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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双骄之霜雪片玉》作者:陌上看花客
一柄霜雪极寒,一架片玉极哀。江湖风云变换,潮起潮落,看透了莲华一生极殇,可江湖中的“莲华”,又岂在少数?弹一曲《广陵散》,天地止息,爱他的人都要死,保护他的人也要死,广陵琴师一朝陨落,江湖冤冤相报何时了?终于,他将片玉放下了,血染桃花林。
【古代架空,纯属虚构】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相爱相杀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秋,小檀 ┃ 配角:白箫,花之歌,花之笑,曲诗诗,夏决明,许子衿,冷陌,冷寒,玉无瑕,陆惊鸿,陆苏苏,莲华七剑客,方意,独孤剑,莲清,何衣,林子沐 ┃ 其它:纵横双骄,霜雪片玉,江湖,夏秋
一句话简介:拿我的琴来!我把广陵散弹散!
第1章 桃花林生死决战
杀气三时作阵云,这句诗不错,刚好可以用来形容此时桃花坞的场景。桃花坞桃树千里,盛开时,宛若置身花海,桃香更是远播千里之外。
桃花多是淡雅的粉色,风一吹,便匝地缤纷。常记往昔,桃花盛开时,两个少年追逐打闹,舞剑弹琴,然而此时,这样的场景只适合出现在两个少年的回忆之中。
两个少年——如今已是两个翩然美男子,一个青衣,一个白衣。
桃花坞有片桃花林,这个时节,那枝梢上的桃花早已落尽,只剩干枯的枝桠。正是白天,而这里却是漆黑一片,抬头便是滚滚浓云,环顾时杀气腾腾。
“快去看快去看,广陵琴师和无香公子要决战了,就在桃花林。”
枯木下抱琴的那个青衣公子哑然失笑,明明是他跟小檀私下约好的,这小道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终于知道他和小檀是怎么出名的了,也终于知道他是怎么毁誉的了。看来,他得在各方豪杰云集之前打完这一架。那身青衣很干净,很符合他的气质。不似往日的墨红衣衫,总是于幽微中衬显得他那么邪魅。
“亦正亦邪,随心而已。”他曾这样自称。
阴风丝丝,拂着他的墨发,亦拂着他的衣袂,拂着他簪发的浅绿色发带。那一双青眸媚眼如丝,目光流转,闲暇时,或许真会以为他如他的外表一般温文尔雅。他抚琴时,总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实际上,他的心性并非如此。他游走一方,手抱片玉古琴,自称广陵琴师,笑傲江湖。
与之对决的那个白衣男子,一双乌目早已没了当年的黯淡,唯一不变的是他自内而外溢出的冷峻。他手上提着的霜雪寒剑,乃是有“剑师”之称的独孤剑打造的,今日他便要用这把剑对战广陵琴师手上的那架片玉——玄七老前辈所制的七弦琴。
相较于广陵琴师的青衣,他这身白衣更高洁一些,更清冷一些,正如他的剑名,皎压霜雪。发上的白玉冠于他本有的气质,又添一份冷意。
世人口中的无香公子,字无香,名檀,与许氏交好,而许氏一门家势浩大,威震江湖,已非一时。
江湖中名人不少,有剑神剑仙剑圣剑师,而他小檀便占据了剑尊之位。剑中至尊,独名天下,霜雪是把好剑,也只配握在他手中。
桃花林中,一片肃杀景象。桃花坞常吹东风,“东风夜放花千树”,所以这边的“东风”常指桃花,人们说的“东风开”,指的就是桃花开,所以这里桃花酿成的美酒,也就称作“东风欢”。
再饮一坛东风欢,年少风流何需言。此琴师嗜酒,并且诗词超群,喝完酒爱吟诗,自曰字云“醉吟”。此时决战前也不例外,他狂饮一坛东风欢,而后席地而坐,双手抚在琴弦上。他瞑目吟道:“广陵止息,风雨亭亭,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再奏一曲广陵散,虎啸龙吟凤涅槃。拨弄琴弦,桃花林上下只有琴声与风声,恍若一片死寂。
刚开始的琴声,悠扬连绵,无杀伐之声,也无幽怨之声,而是那种“感天地以致和”的清正之音。曲如其人,初听以为善。未须臾,小檀握紧了剑,因为他感觉到了呼啸而来的杀气,那股气息柔和地拂过他的白衣,飘飘似仙。
观战者不多,却都躲得远远的,高手对决,惟怕天崩地裂。也许,众人还都不解,沉浸在曼妙的琴音之中。
忽地,曲调一转,有如横空霹雳,有如此时之景,酝酿了许久的暗云,乍出紫电。几个武功不好的,耳朵竟听出了血痕,捂紧双耳又往后退去了。
剑光突然间杀了过去,措不及防,而那白衣,早在琴师指落弦上之前,他已如闪电般拔剑出鞘,破了那如钩月般的一击。霎时间,剑风卷狂云,决战才真正开始。
《广陵散》一曲,杀气极重,满曲唯见剑光飞射。青衣翻过枝桠,怀中抱琴,修长的手指一指一指狠狠削过琴弦,道道利刃直逼小檀。
霜雪泛着刺眼的白光,萦着寒气,那锋利的剑刃很是清冷,于乌云下割裂空气。招招相接,那金属鸣叫的声音令青衣琴师心醉不已,曲子更赋激情了。他灵活地躲闪,一舞青衣,抬足翻身,迎面拨弦。
小檀的温和早在几年前就消磨尽了,余下的,是他与生俱来的傲骨与凛然正气,正是这股正气,使面无表情的他不怒自威。不喜亦不悲,不怨亦不恨,周身萦着剑气,总能够震慑他人。
“噌——”冷气不掩,手执霜雪展锋芒,意气风发。
清冷的剑光从云中划过,黑云裹胁而往,金乌西下,玉兔东升,原来已至傍晚时分了。
凝雪为霜,不过在他手里,霜雪凝的不是雪,而是血。以冷晕磨剑,剑声啸啸,间或一招轻轻掠过琴师的桃面,绽开一道血丝。
“啊。”青衣琴师腾空跃起,用铿锵的琴韵掩护着匕首的锋芒。
广陵止息,天地止息。怨恨凄恻,如幽冥鬼神之声。邕邕容容,言语清冷,隐隐轰轰,怫郁慷慨。
广陵琴师含笑咬齿,妩媚邪风,刚才小檀的霜刃差点儿就划过他的颈,他笑言:“小檀,你的剑慢了。”相比之下,片玉古琴之招疾如风,徐如林,迅如雷,周遭的桃树已毁大半。
观战者远望,无不佩服,这一战,观得惊心动魄。
“小檀,你喜欢桃花坞,喜欢桃花林吗?喜欢……吗?”他含笑问着,而小檀用剑一心,并未答话,“你若喜欢,那我便毁了。”避一道剑光,倾身时,拨一根弦,便劈毁一棵桃树。
“你……”白衣人看去,口中只吐露一字,话并未出口。难怪,他要约战于此。
片玉之声缓和了些,“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广陵琴师的声音婉转如莺,总是充斥着戏谑之意。从他皓齿薄唇中迸发的诗词,吟时也总带着男子不该有的磁性,许是年少时在瓦肆勾栏里浪荡惯了的缘故。“醉吟半世任霜雪,檀已无香行随月。小檀,相思处相思,我思君不思。”他忽然间狂笑不已,“我太自傲了,何曾醉吟半世?”笑够了,他凝气横琴,双手不停地拨弦,弦中威气侧漏。
他的话,小檀一时间没绕过弯来,见他蓄势作绝招,小檀亦以相当之力劈了一斩过去。
片玉古琴在琴师指下愈发激荡,浩浩霜雪剑气袭开,广陵琴师抬头一视一笑,手指不经意间挑断了一根弦,霎时,以片玉为中心,琴中杀气破弦而出,反噬了他的主人。凭他广陵琴师的底子,片玉的反噬之力还要不了他的命,但是,加之小檀的一剑,这就难说了。
“夏秋!”白衣男子没料,他居然会自残式地毁了自己心爱的琴,而霜雪出剑已久,剑气又足,已是撤不回了,他应该是算好了时间的,小檀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霜雪啸啸,彻骨冷魄,青衣翩然倒在了琴上。“咳……”断弦及余下六根弦上,蒙上了一层血色。
他夏秋是十几年前“剑客双骄”之一夏决明的儿子,今日竟会重伤于他父亲的剑法。眉目清朗,看向了小檀,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夏秋。”小檀始终不敢相信,那一剑过去了,夏秋没有避开,也没去挡下。夏秋的琴音似剑,可此时他的双目比剑还利,深深刺痛了小檀的心。在观者的目光中,小檀毫不避嫌,把那个青衣公子抱在了怀中。
夏秋久久开不了口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小檀握剑的手,许久才颤颤开口劝他,“何必呢?你……不是很想杀我的吗?如你所愿。”
“我……”真的想杀吗?你若不以死相逼,我又怎会前来赴约?终究还是这个结局。
“咳……你帮……那些人杀了……杀了我,我……无怨、无悔,只求……”夏秋口中涌出血来,浸湿了小檀的白衣。
白衣,他小檀这生杀过不少人,白衣始终如霜如雪,除了自己受伤流过的血,这第一次染上的红色,竟然是夏秋的。“你别说了,我带你去找花之歌。”小檀要抱他起来。
“你让我把话说完!”夏秋伏在琴上,那般的飒爽,坚定,狠决,“答应我,你要……”青衣公子泪雨滂沱,“亲手……把我……葬在这……桃花林,给我备下几坛……上好的东风欢。”朦胧的目光泻在片玉上,“片玉跟我数载,我舍不得。”更难割舍的,怕也只是身前这个人了。
小檀抓狂,第一次如此失态,弃了霜雪片玉,抱起夏秋就要去找“回春仙子”花之歌。花之歌年纪虽小,却也通明事理,医术高超。纵然天下都背弃了夏秋,争相要置他于死地,可是花之歌是他的徒弟,她不会不救他的,不会。
“啊……”才走了没三步,小檀停住了步,他不敢低头去看怀中这人。
夏秋安稳睡去,已失了气息,止了心跳。
“不是真的……不是……”他跌在了地上,“夏秋……”夜雨淋淋,洗褪地上的殷红,却冲刷不去小檀心里的伤。“夏秋。”他紧贴着青衣人的脸,似是在亲吻,夜色太重,别人也未看清。
作者有话要说: 亦正亦邪,随心而已。
第2章 桃花林里君安葬
胆怯的观战者偷视了两眼,决战已经结束,那个名满天下、自称广陵琴师的夏秋死了。回身迅速跑去了,一夜之间,桃花坞的街巷中脚步声杂乱,“广陵琴师死了!夏醉吟死了!”那里一片欢呼声。
“花家总算雪耻了!”
“无香公子为夏大侠清理门户了,夏醉吟死了。”
小檀听力极好,闻得这些琐言,不由得闭目冷笑一声,夏秋一死,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不停地淌过那冷毅的面庞,滑落在琴案上,“是我逼死他的……”这下江湖人都满意了,小檀也就从此失去了夏秋。
战事休,积压已久的暗云消散了,雨也将止。白衣人的一生就是活在杀戮之中,霜雪未曾离手。多想再叫他一声“小师兄”,哪怕弃了霜雪片玉,二人如旧隐居桃花林,那该多好?
“相思处相思,我思卿已死。”
桃花林多了一座坟,坟前通宵掌着一盏白烛,幽微的烛光为夏秋驱散一片黑暗。
怕已忘了……“你为何总着此身青衣?”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坟前摆下一件墨红色的衣裳,那是夏秋受辱时所着之衣,也是两个人心里无法抹去的痛。心寒如雪,可在夏秋气绝在自己怀中时,那一方雪山早已坍塌,尽化为温水。
二十多年前,江湖佛怪玄七门下出了不少争气的徒弟,其中属“剑客双骄”夏决明与凌满霜二人最为出名。他二人都善用剑,又是师兄弟,常结伴而行,切磋剑术。不管是什么剑,只要到了他二人手中,总能使出别人使不出来的威力。
夏决明与凌满霜二人都是重义气讲情分之辈,以至于有人不知他们两者谁更厉害,提议他们来一场真正比武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想过要比试,想都没想过。
后来,夏决明娶了一个通音律、善诗词的女子曲诗诗为妻,而凌满霜也因为他“剑客双骄”的名声,娶了许家的大小姐许子佩为妻。
四人同游于鸳鸯浦时,恰好许子佩与曲诗诗都怀有身孕,于是两家指腹为婚,定下了娃娃亲。凌、夏两家约定,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则结夫妻,若两男两女则结金兰。
而后鸳鸯浦一别,凌满霜夫妇落居于半月山,因为许子佩是个大户人家的贤良淑女,不通武事,于是夫妇二人就此隐居,不再涉江湖之事。与此同时,夏决明夫妇也隐居在了桃花坞的桃花林。
意外总是难免的,许子佩临盆时大病了一场,凌满霜顾及爱妻,掉以轻心,竟然中了奸人的毒。之后大火燃起,屋中婴孩啼哭。此事震惊了江湖,夏决明赶去时,房屋已成一座废墟,凌满霜一家三口俱亡。他只在院中的山井里发现了一根淬过毒的玉针。
“是玉无痕……”
江湖中谁不知“玦玉双璧”玉无痕与其小妹玉无瑕善使玉器?玉无痕善用玉针,妹妹无瑕善用玉叶,兄妹两个身手都不差。可是,玉无痕与凌满霜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暗害凌满霜一家三口?还没等夏决明去找玉无痕问个清楚,玉无痕的死讯却传开了。
玉无瑕与哥哥从小相依为命,如今却抱着哥哥的尸体,痛不欲生。
凌满霜一家到底是不是玉无痕杀害的,此事大有蹊跷,江湖上众说纷纭。这个时候,半月山附近的金家小公子金逆言站了出来,说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亲眼看见玉无痕从火场中慢慢走出,玉无痕发现他之后,还让他不要声张,并给了他好些玉器。
那么这就有疑问了,玉无痕干嘛不杀人灭口呢?金逆言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但他手里有玉无痕送的玉器作为证据,江湖于是一片哗然。有的信以为真,有的认为不可信。
金逆言才十几岁,虽然是个活脱脱纨绔公子的性子,却总是一副老实样子,众人对他的评价也是莫衷一是。
江湖将此事大传,最后齐认定了玉无痕杀了凌满霜一家,但众人终究不知玉无痕为什么要杀凌满霜,也不知玉无痕为谁所杀。
对于哥哥的死,玉无瑕同大多人所想一致,怀疑是夏决明所为,虽然不知哥哥杀害凌满霜的动机,但她却知道夏决明杀她哥哥的动机,那就是替凌满霜夫妇报仇。
但夏决明闻此,表示否认,他学剑术学武功,奔走于江湖之中,那是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侠之大者,行侠仗义的事他做得不少,他想杀的人,光明正大就可以杀,何必杀了还不承认。话虽如此,但一些好事者还是飞短流长,仍有不少人质疑夏决明。不过也有一些人支持夏决明,玉无痕这样的人就该杀了,谁让他杀了凌满霜一家三口呢。
江湖非议不止,夏决明无可奈何,曲诗诗劝他没必要解释,清者自清。
这一晃,便是十七年之后。
十七年后,浣花溪,青楼潇湘楼之中,莺歌燕舞,美女如云。楼中俱是推杯换盏、男女调笑之声,几乎所有嘈杂的声音充斥着人的耳朵,仿佛快要吞噬了那阵琴声。
二楼上,四面悬着白纱帐,帐中间坐着一个青衣少年,纤细的腰肢前佩着一块碧绿的玉环,数条青绫穿过玉环,重重绕着他的腰,末了两端可钩悬身后。此衣便是玉环长绫裙,穿不易,褪也难。
少年人很俊秀,发带绾青丝,青眸稚气掩风流。一双柳叶眉、流光目,柔如清泉,淡若梨花,透露着几分潇潇洒洒。唇角勾起一笑,墨发飘逸身后,额前留着斜刘海。白皙的手腕在身前琴弦上跳动着,将一个个音节串连成一支悠扬的曲子,似水一般柔和。檀木所制美琴,琴板如玉一般,深邃光亮。
青衣边上,那一只白兔很可人,轻咬着少年的衣角,另一旁倒着几个空酒坛。
浣花溪是个繁华的地方,楼外人来人往,各自忙活各自事。纷扰之中,一个白衣少年伫在了潇湘楼门前。
白衣若雪一般的皎洁,连他本人的每一寸肌肤也都如霜雪一般光亮嫩白。翩翩然束着白冠,任风吹着他的柔发,屏息而立,仿佛空气都要静止了。
他左手握着一把泛白的宝剑,银光闪闪,寒气逼人。一双眼睛黯淡无光,有些空灵。琴声似要止了,他才步入了潇湘楼。
潇湘楼的老鸨见他穿着不错,气质不俗,含笑迎着他,“这位公子哥儿,想要哪位姑娘伺候啊?”看样子挺面生的,好像不是本地人。
“我找人。”琴声止了,白衣少年注视着二楼的方向。琴声虽是取兴之曲,还不算上乘,但是相较之下,已是出众超群了。
“你找谁?”
“二楼弹琴的姑娘。”
老鸨听了,还未回话,那楼上的小公子笑了,似满面春风袭来,那只白兔抓着他衣裳,爬着趴在了他头上。青衣小公子将袖一抖,抱着那架上好的古琴站了起来,“公子是为找琴师而来,还是为找姑娘而来?”他下楼来,语中尽含戏谑。
才知是为公子,白衣少年有礼地向他行了个礼,“正是为公子而来。”白衣少年面容姣好,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青衣小公子支开了老鸨,请白衣小少年入座,坐在了潇湘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你找我有事?”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只是想赠一本书。”他递了上去。
青衣少年注视着他放在桌上的剑,不得不说这是把好剑,眼前这位白衣小公子更是,人群之中出落得甚是俊俏。再看他递来的那本书,青衣少年有些诧异:“《广陵止息》?”
“这本《广陵散》是我下山时师祖所赠,在我手里也只是暴殄天物,公子音律极佳,不若赠予公子吧。”他答得从容,终于有人值得他赠此琴谱了。
“你怎么知晓我手上的是片玉古琴?尊师又是何方神圣?”那琴确是片玉。略翻了翻那本琴谱,果真是《广陵散》原曲。他花下重金,经一番周折,平生第一次托了父亲的关系,才得了这架片玉古琴,但无论如何也寻不来那一曲《广陵散》曲谱,又费千金才得了一小部分。眼前这个白衣小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似温润白玉,气若蛟龙,竟有《广陵散》原谱,而且还大方地赠予一个陌生人?
白衣少年抬起玉手指了指耳朵,示意是听出来的,又回话:“家师夏决明。”
“哈?”青衣公子带笑眉心一紧,我长这么大也没听见人说我爹收了个徒弟啊?“据我所知,貌似夏决明大侠曾对外宣称此生不收徒的吧?”这个俊俏的小公子该不会打着他爹的名号混江湖的吧?万一出点儿啥事,找谁负责啊?
白衣公子起身来,并不想回答,“琴谱已赠,在下先告辞了。”
“喂。”他拉了回来,“我是夏秋。”
闻言,白衣公子果然回身来,一副愕然,“你是夏秋?”他几乎不敢相信,竟会与夏秋相逢,看来果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
“嗯嗯,小声一点儿啦,我自称‘琴师’来此处练琴的。那你……”可以解释了?夏秋笑眯了眼,青衣公子明若骄阳。任谁看了都会春心荡漾,怦然心动,而这小公子却似未见。
第3章 雅公子风流成性
那公子轻轻拱手,“玄七师祖教养了我十七年,适才赠我霜雪,遣我下山拜师。”顿了一下,才又说:“你唤我‘小檀’吧。”
“哇……”原来是玄七前辈钦点的啊,“我向来都相信玄七前辈的眼光。”玄七前辈门下,剑客双骄,此外还有一位,习惯了江湖厮杀,现已退隐多年。“来来来,叫两声小师兄我听听,亲切点儿,别见外。”
小檀微笑行礼,“小师兄。”
夏秋乐不可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接着,小檀却又似不经意地出口一句:“其实我长你三月。”
夏秋不屑:“我管你,长我三年也得叫小师兄。”
“是。”小檀恭恭敬敬。
这时,夏秋头上的白兔化作一阵白烟落地,幻作了一个小公子模样。“噌——”小檀的霜雪即刻出鞘,一剑指向了那只兔妖。
“噗——”正欲喝酒的夏秋呛着了,“打住,呵呵,没事,这只死兔子叫‘白箫’,都是自己人。”
“呃?”小檀诧异。
“青梅竹马。”那只小兔子懒懒说道。
“……青你妹的梅,竹毛线马啊?”夏秋表示鄙视。不过,他跟白箫确实称得上“青梅竹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只不过白箫是只小妖精,容貌不常变。
小兔子这个时候的相貌也就比夏秋大两岁,他小时候受伤被夏决明所救,之后伤愈便留在了夏秋身边。小兔子很是可爱,有着一双透澈的红眼睛,加之一身纤白的衣裳,尤其是额间的三节白箫印迹,衬显得他额外纯净,可爱之中又有着别样的俊逸。留着左鬓的一缕墨发,似乎是在魅惑着谁,腰间别着一支白玉|洞箫,和夏秋一样,也是个通晓音律的。
两个小公子一起长大,实实在在的挚友加损友。夏秋被他母亲带的,精通琴艺,而且,夏秋生来爱看书,所以文采也比较出众。白箫不太懂诗词,但他还在学,不过他的洞箫可称精妙无双,箫中藏剑,一箫一剑,行走江湖。
两个少年经常自称琴师乐师,混迹于青楼,常常斗个你死我活的,非要争个高低之分。旁人都无语了,你俩一琴一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争个毛线啊。
白箫顺着那把霜雪剑看了过去,察觉不对,“你的眼睛……”
“唔?他的眼睛怎么了?”夏秋看了过去,只是觉得他双眼的颜色有些淡。
小檀淡然收剑,“不用看了,我是一个瞎子。”
夏秋顿时一惊,都跟他聊半天了,竟然没发觉他双目失明,他的行为举止几乎与常人无异!“你……真的看不见?”夏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小檀轻轻地挡了开,“你说呢?我三岁的时候就失明了,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我现在很好。”他面色平淡,根本不似常人。
夏秋点点头,心中五味杂陈,“那我带你去找我爹吧,不过,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之前听说好像受伤了。”
“师父仙逝了?”小檀不解。
“你……我爹还好好的呢!”夏秋生气。
“呃,小师兄息怒,小檀失言了,真的抱歉。”他紧眉致歉,不过夏秋的话真的有歧义。
白箫抱胸,双眼盯着这位檀小公子,总觉得来者不善,他的霜雪实在至精,剑术也很好,从他刚才那一招就看出来了。
“呐,这次给你个面子,就算了算了,要是别人,我一定不放过他。”谁让这位小师弟长得这么好看呢。
“多谢。”
“小秋,那我们接下来真的要去……那里?”白箫并不完全相信这个小檀,暗示性地问道。
夏秋心下会意,双眼不离小檀,一边点头,一边却又说:“其实我爹和我娘他们小两口正过着二人世界,不知道这么过去打扰他们好不好。嘻嘻,他们说要给我一个小妹妹的。”
“呃。”师父师娘这么恩爱啊,小檀尴尬,“那,要不,我先住在客栈,过些时日再拜师吧,江湖诸事我还都不甚了解。”
夏秋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我也不了解,一起。”
白箫表示鄙视你,人家小檀双眼看不见,你这么色眯眯地意淫人家很好?
小檀微笑:“好啊。”
“那就这么定了,走走走。哎,小师弟真乖真可爱。”
路上,夏秋非拉着小檀,似乎生怕他撞着别人或者别人撞着他了,小檀却一连几次推开了他,“有劳小师兄了。不过,我眼瞎心不瞎。”他自己走着,像是双眼看得见。
“哎。”夏秋凑在他身边,“你剑术是不是很好啊?”
小檀微微一笑,“并不好,但——对付身后那位……”“噌——”一道剑光,“唰唰”飞来的玉叶利器被小檀打偏了,夏秋吓了一跳,躲在了小师弟身后,“绰绰有余。”
“……”白箫捂着脸叹了口气,表示我不认识这丫的,这夏秋真是丢人,“这凶女人怎么还跟着我们不放啊?”
“姑娘,出来吧,有事好说,不必动手。”小檀谦谦地说。夏秋纳罕,这小檀也太厉害了吧。
“噌——”那个绿衣女子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手中的剑指着小檀,“多管闲事,给我让开。”
他侧身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气势汹汹,有伤大雅,不知所为何事。不妨去那边茶馆喝杯茶,坐下来好好谈谈。”绿衣女子身上佩着好些玉器,方才她施展轻功时,玉器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小檀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没什么好谈的,也没多大事。我就是想知道夏决明人在哪里,然后我想杀了他。”
小檀又笑,清容俊貌,一旁的夏秋都看痴住了,“姑娘未免有些自负了,你连我一介无名小辈都打不过,更别说是去刺杀名震江湖的夏决明大侠了。”
“杀不了他,那我就死在他的剑下。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坏我的好事?”
小檀笑回:“我没有坏你的好事,若不是我,小师兄人还不会出来呢,我这是给了你一个机会,你已经失败了。再者,我的身份,刚才已经说了,他是我的小师兄。”
“师兄?”绿衣女子俨然不信,“我还从未听说夏决明收了个徒弟,你到底是谁?”
“在下小檀。”小檀很恭敬,“玄七之徒孙,夏决明之徒弟,夏秋之师弟。”
“略略略,气死你。”夏秋在他身后扮鬼脸,吐了吐舌头。
“你……”女子气疯,掣出三片玉叶来,飞了过去。
夏秋不怕,小檀轻易帮他接下了,“姑娘想必就是玉无瑕姑娘了,江湖那些事,不妨冷静下来谈谈,何必非得打打杀杀呢?再说,有小檀在此,断然不会让玉姑娘伤害小师兄的。”
“对嘛,当心气坏了身子。”夏秋笑言。
“你闭嘴!”绿衣女子正是玉无瑕,数年前离奇死亡的玉无痕之妹。她呵斥着还在嘚瑟的夏秋,仍不放剑。
小檀轻轻推开了那把剑,“姑娘消气,且听我几句话。令兄之事,我也略有耳闻。依我看来,令兄向来与凌氏夫妇无冤无仇,他杀害凌氏一家三口,想必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我猜想,应该是这样。令兄趁凌夫人产子之际放火杀人,得手之后,那个幕后主谋又杀了令兄,一是灭口,二来可以嫁祸于家师。这样,就可以来个一箭三雕了。”
“哇,小檀你真聪明啊。”小师兄夏秋一脸崇拜。
“切。”白箫抱箫不屑。
玉无瑕细想一番,也觉得有些道理,“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你又凭什么相信那些江湖好事者?”小檀反问。
玉无瑕哑口无言,只好收了剑,这个年纪小小的白衣小公子谈吐不凡,实在令她叹服。“檀公子,夏公子,多有得罪。”不过,对夏秋,她还是没什么好气。
夏秋欣喜,摆了摆手,很客气很大方,“没事没事,以后问事情别那么凶巴巴的就行,搞得我都不敢跟你解释。”
“让你解释你也解释不清。”白箫抱胸。
“嘿你个死兔子,小心我一琴板子上去拍死你。”
“……”那你可得小心点儿吧。
玉无瑕想了想,又说道:“檀公子,我哥哥向来结缘不结怨,何况他从未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听别人的指使。还有,夏决明大侠行侠仗义,剑术冠名江湖,他又为什么无端退隐,还不是避嫌?”
“谁说的?我爹娘是有端退隐好不!”夏秋反驳,“他们给我生妹妹去了。”
“……”白箫一脸无语,你收拾收拾东西去死得了,还活着干啥?
小檀微笑:“清者自清,姑娘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知道了。唉,我哥哥身上背负三条人命,承蒙江湖众人不追究我玉无瑕之过。”
夏秋插话,“不一定呢,万一是双胞胎呢?万一还是两个小姐姐呢?诶,我家两个小娘子就这样没了。”
“……”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夏秋。
小檀只笑。
“檀公子年纪轻轻,却如此通达事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知无瑕可否与公子交个朋友。”
小檀笑,“姑娘言重了,小檀之幸。”
白箫抱着长箫,懒懒的,像是还没睡醒一般,“只要别再追着打我们,一切好说。”
“对对对。”夏秋同意。
第4章 姿陋无仪铭心骨
玉无瑕气哼一声,“你们两个真是,前八辈子都跟我有仇是吧?”
“没没没,怎么可能嘛?无瑕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夏秋奉承。
“……呵呵。”玉无瑕懒得理会他两个,“檀公子,许府府邸就在这附近。许家主是个好人,先前救过我一命。哥哥死后,也都是他一直在照顾我,还收了我做义妹。檀公子不如到许府坐一坐,歇歇脚。”
“许家主?”小檀看向了夏秋。
夏秋猜想他刚下山,不懂江湖上的事,于是告诉了他:“现在的许家主是凌叔母的那个小弟弟许子衿,他可是一个大好人,江湖里出了名儿的。小檀,我们一起去看看呗。听说许家主人长得特别好看呢!”
小檀笑了笑:“都听小师兄的。”
“那成,请。”玉无瑕带路。
一路上,玉无瑕指间紧紧夹着玉叶,真想戳在夏秋和白箫身上,俩人儿太特么闹腾了!
“我好看,你丑,丑得不要不要的。”
“呸,我可爱好不?公认的。”
“我不认,死兔子,丑。”
“说我也没用,你才丑。没听见没人说么?白公子冰清玉洁诶~”
夏秋气哼一声,“你去打听一下,谁不知道剑客夏决明大侠有个帅气的儿子啊?”
“那我还真不知道。”
“你那叫浅陋无知,审美观掉坑里了,不懂得什么叫‘帅’。”
白箫抱胸,“我知道啊,看看小檀就知道了。”
“那我呢?对比一下。我好看,长得漂亮,那真可谓霞姿月韵,独领风骚,翩若惊鸿,林下清风,靡颜腻理,兼葭秋水,冠绝天下,举世无双!”
“那么多废话干啥?一个字,丑!你就像是一朵花,然后泼上了一盆洗脚水。”
“……”这话回得这么果断,还这么缺德。要知道,从桃花坞到浣花溪,混了这么多年的青楼,啊呸,混了这么多年的江湖,不下百来人看上了夏秋,还想非礼他,还好夏秋会一点点《广陵散》,身旁还有白箫护着,才多次幸免于难。说实话吧,别人其实觉得白箫要比夏秋好看那么一丢丢,毕竟是兔子嘛,可爱嘛,但是!白箫这人太凶了,别人都不敢勾搭。没白箫可爱那也好看啊!这死兔子居然说他丑?!
“小檀,我长得丑?”问小檀,小檀听小师兄的,一定会向着自己,问玉无瑕那纯属是找骂不要命的节奏。
“我……”小檀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有些茫然,低了低头。
“呃。”夏秋才反应了过来,仅仅是小檀的其他方面很敏感,过于优秀,听觉、嗅觉、触觉,总给人一种他双眼并未失明的感觉。夏秋收了笑,自悔失言。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戳人家痛点儿么?
白箫笑道:“小檀,我来给你描述一下他的相貌啊。他啊……”
“你去死。”猜也不是什么好话,夏秋追着打他。
白箫绕着小檀转圈躲着,“他长得特别丑,不过他想得很美,人还不是一般的自恋。一双小眼睛真给脸省地儿,长得还不白。”白箫说着玩儿的,夏秋也不反驳,笑眯了眼,貌似他眯着眼都比白箫眼睛大。
小檀不言,默默前行,似乎白箫的话颠覆了他对小师兄的印象。
玉无瑕闻言,这才不解:“檀公子的眼睛……”
夏秋笑回:“没事,大不了,他后半辈子我来养他。”
白箫笑道:“夏公子为人真是风流多情啊,就爱沾花惹草。人家小檀一表人才,剑术高超,你可别玷污了。”
“你!找!打!”夏秋绕过去追着白箫。玉无瑕纳罕,白箫这样绕着圈躲,夏秋这样绕着圈追,小檀居然还能安然地行路。
“追不着打不着,略略略。”白箫向前跑去。
“死兔子。”夏秋从背上解了琴,递给了小檀,“帮我拿着。”他回身追打白箫去了,“有本事你给我站住,一琴板子拍死你!”
“呃?”小檀抱着琴不知所措,“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玉无瑕也无奈,“他们闹着玩的,我跟踪他们好些天了,没有一天不打架的。”
“……”两朵奇葩,“唔?”这是……玉佩……小檀手里攥着片玉的玉佩,温玉温和,不似他霜雪上的玉佩,常年结霜。
浣花溪,许府。
一径进屋来,夏秋白箫两个连连赞叹许府的辉煌,这也太大了吧!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红漆檀香柱,白汉玉成壁。上了茶,又是上好的紫云香茶。
夏秋接过片玉古琴来,向小檀笑言:“小檀,许府真的好大好美的。”
“嗯,你说说。”
夏秋想了片刻,喝了口茶,笑吟:“惜玉舍琼楼,怜花弃芳洲。浩广千百里,公子宁不游?”
许府有花有玉,小檀点着头:“小师兄好文采。”寥寥几字道出了许府的繁华美景。
“切,又卖弄诗词才华。”白箫不屑。
玉无瑕正招呼着他们三位客人,这时候有个白衣小公子来回话:“无瑕姐姐,家主前两日染了风寒,就不便见客了,全由二小姐招呼就行。”
“二哥他病了啊?这么不小心。冷陌,记得让他按时吃药,我晚些再去看看他。”
“嗯,那我出去办事了。”这个十九岁的小公子名叫冷陌,下面还有个十八岁的弟弟冷寒,兄弟两个都是许子衿的近身下属。二人有着“冷氏双杰”之称,用剑不凡,相貌也都是杠杠的,尤其是弟弟冷寒。兄弟两个惹来了浣花溪许多女子的爱慕,二人至今都仍未成婚。
夏秋自冷陌进了门就一直盯着人家看,等那个白衣小公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迫不及待地问道:“哎哎,无瑕姐姐,刚刚那个小哥哥是谁啊?”长得真好看。
玉无瑕白了他一眼,“冷陌。怎么?这么‘浅’‘陋’‘无’‘知’,连浣花溪大名鼎鼎的‘冷氏双杰’也不知道啊?”
“哎呀,我才离开桃花坞来了这里闯荡嘛。嘻嘻……”
“……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玉无瑕鄙视,“花痴。”
小檀微笑。白箫也笑了:“原来我也是这么的可爱,怪不得小秋那么多次冲着我流口水。”
玉无瑕扶额,“服了,一个比一个自恋。”
“啊不是。”夏秋擦口水否认,“看见你流口水那是因为我饿了。”
“噗——”让你自恋。
“——可怕!你对我居然一直揣着这种心思?!”
小檀微笑,玉无瑕转身吩咐了人去收拾房间。夏秋几个可以留下来住几日,总算是放松了。小檀、夏秋、白箫三个被安排到了并排的三个房间,都附着一个小院,仅一墙之隔。
玉无瑕的哥哥玉无痕交友甚广,与许子衿的谊份也不浅,更何况许子衿家境优裕,人又好做善事。玉无痕死后,无瑕还小,许子衿顿时心生怜悯,接济着玉无瑕,时日一长,干脆收了她做义妹。
玉无瑕为人也很精明,帮着许子衿处理许府的事务,井井有条。她的房间在许子佩的故居,屋饰全被许子衿换作了她喜欢的玉饰。
白箫跟着玉无瑕吃东西去了,这里夏秋尾随小檀进了屋,终于可以单独相处了。“坐。”小檀似乎感觉得到屋中之物,指了一个座位,他自己也坐下了。
“唔?”夏秋并未入座,盯着他,“你先站起来。”
“做什么?”小檀看着他。
“听不听小师兄的话?”夏秋故作严肃。
“听。”他站了起来。
“来来来,跟你玩个小游戏。”夏秋拉着他,推着他原地转圈圈。
“呃……好……”
夏秋转了他好几圈才停了下来,“嘻嘻,你坐吧。”
“嗯。”小檀缓了一下,入座。
“……”这……装瞎吧?夏秋看着他许久,“你就从来没坐空过?”
“你很希望我坐空?”
“不是啊。”夏秋笑了笑,“你的行为举止很像常人。”
“我连个常人也不是,还不如一个常人,你是这个意思吧?”小檀自己沏了杯茶。
夏秋一愣,而后带笑说道:“你比常人优秀得多。”见小檀没说话,他又笑:“小檀,我没那个意思,你要没地方坐,坐我身上都行。”
“可以啊,相信我坐不了几次,小师兄就该抱孩子了。”小檀笑言。
吓死夏秋了,还以为得罪了他呢,“你想往哪儿坐?”夏秋眯眼笑,原来他也这般不正经。
“小师兄想我往哪儿坐?”
夏秋笑了笑,“真是拿你没办法。小檀,你清静若水,滋溉众生。”
小檀微笑:“小师兄未免太过肤浅了。”夏秋乍听不解,小檀已抢先又说:“刚刚进来,我想,许府是名门望族,所以每个房间的桌椅摆设同正厅并无差别,所以,我知道椅子在哪儿啊。”
“嘶,这么聪明啊。”夏秋双手搭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檀笑了笑,“至于你那个小游戏,你转了我十几圈,我当然晕了啊。不过,我再傻也知道座位在你右手边。”
“呃,原来……”夏秋笑了笑,上手捏着他的脸蛋,“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嗯?小檀?”
那个小公子只笑不说话,小师兄的手好暖啊。
“哎,你还没告诉我呢,有没有坐空过?摔得疼不疼?”夏秋忍俊不禁,很难想象这么个白衣小公子坐空摔在地上的情景,脑补不行啊。
“疼啊。”小檀依旧笑,“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实在接受不了……眼前的无尽黑暗,无论掌上多少盏灯,都驱逐不散。从我记事起,我害怕一切,不敢出门,我害怕,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要了我的命。苍茫绝域,那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只有玄七师祖和我两个人。我哭过,我闹过,我也质问过,为什么人世间的万种不幸都降临在我身上?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这不公平。玄七师祖如今一百二十高龄,但他人老心不老,处处照顾着我,常常开导我,他人很乐观,对于我的诘问,你猜他说了什么?”
第5章 公子自叙少年事
“说……”夏秋猜得到,微笑着并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淡然反问,‘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我慢慢地知道,我是幸运的。我是一个孤儿,被他带回苍茫绝域活下来已是万幸。我也不需要和别人一样,我有我的独特之处,我喜欢风拂过耳畔的轻柔,喜欢花儿乍放的声音和香气,喜欢阳光照耀的……那种温暖。这世上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之说,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都有笑的权利,你说呢?”
夏秋听了,心里难过,却不见他有何伤心之色。便强笑了笑,又说:“你笑时最好看了。”
小檀掩口笑:“再怎么笑,也比不上冷公子好看啊。”
夏秋笑笑不说话。
“小师兄,我的相貌如何?”小檀似乎想听他吟诗。
“嗯……”夏秋想了想,“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你呢?”这一问,问得有些唐突。
“我?”夏秋笑了,“我不好,白箫说了,我丑。”
“……”
“哎,你接着说啊,后来呢?”
“后来,我七岁的时候已经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并且还读了好多书。有时候笨手笨脚的,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还把房间弄得一团糟,师祖从来都没怪过我,只是跟我讲一些很有趣的小故事,陪我一起收拾。”
夏秋都佩服,也只有玄七前辈能教出这样的翩然公子来。他看了一眼霜雪,“那你剑术是怎么学的啊?我爹教了我好几年,可我笨,就是学不会。后来我娘教我弹琴,我一弹就会。”
小檀笑,“小师兄于琴艺是天赋异禀啊。我习剑,心法自己能背,剑谱,都是师祖刻在壁上的。好多次,学一套新剑法,弄得自己双手血淋淋的。”
“啊。”夏秋忽地不自觉握住了他的手,那双手依旧细皮嫩肉的,就是手指头有些凉,夏秋诧异,这都快入夏了。
小檀轻轻抽出了手,“这把霜雪,是玄七师祖的一个徒弟,也就是独孤剑师叔,他打造的。独孤前辈可是有着‘剑师’之称的。”
“哇,这么有来头啊,那你这霜雪可是把名剑啊。”夏秋拔剑出鞘,霜雪剑身附着薄薄的一层霜。夏秋用手指划了一下,好凉啊,不过令他吃惊的是,他手指划去霜的那一道又结出了一层薄霜,“不愧名为霜雪啊,剑身都带霜,寒气逼人啊。”
小檀指着桌上的片玉,“霜雪和我还只是无名小辈,没有你和你这架片玉古琴出名。”
“哇塞!”夏秋的视线又落在了自己的琴上,“那我这片玉岂不是很厉害啊?”
“那也得看用在谁手上了。”
“……”神马意思?!
小檀温和,“《广陵散》是支哀曲。琴音至殇,便有了杀人的力量。”
“呃,嗯。”夏秋似乎有不同意见,但是并未说出。
两个人正说着话,白箫没眼色地闯了进来,“小秋小秋!原来你在这里啊,害我找那么久。”
“坐。”小檀起身让座。
“没事,我不坐。”
“什么事啊?”夏秋不解。
白箫手里攥着好几块玉,“你看,这些都是无瑕姐姐送我的玉牌,好不好看?呐,给你一个,可以挂在片玉上。”两块青墨色的玉佩碰撞发出了美玉最清脆的声音,他扯下了其中的一块来。
“诶,不错嘛,亏你还想着我。”夏秋欢喜。
“那是。”
夏秋得了玉,即刻按琴挂了上去,换下来的玉佩其实也很精致,最主要的是这块是片玉的原配玉佩,是一块活玉,握在手心生热。夏秋向来跟白箫“成双成对”,挂个玉佩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一回身,白箫又送小檀玉,“这个是块镂空白玉,很适合你的。”
小檀摇摇头,刚才那两块玉佩相撞声不小,挺令人痴醉的。
夏秋玩弄着霜雪剑,笑言:“他不要就别给他了。哎,白箫,我们出去练琴练箫呗?”他放了霜雪抱起了片玉。
“好啊,还去潇湘楼。”两个人心有灵犀一点通,“东风欢!”击了个掌。“小檀,我俩出去了,你帮我们跟无瑕姐姐说一声,我俩在外面过夜。”
“……嗯。”小檀低头,而后两个小公子欢欢喜喜出去浪了,都没人陪小檀说话了。小檀则一直这样,沉思间,坐到了晚上。
“屋里怎么这么黑啊?”玉无瑕皱眉走了进来。
“请坐,我马上点灯。”小檀很高兴地站了起来。
玉无瑕笑道:“对不起,我失言了。你坐,我去点。”说着,掌灯去了。
小檀转告了夏秋的话,玉无瑕端来烛台呵呵一笑,“他们两个小鬼,你是不知道,自从我看见他们,到现在,就没见他们断过酒。多大的人了,就不能跟你一样稳重点儿,成天跟个小孩子似的。唉,真是,弱智儿童欢乐多。”
小檀笑了笑,“姑娘不像是要杀他父亲的人,很像一位大姐姐。”
“废话,他们两个四处溜达着,路上都是我照顾的。夏秋那臭小子,怎么也不说他父亲的下落,还让我白伺候他。特别会搞事,想想就气。别看他外表挺温雅的,其实这家伙可不正经了。”玉无瑕无奈地摇摇头。
“哦?是吗?”小檀很感兴趣。
“上次好不容易逮着他俩儿了,俩人一人骂我一句,激我跟他对诗。”
“那结果……”
“搞笑,他文采那么好,我哪里比得过?最后只能放了他俩重新抓。那两个臭小子,天天就会喝酒喝酒,半夜我好心给他们盖上被子,结果他俩装睡,趁我走了通宵喝。俩都是人才,不服不行。”玉无瑕栽在夏秋手里,真可谓饱经摧残,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小檀笑了笑,“听说桃花坞的东风欢不错,新酿已属酒中极品,更不必细说陈酿了。”
玉无瑕叹了口气,“其实在江湖跌打惯了,真的有些累。看见他们两个小淘气闹得那么欢,自己心里也挺高兴的。”
“正因如此,师父师娘他们才会退隐啊。你还是很喜欢他们两个的。”
“才没有。”玉无瑕拒绝承认,“要是让我发现,真的是他父亲杀了我哥哥,我还是会报仇的,哪怕是死在他父亲手里。”
小檀笑了笑,“若真是那样,我绝不插手此事。”
玉无瑕笑说:“无瑕不才,亡兄之仇,全仰仗檀公子再报了。”
“呃?”他闻言忽地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
“天色不早了,我就是无聊来陪公子说说话,有些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下吧。”话音刚落,她早已往他手中递去了一个银白色、绣着白龙的小锦囊。
“嗯嗯。”小檀皱眉点了点头。
玉无瑕抬手准备熄灯,小檀却制止住了,“点着灯吧,或许晚些……还会有客人再来。”
她笑了笑,“好吧,早些歇息。”
“吱呀”门关上了,屋里静了下来。
此时,鸳鸯浦的夏决明正陪着夫人看日落,那红霞漫天,令人惬意。“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曲诗诗依偎着夏决明,轻轻吟道。
夏决明笑了,“夫人多才,怎么不知道一句‘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曲诗诗笑叹一声,“真觉得自己老了,秋儿都那么大了。夏郎,也不知秋儿那孩子过得好不好。”
“夫人放心便是,白箫不是在他身边保护着吗?我倒是想让他修习剑术,得以自保,你瞧瞧你给为夫教得儿子,天天跟个疯丫头似的。”
曲诗诗一听不乐意了,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啊?“你听听你这话说得,我教秋儿习琴怎么了?许家家主还习箫呢。你去打听一下,谁不夸秋儿有一手好琴艺?秋儿的诗词书画也都是我教的,夏家一大才子呢,怎么就成疯丫头了?你自己诗词不通,不能跟我联诗作对,反责秋儿吟风弄月。”
夏决明捋着胡子忍俊不禁,“好了好了,为夫也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只是秋儿这孩子太好玩了,天天往烟花巷陌里钻,管都管不住。”
“男儿志在四方啊,秋儿他洁身自好,懂得书中礼,去青楼玩也只是弹弹琴,练练手,他不会做那些出格之事的。”
“夫人真是,那你还不放心他,现在反倒你来劝我了。”夏决明与夫人恩爱不减,带笑捏了捏她的脸蛋。
曲诗诗笑了笑,靠在了他肩上,继续看日落,“秋儿这孩子脾气太怪,又爱打抱不平,我只是怕他在外面得罪人。他行事自称什么琴师,从来不打着你的名号。唉……”
许府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里寒气极重,小檀有些冷了,才解衣欲睡。他才刚躺了下来,那小半截蜡烛被透漏进来的夜风吹得跳跃不定。
“嘭……嘭……”轻而无力又无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开门……”
“嗯?小师兄?”小檀披上衣服开门来,迎面夏秋扑了过来,浓浓的桃花香气。怎么……喝成这样子了?还有,不是说不回来过夜了么?“小师兄。”
夏秋身子发软,站都站不住脚,嘴里只嘟囔着:“我们只是朋友……朋友……”
“嗯嗯,我们还是师兄弟。”虽然他还没当面拜师。
“呕……”夏秋俯身吐了,醉中生怕弄脏了身前的人,特意将小檀往左推了推,“呕……”不过,他的十指抓得小檀生疼。
小檀失神,感觉得到他很难受,“小师兄……”原来,他也会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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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宠辱偕忘一夜情
夏秋再醒时,天已大亮,头疼死了!早知道不跟白箫喝那么多酒了。诶?这个地方……身旁这是……“小檀!”他惊叫了出来,衣服衣服,被子一掀。
“嗯……”小檀不安分地动了动。
还好,没脱衣服,再说,这衣服,玉环长绫裙,脱麻烦穿麻烦,还挺好的啊。“……”夏秋悄悄下床来,小檀无意地一胳膊甩了过来,“呃……小檀。”
白衣小公子眨了眨那双空灵的眼睛,“小师兄……”言语中很是清淡,他躺着不动,身子有些累。
“嗯嗯,你继续睡,我先走啦。”夏秋急于脱身,随手帮他拉上了被子。回身要走时,小檀忽地拉住了那抹青色衣袖。“呃。”
小檀的秋波如烟涛般微茫,仍是黯淡无光。一双眼睛闭上了,“别走……我头好晕……”
“哈?”
他动都难动,伸来的手也是费了劲了。
他不松手,夏秋只得折过身来。“小檀,我昨晚喝醉了,如果胡言乱语你别介意啊。那个,我没对你做什么吧?”夏秋咬了咬唇,啊啊,昨晚做春梦了,希望不是真的。
“嗯……”闭紧的双目挤出几滴泪珠来,好难受啊。密密麻麻的汗珠也布满了小檀的额头,身体很不舒服,小檀还是尽力摇了摇头。
“那就好。”夏秋总算是放心了,“乖嘛,别哭啊。”俯下头来,夏秋轻轻帮他吹着额上的汗,“我最讨厌别人流血流汗流泪了,我帮你擦擦汗,你别哭了。”
“出去。”小檀松了他的袖子,不笑时,有种过分的冷毅。
夏秋巴不得呢,笑嘻嘻地说:“那我帮你去找个大夫来,好吧?”
“不需要,我只是困了,别让任何人来烦我,出去。”
“……”怎么……好像生气了?夏秋讪讪得应了一声,才出了门。
一出门来,白箫就蹦了出来,看样子来者不善啊,“小秋,看来你最近长本事了啊?哼,你居然敢扔下我一只兔子自己跑了,真是翅膀硬了!快点儿编借口,让我满意就饶了你。”白箫壁咚了夏秋,用洞箫指着他。
“呃,呵呵,别激动嘛。”夏秋赔笑,箫剑无眼啊。
“快点儿说!”
“嘘嘘嘘!小声一点儿嘛。”夏秋撒娇。
过路的侍人们远远看见,相对摇头,偷笑着离开了。
“……那你说。”白箫决定温柔一次,收起了白玉|洞箫。
夏秋拉近了他,“昨晚那事,我……我还没想好,你让我再想想嘛。”
“好吧。”白箫嘟了嘟嘴,“跟我去吃饭啦,走。”
“……”嚯,吓人啊。
小檀卧病一整天,玉无瑕看完许子衿又去找小檀说话。第二天就拉了夏秋与白箫过来怒骂了一通,“两个人眼瞎啊!一个大活人病成那样了就不知道过来吱个声啊?!夏秋你个臭小子怎么当师兄的?!间接给你爹清理门户是不?!”
院门口墙角的两个小少年相拥,一言不发,瑟瑟发抖。
“成天跟个小毛孩似的,喝酒打闹,天天往青楼跑,完了还把帐报到我名下?!你们两个吃饱了撑得要作死!一天天自恋得不行,还比谁好看?!你俩丑八怪,一个比一个丑得要命,还自称琴师乐师,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俩那副德行,天天跟两个青楼妓|女似的,就不能学学小檀。你俩儿死了啊?说话啊?!”
“……”哪里插得上话?夏秋咬着衣袖,心里叫苦。凶女人,欺负人啊。
“玉姑娘。”经过大夫的一夜调养,小檀病愈,走出小院来,白衣迎风,依旧风度翩翩。小檀含笑,轻轻一拱手,解释说:“是我不让小师兄去的,小病一场,劳烦姑娘费心了。”
“小檀没事儿,这俩傻子本来就该骂。”玉无瑕抱胸,瞟了夏秋白箫一眼。
咦妈呀,吓死银。白箫战战兢兢,看向了夏秋,“诶,小秋咬袖子这动作真撩人,别打颤。”
“是吗?”夏秋又咬,一脸无辜,“你也好可爱哦。”
“嗯嘛。”
“……”这互夸的,真的……玉无瑕扶额。
“我看书去了。”小檀微笑作辞。
“看在小檀面子上,这次就放过你俩了。”玉无瑕见小檀好得差不多了,她挥袖也走了,许府还有好多是需要她去处理。
“凶女人。”白箫撇着嘴,看把我俩吓得。
“就是就是。”夏秋死也赞成。
小檀的院中有棵桃树,是从桃花坞移植过来的,桃花不合时宜,早落了花,树叶郁郁蓊蓊,提供了一个纳凉的好地方。小檀一个人坐在树下,听风过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手上握着一本书,右手摸着墨迹,以代替双眼看书。
夏秋抱着小兔子,悄悄走近,准备吓他一跳。那小檀似乎未察觉,人还在发呆。“沙沙。”他忽地脸红笑了笑。夏秋也笑,这小檀思春了吧?近了,小檀收笑一侧头,“请坐。”他起身让座,不知来者是谁。
“呃?这都能发现?”夏秋诧异,差点儿摔倒。
他微笑一如刚才,“我还是那一句,我眼瞎心不瞎。”
“哈哈。”夏秋笑,“等哪天我把你的心偷走了,你就真的瞎了。”
小檀坐下,“你有那个志气也没有那个本事。”
“你确定?”他不怀好意地笑着,透露着几分邪魅,小檀则直接别过了头去。夏秋不见他说话,追问:“刚刚笑得那么开心,想什么呢?”
“我……你……”小檀依旧笑。
“死兔子,扒我衣裳。”夏秋扯着小兔子白箫。
白裙仙仙,躺在夏秋怀中的白箫笑嗔:“小秋哥哥~你弄疼人家了嘛~”
“……”好恶心,夏秋鄙视。
小檀一怔,“你们在做什么?”
白箫勾搭着夏秋,“秋哥哥~嗯嗯~”
“……死一边儿去,嗯个毛线,我一琴板子拍死你。”夏秋毫不客气,一脚踹开了他。
小檀默默地笑。
白箫可不乐意了,“干嘛呢?又打我。”
“哼!”
白箫抱胸,“我告诉你,以后不许打我,你那琴板子,可贵了,小心坏了。”
“没事,可耐打了,坏不了。”夏秋含笑。
关键是,我不耐打啊。“那成,打是亲,骂是爱,我接受了。”
“我去你妹的!”
白箫忙跑,“略略略,天天就喜欢抱着我,有本事你就这样抱着我啊。”
“你你你,你要有本事别跑!看我不烤了你。”
小檀默然,知是玩笑话,所以他很配合,只笑不语。
夏秋回身时,才注意到了小檀手里的书,“诶?你刚刚在看书啊?”转念一想,话不对,“唔?你看书?”“看”字重读。
“怎么?”小檀抬头看着他。
白箫也不打闹了,这小檀不会是装瞎吧?
小檀指如削葱根,修长白皙,只有右手手指头沾了好些墨,都是从书上蹭的。夏秋反应了过来,笑嘻嘻问他:“手指痛不痛啊?我来帮你念?”
“好啊。”小檀欣然应道。
白箫吃醋气愤,双手叉腰,“慢慢念!我找冷陌玩去。”回身生气走了。
“去吧去吧。”夏秋连个眼神也不甩,“小檀,书给我。”这本书是诗书啊,他笑问:“你也喜欢诗词?”
小檀淡然:“我知道小师兄诗词很好。”
“所以?”夏秋想撩他。
“小师兄文采超群,我想请教一下。”
夏秋一听乐了,卷起书来也不念了,诗词的花样他可都玩遍了,“你想怎么玩?”
小檀笑了笑:“我诗词不太好,就对句吧。”
“好,出句。”爽快点儿。
小檀略想了片刻,“残漏声催风雪骤。”
“孤城门闭锦书囚。”夏秋脱口而出。
有两把刷子,“不雨风故故。”
“未晴天沉沉。”继续,别停。
“今宵有酒醉红帐。”
“明日愁来吟潇湘。”
“江南青山多妩媚。”
夏秋的每一句几乎都是张嘴就有的,“塞北白雪殊清寒。”
“寒山已失翠。”
“清水本无香。”
“谁说没有的?”
“公子我说的。”夏秋媚眼轻佻。
“好吧。”小檀一笑,不再多言。
夏秋笑眯眯地看着他,小檀似是察觉到那道目光一般,抬袖遮住了,“玉姑娘委托我追查那个幕后凶手,顺便也能帮你报了亡妻之仇,我若做到,你要怎么谢我?”
“以身相许呗。”他抓住那纤白的衣袖按了下去,笑言一句。
小檀仍旧扯过来袖子,“小师兄方才说‘清水无香’,那我呢?”
“你?”他笑,“你的汗很香啊。不过,我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不出汗不落泪不流血,真的,你别不信。小檀,你如清水,檀本无香。”
小檀思虑着什么:“是你……”他随即掩口笑了,“对了,你为何只穿这一件衣裳?不……麻烦吗?”
“唔?”夏秋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笑了笑,回话:“怕你忘了,特意与那日一般打扮啊。要不这腰绳这么长,我才懒得穿呢。”
小檀点点头,“那我们何时去鸳鸯浦呢?”
“等等嘛,许府的冷寒还没回来,听说他比许家主还好看,我想见见。”
“……”
“诶,那许家主病了好长时间,都不出房门见人,来浣花溪没能见到他也当真有些可惜。”
“噢。”小檀点点头。
时日一长,日渐入夏,天气转热,夏秋白箫两个不服水土,热得不行。他俩之前都是在桃花坞玩乐的,桃花坞一年四季如春,但这浣花溪可是标准的春夏秋冬,这大夏天的,热死人和兔子。
夏秋跟白箫找地方练琴练箫,两个人图凉快,就跑到了一个小亭子底下练习,没过多久俩人就打起来了,嘈杂的声音一阵阵,许府的下人都不敢劝。
恰好玉无瑕的屋子就在附近,忍他们好久了,实在受不了了,提剑追着砍他们去了。
凶女人!夏秋两个收了琴箫,仓皇逃命。
第7章 接断袖者亦断袖
“站住!”
“妈呀,跑快点儿。”两个人爬房顶去了,接着跑。白箫嘿嘿一笑,“保护好我。”他变回原形趴夏秋头上去了。“你妹!死兔子!”
那边几个侍女跟着白衣一袭的冷寒正从此处路过,夏秋跑得太快,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啊!”
“这次真的要成死兔子了!”
“两个臭小子!”玉无瑕仍是不放过。
危机之时,“嗯?”清冷的冷寒抬头,哇,天降美男诶,他毫不吝啬地伸手接住了。白箫的本事大,脑子也好使,跳下变成了人形,“妈呀,吓死我了。唔唔,我还活着。”
“呃……”夏秋是最尴尬的一个,他还躺在冷寒的怀里。
“你个臭小子,就会搞事,我今天非得收拾你不可。”房上的玉无瑕飞来几道玉叶。
“呀!”夏秋害怕地往冷寒身上一攀,抱紧了他的颈。“噌……”冷寒不苟言笑,抱着夏秋居然还能接下玉无瑕的玉叶。
“……”这死夏秋还真是丢脸,白箫、玉无瑕二人同感。
“这次给冷寒一个面子,下次再捣乱,我非玩死你不可。”玉无瑕气哼一声,回身走了,真耽误事。
冷寒的两根玉指,稍一用力,便捏碎了玉叶,“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想抱多久?”清冷的声音略带笑意。
“呃?吓死我了。”夏秋舒了口气。
“你的琴压得我好疼。”冷寒的左手探到了琴板底下,挑开了束琴的绳,一面抓住琴,一面轻轻放下夏秋。哇……这冷寒长得……夏秋看怔住了。
“冷二公子,他,其实是个断袖,你懂得。”白箫捂嘴笑道。
“嗯?!”夏秋瞪着他。
冷寒的目光从那架琴上移开,点着头,“我懂我懂,因为我也是。”
“……”
“嗯?!”夏秋又看向了冷寒。真是世间罕见的蓝颜啊,清冷孤傲。
冷寒的手抚过琴上的玉,双手托起片玉古琴来递还给他,“你就是桃花坞的那个小琴师吧?”
夏秋笑,接过琴来,“还有一个身份。”他觉得也没必要遮掩了。
冷寒含笑一礼:“夏公子。”
夏秋之前觉得冷陌很好看,不想冷寒要比他哥哥好看得多,如冰如霜,不愧名为“冷寒”。他只痴笑着,却忘了还礼。“呵呵。”白箫一脚上去,踩着夏秋的脚尖,“冷二公子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
“……”夏秋疼得抱紧了琴,“冷二公子不必多礼。”玛德,死兔子,踩着我了。白箫轻笑,这才移开了脚,搭住了夏秋的肩。
冷寒略笑了下,拂袖露出了纤白的手腕,取下了腕上的两支细金镯子,亲自给夏秋带上了,“算作见面礼吧。”而后告辞先走了,他还得去回见家主。
“哎,真好看。”夏秋乐不可支,爱死这个冷寒了。
冷寒一走,白箫拍了拍他,终于大笑了出来,“噗哈哈!妈呀!笑死我了!”
“喂,笑什么笑?哼哼哼!我有你没有。”夏秋有些得意,还是自己有魅力,这可是自己帅气的最好证据。
白箫抱着自己的洞箫,靠在墙上,“给我也不要,那是女孩子戴的。”
“什么啊,你吃醋,骗我。”夏秋笑道,不信。
“骗你做什么?你自己看看。”白箫瞟过眼神去,“那金镯子上是不是篆着两支凤凰?你看,那儿还有花儿,哈哈!”
“那又怎样?”
