定找你拿, 好不好?”
这就是不要的意思。
怎么连拒绝也这么温柔。
桑白给他这声音弄得脸红心跳,又怕给人看到,就没再坚持, 只说:“那好。”
陆慎抬手蹭一蹭她下巴尖:“桑桑,你乖一点。”
桑白仰头看他。
陆慎跟她对视一眼,低头去看腕间的手表,再抬头时,眼中已有了几分不舍。
桑白明白他到时间要走,轻声说:“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陆慎颔首。
上车前,他犹豫片刻,转身看她一眼。
桑白孤零零地站在夜风里,用力地跟他挥手,又指了指手里的手机。
身后是旋转门里透出的一片融融光亮。
陆慎稍顿,钻进车里,吩咐:“走吧。”
他没再回头看,怕再看就要舍不得。
等车子开出老远,陆慎脑海里还一直回荡着桑白方才的样子,仿佛定了格。
他沉默地往后一仰,电光火石般想到什么,立刻翻开手机。
里头果然传来一条微信。
小草莓桑桑子:【等你下次回来,我就跟你在一起。】
*
陆慎走后,时间好像忽然变慢似的。
明明每天仍旧忙碌得要命,夜里回到酒店却觉得空虚又空旷。
终于在桑白快受不了的时候,夏桐一条说来横店的消息拯救了她,她立刻提出晚上见面。
那头好一阵回了条:【我能带个朋友吗?】
看起来有点谨慎。
桑桑子:【行啊,带谁?我认识吗?】
夏桐:【认识,你们关系特别好。】
桑桑子:【……】
桑桑子:【林睿诚?】
夏桐:【嗯。】
桑桑子:【无语.jpg】
夏桐:【你不也复合了?那镜头底下手牵的,陆总可真帅啊。】
桑桑子:【……】
晚上八点多,三人约在横店一个火锅店见面。
桑白进来时林睿诚和夏桐已经坐在那儿等着。
夏桐眼睛大,栗色长卷发,一张洋娃娃似的脸,像二次元里的纸片人;林睿诚一张混血贵公子的长相也有不真实感,两人这么坐一起,倒无端有一种般配感。
林睿诚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含笑冲她招手:“哟,我们桑桑来了。”
夏桐白他一眼。
林睿诚戏谑地看着她:“吃醋啊?”
夏桐坦然点头:“对啊,我吃桑桑的醋,你也配叫‘我们桑桑’?”
“……”
林睿诚笑弯了腰,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你怎么比陆慎还能醋。”
已经十天没见到陆慎,桑白发现她对林睿诚的包容度都提高了,听他提起陆慎时有一种微妙而隐蔽的愉悦感。
所以对他一贯的德行也没太在意。
她摘掉墨镜,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跟陆慎不是决裂了吗?”
这玩笑的语气,哪儿还有决裂的样子。
林睿诚懒懒一扬眉:“男人嘛,打一架就和好了,不行?”
桑白诧异,又有几分惊喜:“真和好了?”
林睿诚“嗯”一声。
桑白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那你最近手里有闲钱吗?可以给他投一点。”
林睿诚“噗”一声笑了,“难怪他一头栽到你身上。”
“……”
桑白小声,“爱投不投。”
“我呢,闲钱多的是,不过最近得攒老婆本。”林睿诚语气里有几分玩味,“你放心,他那头的事应该差不多快了了。”
他说“老婆本”三个字时,刻意看夏桐一眼。
夏桐抿唇喝一口水,没跟他对视。
桑白这才安心几分:“那就好。”
她说话时一直站着,夏桐扯她一把:“快坐,宝贝,最近累不累?”
桑白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林睿诚很自然地接上,不正经道:“最近白天还行,晚上倒是的确有点累。”
“……”
夏桐脸瞬间红了,狠狠踢他一脚。
桑白也有点忍不了他这轻浮浪荡的模样:“行了,知道你们复合了,别再炫耀了。”
实在是不懂陆慎平常是怎么忍受他的,两人竟然能是好朋友。
林睿诚递一瓶矿泉水过去,懒懒应了一句“那可不行。”
夏桐忍无可忍,夹了个丸子放他盘子里:“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他低头看一眼,凑近她暧昧道:“宝贝儿,这是生的,你想毒死我然后换一个男朋友?”
“……”
圆桌中间的火锅腾腾直冒热气。
尽管屋子里开着空调,桑白还是热得直冒汗。
她忍不住吐槽:“大夏天的为什么要吃火锅?”
夏桐歉意地看她一眼,桑白顿时懂了,必然是林睿诚喜欢吃才会来。
她顿时没话说了。
本来觉得回去后一个人在酒店无聊得很,谁想到出来吃饭还被喂一嘴狗粮,是以她整个人后来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夏桐很体贴她,不停给她夹菜。
眼看盘子都快满了,桑白说:“行了,不用管我,你伺候那位吧。”
林睿诚“啧”一声,顺杆往上爬,低头看夏桐,“听见没?我们桑桑让你伺候好我,把刚才那个丸子夹我一个。”
夏桐瞪他一眼,给他使个眼色,那意思桑白明显不太高兴。
林睿诚想了想,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那晚上你……我就替你哄她,怎么样?”
夏桐脸红的跟锅子里的红虾似的,咬牙:“林睿诚!”
林睿诚含笑翻出手机:“我这就给陆神算炫耀一下,我在跟我们桑桑吃饭。”
桑白神思已有些游离,骤然听他提了个她没听过的外号,不觉回神:“他还有这么一个外号吗?”
就……还挺贴切的。
他算时间是算的很准。
林睿诚边拨视频边说:“可不是,初入股市战无败绩,所向披靡,这称号还是《人物》杂志封的呢。”
视频响了两声,立刻就被挂断。
桑白闷声:“他可能在忙,别打扰他了。”
“再忙也不至于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林睿诚执拗地又拨过去一个视频,这回那头连挂都没挂,直接没理,直到视频被自动挂断。
林睿诚“啧”一声,“我就不信了。桑桑,你电话借我用一下。”
“干嘛。”桑白犹豫了下,还是把手机解锁递过去,“谁打还不是一样,他工作忙起来就是——”
“叮”一声,视频接通了。
桑白剩下的话都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
听见陆慎清冷低沉的声音:“怎么是你?”
林睿诚冷笑一声:“行,兄弟给你打视频你不接,女人的你一秒就接是不是?”
陆慎淡声:“你有意见?那是我女人。”
桑白:“……”
林睿诚“呸”一声,马上幸灾乐祸起来,把视频镜头对准房间扫一圈。
陆慎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他目光冷淡,在看见她的那一瞬柔和下来。
他穿着白色衬衫,肩线平直,背后是一面白墙,干净又凛冽。
他们没有打视频的习惯,好久没看见他的样子、尤其是穿衬衫的样子,桑白微微怔了一下,有点想。
两人就这么对望一秒。
被林睿诚聒噪的炫耀声打断。
“我正跟你女人一起吃饭呢,羡慕吗?”
桑白:“你快闭嘴吧。”
她把手机抢回来。
那头传来陆慎很低的一声笑。
三人已经吃的差不多,包厢里靠墙有个沙发和小茶几,林睿诚拥着夏桐去那边惬意的喝茶,没有往这边看的意思。
桑白放心跟陆慎聊天。
她弯着双眼甜笑:“你还在忙啊?吃饭没?”
陆慎望着她淡笑一下,好似所有的疲惫和倦意都一扫而空。
“刚吃过,你呢,吃饱没?”
桑白点头:“饱啦。”
陆慎站起来,像是走到窗边,办公桌和座椅都到了他身后。
他问:“今天跟林睿诚和夏桐出来聚餐?”
桑白低声:“嗯,可惜你不在。”
她说这话是并没有任何抱怨的意思,只是顺其自然地惋惜。
陆慎顿了下,像是看了一眼窗外,说:“桑桑,我有件事得跟你说。”
他说这话时无端生出几分严肃,让桑白一时有点不安。
“是什么?”
陆慎脸色闪过几分燥郁,很快又克制住:“有点事情脱不开身,我可能要过晚几天才能过去找你。”
桑白舒一口气,还以为是多大的事。
她柔声笑笑:“那有什么关系,我等你呀。”
她声音轻快,陆慎的心情也因此好了几分。
他温声一笑:“嗯,等着我。”
他那头传来敲门声。
陆慎:“进来。”
镜头扫过一个挺瘦的长发女人:“陆总,人都到了。”
陆慎点头,边往外走边说:“桑桑,我晚一点再打给你。”
他挂了视频。
这一通很短的视频反而让桑白越发想念陆慎。
她双手托腮,看着盘子里剩下的菜叶发呆。
林睿诚往过看一眼,揶揄道:“哟,这么快打完了?陆慎这么忙还谈什么恋爱?”
桑白没听见似的。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陆慎烦躁的表情,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她问:“林睿诚,陆慎公司真的好转了吗?我怎么觉得他脸色比以前还严肃?”
林睿诚喝一口茶:“哪儿能,他不天天那张臭脸。”
桑白却莫名不安。
夏桐戳了林睿诚胸口一下:“你认真点。”
林睿诚这才说:“得,我替你打听一下总行吧?真是,能有什么事儿。”
他划开手机屏幕,突然皱眉。
夏桐一脸紧张:“怎么了?”
林睿诚似是在想什么,没应声,手臂还揽在她腰间。
桑白问:“是陆慎……”
她有点不敢往下问。
片刻后,林睿诚平静地说:“不算大事,我回趟南城。”
他捏一捏夏桐的脸,“你好好在这儿拍戏。”
说话间他便起身,戴好墨镜,又打电话吩咐人给他订机票。
桑白已经有点焦灼:“陆慎——”
林睿诚看她:“你放心,我一定让他好好地来找你。”
*
桑白以为林睿诚怎么也要先把夏桐送回去再去机场,没想到车子竟然直接开到火锅店楼下。
他吻一吻夏桐的额头,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多说就走了。
桑白没见过这阵仗,不安的感觉越发浓烈,连夏桐的安抚都不能让她静下心。
她洗完澡半躺在沙发上,手上拿着剧本,总忍不住去看手机。
陆慎终于在11点给她来了条微信:【睡了没?】
她直接播了视频过去。
陆慎很快接起来,是在车里,像素不高,模糊到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他扯了扯衬衫领口,温声:“怎么还没睡?明天几点的戏?”
桑白心里藏不住事,她直接说:“陆慎,我担心你。”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让向来闲散的林睿诚直接飞回了南城。
陆慎一顿,笑一下:“让我们桑桑担心了,是我的不是。是不是林睿诚吓着你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陆慎轻描淡写:“一点破股份,有人趁机作乱,他不回来我也收拾得了,就是费点心思,你安心就是。”
他语气里透着一股杀伐决断的自信。
桑白知道事情绝不像他说的这样简单,但他既然胸有成竹,她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乖顺道:“那我等你。”
车窗外刚巧都一道车灯射过,照亮陆慎的脸。
他唇角微弯,眼神里全是暖意:“我们桑桑怎么这么乖。”
两人一直聊到陆慎到家楼下,都有些意犹未尽。
桑白说:“你是不是要进电梯,那挂了吧。”
陆慎问:“你困了?”
“倒是不困。”
“那再聊一会儿。”
他没进电梯,就站在楼下,身后几颗柳树正迎风摆动婀娜的身姿。
桑白愣了一下,提醒他:“你可以挂了先上去,我们再打呀。”
“我知道。”陆慎举着手机,目光像是透过屏幕看向她,“但我舍不得。”
*
周末横店难得是个凉爽的阴天。
一上午拍下来桑白难得连汗都没出,中午休息时还开玩笑感谢上苍。
麦子递饭过来给她的时候看着比她还开心:“说不定今天还会有好事。”
桑白柔声一笑,也没接话。
她不是贪心的人,哪来那么多好事。
饭还没吃完,天色骤变,浓云席卷而来,压得整个横店仿佛进入黑夜。
瓢泼似的雨往下落,风把轻的道具都刮得乱飞。
天气太过恶劣,戏实在没法拍,导演放假让大家回去休息。
桑白钻进保姆车,小腿以下全部被打湿了。
她笑着说:“可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
边说边拍小视频发给陆慎,看到昨晚的视频通话时长破纪录的五十分钟,没忍住截了张图留存。
司机打开收音机听路段实况,哪段路堵着,哪段路能走,窗外视线一片晦暗,只能看见迎面过来的几盏微弱车灯。
忽然听见收音机里的广播腔的女声:“前往横店的南郭线发生上百辆车连环追尾,目前一死两伤,其他情况不明……”
桑白叹一声:“天气不好真的容易发生车祸。”
却听见麦子失声:“桑桑?”
她神色惊恐,桑白立刻握住她冰凉的手:“怎么了?不舒服吗?”
麦子颤声,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早上平鹏说陆总买了高铁来见你,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他每次来都是走南郭线——”
惊喜?
是了,今天原本是他答应回来见她的日子,后来才说要推迟。
桑白手一抖,笑容全失,立刻给陆慎拨去电话,一阵机械女生传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再打,依然如此。
麦子说:“我给你平鹏打。”
桑白焦虑不安:“平鹏不是坐飞机吗?”
话虽如此,也不可能不打。
麦子打过去,果然也是关机。
但桑白很明白这里头关机的含义恐怕不一样。
若非必要,陆慎是从来不会关机的。
窗外黑暗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雨声、风声,都混在一起。
车子缓慢而小心翼翼地行进着,车窗像是有水往上泼,一股股往下落。
桑白的心情也像雨水似的,一点点往下坠。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去拨手里的电话,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拐出这条小道,终于不再拥堵,车速也快了几分。
桑白双手交握,心底浮起一层恐惧般的寒意。
麦子还在焦急地一遍遍拨平鹏的电话,一遍遍传来机械的女声。
在这频繁的背景音里,桑白终于开口:“师傅,去南郭线高速路口。”
她一定要亲自去那里等他。
风雨飘摇。
车子像一页扁舟在海上摇晃。
横店离南郭线高速口平日不过半小时路程,今天却足足开了一个小时。
高速口排着长长的车队,拥堵接近一公里。
保姆车不得已停到附近的停车区。
桑白低头看一眼微信。
【陆慎,你开机后记得联系我。】
一小时前发的消息还没人回复。
麦子手机都打到没电,抱着充电宝不懈地给平鹏打电话。
桑白看一眼窗外。
所有一切都隐于晦暗昏黄的天色中,犹如电影里的世界末日。
路灯尽数亮起。
隐约能瞥见警察穿着雨衣在大雨里指挥交通,一辆呼啸而过的救护车,在大雨里不安等待的行人。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在轰隆的雷声中,桑白拎了把雨伞,迈步而出。
麦子吓了一跳,连忙拎一把伞跟出去:“桑桑,雨实在太大了。”
风刮得人往前走都十分艰难。
桑白没应声。
路灯下沥青公路两旁滚滚流过白鹅毛波浪似的水。
她穿着平底凉鞋踩进去往前迈,几次差点滑倒。
她越走越快,麦子几乎都跟不上。
往前全是拥堵的车辆长龙,她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高速路口。
这边情况惨烈许多。
血迹从人身上流下来落到担架上,又从担架滴落到雨水中,很快就漾开,被稀释得不见。
十几辆救护车在这里排队,不少热心群众帮忙抬人。
她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忍不住去看每一担架上的人,会不会有陆慎的影子。
失魂落魄不知道看了多久,麦子终于看见她,拿着手机隔老远跟她大喊:“桑桑,陆总没走这条路。”
几乎同时,她手机也亮起来。
来电显示:陆慎。
屏幕沾了雨水怎么用力也滑不开。
桑白急得用衣襟去擦,然而她衣服也早被飘进来的大雨浇透了。
一声声震动都像是催促。
好在麦子的手机是通的,她气喘吁吁跑过来,把手机贴在她耳边。
桑白终于听见了陆慎的微沉的声音。
“桑桑,我没事,你现在回车上不要动,我来找你。”
桑白强忍眼泪,但无法控制声音带了一分哭腔:“好。”
挂掉电话,她紧紧抱住麦子,“太好了。”
桑白在原地平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
全身上下都被浇透了,这会儿才感觉到冷。
回到车上,司机也在,没办法换衣服,只能拧一拧水,往身上裹了个毛毯。
她和麦子手机进水严重均自动关机,只能靠司机唯一一部手机联系。
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好像也很短。
迎面开来一辆黑色的奔驰,打着双闪,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车里出来,打着伞。
雨势忽地小了。
厚重的阴云裂开一条细缝,一米阳光直直射了下来,落在那人身上。
桑白一顿,连忙下车。
隔着一条马路。
桑白打一把粉色的小伞站在斜斜的雨中等待着。
她全身上下都湿透,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越发娇小玲珑。
陆慎心里像被一颗钉子扎了一下地疼。
他大步走过去,扔掉伞,将她整个人用力地抱在怀里,似是要将她揉进骨骼里。
第35章 满意么
35
劫后余生般浓烈的情绪席卷了桑白。
她紧紧搂着陆慎, 还不相信似的又用力摸了摸他腰间紧实的肌肉,确认他是真的来到了她面前。
她指尖轻轻颤抖着,闭眼喊他的名字:“陆慎。”
声音里有明显的后怕。
陆慎温热的手掌按在她薄瘦的脊背:“是我。”
他深吸一口气, 哑声, “是我不好,桑桑。”
他语气里的内疚那样明显。
桑白摇头:“下次你来提前告诉我。”
陆慎顿一下:“好。”
雨势渐渐小了, 远处像下着丝丝密密的细线似的。
乌云散去,天空也明亮起来, 是一种澄澈的蓝。
桑白这才意识到陆慎刚才把她俩手里的伞全扔了。
她心情平复下来,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仰头看他:“你干嘛把伞丢了?”
一脸“以你的智商竟然能干出这种事”的表情。
他向来理智, 没怎么做过浪漫的事, 以前唯一会的好像就是花大价钱给她买东西。
有次下雪桑白出去踩雪,立刻就叫他给拎回去了, 连雪中漫步都不肯陪她,这会儿却在大雨里把伞扔了。
雨珠砸在她清透的脸上,宛若出水芙蓉。
陆慎认真道:“你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这伞不打也罢。”
桑白眸子亮晶晶的:“但你衣服还干着啊。”
陆慎说:“耽误我抱你。”
桑白微微笑起来,打趣他:“陆慎, 你是不是被美色迷昏头了?”
陆慎终于笑一声, 点一点她鼻尖:“可不是, 给你迷昏头了。”
他弯腰捡起两把雨伞, 带桑白上了保姆车。
车子缓缓往回开。
陆慎上车就吩咐把冷气关了, 拿毛毯裹住桑白抱着, 生怕她感冒。
桑白其实都给他抱的有点热, 但什么都没说。
这一场暴雨让她有些精疲力尽。
她靠在他怀里一会儿,后怕的情绪又慢慢地浮来。
陆慎也心有余悸。
林睿诚回来的确让棘手的事情好办许多,他不慌不忙理清手上的事, 算了下竟然能在原定的时间回来给她个惊喜。
只是他坐的是飞机。
本来只是起飞那阵关机就行,但他和平鹏最近都连轴转,累得很,一上飞机就都睡着,快落地时才开机。
是平鹏那头先接到电话,麦子焦急地问他怎么样,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是不是在高速上,有没有出车祸,桑白就在高速路口等着。
陆慎向来不是着急的人,很是能稳得住阵脚。
他不慌不忙接过电话,那头雨挺大一阵噪音,着实费了点时间才把事情问清楚。
麦子说:“这边堵车,桑桑就在前头雨里,我都追不上她。”
陆慎抬头看一眼窗外夜晚似的天色,说:“我知道了。”
他把手机还给平鹏,微信里进来条消息。
草莓桑桑子:【陆慎,你开机后记得联系我。】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叫他觉得惊心动魄。
他边走边立刻拨出她的号码,一声声的短音像是催促,却一直没人接。
不过十几秒,他一颗心立刻煎熬起来。
好在麦子终于找到她,手机也没挂,他这才联系到她,说马上过来。
她声音里压抑着一点哭腔,听得他心疼又内疚。
路况着实不好,看不清,每辆车都开得缓慢,保持着一定车距。
陆慎翻出手机微信想跟她说点什么安抚,却又觉得什么都不合适,最终只打了一句:【桑桑,你别怕。】
机场离高速口不远,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
的确堵了一条长龙。
在停车点看到她的保姆车牌,他直接下车,还是平鹏递了把伞给他。
她也在这时下车了。
好像没办法形容看到她第一眼时的感觉。
天光倏地亮了。
底下一道她茕茕孑立的身影。
风雨飘摇,白浪似的雨水滚过她身后的沥青马路,几乎成一道溪流。
她就那么看着他。
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勇。
一道喇叭声打断陆慎的回忆。
他抱着桑白的手臂紧了紧:“桑桑,我……”
桑白靠在他怀里:“嗯?”
陆慎犹豫片刻,低头去吻她头发:“没什么,下次不许这样。就算我真有什么事也犯不上你——”
桑白打断他:“陆慎。”
她身子在发抖,“你别说。”
陆慎攥住她的手:“好,桑桑,再没有下次了,以后我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机,无论什么时候,你一定都能联系到我。”
桑白点点头。
雨这时彻底停了,乌云散去,太阳出来,一道彩虹悬在半空。
麦子惊喜地拿手机去拍。
桑白透过车窗缓缓向外看了一会儿,在陆慎的怀抱里渐渐平静。
她想起来:“对了,你怎么没走那条路?”
而且看着好像还是从不同方向过来的。
陆慎淡声:“去机场见个朋友,他刚好要回南城。”
所以他是下了火车就直接去机场了,所以才没碰见这场车祸。
桑白头歪在他胸口,稍稍仰头看他:“那你运气还挺好的。”
陆慎“嗯”一声,伸手抚在她腰上。
终于回到酒店。
一进门,倒是桑白趁他不防备,把他往墙上一推,忍不住踮脚去吻他。
热烈而放肆。
她此刻的情绪全在这个吻里了,后怕、思念和劫后余生的庆祝。
陆慎任由她发泄。
直到身上的薄毯不小心掉落,陆慎方才推开她。
她白色雪纺衬衫几乎贴在身上,肉色蕾丝内衣颜色看得清清楚楚,勾勒出诱人的弧度。
陆慎喉结滚动了下。
桑白迷茫地看着他。
他眼神清明,仍保持着十分的理智:“先去洗澡,别感冒。”
桑白脸倏地红了。
她说一声好,立刻转身往浴室里走。
陆慎进了次卧,脱掉身上半湿的T恤,暧昧的流水声在隔壁响起。
愣了片刻,他才从衣柜里拿出件白T恤重新换上,去外头喝了一口水,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随便看新闻。
过一会儿,桑白突然敲了敲浴室的门。
陆慎看过去,她露了半颗小脑袋出来,剩余的身体全隐藏在门后,一双眼睛清澈得像小鹿。
他调低电视音量:“怎么?”
桑白小声说:“我忘记拿要换的衣服。”
陆慎点头:“等一下。”
他进主卧打开她衣柜,翻出条黑色连衣短裙,看见内衣内裤也都拿了件新的。
走过去敲门,递给她。
桑白伸出条手臂,纤细腻白,肌肤上还有几滴水珠。
她不敢看他,很快把东西都拿走,关上门。
浴室里响起吹风机的声音。
又过一会儿,桑白走了出来,乌木似的长发发干了散在身后。
陆慎站起来往浴室里走。
两人在客厅错身而过,陆慎没看她。
桑白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想起方才接吻那一幕,用毛毯牢牢裹住自己。
挺窘迫的。
她闷头等了几秒,决定爬起来背剧本。
既然他能那么理智,她也可以的。
凭什么只是她心绪受到波动。
翻了两页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又低头去看身上穿的这条黑色小裙子。
V领的,只到膝盖。
她两只脚不□□分地蹭了蹭,听见陆慎从浴室里出来的动静,立刻把剧本重新拿起来。
陆慎走进来:“要背剧本?”
桑白:“嗯,明天6点就要开拍。”
陆慎低头看一眼表,问她:“饿不饿?我让人送点东西过来吃。”
桑白说好。
很快有人送来几道清淡的杭帮菜。
两人草草吃完,桑白又半倚沙发上看剧本。
陆慎收拾完桌子把垃圾丢在门外走廊,走到她旁边坐下,手撑着沙发靠背,淡声问:“要背多久?”
他气息近,清凉的薄荷香混着苦艾的味道瞟到她鼻尖底下。
存在感极强。
桑白一颗心跳得飞快,慢吞吞道:“这个哪有具体时间,这一本都得背。”
陆慎:“是么?”
桑白颔首。
陆慎用气音发出声笑,把她手里剧本往旁边一扔:“那你一会儿再背。”
“……”
他低头吻下来。
桑白心里还有点小别扭,推他一下。
陆慎握住她手腕,抬头:“怎么?”
那一双眼标准的弧度,浅棕色的眸子,染上几分深情。
桑白一脸认真:“我要背剧本。”
陆慎这回笑出声音来,很清淡低沉的一声。
“闹什么小脾气,刚不是怕你感冒?嗯?”
温柔到近乎宠溺的语气。
原来他都知道。
桑白闷闷地低下头,总觉得她似乎早已经沦陷下去了,而他却总是那么游刃有余。
陆慎抬手捏一捏她下巴尖,温声说:“难道我会不想亲你?”
桑白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他再度低头的时候,桑白不由自主勾住他脖子。
一个绵长的吻,令人意乱情迷。
桑白手掌贴在他胸膛上,只隔一层细软舒适的面料,滚烫的温度传到掌心。
陆慎口中有很淡的话梅糖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饭后含了颗糖的原因,她很是喜欢。
他抬起头,温柔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就这么看着她。
冷白的肌肤,T恤底下隐约勾勒出的肌肉线条,干净清冽的气质。
桑白轻轻咬了下唇,有点烦躁。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今天亲她总是亲一半儿。
忽地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到了无名指上。
她抬手去看,陆慎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素圈儿的珀金戒指,服服帖帖地套在她无名指上。
她内心霍然一震。
这在他以往送的珠宝里再普通不过,甚至可以称得上排不上号,要不是他破产,估计都不能买这么便宜东西。
但却是他送的第一枚戒指。
他牵起她的手背吻一吻:“答应我了,嗯?”
桑白眼眶一酸,微微点头。
上次说好了,只要他回来,她就答应他的。
陆慎再次俯身吻下来。
霸道而不容抗拒。
气氛渐渐升温。
桑白只觉得唇舌间全是他的气息,跟她的搅乱在一起,浓烈而极富侵略性。
不知吻了多久,她终于寻到一丝间隙,轻声:“唔,要喘不过气了。”
陆慎从她唇间退开,猝不及防含住她耳垂。
桑白全身都酥了。
她不由咬唇:“陆慎……”
他腾出一只手按在她发间一侧,似是安抚,吻却一路从耳垂到了脖颈,轻咬她锁骨。
桑白想起他毛病,立刻说:“别,我明天还要拍戏的。”
陆慎声音有些沙:“不是拍古装?”
桑白:“但是——”
但是什么,她说不出来了。
锁骨处肌肤传来密密麻麻的电流,像是调动起她全身的细胞。
她阖眼,抱住他肩膀,任由他胡作非为。
受不了的时候,她指尖在他肩胛骨上轻轻划了一道。
她有些无力:“你这是什么毛病?”
每次就非得在她身上留下点东西。
他笑一声,声音却像是滚烫的。
桑白睁眼看他。
他也恰好抬头撞进她眼里。
那双平时清明的双眼里分明已经染上几分情.欲。
对视几秒。
陆慎起身,一抬手把她横抱进怀里,往卧室里走。
桑白不觉握紧双手,稍一抬头,看见他喉结流畅的线条,性感撩人。
把她放在床上,陆慎就那么站着,神色冷淡地抬手脱掉白T恤。
动作干净利落。
腹肌隐约的马甲线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他把T恤随手往地上一扔,整个人覆了上来。
桑白感觉脑袋里有烟花炸开。
完全无法抵挡的魅力。
她下意识伸手推他双肩,能摸到他分明的肩骨。
他就这么看着她,身体一点点往下压,她微直的手臂一点点弯折起来。
他的唇停在她唇前不到一分的距离,哑声问:“可以么?”
桑白察觉到有什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以前从来不会问她的意见。
甚至第一次也没有。
她脸都快烫熟了,低声问:“你有……东西么?”
他垂眸,清淡的一声笑:“你说呢?”
她点一点头。
陆慎把头低下来:“替我摘掉眼镜。”
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灯是开着的,并不是刻意,只是没来得及关。
冷白的灯光下陆慎一双棕色的眼眸分明清冷,越发叫人欲罢不能。
桑白能感受到他的刻意讨好。
她甚至觉得,今晚的一切都那么妥帖得恰到好处,有没有可能是都是被提前设计安排好的。
像他在开会时那样同人布置:先做什么,再做什么,每一步又该怎么做。
陆慎抬手捏住她下巴尖,蛊惑而清冷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桑桑。”
他分明是清冷的,动作却是火热。
桑白沉溺在他这种极度的矛盾里,不自觉喊了一声:“陆慎。”
他俯身轻轻在她鼻尖落下一个吻:“乖,再叫。”
结束后,桑白全身都没了力气。
因为淋了雨的原因,怕她着凉,陆慎没开空调,两人身上全是黏腻的汗水。
桑白喊热。
陆慎把空调打开,调小风,温度也只开到26度,给她盖一床薄毯。
桑白靠在他怀里,看了眼他的腕表,八点半。
她脸瞬间红了。
陆慎看着她笑了,声音难得听出几分戏谑:“你倒是说说,这次值多少钱?”
“……”
她抬脚轻轻踢了他小腿一下,脑海里不知怎么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你不会……特意……”
陆慎“嗯”一声,淡声:“查了点攻略,省得你不大满意。”
“……”
桑白脸红透了,埋进薄毯里。
陆慎沉沉笑出声,伸手把她捞出来,揽进怀里。
“羞什么。”
桑白把头埋进他臂弯里。
他伸手摸着她柔软的乌发,一下一下,爱怜至极。
两人就这么抱着。
静谧的气氛。
安宁又美好。
片刻后,陆慎起身热一杯牛奶给她。
桑白忍不住笑:“你还真是全方位服务。”
陆慎也笑:“那我是应该的。”
他低头,亲一亲她手上冰凉的戒指。
桑白把牛奶喝完,起身准备去洗澡。
陆慎把她扯回怀里:“洗什么。”
她整个人躺在他身上,自然也就立刻明白了。
“你怎么……”
“多久没给我碰过了。”
第二次比第一次还要热烈。
结束后,桑白是彻底没力气了。
陆慎抱她去洗澡,洗碗再把她抱回床上,还特意递来剧本:“你还背么?”
桑白把剧本砸他身上:“都几点了。”
陆慎笑着躺回床上,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睡吧,离你起床也就剩六个小时了。”
然而桑白远没有六个小时的睡眠。
半夜里她突然又做了噩梦,呓语似的哭出声来。
陆慎醒来,立刻打开床头一盏小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桑白也醒了,眼角含泪泛红,怔怔看着他。
陆慎问:“又梦到桑柔了?”
桑白抬手抱住他,稍顿一下:“梦到你了。”
她害怕得瑟缩,只怕不是什么好梦。
“乖,梦都反的,别怕。”陆慎一面拍她脊背,一面拿起手表看一眼,“才四点半,还能睡一个小时。”
桑白摇摇头,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陆慎陪她聊天。
她慢慢地说:“桑柔去世前,我们曾经约好下次见面一起去漫展。那晚我从大学回来,却再也没见到她。”
她声音里渐渐带了哭腔:“所以我听到你可能出车祸时,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是因为我那句‘等你回来我就答应你’,我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直接答应你不好吗?我……”
陆慎搂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
“怎么能怪你?桑柔出事是因为蹦极场所安全措施不到位,今天的车祸是因为天气不好和司机经验不足。别什么都往自己头上扣。”
他声音一贯的清冽,在此刻却有种令人安宁的感觉。
桑白抿一抿唇,用手背擦掉眼泪。
“而且我不是好好的?别哭,乖。”陆慎低头,温柔地亲她眉眼,“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去哪儿,我一定小心,嗯?”
桑白发觉他真的很会安慰人。
话说的不算多,却每一句都在点子上。
她情绪稳下来,趴在他胸口,看着他伸出手:“那拉勾。”
陆慎伸出手:“行。”
桑白勾着他小拇指,边晃边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声音软甜,听在耳朵里像是叫人要化了。
陆慎抱着她往上拎了拎,让她的脸凑近他的唇。
他笑一声:“一百年,是不是一辈子了?”
桑白恍惚了一瞬。
窗帘缝隙透出点微弱的光亮。
桑白不知想到什么,抬手把灯关了。
屋内晦暗下来。
陆慎的脸像蒙了一层轻薄的白雾,朦朦胧胧,似在远方。
但他却的确就在她身边。
她自然而然地吻上去,他的唇薄而软,很好亲。
陆慎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去看枕边的手表。
拿近眼前看清时间,再无顾虑,他扶住她细腰,叫她动弹不得。
桑白都快哭了:“陆慎……”
却毫不管用。
这一趟折腾下来,她骨架都快散了。
陆慎伏在她耳边低笑:“你倒是算一算,照这个速度,下次给我买表是什么时候?”
“……”
桑白咬牙:“禽.兽。”
陆慎摸一摸她脸:“满意么?”