“娘气啊!反正我知道,冷寒把你当断袖了。”他捂嘴笑着,回身跑了。
“你才娘气呢!这多好看,你……给我站住!不许笑。”
“哈哈!夏秋小受,追不上我。”
“你……”夏秋羞愤难当,“我买酒去,不给你留。”
“嗯嘛。”白箫还是笑,“你看。”钱袋在手,白箫拔腿就跑。
“你丫的!过来,我一琴板子拍死你!啊啊!”跟白箫在一起,迟早气疯。
一日,趁着白箫吃饭的空儿,夏秋又往小檀的院里跑去了。“噌噌。”剑影纷扰,乱了院中的宁静,却是分外和谐。
白衣执剑而舞,如落雪般的轻盈美好。夏秋远远看着,他的剑法太妙了,“我要是能像他一样就好了。”夏秋是弃剑习琴,以为琴不如剑。
小檀的剑术高超,夏秋心想,也只有爹能胜过他了。想来玄七前辈教习剑法,之前他门下剑客双骄分别完胜了他这一位师父,怕是小檀又胜了他,他这又让小檀下山来拜师。夏秋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白衣人随后收剑,有客人来,“请坐。”
夏秋笑眯眯地坐下,就是不出一声。小檀坐下倒了茶,这时,夏秋拉过他的手来。嘶,这爪子怎么冰凉冰凉的?“猜,猜,我,是,谁?”夏秋在他手上写下这句话。
小檀笑了笑,反而握住了那只手,勾弄指尖,“纤纤玉指,必是玉姑娘了。”
“……”你妹的!这小檀难不成拉过玉无瑕的手?夏秋紧眉摇头,不客气地抽出了手。
“白箫。”
他又摇头。
“冷大公子。”
夏秋摇头,你丫的,我解琴一琴板子拍死你!夏秋急了。
“该不会是许家主吧?”
“……”
身前的人坐着,一动不动,都不摇头了,怕是生气了,小檀笑了笑,“游戏好玩吗?”
“不好!”夏秋没好气,居然不猜他。
依旧握着那只热腾腾的手,小檀含笑问着:“我刚才的剑术舞得如何?”
“不好。”夏秋傲娇。这是跟他杠上了,小檀笑个不停,右手抖了抖袖子,握紧了那只手。炎炎夏日,夏秋穿得正单薄,小檀的手探入了青袂中。指尖凉,划过夏秋玑玉般的胳膊时,引得夏秋心里发痒。夏秋忍不住笑了,忙握住了他那双手,“爪子好凉。”
小檀微笑,视线落在了霜雪上,虽然他双眼看不见。
“霜雪?”夏秋懂了。
他似是叹气一般说道:“我五岁的时候就握这剑了,用了十二年。”
“心疼你。”
“哦?心疼了?”小檀笑。
“是啊,你是天之骄子,别说是看见了,就是听见你受伤也心疼。”
“我原本可以不必握这剑的,可是我逼不得已。”他将一切淡然。
夏秋听不懂了,“什么逼不得已?有人逼你?玄七前辈?”
小檀摇摇头,“手有些凉,小师兄帮我捂捂可好?”
巴不得呢。夏秋才松了他的手又握住了,笑吟:“温玉清无香,十二拂寒霜。纵横剑独步,犹是指尖凉。”
小檀又笑:“的确。霜雪一握十二载,招招冷落一层霜。”谁知他习剑有多勤?看书何曾怠?他的这些琐事也只有夏秋肯放在心上了。
夏秋揉着那双冰玉手,“知小檀者,莫若我也。与我相当者,莫若小檀也。”
“……”
“哎,小檀。”夏秋起身走近,扣着那双玉手。貌似白箫那小子又该火冒三丈了,夏秋就喜欢甩他,乐不可支。“今晚……今晚等他们都睡了,你来我房上玩,我等你。”夏秋妩媚一笑,纤眉如月。
“……”小檀又喜又气,脑中嗡嗡作响,直到夏秋走了,他才想起了那轻轻的一句“我等你”。心口怦怦直跳,今晚私会?房上玩?房?小檀的心猛地被拨了一下,是房还是床啊?刚刚发呆没听清,今晚要不要去啊?这进展好快。
夏秋这一边,果然不出所料,白箫雷霆大怒,“又特么趁我吃饭乱跑!长本事了你!说好没允许离开半步就是狗的!你特么……”
夏秋一脸无辜,“我没有离开半步啊,我离了几百步呢,不算狗。”
“呵,你有种,小琴师是么?我这儿不欢迎你,省得把你热着了,弄脏了你。”白箫毫不客气地把这无理之徒轰了出去,没动手,真没动手,只是动了脚,嗯,白箫自我感觉踹得一点儿都不疼。将门一插,管他夏秋怎么求,就是不开门。
“别嘛,箫箫~我错了。”
“哼。”白箫抱胸不理。
夏秋拍了拍门,“那成,有本事你别出来啊,一出来我就拿琴板子拍死你。”
“……”你丫的,这也叫哄人?反正白箫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这一夜,夏秋搬了几坛美酒在自己房顶上等着,一直到半夜,才有个白衣身影出现在了他身后,夏秋一喜,“你来了啊?”
“嗯?”来人竟是冷寒。
“怎么是你?”夏秋的惊讶之色毫不掩饰,小檀呢?
冷寒露出了难得的一笑,相比之下,身后的月光黯淡无色。他这一笑,令夏秋怦然心动。“怎么?不欢迎我?”
“呃,不是,坐。”夏秋递上去一坛酒。
冷寒带笑坐下,只喝了一口,便马上认了出来,“东风欢?”他满带笑意地出口一句。
“是啊,你去过桃花坞?”这个时候,美景佳人好酒齐聚,小檀没来,有冷寒在,倒也不亏。
冷寒兴致勃勃,“之前去过桃花坞办事。”他看向了夏秋,“好久没再去过了,那里的桃花很不错,酒也好。”冷寒又望向了月亮,残月高悬,令人神往。忽地,他回头又问:“你在等谁?”
“呃……”夏秋尴尬地笑了笑,继而摇了摇头。
冷寒今夜看似心情不错,喝了好多酒,低头时却舒了口气。夏秋是酒场中的佼佼者,看得出冷寒的心思,探头笑问:“你不开心?”
他抿嘴笑出了声,“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夏秋笑言:“我和你相反,我不喜欢的人喜欢我。”他笑得不像他自己,“我只能去装作喜欢。逢场作戏时时有,真心相待无几人。”
“吱——”院门忽地开了一条缝,夏秋望去:“有人?”
“嗯?别大惊小怪的,晚风而已。”冷寒的身手比他哥哥还好,若门外有人,他闻息便可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8章 以色事人悲思绪
夏秋失望,看来自己等的那个人是不会来了。“哎,你喜欢的那个人……他……”
“或许他跟你一样吧,有个不爱的人那么爱他。他……喜欢的人死了,每日他都郁郁不振,像是徘徊在悬崖边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只能尽力用这张脸去挽留他。夏秋,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末了,冷寒笑看着他。
夏秋体会得到冷寒的一片痴心,和他一样。“叫……”读过那么多书,其实他知道,只是话有些难听,他不愿意说出来。
倒是冷寒脱口而出,“以色事人,不是吗?”他笑,“我总不知道,怎样才能讨得他的欢心。”他的眼神落在了夏秋的手腕上,因为一对镯子,竟然被心上人冷落。
……那一夜,冷寒的玉体倾在榻上,一双手抚过他的手腕,“我送你的镯子呢?”
“唔?我送给别人了。”
“你……顺水人情做得不错嘛。”
他没放在心上,简单地笑了笑:“过誉了。”
“……”那人显然气怔了,“你真是……”
冷寒不解,“我看夏秋长得好看,就送给他了。”
“你是没照过镜子吧?”
“最近太忙,没有空。”冷寒句句如实回答,却惹得心上人大怒,甩门而去。……
夏秋低头不敢看他,生怕自己因那副绝色玉颜而动了心。也难怪冷寒会来找他,以为是同道中人。冷寒含笑放下了酒坛,“夏秋,其实我觉得。”那个玉体伏向了青衣,“我对你有许动心。”夏秋喘不过气来,一瞥冷寒而失神,不喜欢的人又多了一个。房顶是倾斜着的,冷寒笑看夏秋,“嗯?”
“我……”冷寒醉了吧?
“唔……”冷寒含住了他的唇。那白衣小公子可是“冷氏双杰”之一,又是许府里的人物,常常代其家主身赴各种宴会,酒量不行,那岂不是出去丢人现眼?冷寒长这么大还没醉过几次。不满足于夏秋的红唇之后,那根手指勾着夏秋腰上那碧绿的环玉,“嗯……”他有些生气,怎么拉不开?夏秋这衣服真难脱。
夏秋暗自庆幸这衣裳还挺保险的,刻意地避开了冷寒的吻。
“嗯?”冷寒眯眼笑了,“你怕了?”
他摇头。
“那我们去你房间,我们好好地……”因为心上人的冷落,他今夜还非得要把他自己送出去不可。
可惜人家夏秋就是不收,轻轻一句:“我有心上人了。”他尽力和冷寒保持着距离。
“那是……”冷寒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夏秋。
“白箫……”他低下头说出一个名字。
冷寒瞥了一眼片玉,笑喷了,总算是从夏秋身上起开了,“原来是他啊。我说呢,你们两个那么要好,你用琴,他用箫,可谓天作之合。哎,那我那天送你镯子,他有没有吃醋啊?”
夏秋闻言即刻不乐意了,伸着手腕,“你还说,他笑了我好几天呢,非说这是女孩子的戴的。”
冷寒莞尔一笑:“这就是女孩子戴的。”
“……”搞什么嘛!
“你若不喜欢,就扔了吧。”冷寒看着也扎心。
“怎么会呢?”夏秋还是很给面子的。
之后,冷寒一个人郁闷去了,夏秋还在房顶上等着。
一大清早的,房上的夏秋被冻醒了,一旁是掉落已久的毯子,“冷寒……”完蛋!他又回来,没非礼自己吧?!啧,衣服还好好的,还不错。夏秋朝北边望去了一眼,生气地将毯子一卷。
“小檀小檀!你怎么能失约呢?为什么不来?”闯进屋来,夏秋一肚子都是气,“为什么失约?”
小檀正靠在床边上打盹,闻言抬头,温和地反问:“失约?我有答应你吗?”
小师弟居然冷落自己?夏秋火了,“不答应你早说,害我白吹一夜风。”信手将冷寒的那条白毯甩在了地上,生气走了,找白箫玩去。
白毯落在地上,很是轻盈,小檀靠在床边接着睡,并不生夏秋的气。
这一边,因为天气太好了,主要是太热了,白箫丢开夏秋沐浴去了。夏秋当然也想去,考虑到脱衣服穿衣服太麻烦,果断放弃了。嘿嘿,等下次跟小檀一起洗。
再说,夏秋一夜未睡,就只打了个盹,精神也不太好,走个路都恍恍惚惚的,险些晕倒。困死了,夏秋早起时精力充沛,爽快地答应了早饭后陪冷寒去看荷花,然而这时就后悔了。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你看这些荷花开得多好啊,浣花溪可是别名‘天上人间’的。”冷寒一边看花一边说着。他一笑,是人间至美,不过夏秋还是困,没工夫看他。十八岁的冷寒确实不爱笑,甚至在他哥哥面前也不常笑,夏秋桃花运到了。
冷寒前脚走着,夏秋后面跟着,还是闭着眼走的。白裙一转,冷寒坐到了栏杆外,纤手撩清波。嗯,果然是个受。夏秋扶着栏杆打瞌睡。冷寒采取了一支荷花,回头又看夏秋,有几分惊诧,“呃?夏秋,你闭着眼看花?”
“我……这个……学小檀的,体会一下失明是什么滋味。没事,你继续玩。”夏秋真的困死了。
“可是,许府这些荷花花期很短的,你闭眼怎么看?要不你改天再体会吧?”
“不用,我能‘看’!这叫‘听荷’,你听,花开的声音。”
“唔?”冷寒笑了笑,“夏秋你的境界还真高啊。”他能听就让他听吧,寒小受自娱自乐自己玩水。夏秋睡觉,困困困。寒小受非得捣乱,“哎,夏秋,久闻你诗词出众,你作首诗可好?”
“行……都听你的。”夏秋懒散应着,“诗名……诗名就叫‘听荷’吧。我想想……”
“好啊。”
夏秋胡乱吟道:“听荷……听荷宜趁早,凌晨时最好。荷花全没开,边等边睡觉。”OK,完事,睡觉。
“呃……”才子琴师不会是虚名吧?冷寒掩口嬉笑,手里拿着荷花,把荷花直直的长茎往夏秋腰前的环玉里插。诶,这夏秋听荷也太专注了吧?冷寒轻轻笑着。
却听夏秋口中吟道:“雨歇失潇潇,荷动太妖妖。兀自舞灵巧,芳音千古销。”
“唔?”听荷的境界还真的高啊!把夏日荷花簇拥在池塘中的美景用听觉简单勾勒了出来,冷寒笑了,“好诗好诗。”
“呃?”夏秋被冷寒的赞誉声吵醒,“什么?”
冷寒把那朵荷花继续往下摁,“夏秋,你真的很讨人喜欢。”
哇,身前一朵大荷花,夏秋笑了笑,手取花来轻嗅,“好香啊。”
冷寒笑看着他,而后一边看花一边又问:“你……跟……白箫……有没有做过那种事……就是……”他咬了咬手指,素手拍了两下,“半夜不睡觉,通宵闹的那种。”
通宵闹?“有啊,好多次。”夏秋还是比较单纯的,记得最深的一次就是他跟白箫装睡骗玉无瑕,然后等玉无瑕一走,他俩通宵闹,玉无瑕知道后,快气死她了。哈哈嗝!那晚爽翻他俩了。
“好吧。”冷寒的十指不安地抓着栏杆,“那个,那两个镯子,你好好收着。”
夏秋笑,“你送的,当然会好好收着了。”
“不是。”他一如往昔的“清冷”,“我听无瑕姐说,你们不会久留,还有,我明日出去办事,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夏秋……我爱你。”末了,冷寒略有卑微地说道。
“嗯?!”夏秋顿时清醒了百倍,又来!“那个……”
“我的武功不是很好,今后只要是你所言,我冷寒必定全力办到。你若有危难,别忘了找我,我一定帮你。”冷寒武功了得,情商却低得爆表。
这样的言语,夏秋早听腻了,只是敷衍着点头,“一定一定。”那边的白衣是……“诶,冷大哥哥。”他招手。
冷陌笑了一下作礼,见弟弟也在,便向这边走来了。
冷寒翻过栏杆,又板起了脸。
“夏公子大安。”
“安安安。”
倒是冷寒不理会他哥哥,顾自凭栏赏花。
夏秋嬉笑,“你们聊吧,我饿了,吃点儿东西去。”他摆了摆手,攥着荷花走开了。
“哎。”哥哥在这里,像是有话要说,冷寒也没好意思拦他。
冷陌松了口气,“小寒。”
冷寒背靠着栏杆,侧身看花,傲慢冷淡,“怎么?”
“家主都病成那样了,你怎么就不能让他省些心?这次任务不用你,我去,你留下。”相比于弟弟,他的情商要高些。
冷寒偏生气他,“我就不,乱葬岗的风景挺不错的,看那些白骨腐尸,也比看你们强。”冷寒瞟了哥哥一眼,径自去了。
“……”真拿弟弟没办法。
时值正午,夏秋越发犯困了,回狗窝的路上几乎都是眯眼行路的。“小师兄。”小檀正出门来。
夏秋哈欠连连不断,“嗯……”困。
看他前事忘怀,小檀也不记仇,笑言:“听说许府的荷花开得特别好,我陪小师兄看花去如何?”
夏秋仰天叫苦:“啊?又看?不要啊——”还不让人活了?夏秋又困又累,站不住了。
“哎。”
“困死了……”夏秋长裙一转,困得倒地就想睡觉。
小檀凭着听觉才扶住了他,公子入怀那一刹那,荷花的清香扑鼻而来,“好香,荷花?”
“困……”
“小师兄。”眼不瞎的人都倒下了,眼瞎的人还去看什么花?小檀直接抱着小师兄回去了,嗯,还是回去看小师兄睡觉吧。这大热天的,小檀把小师兄放在了桃树下的石板上。
许久未练剑了,这可不能懈怠,他拎了剑出来。剑术中有一处难点,一直克服不了,小檀就反复练着,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白衣轻泻在长长的石板上,小檀的手划过夏秋的脸,小檀看不到他,也不敢去想象他的相貌,不过小檀赞成小师兄的话,他是最好看的,不理会白箫是怎么说他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9章 痴公子怦然心动
白衣少年坐在石板旁边,抚摸着小师兄的脸庞,轻柔丝滑,令人上瘾,他忍不住俯下了头,微启的薄唇近了。忽地,夏秋闷声呢喃着:“冷寒……别走……”
“……”小檀的唇只差一点了,他闭上了眼睛。
“冷寒……”
“呃?”这时,门口的那个人愣住了。
小檀闻声,仓皇起身,该死,每次这夏秋在身边,他就乱了分寸,连有人进来了也没发觉。“玉姑娘。”小檀邀她坐在小桌旁的石凳上。
“他……”玉无瑕的双眼不离夏秋。刚才,小檀,居然,要亲他?!玉无瑕有些接受不了。
“小师兄只是困了,没事。”小檀有些烦躁,也可能是天气的原因。
“好吧。”
“嗯嗯~小檀,往我身上坐。”夏秋吧唧着嘴。
“啊……”小檀掀衣正要坐,夏秋和他之前的玩笑话突然从夏秋口中呓语而出,失明的公子一慌,坐空了。
“呃,小檀。”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你跟他……”玉无瑕扶起小檀来,“你不会是看上这傻小子了吧?”
真的看上了?小檀沉吸了口气:“我今日不舒服,改日再与姑娘闲聊吧。”
“呃……那好吧。”玉无瑕其实想告诉小檀,最好别对夏秋动什么心思,一来,夏秋这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又好的才子琴师,江湖不少人追求他,小檀不该去凑热闹的,毕竟谁都看得出来,夏秋心里装着白箫。二来,小檀初入江湖,还不知道江湖的险恶,他又是有要事在身的,怎么能被儿女情长束住了脚呢?
那边冷寒跟哥哥生气,赌气今日下午就走,找不见夏秋道别,他就找白箫去了。
许府浣花亭下,“冷二公子,你找我有事?”白箫挺欣赏这冷寒的,敢于直言。
“嗯。”冷寒低着头,脸上无半点儿喜色,“那个,我跟你们道不同,或许不相为谋,但,我希望,你能照顾好、保护好夏秋。我,我马上就要出去办事了,一天两天回不来……”
“嗯?”
“白箫,我……喜欢……夏秋……”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异常火热。
“咳。”白箫轻咳了一下,“你喜欢你追呗。”多大点儿事,正好你俩都断袖,多般配。
“啊?”冷寒抬头,满脸都是诧异。
“干嘛?不会找我帮你追吧?”
“呃,不是不是。”冷寒连忙摆手,“只是,你跟夏秋……”不是一对儿吗?他那晚都承认了。
白箫抱胸又咳了一声,“我先说好我性取向正常啊。”
“……”什么关系?冷寒板着个脸,这白箫会不会在欺骗夏秋的感情啊?
“那两块玦玉,我逗他玩的,你要是看上了,没事,随便追。晚上拉你房间去,随你处置。”
“你们,吵架了?”看样子是。
“没有!你怎么这么……”白箫含笑憋住,“冷寒,我俩清白的,一没亲过二没抱过。呃不对,就他抱过我,不过前提是我变回兔子的情况下。”
“那……”冷寒顾自开心,“他是我的了?”
“对对对,你的你的,二公子真是,冰雪聪明。”傻白甜一个。
“过誉了。”
“……”真当夸你的。
“唉。”冷寒忽地又皱眉叹气,“他父亲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夏决明大侠,而我只是许府的一个下属。”
“没事没事,反正他也不看那些家世名利。”就看脸呗,白箫摆摆手。
“那,我出去办事,你让他等我。”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冷寒别了白箫就走了,结果夏秋醒来就后悔了。冷寒送他的镯子还好好戴着,不过那支荷花,因为被沉睡的他攥得太死,加上天气又热又干,就枯死了。小檀自作主张给他埋了。
浣花溪这地方,冬天冷得要命,夏天热得要死,夏秋都快热哭了。
树下,白衣执书而立,站成一世深情,而隔壁却一直打打闹闹,嬉笑不止。小檀好容易才静下了心来,专注于书本。
“来嘛,小秋哥哥,抱抱抱抱。”白箫捂得全身是汗,知道夏秋厌恶别人出汗,所以直追着夏秋跑。
“我一琴板子拍死你!走开!”
“秋哥哥别客气,来嘛,亲亲。”
“……神经病!”夏秋爬上了房顶躲着,“救命啊!”白箫追他不放,“啊!死兔子!脏死了,走开!”夏秋狂奔,上了小檀的房顶,吓死宝宝了。
“小檀。”哎,小师弟在树荫下面看书诶。后面那傻兔子还跟着,夏秋欢欢喜喜地往树下扑去了。小师弟我来了!夏秋知道,小檀的听觉很好,力气也不小,一定能接住他的。
“哗……”失算了,这边丫的居然有道树枝?!夏秋划过树枝,往小檀身上落去了。“……”最最失算的是,小檀往后退了一步,任夏秋摔在了地上。
“啪叽。”
“嘶……”疼啊。
“噗哈哈!”房顶上的白箫哈哈大笑,“活该活该!”拍手称快,得意之时,蹦得太急,“哎哎……啊!”又是一声“啪叽”,人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小檀看书的兴致都被搅没了,卷了书本,指着门口,“出去。”
“好痛啊。”夏秋好容易才爬了起来,“你怎么不接着我啊?”他抱怨着,摔得真不轻。
什么味儿?小檀站在原地嗅了嗅,有些疑惑地问他:“你流血了?”
“搞笑!没有!”
“刚刚没反应过来,就先避了开。”
“……”夏秋看着那边委屈得还趴在地上的死兔子,“这才叫‘活该’。”
“哼。”白箫委屈至极,“我这叫‘乐极生悲’。”
小檀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过去扶了白箫起来,“出了汗别吹风,会着凉的。”
“哦。”白箫满不在乎。
“……”夏秋吃醋,“啊啊!你刚刚不接我也就算了,摔在地上又不扶我,竟然扶他?!啊!偏心偏心!”
“——我还没扶你这不就起来了么?”小檀实属无奈。
白箫偷乐,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在哪儿跌倒的,就在哪儿趴一会儿。
夏秋不要脸地往地上一趴,“快点快点,扶小师兄起来!”
“……”你说扶就扶啊?小檀偏是,不动声色。
玉无瑕来看他们几个,居然看到夏秋在地上打滚,“我去你个傻小子,丢人都丢到许府来了?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弱智儿童似的。起来,别等姑奶奶拿剑架你起来。”
“我不我不!我本来就是小孩子,你们都比我大好吧。反正小檀不扶我就不起!”夏秋打滚。的确,他最小。
小檀呼了口气,无奈地上前了一步,却被白箫拉住了,“没事儿,你就让他趴着吧。”
“……”感觉被人插了一刀,夏秋真想操起片玉来,一琴板子拍死白箫。
小檀有些为难,“不是……我想把他拖出去,走来走去,容易绊到我。”
“噗——”
“你妹!”夏秋笑着哭,哭着笑,被小檀补刀了,“呜呜,都欺负我。”
“行了,起来。”玉无瑕满脸嫌弃地拉他起来。
“哼!还是无瑕姐姐好。”夏秋气哼说道。
“唔?你的脸……嘶……”她一脸吃惊。
“怎么了?”
白箫上前,也着实吃了一惊:“哇喔……破相了诶。”他掩口而笑,“就当整容好了。”
“……”
“呃?”小檀听得不明白,“怎么?他……”
白箫抱胸笑道:“没事儿,夏秋小受心甘情愿的。傻小秋看到了吧,人家不接‘受’!”
夏秋默然抚了一下脸,还真是血,他那玉颜被树枝划开了好几道口子,不过也挺细小的,不起眼。“一个个都欺负我,不跟你们玩了。”愤愤甩袖,尘埃四起,貌似真的生气了。
白箫不忘笑言一句:“所谓‘风尘仆仆’,就是这么来的。”
玉无瑕耸了耸肩,“你俩两败俱伤,有啥可高兴的?不省事的两个小冤家。”
白箫抱胸:“起码有人给他补刀,我也回去睡觉了。”
小檀挨个送走了,心里有些懊悔,如果他伸手接住夏秋就好了,白箫就不会说那句话,小师兄也就不会生气了。
没过几天,夏秋两个在许府待得越来越没意思了,他夏秋留下就是想一睹许子衿的芳颜。白箫支持他,是因为许子衿擅箫,他想比试一下。两个人都无奈啊,人家许家主偏生推病不见人,唉,俩人都没桃花运诶。
“哗哗哗!”白箫狂扇着扇子,这太阳也太毒了吧,那兔子边喘气边抱怨道:“早知道……这么热……后羿哥哥就该把最后一个太阳也射下来的!啊啊!热死兔子了,都睡不着了。”按他的作息,每天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睡觉。
夏秋一个劲儿地在上妆,东抹抹,西照照,忽地一起身,“我找小檀去了,嘻嘻。”
“小檀,切,又找他。哎不对,霜雪……等等我也要去。”白箫合扇跟上。
进小檀的门来,那夏秋早不要脸地抱住了霜雪不撒手,“死小秋,松手给我捂捂!”白箫扑上去抢。
小檀扶额,自己的霜雪成了香饽饽。
“哈,给你。”夏秋很乖,回身跟小檀挤在同一个椅上,搂住了,“我抱小檀,你抱剑抱剑。”
“……”白箫拔剑,“你怕是想不开了。”
夏秋搂着小檀,“哎哎,给你剑给足你面子了啊,小心啊,你这一剑下来,两条人命呢。”
“两条?”他合剑,“你数错了吧?”
“小檀,他说你不是人。”夏秋当面告状。
“……”他说你的吧?小檀这无语得,“起开,别动手动脚的。”
“我单纯地想帮你擦汗,擦汗。”夏秋掏出帕子来,十分殷勤,“你看这天热得,热得!诶你怎么不出汗?你穿这么厚,不热啊?”夏秋从他身上擦不出一滴汗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10章 话中有话慎言行
“我不热。”小檀站了起来,拂了拂袖,整理衣服。意思很明确,你不起开我起开。
白箫委屈:“偏心!你怎么不给我擦?”
“死兔子,我嫌弃,不跟畜牲合用一条手帕。”夏秋拎着帕子笑,“你看人家小檀,那叫‘冰肌玉骨清无汗’。”
“啪!”白箫一拍霜雪,扔在了桌上,冷笑一声,“信不信我一洞箫捅死你啊?!”箫剑出鞘。
“啊!”看着认真样儿,怕了,夏秋往小檀身后躲,“小檀,他欺负你小师兄啊。”
“呃……欺负得好。”绝对的心里话。
“你……”加上之前摔下来,小檀不接自己,夏秋顿时感觉整个世界没爱了。
“嗯哼?”白箫乐不可支,“小檀可不比冷寒那样。”他这话,话中有话。
哎,提起冷寒来,夏秋突然发现冷寒爱笑了,但是小檀不爱笑了诶。“小檀,你不开心吗?”他探头问道。
小檀微笑,“不曾。”
“那就好。”
“……”白箫默然坐下,继续轻轻扇扇,大家闺秀典范。
“你坐,坐。”夏秋推他坐下。
眼不瞎的人,从来都不知道被别人推是什么感受。不过,小檀相信,小师兄不会害他的。“小师兄,你脸上的伤如何了?”
白箫插口,“丑得不能看。”
“……”夏秋瞪了他一眼,不针对我就不行。
小檀面色温和,小心翼翼地伸过去了手。夏秋暗喜,小檀的手真柔啊。
“啪!”一声响起,吓到了他两个,尤其是小檀,吓得连忙缩回了手。那白箫信手又把折扇拍在了桌上,抱胸靠坐在椅上,就这么盯着他二人。
“死兔子你干嘛?!”吓到我家小檀了!
“我冷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白箫轻笑。
“呃?”小檀抬起了头,也不敢亲近小师兄了。
夏秋白过去一眼:“神经病。”
“有病没药,回去睡觉。再会。”白箫懒懒地走了。
“当。”小檀把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桌上,“你走吧,我也要休息了。”他下了逐客令。
“唔?好吧。”夏秋吐了吐舌头,“还有,我们过几天就去鸳鸯浦吧,要不这天越来越热,快受不了了。”
“嗯,都听小师兄的。”小檀微笑和蔼。
青藤古道,荒凉青藤漫布,因有了那些来往的江湖过客而多了几分生机。路边的小贩听着那些江湖侠士们谈论各个江湖豪杰,不时又插上两嘴。做这些小本生意的,心里头一点儿江湖传闻都没有那根本干不成。
游走的江湖侠客肯坐下来,大多也都是为了打听消息,那极少数才是真的饿了渴了。那些侠士们群聚闲聊着,唾沫星四溅,听说桃花坞的那个青衣小琴师跑到了浣花溪许府做客,那小琴师长得,真是天然一段风韵。
“浣花溪……”中间有个遮面的小女子,眸中夹杂着不该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残暴狠辣,“结账。”她放下一锭银子,掀衣起身了,举止豪爽。
许府门口,几个客人都要走了,那许家主还不肯出来见客,冷寒出去办事了,许府只有玉无瑕和冷陌前来送客。
夏秋热情地跟冷陌说离道别,白箫笑言冷寒看上他了,弄得夏秋甚是尴尬,也惹得冷陌冷视了白箫一眼,虽然这是事实。
“此事不可冒进,小心为上。”玉无瑕送别小檀,“江湖路不好走,若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无需客气,只管吩咐。还有,谢谢你,帮我追查此事。”
小檀摇摇头,“保重。”
“保重。”
“冷哥哥再见再见哦。”夏秋连连摆手。
你还走不走啦?“走啦!”白箫毫不客气地拽了过来。
从浣花溪前往鸳鸯浦,青藤古道是必经之路。夏秋背着片玉,退步而行,就是为了能看小檀。“小檀好看还是冷寒好看?”白箫笑嘻嘻地问。
问这干嘛?没事挑事。夏秋实话实说:“冷寒又没在,我当然会说小檀好看了。”
白箫又问:“那要是冷寒在这儿呢?”
嘿这白箫,存心挑拨关系的,“小檀不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的。”夏秋傲娇。
“我正想知道呢。”小檀温和一句,夏秋差点儿没栽在地上。
“……”完了,小檀被白箫带坏了。夏秋小跑了两步,“反正都是好看,都比我好看。”
白箫嗤笑,向小檀故意说道:“他这是敷衍你的。”小檀点头未语,白箫又笑:“喂,秋小受,冷二公子让我转告你,记得守好节操,改日娶你呢。”
“呵呵,本公子等着。”夏秋不屑。
行数日,青藤古道上,始见一片小树林,三人如同沙漠里看见绿洲似的,忙奔了过去,歇歇脚。
白箫是只小兔子,人形微胖,实在是撑不住了,趴在夏秋头上昏睡了过去。
“好热啊。”夏秋背靠着树,头顶小兔子,气喘吁吁的,“小檀,你不热么?”
他摇摇头,“有些累。”
“苍天啊!还叫不叫人活了?!啊啊!”夏秋叫苦擦汗,委屈巴巴,“脏死了。”
“我……我抱抱小师兄吧?”
“好呀好呀。”夏秋一万个愿意,拉来小檀抱住了,“……”不过片刻,“好热啊!”
小檀诧异,“怎么回事?不……冷了……”
这对面要是白箫那死兔子,夏秋肯定果断地一脚踹开他,关键这是小檀。他笑,“嘘,心照不宣。”可别让头上这死兔子听见了,否则一准儿打翻醋坛子。
“啊?”小檀低头,是……那块玉。原来不知何时,夏秋早把霜雪上的冷玉换作了他片玉上的温玉,这样小檀就不会那么冷了,“还我。”小檀生气。
“我扔了。”夏秋嬉笑。
“你……”小檀没法了,“那你热着吧。”
“嗯呐。”
“……”
小檀侧身不语,夏秋忍着热,双手一直扇着。不过多时,小檀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乱动,静心听了片刻,小檀忽然开口:“有人。”
“嗯?什么人?”夏秋听不明白,附近并没有人啊。
小檀再次示意他闭嘴,凝神说道:“听声音是个女子。还有一个,身手太好,我只能听见他衣裳擦过树枝的声音。”
夏秋嘟嘴,这也太打击人了嘛,“什么也听不到啊。”
“近了……”小檀抬头看去。
不多时,果然有个粉衣小女子向他们跑了过来,夏秋不禁开口:“真的有个女子诶。”
“公子救命。”那个粉衣女子累得气喘吁吁。
眼看她就要扑上了小檀,小檀一避,成功地把夏秋卖了,夏秋沾沾自喜,赚了个便宜。“哎,姑娘,出什么事了?”
“公子救命,有人……有人要杀我。”她惊恐地回头望去。
“别跑!你个死丫头。”紧接着,一个黑脸大汉追了上来,手中握着一把弯月大刀,“嗯?你们两个臭小子,还想来个英雄救美?”
小檀凝气卓立,夏秋抱琴护着那姑娘,“你这么粗壮的大男人,欺负人家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啊?”
“就是就是。”女子附和,一脸无辜。
那黑脸大汉哈哈一笑,“等老子剁碎了你就知道老子的本事了。”
“哎哎,小檀,揍他。”夏秋拉着那小姑娘往后退,小檀几乎无语了。
黑脸大汉看了小檀一眼,不屑一句:“一个瞎子而已。虚张声势,老子送你上西天。”他挥刀砍向了夏秋,吓得那边两个人都大叫了一声。
“当!”霜雪轻易挡住了,连剑也未出鞘,云淡风轻,小檀温和地笑着。
“自不量力。”
小姑娘劝着:“公子,他可是名震江湖的青月君展月。他的大刀很厉害的。”
夏秋忍俊不禁:“青月君展月?长得这么黑还敢叫‘月’?笑死我了,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这名号我还真是闻所未闻呢。”
展月怒骂了一声,“他奶奶的!老子最烦别人说老子黑了,受死!”大刀弯月落下,小檀又替夏秋挡着,刀剑相接。
小檀才刚出道,展月武功也不差,结果二人难分胜负。
“玛德!老子不信还打不过一个瞎子。”展月与小檀打得热火朝天。
“喂,你怎么惹着他了?”夏秋看小檀那样,估计是打不过了。
“啊?”一直看他俩打架的女子回过头来,而后嘟嘴撒娇,“我……我偷了他的钱,可我真的迫不得已,要不我一个弱女子早就饿死了。”
“钱啊?早说。”夏秋劝架,“慢着慢着,别打了,赔你钱就是,别打了。”
展月转念一想,追债呢?咋打起来了?便停了手。
小檀微有喘吁,将霜雪收住,再这样打下去,他根本不是这展月的对手。
“老子的盘缠都让这死丫头偷了,不还钱这事没完,老子非卖了她不可。”
“别急,还还还。”夏秋在身上摸来摸去,“咦?我钱袋好像在白箫那死兔子身上。”
“……”
“白箫……”夏秋推了推头上的兔子,可惜白箫还在昏睡之中。
“磨磨蹭蹭磨磨唧唧,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到底还不还钱?”
“……”你才娘们儿呢,夏秋气怔。
小檀摸了身上的袋子,把自己的钱袋扔给了展月:“接着。”
“这还差不多。”展月扛着大刀,一闪就没影了。
夏秋瞪大了眼:“这黑胖子还真是个高手啊。”
“多谢二位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那个女子拜谢,夏秋忙扶了起来:“不用谢不用谢。”
小檀面向了他二人:“青藤古道荒芜萧条,你怎么会孤身在此?”
“我……我会一点点轻功。小女子欧阳争渡,二位公子的救命之恩,争渡没齿难忘。争渡自幼父母双亡,是姐姐把我带大的,最近我姐姐突然失踪了,我一个小女子现在无依无靠,恳请二位公子收留,争渡愿为奴为婢,感激不尽。”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夏秋笑了笑,“好名字啊。小檀,咱们就带着她呗?”
第11章 闲论文雅气师弟
小檀不似夏秋那样爽快,他有些迟疑,他对江湖上的事并不熟悉,万一引来什么麻烦就不好了,何况他跟小师兄是有要事在身的,“恐怕,姑娘跟着我们不安全。”
夏秋靠着树,“你不收留她,估计人家更危险。”
“嗯嗯。”欧阳争渡点了点头,粉色裙裳衬显得她楚楚可怜,加之年纪本来就小,这小女子愈发稚嫩可怜了。
“那……好吧。”小师兄都一个劲儿地留欧阳争渡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同意了。
喜得欧阳争渡又谢,又问他们:“不知二位公子尊姓大名。”
夏秋笑嘻嘻的,“决明大侠那个最帅的儿子夏秋,就是我喽。他是我小师弟小檀。”
欧阳争渡喜形于色,“你就是夏公子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夏秋靠在小檀身上,笑言:“不值得久仰,他才是心目中的大英雄。”
小檀不屑虚名,只摇了摇头,“时间不早了,先赶路吧。”他带了个头。
欧阳争渡一脸敬慕之色,“小檀好文雅啊。”
“唉,你还没见他笑时的样子,那才叫一个大写的‘雅’。”夏秋似乎话中有话,“也不知谁得罪了他……”夏秋还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而小檀却似是未闻。夏秋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小檀跟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感觉有些疏远了。
“唔,他的眼睛不是看不见么?怎么……”她疑惑。
夏秋边行边笑说:“人家心不瞎呗。哎,小渡,你知不知道做一个瞎子是什么感受?”
欧阳争渡摇头,“不知道。”
夏秋嘿嘿一笑,“哥哥告诉你啊。一个瞎子嘛,分长得好看跟长得丑的两类。这长得丑的啊,心理承受能力不够,估计想不开干脆死了得了。长得好看啊,那就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啊?”粉衣小女子看了小檀一眼,长得好看这类应该就是指的小檀了。
“长得好看,自己舍不得死,就先闹。”
“唔。”
“大闹特闹,乱摔东西。其次就想摆脱依赖,开始学这学那。我看学那么多也没什么用,长张漂亮的脸就行了。”夏秋的话应了小檀少年时的经历。
纤纤十指攥紧了些,小檀回了一下头,一言不发,面上毫无表情。
夏秋还要再说,欧阳争渡识相地带笑拉住了他,“那个,有件事我不明白。你头上干嘛顶着一只死兔子啊?”
“死……咳,这样子好看。”夏秋轻咳。
“咦~它在动。”欧阳争渡惊恐。
“唔?”夏秋眼神往上飘。小兔子白箫眨了眨眼,慢慢往下爬,变作了人形,被夏秋扶在怀中。
白箫面色慵懒,冷淡淡的眼神瞟向了欧阳争渡,手上拎着洞箫,“小姑娘家家的,再乱说一句,我怕你是活不过明天了。”
“不说不说,长记性了。”欧阳争渡捂着嘴,往前跑去找小檀了,这只兔子估计就是白箫了。
夏秋白了白箫一眼,“你吓她做什么?”
白箫心高气傲,浅笑拂袖,“你不错啊,英雄救美,重色轻友。”
夏秋挑逗着他,“我没啊,人是小师弟救的。白箫,我哪儿敢轻你啊?”夏秋眨眼使着眼色,玉指勾着白箫鬓前的长发。
“你们……”那边欧阳争渡不自然地回望了一眼,两个大男人腻腻歪歪的,黏在一起,“我三观乱了。”
“哼。”白箫冷笑一声,扭头走了。
“哎。”青衣小琴师含笑跟上,手不安分地放在白箫的绣金黄绦上,“走了。”白箫真的是比自己……丰满许多啊。夏秋窃喜。
小檀未语,默然而行。
而后,历经数日在树林里过夜的日子,四个人终于出了青藤古道。这地方太荒凉,客栈也很简陋,四个人只能同住一间屋子,屋里也只有一张睡觉的床,几张小桌,别无他物。所幸床也够四个人睡,有床睡就不错了,他们可不想再在树林里过夜了,虫子太多!
入夜,和衣就寝,最左边的是欧阳争渡,其次是小檀,再者是白箫,最右边的是夏秋。中间的小檀受了好些天的气,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身上竟缓缓压下一个人影来,小檀猛地惊醒,口中发出声来,“啊……”
那人捂住了他的口,再移开手时,一口吻住了,纤手攥住了小檀的衣服,似乎忍了一会儿了。
“呃?”白衣小公子轻轻蹬掉了那唯一的薄毯,也不是故意的。身上的青衣人回身去捡了,晚上还是有些凉的。
“小师兄。”小檀躺着不动。
“嘘。”夏秋捡起毯子来,往白箫身上一扔,连带着盖到了欧阳争渡身上。“小檀。”青衣小公子勾起一笑,趴在小檀身上,“你听不听小师兄的话?”
“听。”
小师弟太乖巧了,夏秋亲了他一下,“把衣服脱了。”
“小师兄。”小檀皱了皱眉。
“听不听?”夏秋又问了一遍。
小檀点头应了,“听,我……我脱。”
“你真好。”
未须臾,小檀还真的依了小师兄的吩咐,月光映白臂,丢出了衣裳。夏秋是满心欢喜,如获至宝,“小檀。”夏秋迫不及待地含住了他的唇,青衣未褪,长绫纠缠。
“嗯……”小檀空灵地眨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不过多时,小檀一张玉颜憋得满脸通红。夏秋才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来,看着小师弟好像并不情愿,夏秋补上了一句:“早些睡,欠你个人情。”
小檀点头,身子一阵酸痛,动都动不了,好不容易才侧身将脸埋在了白衣之中。
翌日一早,小檀与欧阳争渡尚未醒来,白箫先醒了,坐了起来。却见一旁夏秋半褪着衣裳,纤细的腰肢都暴露在空气之中,令人想入非非。白箫大发善心,凑近了帮他穿,哪知刚伸去手,便猛地缩了回来。
“嗯嗯~”夏秋醒了,娇憨慵懒,满面含羞。
白箫低下头来轻笑:“十八|九的人了,还尿床么?”
“唔?”夏秋解衣,满不在乎,又毫不避嫌,“你把我那身青白色的衣裳给我,我换一身。”
“……”白箫冷淡淡看着他,打了个响指,施法变出了那件衣裳,“换快点,他们也快醒了。”
“嗯嘛。”
日上三竿,夏秋、白箫、欧阳争渡三人都吃完饭了,那边小檀还在睡觉。经过白箫的同意,三人决定夏秋留下来等小檀,白箫和争渡先赶路,在鸳鸯浦的花府会合。
等小檀醒来之时,确切地说是被夏秋吻醒之时,“小师兄。”他再次陷入恐惧之中。
“哎哎,别哭别哭。”夏秋扶他起来,“我跟他们说你病了,把他们都支开了。”夏秋满眼笑意抬着小师弟的下颔,“我们再逍遥几日如何?”
“都……听小师兄的。”
而后夏秋笑吟吟地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小檀点点头。
他又笑,“我都探好路了,从这家客栈往北走三条街,那边儿的客栈不错,我们去那儿住上几日再赶路也不迟,毕竟……病得养养嘛。”他勾住了小檀的发丝。
“嗯嗯,我都听小师兄的。”小檀低头轻言,心跳加速。
“真乖。”
不过几日,二人便换了新客栈,住了进去。“哎,这个你喝过吗?”楼上夏秋欢欢喜喜地抱来一坛东风欢,坐在了床边。
“酒么?”小檀双手只摸到一个酒坛子。
“对。”
小檀摇头,咬了咬唇,“在苍茫绝域,这些都是要戒的。”
夏秋不怀好意地凑近,笑盈盈的,“在小师兄身边嘛,这些都是要会的。来尝尝?”夏秋满带欢笑地递了过去。
“好啊。”小檀欣然接来酒坛,直接抬坛一饮。
“怎么样?我经常……”夏秋笑问,还没说下半句话,小檀“噗”一声喷了出来,“哈哈!”夏秋欢喜拍手。
“啊,好烈啊。”小檀紧眉拭口,舌头都痛死了。
夏秋欢笑,“上好的东风欢,可贵啦。味香纯正,喝习惯了你会爱上它的。”
“会的。”小檀低眉笑了笑,白袖枕酒坛,风姿曼妙,烨然若玉人
夏秋欢喜,“那行,改日带你去潇湘楼玩,我给你弹曲子。”
“哦?对了,提到曲子,小师兄的《广陵散》,学得如何了?”小檀手把白玉小碗,探入坛中,轻轻一舀,饮过一口笑问。
“《广陵散》一共四十五段,我已经熟通前十三段了。”夏秋颇为自豪。
小檀笑,敬了一杯,温和道:“小师兄以‘小琴师’闻名于当世,世上有那么多的琴师,有大琴师,也有小琴师。不过,小师兄的琴可是古琴片玉,我送小师兄一个名号,就称‘广陵琴师’,此号如何?”
“妙极啊!”夏秋拍手大为赞赏,“好!就叫‘广陵琴师’,生死不改,如何?”玉盏相撞,清脆一声,是两个少年生死誓的见证。
“小师兄谬赞了。”小檀微笑。
“小檀真有才。”夏秋含笑揽住了小师弟的腰,按在了床上,“我家小檀长得真是漂亮,是吧?小檀~我之前跟争渡说你,气不气?”
“不气。”小檀温笑摇头,双手轻轻推着身上人。
“真的?”夏秋表示有所怀疑。
“嗯。”
夏秋乐不可支,比白箫好多了,白箫就整一醋坛子,夏秋一般不敢得罪他,还是小檀乖,温柔又温和。夏秋按住咬唇不松,那白衣小公子渐渐松了小玉碗,宽大的青衣泻在小檀手上,他有些疑惑,“唔?小师兄原先的衣裳呢?”
“脏了,不穿了。”还等着白箫洗呢。
“好吧。”小檀依旧温笑。
“还喝吗?”夏秋笑问,眼睛看向了酒坛。
小檀满脸通红,已经有些醉意了,“不要了。”
“喝嘛。”
“嗯。”
夏秋邪笑,伏在小檀身上饮了满满一口东风欢,俯头时,心有灵犀一点通,身下的小檀丹唇轻启,与此同时夏秋启唇。东风欢细水长流,涓涓而下,这下子小檀是彻底醉了。
第12章 红衣风流许暗言
花府之中,白箫杯中探看夏秋那边的情况,眼见夏秋又拥吻住了小檀,白箫淡淡,信手泼了酒水。
“呃?白公子是嫌弃之笑招待不周吗?”主座上,那个红衣花家的大公子花之笑温言问道。
白箫含笑摇头,“失手而已。”
花家世代医传,也属鸳鸯浦地名门望族。花之笑的父亲与夏决明交好,夏秋儿时又与花之笑见过几面,现如今的花家也是由花之笑当家做主的,所以三人才会选择在此地会合。
花家花之笑有一个已夭折的妹妹名叫花之语,再下边是同父异母的小妹妹,名叫花之歌,今年年纪也不过十岁。花家重男轻女思想观念颇重,外人很难想象花氏姐妹在花家的处境。
花之笑相貌颇佳,为人风流温雅,也常往青楼跑去,当家之后,娶了不少姬妾,就没再去过,毕竟外面名声不好,家里多的是嘛。这花之笑早闻夏秋貌美擅琴,人也风流,爱往青楼里钻,他自己虽不会弹琴,却极好听琴,琴友倒也不少,但没能会会夏秋,一直以来挺遗憾的。
“白公子,这都已过四五日了,贵公子怎么还未到访呢?”花之笑盼之心切。
白箫淡淡,“再等等吧。”
客栈中的夏秋与小檀小住了几日,才往花家去了。一对玉人同行,说说笑笑,引来鸳鸯浦不少男子的关注,咳,少数是女子。
同往花府,夏秋嫌那些人乱看,万一他跟小师弟都跟卫玠一样被看死了咋办?于是拉了小师弟一路小跑,往花家去了。
这边花之笑闻讯,亲自迎客去了。
“白箫小哥哥,你不去迎接小秋和小檀吗?”欧阳争渡不解笑问。
白箫自顾喝酒,“巴不得他别过来呢。”
她笑:“白箫哥哥好高冷。感觉小秋哥哥在你面前特别乖,每次做事前都跟你说一声。”
“他的桀骜,岂是我能束缚住的?”白箫自嘲。
欧阳争渡只笑不语。
“哪儿有酒哪儿有酒?”夏秋欢喜跑了进来,根本没拿自己当外人,“花哥哥带我真好,还专门为我备下了一桌美酒,我的心都……”碎了。
白箫抬眉,将口中的酒水吐回了杯中,幽幽递了过去,“最后一杯。”
花之笑笑得正合不拢嘴,忙随夏秋往屋里来。这夏秋果真名不虚传,相貌真是绝世无双,还特别懂礼貌,一口一个“花哥哥”,相比之下,夏秋身旁的小檀便显得有些平庸了。
刚要进屋,只听见里面一声怒叫:“你丫的别动本公子一琴板子拍死你!!!”
“呃?”众人进屋来,只见夏秋举着琴板子要拍死白箫,吓得白箫跌坐在地上装可怜。
哥们儿,咱的高冷呢?
还好有欧阳争渡拦着,否则还真的小命不保了。
花之笑接来丝帕擦汗,赔笑说:“夏公子莫急燥,我再让人备一桌就是了。”
“哈?不早说。”夏秋淡定地放下了片玉。
“死小秋,欺负人,啊呸,欺负兔子,还是我这么可爱的。”白箫委屈。
小檀亲自去扶白箫,哪知白箫撤后一步,拍着袖子,淡然一句:“脏死了。”
“呃……我……”小檀玉指打了个颤,人低下了头。
是日,花之笑与夏秋把酒言欢,白箫一个人喝闷酒,只有欧阳争渡诧异,小檀去哪儿了?
外人看来,花之笑跟夏秋一见如故,两个人说笑不止,一旁的欧阳争渡一连拉了夏秋好几次,“小秋,小檀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丢不了,没事。来,我们继续喝。”夏秋扯过来袖子,依旧同花之笑说闹。众目睽睽之下,夏秋竟然喧宾夺主,直接坐在了花之笑身旁,“花哥哥也喜欢琴啊,平生难遇几个琴友知己,再敬花哥哥一杯。”
“请。”
“哈,改日我为花哥哥弹一曲,届时还请花哥哥品评指点。”
花之笑只笑,“择日不如撞日,干嘛还改日,拿你的琴当下弹一曲不好?”
“不行,这样不尽兴。”夏秋仍笑。
一旁喝酒的白箫倚在座上,悠悠摇着杯盏,杯中酒水泛起阵阵涟漪,“人家弹琴有个规定,非宴不弹,非战不弹。”饮了一口,满带笑意又添一句,“非爱不弹。嗯?我没记错吧?”
“没没没,喝你的。”夏秋甩来个似笑非笑,满带利刃的眼神。
花之笑爽朗地笑了笑,“你小子可真会闹事,弹个琴还讲这么多规矩。”末了,他又凑上身低声小语一句:“等着,总有一日定要你为我弹上一曲。”
“呃呃。”夏秋只笑,身子往后退了退,“哎,小渡,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唔?人呢?”
此时,花府外,一处溪岸,小檀坐在岸上出神已经很久了。欧阳争渡缓缓走来,都不忍心打扰这一份平静,这一份温雅,这一位千古温和君子。“小檀。”
“呃?欧阳姑娘。”他抬眉温和一笑,“坐下吧。”
“嗯,你叫我小渡嘛。”她笑,而后又问:“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不开心吗?”
小檀温和,“这世上有什么事值得一个人不开心呢?”
“小秋说得果然不错,小檀你一笑,就是个大写的‘雅’。”
他笑了笑,而后指着面前的溪水,“风之声柔也,花之声馨也,日之声温也,而这流水之声,清也。我很喜欢这些声音。”
欧阳争渡很好奇,“你双眼真的看不见?”
他笑:“我还骗你不成?”
“那,小秋之前那样说你,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小时候闹也闹过了,现在长大,明白了许多事理,对小时候走过的路又有什么后悔的呢?没有失望过,就不会重燃希望。”
欧阳争渡好奇地问:“你之前说来鸳鸯浦是为拜师,那你的父母呢?”
小檀静默,许久才又开口,“我是个孤儿,不知父母为何。也许他们遗弃了我,也许……他们在我出生那一刻,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呃?”欧阳争渡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明显吃了一惊,强笑了笑,“不管如何,他们还是把你带到了这个世上,他们给这个江湖带来了一个大英雄。”她笑。
提到英雄,小檀欣喜万分,“我心里也有一个大英雄,他的名字,江湖中无人不晓。”
“那是?”
“‘剑客双骄’中的凌满霜大侠。”
“他?”欧阳争渡,面色异常,极力掩饰这一惊,自然,小檀也察觉不到。
他点了点头,“我多年来勤习剑术,就是想有朝一日能跟他一样,行侠仗义。我虽然是个瞎子,但我不会自暴自弃的。”
欧阳争渡侧了侧头,笑眯了眼,“我跟你差不多,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不在了,我只能跟姐姐相依为命。姐姐真的很好,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放弃我。现在我心里的大英雄,一个是姐姐,一个就是小檀你。”
小檀淡淡笑了笑,“可能我让你失望了。嗯……你姐姐也是闯荡江湖的?”
“对啊,我姐姐叫‘知否’,最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嘟嘴。
又是《如梦令》,如梦美好,令字亦美好。小檀看着她,“你和你姐姐肯定都很美。”
“唔……”欧阳争渡脸红了,“小檀你不正经了。”
小檀温笑不语。
花府中,夏秋灌醉了花之笑,蹲在白箫座旁,“白箫,我去找找小檀啊,你别喝了。”夏秋夺过他手中的酒杯。
白箫已醉,伏在桌上点了点头。
夏秋出门来,却撞见一个绿衣小姑娘正躲着他。“呃?”夏秋诧异,想来她就是花之歌了吧?刚要出门,小檀就与欧阳争渡回来了。夏秋含笑,“咦?你们去哪儿了啊?都没看见人影。”
小檀淡笑摇头,欧阳争渡故作生气,“哼,小秋你都不关心小檀。”
“小姑娘别乱说话,我最关心小檀了。”他笑眯眯的,“小檀,要不要跟小师兄去‘坐坐’啊?”
小檀温和地拒绝了。
“呃,那好吧。”夏秋笑了笑,“那个,等白箫酒醒了,我们就走呗?”
“都听你的。”小檀点头。
“我看花公子人挺好的,我们不在这里留宿几日?”欧阳争渡疑惑。
夏秋讪讪,“好得有点儿过头了。”
“那好吧。”
花家后院,白箫俯身吐着,那个绿衣小姑娘伏在门边偷看着,而后进门去了。
“头痛死了,唉。”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了,白箫风姿绰约,神情清冷,且靠墙缓会儿神。不知何时,身下有人用手指捅了捅他,“啊?”那是一个十岁大小的小姑娘。个子不高,却高高举着一碗热茶。“醒酒茶?”他问。
“嗯嗯。”小姑娘点头。
他笑,接了过来,“谢谢。”这是夏秋不在旁边的情况下,第一次对着女孩子笑。眉目风情万种,他回报这碗茶以初笑。白箫喝完,低头时那小姑娘已跑了去。
花家正府,花之笑有些急,“这天都快黑了,不如留下来住一晚上吧?”
三人没吱声,就夏秋一个拒绝,“赶路呢,鸳鸯浦这么大,我们还要去找我爹娘呢,还有好长的路,就先告辞了。”
“真不留下来啊?”
“嗯嗯,没办法嘛。”
“好吧,你记得小心。”花之笑只能放他去了。
临走时,白箫不经意间回望了一眼,竟见那个绿衣小姑娘躲在门角正偷看着他。他笑笑,而后才跟上了夏秋。连别人家一个小姑娘都对自己这么好,再看看自己家的夏秋,无言恭维啊。
第13章 惊鸿道长风采绝
路上,欧阳争渡抬了抬头,还不如留在花府呢,挺安稳的,“天快黑了。”
白箫冷笑:“托夏公子的福,今晚我们得露宿街头了。”
夏秋生气,“他非礼我你都不管。”
“没看见诶,你不是挺自愿的么?”白箫冷漠。
“我呸!你没见?眼瞎啊!我还以为他是个正常人,能够做个朋友知己,所以我才跟他畅谈,没想到原来那么不正常。我跟他说话,他说听不清,让我坐他旁边,我就坐了,然后!我的天,他那手放在我腰上,还把他喝过的酒喂我。委屈,还不止这些呢。”
白箫呵呵敷衍。
“小檀。”评评理。
小檀淡淡一句:“背后莫论人是非。”
“我……”夏秋生气,“等哪天我栽在别人手上你们就知道后悔了。”
“等到那日再说。”白箫漠然。
“你们一个个……”
“喂喂喂,别吵了啊,先找个客栈再说吧,晚上这么冷,总不能真的睡在街上吧?”欧阳争渡打断他们的话。
“这个……”夏秋苦恼,貌似前面也没有客栈。
几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没多远,附近只有一个道观,夏秋灵机一动,“我们去那里借宿吧,就一晚上,明天我负责找客栈。”
能怎么?难不成睡大街上啊?三人只得同意了。
“陆苏苏诗文候教?”夏秋走近时,看见了墙上那张红纸,不禁笑了,“这是个风流观啊。”
“唔?”欧阳争渡不解,指着观名,“明明是云机观啊。”
他笑,“你个傻丫头不知道,道观可不只是用来修道的。”
“那做什么?”
“这就是我说的风流观啊。里面的小道姑经常以诗会友,广纳风流才子,在此寻欢作乐,吟诗答对。嘻嘻,我要会会这个苏苏姑娘。”
白箫抱胸不语,小檀也不吱声,欧阳争渡脸色也有些难看,“不要吧,我觉得小秋更不正常些。”
“呃?我跟她请教一下诗文而已。”夏秋还疑惑呢。
“吓人……”欧阳争渡误会了,羞得捂住了脸。
“嘭嘭嘭。”夏秋敲门,“你们等着啊。”
门中的脚步声近了,有人来开门,“吱呀——”门开了,夏秋抬头看去,“呃?”青衣小公子顿时怔住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灰蓝色道袍的年轻男子,眉目清秀,冷淡孤傲。“你不会就是……”夏秋侧头,眼神飘向了那张红纸。
“苏苏是我徒弟,我是陆惊鸿。”那人开口,一道极具冷凝细腻的声音响起。
夏秋的心都要酥了,扶住了墙,笑眯眯地说:“道长的风采真可谓‘惊鸿’啊。”
“花痴……”白箫抱胸轻声一句。
陆惊鸿淡淡一句:“苏苏已经睡下了,各位明日再来吧。”
“哎。”夏秋忙地阻止他关门,手不小心抚在了陆惊鸿的手上,“道长别嘛,天都这么黑了,我们想借住一宿。”这只手当真是轻柔啊,夏秋乐不可支。
陆惊鸿拿过手来,打量了他们一下,淡淡让路,“进来吧。”
“谢谢谢谢,多谢道长。”夏秋欣喜异常,就差蹦起来了。
屋中,陆惊鸿为他们煮茶。那个道观虽说是道观,却也不大,只有几间屋子,屋子也并不华丽,三四间房间相互连通。
桌上散乱着许多张纸,每张纸上都用娟秀的小字写着一首诗,大概陆惊鸿刚才就是在看这些诗吧。“《如梦令》?”夏秋拿起一张来看,“立世无关荣辱,心似浮云飞絮。怪诞怕人猜,不敢问郎何处。回顾,回顾,偷嗅青梅延伫。”
欧阳争渡笑笑:“听不太懂。”
夏秋笑眯眯地看着陆惊鸿,“小丫头偷窥情郎呗。咦惹,苏苏姑娘的文采不错嘛。”
“过誉了。”陆惊鸿冷淡淡回道。
“我从瑶台出,入尘一曲舞。魂断九重天,回首不知路。此恨有谁知,众皆笑我痴。曾尝泪难醉,独留罗衫湿。”夏秋诧异,划了几下,余下尽哀诗。他笑:“不如我写首诗赠予苏苏姑娘吧?”
“请。”陆惊鸿依旧冷言冷语。
夏秋当即挥毫赋就一首诗,“风中傲梅赠苏苏姑娘。西风惹厌摧花枝,不惯红梅凛冽欺。霜降雪压梅叶落,岂畏见陵傲骨失?”
“咳咳,咳……”旁边的屋里传来几声咳嗽声,“师父,有客人么?”那道女声有些苍白无力,分外孱弱,可见这女子身子并不好。
陆惊鸿倒了茶水,“恕不奉陪。”
“嘻嘻。”不待墨迹变干,夏秋折了塞入他手中,舍不得松开他的手。
“谢。”陆惊鸿跟他对上了眼,两只手才分了开。
欧阳争渡与小檀说着闲话,白箫边喝茶边懒懒说着:“哎——呀,夏公子真是心猿意马啊。许府的冷寒小公子还等着娶你呢。”
“去你的,我只是把冷寒当作哥哥,我又没说我喜欢他。”夏秋死不承认。
“你手上的镯子真好看。”
“关你什么事?!”
“切。”白箫还不屑呢,“冷寒要是知道你找小三,非提剑砍了你不可。”
“我找谁了?”夏秋生气。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那个死道长。
“呸你妹,我……你才找小三呢,我这叫恋爱自由。”
“诶,借口。”
“我……”
“你们在说什么?”陆惊鸿走了出来。
夏秋含笑起身,“没什么,道长有事么?”
他点头淡然一句:“苏苏想见见你。”
“哈?我?”
“桃花运到了,快去。”白箫推他。
“我……”夏秋不情愿。
“请吧。”陆惊鸿亲自为他掀帘。
“那好吧。”
等到夏秋第一次看到陆苏苏时,只觉得这女子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妩媚放浪,更多的却是柔弱。“苏苏姑娘安好。”床榻上的素衣女子衣衫未穿齐,夏秋便侧身不再去看她。
陆苏苏娇和一句:“苏苏三生有幸,得公子一诗,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哦,夏秋。”想来一个小小道观,应该过的是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吧,不晓江湖纷争,夏秋直接报上了真名。
“夏秋?你是夏决明的儿子?”陆惊鸿有些诧异,而徒弟苏苏依然那般,没有太大反应。
没想到啊,低调不了,他爹的大名连这个道长都知道。夏秋点头,“对啊,那几位是我的朋友,拿箫那个是白箫,拿剑那个叫小檀,那个小妹妹叫欧阳争渡。”
“噢。”陆惊鸿清冷依旧,“你们慢慢聊吧,我先出去了。”
“别啊。”夏秋挤眉弄眼,“我俩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合适嘛?”