这人真的太记仇了。
她不是就随便说了一句,竟然能记到现在。
抱一抱她,陆慎出声提醒:“你该准备出门了。”
“……”
他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
折腾她一晚上,然后就催她去工作。
桑白狠狠踢他一脚。
分明这会儿是气冲冲的,临出门前却又觉得舍不得回头看陆慎一眼。
因为麦子在门口等,他穿上黑色绸缎睡衣,俯身吻一吻她,轻声:“去吧。”
桑白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有点不太满足地又踮起脚尖亲了亲他唇角。
陆慎勾唇:“我们桑桑怎么这么乖。”
桑白看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
陆慎顺从地低头。
听见她不太愿意地说——
“陆慎,我才是给美色迷昏头了。”
第36章 送你去火车站
36
当晚桑白回来后倒头便睡——实在是太累了。
甚至陆慎后来抱她去洗澡她都不大愿意地踢了他一脚。
陆慎也后悔昨晚过分孟浪, 他向来自制力强,昨晚是刻意放任,不知是因为分开太久还是为她之前那句“不值这么多钱”。
她闭着眼, 乖顺躺在他手臂上, 肌肤透白,却困顿得眼睛都睁不开。
陆慎低声:“下次再不会了, 我保证。”
桑白是真没觉得有今天这么累过。
昨晚睡得时间短,又拍了一天时间的打戏, 夜里十一点才到酒店, 连站都站不住了, 更没心思搭理陆慎。
但他声音低沉, 内疚的意味十分明显。
桑白给他这声音一刺,反而清醒几分。
她睁开眼。
陆慎唇角抿成一条线, 鸦羽似的睫毛在眼下落一道暗影,微低着头。
桑白莫名不大喜欢他这样子,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她抬手捏一捏他耳垂。
陆慎才发现她醒了。
“不困了?”
桑白没回答这问题, 抬手无意识轻轻扯了下他白T恤的领口:“这也不能全怪你。”
“嗯?”
桑白有点害羞地靠他肩膀上,一本正经:“那我太诱人了, 你忍不住也是很正常的事。”
“……”
陆慎哑然片刻, 几乎笑出声。
“嗯, 的确。”他附和, 声音里溢出笑意。
桑白更不好意思, 把脸埋在他怀里, 很公正无私:“当然, 我也有不对。”
陆慎这回笑出声来,低头去吻她:“我们桑桑怎么这么可爱。”
洗完澡,陆慎耐心地替她吹干头发, 拥着她安稳睡去。
*
陆慎睁眼醒来时,窗户缝隙里露出一道光。
桑白光着腻白的胳膊,就在那道光底下仰头拿着手上的细圈戒指看。
他在南城买这个戒指的时候挑挑拣拣很久,因为“破产”的原因压低预算,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最后看上这枚B家的素圈戒的简约,正好配她纤细的手指。
当时他心里还摸不准她是愿意戴,还是会像其他礼物似的被束之高阁。
现在看样子,她还挺喜欢。
陆慎勾唇,抬手勾住她的腰往回一扯,把她拉进怀里。
他悄无声息,桑白“啊”一声,伸手打他一下,“你干嘛,我戒指差点掉了。”
他从背后拥着她,吻了吻她脖颈,笑一声:“就这么喜欢?以前送你那么多东西,也没见你多看两眼。”
桑白柔声说:“那你以前又没送过戒指。”
陆慎稍顿,“嗯”一声。
他语气明显沉下去,桑白翻身去看他:“你以前为什么不送?”
陆慎轻描淡写:“怕你不愿意戴。”
桑白怔住。
以前她的确不喜欢他送的珠宝,冷冰冰的,毫无温度,每条基本也就戴一次在陆慎面前晃一晃交差。
她垂眸,往他怀里拱了拱,小猫似的,讨好的意味非常明显。
陆慎摸一摸她柔软的乌发,听见她说:“没不愿意戴,就是——”
她稍顿,有点别扭地说,“之前分手时说的话,你别太认真了,我之前一直也挺喜欢你的。就是你老不理我,还老管我……”
她把头埋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说:“我以前说喜欢你,也是认真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小心翼翼地想讨你欢心。”
陆慎心头霍然一震。
说不清此刻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以前介意的种种仿佛在一瞬间消散。
他温声:“桑桑,我也一直喜欢你。”
桑白安静一霎。
她咬唇:“我才不信,你分明是破产以后才……”
他伸出一根手指贴在她下唇:“不喜欢你,就不会那么管你,我管过别人?”
他声音淡然,却含着蛊惑,望着她的神色认真。
桑白回忆了片刻往事,还是被他说服,不自觉伸手抱住他:“是我们以前相处得太少。”
他应一声,似是保证:“以后我常来看你。”他一顿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
陆慎指一指腕表:“你快要来不及了。”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桑白急忙下床,几乎是小跑进浴室。
听见陆慎的脚步声,不缓不慢地跟过来。
就那么倚在门框上看她,像一种眷恋,只是他眼神很淡,桑白说不清这是不是她的错觉。
临出门前,陆慎递了个温好的牛奶瓶给她,让她路上喝。
桑白接过牛奶,怀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分明可以早出声提醒,但硬是跟她聊得拖到最后一分钟。
陆慎承认得很坦然:“嗯。”
他视线在她胸前落了两秒,神色清淡:“抱着你太诱人了,我忍不住也情有可原。”
“……”
这狗男人!
桑白忽地笑了。
陆慎还没来得及分辨她笑容里的狡黠有什么含义,她已经吻了上来。
临别吻像已经成了习惯。
陆慎自然也没再去分辨,却觉得她按在他肩头的手一路向下,裹了电流似的。
他嗓子发紧:“桑桑。”
桑白早已跳开,扬了扬手里牛奶:“没时间了,我走啦。”
说完推门溜了出去。
陆慎低头扫一眼,宠溺又无奈地笑了一下。
*
晚饭休息时间,桑白一进保姆车就看见陆慎。
“你怎么来了?”
“陪你吃个饭。”他说这话时还在打字,头也没抬,等打完看一眼,才往前坐到她身边,把手里手机往座侧一撂。
桑白莫名有些不安:“你要是忙的话,不用这么特意陪我,可以等你稍微闲下来再说。”
陆慎不以为然:“我哪有闲的时候。”
她把麦子拿来的餐盒打开,陪她吃饭。
她过于担忧,吃饭时都明显心不在焉。
等吃完饭,麦子和司机识趣地离开。
陆慎把她搂进怀里,伸手刮一刮她鼻尖:“不用替我操心,我心里有数。”
桑白垂眸,什么都没说。
他是真的忙,抱她的时候手机屏幕不停地亮,虽然调了静音,但一封封邮件和消息框接连往外弹。
桑白微叹一口气,忽然就原谅了他以前几个月才跟她见一次面这行为。
她手搂着他的腰,说:“没关系,你回吧。”
陆慎却没管的意思:“倒不至于这么着急,二十分钟的时间我还是有的。”
他摸一摸她柔软的长发,极度爱怜的模样,然后攥住她的手拉过来,引导她一路往下。
桑白惊一下:“陆慎!”
她下意识往外看。
陆慎很是平平静静“嗯”一声,“现在时间来得及,你自己点的火,自己灭。”
“……”
桑白后悔早上招惹他。
她一面挣扎一面说:“这是在车里,陆慎!”
陆慎淡声:“怕什么,外面又看不到。”
他紧紧攥着她手腕,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味,像是真的想让她在这儿灭火。
他是个保守正经的人,以前在车里也从来没对她这样过。
车窗外不时有人经过往里看一眼,虽然明知什么都看不到,桑白还是心惊肉跳。
就在她快哭出来的时候,陆慎方收了几分手上力气,低头在她耳边问:“以后还敢不敢了?”
“……”
原来全是故意。
可桑白一点斗不过他,只能投降:“不敢,再也不敢了。”
他“嗯”一声,终于放开她的手,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将她重新搂回怀里,衣冠楚楚的模样:“古人说枕边教妻,倒是不错。”
桑白踢他一脚。
陆慎像以前似的不躲不闪,很轻地笑一声,就这么安安静静抱了她一会儿,听着彼此的心跳声。
桑白觉得舒适极了,谁也没出声,却像胜似千言万语。
她怀疑她可以就这么一直跟他抱下去。
在他怀里的时间过的尤其快。
桑白觉得不过五分钟的时间,陆慎空着的那只手便去拿手机,另一只手还揽在她肩上。
她知道,二十分钟指定过了。
时间也差不多,她正打算起身出去拍夜戏,给他搂回怀里。
“急什么,时间到了麦子自然会喊你。”
陆慎就这么当着她面划开手机屏幕。
桑白从没见过一个人微信里能有这么多条消息,一眼过去全是红色未读数字,几乎上万条。
她视线落在置顶的几个头像上。
一个是陆慎的父亲,一个是平鹏,一个是她,只是她的备注是:草莓桑桑子。
她不觉弯唇,却倏地瞥见置顶的头像里明显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大波浪长卷发,带着墨镜站在海边,昵称是Liz。
桑白正要问这人是谁,陆慎直接点开了跟她的对话框。
里头最近的一条消息,是汇总他需要会面的行程,另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显是他商务助理。
陆慎没回,又依次往下点消息。
桑白很喜欢这种无声的亲密感和信任感,她问:“为什么给我备注前面加草莓两个字啊?我又不喜欢吃草莓?”
陆慎正要回消息,闻言指尖在屏幕一顿,低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抱着她的那只手在她锁骨处来回轻轻摩挲。
桑白一瞬间懂了。
她红着脸看向窗外:“麦子来了,我要去拍戏了。”
陆慎没再逗她的意思,缓缓放开她。
桑白下车。
晚风吹过,却比车里的空气燥热几分。
桑白往片场走,恰好迎面撞上吕子萱,她像是有些怕似的,尴尬地笑笑,立刻走开了,不像之前硬要拽着她说几句话。
麦子说:“她最近一连掉了两三个广告,可能不好意思。”
桑白一听就知道是陆慎出手了。
先前陆慎跟她提过一嘴,因为吕子萱帮忙的原因他给过一个资源,应该是后来灯会的事犯了他忌讳,资源已经答应了不好拿掉,只能从别的地方给她点教训。
她笑一笑:“可能是。”
晚上回到酒店照例很晚,桑白先洗完澡躺下,陆慎进来时发现她正愁眉苦脸地盯着手机看。
他问:“看什么呢?这个表情。”
桑白下意识一躲:“没什么。”
陆慎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的很,却无端生出几分压迫感。
察觉到方才的动作显得她心虚,桑白想了想,还是把手机递过去,闷声:“在看你们公司的股票走势。”
怎么还在跌。
陆慎低头扫一眼,果然如此。
他一顿,目光已然温和下来:“担心我?”
桑白点头。
陆慎抬手关了卧室灯,只留一盏橘色床头灯。
他躺上来抱住她,犹豫片刻,说:“公司的事情已经理得差不多,反应到股市上还需要个把月,你放心好不好?”
桑白闷声:“我就是觉得你来回都要坐火车挺辛苦的。你那个限制消费,什么时候能取消啊?”
“……”
“也就差不多一个月吧。”陆慎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腰。
桑白有点困顿地枕在他肩上:“那你周六几点的车?”
“早上5点出发。”
桑白懒懒地打个哈欠,翻开手机看一眼档期,周六早上九点的场次,时间绰绰有余。
她说:“那到时候我去送你吧。”
“……”
“不用。”陆慎一顿,轻轻拍她脊背,语气自然,“起太早了,你最近睡眠不足,多补一补觉。”
“不要。”她翻身侧躺,往他怀里钻了钻,像无意识的呢喃,“回来车上也能睡,我想多跟你待一会儿。”
陆慎一颗心柔软下来:“那我改个时间,晚几个小时走好不好?”
“不要。”桑白声音渐低,“别因为我耽误你的事情,我不喜欢在事业上拖你后腿。”
沉默两秒,陆慎无声叹一口气,像有什么无奈似的,但却把她抱得更紧。
“好,随你。”
第37章 生日快乐
37
桑白是忽然醒来的, 像脑子里惦念着什么事自动被唤醒。
屋内光线黑暗,一片寂静。
身后平稳的呼吸声清晰而分明。
陆慎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她腰上,她能感觉到肌肤相触之处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湿热感明显, 但她却舍不得推开。
怕吵醒陆慎,桑白动作轻缓地从枕下摸出手机看一眼, 还差两分钟凌晨三点。
昨晚11点才躺下,也就睡了接近四个小时。
想着闭眼再睡一会儿, 但脑细胞却像跟她作对似的, 在此刻分外活跃。
尝试几次后无法睡着,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想着要不要起床弄个早餐,陆慎忽地开口。
“醒了?”
嗓音里带一点刚睡醒的喑哑, 格外性感。
温热的气息掠过她后脖颈。
没想到他睡眠这样浅,桑白“嗯”一声,翻个身跟他脸庞相对。
“我吵醒你了么?你再睡一会儿。”
她声音轻得像怕打搅他的睡意, 呼吸也直接扑到了脸上,像裹着一层电流。
陆慎喉结滚动了下, 贴在她腰间的手迤逦向下, 低声道:“睡不着, 陪你做点儿别的?”
桑白微微低头, 不大敢看他。
临别在即, 总是要做的。
陆慎翻身吻住她的唇, 亲了一下便离开。
桑白有几分茫然地看着他。
他脸庞晦暗不明, 声音低沉:“吻我。”
一种久违的命令感。
像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
桑白竟然觉得有些怀念,她没迟疑,一瞬间仰头吻住他的唇。
她只穿一件轻薄的棉质睡衣, 衣带早已在睡觉过程中松了,是以他轻轻一扯,就毫无阻碍地贴了上来。
感受到他掌心滚烫的温度,粗糙的薄茧蹭过肌肤,激起一阵细密的电流。
不知是不是即将分开,他动作多了几分刻意的狠厉,像是要她记住他。
桑白感觉自己像案板上的一尾鱼,任由他予取予求,毫无反抗之力。
连脚趾都下意识蜷缩起来。
天色渐渐明亮几分,她恍惚看到他的眼神,一种克制的清淡感,分外迷人。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或者是一种本能,她握住他的手,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像虔诚的臣服者。
陆慎眼神一暗,抬手按住她锁骨,惩罚似的发力。
……
结束后,全身上下都是黏的,陆慎抱她去浴室清理。
她这会儿倒生出几分困意来,靠着他手臂睡眼惺忪的模样。
陆慎用浴巾裹住她,轻笑一声:“原来睡不着是在等这个。”
“……”
她捏着他手臂,下意识地想掐一下,很快又因为临别在即,动作落下时自然而然变得轻柔,难免有了几分调情的意味。
陆慎捉住她的手,下巴尖指了指腕间表盘,含笑道:“时间可不够了。”
说完还不紧不慢地扶了扶鼻梁上极细的磨砂黑色镜框。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
桑白这回没留情,狠狠掐他胳膊一下。
陆慎倒是甘之如饴,暧昧地拎一拎她胸前的浴巾:“行了,你出去吧,我要洗澡了,不然……”
他意味深长,目光带几分危险。
桑白连忙跑出去了。
两人收拾好吃完平鹏送来的早餐,就一起下楼。
临上车前,陆慎又问她一遍:“真要送?”
平鹏手里拎着公文包,闻言立刻道:“其实真不用,我不是一直陪着。”
桑白淡声:“陆慎,我不放心。”
怕他路上再出什么危险,那天的事还让她心有余悸。
陆慎低头安抚似的吻一吻她的脸:“那走吧。”
怕她回去没人陪,麦子也一大早赶来了,人多就直接开了保姆车去火车站。
一会儿到剧组还要化妆,桑白干脆就素颜了。
她肌肤吹弹可破,一种莹润的白,鼻子挺拔,那颗黑色的痣点缀之处尤其性感。
陆慎不觉看了她好一会儿。
察觉到他目光,桑白戳他一下:“不好看吗?”
然而在他出口之前,她又狠狠补了句,“你敢说不好看。”
“不敢。”陆慎笑了声,俯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好看死了,下次开灯让我好好看看?”
“……”
这个流氓!
桑白脸倏地红了。
她发现复合以后陆慎很容易就对她说一些不太正经的话。
麦子和平鹏还坐在前头,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他会说出哪些乱七八糟的话。
懒得搭理他,桑白转头去看窗外。
盛夏五点天色已然大亮。
远处几层渐变色云霞,绚烂多彩。
车子慢慢地行驶在公路上,两侧景物尽数倒退,城市也像是被逐渐唤醒,像一个新的开始。
桑白靠在陆慎肩上,打一个哈欠。
“困的话就眯一会儿。”陆慎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抱着她,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了手机开始处理邮件。
桑白有些困顿的睡意,但她并不想在此刻睡觉,于是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热门出现一条关于“异地恋”的内容。
大抵是两个人七年异地恋终于修成正果,配图几百张来回火车票。
其实她跟陆慎现在这样也挺像异地恋的。
她突然惊喜,想到什么:“陆慎?”
陆慎敲字的手一顿,把手机放一边,先去看她:“看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虽然不想打扰他工作,但桑白此刻有些忍不住。
她把那条微博递到他脸前,语气有些激动:“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有?你都来回好几次了吧。”
陆慎看着满屏的火车票:“……”
桑白仰头,一脸期待:“你之前的火车票都还在吗?可以给我吗?”
平鹏一口水喷了出来。
麦子立刻给他递一张纸巾,奇怪地看着他:“平鹏哥,你怎么了?”
平鹏:“啊,没事,刚才收个有点惊悚的消息,怪吓人的。”
这个插曲并未打断桑白的兴致,她继续含笑说:“以后你来看我的火车票,我都保存起来。”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陆慎一顿,平静道:“之前的没留意,从今天起给你保存着。”
桑白满意地点头:“好。”
终于到了火车站。
窗外尽是川流不息的车辆。
桑白不好下车去送,又黏着他抱了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地跟他摆一摆手:“我看着你进去。”
平鹏已经快濒临崩溃了:“……”
陆慎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淡声:“过半个月再来看你。”
桑白点点头:“那我有空的话,到时候来接你。”
“……”
陆慎和平鹏下了车。
隔着一层黑色的车窗玻璃,陆慎看不清桑白的表情,却知道她能清晰地看到他。
他点一点头,抿唇转身开始往火车站里走。
平鹏紧跟着他:“老板,真要进站?”
虽然以防万一,他也买了火车票,但进站在出站打车去机场难免也有些耽误时间。
陆慎:“进吧,不然她不会走。”
两人迈步走进火车站广场。
平鹏期间几次回头看保姆车,期待桑白能提前回去,但离得远了他也看不太清车子究竟走没走。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还是进了进站口。
陆慎感觉此生从没到过如此嘈杂拥堵的地方,人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空间拥堵不堪,一进去就是安检口。
两人自然没安检,平鹏去窗口取票,他在入口通道不远处的零食店里待了一会儿,确定桑白走了,才跟平鹏一起出去坐进早预备好的车里。
平鹏问:“您就打算一直这么着吗?我看桑桑还想着下次来接您。”
陆慎也隐约有几分头疼的样子:“也就一个月吧,我找机会跟她说。”
*
桑白跟陆慎也就真成了异地恋的模样,基本上半个月的时间他过来看她一次,有时候能多待几天,有时候也只能待一个周末。
每次来都带着她想要的火车票。
桑白满足地把一张张火车票积攒到一个木质小盒子里,想着某天摊开也像那条微博似的。
看她这兴致勃勃的样子,陆慎倒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
陆慎几乎是提前半个月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以前没问过她这问题,都是什么贵送什么,但也的确未必符合她的心意,看那个戒指就看出来了。
桑白说没什么特别需要,就是想让他抽时间出来陪陪她。
《醉清风》恰好在她生日那天杀青,之后能休息两天再进组,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
陆慎说尽量安排,但九月是季度底,季度总结和下季度计划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又恰逢上面政策检查,一时竟然真就抽不出时间。
桑白不想让他因为这事费神,说没关系。
陆慎那头稍稍一顿,说:“或者你杀青结束后飞回来,我替你补过。”
他是坐在办公室跟她视频,穿着熨帖的白衬衫,神色间有几分歉意。
桑白柔声笑一笑:“也行啊,不过我是夜里十点杀青,当天飞回去可能会到凌晨。”
陆慎温声:“多晚我都去接你。”
桑白说好。
虽然已经这样商定,但生日的前一晚,桑白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陆慎说来不了有没有可能是故意想给她惊喜,又觉得陆慎那么不浪漫的一个人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事。
甚至他连零点的祝福都未必会发。
熬到12点,跟以前一样,是平鹏卡点替陆慎祝她生日快乐,还说陆慎还在开会跟财务一起审计公司内部的一些东西。
桑白回复谢谢,又给陆慎发了条晚安的微信,才睡下。
这一晚却睡得并不安稳,隐约记得除了梦见桑柔,似乎还梦见岑嘉云远远地看着她露出欣慰的笑容,更多内容却是记不清了。
醒来后洗漱完,才收到陆慎发来的一条微信:【生日快乐,桑桑。礼物在路上了。】
桑白一怔,紧接着听见敲门声。
心中有个格外惊喜的念头突然涌出来,她跑出去打开门。
“生日快乐!宝贝桑!”
是夏桐。
桑白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也立刻惊喜地抱住她:“你怎么来啦!”
夏桐:“难得我也在横店拍戏,想着好久没给我们桑桑过过生日了。”
林睿诚在她身后,吊儿郎当地递过来一个黑色丝绒袋子:“你男人给你的。”
“……”
桑白接过来,只觉得袋子有点沉,却没看,只是目光还在往左右来回打量。
“他没来。”林睿诚看她这魂不守舍的模样,“你知道他要是有时间,一定会来的。”
桑白收回目光:“我知道。”
夏桐摸一摸她的脸:“宝贝,你晚上几点杀青?杀青之后我来找你,我们喝一点小酒呀。”
桑白:“好啊。”
那就明早再飞回去好了,省得陆慎还要半夜去南城接她。
杀青日又逢生日,剧组也给她订了个三层大蛋糕,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总之最后成了混乱的蛋糕大战,被砸了一身腻白的奶油。
回到酒店房间洗了个很长时间的澡,恰好夏桐也拎着几瓶啤酒来了。
夜深了,窗外的蝉鸣声不似前一个月那么撕心裂肺,成了还不错的点缀。
两人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闲聊,聊着聊着,话题自然也就到了感情上。
夏桐说她高中时就认识林睿诚,如今他既然回来找她,她也想要一个圆满的结局。
桑白惊了:“可以啊你木头,高中!你竟然一直忍着不告诉我?但是——你们高中怎么认识的啊?”
“陆慎家里啊。”
夏桐母亲一直在陆慎家里当保姆,某次林睿诚来找陆慎的时候,两人相遇,时至今日,她都记得当时相遇的场景。
她淋了一身雨,落汤鸡似的狼狈,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件外套直接扔到她头顶,还染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夏桐不似以前那么避讳讲林睿诚的事,甚至语气还有些回味。
桑白替他高兴的同时又忽然想——她是真的完全不记得以前跟陆慎见面的情形了,只隐约记得见过他这张脸,但细节却一个都记不起,反而跟岑嘉云相处的片段还历历在目。
聊累了,两人躺回床上。
林睿诚打来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桑白看一眼时间,11点55分。
夏桐声音像是在撒娇:“今晚我要跟桑桑睡。”
那头又说了句什么,夏桐“啊”一声,立刻起身,“林睿诚来了,我去给他开门。”
桑白懒懒地点了下头,有些迟疑地划开手机屏幕,陆慎没给她发什么消息。
她微叹一口气,给他发了条:【晚安,要注意身体。】
想了想,桑白爬起来翻出林睿诚拿来的袋子。
白天时间太赶,她不想匆匆忙忙的拆开,好像是亵渎他的心意。
里头是黑色丝绒盒子,ipad大小,很柔软亲肤的质地,稍稍有些沉。
桑白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套薄如蝉翼的真丝睡衣。
指尖触摸上去是一种温凉感。
衣服本身倒是并不沉,沉的只是盒子的包装。
桑白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几乎可以确定这份礼物肯定是陆慎亲自挑的。
之前她抱怨房间热,睡衣穿起来总像黏着一层不透气,他把她的话放心上了。
她把盒子放到床下,手里拎着睡衣,正好想换上,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桑白头也不抬地问:“林睿诚肯放你跟我睡?他——”
余光里,一双漆黑的皮鞋出现在木色地板上。
几乎同时,“啪”地一声光线暗下来。
鼻尖底下传来苦艾的味道,混着清淡的薄荷香气。
桑白似有所感,抬头。
陆慎手里举着杯子大小的蛋糕,上头点一支粉色生日蜡烛。
他的脸在摇曳的昏黄微光里有一种格外的温暖和文艺感。
他脸上挂着很清淡的笑:“生日快乐,桑桑。”
桑白微怔:“你不是说很忙。”
陆慎颔首,低头看一眼手腕:“还好来得及,差一分12点整。”
他把蜡烛往她面前稍稍凑了凑,“快许愿,吹蜡烛。”
桑白乖顺地闭眼,几秒后轻轻吹掉蜡烛。
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陆慎站在床边,空出一只手摸索着将她抱进怀里。
“我想着,哪怕在今天的最后几分钟能陪着你,也是好的。”
桑白跪在床上,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跟她的几乎应和。
第38章 女生发帖问要不要原谅男……
38
安静抱一会儿, 陆慎打开灯,一眼看见床上的睡衣。
桑白本来想藏,又觉得没必要, 干脆就大大方方地看着他。
陆慎莞尔, 问:“喜欢吗?”
她眼睛亮晶晶的:“喜欢。”
她想要的是真不多,无非是他的在意和真心, 这么一件睡衣也能让她开心。
以前真是他想错了。
陆慎摸一摸她头发,问要不要吃蛋糕。
桑白这才看清他今天穿的久违的白色衬衫, 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扣子只开了最上头那个, 规矩得厉害, 让人想把他衣服弄乱。
可能因为旅途劳累,他身上还有一种风尘仆仆之感。
桑白莫名觉得她这想法有些禽.兽。
她掩饰性地咳嗽了声, 说:“要啊。”
陆慎不过象征性一问,对她这回答倒有些意外,毕竟以前她不怎么吃甜食。
他拿出个白色钢制小叉子, 喂一口到她嘴边。
桑白张嘴,仰头看他。
陆慎是真的很好看, 一张脸出色到极富攻击性, 就是圈内的男艺人也鲜少能比得上他。
那双标准眼弧度好看的恰到好处, 几分清冷, 几分倨傲, 在她面前如今都带了几分温顺的意味。
蛋糕喂进嘴里,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冰激凌蛋糕?”
“嗯。”
陆慎又剜一勺给她:“还吃么?”
她又情不自禁多吃一口。
陆慎也不大吃甜食, 但还是陪着她吃完这一小块,然后摸一摸她下巴尖:“我去洗澡。”
桑白:“好。”
他暧昧地看一眼她被子上的睡衣:“喜欢么?”
很轻地一声“嗯”。
“一会儿穿给我看?”
桑白低头推他胳膊:“你快去。”
陆慎笑一声,转身去了浴室。
桑白轻轻咬唇, 红着脸换上那套睡衣,有种她好像在等待他“宠幸”。
她之前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他召唤,她到,接着上床,然后离开——极度排斥和反感。
但这回隐约有什么不太一样。
内心里生出几分枝芽来,轻轻地撩拨着她的欲.望,好像是她也想主动地讨好他,想让他开心。
陆慎很快回来,睡衣都懒得穿,只围一条浴巾,很坦然地关掉卧室灯,只留一盏床头小灯,躺了上来。
他一伸手,桑白就主动靠在他肩上。
陆慎嘴角不自觉勾起个笑容,倒不想有别的念头,只想多抱她一会儿。
静谧的夜里,两人抱着说话。
“想我没?”
“……嗯。”桑白仰头亲他脸颊一下,“挺想的。”
陆慎低眸去看她。
灯下她巴掌大小的脸肌肤清透,鼻子挺拔性感,一双眼里有几分媚意。
桑白伸手摸到他硬朗的腹肌,小声问:“你那么忙,怎么还有肌肉啊。”
“因为我每天都健身,公司有健身房。”陆慎按住她手腕,低声,“你要是想摸,就再往下点儿。”
行为流氓的要命,偏偏是再正经不过的语气。
桑白手往后缩一下,却给他紧紧制住动弹不得。
陆慎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望着她,捏住她下巴尖,吻下来。
一个深情又缱绻的长吻。
舌尖意外触碰在一起,说不出的一种曼妙感,又痒又麻,像带了电。
她不自觉伸手抵住他胸膛,没等他开口,就替他摘掉眼镜。
陆慎声音是一种清冷的磁性:“你怎么这么甜。”
桑白最受不了他这种声音,分明是在做这种事,却禁欲的要命。
她伸手捂住他的唇,不许他再说话。
可能觉得热,陆慎一把扯掉被子,把她抱坐到他腿上。
桑白把脑袋抵在他肩头,脸倏地滚烫,像是浑身的细胞都在此刻跳跃。
床头灯光照过来,落到他坚实的背上,一种很淡的橘色,后背肌肉的线条在此刻格外性感。
桑白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灯……”
陆慎含住她耳垂:“不是说好了,给我好好看看?”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
桑白整个脸庞都在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然而他的胸膛分明也是滚烫的,脸触碰到,越发让她臊得慌。
下巴却有些强迫似的被他捏起来。
“别羞,怕什么。”
睡衣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弄掉了。
光洁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给空调一吹有些凉,但她分明又热得厉害。
他手指插进她发间,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腰。
桑白哑声,头不自觉地往后仰,长发像飘飘荡荡在风中摆动柳枝,婀娜又妖娆。
窗外是嘶哑的蝉鸣,聒噪的蛙声,偶尔还有轻微的风声。
像背景音似的。
她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兴致,今晚竟然这样耐心哄她。
最后的最后,她像是脱了力,躺在床上。
他近乎虔诚地吻一吻她鼻尖,仍旧是他很清淡的却格外迷人的声音:“我们桑桑怎么哪儿都这么好看。”
“……”
大约他也累极,替她清理完后抱着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桑白却没了睡意,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好一会儿才睡着。
隔天没什么事,陆慎难得休假,也放纵自己睡个懒觉,两人一觉睡到早晨11点多才起。
窗帘虽然拉着,屋子里也是亮的,可见今天太阳极好。
陆慎戴上眼镜偏头看一眼桑白,身上的印子还没消。
他伸手碰一碰她锁骨:“你皮肤怎么这么嫩,我每次也没怎么用力。”
“……”
桑白懒得理他,起床去洗漱。
吃完饭,陆慎让她换衣服,说带她去苏城玩。
也就两天假期,这么一荒废只剩一天半,桑白懒得不大想动:“要不算了,就在酒店歇两天吧。”
陆慎揉一揉她脑袋:“放心,我们去那边也是休息。”
“那有什么不一样?”
陆慎看她:“那边风景好。”
桑白没话说,去衣柜里挑衣服。
现在是大夏天的,穿什么都不大方便,挑了好半天终于挑到一件低领口的短袖,再穿一件防晒衫算是勉强遮挡住痕迹。
她怪罪地瞪陆慎一眼。
陆慎含笑说:“还好你下部戏还是个古装。”
离苏城不远,也不过两个多小时车程。
面前是一幢中式的庭院,漆黑的木门,古朴又沉郁。
几节青石台阶,陆慎拾阶而上,回头向她伸手:“来。”
桑白把手递给他。
像是个小园林。
青砖小路两旁是翠绿的竹子,在盛夏里颇有几分凉意。
穿过月洞门,是很小的一片水池,几处假山错落有致,不远处还有一座石拱桥,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像在耳朵底下。
全然没想到,陆慎会带她来这样一个地方休假。
沿着小路转一个弯,迎面是一座三层的中式别墅,檀木色外观,配白色大理石,迎面一种高级感。
更让她欣喜的是进门后,屋子有六七米高的样子,两层中式落地窗,白色窗帘从上坠落,尾部随风飘荡。
虽然是中式设计,但现代化的东西却一应俱全,的确是个休假的好去处。
她跑上跑下雀跃地到处参观,在一扇镂空雕刻的屏风前被陆慎逮住。
他拨一拨她脸前的头发:“就这么高兴?”
“当然啊。”桑白甜笑,“人来到这里心情都好了很多,你怎么想到带我来?”
她一顿,忽地想起来,“这是你的房子吗?你在苏城还有房子?”
陆慎淡声:“林睿诚的,我以前来过觉得不错,正好你离得近,借来住两天。”
桑白吐一吐舌头:“他还真会享受。”
陆慎抬一抬下巴尖:“去看看里面。”
那就是为她准备了什么的意思。
桑白绕到屏风后头,是一件步入式衣柜,里头挂着十几件旗袍。
陆慎从背后环抱住她:“衣服是找人照你的尺寸订做的,穿给我看看?”
桑白咬唇:“你是带我来作乱的吧。”
陆慎正色道:“这你可冤枉我了,单单觉得你穿旗袍在这儿适合。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桑白把他推出去。
她挑了件淡蓝色的长旗袍换上下楼,陆慎正坐在沙发一角泡茶。
他倒真像是没什么别的心思,只冲她招手,让她过来喝杯茶。
真是远离喧嚣尘世的一下午。
品茶,散步,侍弄花花草草,喂一喂鱼,身心都得到极大的放松。
极为难得的是,陆慎电脑没开,也没怎么看手机,只是一心陪她。
晚饭吃了几道苏城的名菜,两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桑白慵懒地靠在陆慎怀里,翻微博的时候突然想起件事:“对了,火车票呢?”
陆慎早准备好了,从哪来的公文袋里翻出来递给她。
桑白低头看一眼崭新的蓝色火车票,很宝贝地收进行李箱里。
自从上次刷到这个异地恋火车票的微博后,桑白就不时喜欢搜一搜情侣之间的小事,一边磕糖一边想着有什么能跟陆慎一起做。
今天又磕到一条,很是忍不住跟陆慎分享。
“绝绝子,竟然真有这样的事。”她趴在陆慎胸前,“有个女生男朋友是个富豪,为了追她竟然装穷装了四年,结婚前才跟她坦白,女生发帖问要不要原谅男朋友的欺骗。”
陆慎一顿。
“底下一堆网友说当然是立刻马上原谅,毕竟富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陆慎“嗯”一声,几秒后,问她:“你觉得呢?如果是你,你会原谅吗?”
桑白有些奇怪。
因为她偶尔会分享这些八卦的内容给他,他基本不会回应,更别提互动。
不过难得他今天有兴致,桑白自然陪聊。
“我当然不原谅了。”事不关己,她语气轻松得很,“这分明是没诚意在考验女生嘛,有钱了不起喔,一点都不坦诚。”
“……”
陆慎扶在她肩头的手微微一滞。
第39章 臣服
39
房间里点了淡雅檀香, 袅袅青烟盘旋升腾,在空气中散开,香气怡人。
舒适的凉风透窗而来, 桑白隐约察觉到几分困倦, 把头埋在陆慎怀里,闭上眼。
沙发对两个人来说算很窄, 但桑白发现她很喜欢跟陆慎相拥挤在一起。
陆慎低头看她:“困了?”
桑白小声:“一点点。”
“抱你去睡。”
“嗯。”
被他抱进一楼主卧,躺在棕榈垫床上, 听见陆慎问:“你刚说的那个事儿在微博热门?”
桑白意识涣散地点一下头, 不明白陆慎为何突然这么关注这么一件事, 可能因为最近太累, 她是真的困,也没问他, 很快睡着。
床头一盏中式的琉璃灯,透出几分昏黄的微光,映在她脸上。
她呼吸平缓, 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手抱着他的腰, 分外乖顺的感觉。
陆慎低头吻一吻她额头, 抬手拿出手机去翻微博热门。
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一条新闻, 把来龙去脉弄清楚, 热门的留言尽数浏览, 想着回头要怎么跟她说, 或者——骗她一辈子。
连日的劳累很快席卷而来, 他理了理思路,大约有个方向,才关灯睡了。
许是因为睡得早, 桑白竟然破天荒地在早晨六点就醒过来。
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竹叶花草上,落在青石板小路上,像舒缓的乐曲,好听得很。
借着晨曦的微光看一眼陆慎,他还睡着,不知因为什么事情烦心,眉心微蹙,想让人伸手去替他抚平。
陆慎向来浅眠,桑白终究还是没那么做,蹑手蹑脚地下床,洗完澡,悄悄拿了旗袍去高而空旷的客厅穿好,拉开几分窗帘。
镂空的门框排列在一起,中间是大面积的透明窗户,像一排落地窗,一眼望见外头风景。
丝线似的雨密密麻麻落下。
朦胧的假山、池塘、小桥、流水,真让人有种世外桃源之感。
池塘里的荷花已经快谢了,叶子还是墨绿的,在水面飘着。
雨水激起水面涟漪,波纹一圈圈摇曳、荡开、闭合,周而复始。
很吊诡的是,桑白竟然在这时想起陆慎紧蹙的眉心,忽然所有欣赏的心思全无,立刻翻出手机去看陆氏集团的股票。
这已经成了她最近每天闲暇时的一个习惯。
昨日跌幅-1.3%。
他一定忙得要命了,却也还分出时间来看她,来陪伴她。
盯着手机屏幕出了神,桑白都没发现陆慎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背后,直到他从背后圈住她的腰。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起来就不见你,差点以为你跑了。”
陆慎心有余悸似的,扫一眼她手机屏幕,愣住。
桑白身子微微往他怀里靠了靠,说:“就是有些担心你。”
内疚从心底浮上来,陆慎说:“不是告诉你了,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不用担心。”
桑白小声,撒娇似的:“但我忍不住嘛。”
陆慎沉默一会儿,低头吻住她后脖颈:“桑桑。”
被他舌尖温热的气息一激,桑白不觉轻轻一颤。
自从复合后,两人在这方面像突然少了当初的那层隔阂,总是很容易一点就着。
雨声渐大,激起窗外一层雾气。
陆慎一只手停在她腰前,另一只手扳着她下巴尖强迫她回头。
视线在半空撞上。
他低头,肆意而放纵地去吻她。
桑白踮起脚尖,除了他的手臂再无别的支撑点,觉得整个人像飘在风雨里的一片花瓣。
他轻轻含住她下唇,摩挲片刻,终于放开她下巴,手从旗袍开叉的地方钻了进去。
高开叉的旗袍,根本无从躲藏。
桑白一瑟,想躲开,却被他按在门上,脸贴着冰凉的玻璃。
她一惊:“陆慎,小心人……”
“哪来的人。”他去吻她耳垂,像毫无顾忌,“桑桑,乖一点,你再这么乱动,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
她脸滚烫的厉害,手也给他禁锢在头上,甚至能看见玻璃里看见她和他此刻的一切。
桑白脸红透了,就那么在玻璃里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她,挺可怜的。
陆慎唇角一挑,伸手去解她旗袍上的盘扣。
他摸索一阵子,气息吐在她耳廓上:“这衣服怎么这么难脱。”
但哪有能难得住他的事,何况还是这种事。
他很快把盘扣解开,把她白皙骨感的肩膀和锁骨全放出来,手也不甚安分。
动作中,桑白原本随意挽起的头发散乱开,半干的头发瀑布似的垂下来。
陆慎附身低声,诱哄似的:“桑桑,你看看你的样子,嗯?”
影影绰绰的轮廓。
娇艳的红唇像是要滴出血来。
性感的身材。
还有身后的他。
她不敢再看,微闭上眼,却听见他清冷的声音:“睁开。”
桑白语气几乎是乞求了:“陆慎……”
他却不为所动,又命令似的:“睁眼,看清楚,你离得开我么?”
复合以来,他一直都挺温柔的,不知道今天又为什么忽然有点狠似的,忽然问她这个问题。
桑白都快散架了,在这种事情上他向来主宰一切。
如果是以前,哄他的话自然是信手拈来。
但这一次,即便这时候,她也仍清醒地保持着几分理智,不想去骗他分毫。
她咬着唇不肯出声。
陆慎含住她耳垂,诱哄似的喊她名字:“桑桑……”
发出的嗓音有一股颗粒感。
“告诉我,离得开我么?”
玻璃映出的影像里,她分明已经沉沦,眼底却仍旧维持着最后的清明,不敢跟他对视,不肯屈服,也像是不愿意屈服。
陆慎抿一抿唇,忽地把她翻过来。
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
陆慎的眼里有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眉心竟然还微微蹙着。
桑白抬手,去抚平他眉心:“有什么不开心吗?陆慎。”
陆慎看她一会儿,没回答这个问题,近乎虔诚地去吻她鼻尖。
她轻轻闭上眼,感受他的吻一路向下,掠过下巴尖,擦过锁骨……
她全身不易察觉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不敢置信似的:“陆慎——”
他手按在她腰上,不许她动。
她几乎是快要疯了,连骨头缝里都是痒的,浑身的细胞像是要炸裂开来,让她欲罢不能。
从来没想过他会为她做这种事。
那样一个矜贵而高高在上的人。
对她近乎虔诚的臣服。
她后背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有些无力地把手插进他发间。
她知道,他今天一定要一个结果。
窗外传来几声蛙叫,桑白给这声音吓了一跳,生怕突然有人出现,回头看一眼窗外,空荡荡的,只有绵密的细雨。
青石板上积了一层干净而透明的雨水。
仿佛是惩罚她的不专心,他咬她一口。
“陆慎——”桑白几乎快哭了,在此刻彻底地沉沦下去,像失去所有的理智,为他的臣服而臣服,“离不开你,再也离不开你了——”
绵绵不尽的快感涌上来,桑白腿都软了,完全站不住。
他像是终于满意,低笑一声,把她抱起来进了卧室。
她眼神迷离,像是已经全然没了理智。
他真是爱透了她现在这样子,像身心都被他俘获了。
他把她腮边几缕湿透的发丝别在她耳后:“记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话。”
桑白伸出两条细长的胳膊搂住他脖子,一种无力又满足的低喃:“嗯,我是你的。”
这次真的是孟浪得有些近乎荒唐了。
结束后,桑白喘息地看着高高的天花板,说不出话,几秒后,想起方才的事,她红着脸主动钻进陆慎怀里。
她明白,对于他这样的人,刚才的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也想在此刻给他同等的回报。
她低声说:“陆慎,我爱你。”
陆慎一震,伸手去抚摸她一节节脊柱,像终于松了口气似的,“我也爱你。”
很正式的语气。
桑白想起什么,忽地一笑,侧头去看他,声音清脆:“人家不是都说,床上的话不可信么?你不怕我是骗你?”
她开玩笑的意味十分明显,然而陆慎竟然很认真地回她:“真当我分不出真假?你以前哄我的那些话以为我都信了?”
桑白垂睫。
以前她在他面前说那些话,是因为他有意无意的教导,加上平鹏说他喜欢,也不能说全都不是真心,但总是有一种没到那个程度,就逼迫着自己去说的感觉。
不像今天,是一种水到渠成发自内心。
他这样聪明的人,自然是清清楚楚的,但以前为什么没拆穿她?
是因为,以前也喜欢她吗?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可能看她沉默,陆慎反而开起玩笑,摸一摸她下巴尖,“就算是假的,我也能再让你说一遍。”
“……”
八点半,两人吃完早餐,雨还没停。
陆慎泡了一壶桑葚茶,喊她过来喝。
深紫色的红色,入口甘甜,很好喝。
“你还让人买了这个?”
陆慎“嗯”一声,“这时节没新鲜的。”
桑白笑眯眯看他:“干嘛买这个?”
陆慎思考一下:“大约是,为了让你记得我?”
“……”
两人靠在沙发里聊天。
“喜欢这儿吗?喜欢的话我们常来,反正离横城不远。”
“好啊,喜欢死了。”
他又不正经起来:“是喜欢这儿,还是喜欢刚才我对你做的事?”
“……”
陆慎握住她的手,去摸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想了想,说:“等你忙完这阵子,跟我回家一趟?”
这几乎是明示了。
桑白觉得发展速度跟以前比简直飞快,但奇怪的是,她心里却也并没有任何抗拒的感觉。
没有犹豫的,桑白说:“好。”
陆慎被她这态度取悦,勾了下唇。
窗外雨小了几分,桑白问他要不要出去散步。
陆慎叫人送来把纸油伞,古代的制式,淡黄色伞面,上头画着几朵红梅。
他身形挺拔,立在廊下,撑开伞,无端一种谦谦贵君子的感觉。
桑白挽着他胳膊,被他带到庭院。
穿着高跟鞋踩在雨里,像漫步在诗一般的画里。
一种无声而细腻的陪伴。
两人走到青石小桥上,桑白停住脚步,微笑起来,仰头看他:“感觉应该让人给我们在这里拍张照,好美啊。”
陆慎:“我叫人来?”
“别了。”桑白搂住他胳膊,撒娇似的,“你难得有空陪我,不想让人打扰。”
可惜今晚就得回横城。
陆慎一顿:“我以后多抽空陪你。”
桑白想起早上看到的股票绿线,轻声说:“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啦,我又不贪心。”
大半个伞都打在她身上,陆慎半个肩膀都被细密的雨水打湿,贴在肌肤上,映出肩膀后背的线条。
怕他感冒,桑白说回去。
陆慎:“不用。”
桑白只好说穿高跟鞋走得有点脚疼。
陆慎低头看一眼她脚腕:“怎么穿高跟鞋出来散步?”
桑白很是理直气壮:“穿旗袍当然要穿高跟鞋了。”
陆慎没跟她纠缠这个话题,把伞往她手里一放,抬手将她横抱在怀里,往回走。
院子不大,没几步路。
桑白双手举着伞,仰头看他。
换伞的时候几分雨丝落在他发间,雨水像清透的露珠粘在他漆黑的头发上。
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棱角分明,让人想亲。
这么想着,她就真这么做了,仰头吻了吻他下巴尖。
他极淡地笑了下,听见她低声说:“你好迷人啊,陆慎。”
他一颗心都柔软下来,俯身,很温柔地在她鼻尖落下一个吻,蜻蜓点水似的。
回屋后,陆慎先进卧室换一件白色T恤。
冰箱里有提前预备好的青菜和鸡胸肉,陆慎煎一煎,炒一个青菜。
桑白站在厨房门口,倚墙站着,看他。
这样清冷矜贵的人,身上透出来的烟火气让人无比贪恋。
她走过去,从背后拥住他。
陆慎脊背瞬间紧绷。
他自然地关掉抽油烟机,转身看她:“不饿?还是……想吃别的?”
语气里难免有几分意味深长。
桑白打他胳膊一下,红着脸跑出去。
陆慎把肉和菜分两个盘子,一人一个,两人简单吃完,外头雨彻底停了。
桑白说去洗盘子。
陆慎按住她手腕:“我去。”
桑白微微有些诧异:“这就让我受宠若惊了,你打算以后都这样吗?”
他很淡地一笑:“有什么不可以?”
停顿几秒,他又补上一句,“只要你不离开我。”
桑白怔忡地看着他,他收走两个盘子,进了厨房。
*
桑白站在落地窗前发呆,地上是被雨水打落的残叶,树木苍翠焕然一新。
陆慎洗完碗,过来抱住她。
“想什么呢?”
桑白回神,玩笑道:“在想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分明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刚才那句话却又那么卑微。
陆慎稍顿,很自然地接话:“胡说什么。”
桑白踮起脚尖,单手勾住他脖子:“我看微博热门说,一个男人突然对他的女人特别好,就是心里有愧。”
“我能有什么愧?最近不一直对你挺好?”陆慎低眉,清淡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满意,“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微博做什么。”
他挺理直气壮。
桑白一颗心也就放下来,甜笑:“是挺好的,希望你保持。”
陆慎“嗯”一声,沉默几秒,忽地又提起昨天她说的那个装穷偏女朋友的热门。
“我研究了一下来龙去脉,那个男生一开始怕女生有距离感,才以普通人的身份接近她,要说有什么不好,无非也是太爱那个女生,不想放弃她……”
桑白有些惊住了。
以前陆慎对她说的这些热点话题不过一听,连意见都懒得发表,但昨天不仅对这话题感兴趣,今天还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
“你看,那个女生也原谅男生了,两人复合了。”
他像早已准备好似的,翻开手机,一进微博就是两人复合的甜蜜照片。
桑白“噗嗤”一笑,“你干嘛这么认真啊?居然对这个话题这么感兴趣?”
她连手机屏幕都没看。
陆慎收起手机:“不是你先感兴趣?”
“就是八卦一下而已。”
桑白站累了,拉着他回沙发坐着喝桑葚茶聊天,随手打开手机处理消息。
司禾发来个剧本大纲,邀请她年底出演一部文艺电影《光》。
两人上次联络还是她被文岚的粉丝围堵后,司禾打来个电话,礼貌性地问她有没有事,问她是不是跟陆慎复合了。
她当时没回答,他以为是默认,温声道了句“恭喜”,便礼貌挂掉电话。
司禾的电影向来有质量保证,只是……
她撩起眼皮看一眼陆慎。
察觉到她目光,陆慎问:“怎么?”
桑白有些犹豫:“我想看个剧本。”
他点一点头:“没关系,你看,总不至于每分钟都非得腻在一起。”
他好像是误会了。
但是……先看剧本吧。
桑白打开手机里的PDF,稍稍放大。
陆慎蹙眉:“字这么小看得清?”
桑白软声:“我习惯了呀。”
陆慎起身走进卧室,很快拎了个电脑出来。
“用我的电脑。”
电脑的确方便很多。
桑白含笑接过来,却是一愣。
这应该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电脑桌面了。
一个LOGO图标都没有,背景色是一面檀木色书架,看着有些眼熟,但桑白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她一时无从下手:“这我该怎么登陆微信?”
“从搜索栏进去。”他言简意赅,怕她不明白,俯身手把手地教她,“这里,输入‘微信’两个字。”
桑白“喔”一声,他不觉得这样麻烦吗?
像是觉得她不方便,陆慎把几个常用的图标都挪到桌面,方便她用。
桑白终于登陆好微信,把PDF文档传到电脑上,打开。
她仔细地看着剧本,陆慎就在旁边品茶,偶尔看她一眼,递一杯茶给她。
桑白觉得眼前的场景无比惬意,难怪古人都喜欢红袖添香,她这算不算蓝袖添香。
她微微一笑,开始看剧本。
电影剧本都不长,尤其这个只是剧本大纲,大约一万多字,但桑白已经按奈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
她太喜欢这个剧本了。
《光》讲述一个大学生意外被拐卖进一座大山,在十年间生下两个孩子,六度逃离失败,一度差点丢掉性命,却终于在第七次逃离时获得拯救的故事。
一次又一次地离开失败,被抓回去,被吊起来打,甚至断了两根肋骨和一条腿,却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她喜欢最后那句台词“如果人生里一片黑暗,就只有自己成为自己的那道光。”
桑白看得共情十足,差点哭出来,幸好陆慎去厨房切水果,没注意到她的动静。
她立刻拿纸巾擦干眼泪,平复一下心情,给司禾回复:【太感动了,我要接!!!】
尤其是,她曾经看过关于拐卖的纪录片,除了觉得这是一个好故事外,这个题材社会意义也会很大。
桑白想着,就想搜索一下拐卖这个话题。
浏览器已经被陆慎挪到桌面很明显的地方。
但她突然想尝试他教给她的那个方法,按照他平常的习惯试一次,这样好像离他更近一些。
桑白点开搜索框,陆慎恰好端了一小盘切好的苹果放桌上,提醒她:“记得喝水,吃点水果。”
她看一眼茶几上的桑葚茶,鬼使神差地输入一个“桑”字,等反应过来,忍不住微微一笑,喝了杯茶,吃了块苹果,删除准备重新输入“浏览器”,却忽地发现搜索框里弹出一个PPT的文件名字——
“桑葚计划”。
“……”
她心里像漏跳一拍,整个人忽然变得紧张起来,直觉这个文档跟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偷偷看一眼陆慎,他像是在认真对着手机回邮件,没察觉到她的目光。
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制止她打开这份文件,一个催促她赶快打开。
一种极度矛盾的奇妙感。
桑白甚至怀疑——他该不会是要向她求婚吧?
陆慎恰好抬头。
她立刻收回目光,打开搜索框输入浏览器,搜索拐卖妇女的话题和视频,打开一个去看。
但她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头。
稍稍顿了一下,桑白突然抬头,喊他:“陆慎?”
“嗯?”
“我之前看到一个微博,问女朋友有没有男朋友的手机密码。”
这话一出来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介意把手机密码跟我的交换吗?”
女生谈恋爱的时候大抵都有些患得患失,但以前他没见过桑白这样。
像是被在意的喜悦冲昏了头,他笑一笑:“有什么不愿意,密码是你手机号码后六位。”
桑白咬唇,“喔”一声,很乖巧的样子:“我的手机密码是我生日,我回头也改成你的密码。”
陆慎“嗯”一声,把手机扔到她怀里,含笑问:“要查岗?”
桑白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我能看么?”
“能啊。”他很无所谓。
“那——”桑白顿了下,低头拿起手机,“我看了。”
她翻查了一会儿,挺没意思的,都是些商业往来,无数个群往外蹦消息,点开新的联系人倒还算有个新发现,是吕子萱发的好友请求,备注内容是:对不起陆总,是三天前发的,陆慎没理。
她也不是真的想查他手机,不过装装样子罢了。
桑白清了清嗓子,故意说:“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查岗,提前把罪证删除掉了呀?”
“事发突然,你以前也没查过我岗,我怎么会知道?”他走过来,捏一捏她下巴尖,“真当我是神算?”
桑白把手机还给他:“诺。”
陆慎低眉:“那——是不是轮到我了?”
桑白点头,自然道:“好啊,我也不怕你查。”
顺从地把手机递给他。
陆慎接过手机,坐到了沙发另外一头。
也就是——他其实不介意她看他的东西的。
桑白悄悄看他一眼,他查的很是专注,没往这边看。
她想了想,终究是心痒难耐,重新输入“桑葚”两个字,打开那个PPT。
心跳声被放大数十倍。
她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脸色,想着万一真是求婚计划,她还可以配合一下,穿得隆重一些又或者也送他一个礼物,让求婚这个场景更加圆满。
翻开第一页,桑白彻底愣住。
——“佯装破产挽回桑桑计划案?”
这是什么鬼?
第40章 开往南城八小时的列车……
40
周遭一片安静, 只有窗外传来蛙声。
陆慎电脑是触摸屏,桑白一页页翻过去,脑海中忽地一片空白。
她手机铃声倏地响了。
陆慎把手机递过来, 神色平静:“是司禾。”
他离得近, 桑白下意识关掉PPT,有些错愕地点了下头, 才接过手机:“应该是要跟我聊剧本,我进屋里接。”
陆慎没什么表情:“嗯。”
大约是不高兴她避开他接电话。
但桑白此刻已经无心顾及他的情绪。
她抱着电脑, 拿起手机接起来, 一路小跑进卧室:“学长, 你稍微等一下。”
她把门锁上, 把怀里的电脑放在床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司禾观察力向来敏锐, 听见声音直接问:“怎么了?桑桑?”
声音令人如沐春风。
桑白道歉:“没什么,司学长,你说你的。”
司禾稍顿一下, 说:“剧本大纲你没问题的话,资方这边本来就是看好你的, 我让人把合同拟给你?大约是12月开机, 全封闭拍摄, 在川南那边, 三个月不许出剧组。”
桑白点头:“我没问题的, 谢谢学长能信任我。”
司禾温声:“谢什么, 我也一直等着再跟你正经合作一部戏。”
桑白又说一声谢谢。
司禾向来是很有分寸的人, 知道她并没打算跟他闲聊的打断,说:“那我就先挂了,回头等制片人和编剧到横城我们一起吃个饭。”
桑白说好。
挂断电话后, 桑白重新搜索到PPT,又重新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终于确定——陆慎破产是假的。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为了追回她的手段。
难怪,他突然对装破产的新闻那么在意,还跟她详细说明男女主复合的缘由。
明明知道她一直担心他的情况,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跟她吐露实情!
桑白简直恼羞成怒,差点没忍住把他电脑砸了。
然而她逐渐冷静下来,心中又浮起几分庆幸——他没有经历那些事,她也终于可以安心。
这个念头一浮上来,她便有些颓丧地知道,她是真的有些离不开他了。
因为即便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在为他着想。
想到昨天他禁锢着她问“离不离得开他”——那说不定就是计划里的一部分,只是还没来得及写进去。
这狗男人!
让他得逞了。
桑白盯着这份“桑葚计划”片刻,脑海里忽然浮现起陆慎装破产那晚来找她的模样。
向来干净得一尘不染的他那天的西装和衬衫都是褶皱的——原来是跟平鹏互换衣服的结果。
被她轰走后,按照他高冷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回头,但他竟然为了留下来爬进她那么高的窗户。
之后,便是被她“折磨”的一段时间。
他当时明明那么累,眉眼间全是倦意,却还要每天伺候她——桑白一直以为是他是因为破产或者因为她帮他的那笔钱的感激,如今看来,竟然单单只是因为喜欢她?
否则他完全可以把钱还给她,两人大可不必再有这些交集。
桑白叹一口气,他实在算得上是“忍辱负重”,竟然在她面前装了这么久。
心疼他的同时,又忽然觉得莫名有点甜。
之后的一些事情,也就完全说得通了。
她去高速路口找他的那天他肯定是坐飞机来的,所以才会从机场的方向赶过来,骗她说为了见人。
后来她送他去火车站,他看起来不大愿意,但还是答应了。
这狗男人肯定是坐飞机回去的,他怎么可能坐火车?!
把所有的事情理顺,桑白的心情可谓七上八下,最后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能为她做到这样,她的确想不到。
但要说完全一点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她极度地想找人聊一下这件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只能找夏桐,但这个时间,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忙。
她尝试着发了条微信过去:【木头,你有空吗?】
夏桐很快回过来电话,说正好要休息吃晚饭,问她什么事。
桑白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讲了。
那头却没有意料之内的惊讶。
桑白:“你早知道了?”
夏桐轻咳一声:“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桑白追问,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凉凉,“喔,林睿诚告诉你的,他跟陆慎那次打架也是假的吧?”
难怪两个人跟没事儿人似的那么快和好了。
她很快补一句,“你别告诉林睿诚我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夏桐温温柔柔地解释:“好的宝贝,你别生气,我当时没告诉你是觉得这始终是你们俩的事,我不方便说太多。而且我觉得,他好像是你跟我说喜欢的第一个人,对你而言,终究是不同的,所以我也想看看他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夏桐的话,让桑白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桑弘住院做完手术后,陆慎亲自送过来一束百合花,说是来看亲戚顺路。
那时她熬了一夜,疲惫不堪,有些机械地说了句谢谢。
他声音很清淡地问她吃饭没,见她摇头,他让人送来几个饭菜。
他问:“把自己累病了,谁来照顾你呢?”
很是淡漠的语气,却让她心头莫名一跳。
临走时,他轻声说:“有事打给我。”
他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她。
那是一双干净而骨节分明的手。
她接过名片,指尖触碰到他的,微凉。
当天晚上,分明已经劳累得很,桑白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陆慎给她递名片时的那双手。
她忍不住给夏桐打了个电话。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当初那份小鹿乱撞的心情,声音仿佛也不自觉发甜:“木头,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欸。”
除了喜欢,还有感激。
后来两人在一起,她才知道陆慎究竟是多么冷漠的一个人,她甚至怀疑他当初怎么会帮她垫付那笔费用。
对他最初雀跃而喜欢的记忆尽数被她刻意压制,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没弄明白为什么还要跟陆慎在一起,明明他冷漠得那么明显,而她又一直那么小心翼翼。
但她现在明白了。
那是根植于潜意识里的一种喜欢和贪恋,你可以压抑自己的感情,却无法控制潜意识里对他的向往。
她坐在床上,望了眼窗外。
雨早停了,云青青兮如水墨画一般,廊檐下还很缓慢地滴着水滴。
她安静坐了一会儿,轻笑一声,也就有了主意。
桑白合起电脑,调整好情绪,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走出去。
她可是演员,论演戏,难不成还能输给他?
她走出去的时候,陆慎正站在落地窗前欣赏风景。
他身材高大挺拔,肩宽腰窄,单手入袋,玉树临风一般。
听见动静,他侧头看她:“聊完了?”
桑白把电脑还给他:“嗯,拍完剧版《平阳》,我打算接司禾的电影了,会在四川南边有三个月封闭拍摄。”
陆慎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电脑。
停顿几秒,他才接过来,很清淡地“嗯”了声,却也什么都没说。
桑白一时怀疑,他会不会猜到她看了他电脑里的东西。
她就那么仰头盯着他看。
但片刻后,他忽然出声问:“你跟司禾……”
他一顿,却没继续往下说,只淡笑一句,“算了。”
他拎着电脑进卧室放好,又出来陪她在沙发上坐着。
经历了刚才的事,桑白没什么心思哄他,但看他不开心,还是说了句跟司禾只是普通同事。
陆慎点点头:“嗯,不提他,扫兴。”
他伸手,很自然地将她搂在怀里。
桑白抬眸看他片刻,慢慢地问:“之前听剧组里的同事提过一嘴,你们房地产的资金链都十分庞大,一般来说没个三年五载缓不过来是不是?”
陆慎一顿:“倒也不用那么久。”
桑白很乖巧地把脑袋放在他肩上:“那你之前说很快就好,是不是不想让我担心才这么说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呢?”
她问到了点子上。
陆慎到现在还没跟她说这事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如果这事太快会显得不大合乎常理,而他是那么讲究逻辑的一个人。
他微叹一口气,低头吻一吻她脸颊:“不是说了?这事交给我,你别再操心了,嗯?”
这声叹息里倒是听出几分愧疚的意味来。
算是狗男人还有几分良心。
桑白握住他的手,柔声:“那人家就是忍不住担心你嘛。”
陆慎恍惚了一瞬,没来得及说话,听她问,“那你这次什么时候回南城,定了吗?”
他想了一下:“两天后吧。”
桑白很闷地“喔”一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很兴奋地说,“那我给你买火车票吧,我还没在手机上买过火车票呢,想试试,顺便给你省点钱。”
“……好。”
桑白唇角不自觉上扬,含笑说:“还有,我正好要让麦子回南城给我取点秋冬的衣服什么的,让她陪你一起回去,路上也好照顾你呀。”
“……”
桑白边说边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开始下载12306的软件。
她对这些是真不大熟悉,折腾半天好容易进去,靠在他怀里问:“你还是买最早去南城的这趟T字打头的火车吗?”
陆慎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桑白仰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透着一抹狡黠:“那你身份证号报给我一下。”
陆慎低头看她一眼,顺从地报出一串号码。
桑白又很耐心地问了麦子和平鹏的身份证号,添加成常用联系人,选了四张连着的火车票。
陆慎蹙眉:“怎么买四张?”
桑白柔声:“我陪你坐一站地,坐到锡城,再坐车回去,好不好?”
陆慎:“哪犯得上这么折腾?”
桑白才懒得折腾,她主要是怕陆慎把麦子也收买了,所以非得跟着亲眼看他上火车才行。
她心疼地搂住他的腰,“原来你连高铁都不能坐,每次花八个小时坐火车来见我,真的是太辛苦了,我想陪你坐一次火车。”
陆慎垂眸:“看到你,就不觉得辛苦。”
他几乎是面不改色。
桑白却忍不住在心里骂狗男人,真能装。
她越发温柔:“要不以后,你少来几次吧。”
陆慎垂睫,鼻尖轻轻触碰她的:“想你怎么办。”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唇边。
这狗男人,真的太勾人了。
桑白在心里骂一句,却在他吻上来时丝毫没有闪躲,温柔地回吻他。
陆慎亲了她好一会儿,忽地在她耳边叹了声:“桑桑……”
“嗯?”
他似是自嘲地一笑,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桑白全身一震。
原本那心底的不满像被他这句话尽数驱散。
甚至怀疑,陆慎是不是看出来她知道了他装破产这事儿。
他看一眼腕表,神色如常,说:“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短短一天半的假期,让桑白对这座房子产生了很多的眷恋,一听说要走,她很是舍不得。
也没几样东西,桑白很快收拾好,有些闷闷不乐。
陆慎看出来,揉一揉她头发:“下次你有空,我再陪你来。”
被他语气中“陪”字透出来的亲昵打动,桑白微笑抱住他的腰:“嗯。”
凉风从窗户吹进来。
她乌黑柔软的长发垂在腰间,随风飘荡。
穿着蓝色旗袍的腰臀线清晰地凹出来,令人心旌荡漾。
陆慎喉咙发干。
他低头看一眼时间,把她揉在怀里。
他声音很低,一种清冷的性感,诱哄似的:“再跟我在这儿一次?”
“……”
桑白脸红,推他:“你疯了?平鹏和麦子马上就要过来接……”
声音被他的吻打断。
“下次再过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把她抱进卧室扔床.上,扯上窗帘,锁住门。
桑白愣住:“你来真的?”
他伸手勾住她旗袍衣领,像是觉得好笑:“这还有假。”
他吻上来,“他们总不会进来。”
极度温柔又耐心的吻落在她鼻尖上,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意袭来。
桑白很快便沦陷下去,忍不住低声喊他名字:“陆慎。”
他双手跟她的十指交.缠,一面吻她一面低声问她:“桑桑,喜欢我亲你么?”
“喜欢……”
她声音很轻,像气.音,又像是根本说不出话。
结束后两人又冲个澡,吹干头发,才让平鹏和麦子进来帮忙拎行李。
他们俩倒是见怪不怪,但桑白一路都低头红着脸,连人都不敢看。
想起方才平鹏打了个电话过来,陆慎接起来只咬牙说了两个字:“等着。”
最后又在她耳边笑,颇有那么几分昏庸的意味:“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桑白踢他:“你烦死了。”
陆慎轻笑:“我不是看你喜欢这儿。”
可能因为起得早,回到横城酒店后,桑白只吃了一小份沙拉,就洗漱躺回床上了。
陆慎也躺上来陪她,手里却拿着电脑。
桑白打一个哈欠:“你是不是人啊,起这么早都不困。”
陆慎亲一亲她:“困了就先睡,我一会儿就来。”
桑白点点头,临睡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过两天《平阳》开机发布会,肯定会有记者问我们的关系。”
最近两人复合的绯闻沸沸扬扬,但都还没回应。
陆慎一听就明白她意思:“你想公开吗?”
桑白抿唇看他:“你呢?”