陆惊鸿看了他一眼,“我还有事。”
夏秋不情愿的表情都无可掩饰,咬着袖子,像个小娇妻似的,“那好吧。”
“夏公子请坐。”陆苏苏示意。
“噢,谢谢。”
这边陆惊鸿为小檀他们安排住处,白箫轻笑,无非是支开他们罢了。唉,可怜的小秋啊,活该!让你长这么好看,还才色双绝,接二连三地被调戏很爽吧?哼,白箫不管他了,安然去睡觉。
“小檀,小秋他不会出事吧?”欧阳争渡有些担心。
小檀摇头,“不必担心,云机观的道长是个好人,他不会伤害小师兄的。”
“不是,我是担心他会跟那位苏苏姑娘……”
“咳,这就很难说了。”小檀眨了眨眼。
“小秋好可怜啊。”欧阳争渡嘟嘴。
白箫一脸淡然:“抱得美人归,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
不过多时,夏秋也过来睡觉了,看这样,估计被对方欺负了,有些郁闷不乐。
“办事这么快啊?”白箫乐津津地看着他,打量着他衣裳。
“什么啊?”夏秋委屈,拨开枕头坐下,“她提笔写了首《结素鱼贻友人》给我,然后……”
“你不会回了她那首《答李季兰》吧?”
“对啊。拜托,我对她没意思诶。”夏秋拍手。
“那你很厉害呦。”白箫忍俊不禁,“‘仍捧旧花归’,我就说还是冷寒好吧。”
夏秋甚是无奈,“那个苏苏看了就哭,我没办法就叫来了道长,然后那个道长就白了我一眼。啊……我心碎了。”
敢情你不开心是因为一个眼神啊!“……”白箫悄无声息地接近,一个枕头摁倒了夏秋,“我告诉你,人家道长可是混过江湖的,你勾搭他,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呀!”夏秋紧眉推开他,“他不是一个普通道长吗?”
欧阳争渡忽然插口:“我有看见他放在案上的剑。”
“我管你们。”夏秋毫不在乎地钻进了被窝。
白箫背着手,暗自使用传音术,“你这样见一个爱一个,迟早会把自己害了的。”
“……我就是喜欢道长怎样?!能不能不要管我了?!”夏秋起身喊叫。
吓得白箫身子倒在一旁,全场皆静且惊,“呃……”陆惊鸿站在门口,诧异许久。
夏秋臊得满脸通红,拉了被子躺了下来,一言不发了。
陆惊鸿看向夏秋,说道:“苏苏说她唐突了,我代她转告一声,勿放在心上。夜安。”陆惊鸿说完就闭门出去了。
白箫抱胸看了小檀与欧阳争渡一眼,笑道:“看,尴尬了吧?”
“我要睡了你闭嘴行么?!”夏秋冷声一句。
“得得得,我闭嘴。”睡觉,白箫也躺了下来。
大家都是困了的,一夜很快过去,夏秋早早醒了,不情不愿的,便要下床。“你醒了?”陆惊鸿换成了一身白衣,靠在桌旁,已经看他睡觉许久了。
第14章 冷暖兼具终接受
“……”夏秋没什么反应,极力淡定。心想着你高冷我也高冷,看谁冷得过谁,结果夏秋自顾下床,一未留心,“哎呀,嘶!我的脚……”
“你……”
夏秋摔下床来,缓了一下,自己站起,“嘶……”疼得要命,站不住脚了,低头看时,脚踝已经一片淤青。
“嗯?”陆惊鸿伸来手。
伏在地上的夏秋脸霎时变红了,弱弱伸去了手。“嘶……好疼。”声音闷闷的,好像哭过。
“小心些,我扶你。”
“疼……”
“……”看着夏秋自己站不起来,陆惊鸿忽地抱起了他。
“呃?”夏秋久久看着面前这个人,那人格外的孤高清冷,与众不同。缓过神来,夏秋低下了头,手攥紧了道长的衣袖。
“别动。”陆惊鸿抱着夏秋坐下,看了看他脚踝。要知道女孩子的脚踝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咳,夏秋是个男孩子。夏秋小公子咬着袖子拥着陆惊鸿,脸上飞红。而陆惊鸿抱着个小美男,内心竟然毫无波澜,只缓缓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瓶,亲自给他上药。“还疼么?”白衣道长的纤指轻揉。
夏秋咬唇摇头。
上了药,陆惊鸿又抱了夏秋到床上坐着,“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暂时别乱动,我去做饭。”
“呃?道长还会做饭?”夏秋惊而笑问。
“嗯……”
天大亮,白箫三个挨个醒了。“秋小受。”白箫打了个哈欠。
“哼。”
吃饭时,白箫小心翼翼扶着夏秋,陆惊鸿淡淡地说:“他的脚扭伤了,没个四五天好不了,各位不妨在此小住几日。”
“拖油瓶。”白箫白了夏秋一眼,“小檀,你急不急?急的话,我们把他扔在这儿好了,我们先走。”
小檀温柔得很,“随你们吧。”
“就你跟我有仇。”夏秋闷闷不乐。
夏秋最初漫不经心地吃饭,忽见旁边椅上的红纸,他便有些疑惑。陆惊鸿解释道:“苏苏有些固执,她身体不是很好,我怕再有人造访,打扰了苏苏。”
“哎,道长,你……之前也是江湖中人?”夏秋直接问道。
“嗯,飞云剑客就是我。”
“听起来好厉害啊。”夏秋笑眯眯地盯着他。
“飞云剑客?”小檀也曾听说过,忽问他:“听说道长十五岁名扬江湖,是真的么?”
“小名气而已。”陆惊鸿淡淡应道。
“那,听说道长与‘玦玉双璧’交好,也确有其事?”
那道长冷淡回道:“我跟无痕师出同门,自然交好。”
小檀笑了笑,“小檀愚钝,不知才刚扬名的道长为何在出道不满一年就退隐了。”
“我……”陆惊鸿看着他。
“小檀你问那么多干嘛?吃你的,吃饭。”夏秋自顾吃着。
“……是,小师兄。”
陆惊鸿深吸了口气,“在外人眼中,名扬天下也许很风光,只有当局者才知其中的痛苦。”
“对对对,跟我爹娘一样。”夏秋笑。
白箫又若无其事地插嘴,“唉,人家道长名扬天下的时候,某些人才刚出娘胎诶。”
“……”小檀有些不自然
夏秋一脸从容淡定,娇媚地搁了碗筷,“——我掐死你!!!”
“呃?!”众人一惊。
白箫急忙一躲,结果旁边的夏秋够不着摔地上了,“噗——”白箫大笑,忍不住啊。
“哇——”夏秋放声大哭。
“……”
“小师兄。”小檀扶额。
陆惊鸿叹了口气,过去抱了起来,“别哭。”
“我出去透透气。”小檀搁了碗筷起身出去了。
“我也去。”欧阳争渡跟上,留下来太受虐了。
“练箫。”白箫端庄高雅,款步出去了。
“……”陆惊鸿抱了夏秋放在膝上,想着法儿哄着,“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别哭了。”
“我,我都十七了,不小,不哭,我憋着。”夏秋撇着嘴,脸上挂着两行晶莹的珠泪。
“可我已年过三十了啊。”陆惊鸿叹道,我生君未生。
“唔……”夏秋抚上唇,吻住了,他的爱,从来无关性别、无关年龄,只是爱那一颗心,却令世人百思不得其解。
“嗯。”陆惊鸿拥吻,抚着那弱柳腰肢。松口时,夏秋痴痴地笑了,自见了那人第一眼,就好喜欢,他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却莫名其妙对眼前这个人上心。陆惊鸿垂下眼帘,内心忐忑不安。
未余日,小檀院中练剑,又请陆惊鸿指教,他更想跟陆惊鸿比试一场。陆惊鸿却表示很为难,他表示自己已经十七没有碰过剑了。小檀也只得算了。他想试试陆惊鸿的身手,陆惊鸿却是似乎刻意避着。
桃树下,桃叶纷纷,小檀靠树而坐,离他不远处,石凳上的两个人日日黏在一块,又亲又吻,要不是夏秋脚受伤了,凭他夏秋那个开放的劲儿,俩人就闹床上去了。
陆惊鸿吻着夏秋,睁眼时看到了那边的小檀。那个小小少年伸手来,竟有一只蝴蝶落到了指尖。“啊……”
“道长。”夏秋笑,“怎么了啦?”
“没什么。”他摇头。
“道长,我给你弹琴好不好?”夏秋下地来。
“好。”陆惊鸿恐他脚伤未好,仍是扶着。
夏秋俏皮一句:“我夏秋弹琴,非宴不弹,非战不弹,非爱……不弹的。”
陆惊鸿点点头,他就是告白呗,陆惊鸿也没给什么表情。
“道长~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陆惊鸿早就知道了。
“哼。”夏秋娇笑,“听呀。”他坐下置琴,一指音起。
“《广陵散》……”树下的小檀低头泪一行,小师兄明明是他的。《广陵散》是支哀曲,小檀不忍再听,拿起霜雪起身去了。那个人,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也许他早该放手了,也许,他并不应该等,不应该自私。
“你喜欢这支曲子吗?”夏秋边弹边问。
陆惊鸿摇摇头。
“不喜欢啊?”夏秋停了下来,想了一想,改换了一支轻快的江南小曲儿。
陆惊鸿笑了笑,“这支不错。”
“呃……”
“怎么停了?”陆惊鸿不解。
他笑:“道长笑起来真可谓惊鸿啊。”一句笑言,令陆惊鸿再次笑了。“道长,这七根琴弦,以后只为你一人弹,好不好呀?”
“嗯。”
“道长。”夏秋上去抱住了,“嘻嘻。”
路过的白箫扶额,表示无奈。
饭时,夏秋拿着筷子,望着一桌素食,白粥、胡萝卜、青菜,失望地放下了筷子。
“嗯?怎么不吃?我做的不好吃吗?”陆惊鸿疑惑。
夏秋撒娇,“道长做的最好吃了,不过我想吃肉,啊啊,天天吃青菜,受不了了。”
“得了吧,有的吃就不错了。”白箫瞟了他一眼,“挑三拣四的。”
“哼,你是兔子你当然喜欢吃素了。”夏秋振振有词。
欧阳争渡笑了笑,“人家这是‘道观’,哪儿来的肉给你吃啊?”
夏秋看向了白箫,吓得那只小兔子打了个颤,“喂,你想什么?又冲我流口水。”
“啊啊,东墙那边有只鸽子,我想把它烤了。”夏秋咬着袖子。
“然后?”白箫扶额,吓死宝宝了,还好不是想吃他。
“抓不到啊——”
陆惊鸿按着桌子,眨眨眼,张了张口,却终究没说什么。
中午,白箫来至东墙,一只毛色洁白的鸽子就立在墙上,又大又肥。白箫随意施了个小法术就给弄了下来,却见鸽子洁白的羽毛上划着一道红色印章,“惊鸿?这是只信鸽?小秋这小子过分了啊。”白箫叹气,摇摇头松手给放了。
午后,夏秋在院中靠桌看书,安安静静,像个窈窕淑女。忽地一阵肉香扑鼻,夏秋绝望,“完了,我得幻想症了,道长~”他苦叫着回身,“诶,道长。”人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你心里装着一个人,那人就在你的眼前。
陆惊鸿点点头,“给你。”随后放在桌上的是一盘炖肉,“不会烤,炖的。”
“唔!道长!你真是太好了。”夏秋惊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慢慢吃吧,我还有事,出去一趟。”那个年轻的道长依旧是面无表情。
“嗯呐。”夏秋笑眯了眼。而后开始大吃特吃,道长人真是太好了,人好,厨艺还这么好。
金乌西下,夏秋趴在地上,看漫天霞色。
“小秋。”白箫走近了。
“干嘛?”
白箫坐在地上,跟他搭着话,“听话些,别对东墙那只鸽子打什么主意了。”
“噢。”夏秋打了个嗝,“我已经吃了。”
“吃了?!”白箫惊了,白了他一眼,“那只鸽子是人家道长的信鸽!看样子养的时间还不短,你真的过分了。”白箫表示鄙视。
“啊?!”夏秋并不知情,一脸的惊讶,“可是道长也没跟我说啊。”
“累死了。”才回来的陆惊鸿舒了口气,进来关上了门。
“道长……”夏秋低声唤了一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嗯。要不要?跑了好远才给你买回来的东风欢。”他拎起手上的那坛酒。
夏秋眼中噙满了泪水,“道长。”小公子上去拥住了,“谢谢你。”
“其实不远啦……”
白箫那个无语啊,闷闷不乐地走开了。
那一夜,陆惊鸿面前,夏秋解衣脱裳,“道长。”他娇唤一声,意思你懂嘛。
“嗯。”陆惊鸿一脸淡然,面对着美色的诱惑,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陆惊鸿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睛白长了。
“来嘛。”
“不来。”他摇头。
“嗯嗯~道长,我是你的人嘛。”夏秋搔首弄姿,想扑倒那个高冷的道长。
“三天之后,成婚,再来吧。”那个云淡风轻的道长淡淡开口。
“什么?成婚?真的?娶我?”夏秋激动万分。
陆惊鸿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好啊好啊,我都听你的。”
“你自己先睡吧。”他淡淡一句,而后都不再看一眼便走了,似乎心里并无这个将要过门的小娇妻。
第15章 美男计骗局一场
自家道长就是这么不解风情,但夏秋就是喜欢,正准备穿衣服的时候,小檀却进了来。“啊……”夏秋没穿衣服,惊了一下,本来想掩身体,转念一想,小檀双目失明,又看不到,干脆不挡了。
“小师兄。”
“嗯嗯,有事?”他舒舒服服地往床上躺去。
“你……”小檀红了脸,“没穿衣服?”
“呃?”夏秋眨了眨眼,我靠!这都能听出来?忙地伸手拉上了被子,“你有事说吧。”
“小师兄,我……明日想去拜师,先行一步,就我自己。”白箫得留下来保护他。
“唔?你一个人?”
“嗯。”小檀很坚定。
“我怕……”
“我心不瞎,就这样了。”小檀再一次重复了先前的话。
夏秋嘟了嘟嘴,知道小檀笃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也只好随他去了,“那好吧。”
“嗯,小师兄夜安。”小檀笑了笑,转身走了。关门时候,却又苦着一张脸。
“唔。”夏秋纳闷,“怎么好像哭过啊……”不管了,穿上衣服,睡觉。三天后道长就要娶自己了,想想就高兴,虽然仓促,但他不注重那些仪式,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哈。”
第二日,小檀收拾东西走了,那个小姑娘欧阳争渡非要跟着,小檀于是带走了一个。
三天转眼便过,那一早醒来,又是道长守在自己身边,“道长……”他笑了笑,忽然觉得不对,“我怎么动不了了?”
坐在旁边的道长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带着尝试的心去摸了摸他温润的脸庞。
“道长,白……白箫呢?”夏秋莫名有些害怕,按说这个时候白箫还在睡觉呢。
“他?”陆惊鸿回道,“他刚刚喝醉,出去醒酒了。”
夏秋使尽了全身力气,“为什么我动不了了?”细长柳眉拧在一起,眼泪都快出来了,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他相信道长,“道长。”
陆惊鸿俯下头来,轻轻一句:“你相信我吗?”
夏秋哭了出来,“我不信天,不信地,只相信道长的箴言。可是道长,我害怕。”
他眨了眨眼睛,“不必怕,别乱动,是我用针扎了你的穴位,动不了很正常。别哭,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道长,我听。”
“今天乖乖成婚好不好?嗯?”
“好,我都听道长的。”夏秋仍哭。
陆惊鸿直起了身,笑得令人惶恐,“那你跟苏苏的婚事,就这么定了。”
“什么?苏苏……”他的双眼瞪得特别大,“道长,你……”夏秋缓缓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他看上了陆惊鸿,陆苏苏看上了他,陆惊鸿宠着徒弟苏苏,所以设计留下了他。
“苏苏说了,非你不嫁,还要寻死,我怕,我怕失去她。夏秋,对不起,我骗了你,我……”
“放开我!”夏秋嘶吼一声。
“原谅我,办不到。”
“你浑蛋!陆惊鸿!”
“夏秋,那张红纸是苏苏拖着病体撕下的,她说了,只要你接受她,从前的一切她都能改。”陆惊鸿向他解释。
夏秋骂个不停,“我恨你!我不喜欢她!不喜欢她!陆惊鸿!我原以为你待我真心,我喜欢你对我的那种最纯真的爱,没想到你是这么精于权谋,算计我,利用我,我恨你!浑蛋!你骗我!”想起几日前的种种,泪水便益发猖狂了。
陆惊鸿苦劝,“夏秋,苏苏对我很重要,我已经失去一个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我不想让她不高兴。只要你答应娶她,哪怕是在她面前装装样子也好,一切我都依你。你不是喜欢我么?只要你答应我这一点,你我如初,你要亲便亲,要怎么我陪你,你要什么我都给,我只求你……”
“你够了——”夏秋仰天大哭,“想不到你陆惊鸿竟然如此轻浮虚伪!”
“轻浮?”他笑,打压夏秋生来的风流之气,“你自己说说谁更轻浮?嗯?你之前不是还抱着我,吻着我的唇,说着……”
“够了,够了,你住嘴!”
“你还说了,想跟我躺床上做一些事情,嗯哼?现在来啊,你不是最重初夜么?我现在就毁了你,不信你不娶苏苏。”陆惊鸿原本温柔的双手忽然变得恶狠起来,用力地撕扯着青衣。
床上的小公子动都动不了,泪水肆意而出,“不要……住手,我求你了,住手……”
“噌——”一道剑光飞来,“啊。”陆惊鸿发觉,迅速退后一步才避了开。
白衣小檀,同样是白衣,只不过他比陆惊鸿干净许多。“他的初夜是我的。”同样也给了小檀。
“小檀……”夏秋只是哭,总算是舒了口气。
小檀执剑静默,脑中只是自己的初夜。
那一天,白箫拉着夏秋逛青楼去了,狂饮东风欢,夏秋醉得一塌糊涂。那一夜,他热吻跟前的人,而那人吓得步步后退,“小……小师兄,别这样……”
“啊……啊……”夏秋吻着他的颈,吻着他的唇。
在骄横的夏秋面前,小檀只能步步退宿。夏秋是他的劫,一场劫。温润如玉的公子沦陷了,最后一步倒在了床上。他拒绝,重复着那一个“别”字,却躲不开那一劫。
夏秋的纤指勾开了玉环上缠绕的腰绳,青衣散开了,白衣也是。神女与楚王的风流韵事,夏秋与小檀另行出一番风花雪月来。醉了的夏秋如玉山崩倒一般,碎玉压在小檀身上,令他喘不过气来。
风流别有一番,竟与他共枕眠。“小檀……”夏秋把初夜送了他。令他喜的不过是个名字,仅仅是个名字,竟令他心头火热。这算是意外么?小檀落寞,即使不是夏秋,是别人,他也奈何不得。
倘或夏秋是清醒的,根本没必要去碰一个瞎子,听说夏秋出身不凡,性子也好,集江湖三千宠爱于一身,有那么多人喜欢他,追求他,小檀真的很自卑。他是一个瞎子。可就是这么一个瞎子,怕小师兄因此事而难过,手握绿绫穿玉环,替那人穿衣清理现场。
试过无数种穿法,小檀才找到了规律,将青衣束住,束住的,还有他跟夏秋的心。
一夜的欢好,一夜的失眠,哪晓第二天就病到了。肌肤掠过的“咝咝”声令他久久不能忘怀,那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所以那一日树下,才会轻轻一笑。
小师兄珍视着自己的初夜,亦不肯随意与人有肌肤之亲,所以那夜一时兴起,却怎么也不肯褪却衣裳。一切都忘记吧。
小檀握紧霜雪,别具一番风采,若不是他察觉陆惊鸿不对劲,从半路赶了回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陆惊鸿,拿上你的息机剑,跟我战!”他苦笑,“我从相遇那时起,一直护到如今的小师兄,你竟以为是个轻浮浪荡之人,将他这样玩弄于手?你于心何忍?”
“你也不过一个瞎子而已,看剑。”陆惊鸿挑了剑,一招使出,出手极狠。
“当!”
“噌——”小檀翻身跳到了窗外,院中比试。“《广陵散》一曲极哀,闻之不落泪,便是无情;小师兄待你真心,你却算计他,便是无实;你用他热恋中的言语羞辱他,便是无义;你对他的爱视而不见,便是无爱。”小檀重重一剑砍下,真的受不了任何人伤害小师兄。
陆惊鸿冷笑:“你那小师兄浪荡得很呢,真是恶心得要死。”
“你……”小檀暗自握紧了剑。
屋中,陆苏苏啜泣着去放开夏秋,“夏公子,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我跟师父有着过节,我只是一时冲动。真的对不起,我求你让檀公子放过我师父,我求你了。”她撤了针,泣涕涟涟,跪谢不绝。
夏秋坐起,冷面无情,恨得直咬牙,“你们只是拿我当笑话看的?啊?若非你是个弱女子,我一定杀了你。”
屋外,小檀冷剑一横,劈去一斩,竟将陆惊鸿的息机砍断了。白衣道长受不住剑气,受伤在地,而霜雪不加犹豫“噌——”地一剑指来。
“住手!”夏秋止道。
“噌。”架在陆惊鸿颈上的剑转而重重劈在了不远处的石桌上。“轰——”噼里啪啦,石桌崩裂。小檀好容易才平复了些,将霜雪收住,“我,知道你会护他的,所以我根本没想杀他。”
“让我自己解决。”夏秋依旧冷着脸。
陆惊鸿没有任何怕意,只是轻笑,“都说过了,已经十七没有碰过息机了。”他嘴角的血迹滴滴落在了白衣上,同样沾染白衣的还有这俗世的尘土。
“道长。”他抱着那架名贵的片玉,“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夏秋不甘心,原以为真的遇到了知心人,哪成想骗局一场。
“呵,任你千般好,好到万人不及,我也不爱。”冰清玉洁的道长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位子,留给那个人。
“夏公子,放过我师父。”陆苏苏扶着师父只哭。
“苏苏莫哭,师父没用,保护不了她,也保护不了你。”陆惊鸿抬手想为她拭泪,一个小小的举动令夏秋绝望至极。
小檀沉着,“苏苏姑娘,得一真心不易,你也该好好珍惜了。”
陆苏苏苦笑,“你根本不会懂的。”
“不爱吗?”夏秋低头落泪,看着自己这架名贵的片玉,“道长,这架片玉,我用了不下万金才得。非爱不弹,我既然给你弹了,那就……”
“你杀了我吧。”
“师父。”
“不。”夏秋哪忍心呢?夏秋也自问着自己,怎么忍心呢?“道长……”他的手缓缓抚上了琴弦,指尖拨出了细微的琴声。
“啊……小师兄不要!”小檀沉思之中听出了什么。
“啊——”院中传来一声惨叫,陆惊鸿吓怔了,夏秋仰着头,泪水迟迟难落。双手硬生生扯断了琴弦,此片玉七弦极利,“嘣嘣”几声,他的双手布满了血痕。
“你这是何苦?”陆惊鸿实在费解。
夏秋摔了片玉,声嘶力竭:“因为我恨你——”他气愤,恼怒至极,“为什么要骗我?江湖那么多人都奉承我,我知那不是真心,原以为你是真心待我,没想到……”他含泪笑着,看着双手蒙着血色,“你和那些人并无两样,你比他们还要虚伪,我恨你!”
小檀接受不了,极力平复着心绪,提剑出去了。才走了没多远,翩然白衣公子按胸一口血喷了出来,陆惊鸿可是当年名震江湖的飞云剑客,用剑如流云,小檀只是一个盲人,砍断息机剑的那一刻,陆惊鸿的剑气同样重伤了他。
“小檀。”那边欧阳争渡来寻,“啊。”受伤了,“小檀,出什么事了?”欧阳争渡似乎很急躁。
“无事。”他气息有些不稳。
欧阳争渡装作关心模样,轻轻走近,而后掌中夹针,一掌施出。“嗯……”小檀挡住,把持住了那只手,“小渡。”
“对不起,我不想趁人之危,但我被逼无奈。”欧阳争渡紧眉。
第16章 莲华剑客慑江湖
小檀接连避开,松了霜雪,扼制住了她的手腕,反向禁锢住了。欧阳争渡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回头亲在了小檀的左腮上。“啊……”小檀诧异之际,不自觉地松了手。而欧阳争渡却趁机一掌打了上去。“噗——咳咳……”
霜雪指着它的主人,“对不起,夏秋有白箫护着,我无从下手,只能用你了。”小檀未语,而后被欧阳争渡带走了。
是时,白箫扶着树喘吁着,刚才,小檀握住欧阳争渡手腕的时候,白箫清楚看到那手腕上刺着“莲华”二字。“莲华?清……藕花深处?为什么这么熟悉?”白箫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
未过多时,“小檀。”夏秋垂着一双血手缓缓走来,急于寻求安慰,“小檀。”
“小秋。”白箫缓过神来迎了上去,“出什么事了?你的手……”这么多血啊,白箫心疼,眉目间透露着无奈与自责——曲诗诗和夏决明放心地把儿子交给了他,他却没能保护好。
夏秋泪又落,“道长骗我,骗我留下,逼我娶陆苏苏。”
“呃?手伤成这样?那个陆惊鸿伤了你?我先带你离开吧。你的琴呢?”
“摔了。”
“唉,怎么这么傻?”白箫头痛扶额。
夏秋啜泣,“对不起,早开始我就应该听你的。”
“好了好了,下次长点儿教训就行了,我们走吧。”
夏秋忽问:“小檀呢?还有小渡。”
“他们……不是走了么……”白箫极力掩饰。
夏秋泪水肆意而出蹲下身来,“别骗我了,再骗我我会死的。”他痛哭。
白箫不擅说谎,低下了头。其实他被陆惊鸿下了迷药,绑在了道观外,他这是才逃脱了出来。药性还未过,但凭他的身手,对付一个欧阳争渡,也是绰绰有余的,可他真的不想出手。“别哭。”他安慰着,“欧阳争渡是‘莲华七剑客’之一,她把小檀带走了,目的就是引你过去。”
“你亲眼见到的?”夏秋急了,“你为什么不出手?”
“我……”白箫哑口无言。
夏秋瞪了他一眼,刚要走,一个小孩子拿着一封书信跑来:“有个大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嗯?”还没问,那孩子就跑走了。夏秋撕开来看,果然是为了引他过去,“藕花深处?”他折住了纸,“我是一定要去救小檀的,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白箫后悔了,只得点了点头,“她应该还没走远,我们快追。”
“嗯。”
“先跟我去把手包扎一下,不然会废了的。”白箫握着他手腕。
夏秋想起和道长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也是这么握着自己手腕的,夏秋隐隐欲哭,还是步步随白箫。
去往藕花深处的路上,一辆马车快速驶过。车子颠簸得厉害,靠在欧阳争渡身上的小檀醒了来,却发现自己被反手绑着。“你到底是谁?想带我去哪儿?”
欧阳争渡收起了那一套幼稚,如实回答:“‘莲华七剑客’之一,我们七人在江湖上共用这一个名号,所以即便是告知你们我叫欧阳争渡,你们也不会知道我的身份的。至于要去的地方,那个地方很美,有很多的莲花,常开不败。”
“藕花深处。”小檀凝眸。
“不错。”她笑。
“真的没想到,那么一个柔弱美好的女子,竟然是个江湖杀手。”小檀轻笑。
欧阳争渡抬起了他的下颔,“你的眼睛……”
“我确确实实是一个瞎子,不过我眼瞎心不瞎。之前觉得你很好,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我眼瞎,二,你真是太会装了,根本不亚于那个陆惊鸿。”
“陆惊鸿?他怎么了?”
小檀温笑:“他欺骗我小师兄的感情,目的就是逼婚,想让小师兄娶陆苏苏,是不是很可笑?”
欧阳争渡笑了笑,“你的意思,我也欺骗了你的感情喽?”
“还不至于。我没有几个朋友,所以很在意朋友。”
“我没有朋友,不过我也不在意。”
小檀面色依旧:“好吧。你挺在意你姐姐的啊?”
欧阳争渡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
“你跟我闲谈时,三句不离你姐姐,想来她对你很好吧?她也是七剑客之一?”小檀试探性地跟她聊天。
“怎么?”
“她一定很善良。”
欧阳争渡脸色有所变化,“她这半生都在杀人。”
“你还可以早些放下的。”
“早些放下就得死,我若放下,我姐姐就会是这个下场。”她的声音闷闷的。
……数月前,殿中,“主人,把知否带回来了。”两个清秀男子把身前那个姑娘踢跪了下去。
“主人。”
主座上的男子便是七剑客之首的莲华,莲华手下杀手众多,其中欧阳雨疏、风骤、溪亭、日暮、知否、争渡六人为余下六剑客。
“说,为何放过那个书生?”莲华的喜怒晦暗莫测。
“他……他只是一个读书人,家中还有妻儿老人,他救赤霞君实在……”
“这个世上还没有我莲华杀不了的人。”他打断了她的话。
知否的表情很难看,“你杀了他?”
“不只他,还有他的妻子和他的三个孩子,还有……”
“你简直不是人!”愤怒至极的欧阳知否,直接出口谩骂道。
“啪!”雨疏狠狠扇过。
莲华笑了笑,他总是看似神情温柔,实则狠辣至极。
“我帮你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不能有一次例外?”知否的声音发颤,语气很是凄厉,潸然落泪。
“莲华从来没有例外。”他淡淡地说。
知否泪如雨下,摇了摇头,“莲华,我想离开。”
“做梦。”
“为何……”
“你的命是我给的。”
“主人。”争渡径自闯了进来,“我为你杀了那书生家里上下七口人,还不够么?”
“小渡,你……”知否真的不敢相信,是她的亲妹妹杀了那些人,她一再嘱咐了妹妹不要动那些人的性命的。
“不够。”莲华就是要杀杀她们身上的妇人之仁,“再帮我杀一个人,我便放你姐姐离开莲华。”
“好。”她答应了。
“小渡……”
争渡铁了心地要帮姐姐离开这里,问道:“主人想杀谁?”
“琴师夏秋。这小琴师接二连三地坏我好事,这一次,给我除掉他。”
“争渡明白。”……
车上的欧阳争渡只有一句:“对不起。”
小檀温笑:“你打错了算盘,一旦你真的帮他杀了小师兄,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你姐姐的,你太单纯了。”
“他答应我的!”欧阳争渡很坚定,主人会放过姐姐的。
“你想想看,你姐姐位列莲华七剑客之一,如果莲华真的放了你姐姐,他岂不是多了一份祸患?而且你姐姐也存有善心,莲华难保她离开后不会出卖他。”
欧阳争渡紧住了眉,“不……不可能,主人答应了我的。”
小檀细想片刻,算起时间来,失了笑意,“糟了,你姐姐极有可能……”
“给我闭嘴!”
“你最好先去看看你姐姐!说不定她已经被莲华杀害了。”
欧阳争渡大怒,“你少给我乱说!蛊惑人心!”
小檀轻笑,“我把命交给你,你敢收么?”
“你……”
月夜下,随后的一辆马车上,夏秋睡熟了靠在白箫身上。白箫也困极了,但怕自己睡倒了,夏秋没有地方依靠,于是强撑着。
本来是揽着他臂,谁知一路颠簸,白箫的手滑到了夏秋腰上,他便又移回夏秋的胳膊上,对于夏秋,白箫从来不敢有何非分之想。
“道长……别离开我……”
“嗯?”白箫打起了精神,“你说什么?”
“道长……”那小公子面无表情,竟无声地滑落一行清泪,“别走……”
“呃。”白箫伸去手拭泪,却被夏秋轻轻握住了。
他睁眼来,“白箫。”方才的一切果然是一场空梦,他轻轻落了泪,“我刚刚在说什么?”那个虚伪的君子欺骗自己,为什么还要念着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夏秋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去喜欢一个人,他听惯了别人说喜欢他、爱他,也厌倦了别人追捧他。那一个清冷道长偏与众人违,却反引起了夏秋的好感。
白箫抱过来他,笑哄:“没说什么,快睡吧,本来就丑,熬夜会更丑的。”
夏秋没有避开白箫拭泪的手,笑了笑,“我倒是希望我丑一点儿,那该多好。”顿了一下,抚弄着那支白玉|洞箫,“我以后,再也不想弹琴了。”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去。
“说什么傻话呢?”白箫紧忙着拭泪,捏了捏他的脸蛋,“你习琴多年,怎么能因为一个伪君子就弃琴呢?你摔了片玉没关系,下次等玄七前辈再出山,让他再做一架嘛,乖啦。”
夏秋的脸埋在白箫的白衣中,仍是忍不住地哭,双肩打颤,“嗯……”
不知赶了多少天的路,车夫忽停了下来。夏秋沉静淡漠,靠着白箫。白箫不解:“怎么停了?”
“前面有东西挡住了去路。”
白箫扶了夏秋靠在车柜上,“你自己坐会儿,我去看一下。”
“嗯。”夏秋神情淡淡。
白箫下车来,前面有一堆乱石头和木头挡住了前路。“我来吧。”他过去搬开,“嗯?”石块底下竟然压着一张字条,“芙蓉客栈……”他拿了字条给夏秋看,“你看这是不是小檀的字迹?”
夏秋看了一眼,摇摇头,“不是。”
“恐怕有诈啊。”白箫揉了字条。
“万一是小渡写的呢?”
“也不是不可能,还是小心为上。”
夏秋点点头。
这一边,欧阳争渡把小檀安顿在客栈中养伤,她去找莲华复命了。“主人。”欧阳争渡进来时,殿中回荡着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甚是清脆。
主座上的莲华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莲华满是父爱,宠溺地哄着那个小婴儿。
“主人。”跪在地上拱手良久的她又唤了一声。
“嗯。”莲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下,接着饶有兴致地逗弄怀中的婴儿,“任务完成了?”
争渡低头回话:“还差一点。”
“去,把那一点补上再来见我。”莲华逗着孩子。
“主人,我想……见一下我姐姐。”
他向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给她看。”
争渡心神慌乱,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莲华手上的孩子是谁的?她忽然想到了姐姐。
第17章 莲华不怒威自露
溪亭从侧室走了出来,并没有带出来欧阳知否,他手上托盘盛放的东西却直接吓到了欧阳争渡,“姐……姐姐……”她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那托盘上的,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欧阳知否的!
“为什么杀我姐姐?!”争渡含愤,大声质问他。
“嘘……”莲华眉目间温柔可亲,长而细的手指放在唇边示意着,“你会吓到孩子的。我说过会放过你姐姐,不过——我可没打算放过这个孩子。我的手下,竟然跟那个书生上|床了,呵,真是一个下贱的小娼妇。”
“你——”欧阳争渡气急败坏,咬牙握紧了剑。
“知否自己选的,她死,留下这个孩子。很公平的交易,起码死人不会说话,成不了一个祸患。”
“我杀了你!”争渡拔剑当即轻功上阶,直刺莲华。
他示意溪亭几个不必出手,争渡那一剑刺来,带着浩浩剑风,莲华挥袖时,只轻轻两指夹住,欧阳争渡竟丝毫抽不出剑来。“要么服从,要么死,莲华从来都是这个规矩,不必我日日重复。”他淡然一句,将剑一撤,争渡身子便往下摔去了。
“唔,笑一个。”莲华捏着婴儿的脸,那婴儿笑得很是欢喜,“真乖。来,拿上来。”他吩咐溪亭将托盘呈上来,“这是你娘亲,嗯?美不美?”
婴儿只是看了那颗头颅一眼,便眯眼“啊啊”哭了起来。
“乖,不哭不哭。拿下去吧。”见讨不了孩子开心,莲华一脸反感,挥手示意端下去。
“是。”
争渡拭了嘴角的血迹,恶狠狠地盯着莲华,心中极恨,纵使莲华外表总是那么温和。
莲华抱了那孩子面向争渡,“这孩子眉清目秀的,我给他起名叫‘清儿’如何?”
清儿?欧阳争渡冷视不语,这名字大有来历啊。
“你是他的小姨,既然你这么不喜欢你的这个小外甥。拿刀来。”莲华吩咐。
“是。”
“啊……”争渡心一惊,“名字很好,都听主人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个小可爱呢。”他顿了一下,“起来吧。女孩子家家的,就是麻烦。再给你一次机会,任务完成,我就把这个孩子送出去,让他过你姐姐想要的生活。任务完不成,不仅你活不了,就连这个孩子,哼,我会亲手把他培养成一个出色的杀手的。”
欧阳争渡咬牙拱手,“争渡一定完成任务。”随后提剑出去了。
莲华看着她走了,才问欧阳溪亭:“日暮办事还没回来么?”
“正在路上,快了。”
是时,欧阳风骤待进去的争渡出了来,才进去呈上书信,“主人,日暮的书信。”
“嗯。”他示意拿过来。阅毕,莲华冷笑一声,“这个小贱人,和她姐姐一样爱耍小聪明。呵,日暮办得不错,不过他身手不太让我放心,溪亭,你再过去帮个忙。”
“是。”
夏秋与白箫抵达了藕花深处,这里的河流纵横交错,池中处处荷花,可谓人间一大美景。在水一方,夏秋郁闷着,无心赏景。而白箫看了几眼,零零碎碎的回忆浮现在脑海,头痛得便更加厉害了,“嗯……”
“你没事吧?”夏秋抬头。
“没,只是有些头痛。我好像来过这里,记不太清了。算了,先小心一点儿,去那家芙蓉客栈。”白箫忍着。
“嗯嗯。”
路过白石拱桥时,小贩声不绝,“白粥,又香又甜的白粥。”才上了桥腰,夏秋扶桥蹲下身又哭,不肯走了。
“嗯?”白箫回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夏秋边哭边摇了摇头,拉着那只玉手说不出话来。他拭了拭泪,才弱弱地来了一句:“我们走吧。”
“乖。”白箫揉了揉他头。
“卖琴喽,各式各样的琴,制作精良,货真价实。”
白箫闻之,问他,“你这么空着手也不是办法,不如我跟你去挑架琴吧?”
夏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于是来了一家琴铺,“喜欢哪架?嗯?”这琴谱还算个上等的琴谱,案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琴,还有上好的古琴。
夏秋转了一圈,“都不喜欢。”确切地说,没有一架与片玉有可比性,夏秋看不上眼。
“总得挑一架吧?乖啦。”白箫摸摸头,难得这么温柔。
“那就……那就那个吧。”夏秋看也不看,信手指了一架。
于是,芙蓉客栈中,夏秋抱着琴,头上趴着一只小兔子。“客官尊姓大名?”掌柜的准备登记。
“夏秋。”
“什么?”夏秋近来落寞失神,声音不是很大,人家没听清。
“夏秋!”他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好嘞,客官二楼左数第三间。”
“谢谢。”夏秋拿了门牌回房。
嘈杂的人群之中,座中有个黑衣男子缓缓抬起了头,他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听见夏秋报了真名住店,他便紧盯着夏秋入了房。
房中,夏秋安然地调琴,白箫却急躁了,“也不知这‘莲华七剑客’身手怎么样,也不知他们会来几个人。”
夏秋淡淡看了他一眼,“来都来了,还有退路么?”
白箫面向他看着,“不是,刚才我看见客栈那边有卖兔子的。万一打不过,我还可以变回原形扎兔子堆儿里,你怎么办呢?”
“……”贪生怕死,夏秋没好气地瞪了白箫一眼。
“嘻嘻。”白箫笑了笑。
“估计他们现在也不会过来,我们先休息一下,晚上就精彩了。”
“机智如兔。”
“……”
是夜,夏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旁开着窗户,夏秋留着让白箫扎兔子堆儿用的。那个玄衣公子悄悄推门进来,一剑直刺夏秋,“当!”躲在暗中的白箫挡住了,他笑:“就你一个啊。”
“试试再说。”日暮一掌击去。
“切。”白箫不屑。以白箫的身手,玉无瑕都是打不过的,更别说是这个欧阳日暮了。
“嘶……可恶。”那人挑起凳子摔了过去。
“哐!”
转而日暮开门出逃。
“想逃?小秋。”白箫回头无语了,夏秋还在被窝钻着,“跟我来,别睡了。”
“不是……我……我小腹好疼……”他微微喘吁着。
“好吧,你先缓会儿,我去收拾那个傻剑客。”
“嗯……”
日暮正出门来,却撞上了溪亭。“二楼开门那间,两个人,我引开这个,你去杀了里面那个。”
“好。”
白箫轻功而下,“又来一个。”真想来个一箭双雕。
日暮不再躲避,回身一剑,缠住了白箫。溪亭则趁机上楼。
“啊?”白箫识破了了他们的小算盘,暗骂了一声,“小秋小心。”
客栈的邻楼上,不想冷寒在此喝酒,对月长叹,举杯销愁愁更愁,想那个人了,也想夏秋了。冷寒不见喜怒的面上映着月光,愈发像个孤傲的谪仙了。
“噌——”夏秋房中,溪亭砍下剑来想杀夏秋,却被夏秋倾身避开,下床拿琴。
“就这么点儿能耐?”溪亭冷笑,桃花林的小琴师也不过如此。
夏秋神情恍惚,手抓着琴弦却拨不出来,手指好痛,腹部也痛,“啊……”
溪亭一剑砍下,夏秋只能用琴去挡,那琴却直接被削成了两半,他退后一步才避了开。“啊……嘶……”只能等死了吗?夏秋捂着小腹,怎么办?
“你这小公子长得还真是俊秀啊。”溪亭邪笑着走近。
“别……别过来……”夏秋背靠着屏风,无路可退。
溪亭不由分说,拉过来就扯着他衣裳,“相貌果真人间极品啊。”
“放开我!嗯!”夏秋不住地挣扎,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白箫,白箫……我怕……”
“嗯?”冷寒咽下了口中的酒水,发现了这边,眯眼看着,“夏秋?真的是他。”冷寒欣喜。怎么看着那边情况有点儿不对啊?冷寒顺手拔下了发上的簪子,“biu”一声飞了过去。
屋中,溪亭未料,正要非礼夏秋的时候,忽地一簪穿过,刺穿了他的喉咙,当场毙命。“啊!”夏秋吓了一跳,缓了缓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向窗外望去,那一边的冷寒正甜甜地笑着,夏秋总算是松了口气,“冷寒。”
两楼之间连着几根绳线,两边搭着条幅,冷寒施展轻功,轻易地过去了,“夏秋。”他跳进窗来,“好久不见啊。”
“嗯……”
“哎。”冷寒忙扶住了他,“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小腹好疼。”他几乎都站不住脚。
“小秋!”白箫急忙跑了上来。
“呃……”冷寒扶着夏秋,地上溪亭已死。
白箫呼了口气,“吓死我了。呃,冷二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来藕花深处办些事。”
“呃呃。哎,小秋你还疼啊?怎么跟……”他故意不说了。
“……”夏秋默默踹去一脚。
冷寒忍笑,“来,你先坐下。”
白箫也扶夏秋入座,向冷寒笑道:“冷二公子你是不知道,夏秋小受背着你找小三……”
“去死。”夏秋用脚踹他。
“哈哈,然后被小三欺骗感情了,可把秋小受气得不行,连片玉都摔了呢。”
这个损友,夏秋不语,无力吐槽。
冷寒失了笑,一副认真的样子,“谁?”这节奏,准备砍人啊。
“别问了,都是我自愿的。”夏秋的手抚在了他手上。
“下次再敢有人欺负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傲娇冷寒。“对了,那你们来藕花深处做什么?”
“你知道‘莲华七剑客’吗?”
“嗯。哎,夏秋你……”冷寒看他疼成那样,干脆抱在了怀里,伸过手去帮他捂捂。
白箫眨眨眼,当场不乐意了。而这夏秋的手还抚在冷寒热乎乎的纤手上,笑得这么开心。白箫的脸可是阴到了极点,这冷寒还真是傻白甜一个,说给你你就要啊?!
冷寒想了想,说道:“我跟他们中的两个小姑娘交过手,大的那位身手不错,小的那位,咳,花拳绣腿。”
“哎,你让他坐凳子上吧,万一传染呢。”白箫含笑。
“唔?没事我不怕。”
夏秋嘟嘟嘴,“还是先想想怎么救小檀吧。”
冷寒不解:“小檀又怎么了?”
“你听我们慢慢跟你说。”
第18章 为民除害功名就
冷寒了解到那些剑客就是针对夏秋的,便把自己的事放下了,死活要跟着夏秋一起去救小檀。白箫很无语,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三个人趁夜离开了,考虑到客栈那边还登记着夏秋的名字,白箫灵机一动,把两具尸体拖到一处,还贴上了标签:“莲华七剑客”。
而小檀这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夏秋和白箫。“会不会是他没看到?”
争渡否定了:“那么大一张纸,他又不是眼瞎。再说了,他应该认得你的字迹。”
“唉。”小檀叹了口气。
“唉……”欧阳争渡也叹了口气,“若是我早些告诉你们实情,姐姐也许……就不会死了。”
“我比较疑惑,莲华那么凶残,他手上的那个孩子……”
“怎么了?”
“那个孩子真的是你姐姐的?”
欧阳争渡想了片刻,“照他的话来看,我姐姐被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时间对得上号。而且,那个孩子看到我姐姐的时候……他不肯正视。回头又看主人,他又笑得很开心。”
小檀若有所思,“等小师兄来了再说吧。”
“嗯。”
次日,芙蓉客栈炸开了锅,夏秋为民除害,除掉了莲华七剑客中的两个刺客之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夏秋在藕花深处一夜出名。
“唔?不是我杀的啊?”夏秋无奈,真的是,走到哪里都被人追捧。
白箫和冷寒只是笑,“好名声,担着吧。”
“……”
小檀闻讯,皱了皱眉,“想来,小师兄应该是被莲华的人盯上了。不过还好,他们化险为夷了,看来你不能再回去了。”
欧阳争渡不安,“那清儿怎么办?主人会不会伤害他?”
“他都已经杀害你姐姐了,应该不会食言伤害那个孩子。走,我们先去跟小师兄他们会合。”小檀拿起了霜雪。
“可是,藕花深处这么大,我们怎么找啊?”难不成贴张告示啊?不行不行,莲华还不得守株待兔啊。
小檀想了想,“桃花坞的东风欢闻名天下,藕花深处哪个地方这种酒卖得最好?”
“东风欢?”欧阳争渡想了想,“这种酒到处都有卖的,要说最好的,那应首推青帘坊了。”
“嗯,我们现在马上去青帘坊。”
“唔?为什么?”
小檀微笑,“小师兄与东风欢结缘不浅,我们走吧。”
“好。”争渡点头。
莲华这一边,正端着羊奶亲自喂清儿,“乖,再吃一口。”莲华温和,而清儿也是特别地喜欢他,乖乖喝奶,冲着他“咯咯”地笑。
“主人……”欧阳风骤讪讪地进来禀报,“溪亭、日暮……都被那个夏秋杀了。”
“我已经知道了,一群没用的东西。”他放下碗勺,又拿起手帕帮清儿拭着嘴角的奶渍,“这一次,只给我杀了一个人,欧阳争渡。”莲华眼中闪烁着令人不可捉摸的幽光。
欧阳风骤一径出来,便去寻欧阳争渡了,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对猎物的搜寻能力往往都很强。
雨疏回来了,剑上带着血,甚至还在滴血,但他身上并无一处伤痕,轻描淡写地回道:“主人,任务完成,那位青月君已经去找赤霞君了。”
“很好,总算比那两个小丫头有出息。先下去吧,有事再吩咐。”
“雨疏还有一事。”
“讲。”
雨疏轻笑,“主人想要夏秋的性命,无非是想报仇罢了。主人不如活捉了他,赏与雨疏,雨疏必好生待之。”
莲华逗着清儿发笑,“随你。”
“……谢主人。”雨疏只不过略小莲华几岁,直视莲华时,却有种与旁人相异的神色。
青帘坊临水的一桌,白箫一个人生着闷气,坐在桌子一旁,对面冷寒搂着夏秋说说笑笑。
“不许喝酒,昨晚还直叫着小腹疼,是不是你?给,喝茶,藕花深处的沁芳茶可是上等的好茶。”
“我不嘛。不疼了,昨晚就是着凉了,给我。”夏秋伸手去夺。
“不给。”冷寒举高了。
“嗯嗯~给我。”
“叫哥哥。”
“嘻嘻,冷二哥哥最好了。”
“真乖。”
“那给我。”
“不给。”
“……”骗子。
这一边,风骤正寻欧阳争渡,转悠着到了青帘坊,竟然碰上了夏秋,真是巧啊。“冷寒?”欧阳风骤紧了紧眉,“居然是他?”许府的人,他黠笑,自有好计,攀在阁楼上的他迅速移到了青帘坊的楼上。
白箫抱胸一直板着一张脸,看冷寒与夏秋调笑。
“啊啊,你给我嘛。”
“哼,不给就不给,生病不许喝酒。”冷寒笑。
“嘀嗒”轻轻一声,白箫抬头,上面快速地掠过了一抹黑影,那酒……冷寒只顾与夏秋说笑,也没发觉。“呃……”白箫的丹唇轻启。
“哈。”冷寒喝了半口,“给你。”
白箫心里有种别样的紧张,却仍没开口。
夏秋坐正了,委屈至极,“不喝了。”我喝茶。
“嘻嘻,就知道你不喝。”冷寒一杯饮尽。
“嗯?死兔子你有话要说?”夏秋左手撑头看着他。
“没……”他佯作放松,内心却忐忑不安,犹豫着。
“小秋,终于……谢天谢地。”那边的欧阳争渡舒了口气,总算找着人了。
“嗯?”三人看去,“你……”
“唔?你不就是那天要杀我的小姑娘吗?”冷寒诧异。
“我……”冤家路窄啊,欧阳争渡知道这个冷寒并非善良,也警惕着。
小檀跟上来,“别误会,她已经弃恶从善了。”
欧阳争渡心里一暖,“善”,从没想过“善”这个字能用在她身上,在莲华数载,想都没想过。争渡向小檀微微一笑,即使他看不到。
“好吧。”冷寒点了下头,“呃……”他忽地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小檀。”夏秋很感激他那日救了自己,还欠一句“谢谢”。然而话未出口,三叶飞刀飞了过来。
“小心。”小檀霜雪一转,全都打偏了。
“噗——”冷寒口中涌出乌血,玉身将倒。
“冷寒。”夏秋不知所措,先扶住了。
“夏秋……”冷寒紧眉眯眼,有些喘不过气来。
“啊?”争渡惊了,“是风骤的鸩毒。”她识了出来。
“噌——”又是飞刀。
小檀护在欧阳争渡身前,“当务之急,怎么解毒?”
欧阳争渡想了想,“芙蓉客栈后街有家花氏医馆,承袭的是花家的医术,想来应该可以解。”
“我马上去。”夏秋快急哭了,拉起了冷寒,“冷寒。”
白箫低下了头,也许又后悔了,害得他那么伤心。
“噌——”一叶飞刀插在了地上,风骤轻功挡在夏秋身前,“放弃吧,中了我的鸩毒,必死无疑。”
“啊?”夏秋扶着那个白玉公子,那翩翩公子朱红的唇已经变成了暗紫色,冷寒人也已陷入了重度昏迷。
风骤笑里藏刀,正是紧张局面,他忽地向夏秋飞去了一叶飞刀。
“小师兄!”小檀感觉到了危险。
白箫相信他自己能躲开,躲开,后面就是……他了。
“嗯……”可事实上,夏秋没有躲开,只是站在原处哭着,泪水不断滑落,沾湿了衣衫。
“当”一声,不知谁打了开,“他是我的。”檐上雨疏一笑。
“你敢坏我的事?”风骤冷笑。
“办你自己的事。还有,这么个小公子,你也舍得下手?”
风骤笑了笑,“明白了。”看了夏秋一眼,“等你不要了送我就成。”随后,他上前直逼欧阳争渡。小檀拔剑对战,欧阳争渡也不例外。
而雨疏则去活捉夏秋,“小秋。”白箫伸笛挡住,“你先去,我缠住他。”
“嗯……”夏秋背起冷寒来,“你小心些。”
“知道。”
“想走?”雨疏本可以一剑要了夏秋的命,不过觊觎夏秋的美色,那一剑错了开。
“你的对手是我。”白箫挡住他的去路。
“找死。”
莲华七剑客,七个人当中首推莲华武功最好,其次雨疏风骤与知否,余下三人对付一些无名小辈还可以。
风骤步步紧逼争渡,他和莲华一样,不常用剑,他常用的只是飞刀,一叶一叶地飞向欧阳争渡。
小檀用剑,虽说多一寸长多一份胜算,但他并不占优势,首先是因为他双眼看不见,其次是风骤的飞刀用得极妙。小檀感觉大事不妙了,因为这个风骤极其难缠。
倾身一躲,风骤用手中的飞刀勾住了小檀的剑,手一翻。白衣旋转,如花般盛开。
“当!”霜雪费力才挑开了那叶飞刀,小檀凝气,一剑挥去。白光夺目,狠狠地震过风骤的身体,连发丝都猛烈地一颤。
“哼。”那人双手夹紧了飞刀,冷笑的面孔上满满的都是不屑。
“嗯?”居然没事?小檀诧异抬头。
“小檀小心。”欧阳争渡提醒他一句,仗剑上前。
“嘶……”小檀的小腿不知何时被风骤伤了,扶地站不起来。“哐啷。”他拔下了那叶飞刀,撕扯下一条白布来扎紧了伤口。再次上前想护住争渡,反而又被风骤伤了胸口。
“小檀。”
“啊?”这边白箫也打不过,因为掉以轻心,被雨疏连伤了两掌。这莲华果然谋才不低啊,用才也真是妙。白箫吹笛应战,仍是力不从心,而后箫中细剑出鞘。
“有意思。”雨疏轻笑。
此时,夏秋背着冷寒,急欲往花氏医馆去,“冷寒,一定要撑住。冷寒……”
天色已晚,街上已没有了多少人。
“家主……家主……”冷寒迷迷糊糊,只觉得天昏地暗。
“你说什么?”
冷寒闷哼不断,夏秋听不清,便不管了。
第19章 以命偿命听风去
这一边,风骤下手从来不留情,又一掌狠狠伤了小檀,奉劝了一句,“争渡,跟我回去吧,我跟主人说几句好话,说不定还能留你一命。”
“你休想!”
那边雨疏勾起一笑:“她这是想去找青月君和赤霞君了。争渡,你那两个师父正想你呢。”
她怔住,“你杀了他?”
飞刀灵活地在风骤的掌中运转,“嗯……”数个飞刀令人胆战心惊,可惜小檀双目失明。
交战后,猛不防地一刀划了过去,小檀仰身一避,风骤右手又是一叶飞刀。“噌——”小檀又避,发带却断了。头发直直泄下,晚风一拂,别是一般冷毅。一双乌目仍是空灵,却直勾勾地盯着风骤。
“小檀……”争渡有几分放弃了,啜泣了起来,“你打不过他的。”
“我说过,朋友少,很在意。”他的话很轻,他想战,右腿却浸满了血,不许他战。
风骤两指擦着两叶刀片,“嚓嚓”的声音很有规律,“噌——”而后那两叶飞刀似风一般飞向了小檀,“再见了。”
“啊……”小檀惊慌,下意识地握紧了剑,但是却没力气抬起来。
不料,欧阳争渡用剑砍开了其中一叶,而另一叶明显挡不住了,她竟然不加犹豫,挡在了小檀身前,飞刀直入她腹,嘴角当即多了一抹红色。
“你……小渡。”小檀心里一惊,有些发麻。
那个小女子按着小腹,身体不受控制往地上倒去了,向风骤语道:“你……告诉他……我欧阳争渡把命还给他!背负那么多命债,我太累了……只求……他能放过清儿……清儿……”姐姐已死,不能再让清儿出事了。
“呃。”白箫怔住,“清儿?清儿……”白箫脑中血腥的画面再一次闪过,细想之时,头又疼了起来。
小檀再也忍不住了,紧紧握着霜雪,又是一斩。
风骤未避,迎着晚风而立。
霜雪剑插地上,“小渡,我……对不起……”小檀负罪感深重,抱住了那个小女子。他向争渡许诺,只要改邪归正,一心向善,会有好报的,可现实根本不让他们如愿以偿。
飞刀深入,呼吸一次都在蠕动,很痛,却渐渐麻木,她轻轻笑,如释重负,“我……不欠什么了,我想和你一起……听……风……”笑容渐渐消散,欧阳争渡终究还是把命还给了莲华,她不欠他什么了,终究是脱离了莲华。等下辈子吧,下辈子若是能在夕阳下,同心爱的人吟赏烟霞,听风吹过,该是多么的惬意。
“走吧。”风骤转身走人。
“你不杀了他们?”雨疏问。
“任务,只是任务,已经完成了。没必要跟一个瞎子过不去。”
小檀冷笑,泪洒美尸。
雨疏随风骤去了,刚离开青帘坊,风骤忽地抓紧了他,“噗——”
“风骤。”
“咳……”血,浸湿了他的衣裳。
“怎么回事?”
风骤用袖子擦了擦,淡淡回道:“那小子的两斩几乎快废了我。”
雨疏凌厉:“那你还放过他?我去杀了他。”
“站住。”风骤不许,“我受他两斩,杀了他一个朋友,已经够了。”
“留着他是个祸患!”
“主人的祸患我们除得尽么?!”他道,他笑,“名震江湖的‘莲华七剑客’,江湖中无一不深恶痛绝。七个剑客,除了主人,只剩下你我了,明白么?”
“那你想怎样?”雨疏问。
“那个孩子……”清儿。
青帘坊旁,酒家早早关了门,遗忘了这一边的客人们。
“小檀。”白箫低了低头。
“嘘……”他示意,“你去看看小师兄与冷寒,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好吧。”
花氏医馆中,白箫很快过了来,“小秋,冷寒怎么样了?”
夏秋双眼带泪,却笑道:“花师傅妙手回春,冷寒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噢,很好啊。”白箫神情有些沮丧,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然而心有灵犀一点通,没等他说,夏秋先问了:“怎么了?小檀和小渡呢?”
“他们……”白箫抿了抿嘴唇,缓缓出口,“小渡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那个傻丫头那么古灵精怪。”夏秋不自然地笑着。
白箫低头,“风骤杀了她。”
他低了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他又哭,“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七剑客之一吗?风骤为什么要杀她?”
“她想脱离莲华,风骤只是帮她一下。只有死人才能从莲华除名。”白箫认真地告诉他。
“我要去找小檀。”夏秋回身跑了出去。
“小秋……”白箫也没打算拦,他人先缩了缩身子,胸口剧痛,他或许能打得过日暮和溪亭,但正因为这两个人,这一战让白箫掉以轻心了,败给了这个雨疏。“咳咳……”白衣身子忽地倒在了桌旁,碰倒了杯盏。
夏秋心真的很累,哭得痛彻心扉,这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小檀。”
那边那个白衣人披散着头发,静静地坐在欧阳争渡的身旁,旁边还有东西,是一支正在燃烧的蜡烛。“小师兄。”他温和一句,“我们明日回鸳鸯浦吧?”
“嗯。”夏秋想在他怀中大哭一场,“我们回鸳鸯浦。”
小檀双目视地,“小渡的姐姐知否,还有个孩子在莲华手中。我再来时,必取风骤性命。”
此事告落,天已大明,医馆中,冷寒毒已解,夏秋连连向花大夫表示感谢。花大夫捋着胡子,哈哈一笑,“年轻人,下次小心点儿就是了。”
小檀怕的是,“他们会不会对花伯伯不利啊?”
“哈哈,莲华七剑客固然武功高强,却也不能为所欲为。”确实是这样,人家莲华七剑客杀人也是讲道理的,龙有逆鳞,触之必亡,只要不触碰莲华的逆鳞,基本上莲华不管。之后花大夫又把花家的小姑娘狠狠夸了一顿,“要说老夫的医术,那还算不上什么,花家正府的那位二小姐,年纪不大,医术禀赋是真的高,老夫都自惭不如。只可惜花家重男轻女,二小姐也……唉……”
白箫似是自语,“那小丫头才十岁吧。”
夏秋若有所思,小檀也不语。床上的冷寒眨眼看着夏秋,靠着枕,不太高兴,“你又要走了?”
“呃?嗯。”夏秋点头,望了小檀一眼。
“好吧。”冷寒不高兴。
夏秋笑了笑,向他伸去手,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两只金镯子依旧戴着,冷寒便开心地笑了。夏秋转头,“我们走吧。”
“嗯。”
“保重……我会想你的。”
“保重。”
夏秋三人踏上了返回鸳鸯浦的路,冷寒舍不得,久久叹息,下床来,“花伯伯,有水么?”
“有有,稍等片刻。”花大夫转身去倒茶。他那略有佝偻的身影被透进窗来的日光映在墙上,忽地一道剑影穿过,杯盏摔在地上。冷寒撤去剑,血溅墙上。而年迈的老人则倒在了地上,救了那么多人,却解救不了自己。
“对不起,莲华不敢为所欲为,许府可以。”冷寒冷漠的脸上无半点儿表情。
马车上,三人都缄默不语。好久,夏秋才向小檀开了口,“那个,小檀,之前……谢谢你。”
小檀轻轻摇头。
“那你……还跟我……坐吗?”他低了低头,一连多日抑郁着,面色早已憔悴。
小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摇了摇头。
“唉……”白箫变回原形,跳到了夏秋膝上,卧在了青衣之中。
白衣上绑着的绷带渗着血,有些刺眼,夏秋凑近,“腿还疼吗?”