以前他也没承认过她,不知道是不是不想把私事放在台面上说。
陆慎柔声:“我自然没意见,主要是怕影响你的坦荡星途。”
以前虽然不大乐意她进娱乐圈,但既然她喜欢,他便由她,有记者问到感情,他都不予答复。
但重新和好以后,他已经渐渐发现跟桑白相处的秘诀,有什么话也就很坦诚地跟她讲。
桑白很甜地笑了,弯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影响不了,我靠实力的。”
陆慎弯唇,牵一牵她的手:“那就公开。”
桑白很满意地抱着他的腰,闭起眼:“那我找个适当的时机公开,我先睡啦。”
陆慎“嗯”一声,把空调稍稍调高两度——她睡觉不太老实,总喜欢踢被子。
夜里寂静,思绪分外清明。
陆慎盯着黑色的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输入密码,打开电脑屏幕,想起下午她买火车票的奇怪行为,点进最近打开的文件。
果然,“桑葚计划”的PPT被打开过了。
他颇有几分如释重负之感。
这件事,他还真的很难开口。
当面跟她说“我为了追回你装穷”这种话,简直是一种直接“崩人设”的行为,现在想想,他都不可思议——他当初怎么可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简直是耍赖了。
他自问向来理智又颇有风度。
所以分手时他根本不打算纠缠她,却被她把全部身家给他的行为所震撼,怎么也舍不得就此放弃,想着拼尽全力,最后再试一次。
结果竟然叫他成功了。
也只能用“爱情令人疯狂”这样古老的话来解释了。
把电脑给她的时候,他其实心里也有一种暗自期待,希望桑白能主动发现这件事,冲他发一顿脾气也好,打他一顿也行,不管什么结果,总归他来承受。
只要她不离开他。
而这句话,他使了个不大光彩的小手段,叫她提前答应了。
虽然是没刻意藏着掖着,但陆慎觉得桑白发现这件事的概率其实是极小的,因为文件并不在桌面。
要从浩瀚的电脑文件里翻出这个PPT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他其实是想给她一个态度,不介意她去看他的东西,想着早晚有一天,她能找到。
毕竟只要翻到“桑葚”这个文件名,她理应点进去看。
但她的桑桑还真是聪明,居然第一次就发现了。
出乎意料,她没发脾气也没打他,只是暗戳戳地想个小手段“整治”他一番,无非是想要他亲自去坐一坐那列开往南城八小时的列车。
脑海里不禁又想起白天她绞尽心思买票的场景,不觉一笑。
他低头,听见她平稳的呼吸,看见她睡在他身边时满足的模样,很轻地吻了下去。
“我们桑桑怎么这么可爱。”
*
可能因为昨晚太累了,桑白醒来时,陆慎还沉沉睡着。
她恍惚觉得昨晚他在她耳边夸她可爱,但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她却分不清了。
很久很久没见过他这样放松的模样,眉心终于不再微蹙,唇角微勾,像是终于卸掉了心中的大石。
桑白没忍心打扰他,洗澡出门,给他发一条微信:【舍不得吵醒你,我先去片场啦,你自己好好吃饭喔。】
陆慎在两小时后醒来,身旁是空的。
他有些不大习惯,又奇怪他向来浅眠,今天怎么会睡这么熟。
翻开手机一眼看到她的微信,一种安心又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
为她“舍不得”这三个字。
他很快回复过去:【知道了,你也是。】
*
桑白对长缨熟悉到骨子里,摄影师对她赞不绝口,几组照片提前拍摄完成。
又隔一天,修完图后电视剧《平阳》剧组官宣,桑白饰演长缨的消息震惊了许多人。
“不是吧?桑白给路晚做配?资源下降成这样了吗?”
“是陆慎真破产了还是两人分手了?”
“一番特出喔,桑桑一直是长缨粉丝,只要剧好、角色好她不会在意番位。”
一场小风波过去,也到了陆慎要离开的时候。
桑白特意订了闹钟,五点铃声就响了。
她眯着眼爬起来,含混地推了下陆慎,喊他起床,然后咕哝着说自己要去洗澡,却又忍不住趴进被窝里。
陆慎醒来,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声音带几分玩笑:“昨晚那么折腾你,你倒是还起得来。”
桑白心说我当然要起来,我还要亲眼看你登上绿皮火车。
陆慎说:“我先去洗澡。”
桑白点点头,困顿地闭上眼,想着等他洗完她再去也来得及。
好一会儿,浴室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桑白知道他已经洗完澡了。
“看陆慎登上绿皮火车”的念头支撑着她爬起来,走进浴室。
陆慎刚好吹完头发。
桑白打了个小哈欠,推他一下,眼睛还半眯着:“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陆慎忍不住笑出声:“就这么想看我坐火车的样子?困成这样也要去?”
桑白点头:“啊。”
她一凛,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瞬间清醒了。
“你是不是……知道我……知道了?”
陆慎放下吹风机,微叹一口气,把她圈进怀里。
“真不是故意瞒你,今天时间来不及,等有空我好好跟你聊聊来龙去脉,好不好?”
他有点无奈似的。
桑白给他这么抱了几秒,才不大愿意地说:“这还不是故意,那什么才算?”
“我想告诉你的,一直没找到机会。”他一下下轻抚她长发,“乖,你就别去盯我了,再睡一会儿。”
他低头看一眼腕表,“我洗澡耽误了点时间,也有点来不及了,我答应你,这次一定坐火车回南城。”
桑白垂眸看一眼他腕表,都快六点了。
这狗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但她的确挺困,而且一会儿还有剧版《平阳》的开机发布会,来回一定会很赶。
她想了想,问:“你以前是坐火车来的吗?”
陆慎这回老实交代了:“不是。”
“一次也没坐过吗?”
“没。”
“那火车票?”
“让平鹏叫人提前取的。”
桑白说果然,语气很是得逞的幸灾乐祸,“那行,你登上开往南城八小时绿皮火车的时候,记得让麦子给我拍小视频。”
“……”
陆慎哑然失笑,听见她说:“这么精彩的画面,我可不能错过。”
第41章 是我老婆
41
桑白冲他眨眨眼, 目光闪过几分狡黠。
陆慎无奈地笑一声,揉一揉她脑袋:“行,我叫你出这口气。”
他既然承诺下来, 就必然会做到。
桑白放下心来, 也觉得没必要非折腾自己去坐一趟火车,点头说:“那你去吧, 我再眯一会儿。”
陆慎抬手把她勾过来:“你变脸怎么这么快。”
他的亲昵越来越自然。
桑白摸一摸他刚刮完胡子的下巴,理直气壮:“不是你不许我去, 我这么乖, 自然听话。”
陆慎莞尔, 搂着她的腰, 把她带回卧室。
她一回去就躺下了,倒还是有点困。
听着陆慎穿衣服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让她莫名心动。
陆慎很快穿好裤子,穿上件白衬衫,侧头看她。
她慵懒地躺在躺在床上, 露出一截白腻的香肩,乌黑的头发丝微乱地散在香肩上, 就那么略带一点困意地看着他。
陆慎走到她床边:“过来帮我系个扣子?”
很是商量的语气。
桑白抱怨一声:“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睡。”
还是直起身跪在床上, 扯一把他前襟, 把他拉得再靠近一些, 乖顺地给他扣扣子。
离得近, 又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清冷微苦的香味。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香调, 一直也没有要换的意思。
眼前的场景像是把两人拉过半年前。
场景分明相似, 但却有什么不同。
他不必命令,她也没什么不耐烦,反倒忽然觉出几分乐趣。
原来在真正喜欢自己的人面前, 做什么都能觉得开心。
一颗颗扣子被扣好,他又成了斯文矜贵的败类。
桑白伸手勾一勾他领口,声音低的像气音:“下次穿着衬衫,我帮你脱。”
简直是明晃晃的勾.引。
明知道他时间来不及。
陆慎咬牙,低头有点凶地吻上她的唇,声音也发狠:“给我等着。”
*
剧版《平阳》开机发布会刚好撞上影版关机发布会。
话题可谓十足。
除了本身两个不同版本的《平阳》之外,还涉及“文岚桑白白月光”、“桑白程霏霏撞角色长缨”、“桑白程霏霏一线小花之争”等内容。
横店一时热闹非常,几百个记者过来赶场。
中午先去影版,下午再去剧版,该问的问题都问一遍,一个不落。
各家粉丝也早做好了应援和在网上控评的准备,防止再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争执。
但令人惊奇的是,文岚对桑白和陆慎感情的事避而不谈,向来跟桑白敌对的程霏霏竟然还夸了桑白几句,众人心里都明白,是陆慎上次当着镜头发火起作用了。
紧接着记者们就转换重点,把目标对准桑白和陆慎的恋情。
下午剧版《平阳》开机仪式上,记者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桑白和陆慎的恋情。
可能是两人态度一直模糊,记者特意补充了句:“听闻陆先生最近经常来横店陪你,是不是真的?”
桑白甜甜一笑,大方承认:“是啊,我们在一起了,希望大家多给点私人空间,谢谢。”
全场轰动几秒。
倒不是因为她跟陆慎谈恋爱这个事实,而是她竟然当众承认了,这意味着陆慎默许她这个行为。
陆慎可是地产业的NO.1,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感情生活本身就极度受人关注。
采访视频很快被发上网,不到三分钟,陆慎的微博号@爱吃桑葚就给桑白接受采访的视频点了一个赞,态度明显。
“妈呀,这对CP太甜了太甜了。让让,桑桑和陆慎的婚车来了。”
“我怎么觉得陆总有点恋爱脑,守着老婆的视频点赞。”
“桑白手上好像有戒指,该不会要定下来了吧?”
“……”
发布会结束,桑白回到后台休息室,打开手机。
麦子拍的视频早就发过来了,她早上忙着定妆一直还没来得及看,这会儿有了时间,恨不能一帧帧截图。
车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陆慎的身影格外显眼。
可能是被他身上流露出来的矜贵和气场所折服,他前后的人都很自觉地离他远了点距离。
还伴随着麦子的快乐语音。
“不知道为什么,看陆总排队太好笑了,周围都没人敢挤他。”
“桑桑我们上火车了,是硬座,平鹏说他都没坐过这么窄的座,陆总都不说话了。”
“后座有个小孩吵死了,旁边是几个大爷在大牌,但是陆总竟然在安稳地办公,我特么服了!”
……
沿途有些地方信号不好,但车每停一站,麦子都会给桑白“汇报”详情。
她说的绘声绘色,桑白仿佛直接看见了陆慎坐火车时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她想了想,抬手给陆慎发了个条微信,意在哄他:【亲亲.jpg】
再去翻微博,这才知道陆慎还给她的视频点了个赞,而且已经在热搜十几名上。
她甜笑着点进去,发现一条被赞上来的留言。
@桑桑的小老婆:妈呀!我竟然坐火车碰见陆总了!我是眼花了吗!他居然坐普快硬座!
顺着她的微博账号点进去,发现她已经发了好几条直播。
@桑桑的小老婆:天啊!我窥屏到老婆给陆总发的表情包了,是小猫咪亲亲!呜呜呜,我没了!太甜了!
@桑桑的小老婆:你们千万别冲热搜,让我暗中观察.jpg
@桑桑的小老婆:啊啊啊!陆总说话了,声音又冷又性感,让旁边的助理记得给我老婆买桑葚干,说她喜欢吃!原来我老婆喜欢吃桑葚干!
@桑桑的小老婆:陆总工作的样子好迷人![图片.jpg]
@桑桑的小老婆:这么吵竟然在一直安心工作,果然我不配成功。
陆慎这时也回过来一条微信:【抱抱亲亲举高高.jpg】。
桑桑子:【……】
接着是表情包轰炸。
【爱我你怕了吗.jpg】
【我觉得你应该亲我一下.jpg】
【有什么事能不能躺下来再说.jpg】
桑桑子:【……】
陆慎:【不是喜欢表情包?】
陆慎拿着手机,靠在窗边看疾驰而过的风景,发完后几分钟没得到回应,列车马上又要启动,他又回了个“?”,难道他猜错了?
几秒后,那头终于回过来。
草莓桑桑子:【你知道……你被窥屏在微博直播了吗……】
“……”
陆慎一转头,发现火车玻璃面上映着个戴帽子的女孩子清秀的脸,她正在悄悄往前探头,一看见他目光就立刻往回看。
陆慎挑一挑眉,回头看她:“打个商量,刚看见的就不太适合在微博直播了吧?”
他人冷,声音也冷得厉害,女生给他吓得立刻点头说好,生怕他找自己算账,剩下的车程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这种被大佬气势震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车,她才喘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偷偷拍了张陆慎的背影。
虽然又冷又凶,但是是真的帅啊,尤其那张脸,近距离看真是太吸引人了。
打开手机微博,评论已经快炸了,都在问她怎么不更新了。
她正要说明情况,忽然看到涌出来数十条私信:啊啊啊!博主!陆总给你评论了。
连忙去看。
@爱吃桑葚:纠正一下,是我老婆。
“……”
桑白目光盯在手机屏幕上的“我老婆”三个字上,脸颊微红,截了个图。
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使用“老婆”这个字眼,还挺……开心的。
网上的评论不用说简直炸穿了,全都在喊甜甜甜。
林睿诚还凑个热闹,转发陆慎这条微博,附文:恭喜还是要说的,不过追桑桑的手段是坐来回八小时的火车装穷吗?
嗅到风声的网友们顿时开扒,忽然发现陆氏集团的股票今天开市已经上扬了接近10个百分点,而且以前说陆氏破产的那些新闻早就没人再提,取而代之的是各个合作方和供应商出来印证陆氏结款并没有任何问题。
得出一个结论:陆慎破产的新闻是装的?
霸道总裁为爱装破产?
这话题激发了所有人的兴趣,一路摸下去,却发觉最开始的破产新闻是数十个微博营销号联动发的消息,其中粉丝最多的两个营销号隶属的公司星海文化一半以上的股份是莱亚持有。
也就是说,造谣陆慎破产的新闻最开始是在莱亚的授意下发的,应该涉及到地产行业两位龙头老大的竞争,而莱亚就是文岚父亲的公司。
事实很快通过一堆碎片被一个博主拼凑出来。
莱亚出于商业竞争的目的抹黑陆氏资金链断裂,但当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陆慎跟桑白闹了矛盾,干脆就没反驳这条消息,反而还配合了一下,大约用了“苦肉计”,还连番前往横城,甚至不惜点明指责文岚,才把桑白追回来了。
这条内容很快转发破万,留言也热闹。
“还能因为什么,那期间到处都在传陆慎和文岚的绯闻,文岚和她爸可真恶心,一个借着人炒作,一个在商业上陷害人家。”
“幸好陆总优秀,没让人有可乘之机。”
“林睿诚是不是跟陆总关系挺好的,怪不得之前会给桑桑加油,哈哈哈!可爱!”
文岚在那期间的言论又被翻出来挂了一遍,再度收获一波嘲讽。
网上的热闹仿佛潮水,不日就会散去。
桑白的心情在此刻感受到安宁。
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林睿诚会出来说话,应该也是陆慎授意的,陆氏之前资金链虽然没有真的断裂,但肯定也经历了波折。
而陆慎在这种情况下,不仅分神做一份“计划”给她,而且还亲自执行。
是真的,还挺不容易的。
回到空荡荡的酒店,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桑白打开衣柜想换睡衣,却一眼看到陆慎的两件白色T恤挂在一侧,崭新干净,没有一丝褶皱。
有点想他了。
低头看一眼时间,她发去一条微信:【到南城了吧?能打电话吗?】
那头几分钟没回复。
这时,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
【陆慎9月5日20时50分向您尾号1283的储蓄卡电子汇入存入人民币140,000,000.00元,活期余额*元。】
她微微一怔。
当初她转给他的钱,被他全部转回来。
其实依照陆慎原本的做法,恐怕会多补她一点钱,再算算利息,总归不让她亏便是。
但这次他没有。
两人像是终于在这件事上找到一个平衡点。
又或者是,他终于明白她的心思,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她。
桑白忍不住给陆慎打了个电话,电话竟然正在通话中。
她坐着等了几分钟,陆慎回过来。
桑白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我公开了。”
“我看到了。”陆慎声音里带着笑。
“钱我也收到了。”
那头“嗯”一声。
静了片刻,桑白耍小脾气似的:“你刚跟谁打电话呢?”
都下火车了竟然不第一时间联系她。
陆慎低笑一声:“我爸。”
“……喔。”
他声音平静:“他说让我过年的时候,务必把你带回去。”
第42章 林睿诚跟我炫耀,去我老……
42
空气安静一霎, 只有手机里传来细微的电流声。
桑白不大自在地说:“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
陆慎低笑一声:“等不及了?”
桑白反驳:“谁等不及了?”
“嗯。”他声音是一种清冷的磁性,很坦然,“是我等不及, 行不行?”
很温柔的陆慎。
桑白这才满意了, 问他第一次坐火车的感觉怎么样。
陆慎难得抱怨句:“坐了八个小时,我腰都快断了。”
他稍顿, 补上句,“跟你那天那么累都没这感觉。”
“……”
“你正经一点。”桑白脸红, 立刻就换了话题, “那你怎么不站起来活动活动?”
“就那么点地方还到处是人, 哪儿能活动开。”他轻笑一声, 像是见到了她脸红时低头的模样,“桑小姐, 你气总该消了?”
桑白笑着说:“还凑合吧。”
陆慎又跟她说了些火车上的趣事,什么他吃了火车上小推车上卖的小西红柿,味道还不错;听见后面熊孩子哭得厉害回头看一眼那小孩立刻乖了;还有那个偷窥她屏幕的小姑娘, 最后拍他背影,他也由她。
两人这么安安静静地聊着天儿, 陆慎车子到了如苑底下。
他推门而出。
南城九月初的夜里, 空气里还残余着几分暑气。
月华如水倾泻在他身上。
陆慎察觉到蓝牙耳机似乎随着下车的动作有几分松动, 他伸手按了按, 一抬头, 看见玉盘似的圆月高高的悬在半空。
陆慎说:“我这儿今晚月亮很美。”
桑白“喔”一声, 却半晌没说话。
陆慎想起来她不敢开窗, 后悔去提这话题,又听见她说:“你等一下。”
那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急促的脚步声。
陆慎知道她在下楼。
他说:“你慢点儿跑。”
桑白戴了口罩跑到楼下, 横城的月亮又大又圆,挂在远处古建筑飞檐的一角。
她兴奋道:“我这里一定更美,你等我拍张照片。”
两人互换了身边的月色。
桑白说:“这算不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啊。”
陆慎“嗯”一声,问,“这诗下两句是什么?”
桑白:“啊?”
她不记得了。
陆慎便换一个话题,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轻声:“中秋的时候再去看你,到时候我们一起赏月,好不好?”
“好啊。”
挂掉电话,桑白上楼,刚进房间就收到陆慎发来的一条微信。
S:【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她一颗心像是要柔化了。
*
离中秋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两人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但几乎每天都会通个电话,除非陆慎有事或者桑白有夜戏,各自都会提前告诉对方。
远距离的恋爱倒是有一个好处,思念仿佛让这份爱情加深了似的。
大约过了一周,桑弘给她来了个电话,说才看到新闻,问她跟陆慎的事是不是真的。
桑白简单地解释了下,说是。
桑弘又心急地问两人到底什么打算。
桑白想着,等去完陆家看看陆慎父亲的态度,再跟父母说这事不迟,就含糊过去。
时间很快到了中秋节前一天,本来预计要来横城的陆慎说突然有点急事,可能要晚一周来。
如此着急的取消计划,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桑白虽然有点失落,但还是说好。
他没跟她多说,很快挂了电话,甚至语调似乎都有些急。
桑白默默地叹了口气,突然在《平阳》微信群里看到跟她搭戏的男配腿骨折暂时不能拍戏,她明早的戏份被迫取消。
她连忙表达了关心,又让麦子问剧组能不能给她请一天假,结果剧组远比她想的大方,直接给了她两天假。
她立刻跟麦子一起买了当晚飞南城的机票,想给陆慎一个惊喜,没提前跟他说。
落地后坐在出租车上,才打电话问陆慎在哪里,有没空,陆慎很简短地说在忙,恐怕不能打太长时间电话。
桑白就没耽误他,把电话挂了改道往家里走。
很久没回家,她想着明天中秋节先陪父母吃顿饭,再看陆慎的时间去找他。
到家时已经很晚,桑弘和赵雪巧却都没睡,在客厅睡眼惺忪地等她。
一见她回来,立刻给她倒水问她要不要吃东西,她则催他们快去睡觉。
回到卧室,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后来出去上学、工作,无论多晚回来,赵雪巧都会给她准备一床干净的被子。
桑白躺下,陆慎发来条微信:【晚安,桑桑。】
*
隔天睡醒,桑白才知道夏桐也刚好杀青回来。
两人打电话的时候被桑弘听见,桑弘连忙热情地喊夏桐过来吃顿饭,说是打小看着长大的,几年都没见了。
夏桐生父之前得了肝癌去世,家里只剩她和母亲刘娟,两人前两年在南城买了套顶小的一居室住着。
桑弘说:“叫你妈一块儿过来,咱们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节。”
夏桐也怕刘娟在这种节日里伤感,就带着母亲来了。
桑弘出去买菜,赵雪巧和刘娟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聊天,桑白和夏桐在卧室里聊天。
很奇怪的情形,两人以前高中的时候都没互相聊过少女的心事,这会儿反而迫不及待地都聊起来,好像是想把当年那些补全似的。
很快桑弘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喊:“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桑白和夏桐好奇地跑出去,一眼看见林睿诚,他手里还拎着两盒大闸蟹,含笑说:“打扰了。”
他说着,目光往夏桐这边看了一眼。
夏桐愣住。
桑白轻轻撞她肩膀一下:“他怎么来了?”
“我哪儿知道。”夏桐埋怨又害羞地瞪他一眼。
桑弘立刻就解释了:“来来,介绍一下,林睿诚林总,当年我那个公司差点就没了,多亏了林总仗义出手,青年才俊……刚巧在超市遇见,得亏林总赏脸……”
桑白和夏桐对望一眼:“……”
赵雪巧忍不住夸了句:“这小伙子真俊呢。”
刘娟反而愣了下:“是啊,但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林睿诚笑着说:“陆慎家里,我最爱吃您做的槐花菜,还记得我吗?”
刘娟笑起来:“原来是你。”
可能因为在长辈跟前,林睿诚收敛了平时的顽劣,看起来倒有几分正经的样子,跟长辈们在沙发上说话,不时往夏桐坐的地方瞄一眼。
很快饭菜好了,林睿诚主动坐到夏桐旁边,倒没怎么看她,只偶尔跟她在桌下有个暧昧的小动作,打情骂俏似的。
他刻意活跃气氛,这一顿中秋团圆饭倒是热热闹闹。
桑白却忽然觉得,满屋的热闹,似乎都不及那个人在她的身边。
想他了。
她想打个电话过去,又怕打扰他工作,最终还是发了条微信:【你中秋节自己过吗?还是回家?】
他回得很快:【自己过,习惯了,你今天拍戏累不累?】
桑桑子:【不累呢。】
S:【照顾好自己。】
桑白轻轻叹一口气。
一顿饭吃完,桑弘悄悄把她拉进主卧,问她跟陆慎的事儿到底靠不靠谱,不靠谱的人林总挺好的,看样子是特意为你来的,眼神总往你身上瞟云云。
桑白都快无语了,只得说:“爸,人是为木头来的。”
桑弘一拍脑袋说难怪他一直往夏桐妈妈面前凑,又颇为遗憾似的,像是失去一个极好的女婿。
桑白忍不住说:“你倒不用这么遗憾,你将来女婿肯定比他好。”
桑弘瞬间乐了:“行,爸等着。”
桑白刚要出卧室门,手机屏幕忽地亮起。
她立刻把桑弘轰出去,关上门接电话:“陆慎,你忙完啦?”
陆慎淡声:“你回南城了怎么不跟我说?”
“你怎么知……”桑白跺脚,“又是林睿诚那个大嘴巴。”
“他刚发照片跟我炫耀,去我老婆家吃饭了。”
“……”
他声音淡到了极点,桑白立刻意识到他极度不爽。
“我……”
陆慎冷笑一声:“很好,我都还没去过。”
“……”
桑白立刻柔声哄他:“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但你说一直没时间,我打算吃完饭就问你什么时候方便呢。”
陆慎说:“你人在南城,我什么时候都方便。”
桑白微微笑起来:“那我一会儿去找你?你在公司还是哪里?”
“我在医院。”陆慎轻描淡写,“胃病犯了,怕你担心没告诉你。”
桑白立刻恼了:“那你现在告诉我做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清冷舒缓的笑:“你在横城自然没必要知道,但你既然回来了,哪有不见你的道理?”
桑白快给他气死了。
“哪个医院?我现在就出门。”
“不急,你陪陪家里人晚上再过来也行,我让平鹏去接你。”
桑白耐心早已全失,冷声:“地址。”
陆慎稍顿一下,把地址给她发过去。
桑白等不及平鹏来接,叫了个车急匆匆准备出门,跟众人说有急事。
只听见身后桑弘的声音:“这孩子,慌里慌张地干什么去?什么时候回来啊?”
桑白说:“晚点,别等我了。”
桑弘还想再问,被林睿诚叫住:“桑总,陪您下盘象棋?”
桑弘立刻说:“好啊。”
*
桑白戴好帽子和口罩坐上出租车,越想越气。
这人这点上还真是跟原来一模一样,糟心的事能瞒就瞒,譬如跟文岚那个破事,譬如这次生病,也不知道以前类似的事究竟还有多少。
这气愤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车子停到医院楼下。
平鹏笑脸在一楼大厅里等她:“桑桑来了,陆总正在——”
“闭嘴。”脾气先发在平鹏身上,平鹏瞬间不敢说话了。
“病房在哪儿?”
“VIP 306。”
桑白踩着小白鞋快步进电梯,神色冰冷。
平鹏立刻拿出手机开始编辑微信:【陆总,桑小姐脸色不大好。】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VIP病房,走廊里人不多,桑白毫无障碍,气势汹汹地往前走。
看到306病房,“砰”地一声推门而入。
“陆慎!这种事以后你再不告诉我,就别再当我男朋……”
“友”字顿住。
陆慎半靠在病床上,被四男一女围着,像是正在汇报工作。
桑白:“……”
众人显然也全然没预料到这情况,全都被震住了。
来人的身份自然也很快就被猜出来,是那位演艺圈的流量小花桑白,他们陆总公开承认的女朋友。
本来以为,敢在陆慎面前这么下他面子,依照陆慎以往的脾气,怎么也要给她点脸色。
谁知陆慎反而很浅地笑了笑,把病床上笔记本电脑一推:“行了,今天就到这儿。”
众人说好,鱼贯而出。
从见过陆慎如此和颜悦色的模样。
他招一招手,声音带几分宠溺:“站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
第43章 我们桑桑哪里都软
43
桑白脸都快烫熟了, 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戴着口罩,众人看不清她表情。
她瞪陆慎一眼。
一抬头,最后出去的女人跟她擦肩而过, 一股冷调的薄荷女香袭来。
她是大波浪的长发, 长相还算清秀,看她的目光好奇又藏着几分羡慕。
桑白很快想起来, 在陆慎微信里见过这人,是陆慎的商务经理, 英文名叫Liz。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敏锐, 视线这么一交错, 桑白就知道她对陆慎恐怕有想法。
等她出去, 平鹏将门带上,桑白还站在原地没动。
陆慎出声喊她:“桑桑。”
桑白这才走到他面前, 冷哼一声,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
陆慎有些错愕。
反应过来后,桑白也彻底惊住——她刚才做了什么?
她竟然拍了他脑袋?!
看不清陆慎表情, 桑白下意识往后退了步,生怕他收拾她。
其实她手上全然没用力, 轻飘飘的, 让两人都震惊的是她这个行为本身, 颇有些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意思。
沉默两秒。
陆慎先恢复如常, 笑说:“躲什么?有胆子拍我没胆子过来?”
他语气轻松, 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桑白这才巴巴走到他病床边坐下。
陆慎抬眸, 一双浅棕色的眸子看她:“还怕我?”
“也不是。”桑白轻轻咬一下唇, “可能是潜意识。”
“你这什么破潜意识。”陆慎牵住她的手,“以前凶过你?”
“倒是没。”桑白忿忿不平,“你哪有空凶我。”
陆慎捏一捏她手指关节, 叹息似的:“桑小姐,我错了,行不行?”
他语气这么软下来,桑白也没再追究以前的事,问他胃好些了没,怎么又住院。
“有点儿轻微胃穿孔。”陆慎轻描淡写,“减压止痛以后好很多,已经不疼了。”
“胃穿孔!”桑白心里才下去的火苗又蹿了上来,神色冰冷地看着他,“陆慎,再有这样的事,你下次再瞒着我我就真生气了。”
她语气严肃,陆慎抬手把她按进怀里,轻抚她长发,似是安抚,“我以为你在横城,告诉你除了叫你担心之外有什么用?”
他穿着医院里的棉质蓝白条纹病服,贴上去隔着绵软一层,能感受到他的温热体温。
桑白凝视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为了你回来?”
陆慎抚摸她头发的手轻轻一滞。
她偏着头枕在他胸口,视线跟他相接,一双闪闪的眼里全是认真。
她右手逐渐下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背贴在唇边吻了吻。
蜻蜓点水似的,一个虔诚的吻。
听见她认真说:“陆慎,不管有什么事,我希望能做那个能帮你一起分担的人。哪怕我真的不能回来,但知道你生病,我起码还可以提供一点情绪价值给你,不让你一个人面对。”
陆慎内心几乎是霍然一震。
脑海里闪过极为久远的记忆画面。
那天他下班晚,路过医院本来只想在楼下看一眼,却不想看到她羸弱的身躯站在风雨中的大树下,脸上的表情近乎麻木的绝望。
那时他就想,他喜欢的小姑娘,他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他递出一把遮风挡雨的伞,也希望以后能永远都为她遮挡掉所有的风雨。
可是她说,我要陪你一起。
他早该知道他喜欢的姑娘是这样的,在他“破产”时收到她全部身家时,他就应该知道——她是能陪他一起历经风雨的人。
陆慎双手把她往上捞了捞,让她枕在他肩膀上,这样她能离他更近一点。
“好,桑桑,下次我一定告诉你。”
极度温柔又宠溺的语气。
桑白终于满意,听见陆慎让她上来陪他躺一会儿。
病床不宽,但她瘦得厉害,很轻易地就挤了上来,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慎简直是温柔如水了,俯身低头看她,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有点饿。”
他胃病犯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严格进食,输一点营养液,此刻说饿倒是一点不假。
桑白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暧昧,微微脸红。
窗帘半掩着,秋日的阳光照进来落在病床尾部,温暖又明朗。
陆慎侧头,指尖轻轻点一点桑白的下巴尖:“桑桑,吻我。”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是染了墨,浓重的颜色,格外深情。
桑白抬起下巴尖,闭上眼,很轻地吻他。
陆慎没动,只缓缓感受着她温柔缱绻的吻,忽地想起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很轻柔,身体还有点轻颤。
只是当时是紧张,而此刻是担忧他的身体状况,不敢过于造次。
她嘴唇是真的软,棉花糖似的,一亲上去就让人上.瘾。
尤其是,她这种很慢、很小心的亲法,简直就像是点火。
陆慎终于忍不住动作,手按在她后背,重重地吻她。
桑白推他,小声:“你还生着病……”
陆慎含混地应一声:“我有分寸。”
然后手就伸进了她衬衫衣领里。
这时忽地响起敲门声,是平鹏的声音:“老板。”
桑白几乎是霍地要起身,被陆慎摁住。
他眼眸深深:“你起来才是有问题。”
桑白低头看一眼衬衫,扣子就只剩两个了。
她瞪他一眼,身体往棉被里缩了缩,只露出个小脑袋靠近他怀里,一面赶紧去扣扣子。
陆慎半坐起来,靠一个枕头:“进来。”
平鹏推门而入,一眼看见病房内旖旎的模样。
他目不斜视,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老板,这是您要的东西。”
陆慎点头,抬一抬下巴尖,指着病床上的小桌子:“放这儿。”
平鹏走过来。
桑白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怕平鹏看出端倪,扣扣子的手顿时一松,不敢再动。
她已经快僵硬得不敢动弹,偏陆慎还很淡定地,伸一只手过来,一面慢条斯理地将她刚扣好的扣子解开,一面又暗戳戳地动作。
桑白耳根到脖子都是滚烫的。
却半点都不敢动。
还好平鹏动作快,把牛皮纸袋放下就立刻出去了。
等门被关上,桑白才忍不住掀开点被子,伸手去打他:“你疯了吗!”
陆慎“嘶”一声,“轻点儿。”
“……”
桑白给他气得咬牙切齿,又心疼他不敢再用力推:“你简直是无赖。”
她香肩半.露,格外撩人。
陆慎看一眼她身上的红痕,笑了:“怎么这就红了,我都还没开始。”
“……”
他一抬手将她扯进怀里,语气不怀好意:“再借我用用?”
“……”
是真的流.氓。
桑白简直是羊入虎口,她瞪他一眼,转开话题:“这袋子里是什么啊?你是不是还有文件要看,那你看。”
陆慎含笑说:“这是给你的。”
“给我?是什么?”桑白好奇地去拿,东西却抢先一步被陆慎夺走,搁在靠近他一侧的白色高脚柜上。
他把小桌子滑动收到一旁,重新低头去吻她:“你帮帮我,我就给你看。”
几乎是诱哄了。
桑白给他亲得人都软了,还在固执地挣扎:“别,这是医院,我不看了。”
“没人。”陆慎哑声哄她,“护士查房时间是晚上8点,平鹏不会不识趣……”
桑白给他缠得受不了,实在没办法,只能去把门从里锁上,还能放心几分。
陆慎慢条斯理地,借她动作。
结束后,一脸餍足地抱着她说:“我们桑桑哪儿都这么软。”
“……”
不知是疲倦还是药物作用,或者是桑白在身边令他安心,陆慎竟抱着她睡着了。
桑白原本不困,但他怀抱气息太过安宁舒服,她也很快闭上眼。
两人是被一通电话吵醒。
陆慎睁开眼,缓了两秒,看一眼时间,才接起来。
“喂——”
语调稍稍拖长。
“哟,你这声音,刚做完?”电话那头是林睿诚不怀好意的笑,“你要不要脸?人才刚回来。”
桑白是给他这句话彻底吵醒的。
她脸红透了,怪罪地打了陆慎一下。
这两人也真是狐朋狗友,竟然这么熟悉对方。
陆慎顺势把她搂在怀里,淡声:“胡说什么,刚睡醒。”
“那不一个意思,你什么时候睡过午觉?”