他依旧是摇头。
夏秋点点头,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正巧落进了小檀手中。夏秋抱着小兔子坐回原处,不再言语了。而小檀,握着那一滴泪,始终未有以应,闭上了目。
莲华处,“争渡已死,主人还有何吩咐?”雨疏风骤进来回禀。
莲华只是示意他们退下。
“主人,这个孩子……”风骤抬了抬眼,“主人会放吗?”
“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怎么舍得放他呢?”莲华勾起一笑。
“那……这个孩子到底是那个书生的,还是……主人的?”风骤现在还不清楚。
“嗯?”莲华轻轻笑着,很是温和,引得清儿很开心,他似乎很不屑做这个孩子的爹爹,“是谁的很重要么?”
“不……”风骤还想再说什么。
“退下吧,你们也累了,风骤受伤不轻,好好休息。”莲华一眼看穿,打断他的话。
“是。”
这里莲华依旧独自一人带孩子,“小清儿,唔,笑笑,哈,真乖。”
“唔唔。”
“嗯?你爹爹是谁?清儿。”莲华笑了笑,他用自己的脸蹭了蹭清儿的小脸蛋。
历经数月,夏秋最终还是把小师弟带到了他父母面前。夏秋心伤未愈,加上小檀的冷漠,一直愁眉苦脸,才下了车,曲诗诗出来迎,夏秋二话不说,扑入她怀中就大哭了起来,“娘……”
“乖啦,秋儿,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乖,不哭不哭。”受过情伤的女孩子,娘亲是她们的一剂良药。
白箫强笑,“小秋受情伤了呗。”
小檀红了眼,静立一旁,一言不发。
“好了,傻孩子,不哭了,都不知道羞。”曲诗诗笑他。
“娘,我们回桃花坞好不好?我不喜欢鸳鸯浦。”夏秋泪流满面,抓着她衣裳,“我想回桃花坞。”夏秋的声音哽咽着。
她笑,依旧早年的光彩照人,“好好好,都听你的。”曲诗诗抬头时看见小檀,笑问:“这孩子是你朋友?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啊?”
“夏伯母好,晚辈小檀。”他恭敬见礼。
“嗯?小檀?你姓什么?”
“我……没有父母。”小檀低头。
曲诗诗笑了笑,松开了夏秋。“来,都去屋里说话,小秋,你爹还等着你请安呢。”
“嗯。”夏秋乖巧地点头。
“你今年多大了?”曲诗诗拉着小檀的手边走边问。
“十七。”
她笑,眉目间流露慈母的柔和,“和秋儿一样大。嗯……”她盯着小檀的双目,忽然紧了紧眉,“你的眼睛看不见?”
小檀眨了眨眼,摇头。
“好孩子。”曲诗诗握紧了他的手,“快进屋来。”
夏秋笑,“娘,我可是小檀的小师兄呢。”
“小师兄?”曲诗诗笑疑。
“嗯啊。”
“你这孩子又说什么傻话呢?你爹都退隐这么多年了。不过小檀这么好,我也希望你爹能教教他。”
“好吧?”夏秋笑,“我也觉得好。”
白箫抱胸走在前面不语。
第20章 生男不如生女好
屋中,“拜师?”夏决明初闻时诧异。
小檀奉上了那个锦囊,“这是玄七师祖亲笔所书,夏伯父一看便知。”
“好。”夏决明取出信来,曲诗诗也看着。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夏秋一边嚷嚷着,一边乱蹦。
小檀拉住,“小师兄不可以。”
“为什么?”
白箫看着他们,自顾喝茶,真舒心。
“啊?是他……”夏决明夫妇看完都是一脸震惊,难怪看他那么眼熟。
“怎么了?爹,写的什么啊?”夏秋要看,但是小檀死拽着不放。
“好孩子,跪下拜师。”曲诗诗说道。
小檀依言跪下,而后夏秋也跪。“噗——”白箫一口茶水喷出,“你又跪下做什么?”抛过去一个白眼表示鄙视,夏秋振振有词:“我给我爹娘请安啊。”
“……你刚刚不是请了吗?”
“补上之前的!”
“……”
“师父师娘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小檀身子拜下。
夏秋也拜,“爹娘在上,也受孩儿一拜。”
小檀又拜。“……两拜。”夏秋也跟着拜。“三拜……四……你还有完没?”见小檀身体微倾,夏秋干脆趴地上了。
小檀微微一笑,只是想试一试他是不是跟着自己拜的,“逗小师兄的。”
“切。”
“好孩子快起来。”夏决明亲自扶起。
“谢师父。”一拜天,二拜地,三拜师,此事落定。
“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夏决明之徒了。”小檀并不太慌,反而夏决明紧张得不行。
“小檀三生之幸。”
“……”夏秋生气,“你们……又没人理我。”还在地上趴着呢。小檀默默扶起。
曲诗诗看了看夏决明,“夏郎,你之前宣称不收徒,恐违前言,只怕江湖众口悠悠,还需公开得好。”
“的确。”
小檀拱手,很是礼貌,“小檀添麻烦了。”
曲诗诗笑,“不麻烦,我看你这孩子比秋儿好得多,都是你这小师兄气得,要不你师父哪会对外宣称不收徒啊。快坐。”
“……”夏秋捂脸,无意间看到小檀在忍不住地笑,妈呀,声名俱毁啊,本来习剑也不是他的强项嘛。夏秋坐正了,“这样也挺好的啊,我跟娘一样,小檀跟爹一样。”只不过,曲诗诗用的是古筝。
“切。”白箫不屑,“就你那琴技,能跟曲姐姐比?”
“……”夏秋侧头,傲娇成性,“都说了,不许叫我娘姐姐,占我便宜。”
“哼,就叫。曲姐姐曲姐姐!”
“我一琴板子拍死你。”
白箫嘚瑟,“来啊,无所畏惧,你琴呢?”
“我……”夏秋无言可对。
曲诗诗也疑惑,“唔?你的片玉呢?”
“我……”夏秋还是没法回答,小檀含笑拉他入座。
白箫笑,“曲姐姐,他给小情人弹琴,被甩之后把琴摔了。”
“哼。”夏秋委屈,抱抱小檀。
“呃……摔了啊。”
夏决明忍俊不禁,“和你娘当年一样。”
“少说。”曲诗诗也笑了。
“秋儿,你娘生气的时候比你更厉害呢,摔了不少古筝呢。”夏决明捋着胡子笑说。
曲诗诗轻哼了一声,“谁让你惹我生气呢。”
“噗——”
入夜,夏秋放下碗筷,欢欢喜喜,“今晚我要跟娘睡。”
白箫瞪了他一眼,“智障儿童。”
曲诗诗笑,“你都多大的孩子了,也不知道羞。”而后忽见小檀出神,她又说:“今晚你先跟小檀一起,等过几天,我们再回桃花坞。”
“好。”夏秋幼稚一笑,桃花坞是个世外桃源,那样的仙境,一定要带小檀过去瞧瞧,那般美好,不应该有何江湖纷争的。
“曲姐姐,我上哪儿睡啊?”白箫卖萌加装可怜。
夏秋回他:“反正是只兔子,有锅你睡不?”
几个人都笑了,白箫总被夏秋针对,气哼一声抱胸,“不睡。”
曲诗诗忍笑,“白箫自己一个人睡。”
“哼。”
曲诗诗想得周到,把夏秋和小檀放在一处,正好让夏秋照顾小檀。
屋里,夏秋一边点灯,一边问起了之前的事:“你那天,为什么点蜡烛啊?”
小檀安坐,微微一笑,“我怕黑。”
夏秋的手不自然地颤了一下,一盏烛险些灭了。怕黑?小檀可是双目失明,竟然怕黑?他扯开了话题:“愿意与我,共饮一杯酒吗?”
小檀假装不解他的言外之意,略带敷衍意味回话:“我不爱喝酒,比不得冷二公子,什么都会。”
“我说了,我只把他当哥哥,没有别的意思。”夏秋缓缓出口。
小檀也轻轻回道:“我也只把小师兄当小师兄,亦无他意。”
“可你那天晚上还……”
“小师兄常出入青楼,何需……”他顿了一下,“对我一个瞎子动手动脚?”
夏秋含笑:“我喜欢男的。”
小檀侧了侧头,“找白箫。”
“我喜欢干净的。”夏秋又凑近。
“……”难道白箫不干净吗?那样一只高洁的小兔子。
“我还喜欢,不喜欢我的。”夏秋补了一句。
“我喜欢你。”小檀扶额。
“……”门外搬铺的白箫路过,曲姐姐真会成全人,白箫生气回房了。
“我也喜欢你。”夏秋上去抱住。
小檀故意避开,“别动手动脚的。”
夏秋狎昵,“不动手动脚,怎么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呢?嗯?”他挤进座中,百般轻薄。
小檀微笑:“你喜欢男的?”
“嗯。”夏秋双手乱摸,笑得不怀好意。
“好。你明日在师娘面前,把这句话说出来。你敢说,我就敢跟你做。”
“啊?”夏秋搂着他,想了想,“探探我娘而已,有什么不敢的。”
今夜安分睡了,第二日,饭桌上,夏秋第一个放下了碗筷,渐渐凑近了曲诗诗,“那个……娘~”
“好好说话。”曲诗诗瞪他一眼。
夏决明摇了摇头,“家门不幸,养个儿子跟养姑娘似的。”
曲诗诗笑:“就是当小姑娘养的,说不定秋儿还给你找个乘龙快婿呢。”
“娘,你又打趣我。”夏秋忍笑,若无其事,“我喜欢男的,都是被娘带的。”
“噗,傻孩子。”曲诗诗笑骂。
“唔~娘,我越来越喜欢男的了,怎么办呢?怎么办?”他勾起邪笑,转而看向了小檀。
“……”小檀扶额,哪知道师娘人这么开放?!失算失算。
她笑:“你喜欢也得看人家要不要你啊,你嫁白箫去。”曲诗诗笑得吃不下饭。
夏决明还凑合吃得下去,摇头只笑了笑。
白箫轻咳一声,“恶心,我才不要他呢。”
“噗——傻秋儿你看看,白箫都不要你的。”
“切。”
曲诗诗往他们三个碗里各夹了菜,“不闹了,快吃,好些日子不见,都瘦了呢。”
饭毕。“你要……带我去哪里?”小檀被夏秋拉着,不知往哪里去了,有些冷意,好像往高的地方去了。清风吹拂,想来,也快入冬了。
“到了。”夏秋气喘吁吁地松了他,“这里风景不错,我们现在在崖边。”
小檀忐忑不安,“你想做什么?”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死?”
“死?不愿意,放开我。”小檀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
夏秋懊恼,“你怕死?”
那人点头,“怕,我很怕。小渡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怕得要命!”
“小檀。”夏秋皱眉,“我不跳,我只是问问。”
“我只是一个瞎子,我不是你说的那样因为自己好看就自命清高。我从来没有照过镜子,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小师兄,随你怎么看,我不能死,我和小师兄也是……不可能的。”
“你再说,我真要跳了。”夏秋生气,难不成他真的另有爱人?
“恕不奉陪。”小檀想走。
“回来。”夏秋拉住,“你拼死护着小渡,那时你怎么不怕死?分明就是厌弃我!看来我夏秋,此生难得一个真心!”夏秋是生气了,转身先跑了。
小檀无奈地缓缓坐了下来,他怎么……“嗯?”小檀似乎察觉不对,听见了流水声,起身摸索了起来,“啊……”这里哪是悬崖啊?分明就是一座断桥。“唉。”误会千万重,小师兄竟会疑他。
小檀吹了会儿风,有些头晕,就回去了。师父师娘都不在,只有一个小师兄坐在凳子上喝茶。
听他撩了撩衣,端坐在凳子上喝茶,“坐不坐?”语气极淡。
“……”小檀走近了,将下裳一掀,坐入了小师兄怀中,“我坐,嗯……”躲这一劫何用?小檀不躲了,抱着小师兄接吻。曾经艳羡陆惊鸿,如今小师兄只在自己怀中,“小师兄。”
“好。”夏秋推他上床。
小檀稳稳躺下了,夏秋扑上。那一刻,想起来小渡死在自己怀中,小檀身子一颤,推开了小师兄,“等我想想,放手。”因为夏秋没反应过来,也没放手,小檀踹去了一脚。
“嗯?啊……”夏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踹到一边了,“啊……”他的两道眉拧到了一起,脸也有些扭曲。
小檀下床,未留心摔了个跟头,每次都这样,只要夏秋在,他就乱分寸,爬起身来,白衣小公子逃也似的去了。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只觉得下身好疼,一片温热,夏秋疼哭了。
不过多时,花府内,“花哥哥。”夏秋还是来了,面色青灰。
“你自己来的?快坐。”花之笑很高兴,揽他坐下,“宝贝儿,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夏秋摇了摇头,神情不自然,快哭了似的。“花哥哥你医术如何?”
“差不多。”他笑。
“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夏秋面色异常,不知该怎么说。
“可以啊!宝贝儿,什么时候为我弹曲子呢?”花之笑贴近。
夏秋紧张了许久,才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开口说道:“帮我看一下……这里……能不能……”夏秋疼得又要哭,眨了两下眼睛就落泪了,“别碰我……”
他笑得欢喜,“你放心。”
“谢谢。”
第21章 少年易行风流事
夏秋于是在花家小住了几日,花之笑尽心招待。帮夏秋看完了病,花之笑略表安慰,备下酒宴,花之笑乘醉问他:“宝贝,我对你日思夜想,你怎么就是回避我?嗯?哈哈。”花之笑苦笑。
夏秋安安分分的,叹了口气,“你已有许多妻妾,不该再那么轻浮了。我若得了他,也只为他弹琴。”
“嗯,我的那些女人,我赐金把她们遣散了,夏秋。”
“呃……”夏秋似乎没料到。
“夏秋,我们安安分分做个普普通通的朋友好吗?别再避着我了,我自己的心病我自己都医不好。”花之笑撑头看着他。
夏秋忍住不哭,“你……不值得啊。”
花之笑伸去手抚了抚他的脸,“乖啦。”
“嗯。”夏秋端起酒杯,“今日夏秋愿拜花哥哥为兄长,这个小弟,不知花哥哥可收了。”
“哈哈。”他笑,“我花之笑三生之幸!”
几日方过,花之笑才不依不舍地派人把夏秋送回去。
小檀跟着师父习了几日剑,后悔了那日拒绝小师兄,书信上说今日回来的。住处前是一个空殿,被夏决明与曲诗诗收拾得十分整齐干净,富丽堂皇。小檀就在空殿的一根红漆柱子前左等右等,还不见小师兄。
许久,夏秋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
“小师兄。”他迎上,“那日,对不起,我……”小檀很是自责,紧着的眉未曾舒展。
“我知道,没事的,我等你。”夏秋笑笑。
“我……那日踢到你哪里了?疼不疼?”小檀抓着他胳膊,已经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了,明明心里想保护他,没想到却失手伤到了他。
“没事。”夏秋走近。
“小……小师兄。”小檀像相识第一晚那般,一点点往后退去。他害羞了,回身要走,“嘭。”额头重重地碰在了柱子上。
“噗嗤——”夏秋忍俊不禁。
“嘶……”痛死了,又是这样,小檀委屈巴巴的模样令夏秋乐开了花。
“小檀。”夏秋拉他回身,额头贴在他受伤的额上,“我爱你。”紧扣住了双手,夏秋略带笑意地说:“我把我这生,就交给你了,可你千万,别负了我。”
“小……唔……”
夏秋吻上,将小师弟压在了柱上,久久不肯松手。
小檀心生安宁,不管怎么,小师兄还是自己的,白衣小公子很是开心。
松开唇,小檀笑着,夏秋好久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了,含笑握住了他手,“走了。”
“嗯。”
出了来,刚好碰见了曲诗诗,还好他们提前出了来,否则就尴尬了。
“娘。”
“师娘。”
曲诗诗笑:“死秋儿就会乱跑,你不是要回桃花坞吗?走啦,东西都收拾好了,就差你了。”
“嗯呐,走。”夏秋拉着小檀跑去了。
“哎。”急得曲诗诗在后面叫,“慢着点儿,别把小檀摔了。”
“小檀心不瞎!”两个人高高兴兴地跑去了。
小檀笑嗔:“现在心也瞎了,你把我的心偷走了,害我又是坐空又是摔倒又是撞柱子的。”
夏秋顾笑:“我把我的心给你啊。”
“好啊。”
“我们回桃花坞,那里的桃花很美——我带你去听。”
“哈,好啊。”小檀如获至宝,只要是夏秋想做的,不管自己喜不喜欢,都会去陪他。
上车时,夏秋握着小檀的手,也不避讳自家爹娘和白箫,突然问了一句:“一辆车能坐三个人吗?”
夏决明回道:“五个人都没问题。”
夏秋一喜,“那成,把白箫拉你们车里。”
就这么被嫌弃了?!白箫气极,抱胸冷笑:“小秋你个断袖,别在车上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切。”
“你……才没有!”夏秋脸红,虽然想做,但还是厚着脸皮说不会。
车上,刚上车的夏秋就忍不住了,挤到了小檀的怀中,“我也想坐你身上,嘻嘻。”
小檀微笑,“好。”便抱着他,“小师兄,那个,去桃花坞不能常跟你玩,师父说了,每天都得习剑,还叫我离你这傻子远点儿。”
“妈诶,不活了,成天被白箫欺负也就算了,还被自己爹娘这么损着玩。”夏秋嘟嘴,委屈。
小檀低唇俯在他耳上,“你还有我啊。”
“嗯哼?”他忍不住笑,“真讨厌。”
两个人搂着腰,又亲热起来。紧接着,马车轧到了石头上,“轰隆”一声,“嘶……”夏秋紧眉,和小檀分开了些,“你咬到我舌头了,好痛。”
小檀的纤指挡在唇上,笑说:“不是故意的。”
夏秋扑上,“我也要咬你的。”
“试试再说。”
两个人在马车里乱闹,最后人家车夫都忍不下去了,“两位公子安分一点,马车都快翻了……”
“……知道了。”夏秋捂嘴笑,“不闹了,我们玩游戏。”
“好啊,玩什么?”
“嗯……我写,你猜。”他拉来小檀的手,“如何?”
“可以,放心,难不倒我的。”
“那我写啦。”夏秋想了想,写字不停,一边又偷笑着,“猜。”
小檀出口:“锦罽拥覆纱帐摇。”
夏秋笑喷:“厉害!”
“呃……”小檀捂脸,“小师兄真污。”
“我只写,你念的,哈哈!被我耍了吧?”开心!一个字,爽!
“哼。”他笑,“这么着,我也会写。”
“呐。”夏秋伸手,“写。”
小檀的指尖依然冰凉,不紧不慢地写下一行字,“好了。”
夏秋咬着左手食指,“你写的这什么啊?‘水月王高见缸交’?”
“噗——容我笑会儿。”小檀掩袖笑喷。
“快说嘛,‘水月王高见缸交’这什么意思?”夏秋拉着他袖子撒娇。
小檀笑,“冰肌玉骨贝齿咬。”
夏秋拍手大笑,“你写的,你又念!哈哈!又被我耍了!”两个字,好玩!
又被媳妇耍了,“……”小檀当即不乐意了,“极品坑夫。”
“略略略。”
“哼。”
夏秋哄着,偎在他怀中,“那我们再换个游戏玩嘛。”
小檀扯着他脸蛋,“你再耍我,你……你就耍吧,我能把你怎么着。”小檀扶额,“我这极品宠妻。”
“哈哈。”
是夜,客栈吃饭,夏秋嚷嚷着要喝酒,白箫表示支持。曲诗诗笑骂:“不许喝,明早还得赶路呢。”
“曲姐姐最好了,不管不管,我也要喝。”白箫撒娇。
曲诗诗笑喷,扶额一句:“问你姐夫。”
“姐——唔——”
“不许叫我娘姐姐。”夏秋过去往白箫嘴里塞了半个馒头,“也不许叫我爹姐夫。”
“唔!”白箫生气,“噎死我了!”
“哼!”
曲诗诗笑:“秋儿,对小叔叔要讲礼数。”
“我呸!我才不跟畜生讲礼数。他之前还叫我哥哥来着。”夏秋愤愤不平。
曲诗诗笑喷,“不省事的两个小冤家。”夏决明也摇头叹息。
“要生的秋儿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就许配给白箫了。”曲诗诗笑个不停,“两个真是对儿小鸳鸯。”
“呃……”小檀侧了侧头,似乎有意见,但是人家不说。
曲诗诗一句话,两个人都尴尬了,“我才不娶他。”
“我还不嫁呢!”夏秋驳回去一句,看向小檀,笑眯了眼,“要嫁就嫁小檀这样的。”
曲诗诗又笑骂:“可别糟蹋人家那么好的孩子,人家志在江湖,你给我在家安分习琴。”
“嘿。”夏秋跳出了座,“怎么就糟蹋他了?!我……”憋住,千万不能作践小檀,别惹得小檀生气了,“我……我又不是女孩子,我也志在江湖啊。”
小檀温笑,“小师兄还是在家带孩子比较好。”
“……”
“噗——”举桌笑喷,小檀再一次神补刀。
“我简直跟你们一个个都有仇,嗯,还是那种深仇大恨。”夏秋撇着嘴入座,“哼。”
“好了好了,快吃饭,三个不省事的小冤家。”
藕花深处,在水一方,“莲华以信字当头,主人为何还不肯放过这个孩子?”风骤问道,凝气卓立。
“再等等。”莲华轻声说道,看着怀中的小可爱。
“主人。”
他抱着那个婴儿靠在主座上,强调了一遍:“我给争渡的条件是,她杀了夏秋。呵,知否、争渡相继背叛我,你也想反了?”莲华冷笑。
风骤厉声回道:“清儿是知否的孩子!你害死了她,还要继续害她的孩子么?!”
莲华却轻描淡写地反问:“知否知否,你喜欢她?”
风骤觉得好笑:“我喜欢她?呵,知否那么喜欢你,为了你她从一个无名小辈位列七剑客!为了你,凡是你说的她都一一照办!你到底对她有没有一丁点儿的喜欢,她到死你都不肯可怜她一下?”
莲华轻笑:“我对女人没兴趣。”
“你……”风骤一剑插在地上,那剑上刻着的“风”字很是醒目,“身负莲华七剑客的恶名,这把剑我从未用过。莲华,我们恩断义绝——知否的孩子,我是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就此毁在你手里的。”
莲华未吱声,雨疏上前拦着,“风骤,别冲动。”风骤毫不客气地推了开,执意要走。雨疏双眉紧住,如今的莲华,真的土崩瓦解了么?只剩他与主人二人。“主人。”他想让莲华服软一次,留下风骤。
可莲华的表情分明很淡,“让他走。”
“主人说过,离开莲华,就得死。”雨疏愁着眉。
他笑,“我说过?呵,我说过在我莲华手下,必须无条件地服从,谁听了?”
雨疏拱手低头:“雨疏誓死追随主人,誓死效忠莲华。”
座上的那个人面无表情,“这种话,你们六个说得多了,我也听腻了。
“主人,雨疏真的……”他似乎有别的话要出口,眼神中也多了些许不该有的情意。
“退下吧。”莲华有些累了。
“……是。”心知主人的痛处,雨疏却从来不能分解半分愁,只得退下了。
莲华脑中的景象,只是与一个白衣少年在一起,那时的日子何其的欢乐,他们相互打闹,甚至就寝也从不分开半步。如今的莲华已横行江湖,却从未开颜欢笑,他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嗯……”一行清泪滑过那张苍白的脸庞,少年已经长大,“你到底在哪里?”
退出门来的雨疏心情低落,一双眼睛红红的,“拿剑来。”他接过了杀手的剑,月下身影舞剑,剑锋过处,残花败柳——他真的想保护好莲华。
第22章 藕花深处谁再寻
时隔数日,夏秋等人还在返回桃花坞的路上,夏秋有多动症,这就无聊了,“什么时候能到啊?”
小檀微笑,“别着急,应该快了。”
“快了,哼,估计还得半个月。”夏秋靠在他身上,“好无聊啊。”忽地想到一个好点子,欢喜道:“咱们把白箫拉过来呗?合伙玩死他!哈哈!”
小檀笑,“好主意啊。”他拍手赞成。
而后——白衣箫箫打着哆嗦被逼到了夏秋这辆马车上的一个小角落,“你……你们想干什么?”感觉大事不妙啊。
夏秋不怀好意地笑,“快点,吹支曲,再唱首歌。”
“你妹!我又不是青楼歌姬!”白箫不从,咱也是个高冷的大家公子,不从,坚决不从。
“你吹不吹?”霜雪寒气逼人。
“呜呜呜……小檀你也帮着他欺负我。”白箫无奈,迫于小檀的武力,还是从了吧,“吹就是了。”
“小檀,你点曲子。”夏秋开心,还是自家夫君有办法。
小檀想了想,“就《藕花深处》吧。”
“藕花深处?这是曲子名?”夏秋只知道这是个地名。
“嗯,之前听小渡哼唱过,她说是她姐姐教的。”
“你会吗?”夏秋问白箫。
“笑话!”白箫执箫,“我白箫诗词不行,跟箫有关的曲子,我可是……”
“吹!”
“……别这么凶嘛,等我想想。”
夏秋向小檀笑道:“果然是吹的。”
“哼。”白箫白了他一眼,“这《藕花深处》好像是我小时候的曲子,现在……应该能吹出来,听着啊。”
“嗯。”
箫声袅袅,如炊烟朦胧,心似飞絮,不知飞向了何处……
你白衣一袭误入我心深处,手把箫来谱一曲,从此心有归宿。莲华的剑我的殇,你说你守护。一颦一笑回眸谁在哭?纵然天下都尽输,藕花深处他回顾。回顾,惆怅来去太仓促,故剑情深是否为我再停步?停步,依旧是藕花深处我心处。
你裙袂一展误入我心深处,身傍君来听一曲,多少泪洒江湖?白玉的箫我的情,你说你知足。一步一趁眉眼谁如初?纵使他人千般误,藕花深处我延伫。延伫,可叹是非太虚无,在水一方是否为我再听取?听取,依旧是藕花深处我心处。
一曲毕,白箫思绪繁杂。夏秋挨近,轻轻拉着小檀,悄问:“你干嘛点这种曲子啊?”
“我……我只是听过开头几句,我也不知道《藕花深处》曲调极悲啊。”小檀后悔。
夏秋笑:“不亚于我的《广陵散》。”他回头又在白箫面前摆了摆手,“你没事吧?”
白箫神情不对劲,精神有些错乱,“我……头越来越痛了……”他闭上了眼。
“别伤心别伤心,来抱抱。”夏秋嬉笑伸手去抱。结果白箫直接幻作了原形,夏秋一抱抱住了小檀。
“呃……”
小兔子又爬上了夏秋的身,趴在了他的头上。“呵呵,可把白箫玩坏了。”夏秋笑了笑。这边小檀还在生气呢,拨开他的手,自己端坐。
“嘻嘻。”
半月有余,总算是到了桃花坞,其实夏决明和夫人早想回来了,只不过这种念头不强,经夏秋这么一坚决要求,终于决定回来了。
桃花坞桃花千里,盛开时,宛若置身花海,桃香更是远播千里之外。夏秋扶着小檀下车,“好香啊。”小檀笑道。
夏秋表示不屑,“你还没碰上桃花盛开的时候呢。现在都快入冬了,好多桃花都谢了,不过——我想桃花林那边的桃花应该还没谢,我带你去。”
夏决明与夫人在桃花坞里有座差不多大的屋院,邻近桃花林。
趁着爹娘收拾东西,白箫伤心,夏秋拉了小檀往小树林去了。桃花在落,桃叶纷纷,小檀伸手便可接得数瓣。四周一片粉色,夏秋早就看腻了,只盯着小檀。
“这里一定很美。”小檀欣喜地说。
夏秋笑说:“潇潇粉面东风裁,零落春芳艳骨埋。我以后死也要死在这里。”
小檀欣然回道:“行啊,我帮你立碑。”
“你……哼。”夏秋嘟嘴,“那就这么定了啊,不许反悔。”
小檀只笑,夏秋则看着他笑,“哎,那边还有一块磨平了的石板,累不累?去那边坐坐。”
“好。”小檀点头,转念一想,不对,“坐?”
“来来来。”夏秋拉了他。
“小师兄。”
“坐下。”夏秋按着他,贴身坐了上去。夏秋刻意撩拨着,笑问:“你喜欢桃花坞、喜欢桃花林、喜欢我吗?”
“……”
“喜欢都给你。”他笑,吻上,“小檀……”
“嗯……”
桃花簌簌而落,桃树下两个人别是一番风流。亲热一下,就撩得小檀自己脱了衣裳,转而又让他为自己脱。小檀双眼看不见,一双手拉了他的腰绳,拂下夏秋肩上的衣裳,如抚玑玉,衣裳自然滑落,小檀的手却还逗留在他双肩上。
“嗯哼?”夏秋含笑握住了那双手,压下了身。青白色交织,又点缀着粉色,铺满了石床。玉手悬空,轻轻颤动,似又在握着什么。“白石作床花作帐,花强貌强是檀郎。”夏秋笑,心中极悔当日竟对陆惊鸿动心,这么好个人在自己身边,怎么能不爱?他笑问:“怎么能不爱你?”
小檀微笑,拂去身上人腰上的桃花,“小师兄冰清玉洁,我怕玷污了。”
他笑,笑出声来,“我要是你,我就非礼我自己了。”
“你……”
“叫我名字。”夏秋极其温顺,玉身倾下。
“夏……夏秋……”小檀一直叫着他小师兄,还未曾叫过他的名字。
“再叫。”他身上的桃花轻轻抖落而下,“嗯?我的好夫君。”
“夏秋,我爱你。”一张桃面飞红,小檀微笑,这是我凌家的小娇妻啊。
树影摇摇,花下冰肌玉体,两两相对,这才是世间美景。
之后回去,白箫质问。夏秋乐呵呵地说带着小檀去转悠了。白箫漠然看着他,眼神飘向了他的下裳,“衣裳脏了记得洗,另外,你已经有保护你的人了,以后去哪儿不用跟我说,废约吧。”冷淡淡几句话,出门去了。白箫头痛得厉害,刚出门便扶住了围栏。
“那好吧。”夏秋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嘻嘻,小檀我们回房。”
“嗯,白箫没事吧?”
“管他呢。”
深夜时,房中的床上,小檀又压了夏秋,他的清笑,令夏秋心动,夏秋自小是被当做女孩儿养的,面对强有力的小檀,夏秋果断一个字,“受”!
小檀低头悄语了几句,夏秋面红耳赤,忍不住乱动,“我……白箫说了嘛……我是小受……你不……那个……我怎么给你生孩子啊?”他吞吞吐吐。
“那以后不坐凳子椅子了,就往你身上坐,直到把你……坐怀孕。”
“哎呀!真讨厌。”夏秋捂着脸,害羞又有点儿小气愤,又被小檀压着无处可躲。
小檀含笑,“我还以你混了那么多年的青楼,不知羞耻呢。”
“你才不知羞耻呢,污言秽语都不脸红一下。”
“口是心非,你明明喜欢听我说。哼,我偏这样,我还……”小檀上去按住了夏秋的手腕,低头抚上唇去,“嗯……”
夏秋只笑。
直到半夜,两个人才安安分分地躺在被窝里,“明天跟着师父习剑,你在屋里待好了,要不就出去别回来。”
夏秋不高兴,“你干嘛呢?不想见我?”
“我的天,你在我旁边我能学好不?”小檀无语。
他笑,“小檀,等你为小渡除掉了莲华七剑客,我们就永远待在桃花林,永远不出去,好吗?”
小檀沉思。
“嗯?你不是说知否有个孩子叫清儿,还在那个莲华手中吗?到时候我帮忙带孩子,虽然……我没照顾过小孩儿,不过我可以学。”
“江湖事纷纭,哪能就此草率退隐?我已经答应了帮玉姑娘追查十七年前的事,那场刺杀诸多蹊跷,夏秋,你愿意……等我、帮我吗?”
曲诗诗说的对,小檀志在江湖,不愿为儿女情长所牵绊,可是这个小师兄太具有诱惑力了,那么多人追求他,小檀怕短暂的放下,就再也拾不起了。
哪知夏秋百般温顺,“当然愿意,一切随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好好习剑,我等你,也愿意帮你。”
“真好。”小檀心里真的有许多愧疚。没有太多无力的解释,小檀承认自己很贪心,既想名扬天下,又想要如花美眷的深情守候。肩上担两担,左右平衡。
翌日,小檀早早去习剑了,夏秋恐耽误了他,便去哄白箫了。哪想白箫冷眼冷对,气哭了夏秋,“我又怎么你了?!”夏秋一脚踹门,“死兔子,没琴我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白箫门中轻问了一句:“还记得之前……我们琴箫合奏吗?”
“我……”夏秋不知多久没再跟他琴箫合奏了。
“刚开始很好很好,十年之后却变了模样,用箫的未变,用琴的却变了心性,不过是新鲜感罢了。”白箫苦笑,“当初相识,你说我的箫声很好听,你叫我哥哥,让我陪你练箫。光阴荏苒,你有细想过,我们好到了什么程度吗?我们无话不谈,我跟你承认我和别人上过床,可那些我都不记得了。我醒来时,就是你父亲救了我,我护你这么长时间,不过报恩而已。十年后的今天,你身边也有了旁人,我已经没有理由、没有勇气再去亲近你了。”
夏秋将泪一抹,“白箫,我发誓绝对没有嫌弃过你,即便是生气也罢,开心也罢,我从未拿过这件事取笑过你。我们琴箫合奏,江湖上无人不称双骄,我待你如挚友,就像我爹和凌伯父那样,你拿我当什么呢?”他背着门坐下,“我们是挚友,一起沐浴换衣什么的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我们是知己,同饮过一杯酒,我不肯喝冷寒那半杯,他都尚未多心,你怎么反倒生气了?”
门中的白箫叹了口气。
“白箫,小檀是我爱的人,我会想办法让我娘和我爹接受他的。之前在潇湘楼,你跟我说了那些话,我真的很愧疚,我知道你包容了我的一切,但是我却不能包容你。”夏秋真的不敢再去回忆,“我故意喝了那么多酒,把自己灌醉,也许你会乘醉睡了我,即便是第二日醒来,生米煮成熟饭我也无可奈何,我想逃避一切。可我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回了许府,进了小檀的房门。”
“什么?”白箫有些不敢相信,“原来……”白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夏秋很是难为情,“我以为我自己做了春梦……谁知道居然是真的,我虽然说过笃定心思跟一人,可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的。我对不住你,我们还是挚友好不好?我琴你箫。”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写的时间早了,删删发发,修改好几遍了,也只能这样了,文笔不是很好,凑合看吧。
第23章 痴白箫冰释前嫌
白箫推开门来,“那我们……还是挚友、知己?”白箫就怕这秋小受看上了小檀,重色轻友。
“嗯。”他喜得忙地起身。
“也罢,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死兔子,你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夏秋蹦了一下。
“咳,我长得不比你好看啊?”白箫冷视。
“哼!”
白箫伸手幻出一物,“要不要?”他挑眉。
夏秋眼前发亮,那是一架木制七弦琴,看样子做工挺不错的,“要!”白箫亲手做的,那可是比店铺里买的都要珍贵。
“学两声狗叫就给你。”白箫赶紧跑,“让你再说我是畜生。”那叫牲畜好吧。
“你妹!给我!”
“学狗叫就给你。”
小檀得空休息时,坐在院里喝茶。夏秋趁机捣乱,爬上了墙头,“哼。”面容上勾起一笑,对准小檀就是拨琴一击。
“噌。”霜雪一招轻易化解,小檀面向那边:“你想弑夫?”
“哈哈,试试你的警惕性,免得你再说我乱你分寸。”他坐在墙头上。
“哎,你又哪里来的琴?”
夏秋笑:“白箫那死兔子送的。”
小檀微笑:“他想得比我周到。”
“哎,那怎么就你一个人呢?我爹呢?”
“有事出去了。”
夏秋站起来,晃晃悠悠着,“我要下去,你接一下我。”圆一下之前的“不接受”,小檀你是必须得接着。
“——我是个瞎子好不,小心摔死你啊。”小檀笑。
夏秋撒娇,“我不管不管,接我,快接受嘛。”
“好好好。”小檀依他,站在了墙底下,“你看准了跳。”
“好~我跳了啊。”夏秋偷笑,把琴扔了下去。
“啊……”小檀向前迈了一步,迅速去接,接到的却是一架冷冰冰的琴,“……耍我。”白衣袖轻拂,他放下琴来转身就走。
“别嘛,逗你玩的。”夏秋急于解释,一步上前,踩空了!“啊!”
“呃……”小檀忙一回身,接住了,他皱了皱眉,放夏秋下地。一摸唇,咦,这味儿,血!“我去,你咬我作甚?”
“嘻嘻,我想来个华丽的飞吻。”夏秋赔笑,“别生气嘛。”
“结果飞吻没飞成,还咬了我一口?”小檀瞪他一眼,挥袖练自己的剑去。
夏秋抱琴跟上,“哎,你带上霜雪去桃花林呗,我练琴,你习剑。”
“好啊。”小檀欣然应了。
半月山,金府,“家主,有传言说夏决明复出了。”侍从来禀。
金家主正是当年指证玉无痕为凶手的金逆言,如今的他已年满三十,历经世事,但对于夏决明的复出,他表现得有许惶恐,“可知他复出的原因?”
“不知,属下还未查清楚,不过,听说他收了个徒弟,那徒弟年纪还小,小名儿好像叫什么‘小檀’。”
“小檀?”金逆言点点头,“这夏决明不是宣称不收徒的么?真是毫无信用可言!下去吧。”
“是。”
“慢着。”金逆言忽地又叫住了。
“家主吩咐。”
“派人去把凌满霜夫妇的坟墓修葺一下。”他抚弄手指上戴着的金戒指。
“是。”侍从去了。
金逆言自顾纳闷,“这个小檀到底是什么来历?夏决明居然食言收他为徒?”
桃花坞中,夜幕降临,“唔……”屋中的两个少年闹得正欢,夏秋抱来一坛东风欢,非要小檀喝完。小檀刚开始一愣,小娘子又弑夫,撑死我啊!坚决不喝。
结果这会儿被夏秋摁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喂着喝,喝了估计半坛多了。“咕咚”又一口,小檀仰头直喘气,“好师兄,好娘子,你饶了我吧?”
“不嘛,再来一口,快没了。”夏秋笑,又喝一口,“唔……”
“啊……”
“哈哈,好喝吗?”东风欢可是他的挚爱。
“好好好。”小檀敷衍,“我们睡觉吧,明日一早还得练剑,你倒是无事可做。”
夏秋傲娇,敲了敲酒坛,笑说:“你把剩下的喝完我就放你睡觉。”
“……怕了你了,喝就喝。”小檀推开他,抓起酒坛便饮。
“哇。”真爽快,夏秋只笑,“慢点儿喝,别呛着。”
“噗——咳咳!咳咳……”又被他说中了,小檀咳嗽之余,还不忘踹夏秋一脚。
夏秋发笑:“嘻嘻,我嘴巴是开了光吧?”
“哼。”小檀放下酒坛,“要是真开了光你就惨了。”
“为什么?”
“唉……也不知是谁之前说要死在桃花林的?”他故意装个没事人儿。
夏秋摆摆手,“哎呀,生生死死而已,看淡了看淡了。”
小檀忍俊不禁,摸了摸他头发,“你还看淡了,江湖多事,你才见了多少风云?”
“总之比你多。”夏秋故意把话说得很有分量。
“是是是,快去吹灯,睡觉了,喝了那么多酒,头好晕。”
“嗯嘛。”其实,夏秋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练一下小檀的酒量。他夏秋可是日喝百坛的人,小檀不会喝酒怎么行呢。看看人家冷寒,样样比小檀强,夏秋总得找回点儿面子,免得白箫那死兔子天天拿人家冷寒做榜样。
欢腾到半夜,结果,第二天俩人就惨了。小檀醉得睡到中午才清醒,然后就被夏决明训斥了一顿,夏秋讪讪地过去解释是他把小檀灌醉的。气得夏决明要打他俩,夏秋护着小檀,刚好白箫撞见,忙给拦住了,而后——三个人都被罚跪了,并排着跪在院子里。
“切,早知道,就不替你俩说话了,打死你俩才好,害我也被罚。”白箫抱胸委屈,外加一个至极!
夏秋赔笑,“消消气嘛,欠你个人情好不?”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小檀漠然一句。
“你那时听错了吧?我说的是欠你个人,嘻嘻。”
“哼。”白箫冷笑,“小夫妻两个还有空打情骂俏,真是佩服!”
“……”小檀未语,忍了。
“你少说两句啦!”夏秋憋红了脸。
“你没事灌醉他做什么?”白箫简直无语死了。
夏秋捂脸,“我就给他喝了一坛而已,谁知他连一坛都喝不了,醉得那么死,怪我喽。”
“噗——一坛?!还不如我呢,啧,怀念冷二公子哈?”他笑。
夏秋心想这下完了,他都不敢看小檀。孰不知小檀的脸阴暗到了极点。跪到晚上——
“哎哎,小檀,别嘛,别关门,啊啊,让我进去啦!那个,其实我也怕黑的啦!呜呜,小檀~”夏秋在门外千求万求。
小檀堵着门就是不让进,一脚踩着门缝,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小檀抱胸,还生着气,“你有多远滚多远去,找你的冷寒去,哼!”
“别嘛,不去不去,白箫他开玩笑的,你最好了,唔唔~檀哥哥~嗯嗯~”
小檀忍俊不禁,掩口只笑,转身往内室去,“真恶心。”
“哈。”夏秋欢喜推门进来,“小檀!”
白衣小公子故意不理他,结果脚下一个台阶没迈上去,人就趴地上了。
“噗哈哈!哈哈!原谅我憋不住,小檀你真会逗人家开心。”夏秋蹲在旁边尽情地嘲笑,“你的嘴也开光了吧,被我偷走了心,嘻嘻。”
“……”小檀怒极,拽过来扔床上好好伺候着。
“啊啊!”夏秋轻喘,“小……小檀……”以后睡觉前不敢惹自家夫君了,夏秋受不了啊!
“哼。”
“趴我身上舒服吧?”
“反正我知道你长得丑。”
“……”夏秋白他一眼,“还好你眼瞎,看不见!”
“你再说——”
“啊!不说……不说了……夫君饶命。”夏秋哭笑不得。
“唔?穿上内衣,快点。”小檀忽地从他身上起开,摸着衣裳赶紧穿。
“为什么?”
“少说废话,快穿。”小檀一件衣裳甩他脸上。
随后有人推门进来,夏秋吓出一身冷汗,“谁?”
“唔?你们还没睡啊?”曲诗诗带笑端来一盘点心,关心一下两个孩子。
“娘?这么晚了,有事吗?”夏秋不开心。
“怕你们晚上饿了,端来几块点心。”
“谢谢师娘。”
“谢谢娘!”
“两个傻孩子。”曲诗诗过去帮他们放在小桌上,回头看夏秋时,有些疑惑,“唔?秋儿的脸怎么这么红?”
小檀忍笑:“坐……”的。
“热的!”夏秋出口一句,伸进被窝的小爪子握住了小檀的手。
曲诗诗点头,“外面可冷啦,你们别嫌屋里热,盖严了,晚上吹风会着凉的。”
“知道了知道了,娘你快回去睡觉吧。”夏秋催她。
“好好好,秋儿你好好照顾你檀哥哥,可别欺负人家。”
夏秋哭笑不得,“一定一定,只有他欺负我的份儿,我哪儿敢欺负他啊?”
曲诗诗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我看这床怎么这么小啊,小檀往里挤挤,秋儿这孩子睡觉可不安分了。”
“……”再挤孩子都该出来了。
“一定一定。”当娘的,真懂姑娘家家的心。
“嗯,明天让白箫再抬一张床过来,今晚先挤挤。”
夏秋忙着摆手,“不用不用,挤挤比较暖和。尤其是小檀,手执霜雪,我不给捂捂,爪子还不给冻麻了啊,不用。”
“呃,没事,抬进来一张床也不费事,快睡觉,小檀明早还得习剑呢,我走了啊。”
“嗯嗯,夜安。”送走了曲诗诗,夏秋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儿去,在床上不安分了起来,满床打滚,“哈哈!檀哥哥,来来,挤挤,来嘛,别客气,哈哈!”
“……师娘,真是够开放的。”小檀真心服了。
“哎,话又说回来,小檀你听觉真敏感,要不我俩就……哈哈!”夏秋笑趴。
小檀无语,“虚惊一场,你还笑,搞得跟我们偷情似的。”
夏秋咬着手指,“人家这不是还没及笄嘛。”
“敢问姑娘芳龄几何?”小檀笑得不行。
“十五~等出嫁呢。”十七的人了,好意思撒谎装嫩。
小檀受不了了,一把摁住。“哎哎,轻一点儿嘛。”夏秋趴在床上。
“真软……”小檀揉弄着他小腹。
“嘻嘻。”
第24章 意长寿桃花寂寞
半夜时分,俩人还真饿了,不怕,吃夜宵!“嗯,好吃,好久没吃我娘做的凉糕了 。”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怕莫过于此了。
“嗯嗯,我都没有见过我父母。”小檀手里拿着糕点,陷入了遐思。
夏秋笑,“你都叫我娘师娘了,那就是半个娘,再说,就我俩这关系,我娘还不是你娘嘛。”夏秋倚在他怀中,抬头咬小檀嘴里的糕点。
小檀笑了笑,把那块糕点喂给了他,“好了,要睡觉了。”
“唔?你吃饱了啊?”
“饭是不能吃太饱的。”他躺下。
“为什么啊?”夏秋还吃。
“因为,‘饱生众病’啊!”他笑,“师祖说的,‘若要百病不生,必须带饿三分’。还有什么‘一日三笑,不用吃药’,你看师祖,一百二十高龄呢。”
“哇!不吃了不吃了。”夏秋拍拍手就钻进被窝,还想活得长寿些,“我也笑,我看看能不能活到玄七前辈那个岁数。”
“别啊,桃花林的那些桃花们会寂寞的。”小檀故意说道。
“哼!”
“睡觉睡觉。”
次日,白箫这热心肠的还真搬来一张床,白了他俩一眼就走了,他可不想留下来受虐。
“哇——好大的床啊!”夏秋激动。
“呃?”
夏秋乐不可支:“以后咱俩去那张床上睡。”
“……”
桃花林中,小檀练剑,夏秋弹琴。要知道,之前可都是白箫陪夏秋在这里练琴练箫的。然而没练一会儿,俩人就闹起来,“哈哈,追不上!”夏秋乱跑。
后面小檀跟着,“站住!一天不收拾你就皮痒痒。”不信追不上。
夏秋见他行为与常人无异,便轻功穿梭于花林间。夏秋轻轻拨弦,“夫君,小心哦,哈哈。”
“就你这两招,呵,能不能打死一只蚂蚁都是个问题。”小檀勾起一笑,自家娘子的本事,他还不了解?
“你……试试看啊。”夏秋再拨,小檀的霜雪飞来一斩,他便轻功躲过。琴音极利,但还不是小檀的对手。夏秋故意笑喘:“啊……檀哥哥你来嘛~来嘛~嗯嗯……”
“来就来,等着啊。”小檀轻笑,不过他还是很佩服这夏秋逃跑的能力的。
夏秋这时人已含笑攀桃树上,面前出露着一枝花枝,见小檀不动,他得意地揉下花瓣来,“噌……”
“哼。”小檀一剑划过,而后劈去一斩,“你也得小心了。”
“噌——”枝上的夏秋根本没时间躲开,只觉得一阵冷香袭来,那一斩过去了,“嗯?怎么没反应?”他自己还在诧异,小檀的剑法到底练成了什么?
“三……二……一,哈哈。”轮到小檀得意了。
“呃……”霜雪一斩,彻骨冷魄,夏秋蹙紧了眉,“好疼啊……”青衣身子不受控制地落了下去。
“我还没用力呢,哎……”小檀扑上前去接。木琴摔在桃花花瓣上,“唔……”落下来的夏秋扑在小檀身上,这一次飞吻很成功。小檀搂着小娇妻,含笑吻住。
“啊……”近处的那个玄衣男子吃了一惊,随后忙地背靠着树藏好了。
“哼哼。”夏秋眯眼笑。
小檀揽他腰坐起,紧紧抱在怀中轻吻着,“夏秋……”小檀舍不得放手。
玄衣男子闭目,平静了些。于他而言,他只是见过雨疏跟莲华那样的,而且莲华也没有接受雨疏——莲华是宁可接受一个女人,也不会跟雨疏在一起的。他指间夹着两叶飞刀,“噌。”那叶飞刀夹杂着桃香飞了过去。
“唔!”小檀听闻有动静,忙地按倒了夏秋,那两叶飞刀“唰唰”断开了几片花瓣,插在了地上,小檀猛地回头:“谁?!”
风骤不紧不慢地轻功现身,不屑地笑着:“你说呢?”
“是你——”小檀惊觉。
“风骤?”夏秋也是诧异。二人迅速仗剑抱琴,纳罕这风骤竟然会寻到了桃花坞,小檀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风骤轻笑:“两个小娃娃,一个眼瞎,一个心瞎。大白天搂搂抱抱,亲亲吻吻,真是‘雅’得很啊!”他刻意用“雅”这个字来嘲讽小檀。
“你!”小檀气急败坏。
他傲慢地转头看向这边,“我有说错么?呵,我也挺喜欢这个青衣小娃娃的,我想要,顷刻间就能到手。哦——对了,你双目失明,看不见颜色。”
“你——”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夏秋拉不住,小檀上去开打。
“花拳绣腿。”风骤冷笑,只用飞刀作战。“当!”刀剑相接之声不断,风骤一掌将小檀击退了一步。
“可恶。”
“小檀。”夏秋拨琴击开了风骤飞向小檀的飞刀,“小檀。”夏秋方要过去扶他,却被风骤轻功虏获,“你……”
“夏秋。”他攥紧了霜雪。
风骤冷笑看着夏秋,手搂着夏秋的腰,满意之际,自顾调笑。“啊啊啊!!!别碰我!!!拿开手……风骤!”夏秋被激得大喊大叫。
小檀怒极,“给我放开他!”
“小美人,嘘……”风骤含笑将左手伸在夏秋面前,“噌……”指间便多了一叶飞刀,“再乱喊乱动,它,可就划到你的脸上去了。”
“啊……”夏秋吓得忙闭了嘴,连口气也不敢喘,恐惧的泪水滑落,双目只紧紧盯着风骤手上的飞刀,生怕它会划到自己的脸。
“嗯!”小檀凝气,飞去一斩。
“噌。”风骤手上的飞刀飞去,与此同时,小檀的剑气袭来,那叶飞刀伫在空中,“噌!”飞刀被砍了开,风骤抱着夏秋轻功避开。
“把夏秋放了!”
“哼。”风骤轻笑,“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夏秋眨巴着泪水,侧目低头,被风骤搂着腰,怀中的他暗自怀恨,变态风骤。不过风骤不理会夏秋,眼神依旧飘在他身上,“我不知道一个瞎子有什么资格去追求爱情。呵,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还大言不惭地让我放开他。我偏是不放,你又能怎样?”风骤说这话时,又像是在说他自己。
西风吹拂,刺痛人的皮肤,小檀冷冷握剑,恨恨咬牙。
“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配!你就只配被人照顾,一辈子当个长不大的小娃娃!”
“你住口!”那个白衣小公子暴怒。
风骤不依不饶,依旧不把小檀当回事,“年纪不大,身上的戾气倒是挺重的。不懂得习剑先修心么?想来你拜夏决明为师——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美人吧?”他顿了一下,“给你一百天回去再练的机会,一百天后,列缺顶见。这个美人我就先带走了,你来,我便放了他,你不来,我就……”他笑,“正好雨疏也挺想要他的。”
“浑蛋!”夏秋猛地挣扎。
“走吧,美人。”风骤携了夏秋轻功离去,瞬间没影了。
“噌噌!”花林中忽地袭过去两斩,小檀放声大喊,风骤的话深深刺入了他的心,“我一定要杀了你!!!”他瘫在地上,“夏秋……”
随后,夏决明几个得知消息后,三个人都是一个态度:没事,被抓走就被抓走吧,该干嘛干嘛。
小檀是气怔了,这小师兄到底有多招人恨啊?
这一边,风骤扛着夏秋——“浑蛋!死变态!放开我!死断袖!恋|童|癖!”夏秋一个劲儿地骂,风骤也是服了他了,“变态变态死变态!”
“够了!给我闭嘴!”风骤忍不下去了,吼出一句。
“唔……”夏秋吓得忙地闭上了嘴。
“真是有病,你那位小哥哥没本事保护你,骂我做什么?”风骤气哼一声。
“哼。”
“要吃什么?饿死了可不关我的事。”
夏秋没好气回道:“不饿!”
“不饿别吃!我自己买去。”
“我要喝酒!”
风骤即刻笑了:“你这小娃娃,还喝酒?”
“我不小,我要喝东风欢!”
“行啊,还挺挑的啊。叫声哥哥,哥哥带你喝。”风骤调戏他。
“哼……”夏秋才不会这么没志气呢,“哥哥。”
之后,风骤还真带了夏秋去喝酒,喝得挺尽兴的。末了,风骤抱了夏秋离开了客栈。风骤可是一个杀手,他是从未敢住宿在客栈的。
夏秋的手脚喝酒时被风骤解了,这时候喝醉,又一个劲儿地拉着他衣裳,“小檀,小檀……来坐坐……”
“……坐?说得什么啊?”
“小檀……”
“……”风骤漠然扯过来袖子。
等夏秋一觉醒来之后,两个人是在一个小树林里,这里比较潮湿,草木茂盛。夏秋被风骤牢牢地绑在树干上,“啊——”夏秋醒来就尖声大叫。
“……”风骤不耐烦了,忍你好久了,“给我闭嘴!”
“有蛇啊!!!”夏秋急得想哭,又想乱蹦,“啊啊~在我脚边!!!”
“噌。”风骤的飞刀轻轻甩了过去,风骤无语地扶额。
摇动的鲜绿色蛇身被断作两截,蛇血溅在了夏秋的裙角,“啊——”又是一声尖叫。
“……”风骤快气疯了,“姑奶奶又怎么了?!”
“你赔我衣服!”
“……自己看着办。”理你呢。
“啊啊!我不管不管!你赔我!啊!”夏秋又乱喊乱叫,“死风骤!救命啊!非礼啦!”
“谁非礼你了?!”诽谤啊!风骤无语,“赔你赔你,给我闭嘴就行。”
“哼。”
“真闹腾。”
非礼?诶,夏秋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个死变态,昨晚没对我动手动脚吧?”
风骤表示不屑,“昨晚好像是你一直拉着我衣裳吧?切,小娃娃一个我稀罕碰你?”
“哼。”
然后,风骤就带着夏秋挑衣服去了,风骤扶额,忍不住吐槽:“你个大男人挑什么裙子啊?”
夏秋傲娇,“我喜欢,我乐意,我好看。”
“得得得,你穿你穿。”怕了你了。
嗯,挑完衣服,然后穿。风骤又不乐意了,“特么都一个时辰了,你还没换好?!”
“好了好了!”夏秋蹦蹦跳跳地出来了,粉红色的小仙裙转一转,仙气十足,活像个小仙女下凡啊。
风骤瞪了他一眼,“弱受一枚。”
“……”哼!
第25章 饮鸩止渴命难保
往列缺顶去,夏秋被束着手,一路上都扛着这家伙,风骤武功再高强也撑不住,所以干脆只绑了手,栓上绳,让他自己走,遛夏秋——爽!让你闹腾!
“嗯嗯~”夏秋走了好久,有些不情愿了。
“干嘛?”
“要抱抱。”
“死一边儿去。”风骤瞟他一眼。
夏秋撒娇:“我不我不!累死了,我不走了。”
“那你坐那儿歇会儿。”风骤皱了皱眉。
“我饿了。”
“……”风骤解了绳子,递过去了热糕,“少吃点儿,会长胖的。”
“不怕,胖点儿可爱。”
“……”真是有病,“前面没客栈,没有水,渴了别哭。”风骤提醒道。
“哼。”夏秋仍吃,跟风骤闲聊着,“哎,列缺顶是什么地方啊?”
“好地方,打个雷能劈死你。”风骤吓唬他。
夏秋打了个颤,“我不要,我不去。”
“切,胆小鬼。”
“跟我家小檀在一起,我才不怕死呢。”
风骤觉得好笑:“你们两个真有意思。”
“我们两个就是有意思。”小檀我家的。
“……”风骤轻咳一声,被虐了,“我只是说你俩好玩。”
“我也觉得是。”
风骤盯着他,这家伙还在吃,还在吃!“少吃点儿,列缺顶附近人烟稀少,没水的。”
“哼。”
“休息好了快走,我看这天儿快下雨了。”风骤淡淡说道。
“嗯!已经下了。”夏秋嘴里塞满了糕点,惊起身来。
“……”风骤默然脱下外衣,罩在了夏秋身上,抱起来加紧赶路,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再说。
“风骤。”夏秋被护在怀中,头上捂得严严实实的,反而觉得很不好意思。
“闭嘴。”那人闷闷回道。
“哦。”夏秋感觉得到他在使用轻功,“那个,我们过来的时候,那边好像有个破庙。”
“……不早说。”风骤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嘛。”夏秋嘀咕一声。
雨下得急了,“哗哗”的声音有些刺耳。“好暖和啊。”夏秋窃喜,这个风骤挺怜香惜玉的,还知道护好他。
“啊……”风骤靠墙轻呼了口气,而后抱了夏秋往破庙里避雨。黑色的衣服笼在夏秋的头上、身上,他不知雨下得有多大。
到了庙中,风骤放下了他。夏秋身上只是微湿,而风骤除了身前一片,其他地方都已经湿透了。“哗啦。”看了看夏秋,这家伙安然无恙就好,风骤去拧衣服上的水,一言不发。
夏秋看着他,白衣,他里面的衣服居然是白衣,夏秋眯着眼笑道:“谢谢你。”
风骤看了他一眼,“你脑子再进水,我就被你活活折腾死了。”
“嘻嘻。哎,你穿白衣服很好看啊,跟小檀一样。”夏秋笑。
“与你何干?”风骤不耐烦了。
拧完水,堆草生了个小火,风骤又把夏秋绑在了一根庙柱上。“你绑了又解,解了又绑,有意思没?”夏秋坐在地上。
风骤还真是细心,帮他擦去柱上的灰尘,还帮他往地上干草上铺上了他那件黑色外衣。“很有意思。”风骤坐在他旁边,总算可以舒口气了。
“你看咱俩,患难见真情,这样,我收你当个弟弟,你放了我嘛,咱们有话好说。”夏秋笑嘻嘻。
风骤含笑点了他鼻子一下,“小娃娃你才几岁?”
“十七呀。”
他笑,“我可是比莲华还大一岁呢。”
“他多少?”
“二十八。”
夏秋笑,“莲华,他这个名字嘛,他肯定长得很好看,哈,跟你一样。”
风骤轻笑,说道:“你就别夸他了,他可是一心要至你于死地呢。”
夏秋一听就不乐意了,“我招他惹他了?都没见过他。”
他笑,“你个小琴师,都名扬江湖了,不过,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啊,居然也能杀了溪亭、日暮那两个家伙。”
“惩奸除恶这些事大多都是白箫做的,然后他喜欢把那些名声担到我头上。我真的什么也不会诶。”
“白箫……”他若有所思。
……“嗯……”屋室中,榻上莲袍人禁不住呻|吟着,却提不起兴趣来。知否那个可爱的小女人伏在莲华身上,微微作笑。莲华瞑目任着身上的小女子,双手攥紧了床单,情到深处,口中却止不住地唤着一个名字——“箫箫”。
“你这个护花使者当得还真是称职啊!”雨疏想要闯殿,却被风骤挡着去路,“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带她离开?滚得越远越好!”雨疏张口大骂。
“你冷静些。”风骤只是淡淡拦着,心知知否喜欢主人,便让她喜欢,只是雨疏接受不了。……
风骤还在沉思时,夏秋含笑,“肯定有误会,你跟莲华关系那么好,你去跟他解释呗?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风骤低头一笑,“做梦,有件事确实不是误会。”
“哪件?”
他淡然说道:“十年前你父亲屠了他满门,他侥幸才躲过一劫。”
夏秋一怔:“什么?”夏秋也没听说他爹干过这个缺德事啊。
“你父亲做的好事,告诉你也搞不清楚的。”就夏秋这智商,细思微恐啊。风骤往外看了看,“不下了?算了,先在这儿歇歇吧,你——给我闭嘴老实点儿,懂?”他靠在火堆旁小睡。
夏秋缄默不语,不懂。
许久,靠在木头堆上的风骤似乎睡着了,夏秋像个小野猫似的,有些急躁,“风骤!”
“嗯……”那人昏昏沉沉。
“我渴!”
“……早说了让你别吃那么多的,没水。”风骤并不睁眼。
“我渴啊啊~”夏秋撒娇,风骤没搭理他。“渴!!!”
“嗯……”
“唔?你梦见什么了?脸好红啊。”夏秋依旧吵闹着,但是风骤不应他,“啊啊~我渴!渴死了!”夏秋抓狂,生气了。
风骤额上冒着冷汗,“知否……知否……”
“我渴!”
“别离开我……知……”
“嗯?!噗——”夏秋笑喷,哇喔!这个风骤和那个知否有猫腻。诶,这风骤刚淋了雨,不会是生病了吧?夏秋窃喜,可以趁机溜了。“风骤风骤。”夏秋试探性地用脚踹了踹他。
“噌。”风骤手上滑落几叶飞刀。
“哇。”天助我也。夏秋趁机去够。擦!太远了,根本够不着。想了想,夏秋用脚探去,把飞刀滑到了手边。哈!本公子这身材,美滋滋啊。
“这么锋利?”夏秋一割就断,惊呆了,“呃。”手也被划伤了,“哇——”夏秋又哭。
“闭嘴……”风骤条件反射来了一句。
“……”夏秋忙捂住了嘴,悄悄接近,随后用绳子反绑了风骤的双手。“嘻嘻。”夏秋又在他胸口上乱摸,摸着一个小瓶,打开来,水诶!还说没有,骗人!夏秋用他那灵敏的鼻子嗅了嗅,然而什么也没闻到。喝过半口,“嗯!哈……”好像还不错,夏秋仰头就喝,渴死了。
“嗯……”风骤睁了睁眼,猛地斥道:“别喝!”
“嗯!”吓了夏秋一跳。
风骤惊起,居然被他绑住了手,“那是毒药,吐出来!”
“唔?”“咕噔”一声咽了下去,夏秋吐了吐舌头,“不信。”
“你!!!那真是毒药,放开我,我给拿解药。”风骤彻底服他了,拿毒药当水喝,你可真行。
夏秋偏是不信,“少蒙我,我才不放你呢。再见,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先回家了。”夏秋含笑摆摆手,往外去了。
“站住!给我回来!”风骤挣不开绳子,怒吼一声,反倒吓得夏秋忙跑了。风骤全身无力,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正着急时,忽见一旁有自己的飞刀,忙抓来割断绳子。“啊……”风骤只觉得身子极为沉重,头昏脑涨,站起来都费劲儿。“夏秋。”他摇摇头,有些昏厥,考虑到人质的安全,风骤赶忙去找了。不省事的娃!
这边夏秋往回跑去了,四处溜达。
风骤可不傻,自然也往那边去了,拖着病体询问路人。“有没有看到一个青衣小公子从这边过去?”
“刚刚往那边去了。”
“谢谢。”谢天谢地,这地方人少,夏秋比较显眼。这一句“谢谢”,也是他风骤这辈子的第一句“谢谢”。
“嗯……”走了没多远,夏秋呼吸越来越困难,走不动了,胸口好痛,“咳……”口中溢出血来,青衣小公子翩然倒向地面。
“啊?夏秋。”风骤急忙赶来,“夏秋。”
“好疼……”他眯眼哼道,口中仍是涌出血来。
风骤扶住了,就地运功,轻轻一掌,逼出夏秋所服鸩毒。“把这个吃下去。”他把一颗药丸塞入夏秋口中。
“咳……嗯……”夏秋躺在风骤怀中,感觉死亡将至,不觉间落了泪。真的尽力去咽了,夏秋口中的药丸迟迟不入喉咙,被风骤握着的手也毫无意识。
“你……”情急之下,风骤抱在怀中吻了下去,不管太多,害怕这个小公子就此烟消云散。
夏秋瞑目只哭,将解药慢慢地咽了下去。
风骤而后抱起了他,四处找医馆。彼时,夏秋靠在一家医馆的床上,一双眯着的眼睛,只看见那边风骤的背影。
大夫开出药来,风骤略翻了下,怒极了,一手拨到了地上,“庸医!真当我一点儿医术都不懂?!”风骤一刀结果了那人,转而抱起夏秋离开了。
天快黑了,这地方偏僻,风骤心知肚明,这地方实在找不出个像样儿的医馆了,只得先找个地方再帮夏秋运功了。
小巷中,风骤尽力帮夏秋逼出体内的毒来,夜色才笼罩了万物,风骤昏过去好几次了,怀里的小家伙真不让人省心。好好一个大活人,都快让夏秋折磨死了。
天一早,夏秋恢复了些,“唔?”胸口还是好痛,慢慢转身来,扑入风骤怀中,“风骤……”
“嗯……”风骤累极了,略敷衍地应了一声。
夏秋啜泣:“胸口好痛……”嗓子也痛,说出来的话都特别轻。
风骤抚了抚额,“让你喝毒药,饮鸩止渴,连命都不要了。”
他哭:“好哥哥,我想回家。”
“这……”风骤抱近了他,摇摇头,还是不允,“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比较喜欢风骤和莲华。
第26章 为清儿激励小檀
夏秋身心无力,一味地哭。
风骤瞑目舒了口气,告诉了他一切,“我已经脱离了七剑客,此行就是为了激小檀去找莲华。你应该也知道,知否的孩子还在莲华手中,我想救出那个孩子。但自知否死后,莲华对我疑心重重,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莲华也整日同那孩子在一起,不肯分开半步,我根本没办法下手夺回来。”
风骤自嘲地笑了一声,“小檀受争渡之托,我以为这个小公子会帮争渡完成这个未了心愿的。哪知他只是耽误于你这个小美人儿,不知进取,所以那日我狠狠羞辱他一番,目的不在别的,只在激励他的意志。夏秋,要对付莲华,唯有一个小檀,而你在小檀身边,实在太耽误他了。”
“我……”夏秋懊悔,每常小檀背心法习剑自己就打扰他,确实很耽误他。无怪乎爹和娘让小檀离自己远些了,夏秋想开了些,“风骤,我跟你走。”
风骤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还不想带你走呢,最最没料到的是,你居然这么闹腾,呵,估计我上辈子跟你有仇。”
这句话好像无瑕姐姐也说过,“哼……”夏秋笑了笑,偎在他怀中。
日下,风骤带了夏秋去吃饭,隔壁桌的人无意间提到了冷寒,又是在夸赞,风骤不屑地低语一句:“道貌岸然。”
夏秋本来听得乐津津的,闻之,觉得应该有误会,“你说谁?”他不解。
风骤看着他:“冷寒。”
“哼,冷寒人可好了。”夏秋撇着小嘴。
“道貌岸然。”风骤又重复了一遍。
“你才道貌岸然呢!”夏秋生气,站了起来。
“嗯?”客栈中的客人们目光齐刷刷扫向了这边。
他轻轻一笑:“宝贝弟弟,坐下。”
“我呸!谁你弟弟?!”总之不许有人诋毁冷寒,冷寒对人那么好,尤其是对夏秋。
“你再说一遍?”风骤冷声一句。
夏秋长本事了,“反正我不许任何人说他,小檀也不许!”将筷子一摔,人往楼上去了。
“……”
不过多时,风骤进门来,“夏秋。”他靠在门上,想哄一下这个宝贝弟弟。
“走开,我不认识你。”夏秋坐在床边,还在生气,“冷寒才是我最好的哥哥。”
风骤气得笑了笑,咬了下唇,将门一敲,“可以。”从怀中摸出了一袋银子,往桌上一丢,“我走了,保重。”风骤气呼呼地下楼去了。
“你……”夏秋委屈,话还没有出口,那个风骤就关上门走了。愤愤喊了一声,夏秋生气,“真是一阵风,时暖时冷。”敢情这是给他点儿钱,让他远离小檀呗。
是夜,吃了饭,夏秋无趣,下楼来溜达,吩咐小二备一桶热水要沐浴。座中有个客人乐呵呵地凑近了他,“小公子长得够俊俏的啊。”
“呵。”夏秋冷笑一声,喝茶去了。
“小公子。”
“滚。”夏秋正在气头上呢。
“不知好歹。”那人一掌砍下,想着打晕夏秋拉回房里。
夏秋将热茶往他手上一泼,回身一巴掌上脸了,“我警告你少惹我。”
“嘶……”那人被烫得忙抖着手,“快上,绑了拉回去。”随后桌子一旁的三四个人站了起来。
“嗯?”隔壁桌的姑娘又站起,这群流氓地痞,简直欺人太甚!
夏秋回身看向了那姑娘,跟她对视了一眼,“姐姐,可否借琴一用?”
“呃。”姑娘还没正眼看过他,长成这样,难怪被人调戏,“可以。”那位姑娘慷慨地递上了琴。
那群人才拔了刀,夏秋早已接过琴来凝气拨琴一击,随后,便如狂风吹倒墙垣一般,那群人被击伤在地。
那琴的主人不禁赞道:“琴技如此高超,会是谁呢?”她眉眼里都是笑意,这次居然让她遇上了一个用琴的顶级高手。
“谢谢。”夏秋用完,双手奉琴递上,他爱琴,也尊重琴。
“快走,快走,该死的。”那些人只受了夏秋一击,便认识到了夏秋的厉害之处,都灰溜溜地忙跑了。
姑娘接琴一笑,“不必客气。”
夏秋回身便走。
“哎。”她叫住,“公子用琴不凡,不知尊姓大名。”
夏秋回身,本想照旧开口说自己是桃花坞的小琴师,想了一想,他决定起用小檀赠的名号,“广陵琴师,贱名无需记了。”临回房时,夏秋又往她的琴上看去了一眼。她的琴实在是好,根本不亚于片玉。那架琴应该是传说中的丹朱琴了,琴弦一根根,似浸过血一般。这位姐姐应该就是丹琴师方意了。
琴的主人自顾纳罕,高人都这么高冷吗?“广陵琴师?难道是桃花坞的那个小琴师?他不是怀抱片玉的么?真是奇怪。”
房中,夏秋沐浴,忍不住想哭,“死风骤,哼!”草草洗完,夏秋便上床去睡了。
半夜时分,有人鬼鬼祟祟,往房间里吹入迷香,这下夏秋睡得更死了。“来来来,动作快点儿。”两三个人随后悄悄潜入,拖了夏秋出门。
此时客栈的人都已经睡熟了,一个人放风,另外两个人把夏秋抬了出去。
一处荒郊,宁静之中多了几声佞笑,“快点儿,就放这儿,放这儿。”离得客栈远远的,不怕客栈中旁人再帮他了。
夏秋有许清醒,只觉被人按着,衣裳松了开,光滑白皙的玉肌暴露在空气之中,“你们……”夏秋下意识地想反抗。
“他醒了。”其中一个人有些怕了。另一个又笑,“他中了迷香,没七八个时辰缓不过劲儿来的。”
“哈哈!快来。”
“嘶啦……”青衣扯下,随风不知所去。
“滚……滚……我告诉你们,敢碰我,我爹饶不了你们的。”小檀更会饶不了他们的。但夏秋也只能吓唬吓唬他们,别无他计。
“哈哈!管你爹是天王老子,今儿就碰你了怎么着?你还手啊?不是用琴很厉害么?哈哈!”一双双粗鄙的手在他身上乱摸,“按住他,我先来。”
“啊啊!浑蛋!”夏秋咬唇,“风骤……啊啊!放手啊!”他含着泪挣扎。
月下,夏秋被扒了个精光,望着满天繁星,夏秋忽然有些迷茫,他似乎彻底死心了。我恨死你了,你同样也是这么恨我?夏秋的视线范围之内,忽地拂过一袭白衣,耳边响起几声痛叫之声后,有几滴血洒在了他身上。
“夏公子。”
“冷……哥哥……”
冷陌舒了口气,解衣给夏秋披上了,“远远看到了……迟了一步,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冷陌缓了两口气,扶起了他。
“嗯。”夏秋紧紧攥着白色衣衫,泪水不断,“咳咳。”唇边多了几处殷红,想想方才那几双手抚在自己身上就感觉恶心。
“夏公子。”冷陌心一紧。
天大亮时,夏秋人蜷缩在床上。“我已经吩咐了客栈老板好生照顾你,夏公子,还有急事,恕不奉陪了。”冷陌温和地拂去他面上的泪水。
“嗯嗯。”夏秋空灵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夏秋最应该感谢的人应该是冷寒。
“不客气,我先走了。”冷陌本来打算连夜赶路的,不想碰上了夏秋,看来又得抓紧时间了。
冷陌赶路去了,门忽地又开了。一人缓缓地走近,颀长的身影立在夏秋身前,他强笑了笑,“那个……你……没事吧?”玄衣风骤有些不淡定了。
夏秋抬头委屈得泪水直流,“你浑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夏秋拼命地推他、打他,“我不想看到你……”
“嗯……”风骤握住他的手腕,俯身顺势将他抱紧了,“对不起。”
夏秋哭闹,“我恨你!你看我就要被别人强|奸你不出手,放开我!”
风骤抱得更紧了,“你听我说,我想出手的,可是冷陌在附近……我计算时间他能救你,谁知道冷陌这家伙轻功都能摔了……等我要出手的时候,他又抢先了。我,我只有一句,对不起。”
夏秋唏嘘,“我告诉你,冷陌要是再来晚一步,我就咬舌自尽。你宁愿避着他,也不愿救我?对么?”他的泪,早已经浸湿了衣裳。
风骤的脸极其阴暗,咬牙出口一句:“冷陌玷污了我最爱的女人我能不怨么?!”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那两个小子总来捣乱。你知道么?知否那次追杀赤霞君,又碰上了他们两个,知否被他们拖住,结果赤霞君被一个书生救了,而她——呵,她被那个畜生糟蹋得不成人样。莲华误以为知否失贞于那个书生,便指使争渡屠了那书生满门。”
夏秋苦笑:“你爱的人被玷污了,所以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别人糟蹋?他是冷寒的哥哥,你知道冷寒喜欢我。这个仇……你报得未免有些牵强吧?”
“对不起,夏秋,我真的知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对不起。”风骤拥着他,“你这小娃娃真是有趣得很,我很喜欢你,舍不得走开。”
夏秋缄默未语,只是抱紧了,不住地落泪。
风骤深吸了口气,“我跟‘冷氏双杰’之仇,并非一朝一夕了,所以那次下毒加害冷寒,不想你非要救他。你喜欢他?”末了,风骤轻轻问了一句。
夏秋认真回道:“我这辈子只跟一人,生死不改。”
风骤的心“咯噔”了一声,沉默良久,“好吧,不过我还是要劝你离那个冷寒远些,你以为他待你真心,他那些风流事,你怕是还不知道。”
小公子侧了侧头,“这有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
“是没什么,最起码,我做的事我敢当,他们呢?只是有些事你不知道罢了。”
夏秋不耐烦了,“先带我离开这里好吗?”
“好。”他笑了笑,“我还想……收你做徒弟。”他扶了夏秋下床。
夏秋愣了愣,“为什么?”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风骤轻轻地说,笑得很潇洒,“我本有意收那个小檀的,可惜,你的好夫君名花有主了。”
“嗯,我拜师就是。”夏秋答应他了。
“当真?”不知何时,风骤的笑容中又多了几分情。
夏秋抬头,“不过我不喜欢叫师父,叫哥哥如何?”
“都依你。来,收拾下东西,我带你离开。”
“嗯。”
第27章 桃花坞静心习剑
街上,风骤像个大哥哥一样,握着夏秋的手,“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想去哪儿玩?”
“唔?青楼。”人家夏秋可是混迹青楼惯了的。
“……嗯,咳,咱们去几个健康的地方。”
夏秋如实回答:“哥哥,我要练琴的。”
练琴?好像有个地方可以练琴。风骤想了想,“那我带你去慕容琴坊吧,那里跟你志同道合的朋友应该很多。”
“好。”
桃花坞中,夏秋不在,白箫幻作原形天天在院子里除草,小檀则静心习剑,水平提高了不少。看来这夏秋祸害人的本事不小啊,绝对的。
院中,曲诗诗帮忙摞砖,砖墙前,小檀呼了口气。剑心一体,剑气合一。凝气一斩,可破长空。“噌——”“轰——”砖块倒下,有的甚至断了开。刚才的砖墙已是一座废墟,灰尘飘荡在空气中。
“不够快,再来。夫人,收拾好。”夏决明不满意。
“嗯。”二人点头,曲诗诗摞砖去了。
小檀自试锋芒,怎样才能达到师父那种水平呢?
院中,师徒试战,夏决明用的不过是把桃木剑,而小檀手握霜雪。没打两下,按夏决明说的,这要是在江湖上,你就死了。夏决明撤剑,“再来,直到你能把我手中的木剑砍断。”
交战时,霜雪重重砍在了木剑上,那剑竟然未断,夏决明剑锋一转,小檀人反被逼退了好几步。“你要记住,霜雪是把冷剑。”夏决明看着小檀手中的霜雪剑。
“冷剑……徒儿明白了。”小檀点头,转手扯下了剑柄上的温玉,再战。霜雪握在手,恢复了往日的温度。小檀不顾许多,提剑便战。
“剑客,剑就是你的手足耳目心,丢掉了剑,剑客就丢掉了心。用剑时,气注剑身,凝气静心,斩!”
一道剑气划去,小檀实在累极了。“师父。”
那木剑已然断作两截,且剑口极利。“很好。”夏决明拍手表示满意,转而,忽又飞去飞刀。
拍手声几乎遮盖住了刀片划来的声音,“啊……”小檀措不及防,与生俱来的警惕性使他仰身躲了过去。“师父。”他有些不明白。
夏决明说道:“身在江湖,处处都得小心、留心、多心。否则,一些奸诈的小人用一些下流的手段,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嗯,徒儿明白了。”
“小檀,你双目失明并不算自己的缺陷,这恰恰让你比旁人多了几分警惕。要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因为你是瞎子而对你手下留情,多的只是凌|辱与同情。你需要这些么?”
小檀深有体会,“不需要。”
“那就把你的一双眼睛用在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是指……听觉、触觉、嗅觉?”
“不错。”
“我懂。”他点头。
夏决明又说:“之前你提到欧阳风骤,此人善用飞刀,而你打不过他,所以刚才我用飞刀试你。我之前教你的,你还需再练,至于余下时日,就主练以剑制衡这些不同的暗器。”
“嗯。”
这一边勤加习剑,另一边——慕容琴坊中,夏秋二人在此宿居。前事忘怀,夏秋结交了许多朋友,那一夜喝得很是尽兴。风骤办事回来,房中却是轻喘不断,夏秋下身一点儿衣裳都没穿,人只趴坐在床上,上身倒是穿得挺整齐的。那张脸带着醉意,带着羞涩,“嗯……”他轻轻咬着袖子。
“唔?怎么喝成这样了?”风骤扶额。
夏秋轻轻喘吁,“好难受……”
“我帮你把衣服穿好,咱们去外边吹吹风。”
“嗯……不行,我要你给吹吹。”夏秋撒娇。
“好好好,吹吹就吹吹。”风骤走近,那个青衣小公子扶着双肩贴近,张了张口,“小檀……”
“……”什么眼神?
夏秋的宽大青衣遮着下身,风骤的视线落在了他那纤细白嫩的腿上,“嗯……”夏秋要跪坐起来,风骤已经猜到他里面什么也没穿了,一双手给他按下去了。
“夏秋。”
“嗯嗯~小檀,抱抱亲亲坐坐。”他伸手抱紧风骤。
这般妖媚,风骤忍俊不禁,“小檀不喜欢你了。”
夏秋松了手,不乐意地哭了,“你不能不要我。”
风骤抱胸只笑,“真好玩。就不要你,怎么着?”
白齿咬朱唇,“就是不能,嗯嗯~”夏秋抬头,一双青眸似覆上云烟一般,朦朦胧胧,“你那一脚踹来,花哥哥告诉我,以后都不会有小孩儿了。”他哭,他又笑。
“你说什么?你——”风骤瞪大了眼,盯着他下身,有些不自然。
“嗯……”夏秋的眼珠转个不停,忽地,他拉紧了风骤的衣裳,有些作呕。
“夏秋。”风骤扶他,结果被骗了。夏秋直接按倒了风骤,骑上身就低下头去吻。“……”非礼啊!风骤用手挡住。
夏秋哭了,“小檀你不喜欢我了?”
风骤抓住机会,赶忙下床。
“小檀。”夏秋坐起,想要接近。
“喜欢喜欢,很喜欢你。跟你玩个游戏好不好?嗯?”风骤不怀好意地笑。
“好,小檀,我都听你的。”夏秋跪坐着,仍是喘。
“把手伸出来,伸出来。”
“嗯……”他伸去右手,张口又轻咬着左手食指。
风骤往他手上放了一叶飞刀,笑道:“乖嘛,轻轻握住,轻轻地。”
“嗯。”夏秋依言照办,风骤回身先逃命,霎时,屋中,“哇——”一声大哭,风骤窃喜。夏秋抖着血手,大哭,“欧阳风骤你给我等着!”
“妈呀,吓人!弑师。”逃归逃,风骤还是忍不住笑,这夏秋真好玩。
玩乐了多日,风骤带夏秋离开。夏秋刚离开,丹朱琴的主人后至,两个人还真是没缘分。
“恭迎坊主。”
“不必多礼,继续。”坊主正是琴师方意,大名慕容意。
往列缺顶的路上,风骤抱着夏秋——那家伙还在哭闹,“我不要,不去不去!啊啊!我不要去,放我下来。”
风骤可无语了,“别闹,之前逗你玩的,不会劈着你的,啊,乖啦。”
夏秋狂哭,“我不!骗我。”
“轰隆隆——”
“……”老天爷你确定你长眼了?真服你。
“哇——我不去,我不我不。”
“乖啦,列缺顶夏天才多雷的,现在才刚入春,只是偶尔打个雷,没事的。”风骤哄着。
夏秋扑腾着,“都打半天雷了!你骗我,我害怕,我不要去。”
“夏秋,对不起。”风骤不得已,打昏了。
“嗯……”吵闹声这才止住,夏秋脸上还垂着泪珠。
已过一百天,那一日,列缺顶上,两个白衣身影,一剑一飞刀。闻讯者争相来看热闹,山下已经堵了一群人。
“来吧。”风骤依旧装得很像,缓缓抬手,指间夹着飞刀。“噌……”
“当。”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令风骤喜的是,这小檀的水平真是提高,看来祸患果然在夏秋身上。小檀握剑直击,剑斩不绝,风骤防不胜防,仍用飞刀。“小娃娃的剑别乱斩,那边石头上还睡着位美人呢。”
“我知道。”
“噌——”飞刀狠狠地划过那把剑,“不错,但还差一点。”他轻笑,“夏决明教你的你都会了,不过,毕竟他不常用暗器。”风骤错刀划开剑,一掌击上,“所谓暗器,顾名思义,就是暗地里给你一击,你双目失明,明器对你来说也是暗器。”二人仍战,风骤继续说道,“你的听觉不错,是你的一个优势。可你要知道,每一个善使暗器的人,都喜欢声东击西。”
“啊……”风骤又伤了他。
“暗器的精髓,其一防不胜防,其二,是三个字。”风骤飞去一叶飞刀,“快、狠、诈。”
小檀一剑避开。
“快,所以你要在对方下一道暗器使出来之前,杀了他。狠,所以你得比他更狠,强中自有强中手,狠这个字是练出来的。至于诈,兵不厌诈,不要单纯地偏听偏信,那样容易丢了性命。”末了,风骤又说,“莲华的剑名殇,不过他不轻易拔剑,因为他空手便可轻易夺人性命。”
“莲华剑殇……”小檀喃喃。
“那个孩子……拜托你了。”风骤淡然一笑,弃了飞刀。
夏秋忽地惊醒,“风骤……”那边小檀的霜雪直击风骤,而风骤手中的飞刀却轻轻落地。“给我住手!”梦与现实一般,夏秋本能地奔了过去。
近了,霜雪忽地受力被小檀握在手中,重重地插在了地上,顿时山崩地裂,剑气反噬,“噗——”鲜血满天,煞是烈艳。白衣小公子被反噬而来的剑气撞到了岩石上,“咳……”白衣光洁鲜亮,倒是指尖拂过,染上了殷红。小檀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他不料,风骤竟然放弃了抵抗,最最不料,小师兄居然会护在风骤身前。
风骤惊叹小檀的现学能力,更惊叹的是,那么近的距离,他竟然能收住剑,还保住了自己一条小命,实在高明,对付莲华,只有他了。
夏秋摇头不敢相信,“对不起,小檀……”他忙地过去道歉。
“……”这边小檀将他的手狠狠甩开,拔了剑来,面目冷绝,一笑带寒。
“为什么?”风骤不禁问道。
“我也想知道。”小檀冷笑抬头,看着夏秋。
第28章 风骤死大快人心
夏秋想求得他的原谅,握紧了那只握剑的手,“你真的不能杀他,他对我很好,他也是我刚拜的师父。对不起,小檀。”
他仍旧是甩开了,冷笑:“对你好的人我都不能招惹,对么?小渡呢?我只知她才十六岁啊。”
“我……”
风骤深呼了口气,“夏秋,我不该告诉你的。说得好听是那么一回事,说得不好听,就是利用。从最初与小檀交手那一刻就开始了。我本不曾想过要杀争渡的,但我庆幸找到了一个可以与莲华作对的人,这一点我不后悔。你让开,我愿死无悔。”
“师父……”夏秋似是在求,那是他第一声,第一次,叫这个人师父。他挡在师父身前,怎么也不肯走开。
近处有人低语:“快看,那不是莲华七剑客中的一个吗?我见过的。”
“对对,就是他,杀了他。”
“莲华七剑客罪大恶极!罪不容诛!”人群忽地吵嚷了起来,有人喊叫。
夏秋怒:“给我闭嘴!”
虽是如此,还是有不怕死的站出来。“莲华七剑客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四处暗杀,江湖多少英雄豪杰死于非命?!他们这些奸诈小人早该死了!”
“闭嘴啊!”
“杀了他!杀了他!”
夏秋紧紧拉住了小檀,“我求你放过他好不好?”夏秋瞑目落泪,跪在了他的脚边,小檀不为所动,“我求你了。”
小檀清高自傲,默然无言。
风骤笑了笑,“夏秋,我做的事,我敢当,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他轻轻一步步地向后退去,“答应我,别忘了我。”
那边……是悬崖!“不要!”夏秋一声,撕心裂肺,想伸手过去阻止。
风骤面带微笑,指间最后的飞刀划过了他自己的颈,闭目向后躺去了。白衣坠下,风度翩翩,只因夏秋喜欢。
“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就是会遭报应的。”
“对对对,不得好死。”
“师父。”夏秋身子跪在崖边,脑中一片空白,冷声问着那个人:“小檀,你为何就是不肯开口,说一句原谅他?为什么啊?!”他悲愤地喊出一句。
小檀淡淡,“原谅我,做不到。”不只为争渡,只因他杀的人太多太多了,根本难在江湖立足。
“你逼死他我能原谅你么?我也做不到啊!我也做不到!”夏秋唏嘘,气愤至极,起身往山下跑去。他不怕打雷,他根本不怕,他只是缠着那个人不要去应战而已。小檀已然恨之入骨,他不希望那个人去,去了难逃一死。
山下,夏秋拂去那个人脸上的血、颈上的血。小檀到时,“你在做什么?”
“呵,你管我么?”他含泪冷笑。
“他已经死了!”小檀制止他脱衣服的动作,心口猛地一阵绞痛。
“滚!”夏秋抱紧了怀中的人,吻着一个死人,这个死人,数时辰之前还在抱着他,哄着他上山,笑说男子汉大丈夫何惧天雷。
小檀愤愤甩袖,转身去了。
夏秋就是不甘心,就是要气他,恨他逼死了风骤。“师父。”他的痛,痛到心里,那个人其实特别在乎他,所以一切依着他。夏秋蠢到饮鸩止渴,那个人不顾一切地救他。客栈里那一晚,慕容琴坊的一晚,一百日过去了,只是这最后一次,风骤不能依他。
小檀提着剑,心情低落非常,却听旁人说笑:“刚才那个青衣小公子就是夏决明的儿子啊,能见他一面真是三生有幸。”
“就是,这小琴师相貌也太好了,才貌双全啊。”
“哎,对战的那个失明的剑客就是夏决明的徒弟,相貌也好着呢。尤其是他的身手,只怕这江湖也找不出几个可以跟他相当的。”
“的确,那位公子好厉害啊,对战莲华剑客,大英雄啊!”
小檀失神良久。
桃花坞,白箫房中,“有事?”白箫亲自沏了两杯好茶。
小檀点头,“是关于夏秋的。”
白箫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说吧。”
“他……的相貌,到底如何?”
“一个字,好。”白箫听说了列缺顶对战一事,也便实话实说了。
小檀若有所思。
白箫笑言:“知道么?他长得真的是好,江湖上有好多人追他,大多因此。小秋有貌,非同一般的姣好,他还有才。他文采出众,琴技也高超,诗棋书画这些也有涉入。他性子洒脱,惹人喜欢。你想了解的,这是一点。”
白箫顿了一下,“貌、才、性,以及出身,他都胜过常人。很多人见了他就被他的相貌倾倒,把持不住。不爱相貌的,痴迷于他的才华,只一句诗词,便可俘获许多女子的心。与他相处得久了,你会喜欢上他的性子,他……很好玩,总会惹很多麻烦,但,即使如此,你往往会去包容他,不忍心去教训他,帮他收拾烂摊子。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你很爱他。”
小檀闭目,“我早该想到的。”
白箫喝了口茶,另外半杯轻轻倒在了地上,“自小太过娇养,他很爱干净,讨厌别人流血,讨厌别人出汗,讨厌别人落泪。对人也是,虽然我们常往青楼去,但他是从不允许别人碰他的。别人喝过的,用过的,他从来不肯再碰。所以我护在他身边,怕一些不干净的人弄脏了他。验身针……”他笑了笑,“可以验出那些事。青藤古道,那一夜,我是醒着的。他把毯子甩过来,我不知他是有意无意,有意,便是暗示我,他已经看上你了,无意,或许无意吧。”
小檀开口:“你对我用了那根针?”
“不错。”白箫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银针变红,是探初夜,银针变黑,则是看你是否专一。我对你用了验身针,银针变红,你的初夜早没了,所以——那日……”所以那日小檀好心去扶他,他故意说了一句“脏死了”。“只是我未料,你的初夜竟是给了小秋,我真的没想到。”
小檀低头不语,夏秋只不过醉酒而已。
白箫袒露了一切,舒畅地呼了口气,“早时候,我本对他无意,可别人都说我跟他琴箫最般配,时日一长,我便对他起了心思……我自试验身针,我真的笑了,怕别人玷污了他,没想到我自己就不干净。十年前认识了他,可这十年我真的从未碰过他,从前的事我也不记得,我只能……只能扮演一个挚友的角色,陪伴在他身边。说实在的,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冷寒,不喜欢一切接近小秋的人。我不想他被你们逼得不开心,可能我自私了。”
“我,知道了。”小檀点点头。
入夜,小檀按着夏秋行事,自始至终夏秋都不肯给一点儿反应,连喘口气也不喘,可能真的是失望至极吧,小檀把他拖到了被子上,沉默住了。
夏秋咬牙看着他,“怎么?不来了?呵。”
“我,不敢。”小檀轻轻一句。
“嗯!”夏秋狠狠推开了他,“你有什么不敢的?呵,你本事多大啊!这世上哪还有你不敢做的事?!”
“你就这么恨我?”为了一个风骤?
夏秋笑出了声:“你说呢?你以为我会原谅你?”
小檀点点头,开始穿衣,温和地说:“天色不早了,你先睡吧,我出去透透风。”
夏秋不应,自己睡去了。
小檀再回来时,夏秋已经睡熟了,枕头湿了一大片,小檀坐在床边,手柔和地抚弄夏秋的桃面,“我的……好娘子,再见了。”他起身来,在床头枕边压下了一张纸。
月夜下,白衣人仗剑,就这么离开了。
这一夜过得很快,夏秋梦见了风骤,久久不愿起床。躺下又睡,梦却换了,小檀仍是小檀,那么温和,只是他竟离得自己那么远,越来越远,夏秋伸着手,却如何也拉不住他。
夏秋幽幽醒来,小檀不在身边,他应是去习剑了。睡得累死了,夏秋慵懒地下床来,那张纸翩然落地,“嗯?”
白纸黑字,秀气的小字昭示着这是小檀的字迹。一双青眸滚下泪珠来,他将纸撕了个粉碎,匆忙往门外跑去,却被守在门口的白箫拦住了。
“放开我!我要去找小檀!”他哭得肝肠寸断,心生懊悔。
白箫仍是拦着,冷声地说:“他已经走了。”
“不可以,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白箫一字一顿,“他已经走了。”
“咳……咳……”夏秋身子一软,跪倒了下去。
“小秋。”
“小檀,别离开我……”夏秋紧紧握着身旁人的手,就像认识的那第一晚一样,生怕会失去他,只是这一次不同,夏秋的口中呕出了血来,“别离开我。”那双手渐渐松了开,夏秋昏厥了过去。
“小秋。”白箫急得不行,先抱回了房间。
这次昏迷,险些要了夏秋的命,急得一向乐观的曲诗诗都哭了。曲诗诗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因为他,受惊不小,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日夜守在床边上。
等到夏秋醒来,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夏秋说想系青衣上的绿绫,曲诗诗是只要他无事,便什么都依他,什么都给他。
绿绫系在了青衣上,夏秋痴痴地笑,问着她好看吗?“小檀也喜欢的。”
曲诗诗心痛至极,才被白箫说服去小歇了片刻,夏秋竟然自缢去了,所幸白箫撞见救了下来,这才无事。事后,白箫只告知了夏决明,也没敢跟曲诗诗说。
夏决明也急得不行,这傻孩子寻死觅活的又闹什么?只好让白箫日夜看着他。
房中,夏秋只静静地抱着自己坐在床上。一旁桌边的白箫看着他,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起初白箫陪笑哄着他,夏秋只是一个态度——静默不语,白箫于是也不说话了,每天在房里饮茶喝酒。
第29章 稳夏秋体贴入微
“白箫。”冷寒喘息进门来,自从得了白箫的书信,他就连夜赶了过来,一直担心着心上人,“夏秋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白箫起身叹息。
“夏秋。”冷寒坐在了床边,“嗯?你怎么了?”他笑笑,“冷二哥哥来看你了。”
夏秋仍是老样子,不吱一声。
“乖,听说你病了,我从浣花溪大老远的连夜赶来,你倒是跟我说句话啊?”冷寒极其温柔,可惜这种温柔他只对待两个人。
夏秋抬了抬头,“我想……去……藕花深处……”
泪水盈眶,冷寒含笑拭去,“那里很危险,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如何?”
“好……”夏秋温顺。
“哎……”白箫开口欲言,不能让他去的。
冷寒使了个眼色,白箫便闭嘴了。“乖。”冷寒宠溺地抚着他的头。
夏秋取来了那条绿绫,又拉来冷寒的手腕,将绿绫系了上去,系牢了。
“呃?”冷寒不知何意。却见夏秋又将另一端系到了自己手上,一言不发,倒在了床上。“夏秋。”冷寒紧张了起来。
白箫叹道:“没事,应该只是睡着了。他,他已经好几日未睡了。”
“好吧。”冷寒点了点头,“我来照看他吧,你先去歇歇。”
“嗯。”白箫还是很放心冷寒的。
许府中,那个许家主许子衿如今已三十五了,模样看着却才二十出头,十分有风采,并不亚于小檀。
此时的他,正赤|裸着身子趴在冷陌身上,似乎有些生气,对冷陌也并不友善。
“家主。”冷陌皱了皱眉。
“怎么?你那位好弟弟可真够殷勤的啊!”许子衿心里有气,哼了一声躺了下来,有些难受。
冷陌笑了笑,抚弄着自己的长发,“难不成家主吃醋了?”许子衿的心思,他岂会不知?
那人冷笑一声,“我倒是吃醋,冷大公子一心就在自己弟弟身上,他若是不高兴了,还是我的过错。呵。”顿了一下,“让你们两个去办事,一个个都被这夏秋耽误了,办事不行,顺水人情做得都挺能的啊!”
“我……”冷陌有私心,他知道冷寒心里惦记着家主,又惦记着夏秋,两个人在弟弟心里的分量都不低,倘或夏秋出了什么事,冷寒怕是要伤心死。“顺水人情也只是个人情,小寒还小,夏秋又生得那样的好模样,难免被勾去了心思,他还是很在乎家主的。”
许子衿不乐意,“他也就比你小一岁,就不能跟你一样成熟一些。”
“都是让家主宠坏的啊。”冷陌温笑。
榻上的公子笑起来风采绝世,眸中的目光却令人颤栗,“我宠他不是因为他那张脸,你要明白。”
“家主。”冷陌低了低头,心慌意乱,十指不安地抓着床单。
“好了,明日你去修书一封,让他回来吧。”
“嗯嗯。”冷陌笑了笑,虽然相貌没有自己弟弟好。
“乖。”
待数日,冷寒这边还真收到了书信,却反倒有些为难,他现在被夏秋拴着,夏秋一步也不肯放他,虽然心心念念着家主,可这要怎么回去呢?想来,冷寒又是窃喜,家主终于肯放下身段哄他了。
“白箫。”冷寒找来了白箫,“夏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心病还需心药医。不如我带他去藕花深处吧?我的身手你可以放心。”
“可是……”白箫还是不放心,也不是很乐意。毕竟那个莲华是铁了心地要杀夏秋,只一个雨疏就不好对付,何况还有个莲华。
“你放心,便是死我也会保护好夏秋的。再者,小檀孤身一人去探查情况,他又双目失明,要是出点儿意外……”冷寒看向了夏秋。
夏秋脑中尽是小檀离去的那一晚,隐隐又要哭。
“那……好吧,我去问问曲姐姐。”白箫点头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去照料夏秋了。
“嗯。”
曲诗诗听闻,叹了口气,“他们两个才相处一年,就这么要好。跟白箫相处十年,这傻孩子一点儿也不知恩。”话虽如此,最后夫妇两个也都点头同意了。
“给,抱住。”冷寒递给他琴,又看向了白箫,“我,加上小檀,可能还不是莲华的对手。不过,以小檀的本事,救回那个孩子还是有可能的,就看莲华松不松口了。要想彻底铲除莲华七剑客,只怕有些困难。等你伤好些了,我们再在藕花深处会合。”
“嗯。”白箫点头,看着夏秋,“如果青帘坊暴露了行踪,记得躲避好,不要硬碰硬。”
“我知道。还有——这是无瑕姐姐的双信玉,拿好,就此告辞。”冷寒这就带了夏秋先回了许府。
许府中,冷陌扶了许子衿坐下,那个许子衿面露痛苦之色,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箫。
“唉,这断云草虽有助于提升功力,但是这副作用……”冷陌紧眉,心疼着他。
“我再忍忍好了。”许子衿忍着痛。
冷陌心里也是装着自家家主的,这些时日来见家主疼成这样,想了想,忽然开口:“我听闻花家那个二小姐医术很好,不如找她来看看?”
许子衿按着胸口,“这么一来,断云草之事不就暴露了?”
“这……”冷陌有些失落,又想了想,“用美男计,我把她娶进许府,不就可以任家主摆布了?”他笑。
“花家那小丫头才十一岁,你真要娶来?”
“嗯,花家素来重男轻女,一个小丫头而已,花之笑不会不同意的。”冷陌笑道。
“不错。”许子衿同意了,又看着冷陌,“不过——我的宝贝儿,倘或你也跟他一样,我也会让她好死的。”
“……自是。”面对许子衿的笑里藏刀,冷陌识相地笑应一句。
“好了。等小寒回来了,你再去问问他,省得他那边你心里过意不去。”许子衿冷笑。
“嗯嗯。”
许子衿靠在座位上,手里把玩着那支箫,深棕色的箫上刻着醒目的三个字——穿心箫。
“哥哥,无瑕姐姐。”冷寒那叫一个无语,大老远的赶过去,又大老远的赶回来。
玉无瑕也诧异:“呃,你怎么把这傻小子带回来了?”她指着夏秋,不过那傻子好像安分了许多。
冷陌纳闷的是,他俩手上这是系的什么啊。
冷寒嘟了嘟嘴,“别在意那么多细节,走啦。”他拉着夏秋,夏秋就乖乖走了。
“哇……这傻小子,是夏秋吗?”玉无瑕纳罕。
冷陌碰了碰她,“夏公子之前差点儿被人迷|奸。”
“噗——活该。”叫他长得这么好看。
进府来,冷寒把夏秋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又命人备了饭菜,“夏秋乖啦,等过几天就带你去藕花深处好不好?”
“好。”夏秋点头。
“真乖,那个,你等我一下。”他轻轻解开了绿绫,“我马上就回来。”
“好。”夏秋很乖,也很安分。
冷寒又嘱咐了好几句,才放心出了门去。
另一边,藕花深处,小檀靠墙处理着左臂上的伤口,看来风骤说的果然没错。叹了口气,算是个教训吧。
转而来到了花氏医馆,却打听得这里就要被改成丝绸铺了,“花伯伯呢?”
“哎呀,别提了,花大夫救人无数,不知又扰了谁的好事,早被人暗杀了。”旁人告诉他。
“什么?”小檀有些难以置信。
冷寒这处,来见家主。听一曲箫声,回忆一段往事。
冷寒自小就服侍在家主身侧,久而芳心暗许,终于在十三岁那年,许子衿开口告白了,也不算是告白,倒像是吩咐,只不过这一吩咐,冷寒许了一世倾心。
在冷寒的心里,家主是很高冷的,不过他自己不知,他的好家主,倒是对他的哥哥格外的温柔。
许子衿第一次宠幸冷寒,是在他奉茶的时候,那日是他的生辰,许子衿许诺会给他一件令他满意的生辰之礼,自那一日,他彻底成了家主的人,为之死心塌地。
今夜,他还是他的人,箫声不知何时止住了,冷寒仍旧沉浸在往事里。
“你还不过来吗?”帐中的许子衿风姿特秀,爽朗清举。
冷寒一笑惊鸿,他的笑,总是格外的能使许子衿将自己的一份温柔分与他,“小寒可还是家主的人?”
“你说呢?”许子衿施展内力拨开床帐,款款走近。
“家主……”冷寒还想行礼,却被许子衿横抱了起来,像当年一样。
帐中,软榻深深凹下,两个人似乎已经重归于好,冰释前嫌。
夏秋偏这个时候闹了起来,一路找着,他确实怕黑,想要一盏灯烛,哪怕微不足道,哪怕再渺小,于他而言,也是希望。
许府的下人知他是贵客,也都不敢拦。夏秋就这样转悠着,走到了许子衿的房间,里面弥漫着悠悠娇音。
“冷二哥哥。”夏秋面上挂着泪珠进来了。
“啊。”床上两个人一惊。冷寒下意识地命道:“别过来,站住脚。”
“我害怕。”夏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外面已被黑夜笼罩,“冷二哥哥。”他蹲下身又哭着。
冷寒像许子衿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要起来,许子衿偏生扑住了他。
“呃,家主……”
“你管他呢。”许子衿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家主。”冷寒皱了皱眉,“我去支开他。”
许子衿显然怀疑冷寒跟夏秋的关系,这个夏秋三番两次坏他的好事,许子衿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的,“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不许理会他,第二,直接叫他滚。”
冷寒又生起闷气来,“那我今夜不在这里了。”说着就要起来。
许子衿素来憎恶这种移情别恋的行为,凶神恶煞地按住了那个小美男,“要么叫他滚,要么你别出声。”
第30章 忘旧情双杰分别
家主的行为第一次令冷寒如此胆战心惊,他被迫躺了下来,皓齿死死咬住了双唇,手也攥住了床单。
“嘤嘤嘤,冷二哥哥,我好怕,别离开我。小檀……我要小檀。”外面夏秋哭得更狠了。
“嗯。”冷寒憋了一口气,“你先回去……等我一下……马上……”他的话颤颤巍巍的。
夏秋哭着,很是听话,依言回去,刚转身去,身体忽地倒了下去。
是冷陌扎昏了他,“家主。”
冷寒再也受不了了,“放开我!”他猛地推开了许子衿。
“小寒。”
衣裳在手中狠狠一抖,冷寒胡乱穿上。
“小寒。”怎么又生气了?冷陌好容易才劝好的,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起开!”冷寒毫不客气地推了开,“夏秋,夏秋。”那个青衣小公子哭得满脸是泪。冷寒心疼,没好气地看了哥哥,抱着夏秋要回房。
“站住。”许子衿气得不行,冷寒自来固执,气哼一声还是走了,“哐当!”许子衿随手摔着东西,怒火中烧,“这个夏秋!又坏我的好事!”
“呃,家主。”冷陌紧眉。
“迟早叫他死在我手里。”许子衿的为人似乎并不是外人眼中的大好人。
这边房中,夏秋一直情绪低落,只是重复着两个字,这让冷寒的心如坠冰窖。
次日一早,房中的冷寒收拾东西准备往藕花深处去,哥哥冷陌在一旁训斥,“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是这样任性?”
“我乐意,你少碍我的眼,滚。”
“你……”冷陌叹了口气,“家主身子最近一直不舒服,你就不能别气他了。”
冷寒冷笑:“好啊,我不气他了,我马上就走,我滚好了。”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冷陌很着急,想劝住弟弟,“小寒,你听话些。”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他对我好还不全是仰仗着你啊。你去告诉他,我是个下属,只是个下属,再侍奉也侍奉不到床上去。”
冷陌心一紧,“小寒。”
“我已经受够了!反正他心里装的也不是我,没必要再以色事人,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冷陌紧眉。
冷寒冷笑,他自己早就知道,只不过从来不说罢了,傻子都看得出来许子衿对他哥哥的心思。
冷陌无奈,只得扯开话题,“我打算娶来花家那位二小姐,你意下如何?”
“不关我的事。”冷寒淡淡,收拾好了东西,回身去叫夏秋起床。
夏秋轻轻从里面回过身来,似乎早就醒了。
“我带你去藕花深处如何?”冷寒面对夏秋,语气尽可能地温柔着。
“嗯。”
冷陌心寒,自己怎么做都无法讨弟弟欢心,这弟弟也太感性了,到底是被他自己宠坏的。
府外,走在浣花溪的街上,冷寒有些迟疑,“夏秋,你……刚才都听到了?”
青衣小公子眨眼,点头。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只请你,别把家主想坏了。他最近一直抱恙,心情很不好,别介意。”冷寒心情更不好,一直低落。
然而夏秋并未多说,只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摇头,“并不是因为你。算了,我们先去藕花深处吧。”
“好。”
藕花深处,“主人,那个白衣小公子三番两次跟踪我,我怕他再查探下去,我们就暴露了。”雨疏很是不安。
莲华抬了抬眉,似乎有些兴趣了,“白衣小公子?他手上可握有一支白箫?”
“这倒没有。”雨疏摇头,“他手上的是把极寒的冰剑。呃,说起箫来,之前帮忙去杀争渡的时候,倒是见到一位白衣小公子,他手上就有一支箫。”
“他……”莲华沉思。
“他好像姓‘白’,之前被我打成了重伤。”
“我知道了,好好守着莲华。”他倦极了,满不在乎地吩咐道:“下去吧……”
另一边小檀四处跟踪莲华派出的杀手,推测着莲华的藏身之处。“藕花深处就这么大,他会在哪里呢?”
……“可你要知道,每一个善使暗器的人,都喜欢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小檀若有所思。可叹风骤人有傲骨,即便是与莲华恩断义绝,即便是脱离了莲华,却也不会背叛莲华。小檀思来想去,不得其解。
叹了口气,他转身往青帘坊去了。身旁靠着的莲花池,清水叮咚,而小檀却无心再听这些。
他之所以孤身前来,除了清儿的原因,他还想查明凌氏之死是否与这莲华有关,毕竟莲家先前家势浩大,纵横江湖多年。
花府之中,丹琴师方意来此做客,为花之笑弹上一曲。
“慕容姑娘的琴音越发高深了。”花之笑拍手称赞。
方意笑了笑,“花公子谬赞了。”
“哎,我有个朋友,精通琴术,可叹我无缘听他一曲,哎,别说是一曲,连一弦之音都难得。”
“巧了,我倒是遇见一位青衣琴师,有幸听他拨了一弦,那一弦可谓功力极深。”方意停琴。
“哦?”花之笑笑眯眯的,“青衣琴师,该不会就是我那位朋友吧?”
“是吗?我猜他是桃花坞的小琴师,不过他自称是‘广陵琴师’。”方意说道。
他笑,“正是了,广陵琴师,夏秋。”
方意吃了一惊,“他是夏决明的儿子?!”
“不错,去年刚认我做哥哥呢。”
“哈哈。”方意笑而摇头,“真是做梦也未想到。花公子,你连江湖也不涉猎,平白无故就得着这么好个弟弟,哪里去寻这么好的美事?唉,到底是方意无福啊。”
“哪有这么容易?哎,我请你来就是为的他。”花之笑恭谨地说道。
方意点头,“花公子但讲无妨,只要是方意能做的,必不推辞。”
“好,慕容姑娘还是这么爽快,那之笑就不客气了。”他笑,“是这样,夏秋使性摔了片玉。现在这琴七弦俱断,在我的手上。你是江湖琴师中的佼佼者,又是慕容琴坊的坊主,不知可有办法修复此琴?”
“片玉?”方意想了想,“这倒有些难了,不过我可以试试。”
“好,慕容姑娘若能修复此琴,之笑必定重谢姑娘。”
“好好。”方意笑应。
正说时,下人呈上来一封书信,“家主,许府许家主的书信。”
花之笑纳闷,“许家主?花家自来与他们无交涉,这时候怎么会派人送信过来?”
方意笑了笑,“你打开看看,兴许是好事呢。”
花之笑启封阅毕,自言自语:“这冷大公子安的什么心思?”
“怎么了?”方意笑问。
“许家主想让冷大公子迎娶之歌。”
“呃?”方意不自然地笑了笑,“她才十一岁啊。”
“所以说不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思啊。”
方意笑言:“此事荒唐,不如回绝了吧。之歌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说也是我的一个小妹,我可不忍心看她这么小就送去给人做妻。”
花之笑点头:“怎么会呢?不过,我倒是觉得冷大公子人挺不错的,我想等过几年再定这门亲事。”
“这么着也不错,可别委屈了之歌。”
“一定一定。”
藕花深处附近,小檀暗自跟踪莲华的一个杀手,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荒凉偏僻的地方。附近空气中弥漫着恶臭腥味,小檀不禁伸指掩鼻,这里应该是个乱葬岗,这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小檀偶然间放下手,清风一过,几缕清香。
那杀手俯身不知在做什么,左右看了看,掩着口鼻放下了一块白帕,而后就走开了。
“嗯?”小檀过去,“这是……”他掀起白帕,“糟了……”是迷香……他的意识瞬间模糊了起来,身子缓缓倒了下去。
朦胧之际,只听见了两人的对话,“雨疏公子计策高明,能想到在乱葬岗布下迷香,使他放松嗅觉警惕。”
“这江湖混的可不只是武,还有智。”雨疏看了地上的白衣公子一眼,“带回去。”
“是。”
次日,莲华面前,小檀缓缓醒来,“啊?”环境很陌生,地上的他手脚被人束着,一时间挣脱不开,他似乎意识到了,这里就是莲华的栖身之处。
莲华怀中的孩子熟睡着,很是安详。“你这个小公子能耐倒是挺大的啊。”莲华温笑,“落到我手里了?”
“你……”小檀挣扎,“我奉劝你最好赶快放下,浪子回头金不换。”
莲华转头问雨疏:“他多大了?”
雨疏拱手:“好像十八了。”
“呵。”他笑,“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啊?放下?你以为很简单么?”
“你若执迷不悟,最终会自食恶果的。”小檀咬牙说道,他恨莲华,他永远也忘不了,是这个人指使风骤杀了争渡的。
“你现在落到我手里,生死由我,你最好说些好听话,否则……”
“做梦!”
莲华轻笑,“听说你逼死了风骤,为我莲华除去一患,可喜可贺啊!你看看,他背叛了我,他回头了,你看他回头的下场。”
“我……”小檀当真是后悔了,他逼死风骤,不肯原谅他,是为争渡?还是为江湖?还是只是因为嫉妒?“我对不住他。”
“晚了,他已经死了,不过我觉得这是他应得的。”莲华把清儿放入一旁的摇篮,站了起来,“你叫小檀是吧?小檀,名字很不错。你的剑术也很不错,只是入道还浅,要不要考虑留在我身边啊?我会好好教你的。”他走了下来。
小檀冷笑:“你最好杀了我。”
莲华的莲衣轻泻,他俯下身来,“我怎么会杀了你呢?嗯?”莲华扶起了小檀,“你喜欢夏秋吧?”他温柔地拍落小檀衣服上的尘土。
“……”小檀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要用你来报复夏秋,我倒要看看,夏决明是否后悔当年屠我满门。”他淡淡说道。
“你休想!”小檀绝不允许莲华动夏秋一下,尽管那个自己决定挚爱一生的人恨死了自己。
莲华堵上了他的嘴,“看紧了,别让他给我死了。”
“明白。”
第31章 小檀虎口夺清儿
青帘坊中,冷寒正与夏秋往楼上去,底下小二让几个人抬着一把剑,“老板,那位白衣小公子好几天没回来了,房里就留了这把剑。”
“嗯?”他二人回头。
青帘坊的老板自认倒霉,“拿去当了拿去当了,这年头生意还做不做。”
“唉。”
“慢着。”夏秋无意间瞥见,匆匆又下了来。
“客官有何吩咐?”
“噌——”剑身带霜,寒气逼人,“是霜雪。”夏秋拉了那人忙问:“这把剑的主人呢?”
小二回话:“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哎哎,你是那位公子的友人,正好代他把房钱付了吧,这把剑就由你们保管,否则我们还是要当了的。”青帘坊老板当然要以生意为主。
“可以。”
“总算没亏。”
“……”搞笑,小檀这把剑可是无价之宝,“我们先回房吧。”夏秋又拉了冷寒。
“好。”冷寒并未多说,心下却有些不安,小檀多日未归,极有可能出事了。因为不确定,也没敢说出来,就怕夏秋又哭闹起来,冷寒可哄不好。
夏秋满心激动和欢喜,“我们先在这里住几日吧,等等小檀。”
“呃,好。”冷寒点头,也没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过多时,夏秋置琴,冷寒喝酒时,抬眉看见,笑说:“终于舍得弹琴了?”
“唔?”
“久仰你琴师之名,也没听你弹过。”
夏秋傲娇:“练习曲子。”转手调弦抚琴,曲调极为欢快,夏秋素手在七弦上跳跃,明丽清新。
冷寒斟酒细听,喜形于色,“不错嘛,这是《广陵散》?”
“不,只是一首小曲,《广陵散》极其悲切,非片玉不能弹,稍有不慎,极易走火入魔。”
“噢噢,这样的曲子也很好啊,我不喜欢太悲的,人生一世,总要乐观。”冷寒眯眼笑道。
夏秋笑了笑:“你的话跟道长说的差不多。”
“道长?”冷寒紧眉,似乎有些印象,他点了点太阳穴,猜测着,“你说的这个道长不会就是云机观的……那个陆惊鸿吧?”
“……”夏秋停琴起身,“我困了,睡觉去了。”
“呃?”冷寒无奈,怎么提个陆惊鸿,夏秋便这么不高兴了?唉,寒小受才是心甘情愿地受气,过去帮夏秋收起了琴。
这边,花之笑拒婚之事传到了许府,许子衿气上加气,“你不是说他不会不同意么?”
冷陌讪讪,“我也不知,这花之笑竟然这么不识好歹。家主,且等等,等小寒……”
“等我死了好了。”许子衿气哼一声,“连个弟弟都看不住,也能被人勾搭了去,呵。”
“家主息怒。”
许子衿情绪极易被激怒,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深吸了口气,“你先下去吧,刚才的话别往心里去。”
冷陌点头:“明白。”
桃花坞的桃花渐渐都开了,大好美景,无人欣赏。
白箫窗前抚弄着那块玉牌,随后执箫而奏,尽是哀怨之声。
藕花深处,小檀被绑在木架上,阶上的莲华亲自喂着清儿吃饭,极尽温柔。放了汤匙,“拿下去吧。”
清儿在莲华从来很乖,总是很欢喜,口中咿咿呀呀。
小檀淡淡一句:“看来你挺会带孩子的。”
他回道:“你们一个个为了这个孩子连命都不要了,我怎么能不善待他?嗯?清儿,对不对?”
怀中那个可爱的孩子吐着粉嫩的小舌头,甜甜地笑着。
莲华轻叹一声,“也不知这孩子长大了像谁?这么清秀,惹人喜欢。”
“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你抓这个把柄,这计策也真够下流的!”小檀冷笑。
“哦?是吗?”莲华抱着孩子走了下来,指着小檀,“清儿看,这个小哥哥长得好不好看?”
“唔。”清儿眯眼。
莲华也笑了。
小檀不解:“他在说什么?”
莲华笑:“他说‘好’。”
“我也很喜欢小孩子,能给我抱抱吗?”他又问,面色温和,全是善意。
莲华只笑,看了看清儿,转了身过去,“清儿喜欢小哥哥吗?”
“哈!”小可爱吐着舌头,似乎能够听懂莲华的话,伸手向小檀。
“松绑。”莲华含笑,转身吩咐。
小檀暗喜,“他一定很可爱。”
“嗯哼?他很像他的娘亲。”莲华把孩子抱给了他。
小檀微笑,小心翼翼地抱了过来,“真可爱。”他背过身去,再回身,飞向莲华的,是一叶飞刀。
“你……”莲华大惊失色,被迫退后了几步。
这边小檀怀抱清儿轻功已一步去了,“对不起,我还会再来的。”
莲华怒极,“把清儿还我!”刹那间,施用内力挥过剑来。
通往外面的路是条幽幽通道,这莲华的藏身之处应该是在地底下的。婴儿的啼哭声回荡着,小檀只得轻声哄着,“乖,不哭,清儿乖。”一面,小檀又急切地寻找出路。
雨疏正好回来禀告,不想给这小檀逃了出来。
“啊……”躲开雨疏的一掌,小檀空手应对。
怕误伤了清儿,雨疏弃剑,“把孩子交回来。”
“休想。”小檀有些力不从心,清儿哭个不住。他不为护己,只为能够先逃出去,将清儿安全地送出。
雨疏奉劝他:“主人是不会伤害他的,你最好把清儿留下,你走不走倒是无所谓。”
“清儿待在外面比在莲华身边会生活得更好。”莲华只是一个杀手,他想报复夏决明和夏秋的野心人人皆知,清儿尚不满一岁,这样的环境对这个孩子来说太危险了。小檀不止一次答应过争渡,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安全救出。
“追。”莲华气极。
小檀甩开雨疏,带着清儿逃脱,与此同时,大批杀手紧追而来。
“啊?”小檀一惊,只听到了池水泛起阵阵涟漪的声音,“是那个池子。”他轻功而起,往闹市中去了。
“站住!”莲华追来,怒不可遏,紧跟而上。袖子里的暗器,是数根冰针。
那数根银针狠狠扎来,“噗——”银针直穿小檀的身体,在白衣上点缀下鲜艳的红色。翻身过处,小檀躲避着莲华的追杀,不知来到了什么地方。
危险逼近,清儿仍是啼哭不止,想是又饿了,小檀探入手指,哭声于是止住了,清儿本能地吮吸着。
小巷中,他翻身跳下墙来,有些累了。
“呃?公子……”一个路过的女子看到了他,有些诧异。
“拜托姑娘,把这个孩子送到青帘坊,在下不胜感激。”小檀不住喘吁。
“好,可是……你的伤……”
“情况危急,有人追杀……我去引开他们,你带着这个孩子快走,千万小心。”
那个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样子会有危险,孩子要紧,于是答应了小檀,“好,你也小心。”
“多谢。”
莲华握紧剑殇,“给我搜——搜!”
“是……”雨疏不敢多劝,赶忙去了,这小檀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边的小檀主动暴露,怀抱布钵引去了莲华的视线,“回来,往那边去,追。”
血染白衣,小檀料知是逃不掉了,回身同雨疏对战,为那个姑娘的离开争取时间。
莲华吩咐杀手,拿来弓箭,拉了满月,随后那支箭准确的射中了小檀的左臂。
弓箭深深刺入,小檀被迫松了左手,雨疏趁机伸手去接,“空的……”
“哼。”小檀笑了笑,起码计谋得逞。
不多时,莲华身前,雨疏拖着那个满身是血的小公子回来了,“主人。”
莲华一身冷气,“清儿呢?”
“回……回主人,不知道……”雨疏不敢抬头。
“噌——”他拔剑的动作几乎看不见,剑锋与小檀的颈只差分毫,那剑身上重重刻着一个“殇”字。
“清儿在哪儿?”
小檀人已奄奄一息,他苦笑着,已经尽力了,“那个孩子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性命,知否、争渡、风骤,到我就结束吧。”
“我问你清儿在哪儿?!”莲华压重了声音,眸中神情异常狠辣。而小檀伏在地上,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雨疏。”
“在。”
“给我搜,藕花深处,一处也别给我放过!”莲华刺下剑,锋利的剑口未擦过小檀的脸庞,那张白皙的脸却绽开了一道血痕。
“主人,那他……”
“带回去。清儿自出生还未哭过,我第一次才知道清儿会哭,这个人情,我必好好报答!”
怀抱清儿的姑娘护着那个小可爱,急忙往青帘坊去。与此同时,莲华的杀手遍布藕花深处,清儿的哭闹声引起了一个杀手的注意。
“啊!”女子慌张中,侥幸才躲开了杀手的飞刀,爬起身,护好清儿就向青帘坊跑去了,闹市中已是一片混乱。
“站住!”
“救命!救命!”她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进了青帘坊。
“嗯?”座上的夏秋素来侠肝义胆,站起了身,“怎么了?”
“有个……有个黑衣人……”
“啊……”
那杀手一剑刺向那个女子,夏秋护住,一掌击伤,而后一脚踹向了里面。桌旁的冷寒淡定地拔剑,看也不看一眼,刺向了地上,结果了那个杀手,两个人配合得恰到好处。
女子心有余悸,不住地喘着气,实在太吓人了,险些没命。
清儿因饿了,轻轻叫着,声音太过甜美,像个女孩般。
青帘坊哄闹了起来,人声鼎沸。
冷寒察看了那尸体,确定了杀手的身份,“莲华的人。”
“唔?”夏秋疑惑,“姐姐,你怎么会被莲华的人追杀呢?”