陆慎懒得跟他扯:“有事儿说事儿。”
林睿诚嘻嘻哈哈地说:“我陪你老丈人下了一下午的棋,他抓着我问了一下午你人怎么样,我可是快把你捧到天上去了啊。”
陆慎冷笑一声,果然听见他下句就是:“刘姨那边你可得多帮我说几句话,毕竟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互惠互利的事。”
陆慎淡声:“我需要你捧?”
林睿诚:“行行行,是我需要,行了吧,你说回头咱们俩一起办婚礼多壮……”
陆慎把手机挂了。
“……”
夏桐的事,桑白就上了几分心。
“他这是干嘛呢?”
“托我做媒罢了,先不理他,回头我找个时间。”陆慎问她,“六点多了,你饿不饿,我让人送点东西给你吃。”
桑白点点头。
陆慎暂时不能吃东西,只能喝很少量的水,桑白也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两口沙拉,才看见高脚柜上的牛皮纸袋。
“到底是什么?”
“打开看看。”
桑白把牛皮纸袋拿在手上,绕开一圈圈的白线,打开,里头十几张登机牌掉落,还有十几张行程单,还有几张硬纸片。
她整理好拿在手上,一张张翻过去。
登机牌是陆慎这阵子往来南城和横城的,几乎都是崭新的,没有丝毫褶皱。
这人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是干干净净的。
陆慎轻声说:“火车票虽然是假的,但机票是真的。”
桑白微微笑起来,低头“嗯”一声,“但行程单就不用——”
她恰好抽出一张放在手心里,看见日期时怔住——是三年前的行程单。
听见他说:“以前看你的登机牌早找不到了,我想办法补开了行程单,有些走的公司报销,没法开行程单,我就做成了硬纸片,写上日期和往来地点。”
他声音很淡,“都在这里了,你好好收着。”
桑白一怔,抬眼看他。
他神色清淡而认真,像是把他们的过往记忆,尽数交到了她手上。
第44章 但因为是你,我才愿意的……
44
光线逐渐暗下来。
桑白打开灯, 抽出一张白色纸卡片,笔锋苍劲、骨架秀丽的黑色钢笔字迹,上头写着时间:2015年10月2日, 南城飞往青岛。
被这字迹唤起十分久远的记忆, 似乎是前两年的十一假期,他来青岛视察工地, 顺便看她一眼。
一张张纸卡片翻过去,都是类似的布局。
简约有质感。
她弯了弯双眼, 看向陆慎:“这是你亲自写的吗?”
她都没见过陆慎的字, 这来自女人天生敏锐的直觉。
“何止是我亲自写的。”陆慎把右手往外一伸, “纸还是我亲自裁的, 手都给纸边割破了,平鹏还笑我没干过这种活儿。”
桑白忙凑过去看。
他的手很干净, 手指修长,可谓完美无瑕,只是小拇指上有一条很细的口子, 微微起了一层皮。
桑白满足地把卡片收进纸袋里,重新封好, 放在一旁白色的高脚柜上, 跑到窗边把半掩的窗帘拉好, 才又重新坐到床边, 捏着他手腕问疼不疼。
陆慎说早不疼了, 一开始又疼又痒还挺难受。
桑白视线落在那道浅褐色的伤口上, 低头凑过去, 轻轻吹了吹。
清凉的,柔软的气息。
挠得人心痒痒。
陆慎心头一跳。
下一秒,小拇指已经被她含在嘴里, 很轻地在伤口处舔了下。
电流倏然通过神经末梢放大至全身的每个细胞。
陆慎头皮发麻,抬手把她拎进怀里,声音分明刻意压制着什么:“别捣乱。”
桑白笑一声,很故意地在他耳边呵气:“嗯?我捣什么乱了?”
陆慎气笑了:“行,我不介意再让平鹏送点别的东西过来,或者——你是想直接来?”
“……”
桑白这下老实了,立刻换了话题:“跟我讲讲你的‘桑葚计划’吗?”
她趴在他胸口上,一双眼像含着秋水。
陆慎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把来龙去脉讲给她听。
说他收到那笔钱时、知道她拿出全部身家来帮他时的心情。
桑白捏着他衣服领子摩挲着问:“那我要是没给你打那笔钱,你是不是就不会来找我了?”
人有时就是这样,喜欢问一些假设性的问题。
停顿两秒,陆慎开口说:“应该是。”
虽然料到这个回答,但亲耳听到,桑白心中难免还是有几分失望——总是希望所爱的人,能不顾一切地披荆斩棘朝她而来。
但这又何尝不是她爱他的一点。
他原本可以含糊过去,甚至哄她两句,但是他没有。
她摩挲领口的手停了下来,陆慎便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态度。
他侧身,把她揉进怀里:“但是你打了,桑桑。”
“我不想骗你,跟你那四年,我其实是很失落的。只要你给我一点点希望,我都再愿意去堵一次。但如果我完全看不到希望,大概率是不敢的。”
“倒不是怕丢了面子,那些都是其次,只是没办法再承受一次你说‘不爱我’。”
他此刻态度可谓坦诚了,桑白无法再计较这一丝美中不足,又或者说,这一分不足在此刻反而显得令人难忘。
她贴在他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声:“为什么觉得四年前我不爱你啊?”
陆慎:“你爱?”
桑白顿一下:“起码是喜欢的吧,先表白的人好像是我。”
陆慎却说,先行动的人是他,她虽然看似表白,但主动权却一直在她手里。
他又问,如果当时帮她的是别人,她会表白么。
桑白一滞,她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陆慎说,当年带她回公寓的情形太特殊,她正处于极度的心理脆弱期,很容易把感激当成好感,而且女孩子又向来感性,在那样一个雨天凌晨把她带回家,那样暧昧的场景,冲动表白、擦枪走火都是很正常的事。
他明知她的喜欢可能掺杂了别的东西,却控制不住地立刻就碰了她。
那天他能感觉到她是想躲的,但她最终并没有。
他叹一口气,说:“桑桑,在医院跟你重逢前,你甚至不记得我们之前见面的任何一次详细场景。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怎么能叫喜欢?”
他后来试探性地问过几次,她都一脸茫然,许多事情也就不必再问。
他心里梗着一块,无法纾解,虽然喜欢她,刻意保持了冷淡的态度,又让平鹏去递话,等着她一次又一次往他身上扑,这样也就能一次又一次地向他证明:她是真的喜欢他。
话聊到这儿,失望的人从桑白变成陆慎。
他微低着头,唇落在她眉心上,就这么抱着她。
气氛一时低落下去。
桑白无从反驳。
因为陆慎没说错,她高中时期就见过他数次,但她竟然一个详细的场景都不记得,只隐约记得一个画面,岑嘉云弹钢琴的时候他远远地站在一盆绣球花前看,神色淡然。
那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
桑白回忆了片刻那天清晨他把她带到公寓的事。
一想到那场亲热,她脸微微有点红:“我不是想躲,我是觉得有点害羞。”
陆慎很平淡地“嗯”了声,似乎觉得她这话是敷衍。
桑白接着说:“你知道那天我是第一次……吧?连接吻都是。”
陆慎此刻声音倒听出几分愉悦:“嗯。”
她抿了下唇,说:“其实我一直都是个超级乖的孩子,高中男生递给我的情书,我都不敢看的。所以……那样的事,对我来说,已经很勇敢、很出格了。”
当天表白,当天接吻,当天上.床。
对她这个乖乖女来说,简直是堪称疯狂。
“但因为是你,我才愿意的。”
“比如……”她举了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要是把你换成林睿城的话,我肯定是不会表白的。”
陆慎这才笑了:“人也看不上你。”
“……”
为她那句“因为是你,我才愿意”,陆慎心情大好。
他下巴尖在她额头蹭了蹭,半开玩笑似的,说:“知道了,你当时就喜欢我,喜欢得要命,所以忍不住全身心都奉献给我——”
桑白奶凶奶凶的:“闭嘴。”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过往的心结像在此刻才尽数解开。
桑白这时才忍不住问:“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
她蜷缩在他怀里,一团,小猫咪似的。
陆慎挑一挑眉,没应声。
桑白抬眼看他,他一脸“这岂能告诉你”的表情。
桑白换一个话题问:“那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陆慎平静道:“自然记得。”
桑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陆慎:“这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
桑白眼巴巴地看着他:“你真的不说啊?”
“不说。”陆慎答得太过干脆,倒让桑白愣住。
她戳他一下:“你说一下,说不定我想起来了呢?”
陆慎淡声:“你确定?万一我说了,你再想不起来怎么办?”
桑白不敢说话了。
陆慎倒没跟她闹脾气的意思,态度软下来,含笑说:“哪儿就这么容易告诉你。”
这时护士敲门进来查房,问了问情况,嘱咐几句,很快出去。
桑白从他怀里弹起来:“是不是八点了,我得回去了。”
陆慎蹙眉:“这就要回去?不是要陪我赏月?”
桑白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很久没回家了,我爸妈10点就睡了。”她低头亲一亲他,“我跟爸妈说明天下午的飞机,明晚再来陪你好不好?”
陆慎一听便笑了:“你倒还知道晚上来陪我。”
“……”
陆慎说着,就要起身去送她。
桑白不许。
陆慎披上件外套:“没事,几步路还走得动。”
他把她送到楼下,有点舍不得地,牵着她的手在楼下花园溜达一圈,看了会儿圆月,才放她走。
*
桑白被平鹏送回家,夏桐一家早走了。
一进门,桑宏和赵雪巧就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桑白立刻主动把事情交代了。
桑宏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桑桑……”却是欲言又止。
一家人坐在别墅小院里喝茶,吃月饼,赏月,聊天。
直到临睡前,桑宏才把一直堵在嗓子眼儿里的话说出来:“桑桑,陆氏那样的人家,我怕我们攀不上。”
实在是太高攀了。
他向来也是个自信的人,但他这点儿体量,在陆氏面前恐怕不值一提,将来桑白要是受了什么欺负,他都未必帮的上忙。
桑宏把顾虑全讲出来,而且考虑到之前两人分过手,恐怕两人之间也是有问题的,虽然林睿诚把陆慎吹得天花乱坠,但他的心却反而越来越不安,生怕人家不过是玩玩,因为若是认真,不会几年都不上门拜访。
末了,他问:“你是真心的吗?”
许多事情未曾尘埃落定,桑白没办法跟桑宏直说。
但这问题她很确定地点头,认真道:“我是真心的,爸爸。至于别的,你不用太担心,我心里是有数的。”
桑宏只叹一口气,仍旧忧心忡忡,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
隔天,桑白陪爸妈吃完午饭,就收拾行李往医院来。
跟陆慎相处的时间太少了,她不自觉地忍不住提前。
走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桑白想给陆慎一个惊喜,放缓脚步,慢慢地走到病房前,很轻地推开门。
里头只有两个人。
陆慎,和那个标志性大波浪的姑娘Liz。
她脸色微红,站在陆慎旁边,一边说对不起陆总,一边手上拿着卫生纸去擦陆慎上衣的水渍。
陆慎则仍旧是靠坐在那里,神色淡然,抬手挡住她动作:“不用。”
听见动静,两人一齐朝门口望过来。
Liz一霎那变了脸色,很快又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陆慎倒有几分惊喜:“不是说晚上才有空?”
桑白没应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神情,颇有几分“我打扰你们好事”的意味。
陆慎勾一勾唇,对她伸手:“过来,桑桑。”
桑白这才走过来,笑容却仍旧意味不明,那意思像等他解释。
陆慎什么也没说,一抬手握住她手腕,把她扯进怀里,就这么当着别人的面,很直接干脆地吻上来。
第45章 为她一一破戒
45
桑白霍然一震。
温热的唇黏住她的, 用力吻上来,尔后很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手抵在她脑后, 隔着软发揉她脑袋。
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桑白反应过来时,这个吻已经结束。
陆慎一手拥着桑白, 侧头看一眼Liz,声音清冷:“你还不出去?”
Liz哪里见过陆慎这样温柔感性的一面。
他在生意场上向来杀伐决断, 清冷理智, 她也最喜欢他这一点, 天生有权力的男人身上自带一股魅力。
还以为这样的人谈起恋爱来也是冰冷的, 原来他柔软的一面只能给眼前这个女人。
Liz脸上的表情已经没办法用震惊来表达,她忙拿起沙发上的电脑, 连连道歉,疾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却又不死心地回头看一眼。
正巧撞上桑白的目光。
桑白很清淡地一笑, 看她一眼,似是已洞悉他的全部想法。
她倏然觉得这个清淡的笑容竟跟陆慎有几分相似。
再接着, 桑白就这么看着她, 重新勾住陆慎的脖子, 示威一般, 吻了上去。
她彻底不敢再看, 连忙关门走人。
耳边传来陆慎很低的一声笑。
几分满意, 几分调侃。
桑白“唔”一声, 抬手去推他,却给他箍得更紧。
陆慎低头,加深这个吻。
唇舌间的气息都搅在一起, 粗糙的舌苔扫过她的唇,似是想将她吞入腹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来,唇却依旧抵在她唇边,声音里带着一点极淡的笑意:“你这个醋吃的,我很满意。”
是得意才对。
桑白给他撞破心事,也没否认,只是扯着他衬衫前襟说:“我们陆总可真是受欢迎,身边一直这么多莺莺燕燕,也不知道以后我绑不绑得住你。”
这次的事倒没有追究的必要,毕竟他态度如此鲜明。
陆慎这次的笑就是光明正大的愉悦了,以前的桑白从来不会为这种事吃醋,甚至有一次他被拍到一个在酒会跟其他女人跳舞的照片,她问都没问过一句。
他说:“不用你绑,我自觉往你怀里飞。好不好?”
桑白这才笑了。
昨晚桑宏的话,对她并不是丝毫没有影响的。
陆慎待她虽然认真,但在见到桑宏、得知他的态度之前,两人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全然是未知数。
陆慎很愉悦地把她拎上病床,自己交代:“Liz说有个楼盘设计稿出了点紧急问题,过来让我看一眼,进来后聊完工作,她主动给我倒一杯水……”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桑白自然明白。
她听着他的心跳声,调侃他:“那我要是没来,你是不是顺便就跟她——”
陆慎低头,在她唇上咬一口:“胡说什么?我是那种人?”
桑白玩味道:“那不一定,万一人家表白呢?当初你对我不也是……”
陆慎惩罚似的捏一下她腰间的软肉:“我只对你这样。”
桑白按住他的手:“别,好痒啊。”
陆慎一笑,收回手,拨一个电话出去:“添一个商业经理的headcount给我,另外把Liz调去上海,你跟她谈。”
应该是跟HR在通话。
桑白安静在他怀里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胸口的肌肉线条,等他挂掉电话,才说:“别因为我耽误你的工作呀。”
她神情愉悦,显然很满意他的处理方式。
陆慎说:“倒不是为你,她既然起了这心思,就不适合留在我身边工作了。”
桑白心底有一刹那的感慨。
她仰头看他一会儿,很认真地喊他:“陆慎。”
“嗯?”他垂眸。
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傻,但此时此刻,她仍旧是忍不住问出口。
“你会一直为我这样吗?”
一直为了我拒绝别的女人,无论是文岚、程菲菲、吕子萱、Liz还是以后的什么人。
陆慎正要开口,桑白伸出食指,摁在他唇上。
“我现在自然是年轻漂亮,但是等我老了……”
陆慎拂开她食指,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会。”
“这些年往我身上扑的女人少么?可不是你,我宁愿不要。”他低声说,“你问这个问题,未免太过低估我对你的感情。”
桑白一怔,想继续就这个话题往下深问,却被他岔开。
他半调侃道:“我倒是怕再过几年,你嫌我老。”
他态度轻松,桑白不免也笑,调情似地勾一勾他小拇指:“你怎么会老,你明明在某些事上厉害得很——”
她可真是给他带坏了,连这样的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
陆慎眉梢轻轻一挑,又听她故意道:“但再过几年——谁知道呢?”
他瞥她一眼。
桑白立刻道:“我开玩笑的。”
她声音清脆,冲他眨一眨眼,活泼得很。
陆慎轻轻一哂,伸手往下:“那得趁这几年多让你满意才行。”
“……”
桑白声音都变了,一种难耐的妩媚:“陆慎——”
陆慎一手摁着她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听麦子说,你很喜欢我的手?”
清冷的磁声。
桑白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很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嗯……”
他声音就更软、更温柔:“今天让你再多喜欢一点,好不好?”
“……”
还好病房里可以洗澡。
桑白冲个澡,换一件衣服,警告似的看一眼陆慎:“你老实点。”
陆慎说,你刚才怎么不说这话。
桑白脸红。
陆慎又笑说,这不好容易才见一次面。
病房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桑白吹干头发,又躺回陆慎怀里。
接下来的时间,陆慎倒没再起什么旁的心思,只抱着她说话,桑白问他什么时候出院。
陆慎说大约还要一周的样子。
桑白嘱咐他一堆,甚至想帮他再招一个专门管理他膳食的,毕竟平鹏事情也多,且他在饮食上不够专业。
她想一想,说:“就这么办吧,让平鹏去招这个人,钱我来出。”
陆慎搂着她:“你招人可以,哪用得着你出钱。”
桑白很有正当理由:“要是你出钱,你说不吃饭她还能逼你吃不成?这人我出钱招,她直接跟我汇报。”
她很轻地捏一捏他耳朵,“要是给我听到你再不好好吃饭,看我怎么收拾你。”
自从上回拍完他脑袋以后,她就越发大胆了。
陆慎很轻柔地笑了声:“行,听你的。”
桑白心里像被很柔软的一团猫尾巴,蹭了一下。
她笑笑,很温柔的一声:“乖——”
吃完晚饭,陆慎又输掉两瓶液,护士查完房,陆慎忽然起身换衣服。
桑白问:“你要去哪儿吗?”
“去对面的酒店陪你睡。”陆慎脱掉上衣,背对着她,背部肌肉线条清晰而分明。
桑白莫名脸热,听见他说:“你明天6点的飞机,过去还要拍戏,在这儿睡不好。”
医院的病床太小了,旁边虽然有陪护床,但就这么一晚,陆慎舍不得跟她分开睡。
“但是……你能出去吗?”
“又不远。”陆慎套一件白T,也丝毫没有避开她的意思,直接换条裤子,“而且检查都做了,没什么大问题。”
他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走吧,平鹏开好房了。”
出去才发现,对面是家快捷酒店。
因为考虑到距离,这里离机场也近,陆慎就没再折腾换地方。
桑白想起之前他装破产时怎么也不肯住快捷酒店的事。
“你能在这里住吗?要是勉强的话,就换个地方,我没关系的。”
陆慎笑说的确是第一次住快捷,但因为她,他倒也愿意体验一把,好歹床是双人的。
办理好入住,一进门,桑白就去看陆慎表情。
“还行吗?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就换地方。”
“凑合一晚吧。”
陆慎打量一圈,说:“你那小破屋子我都住了那么久。”
桑白乐了,他原来没做过的事,倒是一一都为她破戒做了。
陆慎冲个澡,两人很快躺下。
他抱着她聊天,让她困了就睡。
桑白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怕我晚上累着,所以刚才在医院才……?”
她说不下去了。
他连这种事儿都考虑得这么周到。
陆慎笑一下,算是默认。
桑白打个哈欠,笑着说也不知道周围房间有没有住人,因为快捷酒店的隔音很不好。
她忍不住跟他讲她以前刚出道当小演员住快捷酒店的事。
那会儿刚出道,能分到一个单人房间已经算不错,哪里还能有其他让她挑拣的。
剧组夫妻多得很,自然就听见隔壁的动静,她脸红心跳,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隔天顶个黑眼圈还被其他人打趣了。
“也不知道一会儿有没有可能听到。”她枕在他肩上,有点迷糊地说。
陆慎吻一吻她鼻尖:“放心,附近几间都让平鹏订了。”
她“啊”一声,又笑着说,“那还挺遗憾,你难得住一次,长不了见识了。”
陆慎右手中指缠了一圈她柔软而韧的长发,很是暧昧地附在她耳边说:“我只喜欢听你的声音。”
他稍一顿,把指尖的长发按在她锁骨凹陷处,语调有几分意味深长:“等我好一点,再去看你。”
“……”
桑白很轻地打他一下,眼皮却撑不住,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白腻的肌肤,柔软的绯红唇,乌黑而密的睫毛,一切都好看到极点。
他轻轻吻一吻她的眼:“晚安,桑桑。”
第46章 她第一次,为他妥协。……
46
闹钟铃声先响起来, 舒缓悠扬的唤醒声。
紧接着便是陆慎温柔绵密的吻。
像一只小兽伏在她肩头,很轻地吻她、啃咬她,喊她要起床了, 宝贝。
桑白迷糊着半睁开眼。
他肩膀裸.露在外, 肌肉线条有力,贴着她的纤纤锁骨, 两种不同的白色线条冲撞在一起,视觉上是一种享受和冲击。
桑白立刻清醒, 知道已经到时间, 很不愿意地撑着爬起来, 捧着陆慎的脸亲一下, 去洗澡。
陆慎则去隔壁房间洗了个澡,出来时, 平鹏送来一份早餐,说是楼下便利店买的。
桑白自觉洗澡拖了点时间,怕时间来不及, 且陆慎又不能吃东西,她没吃早餐的兴致, 就说飞机上再吃。
陆慎闻言也没逼她, 把早餐放一边:“那走吧, 我送你去机场。”
在一起后, 一直以来走的那个人都是他, 如今掉转过来, 他才能体会桑白每次要送他的心情。
舍不得。
每次在一起都是很短暂的时间, 然后就是匆匆别离。
凌晨5点,又已入秋,天色还有几分晦暗, 车头灯亮起。
陆慎抱着桑白,借着窗外偶然闪过的一点光垂眸看她。
她很乖巧地缩在他怀里,巴掌大小的脸,素颜,那颗痣全然看不清楚,他却早已将位置烂熟于心,精确地吻了上去。
二十几分钟的车程,一眨眼的功夫就到。
两人相处的时间太少太少了,即便是这样争分夺秒的相处,也不够。
想把她绑在怀里,让她就陪在自己身边,哪儿都去不了。
陆慎不觉叹一口气。
桑白捏一捏他指尖:“那我走了。”
陆慎看她,没说话,像是在等什么。
桑白一笑,勾住他脖子吻了一下:“真得走啦,你乖乖的早点养好身体。”
陆慎笑了,这不是他的用词么,什么时候给她用得如此自然。
他点一下她鼻尖,温声,“你也要乖。”
她没再说什么,又亲他一下,才下车。
麦子从身后的车里出来,帮桑白拎着行李箱。
怕被拍到,陆慎不好在往里送,就在车上这么远远地看着,直到桑白的背影消失在进站口。
他下车,跟平鹏要一支烟,咬在嘴里,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小片青烟,慢慢地在空气中散开。
天色渐渐清明。
桑白照例被站姐拍到,因为太早的缘故,站姐也没太大精神,只拍了两张就放她走。
广播里已经在催促她的航班登记,她连忙带着麦子急急忙忙地往里跑。
等上飞机坐好,麦子把手机屏幕往她面前一递:“桑桑,陆总被拍了。”
她低头,下意识点开屏幕视频。
陆慎穿着纯白色T恤,身形颀长,玉树似的站在黑色奔驰前,修长的手上夹一根细烟。
矜贵又斯文。
他神色清淡地望着前方,几秒后,才把没抽完的烟掐了,回身上车。
视频的配文是:送走桑桑,陆总眼神好落寞,但仍然是太好看了,呜呜呜!翩翩贵公子!
连站姐都看出他落寞。
桑白心里那一刹那像是被细针扎似的,绵密的痛。
有一个瞬间,她真的是不想走了。
想起上次他送她来机场,也是这么远远地看着她,抽一支烟,很快掐灭。
她手机这时进来条微信。
S:【一路平安。】
桑白把视频转存到自己手机里,回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陆慎以前是不沾烟的,偶尔喝一点酒,也不会过量,很文雅的饮法。
复合后,他在她面前也从没抽过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沾染这个不好的习惯。
桑白直觉,这事可能会跟她有一点关系。
陆慎很轻描淡写地回。
S:【很偶尔,只烦的时候抽一支。】
桑桑子:【烦什么?】
S:【除了你不在身边,我还有什么事值得烦?】
桑白觉得,她的心很软地跳动了一下。
*
平鹏办事效率向来高,很快招到个学过营养学的厨师给陆慎量身定制好食谱,少量多餐,兼顾营养,很适合他的胃。
陆慎出院后吃了几次,觉得很是不错,打电话时夸她:“还是桑桑知道心疼我。”
他身体恢复健康,桑白彻底放下心来,一心一意拍戏,两人几乎每晚都通电话。
时间很快到11月底,突然杀入一个小插曲。
有报道说莱亚资金链断裂,正在低价抛售国内几处商业房产。
记者探班时逮住桑白问她看法。
她没落井下石的习惯,只说不知道真假,轻巧带过这个话题。
接着很快又有爆料,狗仔拍到文岚深夜在陆慎的楼下等了一夜,陆慎都没出来见她。
这事陆慎没主动提,桑白也没问,因为她早已从陆慎那儿得到了充足的安全感,知道这些事情他都能很好的处理。
桑白这天晚上收工回酒店,走到门口时,突然看到文岚。
她摘掉口罩和墨镜,面容憔悴,像在那儿不知等了多久,一看见她,眼神就亮了下,喊她:“桑白。”
桑白问:“有事?”
文岚:“能不能聊几分钟?”
大约莱亚是真的出了事,她精神状态很差。
桑白淡声:“我跟文小姐不熟,聊天的话大可不必。”
她此刻前来,恐怕有别的目的。
桑白没有要聊天的意思,径直推开门,却被文岚扯住衣袖。
文岚说:“我只是来道歉,说完就走——对不起,桑白。”
桑白微微一怔。
她叹息一声,苦笑道:“我一直很喜欢陆慎,在聚会上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那天我一个姐妹帮我补眉,不小心在鼻尖上擦了一点,他刚巧路过,当时我很窘迫,可是他竟然替我解围,说有颗痣也不错……”
陆慎向来高冷,圈子里不少女人往他身上扑,全被他谢绝。
当时这样的话,几乎是示好了。
文岚因为他这句话,甚至特意去整容,往鼻尖上点了一颗痣。
文家也看中他,两家人若是能联姻自然不错,所以创造了几个机会,陆慎待她始终客气,直到他答应她拍几张照片。
她以为他们会有机会,但没想到,那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
很快听说,陆慎在外头养了一个大学生。
文岚一气之下,干脆去了好莱坞发展,也不咸不淡地谈了几个男朋友,却始终忘不掉他,所以还是回来。
她说:“我求他帮莱亚,他连我面都不肯见,只接了个电话。我说好歹莱亚也算曾经帮过他,但他要我先跟你道歉。”
文岚亦是高傲的人,无非为了病中的父亲才如此,道歉后也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桑白回到房间内,正要给陆慎打电话,手机响了。
没想到是程菲菲打来的。
她几乎是哭着道歉了,像早就打好草稿,把以前做的错事全部数了一遍,说:“对不起桑桑,求求你让陆总高抬贵手吧,被陆氏封杀后,我真的所有像样的工作都断了……”
原以为那些肮脏的事情早就过去,她也没在意,只是没想到,这些一笔笔的账,有一个人帮她一直记着,帮她一笔笔地讨回来。
桑白挂掉程菲菲的电话,调整几分钟,给陆慎拨去电话。
他几乎是立刻就接起来。
桑白想到,自从上次他说会让她二十四小时找到人以后,她的电话他几乎总是第一时间接。
心里很甜蜜,又觉得踏实。
她跟陆慎聊了一下关于文岚和程菲菲的事。
陆慎的意思,莱亚当年的确算是困境中援手,只是后来他跟文岚没谈,双方竞争关系也越发激烈,所以完全成了竞争对手。
这次莱亚少资金链,要卖的几处商业地产价格不菲,能要的人就这么几家,其他家基本都压价极低,他打算按市价接盘,也算对当年事情的报答,且几个地方从商业来说都还不错。
他这么小心翼翼又详细的解释,无非是怕他帮莱亚,她心里会不舒服。
但桑白此刻已全然信任他,只说:“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你处理就好啦。”
两人又说起程菲菲。
陆慎这回却一点也不肯退让了:“你倒是大度,她当初既然有这个胆子,自然也要有本事承担后果。”
桑白倒也无意替程菲菲求情,只是觉得没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说不如就封杀个两三年罢了。
陆慎懒得在这事上跟她争论,说:“那就三年后再说,你好容易给我打个电话,二十多分钟了都在说别人的事,我是闲的?”
语气十足不满意。
桑白笑起来:“什么叫好容易,我最近不是每天都给你打电话?”
他笑:“桑小姐,好像是我一直给你打吧。”
“谁打不是一样么。”桑白撒娇,“你怎么这么小气,那以后我都主动给你打,行了吧。”
陆慎方才满意。
桑白又问他胃有没有不舒服之类,嘱咐几句,又问他什么时候能来。
陆慎算一算时间:“再过一周吧,我这次过去多待几天,12月底要去趟国外,大约要年前才回得来。”
桑白愣住:“这么久吗?”
她语气里的失望和惊讶太过明显,陆慎不觉一滞。
停顿几秒,桑白才说:“我没怪你的意思,就是觉得……会想你。”
“我也想你,桑桑。”陆慎微叹一口气,“国外最近不太平,我这次出去重新评估一下资产,只留几个好项目,以后不会再出差这么久了。”
桑白柔声:“没关系的,我支持你工作。”
陆慎很轻地“嗯”一声。
她想一想:“等拍完《光》这个电影,我休息一阵子陪你好不好?最近连轴转我也有点累。”
陆慎一顿,像是丝毫没有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妥协。
他整个人愉悦起来,语气几乎是激动了:“好啊,别墅我一直让人打扫着,到时候你再过来住?”
桑白甜甜地说:“好呀。”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桑白说去洗澡,挂断电话。
陆慎亦刚跑完步,正要去冲澡,手机微博忽地弹出条消息。
他关注桑白后,关于她的新闻就会不时地跳出来。
【桑白横店亲昵密会司禾,疑似恋情曝光。】
他点开图。
很明显地,是两人在横店的片场偶遇,打个招呼,司禾把手里的暖水袋递过去。
底下一堆评论。
“这看图说话也太扯了吧?看不见周围这么多工作人员吗?”
“桑葚很甜,勿cue.”
……
手机进来条微信。
草莓桑桑子:【对了,刚忘记跟你说,我跟司禾还有《光》的编剧明天晚上会聚一聚,可能会晚点回来。】
陆慎抿唇,盯着那条消息看一会儿,翻开行程表,给平鹏打电话:“明天下午的会挪到上午,帮我订明天下午飞横城的机票。”
第47章 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
47
桑白跟司禾约在横城一家火锅店, 开始吃饭时已经是晚上8点钟。
手机里陆慎发来条消息,问她:【在哪儿?】
这是陆慎典型的习惯。
复合之后没逼着她报备行程,但不时总会发消息问两句。
桑白简单报备一句, 说已经进了火锅店, 手机发出电量不足20%的警告,她没在意, 反正麦子在外头,顺手把手机调成静音。
司禾无论在哪里, 都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他阅历丰富, 见多识广, 谈吐文雅, 说话时既无好为人师之感,也无任何炫耀之意, 仿佛只是在分享,更兼礼貌,将一桌人都照顾得妥帖周到。
桌上另外两个姑娘连连打趣, 问他怎么还是单身,要不要介绍云云。
旁边一男人说:“他这人奇怪得很, 只要是不喜欢, 甭管小姑娘怎么追, 一律不要, 你说谈谈怎么了, 柳下惠似的。”
司禾莞尔一笑, 也不解释, 抬手摸了摸桑白的玻璃杯,又添一点热水给她,顺便把周围人的水杯也加满。
一个姑娘问:“司导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碰到喜欢的姑娘会追么?”
有八卦听, 桑白不觉转头,含笑看着司禾。
司禾无奈看她一眼:“这么好奇。”
桑白点点头。
司禾柔声:“自然是有。”他稍稍一顿,“只是时机不大合适。”
不知道为什么,桑白直觉司禾说这话时,那双温柔似水的眼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蓦地一凛,忽地想起来,之前跟司禾出酒吧门口,他把自己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正好被陆慎撞见那一幕。
又听桌上人说,司禾看着温柔,实则泾渭分明,有个女演员找他借件衣服他都不愿意。
察觉到这点,桑白无端生出几分警惕,说话时也刻意没再看司禾,尽量保持一种撇清的态度。
有司禾在没人劝酒,一桌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全凭心情,气氛好得很,桑白酒量十分可以,但记挂着晚上要跟陆慎电话,怕被他念,也只喝了两三杯红酒。
只是她总觉得,司禾仿佛每隔一会儿,就会打量她几眼。
这种事情一旦察觉,疑心就只会更重。
桑白下意识地想拿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
她只好问旁边不熟悉的姑娘几点了,姑娘说才11点半还早,再玩一会儿。
对于夜生活丰富的人来说,这个点恐怕才刚刚开始,但对桑白来说已经很晚,而且她记挂着跟陆慎打电话这事,借口去洗手间去找隔壁的麦子。
麦子垂头丧气地坐在隔壁空桌上,手里拿着酒精棉片不停擦手机。
桑白说:“这怎么了?”