“是……是位小公子,拜托我把这个孩子送到这里来,他被很多人追杀着。”
夏秋心猛地跳了一下,“是不是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白衣小公子?”
“正是。”她点头。
“是小檀。”冷寒起身。
“那这个孩子……就是清儿了。”
第32章 无稽山天罗地网
正说着,青帘坊的老板赔笑走来,“两位公子不如别处借宿,这打打杀杀的,小店还得做生意呢。”
“我……”夏秋还没说什么,冷寒插嘴,仍是一脸的冷淡:“贪生怕死。”
“你……”生意人当然是生命是本钱了。
“嗯?”冷寒冷眼看了一眼,示意夏秋可以走了。
杀个人都能被人轰出来,这世道夏秋也真是服了,更何况夏秋杀的还是恶贯满盈的坏人。
“公子。”那个女子一同出了来。
冷寒给了夏秋一个眼神,而后走到了那个女子身前,“姑娘拼死保护这个孩子,我们相信姑娘,不知姑娘可相信我们?”
“自是,公子有话,但讲无妨。”
“你要……”夏秋不明白。
冷寒向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向女子坦言,“在下是许府的冷寒,这位是——夏决明的公子,也是桃花坞的小琴师。”
“啊!”女子如冷寒所料,当真是吃了一惊,“你是冷二公子?你是夏公子?”
“嗯……我现在改称‘广陵琴师’了。”夏秋低了低头。
“不错,此番而来,是为莲华之事,为民除害,还请姑娘保密。”
女子连连点头,抱着清儿福了福身,“两位公子大安。”
“冷二哥哥,我有些,担心小檀。”夏秋不安。
“别着急。”冷寒转而去问那个女子,“对了,姑娘,你是在哪里遇见那位公子的?”
“前街的一条小巷子旁。”
“不算太远……”
夏秋不安地抬头,“我要去找他。”
冷寒瞪了一眼,“等等再说。”
“可是……”
“先等等。”
“到底该怎么办啊?”夏秋愁眉苦脸。
女子也很担心,紧张地说道:“那位公子受了很严重的伤。”
“冷寒。”夏秋此刻焦急万分。
冷寒也不理会他了,又问那女子:“不知姑娘芳名。”
“奴家何衣。”
“冷寒。”夏秋不高兴了,他这个在撩小姐姐吗?
冷寒又问:“那你方便照看这个孩子吗?”
何衣素来知晓夏秋大名,连连点头,“方便方便,我未婚夫家此处不远,二位公子可以去那里商讨事情。藕花林家,也是习武的。”
“多谢姑娘,那就打扰了。”冷寒看着夏秋,“你们先去林府,我去查探一下情况。”
“我也要去。”夏秋抱紧了琴。
“你留下,帮何姑娘带孩子。”
“……”真是应了之前那句话。
莲华这一边,小檀受刑,一身是血倒在地上,雨疏紧眉,“回主人,他还是不说。”雨疏已经无策了。
莲华的温柔早在小檀夺走清儿那一刻,便转化成了仇恨,他狠狠地揪起了小檀,“告诉我!清儿在哪里?!”
小檀誓死不言,苦心相劝,“你待他确实好,可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放过他。”
“你浑蛋!”莲华怒气冲冲地把那人推在地上,小檀眼中从来是漆黑一片,莲华这一推,竟使他流下了恐惧的泪水。“雨疏,给我在无稽山上备台,放出消息,夏秋若不来,我便折磨死这位檀公子!”
“是。”雨疏深感此事不妥,但也不敢违拗。
莲华冷笑,“小檀,我向来成人之美,不会有生离死别,不会让那些人死得太痛苦。今日,是你逼我的,别怪我对你最爱的人下手了。失去爱人的痛,我让你们好好尝尝。”
“不……”小檀苦笑,攥紧了血衣,满手是血,蹭过地面,全是血痕,“夏秋,千万不要……”
冷寒去探了探情况,那里一片血迹,看来小檀是被他们带走了。
林府中,冷寒不敢多说,只说了小檀被莲华抓去了,夏秋这也受不了地闹了起来,抱琴就要去救小檀,死也要死在一块。冷寒不许,夏秋便又摔东西,摔杯盏不说,失手又摔了双信玉。
“啊?”与此同时,白箫手中的双信玉碎了,考虑到夏秋的安危,白箫虽近来身体不适,也只能负病而行了。
“别闹了。”冷寒一直在劝,可夏秋就是不听,“你去了也是送死,要不我们在此等等白箫,一起商量个计策再行动也不迟啊。”
“我不听。都是我的错,我若不用师父的事逼他,他也不会负气离开我,我真的对不住他啊。”夏秋很害怕。
“都是迟早的事,莲华积怨已久,必亡无疑,只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多大,这就难说了。”
夏秋抬眉,“冷寒,我心里真的很怕,我怕小檀会出事,他若出了什么事,他要我怎么办呢?”
冷寒拍了拍他,“会没事的,莲华是个聪明人,他最起码是不会动小檀性命的。”
惶惶度过数日,何衣忽地紧忙来通知二人,“那个莲华在无稽山搭台立柱,绑了檀公子,就等着夏公子自投罗网呢。”
“什么?!”夏秋当即愤起,“我要去救小檀。”
冷寒又是死拦着不放,“别冲动。”
“我要去救他!”
“还没听清楚么?莲华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为小檀自投罗网又何妨?!”夏秋大喊,冷静不下来。冷寒无言再劝,转去了身。青衣小公子啜泣着伏倒在地上,“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他不会孤身过来的。”
“夏公子。”
冷寒终究是放不下他,受气也不肯放下,“乖啦,我答应你,只要同白箫一会合,我们便去救小檀可好?”
“白箫?”
“他,他跟我说,总觉得在藕花深处有段记忆,但是他想不起来了。夏秋,乖,听哥哥的。”冷寒待夏秋之温柔,连何衣也偷偷笑了。
“好吧,我等几日。小檀……”夏秋落泪,听说莲华自来狠辣无情,小檀若是落入他手中,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来。
莲华的话传遍了,传到花府,花之笑听说是针对夏秋的,于是命人备车往藕花深处去。
十一岁的花之歌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哥哥,我也想去。”
“好。”花之笑抚了抚她的头发。
年幼的花之歌勾起一笑,比起稚嫩,更多的是心机。
许府中,许子衿听说了也不管夏秋跟冷寒的事,倒是冷陌这个做哥哥的担心不得了,非要过去保护弟弟。这个时候,玉无瑕自请前去,许子衿为了留下冷陌在身边,也就允了。
游访陆惊鸿的方意闻之,方意欲往,陆惊鸿本来是推辞的,不过被方意说动了,末了,两个人还是结伴去了。一时间江湖英雄豪杰云集,欲诛莲华。
夏决明经一番考虑,也动身前往了。
无稽山上,低台上,小檀被绑上了柱子,白衣上的血有些地方已经凝固,然而新血又不断下滴着,脚下一滩血色。
莲华霸气侧漏,把剑坐席,剑殇重重刺穿了身前的矮桌。隐隐含愤,阵阵风过,拂动他的青丝,拂动他宽大的莲袍。
莲华剑殇,他握着那剑柄,紧紧地。儿时那些话一语成谶,他不由得轻笑着。
“主人。”
雨疏上前,紧张道:“山下围了很多人,都准备……”
“杀。”他淡淡吐出一个字。
“是。”
江湖人士围攻,莲华派出了大量杀手,不过几日,周山尸体遍布,血流成河。而此时,阳光明媚,正是春日,大好时节。
才过了几日,夏秋便听说了小檀身受重伤,才明白了冷寒一直瞒着自己,“滚开!”猛地推开冷寒,夏秋还是抱琴提剑出了林府。夏秋的心一直悬着,倘或小檀当真出了什么事,夏秋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夏秋。”冷寒紧眉,只好跟上了。
听说那些江湖侠士还在攻山,莲华的人死伤惨重,一点点被逼往山上。
山下,情况危急,夏决明到了,正好碰上了慌张赶来的夏秋。
“爹。”夏秋像是看见了希望。
“秋儿。”
“爹,小檀被莲华抓走了,你帮我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夏秋此刻内心无比沉重,很是不安,不知小檀情况如何了,何衣说他受了重伤,刚刚又听人说已经半死不活了。
夏决明安慰着他,“先别着急,看情况再行动。”
“夏决明大侠,我等小辈愿为诛莲而出力!”江湖多少豪杰云集于此,他们受够了莲华的威胁。
当年如是,莲家是藕花深处这一带的暗商,培养了大量杀手,为一己之私四处残害江湖志士,天下无一不愤。到夏决明成名那时,莲华还是个襁褓婴孩。
夏决明退隐后,那些人接二连三地请求夏决明复出,诛杀莲氏,不想那次屠莲,竟然遗漏了莲家长孙,于是成了今日的祸患。
“大家稍安勿躁,再等一个人。莲华固然有错,但……还是得等一个人。”
“谁?”夏秋抬头,隐隐不安。
夏决明攥了拳,“白箫。”
“啊?”夏秋张了张口,一脸匪夷所思。
玉无瑕等人也先后赶到,“情况如何?小檀怎么样了?”
“花二小姐偷偷上去看过了,情况不太好。”冷寒紧眉,死死拉着夏秋。
夏秋心急如焚,来了藕花深处已经等了好久了,实在等不下去了。“爹。”
冷寒护着他,“再等下,白箫之前受了伤,他又……行程有些慢,你再等等。”
花之歌拉着哥哥的手,一副大人模样,“可是,再等下去,檀哥哥会死的。”
“爹——”夏秋似是在哀求。
夏决明叹了口气,“当年的事太莽撞了,白箫这孩子是我保下来的。”
“什么?”
“攻山。”夏决明拔了剑,依旧是当年那般成熟稳重,“白箫不到,绝不能伤了莲华的性命。”
“好。”夏秋点头了,回身去抱琴,看见那个同样吃惊的人,不觉间紧住了眉,“怎么是你?”
“我……”陆惊鸿拱手见礼,“先前之事,深感抱歉。”
“呵。”夏秋冷笑不屑,拒绝原谅,抱琴提了霜雪,擦过他的肩往山上去了。
“嗯……”陆惊鸿低下了头。
玉无瑕觉得气氛不太对,推了冷寒一把,“冷寒,跟上保护好那傻子。”
“是。”
“我也去。”花之笑吩咐了妹妹留下,他也上去了,他不会允许莲华做出伤害夏秋的事来的。
第33章 莲华剑殇情未了
夏决明带了一部分人上山,这边陆惊鸿、玉无瑕、花之歌几个人留了下来,帮忙照顾受了伤的江湖朋友。
“陆师兄,多年未见,近来可好?”玉无瑕记得上次一见,还是小时候哥哥带她去拜访的。
陆惊鸿仍旧冷漠,只淡淡回了二字:“还好。”
玉无瑕笑:“夏秋那小子得罪了陆师兄么?”
他摇头,“不曾,只是,我得罪他罢了。”
“呃?”
十年来,莲华聚集了无数旧时莲家的杀手,又培养了许多亲信,攻山举步维艰。
琴音交错,“嗯?”夏秋看去时,是在客栈遇到的那个姐姐。
方意朝他一笑,拨琴帮忙。
杀手们乌压压的,逐渐往山上退却。
雨疏上前,“主人,他们快攻到山顶了。”
“夏秋可至?”莲华侧了侧头。
“到了。”
“放他们上来。”他的语气冰冷非常。
当是时,“再快一点……”白箫又催着车夫。
“公子别急,就快了。”
“好……”白箫额上冷汗密布,袖子都擦湿了,连日赶路,有些撑不住了。
无稽山上,多日来夏秋也是才见小檀,在场之人无一不惊,“小檀!”夏秋双眼瞪得滚大,不敢相信,一别多日,心爱之人竟成了这番模样。
“夏秋……”小檀轻轻一声,心里还是无怨无悔。
“别冲动。”花之笑虽惊,但还是拦着夏秋,“别冲动。”
夏秋大喊大叫,泪水直流,心里懊悔,不该气他,“小檀,我知错了……放开,别拦我!”他的手指紧紧攥着琴弦,“莲华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莲华抬头看他,不过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你就是夏秋?”
“对!”夏秋恨恨地笑,“把小檀给我放了!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姓夏的是我!”
莲华冷笑:“呵,挺狂的,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莲华的手按在桌上,拔出剑来,冷峻的剑尖与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江湖豪杰的面孔,那些自以为是好人的恶人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噌——”莲华初展锋芒,直逼夏秋。
“夏秋。”花之笑死死地搂住了身前的人。
“当!”夏决明一剑挑开,凌剑一横,“你就当真放不下?”
“莲家上下将近两百人!我放不下!放不下!”莲华重剑砍去,招招致命。霎时,莲华一人对抗着江湖诸多豪杰,“最可恨的是你把他从我身边夺走!哈!你们这些所谓江湖豪杰,一个个夺我所爱!来吧!我用剑殇——杀个痛快!”
剑气呼啸,莲衣染血,顿时无稽山一场争乱,孰是孰非,莲华究竟明白不了。
莲华的身手不亚于夏决明,按风骤的意思来说,小檀是个可造之材,他日武功剑术必在莲华之上。可惜的是,只不过受了夏秋的气,加之小檀生来的自卑,他草率行事,自然吃了大亏。
群起而攻,加上杀手众多,一时间,原本风景和丽的无稽山碧血横飞。就连附近的在水一方之地,都免不了被鲜血淋染。
浩气四塞,草木含悲,风云变色。莲华怨愤所积,如怒涛排壑,不可遏抑,诸多豪杰,竟无人能敌。
白箫匆匆赶到了山下,这里也是一场不小的交战,看来莲华是抱了必死之心,再多拉几个人陪葬。
“无瑕姐姐。”白箫握笛仗剑,“小秋呢?”
“山上。”
白箫负伤负病,被花之歌一眼看了出来。
“我先上去了,你们小心。”
“好。”玉无瑕转身又为陆惊鸿解围,“你之前不是……人称‘飞云剑客’的吗?”
陆惊鸿神情淡淡,“早不握剑了,陪同友人来此罢了。”
“……”玉无瑕回身时,又疑惑,“之歌呢?”
“嗯?”
无稽山顶上,不少人已负伤,夏秋推开花之笑,趁乱去救小檀,“小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爱的人成了这般模样,“小檀。”
“嗯……”小檀微微点头,几乎站不住脚,“给我霜雪。”
“不可以,你伤得太重了。我让……我让花哥哥带你去医治一下,小檀。”
“给我霜雪。”
“嗯?”雨疏发觉,脚挑起了一剑击了过去。
“嗯……”小檀拉着夏秋侧身避开,“我还……还撑得住,给我霜雪。”他又重复了一遍。
“给,我给。”夏秋拭泪交给了他,“小檀,你别过去。”
小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在这里别动,我去劝他一句。”随后小檀转身入战了。
“小檀。”
“莲华。”小檀霜雪凝血,冷剑负于身后,握剑的手浸满了鲜血,“别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哈哈哈哈!”莲华提着血剑放声大笑,“说得倒轻松,你懂什么?我心向善,反被夺爱,你有过那种失去爱人的绝望吗?”
小檀低下了头,实在不敢想象,倘或一日他失去了夏秋,该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你看看啊,藕花深处,在水一方。”莲华忍不住嗤笑,“不杀他们我如何坐拥这一方,如何制衡江湖!我要当年所有的人,都死!都死——哈哈!”
“执迷不悟。”夏决明叹息。
“我本无错,错的是你们!是你们!逼我,呵,来啊!我莲华此生本殇,我怕过谁?!”他莲衣身翻转,重剑一斩,便伤及多人。
夏决明紧眉,白箫怎么迟迟未到?
雨疏拖住了夏决明,这边的莲华重伤小檀,随后直逼夏秋。
“小心啊!”冷寒的心都快吓出来了。
“噌——”夏秋退后,一击中伤。莲华并不罢休,拼死也要取了夏秋性命。“啊……”青衣人被拖拽上了低台,掌伤在地,鲜血流了一地。
“夏秋!莲华,别伤他!”小檀歇斯底里。
莲华狞笑,已经全然不顾,双手抱剑重重地往地上插去。夏秋在那一刻茫然无措,看着那落下来的莲花佩剑。“给我死!”
突然间,箫声响起,剑光直袭莲华,“噗——”好熟悉的曲子,熟悉到让他不避剑锋。
“主人。”雨疏扶起了他,凝视他的双眸,尽是担心与绝望。
“啊?”白箫……
“白箫。”
小檀趁次机会,一条血绫抛去,紧束夏秋的手,将绫一拉,抱了夏秋入怀。
“小檀。”夏秋清泪一行。
“别再……吓我了。”小檀抱他跌在地上,意识有些不清,将近昏迷,抱着他的双臂用了全身力气。
跟着白箫过来的花之歌跑近了小檀,帮忙医救。
莲花台上,一袭白衣,一展裙袂,一箫一剑,一情一殇。
莲华按着胸口看他许久,白箫却早已失忆,对往事没有太多的回忆。
“主人,别再执迷了,我带你离开。”雨疏拉着他。
莲华只是示意了雨疏放手,剑殇紧握,猛地向外一斩。
“你……”白箫不知所以,出剑直击。而莲华卓立,带泪笑看。“嗯?”白箫头有些痛,他的箫剑在莲华眼前停住了,他的心似乎不允许他伤害眼前的莲衣人。
风骤听莲华说起过,只是认为莲华爱的人已经死了,因而未料,制莲华者,还有此人。
白衣如故,手把玉箫,“还记得我吗?”莲华轻轻笑着,温润如玉。
“你,我……”白箫有种来自内心的熟悉,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你是……清儿……”他只记得这个名字。
莲华的泪,莲华的殇,莲华的情,尽数给了一人。他轻轻说着:“那一年,我十岁,你九岁。你唤我清儿,在……在水一方。你还是把我忘了……”他莲步悄悄走近。
“清……清儿?”白箫头痛得厉害。
夏秋抱着小檀。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那个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莲华轻笑,缓缓抬起了左手,施出内力,雨疏一惊,白箫身子被迫向前去了。
“噌——”
“嗯……”箫剑穿透了他的身体,尽管很疼,可他还是笑着,有生之年,终于还是再见了他,只可惜,是在这种刀剑相向的情况下。
“主人。”雨疏心疼不已。
“莲华。”白箫心口似绞,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缓缓坐下。
荷花似的面上一斛珠,丹唇染血。
“还记得吗?”
十九年前,藕花深处,在水一方,年仅十岁的小莲华在此嬉闹。草丛中一只白兔正在觅食,不想,误食了断云草,竟幻化成了人形。从此二人结伴,同修同习。
莲家进行暗杀活动,天性率真的白箫步步引他为善。年龄虽然是九岁,却要比莲华还大一些,像个哥哥一样。
“箫箫。”小莲华当时的小名叫清儿,“追我啊。”手把箫来吹一曲,取名为《藕花深处》,“他们说我体弱多病,命不久矣,纵然有幸活了下来,以后也会多灾多难的。”小莲华低头笑言。
白箫拥住他,“没事啊,相信我,这一世,我来护你。”
不知不觉,兜兜转转已历八载,仍是那个初遇的地方,两身相傍,白箫吹一曲,莲华听一曲,泪落连珠子。
“清儿。”他停了箫。
莲华低头,“你……离开莲家吧,我会带累你的。”
他笑了笑,“我待你之情,还未淡薄至此。”
“再淡薄,于我,也知足了。”
白箫的手拂过那缕鬓发,“清儿,你信我么?”
“这是自然。”
他笑,“我也知足了。”
那一日,“诛莲”之声高涨,莲家家主未料。当时的杀手游走于四方,莲家势力正当空虚,当即被杀个措手不及。
“清儿。”白箫护着他,吹箫作战,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护着他。
“箫箫。”剑殇未止,一直舞动着,舞动出鲜血,“我求你了,你走吧。”
“若……若那日,在水一方,吹箫一曲,你还会再为我……停步吗?”
是那首曲子,莲华落泪,心神崩溃,绝望至极,“不会,不会!我不会!”莲华之声,声声悲殇。
白箫忍着泪,力破一道缺口,“清儿,我去引开他们,你快躲起来。”
“你休想!事情无关与你,你快走,箫箫。”早知害他今日如此,莲华宁可当初不去留恋那一曲箫声。
白箫无策,握紧了玉箫,“清儿,对不起,我食言了。”一曲迷曲,莲衣公子倒在了地上。“对不起。”白箫抱起他,将他藏在了在水一方。
第34章 琴箫绝配江湖路
那一刻,四下厮杀不止,那些人很快就会搜捕到这边,白箫吹曲,一面击,一面引开那些江湖侠士。
夏决明对这次屠门深感荒唐,他只能尽力去阻止,可惜一切都晚了。夏决明到的时候,莲家已经血流成河。白箫被逼到无稽山上,最后一刻,他毅然决然转身跳了下去。
“别!”夏决明终究是迟了一步。
一切都晚了,夏决明懊悔许久,哪想夏决明亲自为白箫收尸时,这小公子竟然还活着。欣喜万分之际,夏决明悄悄将他带了回去。
那时的夏秋才七岁大,年幼时就很俊俏,识得诗书礼,甚是讨人喜欢。
最令夏决明震惊的是,白箫醒来竟然失忆了,夏决明便就此留下了他。白箫对年幼的夏秋很上心,加上白箫用箫,夏秋用琴,琴箫相配,二人由此交好。
但在这一相处过程中,夏决明夫妇察觉了白箫的心思,夏秋在他心中占着莲华的位置。曲诗诗为人最奇葩,也因为这一点俘获了年轻时夏决明的心。曲诗诗完全是把夏秋当女孩养的,见白箫待夏秋之心,竟然也曾萌生过让夏秋许嫁白箫的想法,只可惜夏秋越长越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对白箫也不再是唯命是从。
夏秋终究不是莲华,也许白箫内心深处只是怕,怕会失去,所以才禁管那么多。
“清儿……”白箫小心翼翼地抱了莲华入怀。
莲华这生太殇,曾高到云端,后跌落深渊。“我真的……很想听你的,一心向善,可我恨,我恨……我做不到,原谅我。”
“对不起,我……我没护好你。”白箫摇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内心最渴望的人,现在就在眼前。尘封十年的往事浮现水面,“莲华。”他紧紧抱着那人双肩,“真的对不起。”滑落的泪水打湿了莲衣,谁也不知该如何去挽回那段逝去的往事,那段逝去的情爱。
夏秋看了看小檀,也怕会有一日,为天下不容,也怕会失去他,很怕。不知不觉,抱着他的那只手,悄然间,抱紧了。
小檀也察觉了,默然低头,他不是白箫,夏秋也不是莲华。
“莲华。”白箫恨透了自己,发誓会保护好他,却不得不转身跳下山崖,为保他安全。而白箫的离去,让莲华日日夜夜惶恐不安,莲华七剑客霸名江湖,那夜成全知否,莲华伤心了一夜。
清儿的诞生,也曾给莲华带来光明与希望,只是小檀夺去了,就像当年莲家灭门,白箫跳崖,都那么无情。
莲华看着白箫那久违的面孔,他此刻的笑甚是真诚,多么的释然,一切即将解脱。“那个孩子,我很喜欢,他叫清儿,是个好孩子。”他笑,“我跟知否……不过……”腹部的疼痛感使他身子打了个颤,“我予她想要,换她为我效命,我恨她……”
“对不起。”白箫别无他言。
相信欧阳知否若不对莲华动心,凭她一身好武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的。
“在水一方,我一直在等你,听取那……那一支小曲……箫……”他轻轻喘气,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泪水夺眶,他轻轻哼唱着那一曲《藕花深处》,静待死亡。
“莲华,莲华。”白箫恨,只恨自己,手把箫来,再吹一曲,《藕花深处》,莲华始终是他心中无法忘怀的人。
曾经叱咤江湖的莲华,终是在这箫声中,安然睡去了。
血溅莲衣,雨疏自刎,爱极了一个人,情愿为他错,为他死。
“小檀。”夏秋内心慌乱,与小檀像是生离死别,可别再离开了他,若是像白箫离开莲华那般,会要了他的命。
白箫空灵的一双眼睛中,泪水滚滚,眸中的是当年的小莲华,曲子断断续续的,双眼写满了绝望与悲痛。
那个十一岁的花之歌注视良久,“白箫……”
夏决明叹息,“江湖险恶,冤冤相报何时了?”他面向了小檀,“孩子,我希望你能明些事理。”
“嗯,小檀明白。”小檀的心很沉重,但他还是装作轻松,点了点头。
莲华之事落了幕,林府中,那个孩子被定名为“莲清”,小名就叫“清儿”。夏秋几个恳求何衣和她夫婿先照看着,何衣二人也十分高兴,直夸清儿可爱。
莲华势力被尽数铲除,江湖皆大欢喜。由花之笑做主,开了个“群雄宴”,宴请了各方豪杰,轰动一时。
非宴不弹,这一宴可是一场大宴,许家主、夏决明、曲诗诗、方意、金家主、陆惊鸿等前辈们都被请了过来。夏秋欢喜着担了琴师这个职位,负责奏曲。
“今日群雄宴,诸位前辈们的到来,实属之笑之幸。此次铲除莲华邪势,在座诸位大多功不可没,当称英雄。来,之笑敬各位一杯。”花之笑起身敬酒。
“请。”
敬毕,他又笑,“今日什么都可以随便,唯有这宴曲可得认真听。”
“这是为何?”众人不解。
“哈哈!请这位琴师来可不容易。来。”花之笑拍手。
夏秋抱琴,翩然从侧殿走出,其风采博得阵阵叫好欢呼。
“早闻桃花坞琴师之名号,不想原来就是夏公子。”
“夏公子真人不露相啊!”
“就是就是。”
夏秋淡笑:“诸位前辈谬赞了,请入座。”
“请。”
他也坐下来置琴,右列第一个是小檀,本来该是夏决明夫妇坐的,夏决明非让他入座了。夏秋含笑看过小檀一眼,才抬手抚琴。
轻快一曲,仙音绕梁,有如云回一曲,似流水涓涓,半曲未了,客中就有人拍手笑赞:“好曲好曲,有如天籁。”
“嗯,不错,不错。”不少人相视附和。
“敬夏大侠一杯。”邻桌来敬酒。
夏决明举酒回敬,各叙旧情。
舞女入殿,一时嘈乱了起来。
小檀只一个人喝酒,不似平辈的那几位挨桌敬酒。
舞女仙衣缝隙中,左列的许子衿看见了小檀,有些失神。像!真的是太像了!
“许家主,许家主。”方意笑,拉回了他的思绪,“你看什么呢?”
“呃,没。慕容姑娘方才所言甚是。”
“许家主说笑了。”
许子衿又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小檀那边,笑问着:“那位是谁?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她笑,“许家主抱恙多日,难怪不知,他啊,可是夏大侠刚收的徒弟,名叫小檀。我也看着他有些眼熟,有几分凌大侠的模样,但想想也不可能,也许是巧合吧。”
“小檀?”许子衿若有所思,“原来是他啊。”
“哎?他伤才好,怎么又喝酒啊?”方意看去。
许子衿一笑,“我过去‘劝酒’。”
“许家主过去,他还不得多敬两杯啊。”方意掩口笑说。
许子衿含笑过去了。
主座上,花之笑同夏秋说笑,夏秋一面弹琴,一面笑应。不经意间往下看时,夏秋有些疑惑,示意着:“他就是许家主吗?”
“是了。”
“怎么这么年轻啊?”夏秋有些不敢相信。
花之笑只笑未语,似有心事,也似知晓许子衿的秘密,但是并不想拆穿。
许子衿走到小檀身旁,笑言了一句:“檀公子安好?”
“呃……”小檀扶座就要起身。
“不必,快坐下。”许子衿止住他,自己入座了。
小檀不知来者是谁,借着敬酒问了。
许子衿诧异万分,“你的眼睛……”
他笑笑,“习惯了。”
许子衿心里不舒服,他竟然双目失明?!“我是许子衿。”座边的人轻松笑道。
“许……许家主。”小檀脸色有点儿难看,心跳得厉害,“久仰大名。”
“不用这套虚礼。”许子衿接过小檀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呃……”小檀低了低头,怪不好意思的。
许子衿有些试探性地问他:“你应该知道凌满霜吧?”
“嗯……”小檀很不自在。
“你的相貌真的像极了他。”许子衿脱口而出,“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十八啊。听他们说,你名字叫小檀,总不会没有姓吧。”他笑。
小檀摇头,“我是个孤儿,自小在苍茫绝域长大,是玄七师祖给我起的名字。”说完,小檀又要喝酒。
“哎。”许子衿又一次止住了他,“你受伤才好,别贪杯,我陪你说说话可好?”
“呃,好。”
那边的夏秋看他们那么亲近,又想起来小檀今日心情不好,冷落了自己,不禁生气了,脸都耷拉了下来。
“干嘛呢?”花之笑觉得搞笑。
“没什么。”
夏秋气,冷寒更气,“起开,我跟你换下座位。”他拉了哥哥冷陌,换到了小檀的邻座,一身冷气。
许子衿同小檀说话,眼神往冷寒身上瞟了一眼。他坐在小檀的左边,手却又从小檀的身后按在右边,如此亲近,迫使小檀一直低头。
“之前来许府做客,招待不周,还请担待,改日一尽地主之谊。”
“好。”小檀点头。
许子衿含笑,“你这孩子真讨人喜欢。”那只手抚上了小檀的腰,令小檀身子一颤。许子衿是长辈,小檀是晚辈,仅此而已。
可两边的人看不下去了,夏秋作色,想要止琴,无意中瞥见方意。方意会意,便大大方方地续曲,一止一起,天衣无缝。
花之笑随他去了,自顾饮酒,眼神还是关注着夏秋。
“冷二哥哥。”夏秋端酒下来。
“嗯。”冷寒生气,这许子衿和小檀两个人搞什么?
“哥哥抱抱嘛。”夏秋跌在冷寒怀中,这边的小檀就不乐意了,冷着一张脸。
“好。”
第35章 牵绊最是伊人心
夏秋笑,爬起身,又拉着冷寒,“美酒佳人齐在,我们去后边喝酒嘛。”
“嗯。”冷寒应了。
许子衿冷笑,掩饰住了。当着我的面勾搭我的人,真有胆量。
夏秋两个往侧殿去了,花之笑端酒下来,“许家主安好。”
“同安。”
花之笑同许子衿借一步说话,两个人商量着冷陌与花之歌的婚事。
冷陌本来想勾搭一下这小媳妇,无奈的是他找不着人。
喧纷众人中,白箫心苦,喝得烂醉。小小的花之歌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俏皮可爱。
小檀自顾起身,也往侧殿去了。
侧殿,屋中传来嬉笑声,冷寒抱着夏秋转圈圈,谁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小檀屏气凝神,心凉了半截。
冷寒把夏秋放在了床上,可能弄疼了他,夏秋闷闷:“轻一点儿嘛。”
“好。”
“嘻嘻,冷二哥哥真温柔,还好看!”屋中传来夏秋的欢笑声。
“那……哥哥可配得上你吗?”冷寒上去逗弄他。
小檀低了低头,很是自卑。小檀知道小师兄很受欢迎,不介意别人对他的好,也不介意白箫对他的非分之想,可是对于冷寒,小檀真的很嫉妒,做不到不去吃醋。
那是一个有着好名声,相貌出众,武功非凡,待夏秋温柔,又能喝酒,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小檀自卑,默默退了出去。
小檀一出去,屋里两个人安安分分地坐下来了。冷寒往门口看了一眼,笑道:“你气他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不惯。”夏秋气哼。
“哈哈。”
小檀避开众人,自己溜达去了。小院里,金逆言上完茅厕出来,转廊看见了小檀,顿时一惊:“鬼……鬼啊!”他惊慌失措,扶着栏杆就跑了。
“鬼?”小檀疑惑,附近好像没有人吧?大白天哪儿来的什么鬼?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别来找我,别来……”金逆言跑了好远,吓得胆战心惊,环顾一番,拍了拍自己的脸,“喝多了喝多了。”
宴上,玉无瑕想跟陆惊鸿叙叙旧,陆惊鸿却是淡淡回话,爱理不理的。毕竟是自己哥哥的师弟,又是自己的师兄,玉无瑕还是很给面子的。
正在这时,下人来回,说是林府何姑娘与林公子下贴,择日成婚,请各方大侠赏脸做客。
夏秋听了,心想着,莲清这时候不适合待在林府,于是商计着把清儿接回来,他留在桃花坞带孩子。
曲诗诗是笑喷了,也同意了。刚好小檀也推辞不去,就让他俩大男人带孩子。
宴会散人,各方英雄各奔东西,夏秋几个又回了桃花坞。
正值立夏,桃花坞的桃花来得正盛,夏秋又邀请小檀去赏花。
“不去。”小檀拒绝得很干脆,怀里抱着清儿。
夏秋忍俊不禁,阴谋得逞啊,“去嘛,我给你弹琴。”
“不去。”
“我错了。”夏秋逗弄着清儿,“师父的事……”
“是我的错。”小檀淡淡回道。
“我……”夏秋懊悔,凑近了一些,“小檀,经历了这些坎坎坷坷,我真的悟了,你才是我的最爱。嗯?”
“嗯。”
“嘻嘻。”
“爹……爹爹……”小清儿立在小檀的腿上,抓弄着他的头发,笑唤着。
“呃?”夏秋疑惑,又笑问:“你这人,还教他这些?”
小檀还纳闷呢,“不是我。”
“不是?呃,会不会何姐姐他们?”
“不可能。”
夏秋转念一想,“清儿之前都是被莲华照顾的。”夏秋一惊,“那清儿就是……”
“嘘。”小檀示意,“知道就行了。”
“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太可惜了,莲华到死,都没能听到清儿叫他一声爹爹。
夏秋回神时,清儿有些困倦了,正被小檀放进摇篮。夏秋等他放下了清儿,趁其不备,一针向他扎了过去。
“你做什么?”小檀轻易夹住了。
“啧,被发现了。”夫君太厉害了,下不了手,“反正我不管,跟我去桃花林。”夏秋傲娇。
“好。”小檀笑笑允了,点了点他的鼻子,今儿个本公子心情好。
桃花林中,树树新花,夏秋自谱一曲,惹得小檀发笑,关键是小檀非要憋着,难受不?
“好夫君,我的檀郎。”夏秋撒娇,“群雄宴吃醋了?”
小檀微微一笑,忽地抱起了他。
“哎。”
“我也挺喜欢小孩儿的,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
“我……”夏秋含羞,“真讨厌。”小檀抱了娘子转圈圈,夏秋阵阵欢笑,“小檀,我爱你!”
小檀笑,“那,我宠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爱你,别再试图惹我生气了,你做不到的。”他不会生气,只会自卑,倘或夏秋做了什么令他生气的事,必是他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真的?”夏秋抱着他的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哈!”夏秋开心,以后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们腻不腻啊?”白箫抱箫经过,无奈死了。
夏秋笑:“不腻!”
小檀放夏秋落地,关心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他笑,“还是小檀有心,多谢关怀了,好多了。”伤是次要,断云草的副作用是真的要命。
夏秋听了就来气,“我呸你妹的!我还亲自去看你呢!”
白箫鄙视,“啧啧啧,小檀,把你家疯狗看住了。还亲自看我?你那是来看我的还是来骂我的?本来就有病,又差点让你给气死。”
夏秋颇为得意,推着小檀,“学学我家小檀,怎么都不生气,瞧瞧你。”
“切。”白箫不屑,“刚开始我不也挺能忍你的啊,鬼才受得了你。”
“嘻嘻。”夏秋开心。
小檀却想起了那日院中有个人说有鬼,刚好对上了白箫的话。
“算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们慢慢玩。”白箫回去了。
夏秋怼了一句,呃不是,夏秋道了别,又往小檀身上一撞,“我们玩个游戏嘛,不许用剑,不许用琴,就比轻功,看你能抓住我不。”
“试试啊。”
“来。”夏秋先跑了,轻功掠过花枝,熏得一身桃香。
继而小檀跟上了,“我看看我家娘子轻功有多高超。”
“抓不到!”
“你!”小檀还不信了,四周都是桃花,乱了他的嗅觉,而夏秋又是一顿乱跑,脚尖点过枝丫,用了招声东击西,悄然落在了小檀身后,他又是尽最大努力屏住气,使小檀很难察觉。
“呃?”小檀左右张望,“人呢?夏秋。”
夏秋想笑,憋着,看他怎么抓。
“夏秋。”
夏秋的轻功真不是吹的,主要是身子轻,屏气也够厉害的。
小檀本能地不安了起来,“夏秋。你人呢?”
“……”夏秋偷笑,就这样看着他,为自己慌乱的样子真可爱。
“你……”
这时,夏秋忽然间拥了上去,吓了小檀一大跳。“憋死我了!哈哈!我就说你抓不到我吧?嗯?”
小檀抱了起来,赌气道:“下次再这样,小心我一剑戳死你。”
“死在你手里也不亏啊。”夏秋笑说,手里卷着小檀的衣服,“赔我气!”
“嗯???”小檀没反应过来。
“刚才快憋死我了!”
“噗——好好好,赔你便是。”小檀放下,吻住了。
“哈哈哈!”
回去之后,夏秋又帮忙照顾孩子,小檀前些日还在专心习剑,偏生这个时候,许子衿又下贴要请小檀过去做客,夏秋吃醋了,气得不行。他俩人虽然没有公开关系吧,但只要长了眼睛的基本上就看得出来他俩是一对。
小檀也没办法,毕竟是自己的长辈,不能失了礼数,只好去了。
花之笑听说了,于是下贴请了夏秋过去,他顺便再看看莲清,夏秋赌气过去了。
花之笑照顾周到,还请了白箫,不过这几天来,白箫恢复记忆,对莲华日思夜想,天天要睡觉,推辞不去了。
许府中,小檀始终微笑依礼,对于他的到来,许子衿很是高兴,送这送那,送的全是稀世珍宝,全被小檀推辞了。
“你既不肯收,那就算了吧。檀儿,许府的风景也很不错,你陪我游赏如何?”许子衿温笑。
“小檀三生之幸。”
青石小路上,许子衿一路上想要亲近,无奈的是小檀始终礼让着,谨守本分。
上台阶时,小檀一步没迈上去,结果落入了许子衿的怀里,尴尬。“失礼了。”
“无妨。”许子衿倒是暗喜。
廊上吹风,许子衿悄悄拿出了穿心箫,吹奏一曲,摄人心魄,他暗中观察着小檀的脸色。
小檀初听时,心口一震,继而心口怦怦直跳,“夏秋。”这是他想到的第一个名字,不知为何,小檀的脸愈发的火热,“别……别吹了。”他扶着栏杆摆了下手,神情不太好。
许子衿依言止住了箫声,握着他的手腕,含笑问着:“你在想什么?”
“我……”小檀失神,连忙摇了摇头,“没,没有什么,没……”刚才的曲子很妙,也很动听,只是小檀听了有些想入非非。
“嗯?”许子衿搂住了他的腰,“真的没什么?”
“嗯……”他低头,轻轻喘气。
许子衿只是笑着,挑逗着这个小公子。小檀瞑目仰头,身子发软,靠在了栏杆上,这便让许子衿放肆了起来。“还想听吗?”
“夏秋……”小檀难受得要命。
第36章 箫声一曲心相误
箫声又响起了,空灵温软。小檀不住地摇头,根本不想再听,只是说不出口来。脑海中全是淫|荡的春宫画面,好难受啊。
“乖,把衣服脱了。”许子衿用那支箫抚弄着他那滚烫的脸庞。
小檀紧紧攥着栏杆,白皙的脸上火红火红,裤脚湿了,他心有放松,倒在了许子衿怀里。
“好檀儿,那我帮你。”许子衿的手拂过他的面,都令他舒坦一下,“真乖。”
廊下,许子衿解了小檀的衣带,白衣褪下,无限的春光,许子衿温笑。
“啊。”冷寒诧异,连忙上了台阶阻止他,“家主。”
正在跟小檀亲香的许子衿没好气地看向了他,“有事?”
冷寒看了一眼地上半裸着的小檀,干咽了一下,“家主,小檀是夏秋的人。”
“哦?是吗?”许子衿柔笑,俯下身来,“你是谁的人?”
小檀双眼看不见,只是伸着手,“你的……你的……”夏秋。
“听到了没有?”他笑,“你不是喜欢夏秋吗?我现在准你去了,你倒是去啊。”
冷寒伤心,“我……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所以从不强迫他。我喜欢他,所以不能让你这么对小檀。”
许子衿早已经放肆了起来,直截了当地抱起了小檀,“少管闲事,给我滚开。”
“家主。”冷寒紧眉,以夏秋的性子,若知道家主对小檀做了不轨之事,只怕会闹得个天下大乱。
“你出格的事做得还少么?”
“总之我不能让你玷污小檀。”冷寒心气一横,准备动手。
许子衿怕箫声一曲失了效,不再多说,用脚挑起凳子来,就狠狠地砸向了冷寒。
“啊!”
“家主。”冷陌赶了过来,却看见弟弟双腿受伤,跌在地上起不来,“家主息怒,小寒年纪小不懂事。”
“给我在这里好好跪着。”许子衿怒道,抱着小檀扬长而去。
还好,冷陌松了口气,这些年来,家主对自己宝贝弟弟越来越不客气了,待他自己也不再那么温和了。“小寒,伤得如何?能站起来吗?小心。”
“哥哥……”冷寒双腿痛得麻木,站不起来,眉眼一双不住地落泪,最疼的不是腿,是心。
冷陌看去,弟弟双膝的衣裙已经渗出血来。家主一向下手狠辣,冷陌也顾不得许子衿的命令,先抱了弟弟去医治,否则这双腿算是废了。
房中,小檀衣衫松落,躺在榻上,面色已经有些好转了。许子衿迫不及待地脱着衣服,甩在了地上。许子衿才俯下头来,榻上的小檀猛地向上躲去了,“夏……夏秋?”
许子衿面无表情,白让这冷寒耽误了时间,许子衿并不言语。
“夏秋。”小檀伸去手,“是你吗?”他似乎做了什么不雅的事情。
许子衿握住了那只手,那只冰清玉洁的手,“檀儿。”
檀……儿?小檀心口似被人剜了一刀,温笑着咬紧了牙,“夏秋……”他随后怒气冲冲地就要下床。
“檀儿。”许子衿拉住,如何也不能让他再离开自己。
“你放开我!”小檀回手甩上去一巴掌。
“檀儿。”许子衿还是不肯松手,心跳加速,拥住了他,“你冷静些,是……是你喝了些酒,吹了吹风,然后同我这么做的,你明明一厢情愿的。檀儿,我……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才……”
小檀黯然伤神,不敢相信,“是我?我……”他知道许子衿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也是出了名的温和雅致,倒是自己,不知羞耻。
“噌。”许子衿拔出霜雪,“既然你不肯信我,那我只有以死证明了。”
“不要。”小檀握住了剑锋,“不要。”霜雪极冷,此刻却寒不过他的心。
“檀儿,我爱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陪在我身边好吗?”许子衿轻轻拨开了他的手,又拭去了他面上的泪水。
小檀心气不平,跟夏秋在一起,首先得保证自己干净。“夏秋是我的妻,唯一一个妻。”
“你……”许子衿握剑重重地刺向了自己的肩。
极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小檀愣住了,苦笑着问他:“你这是何苦?”
“为你,我不怕死。檀儿,我自宴上见了你,便再也忘不掉了,我对你朝思夜想,你若要走,便先杀了我吧。”许子衿的言语像是在威胁小檀一般。
小檀懊恼,这日不应该来的,何不在家多伴娇妻?“对不起,我心已有所属,别再逼我了。”
“你就真的接受不了我?”
年轻小公子此刻心绪乱如麻,只怕他再寻死,只好沉沉说了几句,“你,给我些时间时间考虑一下吧,我留下便是。”睡都睡了,还能怎么?
许子衿勾起一笑。
廊上,冷寒双腿受伤甚重,冷陌代弟弟接受跪罚,还是小檀问起这回事来,许子衿才佯装包容大度饶过了他。
一连几日,小檀在许府都快做了主了,玉无瑕也诧异,小檀不是最爱夏秋的吗?唉,断袖的世界,女人们不懂啊。
冷寒备受冷落,自被许子衿伤了,便再未展过笑颜,任凭哥哥怎么哄,火热的心已经凉透了。
不过数日,回了桃花坞的夏秋等不及了,修书一封过来,小檀才辞了回去。他迟迟未回,只是因为他怕,他实在无颜再见夏秋。
幽幽回了来,原本以为夏秋又生他气,肯定又闹得很厉害,没想到的是,夏秋越发像一个娇羞的小娘子,就是嗔怪了几句,笑诉相思之苦。
“在许府玩得如何?我只是怕你无聊了。”夏秋含笑,抱着清儿给他看,“你看,清儿越长越俊秀了。”
小檀轻轻点头,也没说什么。
“嗯?你不高兴?”
“没。”
夏秋把清儿放在了座上,又拿过来了霜雪,换回了冷玉,“才听爹说了,你这把霜雪的冷玉不能换。”
“无事。”小檀倦极了,直接上榻睡觉。
夏秋哄睡了莲清,攀上了身,“小檀……”他想钻入小檀怀里亲热一番。
白衣小公子分了被窝,“明早还得习剑,我现在很困,你就别折腾我了。”
“呃?好。”夏秋温顺地笑着,钻进了被窝,“你知道吗,清儿今天叫我娘亲了诶。”他似乎很欢喜。
小檀背对着,嘟囔了一句:“你又不是女的。”
“呃。”
“睡觉吧,别说话了。”
“好。”夏秋笑眯了眼。
半夜时分,榻上娇羞小娘子已经睡熟了,小檀却悄悄下床来。“白箫。”听声音,他好像还未睡觉。
隔壁的白箫彻夜痛饮,醉得毫无意识,心已经死了,夏秋终究不是他的清儿。
小檀现在心急如焚,推门直入,“白箫,你还有没有验身针?给我第二种的。”
“嗯……”白箫伸手给他,“你,你做什么?”
小檀不答,掀裳试针。随后递到了白箫眼前,“银针是什么颜色的?”他急切地问着。
白箫昏天黑地的,眼前又朦朦胧胧,“你别急,别晃,我看不清。”白箫不耐烦了。
小檀扶额,“我没晃,银针到底是什么颜色?有没有变黑?”
白箫喝得太多,突然想吐,“有有有。”他按桌干呕。而这三个字,令小檀心死如灰。
白衣幽幽回了房,一夜未曾睡。
凌晨时分,夏秋因为要照看清儿,早早醒了,不想小檀比他还早。“你这么早嘛?要不再睡会儿吧?我爹这时候应该还没起床呢。”
小檀摇头,面色不是很好,隐隐欲哭,但想夏秋素来不喜人落泪,于是忍住了。
“我去看看清儿。”夏秋起来了。
小檀靠坐良久,连饭也未吃,就去习剑了。
夏秋煮了米粥,亲自喂着清儿吃饭,这清儿很是乖巧,惹得夏秋很是喜欢。小家伙出落得越发像莲华了。夏秋抱了找白箫去,又是敲门又是踹,“死屋里了?”白箫不给开门,夏秋无策,抱着孩子瞎溜达去了。
桃花林中,气氛雅和,夏秋静心习琴,但还是不懂这《广陵止息》的玄妙。……“《广陵散》是支哀曲。琴音至殇,便有了杀人的力量。”……
“哀曲?”夏秋若有所思,他如今相夫教子,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哪里体会什么哀伤呢?“哀……”夏秋忽然想到,小檀又冷落了自己,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总之,他在自己身边就好。
想来,林府亲事已成,何衣贴心地修书一封过来,问夏秋还需不需要她帮忙照顾清儿,还表示夫婿林子沐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主要是,夏秋也贼喜欢啊,所以还是自己带比较好,又让曲诗诗回了信。
白箫闭门多日,避的就是这个孩子,夏秋还偏生留下,气死人。
弹指间,秋来冬辞,又是一年春,夏秋不知多久没和小檀好好相处了。
小檀习剑不怠,偶尔却又往许府去做客,总之,就是不肯多留在夏秋身旁片刻。
“娘亲。”清儿早已学会了走路,“要爹爹,要爹爹。”
夏秋饮酒不答,他的琴音,现在倒是如愿以偿,越发哀婉了。
那一次,小檀习剑,夏秋只是默默看着,也不再捣乱了,他已经十九了。小檀停剑顾笑:“怎么了?”
夏秋摇头,“没什么,只是见桃花林的桃花开得甚妙,想约你去……”
第37章 得即高歌失即休
“我没空。”
又是这一句,又是这一句,桃花林距此处也不过数百米而已。他幽幽地靠在栏杆上,“你前些日子好像挺有空的。”
“许家主找我有事。”
“什么事?”夏秋像是在质问。
小檀舒了口气,“小师兄,我去休息下。”
夏秋神情越发恍惚了,小檀不曾生气,也答应过永远不会生气,如今,却反倒更折磨人的心。“而今才道当时错……”他举坛狂饮。
曲诗诗撞见,又训斥了一顿,“最近身子不好,就少喝些,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
“娘。”他扑进了娘亲的怀抱里,“小檀到底怎么了啊?娘,他怎么了啊?”夏秋不住地问。
曲诗诗没法,早说晚说都得告诉他,“再有一年,小檀就要出师了。”
“什么?”夏秋紧眉,“他……”出师?
“你少招惹他了,小檀大事在身,不要束住了他。娘知道你的心思,可这就是江湖,小檀也别无选择。”曲诗诗真的觉得他们两个太要好了,只怕一朝难别。记得上次小檀不辞而别,差点要了夏秋的命。
夏秋嗤笑,“出师就出师,整天搞得我得罪了他似的。出师啊……”夏秋扶醉起身,晃晃悠悠回房去了,屋里小檀正喝着茶。
夏秋伏上桌,夺过他手中的杯子,似是自语,“来年加冠你要出师?哈,出师……你不就是想名扬江湖吗?”夏秋举杯而饮。
“呃,别……”小檀欲止,那杯中茶水好像被他喝完了,他刚刚可是一直在出神。夏秋该不会喝了半杯的茶叶吧?
夏秋想要说话,闷咳了几声,说不出口。
小檀心疼,拍了拍他的脸,“吐出来。”
“咳咳……”呛得他满脸通红。
“唉。”小檀只好抱他入怀,“小师兄。”小檀的纤纤玉指探入了他口中,一点一点拨出茶叶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不适合你。”
“嗯。”夏秋狠狠地咬着他的手指,口中甘涩,夏秋拉过他来,拥坐在身上,想尝尝往时的甜头。
“小师兄。”那人却侧去了头,不肯接吻,“我真的不适合你,放手吧。”
“嗯。”夏秋点头,平静如水,“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我若说……我若说我移情别恋,爱上了许子衿呢?”
“他啊。”夏秋只笑,攥着小檀的衣襟,“我早猜到了。行吧,我不要的人,送他好了。”
“小师兄。”
夏秋下地,整理着衣服,像是自言自语,“那日明明说好,不会负了我的。”要强的他逼着自己,不许落泪。
小檀的心如沉冰窖,还是负了他。
他抬头,却是笑着,“玉佩已经还你,互不相欠。”说完,这个屋子不适合他住了,他应该换个干净的地方。
小檀叫住了,“有些事我真的身不由己,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别恨我。”
我做不到。夏秋心里想着,面上却笑,“但愿吧。”而后醉吟,“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桃花林一曲,与白箫琴箫合奏,夏秋指名要弹《广陵散》,白箫不敢违他,只得允了。曲调极哀,而夏秋意却未休,只是怔怔抚琴,神色异常。
白箫迅速撤笛,一手按在了琴上,“小秋。”
夏秋只是止了琴,并未言语,不动声色,像是失忆了一般。
“心不静先别练琴了,当心走火入魔了。”刚才可算是吓坏了白箫,“我知道你难过,难过哭出来也好。”
夏秋依旧十分平静,“为何要哭?说好的和离,于他于我,不都是十全十美吗?”
“小秋,别这样。”
不让喝酒,不让练琴,夏秋只好趴在栏杆上,看着爹教小檀习剑,不知不觉,又到了秋日。
夏秋越来越懒散了,白箫不得已帮他带孩子,小清儿一如年幼的莲华,活泼可爱,是白箫印象中的那个人。
院中打闹,“清儿又抓到小舅舅了。”
“嗯啊,清儿真厉害呢。”白箫抱起了他,“今日给你娘亲请安了吗?”
他嘟嘟嘴,“去了,娘亲让清儿走开。小舅舅,娘亲是不是不喜欢清儿了?”童稚的小清儿自我怀疑着。
“怎么会呢?”白箫放下了他,“过去抱抱你娘亲。”
“嗯啊!”莲清的小脚丫踩过木板,伸着小手,“娘亲娘亲。”
栏杆上的夏秋回望,“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叫我娘亲。”夏秋没好气。
白箫只笑,“那么小的时候就学着叫你娘亲,现在都这么大了,哪里就轻易地改得了口呢?”
“娘亲,清儿饿了。”
“走开,别跟着我。”夏秋向白衣望去了一眼,起身回房了。
“唔。”莲清噙着自己的小手指,因为娘亲的冷落,又要哭了。
小檀停剑,翩然一笑,“清儿。”
“嗯啊,爹爹爹爹。”小清儿翻脸比翻书还快,欢笑着奔了过去。
花下做针线活儿的曲诗诗看见,忍俊不禁,向夏决明说着:“你瞧秋儿还没往外嫁呢,就让你抱上了孙子。这清儿还真是可爱。”
夏决明也点头,“当年莲家若真的绝了后,我夏决明此生可就难安了。”
曲诗诗又叹了口气,“不过,我看秋儿这孩子……实在……”
“夫人想说的话,我早已知晓,可又无可奈何。”
“真的怪我,不该教秋儿习琴,整日吟风弄月。唉……”曲诗诗后悔。
夏决明捋了下胡须,“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等来年两个孩子加了冠,就给秋儿定个好亲事,免得他又在外与人厮混。”
“也是。”曲诗诗点头同意,“我只是,放不下白箫,他早时不止一次来找过我了。”
“唉,到时再说吧。”
桃花林的花渐渐落了,夏秋想去浣花溪,一是想看看雪,二是想看看故人。
小檀照顾清儿不方便,于是留给了白箫照看,他同夏秋过去看看。
马车上,愈行愈冷,夏秋睡熟浑然不知,或许心凉,早已麻木了,不知疼痛。
小檀解下了斗篷给他披上,拥抱住了,呵护着他。
夏秋悄悄醒来,其实他是故意穿得单薄,只求能与小檀亲近片刻。
“许府到了。”小檀轻轻唤他。
他疑惑,“不是要投宿客栈吗?”小檀低头没说什么,其实他事先收了许子衿的邀请函,所以才会答应夏秋,过来陪他看雪,只是一直没说而已。终究不是过来陪他的,夏秋笑了笑,“也罢,随你。”他下车。
风吹雪絮花满天,白玉兰心久沉渊。扬扬洒洒,浣花溪到处都是白皑皑。许府的人早得了消息,出门迎候。
夏秋接过来伞,向小檀笑:“可真是托了你的福了。”
“……”
“你们先过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转转去。”夏秋要一个人赏景。
许府的下人有些为难:“家主还在等候二位公子呢。”
夏秋闻言一笑,“他等的,怕只这一位公子吧?”言谈间,冷笑转身去了。
浣花溪,青衣,红伞,白雪,色调格外明丽,桥廊上,漫天白雪飞舞,恍若柳絮因风而起。夏秋看痴住了,如今的景色与当年盛景大不相同,夏秋就是想看一看万物残败的景象,好可以深习《广陵散》。
“广陵琴师,生死不改。”他笑,“生死不改。”
回了来,一别经年,再见冷寒,他人也已大变模样,只是笑依旧是见了他才笑,不过这笑,已没了当年的真情。
“许家主安好。”一场小宴,夏秋姗姗来迟,不紧不慢地拂去了衣上的雪花。
“好,快请入座。”许子衿笑言。
入座时,夏秋又看见了陆惊鸿,愣了一下,含笑见礼:“陆公子安好。”
陆惊鸿拱手回礼,并不说话。
玉无瑕取笑他:“一别经年,被调|教得不错嘛。”
夏秋坐下,带笑饮酒,“还行。”
许子衿敬去一杯酒,又敬了小檀,“你们这对儿师兄弟可真是有趣啊。”
“……”夏秋似乎失落,低了低头,默然喝酒。
“许家主说笑了。”小檀回敬。
“哎,夏秋,听说清儿都叫你娘亲了呢。”许子衿掩口一笑。
夏秋不屑,“小孩子不懂事而已,我又没让他叫。”
冷寒过去添酒,坐在了夏秋身旁,“过得还好吗?”
夏秋毫不客气地搂住了他的腰,“好得很啊。”端起一杯酒来亲自递到他嘴边,“冷二哥哥。”
“呃,嗯。”冷寒随他。
许子衿大笑,“好一个广陵琴师!果真如此放浪形骸!”
夏秋淡笑,“真名士自风流。”
冷寒都被当面非礼了。玉无瑕扶额,“二哥,你还真能忍这傻小子。”
许子衿还未开口,夏秋夺口又说:“我这叫‘人生得意须尽欢’!”
“对对。”许子衿笑,“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我去,受不了你们了,陆师兄,我先走了。”玉无瑕起身。
“慢走。”
陆惊鸿看着那个青衣小公子,他的自矜呢?陆惊鸿如今深悔当初骗了他,于是端了酒过去,想劝他两句,“夏公子。”
夏秋不领情,带笑拨在了地上,“我不要你敬酒。”
“呃。”陆惊鸿低了低头。
夏秋只顾给冷寒灌酒,随后才拉了陆惊鸿,“道长。”他媚笑一句,又给道长灌了一杯。
陆惊鸿对他有愧,所以什么都任着他,结果一连被灌了好几杯,“夏秋。”
冷寒靠在桌上看着他,那边的小檀始终不动声色。
“咳咳咳。”陆惊鸿被呛到了,按着胸口直咳嗽,“夏秋,你这样成何体统?究竟是我得罪了你,还是你自己不高兴?”
第38章 我自风流独醉吟
夏秋拍案拉近,“我得罪的人不少了,就让我……独醉……独吟吧。”他斟酒自饮。
“性情中人啊。”许子衿敷衍了一句,随他怎么闹,自己同小檀清谈去了。
“你不能再喝了。”冷寒夺了他手中的杯子。
夏秋有些醉意,扶住了桌子,手打着颤过去端酒,“陪我喝最后一杯。”
“……好。”冷寒也端过来一杯酒。
夏秋凑近了他,交杯而饮。“这世上除了白箫,也只有冷二哥哥待我真心了。”
“夏秋。”
“哈哈。”夏秋笑,“潇潇粉面东风裁,零落春芳艳骨埋。他年我若为青帝,便教桃花无处开!”
小檀心口绞痛,被许子衿扶住了,“檀儿,你没事吧?”从他紧张的面容中,可以看出,他对小檀,至少是真心的。
小檀坐起来,心乱如麻,空灵地摇头,自从对夏秋说了那些话,他心里一刻也未曾安生过。
“夏秋。”冷寒无策,“你到底想怎样?”
傲娇小公子嘟嘴,“我害怕,你别凶我。”
“我没有。”
“你有。”
“没有。”冷寒待他人如冰,待夏秋柔和得似一滩温水。
“不跟你玩了,道长~”夏秋又去勾搭陆惊鸿,“你抱我睡觉好不好?”
“好……”陆惊鸿不惯饮酒,此刻已有醉意。
而冷寒终究是酒场的得意者,依旧未醉,“陆师兄先休息一下,我带夏秋回房吧。”
“好……”
“我不我不。”夏秋抱着道长不松手,“我就要道长抱我睡觉。”
“呃,那好吧。”冷寒只得作罢,看着陆惊鸿抱了夏秋下去了。回头时,那边的许子衿与小檀说说笑笑,就连许子衿轻吻一口,小檀也只是柔和一笑。
冷陌冷声奉劝:“别看了,如你所愿,他不会再碰你了。”
冷寒仍未收回眼神,轻轻说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他们二人从未喜欢过我。哥哥,人间自是有情痴,可能……我就是那个痴人吧。我只想他们高兴就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冷陌笑了,“傻弟弟,他们何曾顾及过你啊?”
“我的爱不求回报,说真的,我此生最在乎的,只有他们两个了。”
“真的傻得可以。”冷陌扔下一句话,起身也走了。
陆惊鸿安顿好了夏秋,整个人觉得晕乎乎轻飘飘的,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
玉无瑕路过,带着几分诧异,“陆师兄,你怎么喝成这样了?”
陆惊鸿扶着栏杆站不住,口中吐字不清,见来人就拥吻上去了。
“唔!”玉无瑕吓了一下,初吻没了,手下一片玉叶扎了上去。
“啊!”陆惊鸿按着小腹紧住了眉,“你做什么?”
“我……”玉无瑕扶住了他,明明是她吃亏了好吧,“我顺手……”
“……”
宴上,“再喝,再喝一杯。”许子衿端酒与怀中的公子。
小檀面上绯红,温笑连连摆手,“不不不,我酒量不行,再喝就要醉了。”
“醉了又何妨?再喝一杯。”许子衿不由分说,强行灌了一杯。
“许家主……我……我……”小檀久久说不出话来。
“嗯?”