麦子圆脸嘟起来:“别提了,手机掉厕所了。”
“……”
桑白还想借她手机给陆慎打个电话,也泡汤了。
她怕陆慎打电话找不到她着急,再折身回去时便提出要走,面对众人的挽留,她只笑笑说:“家里管的严。”
一桌人开始起哄,都说久闻陆总大名云云。
司禾唇角一贯的笑容消失了。
但他仍有风度地说:“送你出门。”
他一出去,一桌人也就跟着出去。
司机开着保姆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桑白跟大家一一挥手告别,刚往前走了两步,两道刺眼的车灯迎面扫过来。
她下意识抬手去挡,车灯却一瞬间灭了。
黑色的奔驰车门打开,迈出两条大长腿。
陆慎就这么突然出现。
他穿着熨贴的深蓝色风衣,领口敞开,里头是一件白色毛衣,毛衣里是浅灰色衬衫衣领,底下一条黑色长裤和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
已是深秋,一道风刮过,卷起几片枯叶刚巧落到陆慎脚下。
他往前迈了两步停下,脚下枯叶发出被碾碎的声音。
接着火锅店的白色灯牌,桑白方才看清他脸上清淡到近乎肃杀的神色,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她——他生气了。
桑白又惊又喜,就这么当着众人跑过去,直接抱住他的腰:“你怎么来啦?不是说下周才有空?”
她仰头看他,欣喜的神色,亮晶晶的眼眸。
陆慎不答,撩起眼皮,扫了一眼远处众人。
不知是谁先走过来打招呼,其他人顺势都走过来打趣。
“陆总来接桑桑?怪不得桑桑刚说她家教严。”
这是句玩笑话,但陆慎面无表情,甚至连个笑容都没,只是点一点头。
若是平时,这些人哪有机会见到陆慎这么大的投资人,更别提,陆慎竟然一一跟他们握手,客气地说希望有空能合作。
除了——司禾。
他仍站在火锅店前的台阶上,面色柔和微笑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并未往前走一步。
陆慎看他一眼,两人目光再度在半空交错。
桑白已然知道,他为什么对司禾不爽。
她捏住他的手,指尖很轻柔地在他掌心挠一下,似是安抚。
陆慎没理,他对众人道:“下次有机会再单独请各位,我们先走了。”
说完,转身径自朝身后奔驰走去。
桑白伸出的手一空,不觉一僵。
陆慎打开车后门,站在原地,等她。
桑白咬唇,按耐住心底的那一点不愉快,连忙走过去上车。
等她坐好,陆慎“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也没看她,语气冷淡地吩咐:“去酒店。”
一种几乎快要让人冻结的气氛。
甚至他身上隐约传来的苦艾味道都更苦几分。
他最近过于温柔,以至于桑白几乎忘记他发脾气的样子,是这样骇人。
她咬唇,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伸手抱住他胳膊。
他胳膊都是冷的,像是染了层秋霜。
他没推开她,却也没伸手抱她。
一路无言,终于到了酒店房间。
陆慎冷着脸脱掉深蓝色风衣往沙发一扔,在桑白开口之前冷声吩咐她:“去洗澡。”
“……”
桑白“喔”一声,却没去浴室,走到他身旁半蹲下,“你生气了吗?”
陆慎指一指腕表:“几点了?”
一语双关,说她几点了还不赶紧去洗澡,又暗指她这么晚还在外头。
桑白握住他手腕,轻轻晃一晃:“陆——”
“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陆慎冷冷打断她,语气像极度克制着什么。
桑白咬唇,看他,眼神委委屈屈,似乎是想解释,却又不敢开口,只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又说一遍:“去洗澡!”
桑白只好先去洗澡,吹干头发,等她从浴室出来,陆慎连睡衣都没换,一眼都没看她,跟她在客厅擦身而过,往浴室那边走。
桑白有点受不了他这种冰冷的态度,握住他的手腕:“陆……”
他淡声:“去床.上等。”
不知道是不是经过洗澡这么一点时间的缓冲,他语气稍稍缓和几分。
桑白耳根一热,放开他,很乖巧地“嗯”了声。
回到卧室,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充电。
几分钟后,手机自动开机,桑白霍然一惊——屏幕上显示86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陆慎打的,还有十几个未接是平鹏打来。
她终于明白陆慎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肯定是找她找疯了。
陆慎那么理智的一个人,从来电话都是一通,如果她不接,他也不会再打,安静等着她回电话就好。
但眼前的一切告诉她,今晚他所有的理智一定都被打破了。
不然不会疯了似的,给她打86个电话。
桑白翻开微信,看见陆慎发来几条。
S:【地址?】
S:【我来横城了。】
S:【怎么不接电话?看到联系我。】
S:【?】
S:【!】
几乎是失态了。
这时麦子用平鹏手机打来电话:“桑桑我是猪,全是我的错,平鹏哥说陆总今天晚上找你都快找疯了,还发动了在横店的狗仔才找到你位置,生怕你有危险,你可千万别跟陆总吵架啊。”
桑白内心一震,柔声说:“你也不是故意的,放心,不会吵架,你安心睡。”
挂掉电话,浴室的水声停了,响起吹风机的声音。
桑白想着,等会儿要怎么跟陆慎解释一下这件事。
她手机本来是有电的,估计给他夺命连环call震得没电了,这么巧麦子手机掉厕所,也报废了,他恰好这时过来,可能想给她个惊喜,结果联系不到她,又知道她跟司禾在一起,所以差点疯了。
片刻,吹风机声音也停了,门外传来陆慎的脚步声。
桑白估摸着他要进来,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她只好出去。
客厅灯没开,只有门廊底下一盏昏黄的灯亮着。
陆慎靠在沙发一角,面色晦暗不明,指尖猩红一点,明灭不定。
他就坐在那里,很缓地抽一支烟。
桑白想起他说的话,偶尔烦的时候抽一支。
他这烦的时候,是不是全因为她。
她心中一痛,朝他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他腿上去夺他手里的烟:“别抽了。”
他手一抬,语气已然越发缓和:“小心烫着。”
桑白却没怕的意思,仍旧伸手去抢:“烫到也不许你抽了。”
说话间,一截烟灰落到她胳膊上,她不觉“嘶”一声。
陆慎立刻碾灭了烟:“烫着没?”一面把她拎起来让她坐沙发上,起身打开客厅的灯。
桑白看一眼胳膊,她皮肤嫩,给烟灰烫得微微有一点发红,却不疼。
她说:“没事。”
陆慎拿来个湿毛巾替她擦一擦胳膊,仔细看一会儿的确没大事,倒还有心思逗她:“怎么没事?这要给人看见,指不定以为我有什么不良嗜好。”
“……”
桑白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你不生气啦。”
陆慎叹一口气,只是把她圈在怀里紧了紧,低声喊她名字:“桑桑……”
第48章 永远只爱你
48
他头埋在她颈窝里, 呼出的微凉气息落在她肌肤上,酥酥麻麻。
没开口,就这么抱着她。
陆慎是何等聪明的人, 半支烟的功夫差不多猜出来龙去脉, 也意识到他过于失态——不止这一次。
在面对她的很多事情上,他总是很难保持充分的理智。
桑白任由他抱着, 搂住他脑袋,很小声地说:“对不起嘛, 我不是故意的, 手机本来快没电, 没想到麦子手机也掉厕所了。我下次注意, 好不好。”
刻意放柔软的语气,几乎是在哄他了。
陆慎很淡地“嗯”一声, 情绪依旧不高。
这事像他的心结,桑白一定要尝试解开。
她犹豫片刻,试探地问:“你是担心我出事, 还是担心我跟司禾玩的太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陆慎手在她腰间狠狠一捏:“你敢!”
他虽然发狠, 但捏她却没真用力, 怕弄疼她。
桑白圈着他脖子, 在他耳边轻轻一笑, 很乖巧:“不敢——”
“我都担心。”陆慎稍顿, 慢慢地将头抬起来, 问, “你只是不敢么?”
桑白一时没明白他意思。
他又盯着她,问:“要是有别人喜欢你,你会不会……”
他轻轻闭起眼, 没把话说完。
应该相信她的,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但脑子里有根弦完全不受控似的,总是被一种来自深处的不安拨动。
话已至此,桑白终于明白,她欠了陆慎什么。
他对待感情这方面,从一开始就处理得极好,譬如最开始跟程霏霏那件事,他甚至没告诉她,她还是从同组其他演员的经纪人口中得知的。
再然后,但凡对他有心思的女人,他都想法子处理掉了,她知道的是那些,一定也还有她不知道的。
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在这个方面给予陆慎足够的安全感。
演员本身职业特殊,难免会有肢体触碰。
她心中微微一痛,手抚摸在他下颌角,低声说:“陆慎,我爱你。”
陆慎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又听见她说:“只爱你。”
她小幅度地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腿跪在沙发上,握住他的手放在她心口,像是要让他感受她的心跳,很缓地吻他的侧脸、他的耳垂、他的喉结……
“永远只爱你。”
她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永远也是一个太过漫长和飘渺的词汇,但在此刻,她甘愿交出这样的承诺。
陆慎几乎快要疯了。
被她此时如此明显讨好的的动作。
被她身上传来甜媚的牡丹花香气蛊惑。
还有,她从来未曾说过的誓言——永远。
她很轻,腰也细,几乎没什么重量。
但为了他舒服,她没坐他腿上,一直就这么跪在沙发两侧,一面吻他,一面主动抬手去脱他身上的薄毛衣。
他身体是滚烫的,脱掉的毛衣还是温热的,垫在她一侧膝盖旁。
桑白又开始解他白衬衫的衣扣,一颗一颗。
昏黄的灯光下,陆慎几乎能看清她此刻绯红的脸颊,甚至一路红到了脖子。
像是要证明刚才说的话,即便被这么盯着、害羞到极点,她仍旧把他衬衫脱掉,然后——开始脱自己的。
陆慎喉结滚动了下。
一分一秒都是暧昧的煎熬,他却甘之如饴。
甚至,她还附在他耳边,很低的声音,又甜又媚:“背后的扣子有点紧,帮我解一下,好不好?”
陆慎眼眸幽深,几乎是按耐着心里的一团火,双手环在她身后。
她含住他耳垂:“一只手解,会么?”
一阵电流瞬间从耳垂蔓延至全身。
桑白有所察觉地一笑,将他一只手牵回来,跟他十指相扣。
陆慎呼吸声渐重,单手在她背后动作一阵,终于听见很细微地一声响。
肩带滑落。
衣物掉落在地。
桑白肩膀锁骨牛奶似的腻白,又因为瘦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线条。
她的吻终于慢慢地往上移,到了他唇部。
在她吻上来之前,陆慎倏地按住了她的腰,制止她这动作。
她看他。
陆慎几乎是哑声了:“刚抽完烟,怕熏着你。”
桑白佩服他还能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
却是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正好给我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唇舌相触,才知道原来烟草味道在他口中,能这样迷人。
窗外有细微的风声,像是白燥背景音。
陆慎第一次知道,她的腰这样细,弧度却这样趁手;她的长发这样柔软,却这样韧。
今晚的一切都让他欲罢不能,
她的主动,温柔的哄他,把鼻尖凑到他面前让他亲,说你不是最喜欢亲这里么。
在他耳边说:“只对你这样,好不好?”
他是真的疯了,全凭本能,脑海里那根不安的弦仿佛在一瞬间消散,大脑倏地一片大段的茫然空白。
片刻后,他搂住她的腰,将她很温柔地按在怀里。
桑白伸手,帮他理一理稍显凌乱的发,还有额间潮湿的汗水。
他抱着她缓了会儿,抱着她去浴室一起洗澡,又帮她吹干头发,抱她回卧室。
已然两点了。
陆慎正要关灯,却一眼看见她膝盖上粉色的一片红。
“怎么红了?”他凑近去看,不只是红,右腿膝盖还烙上了印子,毛衣上反针的花纹。
他爱怜地替她揉一揉:“跪太久了?我想一想——嗯,下次给我们桑桑买条软一点的毯子垫着?”
桑白倒没怎么在意,她就这体质,但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他之前的话,打趣他:“这算不算不良嗜好?”
陆慎含笑,似是默认,关掉灯躺上来搂住她:“本来今晚没打算折腾你,你自己送上来。”
他喟叹似的,“这要是到了夏天可怎么办。”
这人,不说到了夏天克制,却说到了夏天怎么办。
也太明显了。
桑白脸红地钻进他怀里,换了话题,低声说:“是我做的不够好,以后尽量让你安心,好不好?去哪里都告诉你,拍什么戏也告诉你……”
原先好容易逃出来的笼子,好像又在此时心甘情愿地自己钻回去。
不同的是,钥匙在她手上,度也由她来掌控。
陆慎吻一吻她额头:“我们桑桑怎么这么乖。”
*
陆慎隔天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给麦子配了两个手机备用,麦子心惊胆颤地被迫接受了。
他算一算时间,大约能在这儿停留一礼拜,然后回南城,紧接着就要出国。
时间紧张到甚至出国前见她一面都不能——桑白对此有些耿耿于怀。
不过好在,他回来的时候就快过年,她也拍完手上戏份休假,能把她往家里带了。
另外一个好处是,能陪陆慎过完三十三岁的生日,正好是他临走前一天,12月8日。
陆慎照例跟之前一样,或者去片场陪她,或者就在酒店处理事情等她回来。
只是这次来横城,跟以往差别很大。
原本桑白在这种公开场合,其实是刻意跟他有所回避的,但最近几次他去片场,她都大大方方地牵着他,甚至当着来探班的记者,她也没避着。
陆慎知道,这是她在让他安心。
生日前一天,横城竟然久违地下了一场小雪,很轻薄的一层。
陆慎恰好这天来看她,不知从哪儿找来雪,手上捏了个小人,用两粒黑芝麻当眼睛、贴纸做嘴唇,献宝似的捧到她手心。
桑白刚拍完一场残酷的打戏,看到小雪人一颗心都柔软下来,怕雪人化掉了无踪迹,立刻拉着陆慎一起拍了张照片。
一张很普通的照片。
两人肩膀靠在一起,陆慎修长的指尖上捏着一个小雪人,唇角微微勾起个弧度看桑白,桑白则看着镜头。
桑白对着照片发一会儿呆,才意识到:“这是不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陆慎把雪人放桌上,淡声:“应该算是。”
什么叫应该算是。
桑白又单独给小雪人拍了张照片,然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看着小雪人在桌上化成了一堆清水。
陆慎轻轻捏一捏她嘟起的小脸:“过年的时候给你堆大的。”
桑白说南城未必过年时下雪呢,但却也给他这承诺弄的很甜蜜。
因为明天下午陆慎就要回南城,所以他生日的烛光晚餐就摆在今晚。
桑白订了很素雅的杭帮菜和一个小蛋糕,陪他吃完后,拿出来一个生日礼物。
“喏。”她送他这礼物时低着头。
陆慎看出来她不是忐忑,而是害羞。
他不觉笑:“这是送了我什么见不得人的礼物?”
桑白推他一把,有点恼:“你会不会用词,什么叫见不得人?”
陆慎倒是真的忐忑。
以前他过生日,直接告诉平鹏不用她送礼物,毕竟他要什么没有。
她不知道是乖还是什么,真就什么都没送过。
这还是第一次收她礼物。
小心翼翼地拆开。
一块很简约的积家机械腕表,深蓝色底盘,跟他这次来最开始穿的风衣倒是一个色系。
终于明白她刚才为什么害羞。
他不觉一笑。
桑白脸红:“你笑什么。”
她早就挑好这礼物,觉得颜色和品相都衬他气质。
虽然他手上的表也算是从平鹏那儿“买”回来的,但毕竟不是她挑的。
她很私心的,希望他最常用的一样东西,是出自她手。
尤其是,他立刻要出差,戴着她送的表,也能常常想起她。
陆慎把手上腕表摘掉,桑白主动接过她买来的表,帮他戴好。
这人气质卓绝,真是戴什么都好看。
陆慎垂眸看一眼表:“我很喜欢。”
桑白松一口气。
又听见他半调侃似的:“尤其是,这么快的时间里,收到第二块。”
“……”
他搂着她的腰,不太正经地把她往卧室里推。
灯光暗下去,只听见他的心跳声。
结束后,他调笑问一句:“不知道这次——值什么价?”
第49章 除了我,还有别人能掏空……
49
陆慎是在下午两点走的。
因为要拍戏, 桑白没办法送他,甚至只能在他来片场告辞时,在保姆车里见他一面。
她带着妆, 怕弄乱了影响拍摄, 陆慎连亲都没亲她,只抱她一会儿, 就听见车门外有人喊她。
桑白很不舍地挠了陆慎手心一下,走了。
这大约是临别最匆忙的一次。
陆慎莫名觉得心口一空, 下车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只看见她的背影。
这边平鹏也催他走, 今天是周末, 怕高速堵车来不及。
陆慎只好上车。
阴测测的天气,远处窗外的景物一片灰。
像蒙了层薄雾。
陆慎翻开手机, 淡声道:“平鹏,再跟我对一下之后半月的行程。”
平鹏明白他意思,无非是想再挤出时间来看桑白一眼。
但他日程表早对过几次, 能取消的早就取消,而且还要兼顾桑白的时间, 又对一次, 两人重叠的时间竟然连半天都没有。
就连晚上能包机过来的时间, 也恰逢桑白拍夜戏。
陆慎彻底放弃, 正巧销售部的主管打来电话, 询问双十二、元旦营销方案。
他想了一下, 直接说:“这次你来定吧, 会议也由你来主持。”
这人他培养了两三年,该放权也要放权,不然他什么时候能闲下来。
那人显然又惊又喜, 连连说好,一定认真准备绝对不让陆总失望之类。
陆慎拿出笔记本电脑,重新理一遍公司构架,把核心的几个人一一圈出来,想着该从哪些地方放权。
梳理到一半,手机微博里弹出条消息,提示他桑白发了新微博。
桑白微博大多都是毫无营养的营业微博,但陆慎已经习惯去给她点赞。
每次点赞,总有CP粉喊甜,他对此有些沉迷。
他顺手点进去,看到内容时,却意外震住。
@桑白:陆总生日快乐,一路顺风,记得下次下雪给我堆大雪人呀~爱你~[心心心.jpg]
配图是之前两人的那张合照、他捏的那个小雪人、还有昨晚吹生日蜡烛的照片。
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的公开示爱。
难怪昨晚她问,能公开他们的合照么,他自然说不介意,就是怕影响她掉粉。
网友们也被震住。
“我靠,这突如其来的狗粮撒我一脸!不会真要结婚了吧?”
“我的妈,陆总这脸也太上镜了吧,这气质绝了,羡慕桑桑。”
“卡点3点12祝福生日,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桑葚CP就是最吊的,冲鸭!”
“……”
若非网友提醒,陆慎还没看到桑白发生日祝福的那个时间点。
他撩起眼皮,问前座的平鹏:“她问的你?”
平鹏一愣:“什么?”
陆慎:“我出生时间,精确到分钟,是你告诉的桑桑?”
桑白没问过他,这事除了平鹏也没人知道。
平鹏愣了好一会儿:“没有啊,最近桑桑……”他一拍大腿,忽然想起来,“好几年前问过,就是刚跟您在一起那会儿,她问我您的喜好,顺便问了生日。”
陆慎也记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会儿两人刚在一起,虽然已经睡过,但感觉是却是不熟悉,桑白问平鹏他的喜好,平鹏还特意打电话询问能不能说,陆慎让他尽量往多里说。
平鹏就懂了,有的没的嘱咐一堆。
陆慎稍顿,问:“那都快五年前的事了,最近她没问?”
平鹏:“没有啊。”
陆慎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也就是说,这个时间,桑白记了将近五年。
他一颗心愉悦起来,翻开手机,直接转发了这条生日微博:@爱吃桑葚:乖~也爱你[心心心]
众多CP粉嗷嗷直叫,前排一个言论瞬间被顶到高赞。
@桑葚今天结婚了吗:快结婚!你们不结婚很难收场!
陆慎愉悦地笑了,连带因为离别,将近两个月见不到她的失落情绪也因此变得柔和,甚至带了点暖意。
她在用行动跟他说,她只爱他。
这是她给他的安全感。
*
陆慎飞往澳大利亚的时候,桑白终于拍完剧版《平阳》,无缝进入《光》的剧组,来到川南的一处深山里。
之前司禾就跟她说过,这部戏的拍摄条件会很艰苦,直接住在山里,简易的农村房,简单的淋浴,冬天夜里冷又潮,很是不好受。
桑白一心扑在剧本上,也没在意这些外部条件,唯一让她有些难受的是,这里信号不好。
陆慎大部分时间都辗转在路上,这次出国他要一口气跑七八个国家,对海外资产做一个彻底的清算。
两人或者有时差,或者他在开会,半个月下来,两人竟然只通过两次电话,信号还都断断续续,不如发微信文字。
他发一条,她几小时回一条。
热恋中的气氛生生被这降温。
后来陆慎受不了,说让平鹏和麦子去敲时间,无论如何这周五要跟她通一个长达半小时的电话。
周五的时候,桑白特意开车去临近的县城宾馆住一晚,顺便洗个舒服的澡,终于跟陆慎比较长久地聊了会儿天。
陆慎说他已经到了加拿大,过两天就去美国,接下来是南非,再然后是欧洲的英国,德国、法国和瑞士。
桑白则说她进组半个月,终于逐渐习惯,司禾也夸她演得越来越好。
听见司禾这名字,陆慎轻嗤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很自然地接了句:“我们桑桑演得自然好。”
桑白又说这次电影的节奏慢,一个镜头来回反复琢磨拍摄,要求细腻严格,她第一次把所有的情感带入到女主角刘燕身上,情绪投入很大,有时候会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陆慎逗她一句:“怎么除了我,还有别人能掏空你?”
桑白一笑:“你怎么这么流氓。”
两人又聊一会儿,陆慎说大约年前一周回来,大约是2月中旬,桑白说剧组会在腊月二十八杀青,问他陆父喜欢什么,到时候她准备准备。
陆慎淡声:“他就爱喝酒,别的也没什么喜好,不过家里什么样的酒都有,你倒是也不用太费心,到时候我帮你准备就好。”
桑白:“那怎么行,我爸也是老酒鬼了,我到时候问问他吧。”
时间就这么缓慢地一点点过去。
桑白已经在剧组拍摄一个月。
这天拍完,司禾把她喊到身边,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桑桑,最近没睡好吗?你状态不太好。”
桑白点点头,最近她夜里总是失眠。
她有点紧张地问:“是影响镜头了吗?”
“恰恰相反。”司禾说,“镜头里表现很好,不过你也要注意休息。”
桑白说好。
倒不是她不注意,而是沉浸在这个故事里,仿佛跟随刘燕一次又一次地逃跑,被抓,被打。
半夜里总是容易惊醒,惊醒后就睡不着,甚至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司禾明白她是彻底共情,但这样对她身体影响很不好。
桑白说还剩一个月,再坚持一下就好。
又一周过去,她情况越发严重,甚至有时候晚上回去都出现神思游离的情况,麦子跟她说话有时候她都没反应,人也瘦了七八斤,几乎就剩下骨架。
麦子很是担忧她的情形,但桑白不许她跟陆慎提。
毕竟再过两周陆慎就要回来,她再撑三周拍摄也就结束了。
麦子只好早晚紧张地看着她,或者逼迫她吃点东西,按时吃维生素之类。
连司禾都特意嘱咐剧组上下,一定要好好对桑桑,随时注意她的心理状态。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拍摄刘燕第六次逃离大山的追赶戏时,刘燕被一行人追到悬崖边。
男人拿着棍子,恶狠狠地看着她:“你倒是再跑啊!”
桑白看了一眼面前的悬崖。
她恐高早跟司禾说过,所以悬崖边特意拉了条钢丝,怕她离得太近。
按照剧本,桑白本应该放弃逃亡,跪地求饶。
也是在这一次,她被打断一条腿。
然而,桑白却看着眼前的男人,连连倒退,越过那条极粗的钢丝,站到悬边。
几个摄像头对准她面部的细微表情。
这一瞬间,司禾在她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壮烈的决然:就这样吧,跳下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一辈子都逃不出去了。
司禾拿着对讲机高喊:“咔!”
桑白没反应。
司禾几乎是狂奔过去,对站在她旁边的摄影师大喊:“拉住她!”
几个摄影师一时并未察觉,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十几秒的时间,司禾终于狂奔过来,在桑白几乎要跳下去的时候,将她抱回怀里。
“桑桑!”
司禾大声喊她,甚至拍了拍她的脸。
桑白这才回过神来,心里也一阵后怕。
她勉强一笑,缓缓推开司禾:“没事……我刚才太认真了。”
众人这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后知后觉地过来关心她。
司禾吩咐休息半小时。
桑白喝了几口水,才发现指尖都还在抖。
刚才那个瞬间,她是真的坚持不住了,只要想到回去又要被暴打、被强.暴,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只差一点,她就跳下去了。
还好司禾,察觉到她不对劲。
司禾走过来,温柔道:“桑桑,我们谈谈。”
“我没事的。”桑白微微笑起来,很客气地说,“司导你放心,我能调整好的,刚才就是有点被魇住了。”
无论司禾怎么努力,桑白始终说没事——她不愿意把内心深处的东西剖开来给他看。
司禾点一点头,转身把麦子叫到一边:“你有陆慎的手机号码吗?”
麦子也被吓住了,说有,还立刻发微信问平鹏陆总有没有时间接电话。
陆慎已经到了伦敦,这会儿正往酒店去,司禾的电话打进来。
他已经听平鹏说司禾有事找他,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最近跟桑白联系也少,让他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他接起来:“司导,久仰。”
后视镜里,平鹏看到陆慎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变了。
挂掉电话,陆慎冷声道:“给我安排飞川南的包机,立刻。”
平鹏:“但是跟威尔逊那边已经定好——”
声音被陆慎打断。
他几乎是生气到极点,脸色冷如冰霜:“听不懂人话?”
第50章 发火 & 想做
50
桑白醒来时, 第一件事是拉开窗帘,看窗外风景。
山里风景好,一片雾蒙蒙, 像飘渺的云端。
她有几分茫然, 直到麦子进来喊她吃早餐拍戏,才迟缓地应了声, 回神去接麦子手里的面包。
麦子担心地说:“桑桑,要不跟司导请假休息一天吧。”
桑白摇头, 不行, 她要一鼓作气, 稍微泄气一点, 再度入戏又是一种折磨。
到了片场,发现司禾并未继续拍昨天的场景, 而是换了一场戏,可能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甚至桑白自己,在下午的拍摄场景结束后, 都第一次有了撑不住的感觉。
司禾的“咔”已经喊了很久,桑白仍旧坐在地上, 半晌没动, 双眼失焦, 嘴唇半张, 似是全身都被抽干了似的。
川南冬天的山里, 空气阴冷潮湿。
她低头, 看着腿上深青色棉裤边角被磨破, 抽出一条极细的青线,飘飘荡荡地在空中翻飞。
她伸出手,轻轻一拽, 线却没被拽掉,地上出现了一条斜长的影子。
清瘦,挺拔。
她仰头。
陆慎穿着黑色的羊毛长大衣,笔直的西裤,向来一尘不染的鞋子边角沾了一点红泥。
他低头,半跪在她面前,任由大衣衣摆拖在地上,将她搂进怀里:“几天不见,怎么瘦成这样。”
桑白恍惚片刻,才慢半拍似的喊他,语调带几分不确定:“陆慎?”
陆慎微闭了双眼,抱着她削瘦单薄的脊背,很轻地“嗯”一声,将她抱得更紧:“桑桑,我来晚了。”
他低头,眼角微微发酸,终究是强忍住,将她拉起来。
桑白目光虽在他身上,却是空洞的,又问司禾:“是不是还有一场戏?”
司禾说今天她的场次都拍完了。
桑白点一下头,紧接着就被陆慎抱进怀里,去住的小屋子方向。
片场离住所着实有段距离,山间都是小路,崎岖不平,陆慎却抱着她走得很稳。
桑白很乖顺地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传来的熟悉薄荷香,混着苦艾的味道,一种安心的感觉。
陆慎心疼得要命。
她本来就瘦,这下真就瘦得皮包骨头,抱在怀里硌得慌,一张小脸苍白得厉害。
他就这么抱着她走了二十多分钟,把她放进砖瓦小屋的床上。
陆慎捏一捏潮湿的被子,脸色可算得上是渗人。
在飞机上他就问了麦子这里的相关情况,只是没想过会糟糕成这样。
他把大衣脱下来,盖在桑白身上,又拿棉被盖住她,出去吩咐平鹏。
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平鹏送来一床暖烘烘的棉被,还有刚叫人炖的热鸡汤。
麦子连忙盛一碗鸡汤递过去。
桑白只喝了一口,就摇头说:“太腻了,喝不下。”
陆慎沉声:“给我。”
他接过碗,先是耐心地把最上头一层油花全撇掉,然后亲自喂桑白:“乖,再喝一点,你看,油星都撇掉了。”
桑白低头看一眼,试探性地张开嘴,又喝一口,却一阵恶心,立刻全吐了出来。
她小声:“真的吃不下。”
陆慎按捺住心里的火气,把碗搁在一旁:“那吃维生素?”
桑白点点头,很顺利地把维生素喝掉,说有点困想睡觉。
陆慎低头看一眼表,才下午6点。
他点头:“困了就睡。”
他给桑白掖好被角,起身冲个澡,躺床上陪她。
她却只是闭了一会儿眼,很快又睁开,低声叹一口气,说:“我睡不着。”
明明身体很困,但脑细胞却极度活跃,就是无法进入睡眠。
已经连续好几天这样了。
陆慎干脆拉她起来:“那出去走走。”
运动一下,可能会好很多。
但桑白咬唇:“外面好冷。”
陆慎揉一揉她脑袋:“别怕,穿羽绒服,我陪你。”
桑白还是被陆慎架着出去了。
夜里气温低,小屋不远处有一片平整的竹林,陆慎就牵着她,围着竹林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桑白小腿都有点疼,两人才又回去。
桑白冲一个澡,终于有了点睡意,在他怀里睡着。
陆慎也终于松一口气,他一路旅途,直飞十几个小时过来,也疲倦到极点,很快也迷糊过去,却一直留神她的状态。
不知多久,察觉到她胳膊动了一下,陆慎瞬间清醒。
听见她很小声地说:“陆慎,我好像逃不出去了。”
陆慎紧紧抱着她的腰:“桑桑,你别吓我。”
她却是呓语似的,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睡到凌晨4点半,桑白又醒了。
她一动,陆慎跟着醒过来,用手抚上她眼皮:“闭眼,再眯一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桑白来说几乎是熬。
终于不知道数到第几次一百的心跳声,到了起床时间。她只喝了一点水,吃了半块面包,赶去片场开工。
等她出门,陆慎发了平生最大的一次火。
平鹏跟着他这么久,他虽然冷,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向来有风度,现在竟然在麦子面前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我花钱雇你照顾她,你就照顾成这样!”
他语调森然,“她什么样你看不见?上报都不知道?两个手机配给你是白配的?这活儿你不能干就立刻给我滚——”
麦子哭惨了,抽抽噎噎连话也说不出。
平鹏连话也不敢插,只拍一拍麦子的后背安抚。
陆慎又把矛头对准他:“营养师和心理医生什么时候到?”
平鹏说:“下午一定接到。”
陆慎冷声:“五点之前接不到,你也不用干了。”
平鹏连声说保证一定能到。
这时陆慎手机里又打来个电话,是英国那头,询问他底价有没有可能再降低,还有一处楼盘是否要卖想跟他商量。
陆慎冷笑一声:“底价我昨天在飞机上没交待过你?楼盘的抛售原则没告诉你?一件事情要讲几遍才听得懂?是你给我打工还是我给你打工?”
他“啪”地一声挂断,直接把手机关机了,又吩咐平鹏把那部不常用的备用手机拿过来,挥手让他和麦子出去。
破屋子里连沙发都没,只有几个竹椅子。
陆慎挑一个坐下,抽了一支又一支地烟,直到营养师进来。
平鹏说心理医生就在附近先住下,等桑白同意后随时可以开始心理辅导。
营养师是带着食物材料来的,一进门就照着在飞机上开好的食谱开始做菜。
陆慎让平鹏去隔壁不远的人家买来两只鸽子,亲自开火小火慢炖,等到晚上7点半,他又亲自去片场把桑白接回来。
桑白进门后,突然第一次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
小木桌上早摆好了四道菜一汤。
清淡的虾、梅子燕麦酥、西芹百合和一条清蒸鱼。
但她闻到的,是那道熟悉的鸽子汤的香味儿。
味蕾瞬间被唤醒,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觉得饿了。
陆慎打量她神色:“我亲手炖的鸽子汤,喝一点吗?”
桑白跃跃欲试:“好啊。”
熟悉的味道顺着食道滑落到胃中,连日来一直抗议的胃像是终于被安抚,终于没再跟她为难。
喝完一碗汤,连带着,开胃的梅子、安神的百合也吃了一点。
这已是极大的进步。
陆慎内心终于松一口气,又带她出去散了一个多小时步。
这天晚上,桑白终于很安稳地睡着了,足足睡了连续的八个小时,才被闹钟喊醒。
连续几天后,桑□□神好了许多,也终于彻底分清现实和虚幻。
这天早晨她醒来时,看到睡在身旁的陆慎,吓了一跳。
陆慎睁开眼,看她。
她眼神终于有了几分焦距,看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像是刚回神。
陆慎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来四天了,记得吗?”
桑白回忆了一下,像是终于想起有这么回事,又问:“今天几号?你不是应该在国外吗?你提前回来了?”
陆慎:“嗯,忙完提前回来看你。”
桑白后知后觉地紧紧抱住他,语调似撒娇,又似委屈:“我好想你啊,你不知道我拍这个戏,苦死了。”
陆慎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地。
连日来,她连句像样的、完整的句子都没跟他说过。
然而,他心里的火气,却也几乎同时蹿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桑白道:“我得去片场了,晚上回来再跟你聊。”
她亲他一口,急急忙忙地去洗漱了。
“……”
不止司禾感受到桑白的变化,桑白自己也意识到了。
这几天陆慎过来,她心里是明白的,但好像被魇住似的,好似只剩下一个躯壳,不愿意沟通,也不愿意交流,仿佛灵魂出窍似的飘在上空看着陆慎陪她,她似乎是参与了,又似乎没有。
连续睡了几天安稳觉,直到今天早晨醒来,才彻底清醒。
但很快,又投入到拍摄当中。
再度有些精疲力尽。
拍完后,忍不住第一时间赶回去——陆慎在等她。
*
陆慎卡好时间关了火,从厨房走出去。
门开了。
他的小姑娘,这些天来第一次,迫切地朝他奔过来,几乎是撞进他怀里。
只好揉一揉她脑袋:“先吃饭?”
陆慎发现,相比营养师做的菜,她倒是更爱吃他亲手做的,所以他干脆这几天亲自下厨。
桑白胃口已经接近正常,每个菜都吃了一小半。
吃完饭,陆慎收拾完碗筷,桑白恰好洗完澡出来。
她吹干头发,穿着棉质睡衣钻进被子里,才意识到最近几天的床褥都是干燥的,屋子里也多添了一台取暖器,一定是陆慎专门吩咐人办的,难怪最近几天她睡得这么舒服。
看见他进来,她第一时间伸出手,要他抱。
陆慎却没抱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抬手捏住她下巴尖:“清醒了?”
桑白咬唇,“嗯”一声。
“那么,我们来谈一谈。”他淡声。
凑近了,桑白才闻见他身上的烟草味——他又抽烟了。
她乖巧道:“好。”
陆慎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状态不好,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事的确是桑白理亏,她下意识解释:“我怕你担心……”
话被截断。
“担心?”陆慎慢慢道,“我接到电话说你差点从悬崖跳下去的时候,担不担心?”
桑白低声:“那是意外。”
“我生病住院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他声音平静到极点,反而让人害怕。
桑白顿住。
陆慎:“问你话。”
桑白垂眸。
陆慎:“说话。”
桑白停顿几秒,才说:“我希望能给你提供一些情绪价值,但是——”她辩解,“只差两周时间而已,我不想因为这个反而耽误你回来的时间,想着自己扛过去。”
陆慎点点头:“行,那以后我的事,你也别问。”
他起身往外走。
桑白下意识道:“你去哪儿?”
陆慎很寡淡地看她一眼:“既然清醒了,就自己睡,不是要自己扛?”
“……”
话音刚落,门被关上,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桑白叹一口气,知道陆慎这次恐怕是真生气了,不然不会这么晾她。
她在床上闷头发了会儿呆,问麦子知不知道陆慎住哪里,麦子说陆总睡隔壁的房间,又把这几天陆慎怎么发脾气、怎么不眠不休地照顾她讲了一遍。
桑白听完后,眼眶发酸。
天边忽地炸开一道惊雷,紧接着便下起瓢泼似的大雨。
之前来时听说过,川南冬天偶尔会下雷雨,没想到会撞上。
雷声,雨声,风声。
木质窗户被吹得砰砰作响。
桑白看一眼旁边陆慎之前的枕头,拿起来抱在怀里,又穿上羽绒服,推开门。
迎面浇上来一头刺骨的冷雨。
她住的是个农家小院子,问清楚陆慎住在东边的屋子,她便打了把伞,抱着枕头在冷雨里哆哆嗦嗦地跑过去,站在屋檐下敲门。
门几乎是一瞬间就开了。
陆慎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支烟,侧身让她进来。
他神色清淡,像是就等她来,也像是料定了她一定会来。
桑白收起湿漉漉的伞,捏着手里的枕头,抬眼看他:“我怕你这屋没枕头。”
枕头一侧都已经给大雨浇湿了。
陆慎接过来,看都没看,扔到一旁矮凳上。
“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桑白给他这毫无温度的话刺得有些难受。
她仰头,走过去抬手去抱他,却被他缓缓推开。
桑白彻底恼了,狠声:“我有事。”
陆慎看她一眼,回头碾灭手里的烟:“说。”
桑白直直看着他:“我想做。”
“……”
窗外一道白色闪电划过。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炸雷。
陆慎给她这近乎耍赖的行径搞得——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他走两步到她面前,捏住她下巴尖:“认个错就这么难?”
她表情带着点倔强,却不肯出声。
陆慎手上稍稍用力,迫使她抬头,沉声道:“说清楚,想跟谁做。”
第51章 看我怎么收拾你
51
许是因为空气潮湿, 桑白很迟缓地闻到空气里漂浮的浓烈烟草味儿。
砖瓦房顶吊着一盏简陋的螺旋节能灯,微白的灯光落在陆慎脸上。
他神色清冷,又透着几分疲倦, 白皙的眼下那一抹乌青分明得厉害。
桑白内心的倔强渐渐松动。
她看着他, 柔声道:“想跟你做。”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灯灭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沉黑暗。
陆慎精准无误地勾住她的腰, 将她按在墙上,在她头即将磕到时, 一只手掌摊开, 及时地放在了她脑后。
后背却抵在冷湿的墙上。
唇间是他炙热的吻。
几秒钟她就有点受不了:“凉——”
陆慎把她拎起来, 让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走到里头那张床上。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
冷白的光透过窗户照亮陆慎的脸。
他面无表情,眼神沉得令人害怕, 慢条斯理地脱身上的外套。
一件一件,衣物窸窣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紧不慢。
桑白觉得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在黑暗中不安地等待。
他就是猎人, 游刃有余。
紧接着眼镜搁在旁边桌子上的响动。
他走过来,掀开被子, 一把扯开她的棉睡衣, 只听见“嘣”的一声, 一颗金属纽扣飞出来, 落在青砖地板上, 滚了好几圈的声音, 终于不知在哪儿停下。
他俯身吻下来, 又凶又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桑白从未感觉到如此迫切地需要他。
这些日子里,她宛如置身一座黑暗的孤岛中,四周都是汹涌的海水, 头顶压着厚重的黑云,她拼了命似的,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终于他来了。
他的怀抱这样暖,仿佛是一道光穿透头顶的层层黑云,强行照在了她的身上,将她从无边无尽的黑暗里拉了出来。
桑白激烈地回吻他,要他再重一点。
陆慎也从没觉得如此被渴望过。
隐约也明白,此刻的他,是她现实与虚幻的分界线。
她要感受他,才能感受到现实。
他一言不发,吻她的动作带几分暴戾,满足她所有的需求——生理的、心理的。
雷声滚滚,仿佛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她却听见他沉声,逼迫似的问:“错了没?”
桑白下意识咬破嘴唇,无力地侧头——窗户竟然还开着,偶尔被闪电划亮。
雨水汩汩沿着玻璃往下滑落。
桑白的眼泪也在此刻被激了出来,却仍旧是,情不自禁地,将他抱得更紧。
好像觉得,他能懂她所有的需求。
身体和心灵在此刻,跟他尽数融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第几道闪电划过。
陆慎借着照进来的一抹短暂的白亮,清晰地看到她瘦的根根分明的肋骨。
他原本发狠的态度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爱怜地把手插在她发间一侧,温柔地吻她,附在她耳边说:“这么瘦,将来怎么给我生宝宝?”
桑白本来以为脸已经够烫,却没想到原来可以更烫。
他声音温柔到极点,几乎是哄她了:“答应我,多吃一点,好不好?”
桑白眼眶泛酸,低声说好。
陆慎吻掉她眼泪:“哭什么。”
像窗外终于缓下来的风雨,他也越发柔和,舍不得更多地折腾她。
结束后,陆慎才扯上窗帘,开灯抱她冲完澡,关灯把她按在怀里躺下,让她好好睡一觉。
桑白内心终于得到了充分的安宁,被一种无尽的满足感包裹。
终于在睡着前,她很软声地说:“我错了陆慎,以后需要你的时候,我都告诉你。”
陆慎吻一吻她额头。
两人睡了极其舒服的一觉。
隔天起来,阳光大好,一道彩虹横贯在山间。
风雨之后的宁静。
桑白拍完戏回来,陆慎跟她商量,问她要不要见一见心理医生,疏导一下此刻的心理状态,顺便她一直以来的恐高也看一看。
桑白并不排斥,说好。
毕竟以后还要再演戏,要演一次就这么来一次,她哪里受得了,也不可能让陆慎以后都这么陪在她身边。
虽然她没问,但也知道她这个状态,肯定影响了陆慎事业上的不少时间。
她对此很是内疚。
反倒是陆慎说:“你要是不健康,我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她虽好一点,陆慎仍旧是不放心,左右已经回来,也不急着回南城,就在这儿陪她,还让平鹏弄来一套信号增强的设备,方便他办公。
陆氏集团前阵子传得沸沸扬扬,怀疑陆慎吃了□□,无论谁打电话过去全都被骂,以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一众高层均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但是,也没听说啊。
终于这天,南区的主管胆战心惊地打一个电话请示事情时,没有被骂。
他立刻跟其他高层通气,说陆总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于是又一大堆的电话纷纷打了进来。
处理完堆积的工作,陆慎特意抽时间跟麦子道歉,说他那天太着急态度不好,让她别介意。
麦子眼睛红红的:“是我没照顾好桑桑,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一定及时跟您汇报。”
一切终于恢复到正常。
隔天一次的专业心理咨询,彻底将桑白的精神状态完全地拉回来。
她全然信任这个医生,在《光》的拍摄快要结束时,还约了她时间,在南城继续完成剩余的心理咨询。
腊月二十八,《光》的拍摄终于杀青,桑白跟着陆慎坐包机回到南城。
下飞机后上了车,陆慎勾住她腰:“再跟我待一晚再回家?”
桑白早有这个打算,甚至已经跟父母说二十九才会到家,但听到他这么说仍旧忍不住打趣。
“都腊月二十八了,你还霸着我。”
陆慎含笑说:“要不是体谅你爸妈,过年我都想霸着你。”
这话一出来,桑白脸红,陆慎却忽然意识到,他对她已然有了这种想法,只是不知道她……
他按捺住心中的悸动,摸一摸她的腰:“终于不是皮包骨头了。”
桑白靠在他怀里撒娇:“都是你的功劳,你照顾得好。”
陆慎笑一声,问她去哪儿,要不要回别墅。
桑白说还是回她那个小公寓,惯常用的东西都在那儿。
陆慎吩咐司机往那边开,又问她什么时候搬回来,她那个地方毕竟还是小,很多东西放不下。
桑白想了下:“年后过了十五就搬?”
她已经跟公司商量好休息半年,充充电顺便调整状态。
陆慎蹙一蹙眉:“太晚了,过了初六就搬过来。”
“……”
桑白默了片刻:“你就打算让我在家里待到初六吗?”
陆慎看她一眼:“白天随便你待,过了初六以后晚上来我这儿住。”
“……”
桑白给他这话弄得脸红了。
想着到时候又得在爸妈面前编谎话。
但也因为他这个想时时刻刻跟她在一起的行为,心跳加重几分。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两人路上找一个餐厅吃完饭便回了桑白的小公寓,麦子早约保洁阿姨打扫过房间。
陆慎先进来,快速把窗帘全部拉好,看她自己换完拖鞋。
他调侃似的,问她一句:“还喝不喝牛奶?”
桑白瞪他。
陆慎笑说:“你还瞪我,忘了以前怎么折腾我的?”
桑白心虚又理亏,跑进里头换衣服,又找出陆慎的睡衣,让他先去洗澡。
陆慎干净得要命,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必定是洗澡。
但他这时让了一句:“要不你先去?”
桑白摆手:“你快去吧,我洗得慢。”
陆慎方才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他一出来,桑白紧接着进去。
陆慎施施然靠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看一眼手机,处理几条微信,又打几通电话交待事情。
没一会儿,桑白穿着吊带儿睡衣出来了。
南城冬天室内暖气足,跟夏天似的,一点儿不冷。
陆慎撩起眼皮扫她一眼,一面漫不经心地“嗯”一声,“你看着办吧。”
桑白头发已经吹干,顺手给陆慎倒一杯水搁在茶几上。
陆慎莞尔一笑,一面冲她招手,那意思让她过来。
桑白走过来,用嘴型问他:“干嘛?”
他伸手一勾,将她揽在怀里,当着她的面把手机上话筒摁成静音:“给我抱一会儿?”
桑白没应声,只是点点头,就这么坐他腿上。
电话那头,那人仍旧在汇报整个方案,末了问陆慎:“陆总,您看这样行吗?”
陆慎看一眼桑白:“我开麦了,你别出声。”
桑白点头,她本来也不敢出声。
但又潜意识里感觉他眼神怎么有点奇怪。
下一秒,她就明白陆慎为什么这么说。
他手滑从肩带滑进她睡衣裙子里,一面还一本正经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具体要怎么,甚至还十分耐心地一一解答那人的问题,语气堪称是如沐春风。
那人受宠若惊的语气,左一遍谢谢陆总栽培,右一遍谢谢陆总指教。
桑白在这种“栽培”和“指教”中,几乎有点受不了了,干脆一口隔着睡衣,咬在他肩上。
陆慎闷笑一声,终于挂断电话,把她按在沙发上。
桑白一条腿挂在他腰上,白皙又纤长。
他俯身吻她,那双标准眼染上几分坏笑:“给你个痛快?这小破沙发,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想试。”
“……”
第52章 线香烟火
52
清晨醒来时, 陆慎洗漱完回房。
桑白刚醒,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一条腿因为热从被窝里伸出来,白皙的肌肤, 膝盖处微红的痕迹明显。
陆慎“啧”一声, 伸手去摸,“怎么总是这么嫩, 我都舍不得了。”
桑白抬腿踢他,却给他轻而易举握住骨感的脚腕。
他声音带几分调笑:“起吧, 宝贝儿。”
这声宝贝儿叫的, 让桑白心头一颤。
分明是他第一次这么叫, 却这样自然随意, 仿佛是,已经叫了无数次一般。
桑白很喜欢这种极为日常的亲昵感, 起身亲他一下。
蜻蜓点水似的,温柔的吻。
他点一点她鼻尖上的痣:“去给你做早餐。”
吃完简单的早餐,两人又待一会儿, 桑白收拾好行李,陆慎亲自送她回家。
最近每天都见面, 但面对分别还是舍不得。
车子缓慢地开着。
窗外是南城向来萧瑟的冬天。
陆慎搂着桑白, 一言不发, 直至车子开进别墅区。
临别时, 他把脸埋在她颈窝里, 深吸一口气, 道:“真想早点把你娶回去。”
桑白内心霍然一震。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娶”这个字。
这样郑重的, 一生一世的字眼,从他这样理智的人口中说出来分量极重。
看她神色震惊,又迟迟不说话, 陆慎握住她一只手,温声问:“吓着了?觉得太快了?”
桑白下意识很干脆地说:“没。”
像是怕他误会。
陆慎轻轻一哂,脸上挂着了然的笑意。
桑白有点懊恼——她是不是太明显了。
虽然意外,但她一点都不反感。
毕竟是,好早好早之前就喜欢的第一个人,之前即便在一起,也无法想象他结婚的样子,尤其是,好像很遥远的少女时代的梦想,终于得以圆满。
陆慎盯着她看一会儿,慢慢地说:“既然没吓着,那你先回去想一想?毕竟涉及到你的事业规划。”
桑白抿唇:“都还不知道你爸同不同意呢。”
陆慎一笑:“他不会,早巴不得我结婚了,更何况,你可是——”
他稍稍一顿,说,“你再不进去,我可舍不得放你走了。”
桑白点头,亲他一口,下了车拖着行李箱走到别墅门口,往车那头看了一眼。
车子还停留在那里,打着双闪。
虽然看不到陆慎,但桑白知道他一定在看着她。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方才没说完的话。
“你可是”什么,她不知道。
桑白回到家里,跟桑弘和岑嘉云说这次过年假期挺长,应该能在家待到初六左右,不用急着工作。
两人都很高兴。
年夜饭的时候,桑弘又很不自觉地问起来桑白和陆慎的事。
他表情复杂,说不上是喜是忧。
桑白于是说,打算过年的时候去见一见陆慎的爸爸,他喜欢喝白酒,有没有什么可以建议的礼物。
吃完饭,桑弘去立刻去三楼的杂物房找酒了。
但陆家什么样的酒没有,他一脸发愁。
桑白说推荐他觉得口感好的酒就可以,她还会准备别的礼物。
桑弘眯着眼想一想,一拍大腿:“我想起来,还真有一瓶拿得出手的。”
他从锁着的柜子里翻出一瓶二十五年前的茅台。
“这是你一岁多的时候,你姥爷买来的,说是存着等你出嫁的时候再打开喝。”
桑白微微脸红。
桑弘像是勉强满意:“这个口感肯定好,也有意义。”
桑白说好。
楼下岑嘉云催他们下楼看电视。
桑弘又问她初几去。
桑白想一想:“是不是过了初五去比较合适?”
如果太早的话,毕竟是过年,两人也没订婚什么的,只是男女朋友,总觉得不大妥当。
桑弘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春晚,父母早已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不到十点就上楼去睡,桑白也没看电视的兴致,钻进自己的卧室里,刷一刷手机,熬到快十二点,给陆慎卡点打电话拜年。
电话响了三四声,被接起来。
桑白声音软软的:“春节快乐呀,陆总。”
陆慎笑一声,听出她称呼里故意的调侃:“叫我什么?”
桑白:“不行么?”
“行——”隔着电话,陆慎声线低沉几分,又带着点儿不自觉的宠溺,“既然都叫我总了,有什么好处么?”
“你想要什么好处?”
“比如,我说什么你都得听?”
“你怎么这么霸道。”桑白小声抱怨一句。
陆慎又笑一声,问她:“想不想我?”
很是温柔的声音。
桑白一颗心都快化了,很小声:“想啊。”
然后就听见他说:“那出来一下?”
桑白一惊,连忙下床换衣服,又听见他笑,“陆总到了,烦您出来接见一下?”
桑白很快换好衣服穿着跑出来。
别墅门外停着一辆黑色奔驰。
陆慎闲闲地倚在车门边,单手入袋,温柔地看她。
她穿着件贴身的小羽绒服,看见他第一眼就很直接地朝他跑过来。
他不觉伸出双手,她就这样扑进他怀里。
又惊又喜的声音:“你怎么来啦?”
她往车里扫一眼,“你自己开车过来的吗?”
陆慎笑说这个点再叫司机来恐怕会被诅咒,又说想来陪她跨个农历年。
两人以前从没一起跨过年。
按照陆慎的性子,也没必要非得大过年的晚上开半个多小时的车来见她一面,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坐在那里,想着她的心思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反而越来越热络。
桑白有点感动地看着他。
陆慎低头扫一眼时间,含笑说:“刚好十二点。”
桑白抱住他胳膊。
陆慎伸手一勾,搂住她的腰往车后备箱里走:“给你带了个小玩意儿。”
他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小把细竹签似的东西。
桑白一眼认出来:“是线香花火吗?”
“对。”
“都好多年没见过啦,我小时候常放。”她惊喜地拿起一根,又问他,“能放吗?南城城区不是禁烟花炮竹?”
陆慎还真没在意,他觉得这么个小玩意儿大抵没什么影响,但私心想跟桑白多待一会儿,于是说:“十几分钟就出城区了,开车带你走远点儿放?”
桑白兴奋点头:“谢谢陆总。”
桑白坐在副驾,系好安全带,说:“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坐你开的车哎。”
“喜欢的话,以后多载你。”陆慎发动车子。
他开车十分认真,目视前方,一眼都没看她。
那张出色到富有攻击性的脸面无表情,凭添几分迷人。
桑白伸手撑着下巴,就这么看他。
陆慎喉结滚动了下,缓缓出声,打趣她:“这么喜欢我啊。”
桑白点点头,很大方地承认:“是啊。”
车子骤然刹车,停在空旷的路边。
大年三十怎么会有人,附近也只有他们这一辆车。
陆慎侧身低头去吻她。
桑白迎上去。
一个缠绵又缱绻的吻。
陆慎揉一揉她脑袋,接着开车,最后在一处开放的公园马路前停下。
两人下车,陆慎拿出两支线香烟火递在她手里,拿出银质金属打火机点燃。
白色的花火滋滋啦啦地响。
桑白站远一点,双手拿着烟火棒在空中画心。
陆慎拿出手机,调整夜拍模式,拍了个小视频,然后又陪她一起放。
空气是冷的,周遭又一片黑暗寂静。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短暂的、不被打扰的时光。
陆慎有一刹那希望时间永远停在此刻,因为她的笑脸是如此让人心动。
桑白兴致很高地把烟花棒都放完,才被陆慎用大衣裹着塞回车里。
“不冷么?”陆慎看她,递过去一个保温杯,“喝一口。早知道不带这么多给你,本来只想让你放一两支意思一下罢了,哪知道你放个不停。”
车子里的暖气一直没关。
桑白小口喝完水:“一共也就十根而已,哪有很久。”
陆慎看她:“你这小身板,怕你冷。”
车子开始往回开。
到了别墅门口,陆慎又问她这两天的精神状态,有没有失眠等等,还是不放心。
桑白说:“陆总,我们也就一天多没见,我挺好的。而且约了许医生初八再去她那儿心理咨询,我会好好努力的。”
陆慎这才放心。
桑白又问初六去他家合不合适。
“刚要跟你说,初六早上,我让人来接你。”陆慎替她松了安全带,“我倒是想亲自来接,只是怕老头子觉得我不太像话,反而对你印象不好。”
桑白红着脸“嗯”一声。
敲定时间,陆慎又俯身吻一吻她的唇,很快便退开:“快进去吧,很晚了。”
桑白恋恋不舍地说好,下车后却又一步三回头地看他。
陆慎打个电话,催她进去。
桑白挂掉电话,又跑回来,要跟他说话。
陆慎按下车窗。
桑白说:“我看着你走嘛。”
陆慎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那怎么办?我想看你进门才放心走。”
他突然对自己的儿女情长也有些无语。
停顿几秒,他说:“那这样,我先看你进去,你再从窗户里看我走?”
桑白点头说好,跑回房间,开灯,拉开窗帘。
黑色的车,车灯双闪亮了亮,然后才缓缓开走。
到家后已经是凌晨两点。
陆慎翻开手机,正要发微信过去,看见她发来的消息。
草莓桑桑子:【什么时候到家告诉我呀(〃\'▽\'〃)】
他一颗心像是软化了。
就好像是已经预见,把她娶到手以后,她每天都这么问一句,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他向来是喜欢打字的。
但此刻,按住语音键,很温柔地说:“刚到家,你快睡吧。”
“晚安,宝贝儿。”
第53章 见家长 & 那时候的你……
53
陆家正经的亲戚其实不多, 但家大业大,沾边儿的都想着趁过年来上门拜访,陆慎也只能一个个流水席似的接待。
桑家的亲戚倒是很少, 尤其是桑弘前几年遭遇公司破产危机后, 来往得就更少。
陆慎难得繁忙,桑白正好约夏桐聚一聚, 说了初六打算去陆家的事儿。
她还有点不大好意思:“木头,你说我们会不会太快了啊, 复合也没几个月, 我还挺紧张的……”
又看一眼她手上的芒果汁, “你怎么喝这个?不是点啤酒了吗?”
夏桐很淡定地说:“不快, 我有了。”
桑白“噗”一声,差点把酒喷她脸上。
惊愕半晌后, 桑白问:“那林睿诚怎么说?”
夏桐脸有点红:“这次出来也正好想告诉你,我们打算明天先去领证了,然后等三个月之后稳定了再办婚礼。”
桑白说恭喜, 又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我突然觉得,一点儿也不紧张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 但去陆家的那天, 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一早起来敷完面膜, 化妆, 换衣服, 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出门。
天气很好, 冬日的阳光隔着车窗打在身上, 融融的暖意。
车子停在陆家别墅。
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接近十年了,那会儿她才上高中呢。
别墅外头是一片小花圃, 种着两排冬青树,再往里的栅栏上爬着爬山虎弯弯曲曲的茎,只是天气冷,没叶子。
陆慎早等在门口,一看见她就往过走,拎了她手里的东西问她冷不冷。
桑白说不冷。
一进门,陆璋就看着她微笑点头:“桑桑来了啊。”
小姑娘穿了件鹅黄色大衣,因为白很衬得住这颜色。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鼻子格外秀挺。
他盯着她看一眼,“哟,你长得比电视上可漂亮多了。”
他精神矍铄,一脸慈祥,跟桑白印象中差别很大。
以前来的时候,只见过他一次,是在周末。
那时他严肃冷淡,只在家吃了顿饭便忙着要走,岑嘉云让他休息会儿他还很不耐烦地说哪里有空。
桑白含笑鞠了个躬:“谢谢伯父夸奖,这是给您的礼物,一点心意。”
陆璋自然不会当面打开,倒是亲自接过来,再递给阿姨,让收好。
桑白想了想,还是提了句:“别的倒没什么,那瓶茅台是我爸爸放了二十五年的,您尝尝。”
陆璋眼神一亮,笑说:“那可要谢谢你爸爸了。”
没有预想中的各种紧张询问,陆璋像只是跟她见一面,闲话家常,吃顿便饭,很缓慢温和的节奏,桑白心里的压力也渐渐减轻。
饭后吃水果的时间,陆璋又看她一会儿,问:“我怎么觉得,好像原来见过你。”
桑白点头说高中的时候来找夏桐玩过,就是刘姨的女儿。
还陪岑嘉云弹钢琴、画画、烤饼干。
这些话她没说。
陆璋默了下,淡笑说:“原来如此。”
他打个哈欠,“我得去午休了,你们年轻人玩。”
他说完上楼。
桑白松口气,对上陆慎视线,他恰好一直含笑看着她。
桑白瞪他:“你笑什么。”
陆慎很自然地握住她一只手:“看你怎么装乖。”
他调笑,“刚才那样子,倒是跟你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那么几分像。”
“……”
他问她要不要上楼参观,桑白说好。
她这才分出心思打量屋内的陈设,发觉跟以前几乎没什么变化。
甚至——暖气片外头包裹的一层老旧的木质装修外罩花纹已经有几分斑驳。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陆璋不想重修装修,甚至连换都不愿意,尽可能地保留着屋内原本的样子。
上楼先参观进了陆慎卧室。
床单窗帘都是一种冷调的灰,倒是很衬他。
这是他从小住的地方,近年来只是偶尔回来住一晚。
桑白莫名觉得亲切,笑着说:“以前暑假来你家的时候,刘姨每次千叮咛万嘱咐,说岑阿姨有个儿子,这次暑假回来了,让我们千万不能上二楼打扰。”
陆慎也想起以前的事,他不觉一笑,抬手把她搂在怀里。
“你那会儿倒是挺乖的,真就没上来过,反而是夏桐……”
桑白“啊”一声,“木头怎么了?”
陆慎玩味道:“谁知道,有次我白天不在家,下午回来正要进客房找东西,林睿诚突然开门从里头出来,拖着我问东问西,莫名其妙的问题足足问了我五六分钟,还非拉着我去隔壁茶室泡茶。我刚泡好茶还没喝,就看见夏桐匆匆忙忙地从客房出来,衣服都皱了。”
桑白:“……”
他一面说,一面抬手去摸她性感的锁骨。
桑白推他:“别闹。”
自然是不可能在她第一次正式登门的时候做什么,未免太不尊重。
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低头,暧昧地吻一吻她。
又带她去三楼琴房。
很大的落地窗前摆放着一架施坦威钢琴。
跟以前摆设一模一样。
桑白脑海中甚至浮现出岑嘉云当年坐在这儿弹钢琴的模样,温婉又高贵。
她问陆慎:“你会弹吗?”
陆慎:“一点点。”
看她一脸好奇,他刮一刮她鼻尖,“爸在睡觉,以后有机会弹给你听。”
桑白说好。
陆慎想了一下,淡声问:“要去我妈房间看一下吗?”
他问这话时语调平常,但桑白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那一点难过,于是安抚地握紧他的手。
明白她意思,他回握一下,轻轻摇头,示意她没事。
陆慎说因为陆璋平日很忙,回家的日子很少,岑嘉云不喜欢一个人住一楼空荡又大的卧室,就在三楼弄了一个小的,陆璋不回来的时候她就住这儿。
来到隔壁卧室,推门而入。
满室的绣球花,一簇簇一片娇艳的淡粉色,吊在墙边两侧。
桑白想起来岑嘉云说过她是很喜欢绣球花的,好养,容易开,开出来还漂亮。
她笑起来:“你是伯父找人弄的吗?以前我进来的,记得就只有两三盆——”
陆慎淡声:“是我找人弄的。”
桑白“喔”一声,却忽地一滞,脑海里蹿出一个久远的、被她忽视很久的画面。
她突兀地攥住陆慎的手。
陆慎看她。
她迎上他的视线:“我们那个时候见过,是不是?”
陆慎微微一笑:“想起来了?”
那应该是高中时的某一个暑假,突然听到岑嘉云重病去世的消息。
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都让桑白获益良多,她亦师亦友,善良温婉,桑白难过一阵儿,也特意来祭奠。
来的人很多,热热闹闹后,是一种无力的空洞。
桑白和夏桐陪了刘姨一会儿,刘姨边抹泪边说:“这三个月从太太住院后就忙得厉害,她房间里的绣球花我也忘了看顾,都枯了。哎——慎之还挺伤心的。”
现在回忆起来,慎之应该是陆慎的小名儿。
只是她那会儿不知道。
桑白想了想,说:“我带回去试试吧,我妈我姥爷养了几十年花,说不定呢。”
刘姨不抱希望:“都快枯成草了还能救什么。”
虽说如此,还是忍不住让她带回去,“死马当活马医吧。”
桑白把干枯的绣球花抱回去,可真是给赵雪巧出了个难题。
枝叶花朵几乎全没水分了,她看一眼就说救不活。
桑白求她想办法试试。
赵雪巧没办法,给在农村的父亲打电话,父亲是一辈子的花匠,什么没见过,听完就说:“把所有的枝叶都剪掉,只留根,慢慢地浇水、施肥,剩下就看天意。”
赵雪巧照做。
桑白看着那三盆花全被剪掉,只剩根部,一周过去后,两盆连根部都开始腐烂。
她叹息一声,不敢再报希望。
却没想到,隔天起来,另外一盆花的根部竟然发出一片嫩绿的芽。
很小的一片,却顽强地从土里顶了出来。
桑白立刻就要给刘姨报告这个好消息,却被赵雪巧拦住:“你等活得好一些再给人打电话,省的万一有意外人失望。”
桑白说好,开始每天给这盆绣球花拍照,一直养了一个多月,等到暑假结束前,抱着那盆绣球花去陆家。
刘姨高兴坏了,立刻摆放到岑嘉云原来的屋子里,又去楼下喊陆慎过来看。
“好歹是太太留下的活物。”
陆慎神色恹恹,下巴一圈黑色短胡茬,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一簇簇淡粉色绣球花前,一双眼亮得像泉水,秀挺的鼻子在绣球花前闻一闻,含笑说:“这花开得好,就是没什么味道。”
刘姨拉着陆慎过来:“快看看。”
陆慎内心浮起一种微妙的、跟去世母亲的连接感。
他看了片刻,淡声说:“真是那几盆救活的?该不会诳我的吧?”
桑白:“怎么会,我每天都拍照啦,给你看——”
她笑盈盈地,把手机里一张照片给他看,说,“你找个U盘,我拷给你。”
那是一片很小的嫩芽。
生机盎然的绿色。
好像是许多天的黑暗后,终于有一抹光来到了他的生命里。
她纤瘦嫩白的指尖按在手机键盘上,一张张按过去。
那小嫩芽一天天长大,顽强而茁壮地生长、枝叶繁茂地开花。
陆慎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点头:“谢谢。”
桑白很大方地摆手:“别客气,阿姨待我也很好的。”
陆慎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她名字:“你是叫——什么?”
刘姨替她回答:“这是桑白,叫桑桑就行,是桐桐的同学。”
陆慎点头,客气地问她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桑白说不了,还要回家准备上学,要上高三了呢,很紧张的。
陆慎从窗户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想,才高三呢,真是太小了,比他小整整六岁。
第54章 当然好,我妈亲自给我挑……
54
记忆真是一件奇妙的东西。
分明是那么久远、似乎是从来没有留下印象的事, 竟能在此刻全部被唤醒。
连细节都历历在目。
甚至桑白记得,陆慎当时就是站在现在的位置,神色淡然地看着她, 整个人毫无生机, 连长出的胡茬都没刮。
桑白心疼地,摸一摸他下巴——连仪容都不顾, 他当时肯定很难过。
跨越了很多年的心疼。
陆慎揉她脑袋:“早没事了。”
桑白仰头看他:“不过你留着小胡子的样子,还挺性感的。”
陆慎挑一挑眉:“喜欢?”
桑白点头。
他一笑:“那以后留给你看。”
桑白那天的记忆仿佛被放大数倍, 又问他:“你小名是不是叫慎之?”
陆慎说:“这都想起来了?”
桑白笑盈盈的:“那我以后能这样叫你吗?慎之。”
陆慎给她喊的心间一荡:“你叫都叫了, 还问?”
桑白又有些期待地问他:“那你——难道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吗?”
陆慎撩起眼皮, 很干脆地说:“不是。”
桑白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倒也觉得正常。
但是,她隐约觉得:“那次好像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记不清跟陆慎的第一次见面的具体场景, 却清楚地记得那一定不是第一次。
陆慎很快给她肯定:“的确不是。”
桑白缠着他问第一次见面到底什么时候,说不定提示一下她能想起来呢。
陆慎却说:“哪儿这么容易告诉你,你慢慢想一想。”
“……”
桑白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陆慎又带她去书房参观。
一架古朴的木质书架。
桑白一眼认出来:“你手机背景图片就是这个吧?”