小檀心里有苦,但是谁也不知道。“我怕对不住小师兄,他……他什么都给了我,我实在……实在……”
许子衿探头,笑意浓浓,“爱情不需要强求,我理解你,我也随你,依你。檀儿,我爱你,与你无关。你只待在我身边,哪怕片刻,我也觉得欢喜。”
小檀笑了笑,“谢谢,得一知己如此,实在三生之幸。”
“嗯哼?这下你可以放心醉了吧?再喝一杯,可别不给我面子。”
“好。”小檀举杯又饮,那日被夏秋灌酒,恍若昨日发生。
次日夏秋清醒了,挨个去道了歉。而后——玉无瑕借赏雪为名义,拉了夏秋到了廊下,四周无人,夏秋漠然看着万物,“有什么好看的?”白茫茫一片。
玉无瑕拉近了他,用玉叶威胁着,“我问你几句话,你别往外说。”
“哼。”
“听到了没?”
夏秋敷衍,“啊,听到了,你说你说。”
玉无瑕信不及,“你发誓。”
“好好,我发誓,一定不跟别人说,说了我就断子绝孙,好吧?”夏秋装模作样,早断子绝孙了。
“这还差不多。”玉无瑕这才开口问了,“陆师兄他……是不是喜欢你?”
夏秋呵呵一笑,看出了她的心思,“你不会喜欢他吧?”
“嘘……”玉无瑕推了他一下,“说,他是不是喜欢你?”
夏秋淡淡地说:“我只知道他挺喜欢他的那个徒弟。”
“他徒弟?”玉无瑕皱了皱眉,“怎么没听他提起过?哎,傻小子,他有多喜欢他徒弟啊?”
夏秋的脸极为阴暗,“喜欢到欺骗我的感情去成全他徒弟。”
“啊?”什么剧情?
“我警告你以后少跟我提他。”夏秋甩袖,愤愤而去。
玉无瑕靠在栏杆上,顺顺气,这世道也太乱了吧?这什么跟什么啊?
亭下,夏秋坐躺在席上喝热酒,淡看亭外小檀玩雪。轻呵一口,雾气蒙蒙。不多时,天就下起了小雪,夏秋拿伞起身,顿了顿,张伞自顾走了。
身后,伞下一双人,许子衿轻轻呵气,“双手这样凉,还玩雪。”
“习惯了。”小檀淡然,许子衿只知他冬日双手冰冷,却不知是因他手握霜雪的缘故。
青衣撑伞,怅然没走几步,失神驻足。不知是谁,为他系上了一条大红斗篷,待夏秋回过神来,身后只余两行浅浅的脚印。
正午时,“桃花坞的花怕都要开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夏秋试试小檀的意思。
“都听小师兄的。”他仍旧是最初的一句话,那么陌生。
那一句,惹得夏秋发笑,“你还能再叫几遍‘小师兄’?嗯?”
小檀微笑举酒,“随时奉陪。”
夏秋眯眼笑着,“陪坐吗?”
小檀的笑容在那一刻凝固住了。
许子衿不知夏秋在说什么,扯开了话题,“再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了,你们不留下来闹花潮吗?”
夏秋含笑,“我不过是个陌上看花客而已,多谢许家主多日来的盛意,夏秋就先告辞了。”
“我也要走了,许家主,后会有期。”小檀起身。
临走时,冷寒找去小檀说了几句话,随后登车便去,终已不顾。夏秋自顾靠在一边打盹,也不觉得尴尬。
倒是小檀,幽幽地摸出一封信来,“这是冷寒私底下给我的,说是让我转交与你。”
夏秋注视良久,“好。”他取出信来,懒散地看着,“啊……”信中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噗嗤——哈哈哈哈。”夏秋看着,忽地笑了起来,拿着信的双手发颤。
“小师兄。”小檀不明白。是冷寒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只给夏秋看,小檀也答应了他,所以不知道信中说了什么。
夏秋揉了信只笑,并不答话,许久,他笑够了,才将那纸书信塞到了手炉中。
“小师兄。”
“叫我名字,名字。懂么?”夏秋含笑扑上了身,一面扯去衣服,一面又笑,“你就那么喜欢许子衿?嗯?究竟是我嫌弃你了,还是你嫌弃我了?”
“夏秋。”
“嗯。”他应声,紧紧握住那人的手,这一次,由不得小檀。
马车一阵轻晃,年轻的车夫满脸飞红,减慢了速度。车上的夏秋完全没有要止的意思,轻笑着,“你倒是坐嘛,别不好意思。”
小檀身上处处生汗,悠然倒在夏秋娇体上,“冷寒……冷寒信中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就是说他喜欢许子衿,想把许子衿让给你。”
“那你……”
夏秋轻哼一声,勾起邪笑,似乎对他早已不屑,“我要把你摸个遍碰个遍,好好糟蹋,我看他还要不要你。”说话间,又按倒了他。
寄宿客栈,夏秋温驯不再,拽了小檀就上楼去。要了五坛东风欢,直接灌醉了。夏秋故意袒露胸肩,亲近着他,吊着他胃口。
小檀苦笑,“你爱一个人,到底看的什么啊?”
夏秋笑:“吾生无挚爱,咫尺亦天涯。”
白衣公子不再是当初路过潇湘楼那般的沉稳内敛了,索性放浪着吧。小檀如他所愿抱住了他,心里却是痛苦万分,自己失身于许子衿之事想来他应该是知道了,可是,现如今他这又是何苦来?是为告诉自己,喜欢一个人,看的是心吗?小檀发现自己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小檀坐住了,“夏秋,我没醉。”
“我知道。”他乐津津的。
“那你又为何……”
“好好与你,做最后一日夫妻。”夏秋平淡无色,忽然间笑了笑,凑上了前,抬起了小檀的下颔,“知道冷寒还说了什么吗?他说——许子衿压根没碰你。哈哈!意外吗?”
“啊。”小檀猛地抬头。
他笑说着:“你与他亲近就是因为这个啊?那我呢?你亲近我又是为的什么?为的拜师习剑,好有朝一日大仇得报?名扬江湖?让我等着你,可你到底将我视作什么?凌公子?”言语间,泪水早已失去控制,汹涌而来。
凌公子?原来他们已经生分至此?小檀惴惴不安,“你都知道了?”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么?凌檀,你当真是用心良苦啊。”夏秋笑道。
第39章 檀已无香负初心
“夏秋,你听我解释。”小檀拉住他。
夏秋恶狠狠地甩开了手,拿衣就穿,“不用解释了,起初意在利用我对吗?不利用我,你怎么好可以遮掩你是凌家遗子的身份?怎么好扬名于江湖?凌檀,你听好了,回去马上给我滚,你报你的仇,不要玷污我桃花坞一方净土。至于你我婚约,自然作废。呵,你也妄想我跟你结义金兰。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夏秋发疯了似的吼叫着。
小檀想解释,却是彻底死心了,终了还是没话说。
夏秋重重甩门而去。瞑目自伤,泪落两行,他扶着廊上栏杆,再也移不开一步。
我向往的江湖,是像爹爹那样惩奸除恶,救死扶伤,不负初心意。事实上,这江湖太乱了,一个人有善恶两面,我夏秋择取一人,只不过想要一颗干净的心,一颗没有一点儿瑕疵的心。
小檀心中大事,从一开始就是为他父母报仇,可我夏秋只是个纨绔子弟。习剑,习琴,本自不谙江湖事,习琴是为静心修身,你却反道哀曲可夺人性命。
江湖莲华七剑客,莲华啊,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向往着善良,可是……下场如何呢?除了死,还是死,况且死得身败名裂,无人怜惜。知否、争渡、风骤、莲华,他们都身不由己。
夏秋终是痛心,心里的小檀,和真实的小檀,云泥之差。他甚至都觉得,这样的小檀,实在配不上“清水无香”四个字。跟这样的小檀在一起,压力太大了。小檀想复仇的心,无可厚非,可夏秋就是接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恶语句句迸出,夏秋也不想如此,只是想发泄一下。
一夜过去了,小檀希望夏秋冷静了些,登上车时又道歉,无奈夏秋死了心,偏是不听,只是一个人默默流泪。
小檀苦笑:“你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简简单单归隐就可摆脱一切。可事实上,我真的迫不得已,我不得不习剑,不得不握霜雪。夏秋,我父亲与你父亲在江湖中齐名。你出生自带殊荣,名动江湖,可我呢?我父母遭人暗杀,遗我一个孤儿。
“时隔二十年,人人皆知夏决明大侠,皆知夏秋广陵琴师的名号,可有谁还记得当年被暗杀的凌氏一家三口?许家主是我的亲舅舅,就算我真的失身于他,我对他也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我只怕……怕你不要我,我听白箫说……”
小檀听着夏秋一滴一滴泪落在木板上,伸去了手,“夏秋。”
夏秋很累,倒在他温暖的怀中,“你说的我都信,小檀,让我睡一会儿,借一下你怀抱……”
“好。”他哽咽一声,紧紧抱着这个初心受创的小师兄。
真的没料会走到这地步,那日同许子衿饮酒,那一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檀百思不得其解。“验身针…… ”他小心翼翼摸出一根针来,将针一试,“这根针是什么颜色的?”小檀掀帘问车夫。
“回公子,红色啊。”
红色!小檀抱了小师兄,又气又叹又疑,气的是那日白箫敷衍自己,叹的是自己与夏秋之间多坎坷,疑的是许子衿为何要骗自己。
夏秋静静躺在小檀怀里,也不言语,眨了眨眼,又是落泪。小檀心里五味杂陈,想要复仇却一点线索都没有,江湖鱼龙混杂,他又猜不透,也许,他也该做一个选择了。放下自己,也放下心上的人,东南各自飞离去,犹是青云衣霓裳。
事后,那一个白冠白衣白裳白靴的年轻公子离开了桃花坞——他到底是在爱人和复仇之间,选择了后者。
仗剑霜雪,吾名凌檀,字曰无香,自称公子小檀。
夏决明很是惋惜,无奈的是自己儿子又不争气,还把这一个可造之材气走了。
凌檀初走江湖,尽舍往日名声,单他一个“凌”姓,便已轰动了江湖。
人人皆传,凌满霜的儿子没死,要回来彻查当年之事了。
三年,不过才三年,小檀心死如灰,夏秋如是。
手指重重掠过琴弦,百米外的巨石上赫然多了一道裂痕。以音为刃,以气为剑,夏秋的温和,将音气掩藏得丝毫不漏。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曲诗诗溺爱夏秋,以至于再次退隐时,不知该劝些什么。
“小檀要查明当年之事,他武功虽然了得,却是最在意你的,况且他入世太浅,你要尽你最大之力去帮他,不要拖了他的后腿。你凌叔父叔母含恨二十载,也该水落石出了。”
“娘,我都懂。”
不知何时,曲诗诗鬓上青丝变白银,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她笑,“本来打算给秋儿说门亲事的,你既不愿,便作罢了吧。清儿还小,跟着你们我和你爹也不放心,就先放心交给我们吧。秋儿,万事还需一个小心。”曲诗诗千叮咛万嘱咐,才抱了哭闹的清儿随夏决明去了。
夏决明年近半百,为江湖奔波了半生,夏秋心里实在有愧,不过好在小檀承袭了他父亲的剑术,也算后继有人。
林中止琴,夏秋失神良久,仍旧沉浸在往事回忆之中。白箫俯下身来,拍手笑问:“你又在想什么呢?”
“没。”他抱琴起身,落了一地的繁花。
白箫仍是旧时模样,一手拂过鬓发,向他报喜:“哎,你可曾听说了,花家的二小姐要出嫁了。”
“她才十三岁啊。”
白箫一边笑,一边走,“许久未见过那小丫头了,哈,一个小丫头,活像个小大人。”
夏秋叹了口气,“但愿冷哥哥能对她好些。”
“但愿吧,冷陌这人应该是不错的。”
“那,我们接下来又要去哪儿?”夏秋心情沉重,却又觉得如释重负,“感觉,一瞬间,无家可归了,也无人在意。”
白箫笑:“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诗词有长进了嘛。”
“那是。”白箫得意,眼神始终不离他。
“你……看我做什么?”夏秋怪不好意思的。
白箫用箫捅了捅他的青翠发冠,“哎,戴上发冠,还真没以前那么娘气了诶。”
“你妹!你以前才娘气呢!”夏秋举着琴板子。
“等我把话说完你再打。关键是,你戴上发冠,我就不能趴在你头上了。”白箫偷笑,逃命要紧。
“去死!”
“来啊!醉吟小受,我还怕你不成?”白箫倒着走,就这样看着他。
夏秋拨琴,“才取的字,你就取笑着上口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夏醉吟!醉吟小受!略略略。”
“我非打死你不可!死兔子!站住。”两个公子打闹着出了桃花林。
一径往街上来,往日繁华如梦。白箫问:“小檀现如今住在许府,毕竟许家主是他亲舅舅,他们不会乱来的,你跟他……自加冠那日,已经好久未见过面了,要去看看他吗?”
夏秋故作轻松,“若不是娘非要我帮他,我才不会……”
“哎。”白箫打断他,“你跟他,关系算是解释清楚了,那你现在……”白箫止言看着他。
“娘的意思,是让我在外闯荡闯荡,或许能遇见命中注定的人。或许吧。”夏秋长舒了口气。
“那,既然如此,花二小姐出嫁,我想去看看,你陪我吗?”
他笑,“不陪你也得去,许久未见花哥哥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
浣花溪许府,小檀始终没有开口问他那日的事,只是猜测他那日也喝醉了,误认为两个人做了那种事。
“檀儿不开心?”空荡荡的院中,只见小檀一个人立在树下,许子衿温笑,又来陪他。
“小舅舅。”他依礼而行。
“不用这套虚礼,都已经跟你说过好几遍了,怎么就是不听。来,快坐。”许子衿放下手中的托盘,亲自斟酒,“尝尝,我亲手酿的。”
“嗯。”自从公开了身份,小檀人也拘谨了许多,不想被人误会了他跟许子衿的关系。饮过一盏,小檀幽幽开口,告诉了他那日的真相。
许子衿也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温和地笑,“檀儿,我还是那句话,我宁可不要这许家主的身份,只想做你的子衿。”
小檀低下了头,他连小师兄都放下了,怎么还可能会被自己的亲舅舅耽误了?
“檀儿,如今你已加冠,是个大人了,好多事需要你自己去处理,无论如何,我帮你,也等你。”
“谢谢。”除此之外,他再无话可说。
“檀儿。”许子衿想告诉他,不用说谢谢的。
“舅舅还是叫我无香吧。”小檀打断了他的话。
许子衿点点头,什么都依他。
许府张罗着冷陌的亲事,由玉无瑕主办,送往云机观的喜帖是她亲笔写的,不知他是否会来。
想来,陆惊鸿的徒弟,才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陆惊鸿都三十多了,他俩应该没可能吧?玉无瑕只能盼着夏秋的话是虚传。
另一边,鸳鸯浦中,方意又来拜访,听说了花之笑代妹妹花之歌应了婚事,无奈得不行。
花之笑似乎有些恐惧,想法子支开了花之歌,才跟方意说了:“我也不想的,你是不知道,之歌这几年太怪异了。”
方意疑惑,“她还只是个孩子啊。花公子,贵府医术传家,之歌会不会是生病了?”
“我的医术再不精,也看得出来她没病。她近日来常自言自语,跟我提她姐姐。”
“花之语。”方意心里一震,“之语死的时候,她没哭没闹,她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湖路,古风路,也都是太多的是是非非。
第40章 天赐良缘心回春
“我怕她闹事,只能先把她嫁出去了。”花之笑紧着眉。
“之语于她,虽非同母所生,但之语素来亲近她,她回念姐姐的情意,也是有的。花公子,切勿多想了。”
“可是……”花之笑还要再说,却被门口花之歌的一句“哥哥”打断了。他强笑着:“妹妹怎么了?”
“哥哥,你之前让我帮你找医治双目失明的方子,我差不多有把握了。”
“是吗?”
花之歌依偎在他怀中,笑回:“嗯啊,昨天晚上睡觉时,姐姐告诉我的。”
“呃……”花之笑与方意都是一惊。
方意试探性地笑问:“你姐姐?她昨晚告诉你的?”
“嗯啊。”
“会不会是托梦……”
花之歌甜甜地笑着,“姐姐叫我到书房去,她给我写了这个。”她手里攥着一张黄纸。
方意不解,“这是……”
花之笑看着妹妹递来的纸张,讪讪打开来看,忽地攥紧了,面露惊悚之色。
“怎么了?上面写的什么?”方意诧异。
花之歌含笑从哥哥手中夺了过来,“姐姐写的,不给你们看。”她回身要藏起来。
“之歌乖,拿来给我看看。”方意哄着。
“嗯啊。”花之歌递给了她。方意看时,也不过是张用朱红色小字写的药方,并无稀奇之处。
“花公子?”方意不明白。
“没……没事,肯定我最近没有休息好。”花之笑掩饰,脑海中,却是黄纸上用鲜血书着的一个个秀丽小字,那是妹妹花之语的字迹。
方意微微一笑,“琴与请帖我留下,还要往云机观去拜访,再会。”
“好。”花之笑仍旧不安。
许府,冷陌房里,“哥哥真的要娶花之歌?”
“嗯。”冷陌点头,“她医术高明,将来也必不凡,或许她可以除去断云草的副作用。况且,我也已经答应了家主。”
冷寒倒了杯茶,“花家医术最好的要数花之语了,只可惜她命不长,这花之歌医术虽然高明,但我怕……”
“你会怕她会张扬断云草一事?”冷陌问。
“差不多,新婚之夜,你最好把她弄乖了,从,就让她研制药方,不从,就只能杀了她。我是不会让她害了家主的。”冷寒呼了口气,“断云草素来为江湖所禁,倘或此事传出,我们的暗杀活动也就暴露了,我怕家主会成了另一个莲华。”提起莲华来,他又皱了皱眉,“对了,那个清儿,是你的孩子还是莲华的?”
“不知道,是莲华的,别人就容不下他,是我的,我会亲手要了他的命。”
冷寒笑了笑,“你连自己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冷陌不屑,“剑上的血还少吗?我是不会留下什么后患的。小寒,倘或一日,家主让你去杀夏醉吟,你会去吗?”他正色。
“夏秋。”冷寒笑,“他怎么不让我去杀凌无香呢?”
“哈哈。”冷陌笑了,“你啊,就别希冀对他下手了,他爱的人已经死了一回,你觉得他还会允吗?”
“我都懂。”他点头,实际上,人家凌无香是夏秋的人,他死也不会对凌无香下手的。
冷陌拎了剑,“我婚前,再为家主办件事,你先去休息一下。”
“好。”冷寒点头。
嫁衣送到了花府,漫漫十里红妆,许府下的聘礼十分贵重,稀奇珍宝,应有尽有。
花之笑无心在聘礼上,只催促了妹妹上花轿,轿子抬了去,花之笑这才放心了。
许府,冷氏双杰冷陌大婚,可谓浣花溪一件大喜事,不过也破碎了好多女子的美梦。明明是一场盛世婚宴,夏秋左看右看,怎么不见花之笑?
成亲仪式要开始了,那个小姑娘身披厚重的喜服,倍显成熟,冷陌更是。
新娘头上盖着盖头,严严实实的,白箫看不到人,自觉无趣。回身时,夏秋又寻小檀去了,他便抱着箫,拎着酒,独自喝闷酒去了。
许子衿亲自招待客人,夏秋才有机会与小檀单独相处。
“清水无香,所以你取字为‘无香’?”夏秋强作欢颜,“无香……也是个好字,你清净若水,本自无香。”
……“寒山已失翠。”
“清水本无香。”
“谁说没有的?”
“公子我说的。”……
小檀淡定地喝着酒,“师兄多日不见,只问这几句琐事?”
他笑:“你的琐事,更有谁知?”
“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
“你就不想,多一个知心人?”夏秋坐正。
小檀淡然回了二字:“有了。”
“无香,无香,来来来,这位就是……”许子衿含笑推了小檀过去见客。
夏秋闷闷坐着,你就不想多一个知心人?有了,他有了。夏秋笑,抚琴一曲燕乐,博得满堂喝彩。
冷陌亲自敬酒,拉了他去喝酒。
“冷二哥哥呢?”夏秋又看不见冷寒,想见的人,在乎自己的人,总是不知在哪儿,夏秋有些落寞了。
“他有事先出去了,来来,我们先喝。敬凌公子一杯,敬夏公子一杯。”冷陌一连喝了好几杯。
另一边,白箫喝醉了,在许府晃晃悠悠,“这是哪里啊?”好像迷路了,也难怪,许府这么大。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困死了。”白箫幽幽往附近的房间去了。伸伸懒腰,收了长箫,白箫变回原形,趴在床上睡觉去了。
殿上的人彻夜喝酒,小檀又一次在夏秋面前醉倒,这一次却是靠在许子衿身上。
夏秋一双迷离眼,很是羡艳,“凌无香……”他趴在桌上看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冷陌趁机回了洞房,屋中的小姑娘迅速从桌旁跑到了床边,连盖头也来不及盖上。
“你在做什么?”冷陌质问。
“没有。”花之歌一脸无辜,摆着双手。
冷陌端起了那杯交杯酒,“迷药……”他信手泼在地上,“来人。”他吩咐着,却没有一个人应声,也没有人进来。
“我把他们都药倒了。”花之歌说道。
“果然非同一般,你想做什么?”冷陌逼近。
花之歌摇头退后,抓住床上那团毛绒绒的东西连带着被子扔了过去,“你别过来。”
“嗷……”白箫清醒了些,被她扔在了地上,头上是厚重的被子。
冷陌嗤笑,解衣,“看来小娘子很不乖啊,为夫来调|教调|教。”
“别……”那个小姑娘继续靠后,“有话好说,我知道你娶我是另有目的,一切好说。”
冷陌笑了笑,“看来你这个小丫头挺识趣的嘛。”
“你想怎样?”
地上被子里,白箫探出了头,闷死了!
冷陌玩弄着衣服,“你应该知道断云草吧?”
白箫听闻,有些清醒,小兔子悄悄爬到了屏风后面。白衣流转,变幻成了人形。“断云草……”
只听那个小姑娘点头应声,“知道。断云草可增修为提升功力,但不好控制。”她顿了一下,“那位许家主,第一眼见他时,我就看出了他肯定长期服食断云草。”
“所以?”
“凡事有因必有果,服用断云草,就得付出同等代价。许子衿长期服用,疼两年算是轻的了。”
冷陌狠狠把她按在床上,“给我配制解药。”
花之歌一个小孩子,挣脱不开,冷陌按得她很疼,“我需要时间,你得把我送回花家。”
“我凭什么信你?”
她笑,“你可以不信,不过这场赌注输了,你得赔上一条命。”
“你——”
“哥哥。”冷寒过来看看,担心会出事,跳进了门。
“啊。”白箫回头跟他对上了眼。
“白箫?”冷寒惊了一下。
冷陌也是一惊,“别放过他。”说着转身去拿剑,花之歌却早已在他剑上做了手脚,冷陌探去了手,就被扎了一针。
这边冷寒同白箫打了起来,说实在的,俩人也是第一次动手。白箫看向花之歌那边,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那边小小的花之歌设计扎晕了冷陌,正蹲下身来看看冷陌是不是真的晕过去了。
冷陌晕了就好,想来花之歌于许子衿还有利用价值,应该不会伤了她的性命,白箫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得想办法脱身。
两个人打到了院子里,白箫的武功与冷寒不相上下,况且白箫刚刚喝酒,现在也不是很清醒。
“断云草不是什么好物,终究是害人害己的。”白箫劝了一句。
冷寒不管那么多,“只要是家主想做的,我都要办到。”
“你……啊……”眼看白箫不敌冷寒,冷寒那一掌过了来,不知为何他忽地停住了。
“夏秋……”冷寒也不过不想伤了夏秋在乎的人,结果犹豫了,反而白箫本能的推了玉箫上前,“噗——”
“啊。”貌似,白箫有些后悔了,不过逃命要紧,他看了新房一眼,选择先离开。
冷寒左右犹豫,想追时,胸口一阵阵的疼痛感蔓延全身,白箫下手不是一般的狠啊。
从窗户望见那个白衣公子走了,花之歌故意出门大喊:“有刺客啊,快来人,抓刺客了。”
许府哗然,许家的侍卫都往新房这边来了。连许子衿也被惊动了,“哪儿来的什么刺客?”
“回家主,不知道,是冷夫人说的,冷大公子都被打晕了,把夫人吓得不轻呢。”
第41章 江湖是非多真假
“怎么回事?”许子衿扶了小檀靠在桌旁,亲自去了。
许子衿,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白箫不敢相信,却不得不信,刚刚冷寒都跟他动手了。而且冷氏双杰也与众人面前的双杰也不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箫头疼得厉害。还好花之歌的叫声引去了许子衿的侍卫,否则真是插翅难飞。
“小秋。”怎么把他忘了?白箫叹了口气,试试能不能溜进去把夏秋带出来。
刚出许府,才又到了许府的附近,白箫便察觉了多处异常,杀气好重。只怕许子衿的暗卫盯上了他,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了。
“无香,嗯?无香。”夏秋调戏着座上的小檀。
“别闹。”小檀握住他的手,“外面好乱,出什么事了?”
“听说好像有个刺客。”夏秋趁小檀的手握着自己的手,贴近脸去亲他,有些醉了,可能忘了小檀的选择。
“嗯……”小檀是真醉了,“怎么会有刺客呢?”
“谁知道呢?”夏秋回身去找白箫,“白箫,哎……人呢?奇怪。”
“扶我出去看看。”
“嗯。”
院落中,许子衿先到,看见了自己的暗卫,示意那些人隐蔽起来。随后是各方的江湖侠士,不少人都被惊扰到了。而夏秋只顾着找白箫,却看见了嘴角挂血的冷寒。
“冷二哥哥?”夏秋着实心惊了一下,“你怎么受伤了?”
“我……”冷寒低下了头,“我……是白箫……”
花之歌只能帮白箫帮到这里了,她不能透露断云草之事,否则在座的江湖豪杰,有可能性命不保。
众人皆惊,夏秋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花之歌拉了拉许子衿,“夫君他昏过去了,快去看看。”
许子衿看了她一眼,也只是示意旁人过去看看,并没有亲自过去的意思。
“我不信白箫会伤人的。”小檀站了出来。
陆惊鸿看透了、也厌倦了江湖的纷扰,淡问了一句:“他伤人也得有个意图,意图呢?”
“冷二哥哥,你倒是说啊,白箫为什么会伤害你?是不是误会?”夏秋心急如焚。
许子衿就这样默然看着冷寒,看他有什么好说的。
“因为……”
“冷寒。”
想起刚刚跟白箫对打起来,明明可以胜过他,却因为夏秋,冷寒不得不放过白箫,“因为我和他,都……喜欢你……所以……”所以约架?冷寒还是不善说谎的,心虚地低了低头,但是待夏秋之情,绝对是真的。
夏秋摇头,不肯轻信,白箫的为人,他是深知,白箫不会轻易伤人的,否则那年被玉无瑕跟踪,白箫早动手了。“不……”
“会不会是因为莲华?”人群中有人开口,随后炸开了锅。
“冷公子可是诛莲的一大功臣!”
陆惊鸿很是反感他们这样贸然下结论,“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句话质疑了冷寒,倘或事情没那么简单,冷寒就是自己有秘密,被白箫撞见了。许子衿看了陆惊鸿一眼,拂袖吩咐,“来人,为证明许家的清白,请各位去搜府。”
“许家主……”陆惊鸿想要解释。
“陆师弟不必多说,一搜便知,许家绝不包庇罪人,请各位带人去搜查。”
那些人哪敢啊?这里可是许家的地盘,于是所有人都替冷寒洗脱了嫌疑,“许家向来深明大义,我等小辈不敢猜忌,许家主息怒才是。”
夏秋冷笑看着小檀,那个人是凌无香,早已不是自己的师弟了。而面对这些江湖侠士,事情的真相也许不重要,人多就是正道。“凌公子,这就……这就是江湖吗?”他向往的江湖,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夏秋痛心,默然落泪,白箫不知何处去了,留他一人。
“夏秋。”当着江湖英雄的面儿,冷寒拉住了他,“夏秋,我这生什么都可以骗你,就刚才那一句,不骗你。”
“凡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夏秋逼自己冷静,冷寒说出那些话,足以败坏他“冷氏双杰”的名声,那些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夏秋保不住他的颜面,只是语淡言轻一句诗,扯去袖子,抱琴而去。
“原来冷二公子也是这样的人,不若……”许子衿身旁的一位公子垂涎三尺。
许子衿冷笑:“子衿的小小侍卫,张公子也想要?”
“许家主息怒,小人只是说说,小人无福消受,无福消受。”那个人还是保命要紧。
花之歌不动声色,小檀也不多说,任夏秋走了。
夜晚时分,气得许子衿乱摔东西,“赶快找人给我把他杀了!灭口!”
“家主息怒。”冷陌连连劝着,“冷陌知道。”
“贱人一个!”许子衿重重地扇了冷寒一巴掌,随后就是虎狼一般撕扯他的衣裳,“好一个‘不骗你’,你倒是真有本事,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也别想跟他在一起,做梦!”
“求家主息怒,饶过小寒,求家主……”冷陌的心悬了起来。
许子衿不依不饶,推了一把冷寒,吼向了冷陌:“滚出去!”
“家主……”
月夜下,冷陌恨自己不能保护好弟弟,双目已变的通红了起来。握剑的手一直在打颤,他那一夜都在听屋里的哭喊声,但是他无可奈何。“许子衿……”冷陌冷笑,喃喃着那个名字,总算是猜透了。
次日一早,许子衿还没消气,三言两语威胁着冷寒,他穿衣走了。
而后进来一个白衣公子,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哥哥……”冷寒委屈地落泪,此生的温柔只给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却都在他最难堪最无助的时候离弃了他。
冷陌表情淡然,“小寒。”
“嗯……”
“我……我带你离开这里吧,你被他们折磨得够惨了,我算是看透了许子衿的为人,他心里根本没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们离开吧?”
“我不要。”冷寒摇头。
冷陌恨得咬了咬牙,盯着他许久,“你非要死在这里才甘心吗?”
冷寒身子很是虚弱,已经不想再听哥哥说话了。
“白箫……”夏秋抱琴穿梭于人流之中,却找不见那个人,“你到底在哪里?白箫……”他到底是喜欢有人束缚着自己。
“夏秋。”清高的公子小檀跟上了他,拦在他身前。
夏秋不想在小檀面前服软,也不想落泪,“你有事吗?”
小檀知道小师兄空有“小琴师”的盛名,没了白箫的庇护,很难想象小师兄的处境,“我。”小檀顿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找白箫。”
“不必了。”夏秋深吸了口气,使自己不再落泪,“倘或凌公子出了什么事,夏秋担待不起。”冰冷的言语在空气中消散了,夏秋毫不犹豫地转身过去。
小檀的手渐渐垂了下来,“夏秋,我们之间,真的变得这么远了吗?”
青衣公子离开的那一刹那,终是懦弱了,站住了脚,并不回身,“我宁愿,从一开始,就跟白箫在一起。我们隐居桃花林,不问世事,这一切也与我们无关。”
“等我办完事,我会去找你的。”他仍旧是温和地说道,任凭夏秋根本不想理会他。直到夏秋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小檀才舒了口气,往半月山那边去了。
这一边的夏秋四处打听白箫的下落,而白箫此时却频遭追杀,与夏秋渐行渐远。“噌——”暗器猛地袭来,身后的杀手紧追不放,白箫很是担心夏秋的安危,“这么多杀手?难道……”原来这个许子衿同莲华一样啊,这就麻烦了。
夏秋怅然独行,好巧不巧,碰上了方意,夏秋已经知道她慕容琴坊坊主的身份,于是求她帮忙找一下白箫。
“慢着。”方意听不明白,“到底出什么事了?”方意看他神情不是很好,人也很急躁,于是又良言宽慰了几句。
“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白箫就跟冷二哥哥打起来了,冷二哥哥现在身受重伤,白箫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方意想了想,“我现在游访未带令牌,丹朱琴也没带在身上,即使慕容弟子遍及天下,我很难发号施令。不如这样吧,你先往花府去,花公子应该会帮你,另外,我帮你修复了片玉,你也该过去试试手。”
“片玉?”夏秋感激万分,“姐姐大恩大德,夏秋没齿难忘。”
方意笑了,“好了,不必如此。嗯……无香怎么没跟你一起吗?”
夏秋轻轻摇头,无香是无香,小檀是小檀,夏秋喜欢的也是小檀,不是那个一心想着复仇的凌无香。“姐姐找他有事吗?”
她掩口一笑,也替小檀欣喜,“天大的事呢。”
“怎么了?”夏秋害怕会是坏事。
所幸方意笑道:“无香当真是托了你的福了,他的双眼有救了。”
夏秋在乎小檀的心立刻火热了起来,“真的吗?他的眼睛……真的可以医好?”
方意点头,“当真。起初,他没有公开身份的时候,我们都误以为他是天生失明,这样真的极难医好。现在知晓了他是凌夫人的儿子,听说凌夫人怀胎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可能就是因为那场病,造成了无香今日的失明。花家二小姐说了,有九成把握医好无香的双眼。”
第42章 明清暗浊温如初
“太好了,他肯定会高兴的……多谢姐姐多谢姐姐。”夏秋连连道谢,还是为了那个人。
“我正准备往半月山去,拜访一下金家主,需不需要我转路去一趟浣花溪?”
夏秋想了想小檀之前的话,“办事……姐姐不用,顺道去半月山就行了,凌公子,他应该是去祭拜双亲了,肯定是的。”想来小檀三年前下山,为了掩饰身份,一直未曾去祭拜过,所以夏秋才十分肯定了。
方意又笑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之前无稽山上可不是这样。”
是啊,无稽山上,生死与共。夏秋不忍回忆,只是含笑说道:“小时候不懂事而已。”
别人的家事,自己还是少管了。方意笑了笑,“快去花府吧,等我碰见无香,就让他过去,前后大约需要两个月。”
“好。”夏秋乖巧点头,欢欢喜喜抱着琴往鸳鸯浦去了。
许府,之前陆惊鸿说了几句让人误会的话,原以为得罪了许子衿,正要作辞离开,不想许子衿招待仍旧,温和犹甚,人也总是温笑着,陆惊鸿不禁叹道:“许家主的大度,惊鸿佩服,也很惭愧。”他自罚了一杯。
许子衿笑吟吟的,“陆师弟当真是言重了,许家的人惹了麻烦,怎么不关系许家呢?我已经重责了冷寒,只是不知白箫公子在哪里,我还想向他赔个罪。”
陆惊鸿笑了笑,又饮了一杯,拂袖时发现玉无瑕靠头看着自己,于是他低头不再言语了。
房中,花之歌不肯吃饭,含怒摔了筷子,“我要回家!”
冷寒抱胸看着她,“这里不是么?”
“你们这样跟软禁有什么区别?我要回我家!”她气哼一声。
冷陌冷笑,“你那个花家不是素来重男轻女么?你那位哥哥有夫君我待你好?嗯?”
花之歌只坐在床边吵闹,非要回家。
“给我吃饭。”冷寒又亲自端到她面前。
“我不吃,我要回家!”花之歌推开。
“你别不知好歹!”冷陌拍桌起身,居然敢推他弟弟?
“我就要回家!”
“你!”
两口子吵架,冷寒在一边儿劝着,“算了,她还小,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不小。”花之歌生气,最讨厌别人说她小了,她自作聪明,“有空管我的闲事,还是多想想怎么讨许子衿的喜欢吧。”
冷寒盯着,“你少给我胡说。”
“呵,你们那些事我都看到了,你不就是许府一个家妓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花之歌不屑。
一句话戳痛了冷寒的心,堂堂男子汉竟然被一个小丫头骂哭了,冷寒心寒得闭上了眼,心口发痛。
“小寒。”他的好弟弟才被许子衿玩弄了一夜,身子都还没恢复过来就在这哄花之歌吃饭,冷陌彻底怒了,扶住了弟弟,回头怒道:“你个贱人再多说一句,我让你活不过明天!”
“家妓家妓家妓家妓家妓!家妓!!!”花之歌大喊,她人小心精,知道冷陌不会动她的,不是不会,而是不敢,许子衿留着她还有用处。
冷陌是真的气不过:“你……”
“你说谁是家妓?”许子衿悠然进门,温和之态。
“哼。”花之歌侧头生闷气。
“家主。”冷陌低头不敢直视,扶着还在胡思乱想的冷寒。
许子衿示意他们无需多礼,乐津津地问着花之歌:“谁惹得我们冷大夫人这么大的火气?”
“他。”花之歌指着冷寒。
冷陌怒极了,含愤护在弟弟身前,“回家主,都是我的错,不关小寒的事。”
“你起开。”许子衿俯身。
“我求家主了,不要迁怒小寒。”
“起开。”许子衿见冷陌不让开,走近只是抚了抚冷寒绝美的脸庞,却吓得冷寒再次落泪。“我的宝贝,怎么?生我的气了?”许子衿温笑了一下,“之前你受委屈了,我给你赔个不是,别记恨我啊。”
冷陌侧了侧头,不希望弟弟再相信许子衿的温言道词了。可冷寒就是这么傻,反而有些感动了,“都是冷寒的错,从来没怨过。”
“真乖。”许子衿含笑,就喜欢冷寒这样痴傻的人。许子衿转而又面向了花之歌,“说起家妓,我想你比他更清楚是什么感受吧?”
花之歌笑,像个大人一般,“怎么?”
“我看你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可别给我耍什么花招,你玩不过我的。”
“是么?”花之歌并不觉得。
许子衿微笑:“你的性命在我手里,你说呢?”
花之歌不屑地轻哼一声,“断云草是种毒,要想抑制这种毒的发作,让我回家。”
“你真有本事配制解药?”许子衿有所怀疑。
“你怀疑我的本事?”
“自然不敢。”要知道,花之歌的医术是现在花家最好的一个,许子衿坐在了床边,才不会放心花之歌自己一个人回去的,“我陪冷夫人一起去,如何?”
“家主。”冷寒紧眉不悦,“不可以。”冷寒觉得这个小丫头城府太深了,恐怕有诈。
“无妨,她一个小丫头,连武功都不会,我的宝贝放心便是。”
“家主……”
许子衿忽地横抱起了那个白衣小公子,“冷陌,看好她了。”
“是。”冷陌紧着眉应了声,还是有点儿担心弟弟,但是他不敢正面跟许子衿作对。
许子衿翩然已去,冷陌的眉云却久久不散。花之歌注视良久,“你很喜欢你弟弟啊?”那个冷漠的公子,被花之歌看出了心思。
冷陌淡淡回道:“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冷寒是他护到大的,从小到大,许府待他们不薄,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冷陌总会让给弟弟。
许子衿有断袖之癖,首先是被冷陌的性格吸引,两个人在一起了,说实话,冷陌不想弟弟走上这条不归路,不是吃醋,只是怕许子衿的计策太高明,两个人都会被算计了。可这一切,冷寒全然不知。
一切都晚了,那个一向私下跟哥哥夸赞家主相貌好看的弟弟,突然有一天告诉哥哥,他与家主有了肌肤之亲,他喜欢那种坠入爱河的感觉。
当冷陌知晓的时候,起初大怒,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你早就跟家主好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独占他!”那个时候的冷寒这样哭喊。
“你……你真的喜欢他?”
“嗯!”冷寒点头。
这一点头,冷陌把自己的爱人让了出去,遮掩着许府的苟且之事。那个弟弟,是他唯一的亲人,纵然刚开始的他深爱着许子衿,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弟弟。更何况,时日一久,才知许子衿此人道貌岸然,不值得相信,可慢慢的,不知不觉中,都已习惯了。
花之歌微笑,“我也有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亲人。”
冷陌回过神来,“总之不会是花之笑。”因为花之笑的为人,经营暗杀活动的冷氏双杰再了解不过了。
花之歌笑得更欢了,“我哥哥自从接管花家之后,一直对我很好。”
“呵。”
归省那日,许子衿亲自送花之歌回花府,并拜访花之笑,给足了花之笑面子。临走时,许子衿还给了冷寒一个锦囊,说必须三个月之后再打开。
冷寒的第一反应是:“你要走三个月?”他舍不得了。
“嘘……乖。”许子衿含笑示意,随后走了。
马车渐行渐远,冷陌走近了弟弟,“他给的你什么?”
“一个香囊。”冷寒转身回府。
“拿给我看看。”
“家主说了三个月之后才可以打开。”冷寒拒绝了。
“……”冷陌叹了口气,弟弟情商低得爆表,竟然对许子衿唯命是从,连他这个哥哥也管教不住了。
大约一月余,夏秋到了花府,这让花之笑很是高兴,“之前听说了那些事,一直很担心你。最近怎么样?”花之笑邀他入座。
“还好。花哥哥,我找不见白箫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有些怕。”夏秋很是不安,因为他生得好看,街上的人都喜欢盯着他看,就怕其中有人图谋不轨了。
花之笑正要饮茶,听说他和白箫走失了,愣了一下,随后才喝了口茶水掩饰住了,“你真的和他走丢了?”
“嗯,我找了好多地方,问过好多人,还是找不到他,我有些担心。他都跟冷寒动手了,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夏秋无所依靠,主动挨近了他,“花哥哥。”
“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找,别担心。”花之笑拍了拍他的手。
“谢谢花哥哥。”夏秋点头。
花之笑又笑了笑,“对了,还有一事,小檀的眼睛我有法子医治了。”
夏秋频频点头,“我听慕容姐姐说了,真的很感谢。”一想到小檀双眼可以医好,夏秋便笑眯了眼。
“那你修书一封,让他过来吧。”
“嗯嗯。”
是夜,夏秋总算是放心了许多,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夏秋备水沐浴,晚风吹拂,屋门悄然间露出一条缝隙来,夏秋浑然不知。
第43章 绝世蓝颜心难束
“语儿……别过来……别过来……”一到晚上,花之笑便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个人一直跟着自己,他草草收了医书不看了,回房要紧,毕竟现在夜已深了,花之笑又是做过亏心事的,不敢独自久留。
屋外月光朗照,人影掠过,花之笑也不敢发出声音来,自己都怕吓着自己了。
“哗啦啦。”夏秋的房间还未熄灯,那边一阵欢快地拨水声入耳来。花之笑忍不住过去了,只此一眼,顷刻间被迷得神魂颠倒。
屋中的夏秋裸立,拂弄着长长的头发,简单束在了身后,随后跨入了入盆净身。每一寸肌肤都如玉一般,相比之下,月光黯然无色。那娇柔玉身,实在令人想入非非。
花之笑艰难地回过头来,摇了摇头,紧眉回屋去了。
这一整夜,梦到的全是那个人,太美了,若是美梦成真,那该多好?但醒来的花之笑苦恼,夏秋只是把他当作哥哥,他还是避着那个美人比较好。
花之笑宠着夏秋,整个花府,随他怎么玩。
不觉间已是数日之后。花之笑提笔作画,“画什么好呢?”他冥思苦想,一瞬间,夏秋的浴影出现在他的脑海。皎月晦明灯花处,一具纤纤玉体跃然于纸上,惟妙惟肖,呼之欲出。“夏秋。”花之笑真的觉得自己快魔怔了,只是因为那个人相貌好看,怎么就忘不掉了?花之笑平生所阅美人,岂在少数?也许,他真的动心了。
卷上画,花之笑扎紧了,放入了柜中。
这边的花之笑胡思乱想之际,院中的夏秋在放风筝,看着风筝飞得那么高,夏秋很是欢喜。花之笑站在阶上看去,那样的笑靥如花,令花之笑也笑了。
回头时看见,夏秋随手把风筝给了侍女,跑到了花之笑身边,“你傻笑什么呢?”
“我……”他又笑了笑,“我只是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你的片玉……”
“我不急,现在也用不着,也不想弹。”夏秋看着天上高飞的风筝,强作欢颜。
花之笑试探性地问道:“你恨他吗?”
“谁?陆惊鸿……”夏秋笑了,“道长是旧爱,陆公子是新识,先前的事,我都已经忘了。至于恨不恨,也不许不那么重要。”贵在教训,不要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的爱,但夏秋还是又犯了错,重蹈覆辙。
花之笑只笑不语。
不过多日,花之歌省亲,妹妹的回来,让花之笑的面色有些难看。夏秋的脸色也没多好看,因为花之歌手上还拉着许子衿,真的是冤家路窄,在这里都能碰见。
“不知许家主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花之笑邀了许子衿上坐。
夏秋淡淡见了礼,闷闷不乐。
花之笑看得出他心思,找了个机会劝道:“反正就一日而已,开心点儿,愁眉苦脸可就不好看了。”
“抢我的人还碍我的眼……呵。”夏秋轻哼一声,自顾喝酒。
许子衿笑看他许久,很是得意,“之前许府的人失礼,还望夏公子担待些。”
夏秋不屑,淡淡回道:“不需要担待,夏秋一介鄙人,不敢高攀。”
“那夏公子的意思,对无香也不敢高攀了?”许子衿笑问。
“对。”夏秋抬头正色道,“贵府的人,醉吟一个也不敢称兄道弟。”
许子衿点点头:“我懂了。”
花之笑看他们一副要掐架的气氛,连忙带笑扯开话题:“许家主舟车劳顿,之笑敬许家主一杯。”
“请。”许子衿回敬了。
次日,花之笑和夏秋总算熬过去了,花之笑本来要送花之歌离开的,偏生花之歌病了,不能赶路,许子衿见这个夏秋不太待见他,就不想待在花府了。许子衿去看了看花之歌,恐吓了两句,想她一个小丫头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他放心地走了。
夏秋是开心了,但是花之笑可算是无语了。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病了?真的假的?我给你看看,你趁早回许府去,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花之笑摸了摸妹妹的额头,“也不是太烫。”
花之歌笑盈盈的,“哥哥,我想你了嘛。”
“……”花之笑不为所动。
夏秋靠在一旁,很是羡慕,“我爹娘什么时候送我一个妹妹啊。”唉,没福气啊。
下午时,夏秋抱树发呆,好无聊啊,白箫到底去哪儿了?小檀怎么还不过来?这都快两个月了。
花之笑手里拿着书,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夏秋身上瞟。
花之歌趁机,偷偷溜进了哥哥房中,一顿乱翻,诶,有幅画。花之歌往外看了看,确定花之笑不会进来后,自作主张地打开了画像。轻轻拉开,“夏秋……”还是裸着的,花之歌下半幅没往下滑开,一番窃喜之后,花之歌给他放回了原处。
花之歌正要找别的地方翻东西,不知何时,花之笑早进了来,“你来我房间做什么?”他冷声厉问。
然而花之歌却是一脸的无辜,“我跟姐姐在玩躲猫猫,姐姐说哥哥的屋子总是那么温暖。”
“啊……”花之笑顿时惊悚万分,退了两步,“语……语儿……她……她在……”
“哥哥,姐姐已经走了。我饿了,哥哥你带我去吃东西好吗?”
“好……好。”花之笑惊魂未定,忙拉了她出去了,关紧了门,屋里的床边,像是坐着一位小小姑娘。
夜间,花之笑频频做恶梦,惊醒了过来。这个时候的晚风从窗口透了进来,花之笑失神,吹了会儿风,将门窗关紧了。还是把花之歌早些送回去得比较好,花之笑扶额难眠。
哪知花之歌一连卧病好几天,花之笑这个做哥哥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明天就回去,少在这儿装病了。”
“我不,哥哥,你们是不是在等那个白衣哥哥?我才想起来,药方上差了一味药材,我明日去找找。”她笑。
“差什么你写上,我找就行,你回去吧。”花之笑求她了。
“我不,我要亲自去找,这种药材很罕见的。”
“……”看你能找回来什么。花之笑不再说话,拂袖走了。
夏秋的屋中,花之歌悄悄跑了进来,床上放着的是夏秋准备换穿的衣服。花之歌取出一小瓶药粉来,往那件衣裳上倾了一些。再之后,夏秋玩闹了一天,沐浴更衣。
花之笑等花之歌出去采药回来后,“我看看你找的什么药材。”
花之歌退后一步,“都说了,很罕见的,我没找到。”
“你少骗我了,那张药方明明可以医好,根本不差其他的。”
“真的差一味。”
花之笑把话给她了,“给你最后两天的时间,管你能不能找到,找不到也得给我回去。”
“哼。”花之歌生闷气去。
花之笑叹了口气,回来看夏秋,“之前……”他有些迟疑。
“啊……”座上的夏秋,刚才还好好的,这时候扭扭捏捏,爪子很不安分。
“你怎么了?”他不解。
“我身上好痒,嗯……”夏秋站了起来,“我受不了了,啊啊……”青衣人拉扯着衣服,这青衣如故,但夏秋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再穿着。
花之笑连忙吩咐了下人们退下了,那边的夏秋很快就褪下了衣裳,手还在乱抓。
“好痒……”
“呃……我给你换身衣裳试试。”花之笑低眉不敢看他。
“好。”
花之笑脱下外衣暂且给他披上,手无意间触碰到夏秋的身体,才沐浴后的肌肤如丝如滑,花之笑心口怦怦,忐忑不安。
夏秋难受得要命,满脸通红,手还是忍不住去瘙痒,抚过胸口。
“我去给你拿衣裳。”等到花之笑拿来时,是那件玉环长绫裙,与他旧时的衣裳几乎差不多,长长的绫缎,通透的玉环,只不过衣裳的颜色是红中带墨的,是花之笑身上的颜色。
夏秋想也没多想,拿来换上了,之前找花之笑看病,身体也早被他看过了,便没了多少顾虑,更何况,夏秋跟他说好了,他只是夏秋的哥哥,只是哥哥。
“好些了吗?”花之笑注视良久。
夏秋边穿边舒了口气,“还好。哎,花哥哥你这件衣裳很好看啊,我有一件青色的。”
“是吗?”花之笑饮茶,装作不知,也没有告诉他,这件衣裳是为他量身定制的。看了一眼夏秋的青衣,花之笑又问:“你为何总着此身青衣?”
夏秋穿好衣裳回身来,笑道:“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花之笑略笑了笑,“红色的桃花虽不常见,却美得炽烈,美得孤绝,美得震撼。”就像你一样。最后一句,花之笑怕夏秋多想,没有说出口来。
夏秋笑了笑,“对了,刚才花哥哥有话要跟我说?”
他摇头:“琐事而已,没多大用,你好好休息,我去看会儿书。”
“嗯啊。”夏秋出去浪了,不过也不敢出了花府,白箫不在他身边,他还是有些怕。唉,这死兔子到底跑哪儿去了?
两日后,待在花府的夏秋不耐烦了,“花哥哥,我想去半月山一趟,他……都两个多月了,他还不来。”
花之笑沉沉未语。
花之歌欢喜地捧给夏秋一杯茶,“开心一点儿嘛,我出去帮他找下药材。”她飞快地跑了出去,花之笑也不管她了,撵也撵不走。
夏秋愁眉苦脸,“真是急死我了。”他喝完那盏茶,重重搁在了桌上。
花之笑忽地问他:“你对无香……还有……那种意思吗?”
第44章 青玉清高终陷淖
“没有。”夏秋果断地回道,“帮不帮他是一回事,有没有意思是另一回事。”
“可是……”花之笑坐在原处,百般艰难地才说出口来,“我……对你有那种意思……才帮你的。”
“花哥哥,他不来我就要走了。”夏秋正色道。
此时外面忽地传来了箫声,夏秋的心有些被麻痹了,“哪儿来的箫声?”
花之笑起身,命人拿给了他片玉,随后遣退了所有人,“夏秋。”
“片玉……”夏秋疑惑,他说了不会弹琴的,“花哥哥……”夏秋皱了皱眉。
“夏秋,我告诉你,我花之笑平生阅过无数美人,可我独独对你动心。我这一生听过无数琴曲,却独独爱你那支宴曲。你心有所属,我便只做你的哥哥,可你现在都不爱他了,还不肯接受我吗?”
夏秋怕意已生,连连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闯进你的心,对不起。花哥哥,我……我马上离开。”
“站住。”
“啊……”夏秋才要出门,头晕了起来,“花……”那杯茶被人下了药,夏秋昏倒在地,不该喝花之歌那杯茶的。
然而,花之笑却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总之夏秋走不了就行了。
小檀早早让人带了一封信过去,他自己步行而往,顺便听一听沿途的风景,亦查探一下江湖上的情况。
夏秋醒来时,被花之笑强抱着,他的身前架着片玉,那架琴崭新如故,丝毫看不出有被摔过的痕迹。“呃……”他害怕了,突然间对这个墨红衣裳的哥哥忌惮了起来,“花哥哥……”
“醒了啊?”花之笑柔笑,刚刚他在帮夏秋调弦,“来,弹一曲,宝贝儿。”
“我不。”夏秋摇头,非爱不弹的。
花之笑贴近,轻声说道:“我没有多少耐心地,乖,夏秋,我真的爱你,你弹一曲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夏秋突然间大发脾气,乱动时,他才发觉双手被绑住了,“你放过我好不好?花哥哥。”夏秋哽咽,还在挣扎。
那个红衣公子不为所动,“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花之笑随后就架来了一把匕首。
夏秋苦笑,“我弹,我弹,我给你弹就是。”
“真乖。”他柔笑,很温和,那把本来打算用来伤害夏秋的匕首,转而割开了夏秋手上的绳子。
“你要……你要听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弹的,我都喜欢。”
夏秋仍是忍不住落泪,心里全是怕意,随手就拨动了琴弦,也不知是何曲目。
花之笑一边听曲,一边把手探入了夏秋怀中,刚开始的夏秋怔营没反应过来,随后那个害怕的小公子哭得更狠了。不过多时,夏秋的衣裳被勾开了,肩上的衣裳滑落,双肩还在打颤。衣裳完全落到了腰上,夏秋心火极盛,再也忍不住了。
“你还是杀了我吧!”
花之笑好歹是个家主,武功自然在夏秋之上。早察觉了夏秋有异动,迅速地按住了他。
“花之笑!放开我!你杀了我啊!”
“哥哥。”屋外的花之歌似乎是察觉到不对,跑近了屋门。
“啊。”花之笑受惊,捂住了夏秋的口,“别进来。”他仓皇之中拉上了夏秋那身红衣,这个时候的夏秋和花之笑很般配。花之笑恐夏秋哭闹,他反手打昏了。
“唔?”花之歌站在门前。
“吱呀——”花之笑出门来,仍是和蔼可亲,“有事么?”
“哥哥,我找药材的时候,看见那个白衣小哥哥了。”
“啊?”花之笑惊大了眼睛,“他来了?”
花之歌仍笑,很是童稚,“是啊,不过他住在很远很远的客栈,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花之笑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一些,“哥哥知道了,你的药找好了吗?”
“还没有……”她吐了吐舌头,捂嘴笑了。
“那还不快去找,等着我把你送回去是不是?”
“我马上再去。”花之歌一听哥哥要送她回许府,她回身就跑去了。
花之笑回到屋中,坐下深思,小檀马上就要过来了,“凌檀……凌檀……当年你为什么不直接死掉?”他握紧了杯子,连桌子都在晃动。
客栈中,小檀倚窗,迟迟不肯往花府去,“夏秋,夏秋。”如今正值夏秋之交,小檀不由得一笑,呼了口气,“我早习惯了黑暗,对光明没有多大的欲望,可知我只想要一个你?夏秋,夏……醉吟。”
等到夏秋再次醒来,动都难动一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下半身真的好疼,双腿似断了一般。“啊……”他一双泪眼看去,才知自己的双脚脚筋都被挑断了,玉足尚浸在血泊中。
他哭,却发不出声音来,干咽一下都是剧痛。全身上下只有双手还有些力气,可他的心有些麻木,懒得再去动。
“夏秋。”花之笑半蹲在他身边,手掌在他身上按着,恐他乱动,“对不起,我怕你会离开我,所以废了你双腿,废了你这身武功。夏秋,我求你别离开我,我也不要离开你。”花之笑随后放肆了起来,俯身去解着那身红衣,红透了的玉环落在地上转了几圈静止了,声音清脆,是上好的红玉。
夏秋泪水涟涟,“住手……”他想说话,但是嗓子完全发不出声音。
“还有啊,我怕你乱喊乱叫,让人听见,就打伤了你的喉珠,乖,我还可以再医好的。等你学乖了,我想听你说话,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喜欢,凡是跟你有关的,我都喜欢。”他温笑,掀开了所谓的“玉环长绫裙”。
夏秋忐忑不安,急于挣扎,右手伸去,只摸到地上有把匕首,他不假思索,狠狠地刺了过去。
“夏秋。”花之笑的笑意淡了,神情也冷淡了起来,反手夺了那把匕首,“噌——”
“啊……啊啊……”夏秋痛得忍不住伸去左手,却又被花之笑打断了,左手抬不起,轻轻落在了木板上。剧烈的痛感使他泪水汹涌,那一把匕首重重刺穿了他的右手,插在地上,指尖还在打颤,有些发凉了。
花之笑拂发俯下头来,“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夏秋,我想留着你这双手弹琴的,你若非是如此,就别怪我了。”他轻哼一声,褪却衣裳,“我尽量轻一点,不弄疼你,你也不要乱动。”
红衣之上,花之笑心里烈火燃烧,异常的亢奋,终于得到夏秋了。花之笑喜欢那细柳腰肢,仿佛春风都能吹断,也吻住了原本只属于小檀的唇。花之笑忽地起身捏住了夏秋的口,“我警告你,可别咬舌自尽。你看——”
花之笑从一旁红衣上拿来了小檀的书信,“你让他来的,他可是对你一百个放心,对我也自然深信不疑。你信不信,我只需要在他眼睛上做些手脚,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你信不信,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干干净净地走,我会让更多人享受一下拥有你的快乐,哪怕,你不再鲜活。嗯……夏秋,我真的好爱你。”花之笑含笑,放心地松了他。
“花之笑……你疯子你浑蛋……我要让你不得好死……”唇被堵上了,夏秋心口似被刀剜。
一只手按到了他腿上,夏秋全身都是伤,一个小举动都有可能疼死他,花之笑另一只手撤去了匕首,丢在一旁。花之笑的动作很轻柔,长久混在青楼里,自然也不差。
夏秋彻底死了心,心里的剧痛迫使他睁大了眼,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非礼,也任着目中大颗大颗泪珠滚落而下。
花之笑松了唇,头伏在他肩上,一遍一遍忍不住闷哼,“夏秋……夏秋……”
小檀。夏秋绝望,小檀为何还不过来,还不过来保护他?身子不自觉地晃动着,夏秋精神崩溃了,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都要离开他?为什么都只是贪恋他的相貌?为什么都这么折磨他?
“嗯……”花之笑爱惨了他,每一处都不肯放过,“夏秋,那架片玉……是慕容姑娘毁了她的琴给你修复的,你还想弹吗?”
此刻的夏秋,落泪出汗流血,已经不干净了,口中也发不出声音。
“一个美人,有姿色就行了,不需要才艺。”花之笑拿来了匕首,决定割去他双手。此时的夏秋心灰意冷,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唉……”花之笑还是放下了匕首,“还是等一下吧。”他自顾自地欣赏着夏秋。
夏秋瞑目,良久,花之笑有几分要起身的意思,夏秋觉得时机到了,握住了那柄匕首。双手已经受伤的他,还是拼尽全力划了过去。这一次,花之笑却没有抵抗,任凭刀子划过了他的颈,也许觉得自己毁了夏秋这个旷世杰作,不配活在这世上了吧。
刹那间,血花溅落在夏秋的胸口上,夏秋虚弱无力,看着那个爱了自己毁了自己的花之笑侧身倒去了。夏秋带泪冷笑,右手还是紧紧握着刀锋,全然不知疼痛。
真的好累,身累,心累,夏秋好想死去,就这样死去吧。
第45章 赶尽杀绝广陵散
哪知道昏过去,再次醒来,夏秋多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他看到的依旧是那么血腥,只不过身体不疼了,“啊?”他自己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上的伤口早都愈合了,嗓子也好了,只不过很干,他很渴,说不出话来。
起身来,被折磨后的他缓慢地穿上了衣服,依旧是花之笑送给他的那身,夏秋不会忘记这个仇,也不会忘了这次耻辱。
桌上有坛酒,之前怎么未发觉?恰似“久旱逢甘霖”,他抱来痛饮一回,东风欢于他,早已没了当初的滋味。
“呼……”夏秋静静地呼了口气,刚才的一切都过去了。他冷着脸抱住了自己的琴,片玉,正是他的片玉,只不过他才发现,原本冰清的七弦,这个时候已经换上了丹朱琴的朱弦,也换上自己的温玉吧。
那抹红色很鲜艳,是的,如花之笑所言,很好看,很美。
片玉抚琴,了了拨弦,从七弦中迸发的,是重重一击,顿时,地上的尸体血肉横飞。
“哐!”门窗破裂,正值月夜,晚风拂面,一股邪恶的气息在夏秋心里滋长。夏秋忍不住大笑,随意拨弦,琴声中隐隐传来箫声,箫声,久久不止。夏秋凭着自己的轻功,翻身而上,迎着晚风。他见人就杀,一夜间,花府上下全乱了,人们都拥簇者逃跑,可惜,夏秋一个也不想放过。
尸体很快遍处,尽管是些无辜的人,可夏秋就是控制不住,忍不住,止不住,放不下。“哈哈哈哈!拿我的琴来,我把《广陵散》弹散!”琴案翻过,指勾七弦,红裙流转,过处一片红色。
夏秋抱了琴靠在花府大门的墙上,还差一个,夏秋必定要把他花府,赶尽杀绝。
花之歌采药晚归,正要进门,低头却看见里面的血往外涌了出来,她吓得立刻退后了好几步。抬头时,花之歌才看见了安然坐在墙头上的夏秋。夏秋的衣上也在滴着血,他正笑着看着这个小小的花之歌。
“啊!”花之歌回身忙跑。
夏秋冷笑跳了下来,血在他身上毫不起色。一步一步,裙角滴落,一片血迹,他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而花之歌则匆匆忙忙,丢下了药篓,跑进了小巷子。“哼……”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花之歌顾不得许多了,仓皇逃跑,累得气喘吁吁。
月亮缓缓升起了,天上没有一片云,格外的明朗,照见夏秋颀长的身影。
“啊。”花之歌跑得太匆忙了,没留意就撞到了人,她什么都不顾,只是拉着那个人的衣角,“救我,救我,有人要杀我。”
月下白衣,公子佼佼,正是小檀。“你是花家二小姐?”小檀不解,“出什么事了?”