陆慎说是。
桑白扫过书架上的书, 看见最靠边的角落里,摆着一张复古的小照片相框, 一看就是拍立得拍的。
她走进去看, 惊讶地发现, 上头竟然是她跟岑嘉云。
岑嘉云正抬手从书柜里给她介绍一本书, 上海译文出版社的《简·爱》, 让她可以拿回去看, 她则就乖巧地站在她旁边, 梳着个俏丽的双马尾。
难怪陆慎会用这个书架的照片当背景。
桑白微微一惊:“这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而且,当时有人拍她吗?她完全没注意。
她回头去看陆慎。
陆慎一脸“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的表情。
桑白脑海里浮起一个有点荒谬的念头:“不会是你拍的吧?”
陆慎一笑:“你倒是会想, 不过不是。”
她记得,当时书房里应该只有岑嘉云、她还有夏桐,陆慎应该是不在的。
桑白好奇死了:“你真不知道是谁拍的吗?”
陆慎始终不肯松口。
他这人就是这样,不想说的,怎么也从他嘴里撬不开。
一下午时间过去,桑白又吃了晚饭才礼貌告辞。
陆慎把她送到门外车上,亲她一下,吩咐司机送她回去。
折身回来,陆璋果然在沙发上等他,有话说。
他坐下来,给陆璋倒杯茶。
陆璋打量他片刻:“这姑娘是不错,但至于好到——让你南城横城这么来回跑?”
那阵子都有人告状告到他这儿了。
他没想到,儿子向来清冷的性子,能这么黏一个姑娘。
吃饭的时候都照顾得仔仔细细,他看着吃味——他都没这种待遇。
陆慎淡声:“自然好,她可是我妈亲自给我挑的。”
陆璋喝茶的手微微一滞,终于想起来,仿佛是很久远的某天,他忙了一天回到家里,累得要命,岑嘉云边给他按摩边说今天来个小姑娘,刘姨女儿的同学,活泼可爱机灵样子又甜,正好衬儿子这清冷的性子。
他一问,人小姑娘才十五岁。
他就没当一回事,把她搂进怀里:“行了,你儿子大学里自己会找的,来陪我睡一会儿。”
又过了大半年的某天,她又说儿子暑假回来了,跟小姑娘见了一面,但儿子的心思向来难猜,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他也就那么一听,没在意过。
似乎还有一回,她说跟儿子开玩笑问他小姑娘怎么样,儿子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也要等人高考毕业。”
他只当玩笑。
再然后,她再没说过什么了。
原来她说的就是这个小姑娘。
陆璋感慨不已,眼眶微酸:“既然这样,你就尽快去人家里拜访,过了十五就去吧。”
陆慎说好。
然后给桑白打电话,问十六上门拜访,请她问问父母时间合不合适。
桑白诧异:“这么快吗?”
陆慎说趁着年初工作还不那么忙。
敲定好上门拜访的时间,陆慎又催她——赶紧从那个小房子里把东西搬回别墅。
桑白故意说:“我挺喜欢这小房子的呀,别墅太大了,你不回来的时候空得很,我觉得住这儿也不错。”
陆慎有些无奈:“大小姐,你就是真喜欢那儿,也把衣服什么的往回挪一挪,客厅挤得乱七八糟,沙发又那么小,都活动不开。”
桑白吐槽一句:“沙发那么小,也没见耽误你办事。”
陆慎发出很愉悦低哑的一声笑,哄她:“乖,我明天陪你搬?再晚我就要忙了。”
桑白说搬家这种事他在也没用,让他该忙就去忙,她找平鹏和麦子就行。
陆慎懒得跟她绕弯子,直接说:“行,那搬家随你,明天白天过来陪我。”
“……”
桑白微微脸红,还是说:“知道啦。”
于是过年的这段时间,她每隔两天,就以“出去聚会”的借口,去别墅陪陆慎一会儿。
她怀疑父母早就猜到她是去见陆慎,只是没戳穿她罢了。
时间到了十六号,陆慎亲自上门拜访。
他身高挺拔,气质矜贵,刚进门的两个小时,桑弘和赵雪巧甚至有些无所适从,一下子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好在他态度刻意放的柔和,一顿饭倒也吃得愉快。
饭后吃水果的时间,陆慎微笑说:“伯父伯母,我父亲的意思是,看您下个月什么时候有时间,他亲自上门拜访一趟。”
桑白一惊。
这事儿陆慎之前完全没跟他提过。
而且陆璋年龄比桑弘和赵雪巧都大,亲自过来,算得上是屈尊了。
桑弘愣了下,笑着说:“好,我们看看时间,回头让桑桑告诉你。”
这态度,着实算不上热络。
陆慎眉睫微微一挑,不动声色道:“好。”
跟桑白一样,他吃过晚饭才走,桑白送他出门时,看见他眉头微蹙,于是问:“怎么了?”
陆慎看她:“陪我上车坐一会儿?”
桑白陪他上车,他让司机在附近绕圈,抱她一会儿,说:“叔叔对我可能有顾虑。”
桑白“啊”一声,“我怎么不觉得?”
陆慎摸着她脑后柔软的长发,想一想,说:“桑桑,你等会儿回去,你爸肯定有话要跟你说。不管他说什么,你记着——不管有什么问题,都有我。知道吗?”
他说的桑白虽然没察觉到,但还是给他这话说的心头一暖。
“知道啦。”
陆慎把她送回去,又嘱咐她:“别跟你爸起争执,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
*
桑白刚进门,就看见桑弘在客厅坐着,数落她一句:“送个人送这么久。”
她吐吐舌头,甜甜地小跑过来,挽住他胳膊撒娇:“爸。”
桑弘摸一摸她脑袋,犹豫片刻后,问:“桑桑,爸爸有话要问你。”
还真给陆慎说中了?
桑白看他态度严肃,立刻坐正身体:“爸爸你说。”
桑弘问:“你是认准他了吗?”
桑白微微一滞,不知道该不该在父亲面前说这样的话。
又听桑弘说:“爸爸没别的意思,这个孩子家世、能力都没得挑,只是爸爸觉得他人太冷淡了。”
“你打小就是个活泼伶俐的性子,但婚姻这事,讲究你来我往,不能只是你一味地主动和付出……”
陆慎刚才说陆璋打算上门拜访的话,几乎等于提亲了。
但他刚才看得清楚,从陆慎一进来,桑白就很自然地给他拿拖鞋换,接过他手里的衣服,给他端茶递水切水果。
“爸爸只剩你这么一个女儿,希望你将来一辈子都能过得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你身边。但是他——他的确是很有钱……”
桑白咬唇,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酸涩。
“爸爸,不是的。”
她不喜欢别人这么说陆慎,就是桑弘也不行。
桑弘抽一张纸巾递过去:“桑桑不哭,好好跟爸爸说。”
桑白擦掉眼泪,一点一点开始讲:“我其实跟他高中的时候就见过,那个时候我不是经常找木头玩,还有跟你提过的教我弹钢琴、画画的那个岑阿姨,就是他妈妈。”
桑弘“嗯”一声。
他倒不知道,渊源有这么长。
“后来你生病住院那年,刚好又碰见他,医药费其实是他主动借给我的。”
桑弘眉头一皱:“不是是你拍MV赚的?”
桑白很小声:“我撒谎了,拍MV一下子凑不到那么多钱。”
桑弘也有些哽咽:“我知道,桑桑那个时候辛苦了。”
“还有——你的公司,其实也是他投资的,只是借林睿诚的名义,因为怕我知道后有压力……”
桑弘霍然一震。
“他对我也很好的,我之前在川南拍戏生病的时候,他从国外飞回来看我,陪了我半个多月,亲自给我炖汤,还——”
她一顿,差点把心理医生的事也说出来,好在及时收住。
她调整呼吸说:“总之,他待我真的特别特别好,我认准他了的。”
她断断续续的,把跟陆慎交往的重点都跟桑弘讲了,略去那些狗血的部分。
桑弘听到最后,终于点头,微笑说:“好,那你告诉他,我们下个月随时欢迎他爸爸上门拜访,好不好?”
桑白抽抽噎噎的:“嗯。”
桑弘揉一揉她脑袋:“多大了还哭鼻子,爸爸不就问他一句,至于你替他这么委屈?真是女儿大了胳膊肘就向外拐。”
吃味的语气很明显了。
桑白搂住他胳膊,说:“那他要是说你不好,我也会替你说话的。”
她一顿,补上一句,“当然他肯定不会的。”
桑弘:“……”
第55章 一起洗
55
晚上十点, 桑白洗完澡,陆慎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事。
桑白简单把桑弘的顾虑跟他提一嘴, 又说:“你放心吧, 我都跟我爸说好啦,他说下个月看伯父时间, 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陆慎很轻地舒了口气:“谢谢桑桑替我美言。”
桑白有点小傲娇地哼一声。
陆慎低声一笑:“你现在是不是很乖,想揉你脑袋。”
“可惜你揉不到。”桑白很舒服地躺下。
陆慎顿一下, 说:“那你等我一会儿?”
随着话音落下, 桑白听见他那头起身换衣服的窸窣声。
桑白立刻道:“别啦陆总, 很晚了。”
“不晚, 才十点。”
桑白不想让他来回折腾:“你明天不是要去公司吗?回头见面我补给你,好不好?而且——你才刚走没多久, 又过来,有点不太像话。”
听出她话里的不好意思,陆慎方才歇了心思, 柔声说:“那下次我要揉两下。”
“……好。”
两人又聊一会儿天,听出桑白声音里的倦意, 陆慎挂断电话, 要她好好睡。
隔天起来, 陆慎又打来电话, 说确定了陆璋上门拜访的时间, 农历二月初六, 是个挺好的日子。
在家陪父母过完十五, 桑白才开始着手搬家。
平鹏找来搬家公司的人,稍微一收拾,很快打好包, 将占地方的衣物和长缨的漫画人偶等等尽数搬走。
桑白从保险箱里看到那条之前陆慎借给她的珍珠项链,才想起来以前陆慎给她买的珠宝还在典当行里,都过期了。
毕竟是陆慎送的,她立刻带着当时办理的文件跟麦子一起去典当行,那头果然说东西都卖出去了,竟然一件都没剩。
回到别墅,桑白有些闷闷不乐。
直到陆慎回来,她才勉强打起精神,迎出去走到门口:“你回来啦。”
久违的场景。
她穿着件宽松的白色针织衫,底下一条黑色牛仔裤,淡妆,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外套。
陆慎有一刹那的怔忡,想起五年前,她第一次在这儿,小心翼翼地接他的模样。
眼前的脸跟那时重叠,几乎没什么变化。
他看了她一会儿,很轻地将她抱在怀里,伸手揉一把她脑袋。
片刻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又揉一把。
“……”
桑白推他:“先换鞋子。”
陆慎手却没松:“再抱一会儿,很久没在这儿见过你了。”
桑白一顿,想起今天刚踏进别墅时的场景,都跟原来一模一样。
他应该一直找人维护着。
她心头一阵柔软,回抱住他。
两人这么抱了片刻,陆慎终于放开她,看她神色:“怎么不开心?”
“没。”桑白闷声,准备弯腰从鞋柜里替他拿拖鞋,却给他抬手挡住。
她看他。
“我自己来。”陆慎径自换了拖鞋,说,“那会儿是不熟,为了跟你拉近距离,找点事给你做,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以后你不用做这些。”
桑白恍然大悟似的,笑他:“陆总这示好的法子也还真是特别,难怪以前都没女朋友。”
陆慎点一点她鼻尖:“我那是没看上别人。”
桑白眼睛一亮,歪头看他:“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呀。”
陆慎仍旧不肯吐露。
桑白有些丧气:“无聊,我以后不问了。”
陆慎将她细腰一勾,搂着她往里走:“就这么点儿耐心?”
阿姨早做好饭,两人吃完坐在沙发上,桑白问他:“之前你借给我的岑阿姨的项链,我带来了,你要不要拿回去给爸。”
毕竟是遗物。
陆慎眼眸深深,看她:“不用,那是她给未来儿媳妇的。”
桑白脸瞬间红的像晚霞:“喔,那我……先拿着。”
陆慎含笑问:“先?”
桑白撒娇:“那谁知道,会不会是别人?”
陆慎伸手,捏住她下巴尖:“哪儿来的别人?”
他低头,情不自禁地吻她,声音里带着难耐的哑意:“你终于回来了。”
桑白脊背瞬间紧绷,在星火即将燎原之时,抽出几分理智,说先洗澡。
陆慎眼神一暗,抬手往下,去解她牛仔裤的扣子,语气暧昧:“好啊,一起去。”
“……”
边吻她边抱着她进了浴室。
桑白感觉全身都红透了,因为滚烫的很,还从来没有这么坦诚相待过。
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清淡、坦然。
像是真要帮她洗澡,慢条斯理地从洗发液里挤出点透明液体,打出泡沫,往她头发上很温柔地一点一点地揉。
桑白给他搅得心神不宁,到后来都不敢睁眼看他。
他还含笑逗她:“你怎么不知道给我洗?”
洗完后,又耐心地帮她吹头发。
桑白是最佩服他这点的,但凡他要做的事,步骤清晰、条理分明。
比如今天,恐怕他早不知想了多久,却极其耐得住性子,像钓鱼,把线放得无限长,只等鱼主动上钩。
最后忍不了的真是桑白。
她转头,搂住他脖子,看他,说了句话。
吹风机呼呼作响,陆慎没听清,关掉按钮,跟她对视。
身前就是镜子,清楚地看见她光滑白皙的后背,精致的蝴蝶骨。
片刻后,他一笑,放下吹风机,手里半干的头发也随之散在她后背。
很清冷的一声:“嗯?”
却很有磁性。
他垂下眼皮。
桑白不许他看,直接抱住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慎之……”
陆慎双手按在她腰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抬手拿起了放在置物架上的眼镜,戴好。
尔后,将她强行转身。
桑白几乎一瞬间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她下意识:“别——”
陆慎低声附在她耳边:“站稳了。”
他抬手,从身前盥洗池下的三层小抽屉柜里,翻出一个套——果真是早有预谋。
这别墅是他为她筑的爱巢。
太久太久没回来,所有的渴望都在此刻得到抒发。
桑白脑海里只有两个字——荒唐。
真的太荒唐了。
她快哭出来的时候,听见他嗓子里发出很沙的声音:“叫我慎之。”
结束后,两人又冲一回澡。
桑白都快站不住了,有点烦似的:“你刚才干嘛要给我吹头发,又要吹一次。”
“不是怕你感冒。”陆慎一笑,“这就站不住了?”
桑白咬唇,没应声。
陆慎加快手里的动作,替她吹干头发,裹上条浴巾,抱着她回到卧室。
他头发还湿漉漉的,水珠滴在她肩膀上,清透饱满。
陆慎点一点她鼻尖:“等我一会儿。”
他又折身回浴室,很快隐约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桑白在这熟悉的氛围中,迷糊过去。
睡着前,只记得他关了灯,搂着她很温柔地亲了亲,说:“晚安,宝贝儿。”
*
陆璋在农历二月六号那天,准时拎着礼物登门拜访。
双方家长一家面分外亲切。
陆璋不愧是生意场上的人,几句话就拉近距离,跟桑弘说:“你给我带的酒好啊,我都想不出什么配得上的回礼,只能带了庄园里前两年自己酿的葡萄酒给你尝尝。”
又看向赵雪巧,“弟妹可真是漂亮大方。”
赵雪巧一笑:“您过奖了。”
桑弘也笑:“您太客气了,那也不是我的功劳,是桑桑她姥爷的功劳。”
陆璋:“喔?”
桑弘:“她是不是没好意思告诉你,那酒她姥爷存着等她出嫁时候喝呢。”
桑白闻言不觉立刻低下头。
陆慎含笑看她,就这么当着双方父母面,牵住她的手。
“……”
桑白有点紧张地看他,眼神里让他放开的意思很明显。
陆慎低声说:“怕什么。”
陆璋大笑:“好啊,等办婚礼的时候我们打开一起喝。”
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基本都是父母在聊天。
进度快在半小时前还在寒暄,半小时后的话题就成了交换八字,双方各自找人测一测,然后再看日子定婚期。
桑白人都快懵了。
她小声问陆慎一句:“这么快的吗?”
原本还以为,就算父母见过面,怎么也要等几个月再商量结婚的事。
陆慎只捏一捏她的手,没应声。
桑白以为他没听见,于是放下筷子,又问了一遍,这回声音就大了点儿,被桑弘听见。
他大手一挥:“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吃饱了就去玩,别打扰大人说话。”
“……”
陆慎勾唇,握住她的手:“我们出去走一走?”
反正也插不上话,桑白点点头,跟陆慎一起出门散步。
这片儿别墅区近乎郊外,空气很好,陆慎牵着她在路上散步。
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将黑色影子拉得老长。
陆慎牵着她走了一会儿,思忖片刻,问:“觉得太快了?”
桑白点点头:“好像是有点快。”
不过……跟夏桐比起来,好像也不算快。
陆慎停下脚步,喊她:“桑桑。”
两人站在一颗槐树下。
光秃秃的枝干给光线一照,弯弯曲曲的影子交缠落在青色柏油马路上。
一道黑影落在陆慎侧脸。
他柔声问:“是还不放心嫁给我?”
桑白摇摇头:“只是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她靠在他怀里,“以前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在想——你这样矜贵的人将来肯跟谁结婚呢?无法想象,总觉得谁跟你结婚,就好像亵渎了你似的。”
陆慎很低的,在她耳边笑一声:“随便你亵渎我,好不好?”
“……”
第56章 正文完 一辈子
56
桑白很轻地打他胸口一下:“我认真的。”
陆慎抬手摸一摸她柔软的长发, 说:“我也是认真的。桑桑,我想跟你结婚,想很久了。”
桑白的心在刹那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她抱住他的腰, “嗯”一声, 几不可闻。
片刻后,她说, “那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公司那边, 我会去说的。”
陆慎亲她鼻尖上那颗痣一下:“乖。”
双方父母的速度惊人, 两个礼拜后就定好结婚日子, 农历九月十六号, 连领证日子都算好,六月二十六号。
要不是觉得时间定的太快会显得婚事过于仓促, 陆璋甚至想六月份就把婚宴办掉,还是被陆慎给按住。
他说这么急做什么,省得别人有不好的猜测, 而且婚礼各项都要细细筹备,他不想马虎。
桑白也开始准备结婚的各项事宜。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婚房, 她想着把别墅重新装修一下当婚房, 陆慎却不答应, 非要重新买。
说这话题时两人正在床上躺着。
桑白翻个身趴他胸口上, 柔声问:“为什么呀?这里不是挺好的。”
“是挺好。”陆慎有些不着调地往她锁骨上摸, “所以想保持原样, 回头挪到你名下, 也算是我金屋藏娇了。”
这是她一开始就跟着他的地方,他不想大肆动工,破坏原本的味道 。
桑白算是明白, 为什么陆家老宅那么久还保持原样了,恐怕是父子两个人都恋旧。
桑白说也好,不过就不用费劲特意挪到她名下了。
陆慎把她按怀里:“什么你的我的,都要结婚了还分这么清楚?”
桑白听着他的心跳声,不服道:“明明是你先要跟我分清楚的。”
陆慎低笑一声,说:“挪你名下是为个情趣,不然这房子挂着我的名字,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桑白大约明白他这一点暧昧的小心思,想了想,说:“那婚房我来买吧。”
陆慎的手已经挪到她脊柱上,闻言漫不经心道:“行啊,还是第一次有女人送我房子,多新鲜。”
桑白说她也要金屋藏娇,不对——是藏汉。
陆慎垂眸,逗她:“嗯,我回头得找人好好查一查,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头藏了旁人——”
他把她从身上拎下来,去吻她的后背。
桑白立刻求饶:“我哪敢。”
婚房的事就这么定下,两人抽时间在市区内靠近陆氏集团的附近看房子。
陆慎看中一套顶层的大通间,采光好,巨大的落地窗,装修是美式复古风格,稍微调整几个地方就能住,唯一不好的点是层数太高,三十六层,怕桑白住进来恐高,反而不方便。
桑白说:“你要是喜欢我们买这套,反正我住哪儿都得拉窗帘,何况——我不是已经在看心理医生了吗?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说不定哪天就痊愈了。”
陆慎说长期住哪能不见阳光,于是作罢,在同小区定了三层两套房子,回头直接打通整层,也还不错。
但是,桑白还是觉得挺遗憾的,很难得见他喜欢什么。
她想一想,那要不这样,三层的两套他来买,写他们两个的名字,顶层那套她买下来写他的名字,反正离得近,他们随时可以过去住两天。
陆慎笑说主意不错。
婚房的事就这么定下,接着忙装修,主要是平鹏监工,不时汇报进度,桑白和陆慎偶尔也过去看一眼。
婚纱和首饰也要提前订做。
桑白挑了国内一个新晋设计师南夏的设计作品,一套婚纱,三套礼服,量好尺寸只等成品。
挑首饰的时候,却有些烦闷。
其实陆慎以前送她的那些都是好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个戴都镇得住场子,只是不知道给谁买走了。
现在递过来的设计图,看来看去都觉得差点意思。
正犹豫,陆慎回来了。
他进门换拖鞋,问她:“在看什么?”
桑白调整情绪,说正在挑结婚的首饰,又拿起平板问他这套B家的Lady Arabesque蔓藤花项链是不是还可以。
陆慎扫一眼,刚想起来似的:“忘了告诉你,你之前当的珠宝,我都给弄回来了,在楼上房间里锁着。”
桑白十分惊喜:“真的吗?我还以为给我弄丢了,那阵子在川南拍戏累得很,忘记了。”
陆慎牵住她的手:“有我在,怎么能丢。”
拾阶而上,来到二楼尽头一间屋子里。
指纹开锁进门、打开保险箱。
映入眼帘的,先是那条蓝色天鹅钻石项链,纯净得没有丝毫杂质。
桑白想起来,他送她这条项链时的样子。
特意跑来香港见她一面,却冰冰冷冷地说四周年快乐。
行为上明明很在意,态度上却一点不肯示好。
她不觉一笑,靠进他怀里:“那结婚的时候我就戴这条,好不好?”
陆慎正有此意:“好啊,再订一颗蓝钻戒指给你。”他想一想,“嗯——还有耳钉,配一套。你白,戴这种蓝色,好看得很。”
桑白又有些心疼地说,这堆东西收回来是不是白花了不少冤枉钱。
陆慎说也倒是没怎么花钱,典当行老板跟他是老相识,知道来龙去脉后原价让他买回去,倒不如加价,要知道人情可比钱难还多了。
桑白:“那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当初装破产的?”
陆慎笑着说:“不然怎么把你骗到手。”
桑白休了入行以来最长的一个假。
每周末回家陪父母吃饭,平时就在别墅这边陪陆慎,准备结婚事宜,固定的时间去做心理咨询,闲暇时间看看电影、书籍,摆弄花草,很是惬意舒适的一段时光。
很快到了农历六月二十六号领证这天。
正是盛夏时节,道路两旁树枝繁茂,一片郁郁葱葱的深绿色。
有提前预约,等了不到十分钟就领到证件。
桑白感慨,结婚原来是这样容易的事。
陆慎特意休一天假,领完证后陪她回家吃了顿午饭,又回陆家吃晚饭。
吃完饭,两人陪陆璋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财经新闻。
一层客厅里挂着一个古朴的钟,秒针一下下跳动着。
桑白几次想告辞,但是察觉到陆慎心底那一抹不舍的柔情,还是没舍得。
毕竟今天才领了证,要不多陪他一会儿。
这么一拖,就到十点。
陆璋准时回房休息,临走前,慈爱地看着桑白说:“桑桑啊,今天太晚了就留下来住。”
桑白不觉脸红,小声说好。
以前来了很多次,陆璋没这么说过,想来是觉得既然已经领证了,这么说也不算冒昧。
待陆璋进去,一扭头,果然看见陆慎含笑看着她,一双标准眼弧度弯的恰到好处。
桑白拿胳膊肘顶他一下:“你想让我留下来就直说,干嘛非要借你爸的口。”
陆慎把她扯进怀里:“这你可冤枉我了,我难道还留不住你?是我爸疼我呢,亲爸就是不一样,我去你家的时候你爸看我的眼神……”
他又不安分起来。
桑白声音低下去,坚持说:“陆慎——上楼。”
陆慎把她整个人横抱在怀里,往楼上去。
进了他的卧室。
灯被关上。
黑暗中,嗅觉被放大数倍。
许是知道陆慎从小就住在这里的原因,桑白觉得这间房里满是他的气息。
床单被褥枕巾,简直无孔不入。
微妙的快.感席卷了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
她头皮发麻——在他从小住的地方,跟他做这种事情。
他俯身,嗓音里是被浸透的情.欲:“替我摘掉眼镜,陆太太。”
桑白给“陆太太”三个字一震,情不自禁地躬身,指尖颤抖着摘掉他的眼镜,放到一旁。
陆慎很温柔耐心的吻她:“今晚也算是洞房花烛夜。”
桑白微微仰起头,十指紧紧抓着身下床单,很快又松开,再缠紧。
他声音沙的性感,又带几分调笑:“怕什么?不敢出声么?”
他惩罚似的发力。
桑白受不了似的,咬上他肩膀。
却不知道她现在这刻意克制又难耐的样子更迷人。
陆慎闷哼一声,十指缠进她发间,更凶地吻她。
像一场战斗,她不肯,他偏要她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桑白终于不受控似的溢出一声,猫叫似的。
陆慎得逞似的一笑,吻着她耳垂,说:“陆太太,床单都湿透了。”
“……”
桑白踢他:“以后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赶出去。”
陆慎笑了,全然不受威胁:“这可是我家。”
桑白瞪他一眼,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是勾着他脖子,跟双手接触的那块儿肌肤是滚烫的。
她最终很轻地叹了声,没跟他计较,很温柔地抱他缓一会儿。
陆慎要带她去洗澡,桑白却怎么都不肯。
这都多晚了,洗澡声肯定会被听到的。
她只简单做了清理,说坚持到明早再洗。
陆慎给她这小心思弄得直笑,翻出条毛毯垫在身下,抱着她睡了。
事实证明,住在长辈这儿还是不一样。
起码桑白不敢明目张胆地睡懒觉。
很早就起来洗澡,下楼。
反而是陆璋说你们年轻人起的晚,多睡会儿没关系。
吃完早餐,桑白问陆慎有没有小时候的照片,她想看一看。
陆慎给她找出来几大本,让她慢慢看。
陆慎这人,真是从小就出色到大,初中就出类拔萃,在同学合影里犹如鹤立鸡群,那张攻击性极强的脸也已隐约成形,一路到大学都是如此。
桑白总能在同学合影里一眼就找到他。
桑白笑说:“要是我们同岁,高中的时候说不定我会暗恋你。”
陆慎挑眉,刚要问你会?又听她补一句,“不过也不一定,木头说高中时我们班好多男生都喜欢我,但我愣是一个也不知道。我在这方面好像有点晚熟。”
陆慎嘴角泛起个弧度:“晚熟点儿好。”
桑白一本本翻过去,忽然瞥见一张拍立得照片。
镜头像失焦般,人影模糊,只认得出陆慎半张脸。
另外一半却是花了,只知道有个人,模样也看不清,脚上踩一双小白鞋,LOGO倒是分明的很。
桑白低头仔细看了会儿,电光火石般地想起来:“这是我对不对?”
陆慎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嗯,想起来了?”
桑白不自觉地攥住他的手。
脑海里浮现出支离破碎的片段,片刻后拼凑成一截完整的回忆。
那其实是第一次见到陆慎。
岑嘉云刚从书架上拿到《简·爱》。
门口一个小身影歪歪扭扭地跑过来,手里拿这个拍立得到处咔咔乱拍。
岑嘉云笑说这是她小侄子,这个年龄皮得很。
话音刚落,就看见又有一个人进来,身形挺拔,清冷矜贵,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岑嘉云声音越发温柔地给他介绍,这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陆慎,平时在美国读书,今年暑假回来趟。
这是家里阿姨的孩子跟同学,夏桐和桑白。
夏桐看陆慎冷着脸色,不敢多说话。
反而桑白没心没肺的,像什么都没察觉,甜甜的喊他:“陆慎哥哥好。”
小姑娘小小一只,梳着两个马尾辫,干干净净的一双眼。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喊他。
陆慎觉得新鲜,应了一声,看她一眼,然后拎着小侄子后脖颈往外走:“快别乱拍了。”
等桑白和夏桐都走了,岑嘉云开始逗他:“小姑娘是不是不错?挺活泼可爱的,衬你的性子。”
陆慎淡声,很是一本正经的:“瞎说什么,人才多大。”
岑嘉云笑说可以先来往着,万一他真看上了,她的儿媳妇也算是她亲自培养的。
两人交换完回忆,桑白着实被震住了。
陆慎搂住她,陪她一起翻一张张照片:“所以说,你可是她亲自看上的。”
恰好翻到一张岑嘉云的旧照。
她坐在钢琴边,转头温柔的微笑看向镜头,仿佛是透过时光,在跟她打招呼。
那么久以前的缘分。
桑白不知为什么,眼眶突然一阵酸涩。
察觉到搂着她的陆慎,肩膀很轻地颤了颤,像是有一滴眼泪,滑落到她的脖子里。
桑白不敢回头,只是握紧他的手:“我会替阿姨好好照顾你的。”
陆慎低头,吻在她发间,什么都没说。
下午的时候,平鹏打来电话说婚房装修已经交工,请他们过去看一看。
陆慎说还要去趟公司开个会,让她先过去,或者等晚上再陪她一起去。
桑白迫不及待地想看成品,自己先去了。
三层的房子是从头到尾按照他们意愿装修的,简约大气,细节上彰显质感,到处都很舒服。
桑白打量完毕,对平鹏说:“最近辛苦你啦。”
平鹏笑说:“太太,这我应该的。”
他改口倒是快,知道昨天她跟陆慎领了证,立刻就讨彩头。
可能看她心情好,还在她面前皮一句:“其实我还挺怀念太太跟陆总吵架那阵儿,毕竟——赚得多……”
桑白想起陆慎原本戴的那块表,必定是直接给了他,谁料她又花钱买回来。
净赚两块积家手表。
她也忍不住笑起来,奶凶奶凶的:“小心我让你把钱退给我。”
平鹏吓得不敢说话了。
桑白又去小区里不远处的顶楼。
这间本来就是精装,美式复古风格,只改了几个地方,平鹏一一指给她,大吐苦水,说这扇形窗是从美国运来的,光花纹就改了十几稿,他是一遍遍地跟设计师对,还亲自飞去美国看原材料木头……
桑白忍不住制止他:“你怎么不干脆说,这是你种的木材?”
“……”
平鹏立刻闭上嘴巴。
桑白甜笑起来:“行了,不让你退钱,好好待我们麦子。”
平鹏脸立刻红了,说话时难得竟然有点语无伦次:“您怎么知道的,这……她还没答应,当然我会好好待她的。”
桑白让他先走,自己在这房子里待一会儿。
屋顶繁复的水晶吊灯下,房间亮如白昼。
复古的墨绿色绒布窗帘紧闭,遮挡了巨型落地窗外的所有景物。
桑白去看心理医生已经小半年时间,在战胜恐高这个问题上也进行了多次的治疗,只是还没有彻底的实践过。
心底忽然升起一股遗憾。
不能在陆慎喜欢的房子里,很好地陪伴她。
她往前走了几步,踩过绒绒羊毛地毯,来到窗前。
闭上眼,想象着站在高处时往下看的紧张和眩晕感,短暂的不适之后,她睁开眼,勇敢而镇定地拉开窗帘。
大片光线洒落进来。
夕阳的余晖带着盛夏的温度。
天边是渐变色云霞,粉色、紫色、深蓝色、层层叠叠。
一种瑰丽而壮阔的美。
桑白在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她以前错过了这么多风景。
门忽地开了。
陆慎惊叫一声“桑桑——”,甚至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冲过来抱起她,摸一摸她的脸,“别吓我。”
在她开口前,又飞快扯上窗帘。
差点忘了,这么高层的房子,在南城规定窗户是不能开的,只有新风系统流动。
但那次桑白差点从高处跳落的事给他的阴影过大,以至于他连基本的常识都忘记。
桑白手扶在他胸前,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她仰头,搂住他脖子,温柔的笑,安抚他:“我没事了,陆慎。”
陆慎抬手扳她下巴尖,仔细地打量她。
桑白笑起来,稍稍扯开窗帘,看向外头几秒,又回头看他。
“多亏你找来的的心理医生。陆慎,我不害怕了。”
陆慎终于松一口气,微笑起来:“真不怕了?”
桑白点点头,勾住他脖子撒娇:“你来之前,我自己看了好一会儿落日啦,好美啊。”
陆慎一颗心愉悦起来,低头吻她额头:“太好了。”
她声音甜的,话梅糖似的:“以后我每天都能在这儿陪你看风景了呢。”
陆慎抬手,将窗帘彻底向两侧拉开。
未尽的夕阳只剩一抹,透过干净的玻璃落在她脸上。
光线经过之处,能看到空气里悬浮的尘埃颗粒。
陆慎在这一瞬间想到许多。
岑嘉云去世那阵子,他最颓唐的时候,她站在盛开的绣球花前,一张张给他翻看那成长的绿色生命。
跟他唯一的一次在游艇上,她跨过那道光线朝他奔来,扑进他怀里乖巧地说等他回来。
后来在保姆车上分手,她在弯折的光线里,声音冰冷地说没爱过他。
后来,她离开,他一个人坐在别墅沙发上,出神地看那道光线里的尘埃,想着,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再到如今现在,她就站在他身边,很平常而自然地说要陪他。
这才恍然,原来他们已经历了这么多,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将他们分开。
他们是彼此人生里的那道光。
白头偕老,是一个多美好而浪漫的形容。
陆慎从背后温柔环住她。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颈上,伴随他的声音。
“那说好了,要陪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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