花之歌上气不接下气,“他要杀我,你快带我走,只要你救了我,我帮你,我帮你医好你的双眼。”
“呃……”小檀仍是不明白,“他……是谁?我还是先带你离开这里吧。”他拉住花之歌,白衣一展,轻功离去。
夏秋抬头时看见了,抱琴漠然,“花家的人,都得死——你以为你能保得住?”
天亮,花家满门被屠,一时间传遍了,震惊了江湖。
夜色太深,小檀那时候只好把花之歌带到了一个山洞中,那个小姑娘被吓得不轻,还在打哆嗦。“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我家里人……人都……都死了……”她恐慌地说道。
“怎么可能?”花家家大势大。
花之歌极力镇定下来,趁着小檀不备而且信任她,强塞到他口中一颗药丸。
“你这是做什么?”小檀紧眉,“你给我吃的什么?”
“毒药。”她回道。
小檀这就纳闷了,“我救了你,你怎么恩将仇报呢?”
“杀我全家的人——”
“是我。”夏秋轻功落地,接口一句。
“夏秋?”小檀欢喜地面向了他,但是想到花之歌说夏秋杀了花家满门,小檀面上的喜色渐渐消失了,“你杀了……”那么多人?
花之歌站起身来,“他刚刚吃的那种毒,只有我能解,你杀了我,他也活不成。”花之歌企图用这个凌无香来威胁他。
“……”小檀表示无辜。
夏秋轻笑,根本不在乎,“那我们一起死好了。”他一步一步走近,手指也勾住了琴弦。
“噌!”小檀迅速拔剑,“夏秋,别冲动。”他挡在了花之歌身前,不是怕给花之歌陪葬,而是怕夏秋再错下去。
“凌檀,你若是挡我的路,就休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了,去死吧!”夏秋狠狠拨弦。
“嘭!”小檀隐隐感觉夏秋的身手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功力深厚,小檀破了他的一击,示意着花之歌,“你先走。”而后琴剑交锋,小檀根本抵不过他,只能试着拖住他。
飞沙走石,红衣跃起,了了琴音,“噗——”小檀中招,很快败下阵来。
“你……”花之歌没走,看样子小檀打不过他啊。
“你先走,他不会杀我的。”小檀上去缠住了。
也许吧,不会杀的,毕竟夏秋喜欢那个人,但同时夏秋也恨死了花之笑,花之歌只能保命先逃了。
“别拦我。”夏秋厉声说道。
小檀皱眉,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夏秋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他有些不认识,“夏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杀了花家上下四十多人还不够么?!”
“不够!赶,尽,杀,绝——”夏秋咬牙,“凌檀,别拦我。”
“夏秋!”
“我被花之笑强|奸了!”
“啊……”小檀当即愣住了,“你说什么?”
夏秋笑了,笑得欢喜,笑出泪来,“他断了我的手足,挑了我的脚筋,砍伤了我的喉珠,在我身上起起伏伏折磨了我一整夜!”惨白的面目上流淌着苦泪,最重清白的他悲痛不已,“凌檀,你懂我么?先前那么多人想要非礼我,你为什么不护在我身边?!所以我恨你!我恨你!你只会一味地逃避,现在好了,你不必躲了。我已经不干净了,配得上你了?啊?哈!”
“不,夏秋,我没有那种意思。”小檀摇头想要解释。
他笑,“你为何逾期不至啊?你若是早到了,我还是你的人。哪怕你真的移情别恋,爱上了旁人,我选择退出,我为你守节一辈子,可你呢?呵呵,你们一个个都只会伤害我,我要你们全部都死!”夏秋凝气拨弦,一斩又一斩破弦而出,“我已经是废人一个了,身子被废,武功被废,心也凉了。除了片玉,如今的我连把剑都拎不起。你们都给我去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每个人。”
“夏秋。”小檀只能躲开,那一招一式小檀根本挡不住。他现在武功被废,应该没有内力,小檀想到了对策,缓过神来,猛地避开了夏秋的重重一斩,又想办法接近那个受伤的小公子。
“凌檀!凌无香!”夏秋也根本打不中他,顿时怒火交加,“我太想杀人了,你别动好不好?”
小檀抬了抬头,“好。”他答应了,“不过——让我死前再抱抱你可好?”
“可以。”夏秋欢笑,尽管面上泪水肆意。
“嗯。”小檀走近了,底下手掌却运足了内力,夏秋站在原处,给了他一个轻柔的拥抱。小檀一瞬间不愿下手了,可为了花之歌,为了他和夏秋,小檀狠了狠心,还是将那一掌打了过去。
“呃……”夏秋丝毫没有防备,稳稳受了一掌,血从他口中溢出,“你骗我……”
“对不起。”小檀抱住了他,“我知你的心已经受伤了,我不该再伤害你的,我的夏秋。”
夏秋失去了意识,片玉也从他手上脱落,掉在了地上。小檀终了,抱着安稳下来的小师兄,松了一口气了。他把夏秋放在了石板上,从身上撕下布条来,束住了夏秋的双手。
他得把花之歌找回来,夏秋现在情绪不稳定,有可能杀人,也有可能自残,得让花之歌给他治治,也不知花之歌会不会帮他。唯恐夏秋醒来挣脱束缚再去伤人,小檀临走时又带走了片玉。
一径往山下来,却见陆惊鸿在小道边上等着,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也看出了小檀的疑惑,“你是在找花家二小姐吧?”
小檀虽然跟他有过节,但是现在万事当以夏秋为重,“正是。”小檀见了个礼。
“她已经去了云机观,你随我来吧。”陆惊鸿带他到云机观来。
小檀在云机观坐不住,单独找了花之歌来。
“你要让我救他?他要杀我呢?”花之歌丝毫不给面子。
“我……”小檀低了低头,“你帮我稳住他,我不会让他再伤害无辜人的。”
花之歌冷笑,像个小大人似的,“你拿什么保证?”
是啊,拿什么保证?小檀保证不了,缄默不语。
花之歌又笑了,“行了,我会帮你的,不需要保证。”
“为何?”小檀不明白,夏秋可是杀了花家上下四十多人的。
“因为——因为他帮我杀了花之笑,我要好好谢谢他。”
第46章 情薄浪子情多少
“嗯?!”小檀紧眉,“他杀了你兄长,你不但不报仇,反而谢他?”小檀难以置信。
花之歌凑近,“你懂什么?”
“我长你七岁,懂的怎么不比你多?我并不是让你去找夏秋报仇,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一点儿都不关心花之笑,不关心花家?”
她撑头笑看着这个白衣公子,“你还真是单纯,傻得可爱。”
“……”
“你说,你初夜什么时候没的?”
“……十七。”
花之歌笑道:“我八岁。”
“啊?”小檀的脸色很难看。
“算我眼瞎,八岁的时候,跟花之笑睡了。我十岁的时候还怀过他的孩子呢,不过我不喜欢,就打了。”
小檀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花之歌笑得不怀好意,“花家以医传家,不管什么事,用药就可以啊。夏秋不能生育,我可以医好他。”
“你说什么?”他立刻紧眉。
“我说,夏秋不能生育,我可以医好他。啧啧,他那次来找花之笑,下身出了不少血,好像……是拜你所赐吧?”花之歌含笑看着他。
是那日,踹他的那一脚。小檀的脸极为阴暗,“我对不住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他这么重的。
花之歌抱起了片玉,“得了吧,天下多少情薄浪子,‘对不住’,除了这句,你们还会说什么啊?切。”她不屑。
“你怎么,跟个大人似的?”
“经历的事情多,自然就知道了啊,见多少怪。”花之歌不紧不慢起身来,“看夏秋那样子,估计也是吃了断云草的缘故,我会尽力配制解药的,你保密就可以。”
小檀诧异,“断云草?是禁|书上说的断云草?”
花之歌笑了,饶有兴趣地问道:“禁|书?你看过?”
“看过是看过,只不过后来又合上了而已。”
“走吧,我跟你去找夏秋。”
“好。”
路上,花之歌忽地问他:“之前和你们一起的白箫,上次离开许府,没去找你么?”
“没有。”小檀顿了一下,“白箫没看到,我倒是遇见了方姑娘,她不是说花公子派人去找了么?”
花之歌冷冷一笑,哪里看不透花之笑的为人,“他根本没派人去。”
“呃……”所以那个道貌岸然之徒早就对夏秋起了坏心思?
“我喜欢那个白箫。”花之歌毫不掩饰,“总有一日他会躺在我的床上的。”
“呃,这你就别想了,他是个宁折不屈的人。”还说自己性取向正常,简直直不了,“话又说回来,你和冷陌不是才成的亲吗?”
花之歌轻哼一声,“是啊,花之笑玩够了我,自然把我扫地出门了,你说冷陌那家伙知道还肯要我?”
“……”
总算是到了山上,小檀还没进山洞,就听到了一阵闷哼声,“糟了,夏秋。”他急忙奔了过去,绝不能让夏秋再受到别人的伤害了。
“喂。”花之歌紧眉跟上了,好一对儿断袖啊。
山洞中,两个年轻的猎户堵着夏秋的口,正在拉扯着夏秋的衣裳,“怎么脱不下来啊?”
夏秋身娇力不足,挣脱不开只能默默流泪,他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你直接用刀子割开,我看那块玉也挺不错的,还可以换几个钱花。”
“给我住手。”小檀简直要气疯了,一个个都这么对待他的小师兄。
“又来一个,还来了个小的。”
“收拾他。”
趁着他们动手,花之歌想要拨琴,那架片玉通人性,竟然纹丝不动。无奈的花之歌,只好先过去放开夏秋了。“咳……”夏秋才被松了绑,直接夺琴,恶狠狠地向刚才想非礼他的那两个人击去,顿时,两个人头落地。
“啊!”花之歌吓了一跳,回身就跑,再不跑就没命了。
“啊?夏秋。”
“呵。”他不屑地看了小檀一眼,过去追花之歌了。
“夏秋。”小檀紧眉跟上,山洞洞口的冰冷邪气,呼啸而过。
山崖处,若是有绝处逢生就好了,花之歌这样想的,她被逼到了山崖前,迎面就是个红衣公子步步紧逼,“你继续跑啊,哈。”
“夏秋,给我住手。”小檀的霜雪指向了他。
夏秋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勾起一笑,邪魅非常,兀自多情,“刚才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怎么样?”他的手指捻了捻琴弦,“我只有片玉,我只有片玉可以依靠!你——可靠吗?哈哈哈哈。”
“夏秋,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保护好你,相信我。”小檀如今当真后悔了,后悔没能护在他身边。
夏秋轻轻笑了,看着断崖处,师父就是在列缺顶跳崖身亡的,可是一直保护他的师父死了,再不会有人像师父那样护着他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饮鸩止渴,师父急欲救我的表情。哈,师父说得对,我心瞎,凌檀,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夏秋。”
“我们……一起死吧。”他狞笑,刹那间,厚重的邪气肆意袭来,片玉浮在他十指下,不再灵秀,多的是邪恶,是怨气。
然而青笛一曲,悠扬婉转,将夏秋的邪念生生压抑了下去,夏秋的琴落在手上,其实他也不想这么做的,他恨极了,恨极了所有人。青笛一曲,往日桃花林的美好回忆,在夏秋的脑海挥之不去,那么美好,你为何就是热衷于打打杀杀呢?夏秋抬头看去,竟然是他——陆惊鸿。
片玉与它的主人落在尘埃上,夏秋总算是冷静了下来,闭目落泪。
“夏秋。”小檀小心翼翼地上前,抱住了,“把那些事都忘记吧,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护你,你始终都是我凌无香的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替白箫保护你。”
笛声悠然而止,陆惊鸿放松了一口气,于夏秋,他欠了情债,如今方还,他曾失去过爱人,不想夏秋再做错事。
云机观里,夏秋一个人蜷缩在浴桶中洗了许久,仍是空灵不受控制地擦拭身体,一遍又一遍,可身上吻痕点点,怎么也洗不掉,白皙的皮肤甚至都红肿了起来,夏秋不死心。
小檀这就不放心 ,怕他想不开,进了门,“夏秋,你还没洗好吗?”
夏秋的泪水顺着面庞落进了桶里,唏嘘着问着爱人:“我是不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他说的是实话,这道伤疤再也不会愈合了,小檀走近了,“已经很干净了,出来吧。”小檀很是柔和,抱了他出浴,又拿了白毯亲自给他擦拭着。末了,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把那些都忘掉,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你说得轻松,我忘不掉,忘不掉!我平生第一次……被人扒下衣服弹琴……我忘不掉。”夏秋心里痛苦,有些魔怔了,“我不要……”此刻的他似乎被迫卷入了回忆之中,再度经历着那些痛苦的往事,他怕了。
然而事实上,抱着他的人是小檀,也小檀也从没打算伤害他。
夏秋扭头看的时候,眼前是花之笑温柔的笑容,在夏秋看来,人间竟然能虚伪至此,他猛地推开了身前的人,也本能地拔下发冠上的簪子,重重地刺了过去。他只不过是想保护自己,仅仅想保护自己而已。
“夏……”小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簪子伤到了心里,也明白了夏秋受的伤有多深。
“我恨你!我要你死!死啊!”夏秋疯狂喊叫,把身前呵护他的白衣公子推下了床。
“夏秋。”花之歌闻声进来,竟然看到夏秋伤害小檀,“你在做什么?”服了他了,花之歌急忙先去关心一下小檀。
“哈哈。”夏秋带泪笑着,依旧是怕,拉着白毯,轻轻咬着,此刻的他颇为得意,“他死了。”
“你……你疯了?”花之歌看了看小檀的伤,皱眉不悦。
声音也惊动了陆惊鸿,陆惊鸿翩然一如当年,不减风采,“怎么了?”
“先帮我把凌无香移到你房间,这家伙疯了。”
“好。”说实话,陆惊鸿也不敢相信,夏秋会去伤害小檀,当初的小檀拼命护他,可现在……陆惊鸿叹了口气,世事难料。
不知道在云机观待了多少时日,夏秋不愿见人,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躲在房间,偶尔才是清醒的。小檀的伤才好了差不多,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夏秋的情况,那边的夏秋自娱自乐,玩弄着片玉,“哈,我心爱的片玉,要睡觉觉了。”
他像个孩童一般,把毯子盖到了琴上。
小檀轻轻走近了,“夏秋。”
“宝宝也要睡觉,哼哼。”夏秋觉得没有人替他盖被子,委屈得要哭。
“呃。”小檀坐下了,“夏秋。”他想哄哄自家的小师兄,伸去了手。
“哈!”夏秋双手握住了,哪成想下一句话令小檀泪目了,“宝宝饿了。”小檀双眼看不见,只是觉得夏秋噙住了他的手指,轻轻吮吸。
小檀眨眨双眼,不想在夏秋面前落泪,他还要保护他的娇妻,“乖。”
第47章 久长又岂在朝暮
夏秋或许宁愿自己疯了,至少自己能忘了一切,至少自己是开心的。下一刻,就被小檀移去了手指,夏秋又要哭闹,“我饿了!啊啊!”随后就是一爪子挠了上去。
“嘶啊……”要知道夏秋素来留着长长尖尖的指甲,这一抓,俊秀的脸上片刻间多了三道血痕,小檀忍不住皱眉了。
“宝宝饿了,肚子饿!”他使劲拍打,好像是理所当然地索取,不给就打你。
“呃……别……乱动……”小檀的脸飞红,轻轻推开怀中的人,顾自下床来。记得桌上有糕点来着,小檀满目漆黑,只能摸索着,拿来了一块凉糕,“嗯。”
夏秋抬头一脸呆萌,幸亏小檀是看不见的,否则一定会被自家媳妇撩到,“宝宝要坐坐,嗯嗯~”
“好,都依你。”小檀无策啊,就当是照顾小孩子吧,宠溺地抱了他坐在自己身上,咬了一口糕点,细细嚼了,喂了过去。
夏秋欢喜,搂着小檀的头,“嘻嘻。”
小檀微笑,若谦谦君子,风采妙绝,拂了拂他的墨发,“夏秋乖。”
小檀这个姿势不太舒服,有些想起身,动了动,怀中的夏秋于是被动地往床上倒去了。夏秋有些怕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他甚至都觉得那日的疼痛也袭遍了自己全身上下,但是扑下的人,近在咫尺,夏秋看清楚了,“小……小檀……”
“嗯?”小檀眯眼笑着。
呃?夏秋比较关注的是小檀脸上的伤,“你的脸……”
“刚刚拿东西,不小心刮伤的,不要紧。”小檀倒是饶有兴趣地扑着自家媳妇,“夏秋。”他忽然间觉得夏秋拉着自己,轻轻朝着自己的伤口吹气,“我爱你……”小檀暖暖地笑了,温柔地抱紧,不想再松手。
小檀的温和平复着夏秋的心伤,他想哭,“小檀,我害怕。”
“不怕,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想回桃花林了。”
“叫哥哥就带你回去。”小檀挑逗着。
“檀哥哥。”其实也不算吃亏,因为人家小檀本来就比夏秋大。
夏秋柔柔弱弱的,因为服食了大量的断云草,情绪有时候很不稳定,还是带他回桃花林静养比较好。于是说走就走,夏秋亲自去拜谢了陆惊鸿,两个人往日的嫌隙也逐渐消释。
夏秋、小檀、花之歌这就雇车返回桃花坞。
车上,花之歌给了小檀解药,“他不杀我,我也说到做到,一定医好你的眼睛。”
“谢谢。”小檀抱着那个红衣人。
哎,天天这么被虐,花之歌瞟了在小檀怀中玩弄他头发的傻子,“这家伙服食了那么多断云草,精神有时候可能会不正常,你记得看好了。”
“嗯。”自家媳妇,就算是傻了小檀也要。
花之歌坐下撑着头,“还有,医治你的眼睛,需要等到冬天,而且是严冬。”
“为何?”小檀疑惑。
“因为,用这种药,你不能出汗,也不能流泪,否则,你这双眼睛算是彻底废了。”
“好吧。”
马车才行驶到青藤古道上,车夫忽然停了车,小檀似是自语:“有人拦路。”
“啊?”花之歌惊起身。
车外,是两个白衣蒙面人,各执一剑。“公……公子……”那车夫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吓得都变了脸色。
一个白衣公子给了他一锭金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走。
“谢谢……谢谢公子。”车夫忙地跑了。
“怎么办?”花之歌悄悄问道。
“我去试试他们的身手。”小檀要下车。
“嗯嗯~”夏秋不让。
花之歌扶额,这就无语了,你俩虐谁呢?
小檀温和地回头哄道:“乖,有危险,我去去就来。”他扯过去衣服,直接跳下了车。
“啊!”夏秋怒了。
“是他们……”掩面的人有些错愕。
“他让我们杀的人,是夏秋……”另一个低语,难道许子衿要故技重施?他怎么会让他们来杀夏秋和小檀呢?可囊中之计确实是杀了车中的所有人。
小檀横剑,“两位公子,我们应该素不相识吧,不知何故拦路。”
两个公子相视一眼,并不言语,直接开打。
“那就得罪了。”对方先挑事的,小檀只能算是应战。
但是,这边,车里的夏秋闹个不停,扑来扑去,“把片玉给我。”
“不能给你,你很容易失去控制的。”
“给我!还我片玉!”夏秋去夺,爪子是个好东西,真的是个好东西。
“嘶,我的脸!”花之歌气炸,“不给!就不给!”她手上夹住了银针。
夏秋才不管你手上的针呢,猛地扑了过去,“给我。”随后马车翻倒,马儿受惊,绳子也断了,那匹马就一溜烟跑了。
“你……”
“给我。”夏秋看花之歌被撞伤了,趁机抢了过来。
外面的白衣人,一大一小,小的那个身手太好了,两个人打一个,单是那个小的,小檀就觉得自己打不过。
破车而出,夏秋咬齿,抚琴一击。
“啊?”夏秋,小公子措不及防,面纱飘落,顿时鲜血漫天。“哐啷。”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那人,是待他如挚爱的冷寒。
冷陌眼见着弟弟被夏秋重伤,惊讶之际,也不敢开口说话暴露了身份,将剑插在地上,先去扶住了弟弟。
“你们……”花之歌惊住了。
夏秋茫然,只是觉得自己保护了小檀,抱琴一脸懵。
冷陌似乎看得出来这个夏秋有毛病,庆幸小檀看不见,于是他便朝花之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扶起弟弟先赶快离开。
冷寒久久看着夏秋,落下了两行泪。
“快走……”冷陌强行带走了。
小檀侧目有些疑惑,“声音好熟悉。”可是对方刻意压低声音,小檀分辨不出,他便看向了花之歌,“他们是谁?”
“认错了。”
“……”
夏秋不动声色,走过去一头扎进了小檀的怀中,抱住了。
花之歌无语,“大白天搂搂抱抱的,真想一针戳死你俩。”
夏秋凌然回身,怎么?怕你啊?
“住手。”小檀含笑拉住了,“她逗你玩的。”
“切。”花之歌看夏秋不爽。
夏秋的头痛了起来,“我们回去坐坐。”闷声闷气,很是难受。
“好。”小檀示意着花之歌,“你帮他抱琴,我抱他赶路。”
花之歌来气:“你快惯死他了!哼。”
“呃……”他的媳妇,他不宠着谁宠?
夏秋每次使完性子头就痛起来,剧烈的疼痛迫使他昏了过去,手中的琴也落在了地上,人被小檀好好护在怀里。
“先找个客栈吧。”
“好吧。”
这一边,冷陌细细想来,恍然大悟。弟弟冷寒的身手自然是在小檀和夏秋之上的,只是没料夏秋居然会下这么重的手,冷寒这一次又被许子衿算计了。冷陌当务之急是带着弟弟找大夫来,可惜地方太荒凉,只有一家医馆,天已黑了,白衣上尽是殷红。
“嘭嘭嘭。”冷陌急促地敲门,久久没有人回应,冷陌顾不得许多,只好一脚踹开了门,扑鼻而来的却是一股尸体腐烂的腐臭味。看来这家医馆的大夫得罪了人被人暗杀,因为地方太荒凉也无人收尸。
“小寒。”冷陌抱着弟弟躲在一条巷子里。
“哥哥……”冷寒很累,呼吸一次都犹为费劲。
“这该死的夏秋,竟然下手这么狠!难道也是……”冷陌心疼地抱着怀中的人,这个人无论是好是坏,都是他唯一的亲人。
“我不……我不怨他……”冷寒已经虚弱无力,倦意已起,“我好困……我想睡觉,哥哥……”
“别睡,别睡。”冷陌冰凉的手抚摸着弟弟的脸庞,“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不想再见家主了吗?小寒。”冷陌第一次那么怕,怕会失去弟弟。
“我想……”他的一双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可我真的好困,好累……”
冷陌急了,“小寒。”
“对不起……”冷寒还是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小寒,小寒,别睡。”冷陌晃了晃怀中的人,可惜那个人不能再叫他哥哥了,许府自来多珍宝,冷陌想到了一个办法,幸而身上带着一块假死玉,还有一线生机,一丝希望冷陌都不会放过的,他捏了弟弟的口,放进了假死玉。
缺月悬挂天际,小巷里阴森恐怖,夜深天已凉,冷陌紧紧护着怀中的弟弟。直到半夜,冷陌隐隐约约昏睡着。做杀手多年来的经验,使他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睛。就是这一眼,救了他和他的宝贝弟弟一命。
“啊!”冷陌只是睁了一下眼,就看见有个黑衣人一刀向自己砍来,危急之时,冷陌一脚绊倒了那个人,抱起弟弟赶忙逃跑,随后的是那个杀手紧跟而上。
冷陌诧异,到底是谁,竟然落井下石,想杀他们?
小檀三个人已经入住一家客栈,夏秋半夜做噩梦被吓醒了,哭着就要找小檀,邻屋都不耐烦了,骂了一句就睡下了,小檀只好去哄着媳妇睡觉。“我好怕,屋里有鬼,想要害我。”
夏秋现在是一天到晚都扎在小檀怀中,小檀一连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倦极了,只是敷衍着点头。
夏秋看小檀靠坐在床边打盹不理他,委屈了,直接放声大哭。
“呃?”小檀惊醒,实在是生气,“嘘,邻屋都睡下了,别吵闹。”可夏秋就是不听,小檀无策,负气直接躺下了,“乖一点,不乖我就不要你了。”任是夏秋坐在旁边哭,小檀就是不管他。
第48章 落井下石悔晚矣
“唔唔。”夏秋推他。
“别碰我,让你不乖。”
夏秋淌着眼泪,“宝宝特别乖,知道错了,要抱抱。”
“知道错了?”小檀起身。
“嗯嗯。”
“哼。”小檀抱了侧躺在里面,“不许哭不许闹,乖乖睡觉。”
“要拍拍。”
“好——拍拍。”小檀轻轻拍着,哄他睡觉,当真是要惯死了。让夏秋这么折腾,三个人赶了好几天的路,就是到不了桃花坞。
是夜,破败的一个小镇里,冷陌是彻底无策了,被五个杀手堵在一条巷子里,插翅难飞。冷陌怀中的冷寒早已止了呼吸和心跳,只是身体尚还温热。“谁让你们来的?”冷陌咬牙问道,尽管他已经猜到了结果。
“你说呢?”那几个杀手身后走来一人,笑得云淡风轻。
“家主?”果真是他,冷陌自己不愿相信。
许子衿轻笑:“很意外吧?”
冷陌摇头,“我想知道为什么?”冷陌紧紧抱着弟弟,倘或冷寒知道了是家主派人算计了他,他该会有多伤心啊。
许子衿蹲下身来,保持视线平视,“不为什么,许家不需要你们了。”
冷陌冷笑:“多年之情,家主一句不需要了,就置人于死地?我和小寒在家主心中,尚还不如一介蝼蚁,真是可笑。”
“嗯哼?你们的死于我,还有几分价值。我看花家那个小丫头有些靠不住,所以——”许子衿笑得温文尔雅。
“你无耻!”
“啪!”许子衿狠狠扇过,“冷陌,临死之前学乖一点。”
“你——”
“啧啧啧。”他抬起了冷陌怀中人的下颔,“不错嘛,假死玉,你倒是还挺聪明的。这样吧,念在往日之情,我多留你几日,你回去——自首,如何?”许子衿轻笑。
他的心思早被冷陌猜透了,“你休想!”冷陌冷笑,“你休想再让我为你做一件事。”
“宁死不屈啊,哈哈。”许子衿拍拍手,“来。”他起身,“他怀里这小美人,是你们的了。”
“谢家主。”那些杀手早对冷寒起了非分之想,就是忌惮冷寒本人的身手。
“你们……不能这么对他。”冷陌摇头,护着弟弟。
两个杀手趁其不备,一把按住了冷陌,先前夸赞冷寒的那个道貌岸然的公子也在,于是迫不及待地拉走了冷寒,“真是美。”
“浑蛋!放开他!许子衿,他都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他?!枉费他对你一往情深,为你卖命,你真的是个人渣!畜生不如!”冷陌奋力挣扎,“放开他!”下一刻,他便眼睁睁看着弟弟的衣裳被人撕破了。
“哈哈!”
“住手!住手,我答应你,答应你。”冷陌妥协了,“放过小寒。”
许子衿看着冷陌,并不言语,神情凝眸,似乎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冷陌看着那个畜生越发肆无忌惮了,“啊——”猛地挣脱了开,冷陌夺过剑便刺了过去,“浑蛋。”
那个人瞬间愣住了,短暂的欢愉换取了自己的一条命,缓缓倒在了地上,那些杀手忌惮,连连后退,冷陌这家伙并不是个好对付的善茬。
“小寒。”冷陌慌忙抱住了弟弟,“小寒。”
许子衿始终背身不再去看他,眼中闪着幽光,那人冷笑道:“你眼里始终只有他,我呢?我予你殊荣,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只要是小寒喜欢的,我都不会去抢。”冷陌只是想抱着弟弟,护着弟弟。
“好啊。”许子衿笑,“我看看你还能为他做什么?”
“你何必呢?我、凌无香,都只不过是那个人的替身而已。许子衿,只要给我几日时间安顿好弟弟,什么我都依你,啊?”
许子衿甩袖走了,“三天时间。”
只剩下三天时间了,冷陌面上滑落一行泪,“小寒。”他的脸贴近了弟弟。
客栈里,醒时清醒了许多,但是看到自己又弄伤了小檀,于是又郁闷了,趴在桌上久久沉默,小檀含笑哄着他也不理会。
屋外,小檀出了来,叹了口气,“到底该怎么办?”
“他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会好起来的。”花之歌劝了他一句。
小檀苦闷啊,“他杀了那么多人,旁人又会怎么看他呢?”
“这……”花家自来重男轻女,花家于她也没有什么不舍的,花之歌很认真地说道:“等到了桃花坞,我以花家的名义原谅他,拜他为师。”
“你,真的肯原谅他?”
“我只不过是恨花之笑。”
“好吧。”小檀点头,“我代他谢谢你了。”
夏秋越来越郁闷,又常常趴在窗口往下看,这可是客栈的四楼!小檀怕他想不开跳楼,哄着他坐在了桌子旁。
“你出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夏秋坐下向他说道。
“那好吧,我帮你端碗米粥来,你别乱跑。”小檀温和地说道,抚了抚他的脸。
然而,小檀端来米粥时,屋中一点儿人息也无。
“人呢?唉。”小檀忙去叫了花之歌,“快点,别弄这些药材了,夏秋不见了,分头去找。”
“啊?噢。”花之歌扔下了手上的药材忙去了,这夏秋是真的闹腾啊。
街上,夏秋不受控制,一个人幽幽地走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桃花坞……桃花坞……”他现在只记得这个地方。
“夏秋,太好了。”正在寻找他们的冷陌总算是松了口气,弟弟有救了,“夏秋。”冷陌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夏秋呆呆的,认不出对面的人。
“你把小寒伤成了这样,你一定得救他,他平生救痴情你们两个人,我只求你别再伤害他了,好好保护他。”冷陌看出了他神志不清,但是无可奈何,“一定要保护好他,一定要……”冷陌时间不多了,把人推到了夏秋身上,急急忙忙地走了。
夏秋抱着怀中的白衣人,“保护好……”夏秋有些懵,“这是……”好熟悉,在一番绞尽脑汁思虑后,“冷寒……”他终于想起了什么,“冷寒。”真的是他。夏秋有些不敢相信,“冷寒,冷二哥哥,你醒醒。”
“夏秋。”花之歌总算是找到他了,“你一个精神病乱跑什么啊?满大街地找你。凌无香,在这边,这里。”花之歌并没有什么好气,喘口气再说。
“……”夏秋低眉落泪了,精神病,他现在竟然成了精神病。
“夏秋。”小檀过了来,“你没事吧?吓坏我了。”
花之歌纳闷,“冷寒?”他不是和他哥哥一起的吗?而且暗杀没成功已经离开了啊。
夏秋拭去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刚刚冷陌来过。”
“呃?”
“我怎么看他跟死人一样啊?”花之歌皱眉。
夏秋半信半疑,伸手探息,瞬间惊住了:“没气了!”夏秋顿了一下,很是疑惑,“可他的身体还很温热。”
花之歌还在沉思事情的前因后果,小檀愣愣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什么?”因为小檀双目失明,而他又完全察觉不到冷寒的气息,听得很懵。
花之歌想到了一件宝物,忽然开口,“他明明重伤已死,可身体还是热的,原因只有一个,假死玉。夏秋,你看看他口中有没有一块白玉。”
“噢。”夏秋扶住看了看,“真的有,然后呢?”
“假死玉是个稀世珍宝,在人死后可以维持体温,制造死亡假象。说白了,这家伙落到我手里,还有一线生机。”花之歌还是疑惑,“不过我纳闷的是,冷陌和冷寒那日为什么要拦我们的去路。”
“什么?”夏秋和小檀都是一惊。
“回去再说。”
江湖上,花家灭门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正在金府做客的方意惶恐不安,该不会是夏秋做的吧?她与花之笑素来交好,花家灭门,那之歌……方意想到这里,匆匆别了金逆言,又往花家去了。
金府中,许家的人前来拜会,还带了不少财物与稀世珍宝,“许家主近来身体不适,听闻金家主手上有株黑灵芝,有养心安神、补气养血之效,特地派了在下来向金家主讨要,这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金家主笑纳。”
那么多金银玉器、稀世珍宝,金逆言早就眼红了,乐不可支地说道:“许家主真是太客气了,不过小小黑灵芝而已,来人,快快拿给许公子。”
“多谢金家主了。”
送去了许公子,金逆言翻着那几箱珍宝,喜上眉梢,“真是发财了,哈哈。”黑灵芝虽然稀少,但许子衿让人送来的这些东西更是少有的东西,相比之下,金逆言捡了个大便宜。
许府中,“家主,到手了。”
“很好。”许子衿大喜,把玩着那株黑灵芝,又问道:“那个白箫可灭口了?”
“呃,回家主,还没,他武功太好了,关键还是个妖……”
“真是没用,多派些人去,务必给我杀了他。”
“是。”
许子衿勾起一笑,“冷寒,我要你死在他的手里,看你是否还对他一往情深,哼。”随后,他便命人收起了黑灵芝,转而往后殿去了。
“来来来,喝!”
“哈哈!”
许子衿就立于窗口,看着当年为自己舍身卖命的冷陌任人取笑凌|辱,许子衿似乎很是满意。他给了冷氏双杰无上的殊荣,只要他们兄弟二人有丝毫不忠之心,许子衿定要毁了他们二人。
第49章 毁誉随他江湖意
不过多久,浣花溪秋风萧瑟,黄叶沙沙,蕊寒香冷蝶难来,浣花溪的这个时节,也只有菊花开得最好了。
“哎哎,听说了没?许府的那个冷大公子就要被处死了。”
“啊?冷大公子可是我最仰慕的人呢。”
“得了吧,冷陌和冷寒两个人虚伪至极,还要刺杀家主妄图取而代之呢。”
“对对对,我还听说他们跟断云草一事有关,呵,怪不得武功高强。”
街上的人七嘴八舌,“断云草可是江湖一大禁物,也算是个极其罕见的宝贝,也难怪冷氏双杰会走上这条邪路。”
“可惜啊可惜,那么好的两位公子。”
“别说断云草之事,单凭他们背着许家主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就足够让他们死了。两个和莲华一样的人,不能留他们。”
“对,不能留。”
浣花溪飞短流长,议论纷纷,许子衿为保自己的名声,便散布谣言,用冷陌和冷寒的名声来逃避罪责。主要是这花之歌太过精明,许子衿实在不放心,而且花之歌医术高超,又在小檀身边,除不掉,又难让她为自己所用,加上白箫还没灭口,许子衿只能出此下策,借刀杀人。刚好夏秋屠了花家,这乱世江湖必然会有人抱不平的。
浣花溪黄花盛开处,人群纷至,冷陌就这样被人绑在台子上,“各位江湖豪杰,诸事各位皆已听闻,不必子衿在此重复。许家的人做出这等罪大恶极之事来,是我许子衿管教无方。想我许家自来忠义,出此丑事,实在惭愧。今日,子衿在此给各位赔罪了,并向那些被冷氏兄弟杀害的江湖朋友深表愧疚,我许子衿对不住他们。”许子衿举酒行酹。
一个个虚伪的面目,冷陌看在眼里,只是从未料到,自己也会被这个道貌岸然之人给算计了。
人群窃窃私语,而后有人高喊:“都是冷氏兄弟的错!不怪许家主!”
随后便是众人的附和:“对,不怪许家主!处死冷氏兄弟!处死冷氏兄弟!”
冷陌不禁冷笑,这江湖,原来这般险恶,人云亦云,他与弟弟当初年少成名,轰动一时,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的下场,究其原因,竟然只是对那个虚伪的人动了不该动的情,后悔晚矣。
“诸位稍安勿躁。”许子衿顿了顿,“日前冷寒已死,在此处死冷陌,以昭许家的公正与大义。”他回身,命人呈上酒来。那是一杯毒酒,冷陌被人松绑,那杯酒便送到了他的面前。
“请吧。”许子衿向他淡淡一句。
冷陌看过毒酒一眼,看过许子衿一眼,一言不发,漠然端了毒酒一杯饮尽。可怜他到死都是身不净,声名狼藉,为人背了黑锅。冷陌很快毒发,白玉瓷杯也碎在地上,那个白衣冷公子翩然倒在了地上,唇角一抹血红,眼角一行泪。许子衿看着自己曾经爱过的人,那个原本温和成性的公子,似乎死不瞑目。
台下一片欢呼,许子衿注视良久,缄默无言。
“什么?他处死了冷陌?!”正在客栈中的夏秋大吃一惊,“我绝不相信事情会是他们两个人做的。”纵然先前师父说过冷寒并不是他想的那般美好,可是再差也不至于到这般卑劣的地步。
小檀沉默。
花之歌也是纳闷,“按我大婚那日的情况来看,明摆着是许子衿指使他们的。冷陌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揽罪?凭他的身手,完全可以揭发许子衿的真实面目的。”
夏秋紧眉,“真是可恶,表里不一。”夏秋转头看向了小檀,“喂,他是你舅舅,你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倒是说句话啊?”夏秋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小檀点了一下头,“他在我面前,在众人面前,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夏秋负气坐下了,“对我好的都是些坏人,罪大恶极,对你好的便都是好人,受万人追捧。”
“呃,你别生气,我只不过实话实说。我舅舅在浣花溪一方,乃至整个江湖,声名都不小,许家家势浩大,舅舅素来仗义,不吝珍宝,突然出了这种事,哪里就能轻易断定呢?”
夏秋抿了抿嘴,“我只是不明白,要是冷寒帮许子衿揽罪,一点儿都不奇怪,冷寒跟许子衿关系非同一般。可冷陌又为什么要揽罪呢?”
“他有可能……”花之歌突然开口,“他可能是为了保护他的弟弟。”
“嗯?”
“冷陌跟我说过,冷寒是他唯一的亲人。现在冷寒被你伤成这样,别人或许都以为冷寒死了,但——假死玉,这是许子衿才有的东西,许子衿知道我的医术,加上许子衿下属众多,武功也极为高超,所以他用冷寒的性命要挟冷陌的。”
“喂,救不救人是你的事,跟许子衿有什么关系?”夏秋愤愤不平,脾气越来越差了。
花之歌不屑地看着他:“因为——我也不是万能的。治病救人,我也需要药材,万年人参、千年陈皮、百年黑灵芝,你以为随手就有的啊?”
“……”
小檀叹了口气,“我不信他会是那种人。”
夏秋白了小檀一眼,所幸小檀双目失明看不见。
花之歌想了一想,“说实在的,救冷寒还真得用百年黑灵芝。”
“啊?”夏秋诧异,“那我们得去找许子衿要啊?”
小檀摇头,“这倒不用,听说半月山金家主手里就有一株。”
花之歌唉声叹气,“说起这金逆言,总觉得,啧,他人有病似的,以偏概全。”
“嗯?怎么了?”
“小时候去过金府几次,金逆言问我读过书没,我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就说只读过《女训》,后来他与花之笑提起一句‘物有本末,事有始终’,说是《中庸》里的一句,我随口纠正说是《大学》里的。结果他回过神来劈头盖脸重责我一顿,说我年纪小小就学会骗人,还让花之笑回去罚我。”花之歌表示记仇。
夏秋无语:“自谦而已,没必要吧?”
“所以我觉得他有病啊。”
小檀不以为意:“各人有各人的性格而已,那我们就先别去桃花坞了,直接往半月山去吧。”
“好。”花之歌点头了,但是夏秋却没吱声,就当默认了。
入了夜,夏秋精神又不太好,本来是和小檀在被窝里睡得好好的,忽然又哭了起来,想要挣脱小檀的怀抱,“放开我,嘤嘤嘤……”小檀是抱着他睡觉的,夏秋全身无力,挣脱不开,于是又哭又闹,又抓又打。
“嘶,夏秋。”小檀皱眉。
“放开我。”他哭着要下床。
“回来,穿上衣服。”小檀扶额。
邻屋中,夏秋趴在冷寒身边,一动不动。“看好了没?回去睡觉。”小檀拉他。
“我不。”夏秋抓着床不走。
“呼……”小檀舒了口气,试着去劝他,“宝宝,天黑了要睡觉的,你看你冷二哥哥也睡觉呢,我们去那个屋子,不打扰你冷二哥哥睡觉了好不好?嗯?”
“好。”夏秋委屈,咬着唇还是哭。
“乖了。”小檀叹了口气,也知道是夏秋伤的冷寒,夏秋心里很是自责。
第二日,三个人决定,由花之歌留下照料冷寒,小檀和夏秋往金府去,两边以双信玉作联系,出事就碎玉。小檀其实想一个人去的,但是他不放心把夏秋交给花之歌,还是带在身边比较好,毕竟夏秋留下来只会拖累和捣乱,花之歌又是个小大人,坑人技术一流。小檀想了想,又把片玉留下了。
临走前,三人又放出了消息,花家灭门之事,花之歌看在夏秋是夏决明大侠儿子的份上,就原谅他了,并拜夏秋为师,江湖一片哗然。
在去往半月山的路上,夏秋脸色不太好,越走越慢。江湖最近接连发生大事,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一些攻击夏秋的言论,不胫而走。
“真是搞笑,听说那个名震江湖的广陵琴师被人非礼了诶。”
“花家灭门,啧,蓝颜祸水啊。”
夏秋神情恍惚,幽幽而行。“小檀。”夏秋忽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嗯?”
“我……我口渴,我想喝东风欢。”
“呃。”小檀微笑,“你身上的伤是因断云草而好的,少喝些酒才是。”
“我不管,我要喝。”夏秋隐隐又要哭闹。
小檀宠妻,只好答应了,“好吧。”
一处酒家,上了酒,夏秋一味地灌小檀喝酒,小檀微微一笑,依了夏秋,逐杯饮尽,凭他的酒量,不一会儿便醉倒了。
“小檀,小檀。”夏秋推了推他,没反应,夏秋计策成功,趁机溜了。夏秋脑中想着那日师父坠崖身亡,身为人徒的他很是郁闷,只身往附近的山上去了。
已经近冬时节,上山的路上,风特别大,吹着夏秋的红衣,看到自己红色衣角的一瞬间,夏秋脑海中的画面变了,清晰地想着被花之笑非礼的场景来。长绫飘飘,夏秋行到了山上,站在崖边,俯身看去,云层很厚,下面似乎很高,深不见底,下面像是风骤向他张开双臂。
“师父……”夏秋双眼很累,闭上了,幽幽红衣落了下去。
忽地,传来一阵衣物抖落的声响,一条白绫自上而下束住了夏秋的腰,将他从鬼门关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50章 生死相随也无憾
“啊……”夏秋挣开双眼,眼眶湿润了,“小檀。”山上很冷,而小檀的怀抱却是格外的温暖。
小檀注视着他,久久移不开双眼。幸而小檀对夏秋异常的行为有所察觉,夏秋递来的每杯酒水,小檀便趁他不注意,倾在了地上。
夏秋清醒片刻,抱紧了小檀,开始放声大哭。自己心里抹不去的伤,竟被他人当作笑料四处闲谈。
小檀抚慰,“若是风骤在世,他也断然不会让你做出这种傻事的。”
“他们都取笑我,我不想在这里了,我想去找师父。”
“我都听见了,你管他们呢,这些闲杂人无事可做,就喜欢飞短流长。夏秋。”他哽咽了一下,“今日你若是从这里跳下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生死随你。”初时,夏秋试探他,他拒绝就那么轻易死掉,仅仅是因为他大仇未报,憾事在心。可如今,天大的事于他,也敌不过一个夏秋。“答应我,无论如何都得好好活下去,不要轻生,这世间还有诸多美好事物等着你去欣赏。浮生若梦,无你何欢?”
“嗯。”夏秋忍泪点头,最起码,自己还有一个小檀。
也就是从那天起,小檀和他形影不离,两个人的手,一刻也没松开过。
路过一家尚武阁,夏秋又伫足了。
“怎么了?”小檀听得出里面都是些武器。
“我……我现在废人一个,除了轻巧的片玉,都很难提起一把剑,我想和师父一样,用飞刀,只是想保护自己。”
小檀微笑,“我只是怕你误伤了自己。”
“……”
“走,我们进去看看。”
尚武阁中,“玄铁?”阁主仔细端详着夏秋递来的那叶飞刀,忽地一笑,“这不是风骤常用的吗?”
“呃?你认识我师父?”夏秋疑惑。
师父?他笑,“差不多。真是想不到,他的小徒弟竟然是你这么个俊秀的小公子。”
“唔?”
“在下武锋,看在风骤的面子上,我帮你们做出和这些一模一样的飞刀来,分文不取。”他笑。
夏秋有些呆滞,“呃,谢谢。”其实他也不缺钱。
“不必谢,对了,你就是夏醉吟了吧?”年轻的阁主笑问。
“是。”
武锋含笑,伸手过去,想要帮夏秋拂去他的碎发,却被小檀挡住了,“说话可以,别动手。”
夏秋低头,心里还是有阴影,若非武锋靠得这么近,夏秋心里也不会这么忌惮。
“呵?试一下。”武锋拍案,轻功一跃而出。而这边的小檀松了夏秋的手,也毫不客气,提剑对战,连剑鞘也不出。尚武阁的客人们也都自主地让了地儿,阁主居然就这么一言不合跟人打起来了。
夏秋伤心了,想要劝小檀不要动手。
打架的两个人身手相当,不分胜负,还没打一会儿,夏秋扶着桌子蹲下身哭了起来。
“呃?”小檀即刻停了手过去哄,“乖,没有真打,只是试一下身手,不哭了。”
武锋拍手大笑,“无香公子果然好身手。”
“客气了。”
他笑了,“其实风骤之前找过我,让我关照一下他的小徒弟,只是没想到他的小徒弟就是名扬江湖的广陵琴师。尚武阁只是武家的一个小阁,他日若有用得到我武锋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
“感激不尽。”小檀拱手言谢。
小檀从武锋这里取了暗器,带着夏秋又往半月山去,路上顺便教他使用暗器。
花之歌这一边,花家名下有数百座医馆,所以一些药材也得来不费功夫。在堆积如山的药材后面,花之歌翻找着自己需要的。这家医馆的主人早早歇息去了,干脆把钥匙给了花之歌,让她自己去仓库里找。
夜深了,晚风吹开了门,烛台上的火苗跳跃不定。
“啊……”白衣人悄无声息地靠着墙,暂时一躲。
“就在这附近,找仔细点儿了,你去那边,你往这边,剩下的跟我来。”杀手们如暗影一般分散开来,搜寻着自己的猎物。
月下,白衣掠过墙头,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响。
烛火幽微,白衣人不得已闯了进来。杀手们也注意到了这家医馆,“走,去里边搜搜。”
这边的花之歌还在找药,忽地,烛火熄灭了,她被人捂住了口鼻,“唔?”冷冰冰的细剑架在她的颈上,身为一个医者,花之歌注意到他伸来剑时,口中的一声闷哼。杀手们窸窸窣窣,花之歌也发觉到了危险临近,也发觉了身后的人右臂受了伤。花之歌轻轻后移了一步,这样可以使他剑不必抬得太高,也让他没那么疼了。
两个杀手悄悄进来查看,这里阴暗,似乎除了药材还是药材,“走。”
许久,身后那个人松了口气,低了低头,“识相点儿,我放开你,你别出声。”
花之歌点点头,并不说话。
于是,那个人慢慢松开了她,收剑插入箫中。
花之歌看见了半截长箫,猛地回身抬头,“是你?!”她惊喜着,真的是白箫!她的梦中情人!
“嗯?”她的声音引来了那些杀手的注意,无数杀手顷刻间向这边袭来。
“糟了,你不是答应了不出声的吗?”白箫慌忙抱起她逃跑,毕竟那么多人他又打不过。
“追!”
白箫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逃命要紧,花之歌后悔发出声音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见到白箫,花之歌真的太激动了,很是惊喜。
月下掠过数道黑影,白箫找机会放下了花之歌,“小姑娘,那些人丧尽天良,极有可能杀你灭口,我去引开他们,你赶快离开这里。”他仗箫拔剑。
数个玄衣杀手围堵着一个白衣人,白箫已经身受重伤,体力不支,早被那些人追杀了几个月,一直东躲西藏的。
没打几个回合,白箫被人一脚踹在了墙上,“咳……”他按着胸口侧头,“你怎么还不走?”
“我……”
“啊?”白箫迅速横剑,挡住了杀手砍来的那一击,很是吃力。
喜欢你。花之歌后几个字没机会说出口来,她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了一袋药粉来,撒得空气中充斥着这种东西。“走。”花之歌拉着他的袖子。
“咳……”
“追,快追。”挥挥袖子驱散药粉,杀手们又跟上了。
小巷中,花之歌将银针倒着埋了几根,而后跟着白箫继续逃命。
夜深时,两个人躲入了一条阴暗的小巷,才甩开了那些杀手。白箫总算是放心了些,待四周悄无声息了,他才站了起来。“谢谢你。”受伤的他似乎对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很感兴趣,温和地笑了笑,不再那么高冷了。白箫捂着受了剑伤的右臂,准备离开,“我要去找我朋友了,再会了。”
花之歌不允,拉着他的衣角,“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
“我懂医术,跟我来。”她又拉着他衣角,跑回了刚开始的那个医馆。
“怎么又回来了?”他皱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花之歌推着他坐下,转而又去脱他衣服。
“喂……”白箫制止她。
“伤口都烂了,再不处理以后当个残废,我就养不起你了。”花之歌仍旧是脱。
养?白箫默然,也默许了。
花之歌有条不紊地帮他处理伤口,动作十分娴熟。点燃的烛苗很细,屋里有些暗。花之歌扎好绷带,随后又端来热水帮他擦擦脸。那个兔妖白箫依旧风华正茂,保持着十九岁的样貌,他接过湿毛巾,轻声了一句:“谢谢。”
小小的花之歌背手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箫系好了衣服,笑问:“你看我做什么?”
“我——喜欢你啊。”她微笑。
“呃?”
花之歌走近,“我是花之歌,慕容姑姑给我取字‘回春’。”
白箫诧异:“你是花之歌?”
“嗯。”
他笑了笑:“三年未见,女大十八变,我都没认出来你。”
花之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三年来我见过你好几面,成亲那日偷偷掀了盖头看了你好几眼,可你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小丫头。”白箫揉了揉她的头,“总之,谢谢你了。”
“我喜欢你。”
“你还小。”白箫温和回话。
“我不小。”花之歌最讨厌别人说这句话了。
他穿好了衣裳,“好了,这里不安全,你先回家去吧。”
花之歌又笑,“你就是我的家,除了你,我无家可归。”
“说什么傻话呢?”白箫笑了笑。
但她很认真,“花之笑强|奸了夏秋,夏秋一气之下把花家上下都杀干净了。”
白箫乍听震惊了,“你……说什么?”
“花之笑强|奸了夏秋,夏秋屠了花家。”花之歌一脸淡定。
“怎么会?你不骗我?小秋他……”白箫怎么也不相信,也不肯接受。
“不骗,真的。”
花之歌应该不会欺骗她的,白箫瘫在了椅上,一别几月,自己保护了那么长时间的小秋,竟然被人毁了清白,“不会的……他人呢?他现在如何?”
第51章 一言九鼎心叵测
“嗯……”花之歌想了想,“跟精神病差不多。他吃了很多断云草,现在精神时好时坏。”
“什么?那种东西他哪里来的?”白箫皱眉,“他现在在哪儿?我要马上去找他。”
“你别急,他现在跟凌无香去半月山了,许子衿设计害死了冷寒,又当众处死了冷陌。冷寒因为有假死玉,保下了一命,他是夏秋精神不正常的情况下,死在夏秋的琴下的,所以夏秋很自责。要救冷寒,我需要黑灵芝,于是夏秋跟凌无香去半月山金府讨要黑灵芝了。嗯,就这样。”花之歌还是很佩服自己的口才和逻辑能力的。
白箫扶额,“这么乱。”
“你先跟在我身边安心养伤吧,夏秋他们拿到黑灵芝就会回来的。”
“好吧。”白箫苦闷,“小秋……”白箫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他,自己要怎么面对姐姐和姐夫呢?“之歌,那你……和小秋……”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啊?
花之歌吐了吐舌头,“我不喜欢花之笑,也不喜欢那个家。还有,夏秋现在是我师父了。”
“呃?”
“走吧,我要找的药材全都找到了,我们回客栈去,那儿比较安全。”
“好。”白箫点头,心里很不痛快,但是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姑娘。
半月山,金府,下人通禀去了,小檀和夏秋在正殿坐了半晌,金逆言才扭捏着出来见客。
“金家主安好。”小檀微笑见礼。
“好……好……”金逆言回礼,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他,“坐,坐,来人,上茶。”
夏秋默然,盯着那个金逆言,感觉他怪怪的。
小檀说道:“无香有位朋友,性命垂危。听闻金家主府上有株黑灵芝,恳请家主割爱救人一命,无香日后感激不尽。”
“黑灵芝,黑灵芝啊。”金逆言侧着身喝茶,“黑灵芝前些日子送了许家主。”
“啊?”两个人一惊,“此话当真?”
金逆言立刻急了,茶水也倾在了桌上,“我金逆言说话一言九鼎,这半辈子还从未说过谎,我要是骗你们,我我,天打雷劈!”
“呃。”这么激动做什么?“那好吧,打扰了。”看来这许子衿是早有预谋啊,这就麻烦了。
“哎。”金逆言欲言又止。
“嗯?”小檀回头看着他。
金逆言猛地将头一低,又别过了头去,“你们若是有急用,我知道哪里还有。”
“何处?”
“迷津欲渡口。”
夏秋两个人一径出了金府,小檀叹了口气,很是着急,“我们还是来晚了。”
一直沉默的夏秋忽然开口:“金逆言为何不敢睁眼看你?”
“嗯?”
“你刚刚跟他说话,他一直在逃避你的视线。”夏秋淡淡说道。
小檀笑笑,“我只是个瞎子而已。”根本看不见。
“我说真的,他不敢看你。”夏秋正色说道。
小檀沉思,那日宴中,被金逆言撞见,竟然被他误认为成鬼,今日拜访他又不敢看自己。“你是说……他很怕我?”
“对。”夏秋点头,“而且不是一般的怕,怕到都不敢正眼看。”见小檀还在沉思,夏秋顿了一下又说:“我怀疑凌叔父叔母的死和他有关。毕竟,当年,他也在场。”
小檀觉得言之有理,“这么说,他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我听说,金家的家主小时候是个纨绔子弟,出口成谎,后来性格转变,反而对说谎的人有点儿偏激。”夏秋握紧了他的手,“小檀,那我们还要不要去迷津欲渡口啊?”
“要是真如你所言,那么迷津欲渡口就是个圈套了。这样吧,我们先去浣花溪,我亲自去拜访舅舅,他若实在不肯交出黑灵芝,我们再去也不迟。”
“嗯,好。”夏秋点头。
“我们走吧。”小檀温笑。
夏秋忽然拉住了,“慢着。”
“怎么?”他不解。
夏秋吞吞吐吐,“我想……我想去……”
“祭拜我双亲?”小檀笑问。
“嗯呐,”
“早猜到了,走吧。”小檀拉着他,“当真是心有灵犀。”
夏秋笑了笑。
小檀也不想去怀疑那个金逆言,叹道:“我听人说,我父母的坟墓一直都是金家主派人来收拾的,也真是难为他了。”
“切。”夏秋不屑,“我也来过呢,说了好多知心话,可惜你听不到。”
小檀忍俊不禁,“那就再说一遍。”
“你……”夏秋的脸“唰”一下子就红了,“真讨厌。”
客栈里,那只小兔子比夏秋还要郁闷,整日借酒消愁,花之歌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他还是如初见时那般好看。“白箫,我喜欢你。”她忽然开口,这句话,她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小秋……小秋……”白箫握着箫,声声只唤着一个人的名字。没能护好莲华,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莲华死了,夏秋便是他的全部。
花之歌忘不了当初白箫那个真诚的笑容,总喜欢他笑着,少些愁苦。花之歌握住了那只握箫的手,劝道:“夏秋有凌无香,你是我的。”
“嗯……”白箫甩开了她的手,“小秋……”他举坛接着喝,“你知道吗?他自小就被我护着,过惯了安宁日,背地里我帮……我帮他解决了不少恶人,这次真的怪我,没能在他身边,否则他也不会被……”白箫心痛,护了夏秋十三年,偏生这一次,让夏秋出了事。
花之歌闷闷不乐,撑头看着他:“你就那么喜欢他?”
“喜欢?或许我不配吧。”白箫闭目痛饮,醉倒在桌上,已是不省人事。
“傻子!傻得不能再傻了!”花之歌生气,“他都有凌无香了,你还这么护着他。”
鸳鸯浦,花家,血腥的场面已被花家的远亲打扫干净了,方意听说了花之歌没事便放心了许多,但她就是不明白,花之歌怎么拜了夏秋做师父?花之笑私下向方意表过态,说很喜欢夏秋,但他不敢玷污了这个美人。按道理说,花之笑应该会克制得住啊,怎么会做出奸|淫之事来?方意心绪郁结,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好在花家的东西都在原处,因为死过太多人,别人嫌晦气,也都不敢动。方意的视线一一扫过,扫过桌上的空酒坛,一把带血的匕首,地上擦不掉的血痕,夏秋原先的青衣。
小檀这边,与夏秋连夜赶路,去了许府,快入冬了,这里格外的冷。夏秋很难集中精神,只是呆呆地坐在车里,不知冷暖。小檀怕他冷,给他披上了自己的外衣,“想什么呢?”
“我不冷,你自己穿吧。”夏秋摇摇头。
“呃?不开心?”小檀又问。
这次要去的可是许府,他们是要去找许子衿,夏秋郁郁寡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来。”小檀轻轻地抱住了他,“睡会儿吧?”
几日过后,许府中,小檀带着夏秋来此,许子衿仍旧是盛情款待。夏秋也问了白箫可有回来过,许子衿不失礼仪地笑,“不曾来过,他若回来,我必亲自奉酒赔罪。无香,嗯?”他端酒敬去一杯。
“嗯。”小檀有些猜不透他,人前人后,江湖传言,他到底是好是坏?“无香听闻……”
“嗯哼?”许子衿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小檀的话,“无香,你是为看我才来的,还是——为了那株黑灵芝?”许子衿一针见血。
“我……”小檀低头,确实是有私心。
“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不可以。”夏秋不允许。
“嗯?”许子衿看他一眼,温和一笑,“数月未见,夏公子怎么憔悴了许多?”
“你……”
许子衿悠悠一笑,“哦,我明白了。夏公子尽管放心,现在许家的人都很守本分,不会动夏公子的,夏公子不必害怕。”
“你!”夏秋怒极,这许子衿当着小檀的面儿就拿那件事取笑他,夏秋攥着袖子气哭。
“夏秋。”小檀拦住他,“别冲动。”
许子衿才不怕他呢,和蔼非常,“坐,无香,我们去侧殿说。”
“小檀。”夏秋负气。
商量一下,或许许子衿看在小檀的面子会把黑灵芝交出来呢?小檀推他坐下,“别冲动,你先坐下,我去去就来。”
“哼。”
两个人去了没多久,不见许子衿,小檀一个人幽幽走了过来,“夏秋。”
“嗯。”夏秋还在生气呢。
小檀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着,“我们……留在许府一日如何?”
“我不要!”夏秋回得斩钉截铁。
“那你便等我一日。”
“你什么意思?”夏秋发觉不对劲。
小檀低了低头,很难把话说出口来,“舅舅他答应给我那株黑灵芝……”
“然后?”
“条件是,让我留下来,给他侍……侍……”寝。
最后一个字,夏秋想也想得到,有些气疯了,“所以你答应他了?”
“嗯……”
红袖之下,那双手颤抖地掣出了飞刀,“你特么要是敢跟他睡,我就死在你面前!”夏秋已经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夏秋。”小檀无计可施,“我真的……”他真的没办法了,他想帮夏秋救回冷寒的。
第52章 看梦成空卿别去
“你……”夏秋气血攻心,痛得他站不住脚,红衫跌在地上,手里还是紧紧攥着飞刀。
“夏秋。”小檀发觉,已经尽力去拦了,可那叶飞刀还是伤害了他最爱的人,“夏秋,别……”小檀夺着夏秋手上的飞刀,可是不过许久,他分明感觉到他双手上沾满了液体,是血吗?“夏秋。”
红衣的公子,再也忘不掉先前的耻辱,也再离不开眼前这个白衣公子了,“你放开我。”夏秋拒绝他的拥抱,夏秋会说到做到,只要他敢跟许子衿在一起,夏秋便敢杀了自己,“我不喜欢不干不净的人,我不喜欢……不喜欢……”夏秋无助地哭着,已经不自爱了。
小檀稳住了夏秋,仓皇之中撕下白布来,紧紧包扎住夏秋的手腕,“夏秋,乖,不哭了,我不答应就是,我不答应,我带你离开。”小檀痛心疾首,不愿夏秋做出自残的事来。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夏秋精神开始错乱,感知不到手腕上的痛意,不由小檀包扎完,他便拉着小檀就走。
“呃……”迎面而来的是玉无瑕,她那一双眼睛哭得通红。
“去迷津欲渡口我照样能救冷寒!”夏秋愤愤离开。
玉无瑕面对夏秋和小檀无话可说,只是进门央求着许子衿,“二哥,冷陌冷寒一时糊涂也是有的,你就把黑灵芝给他们吧?冷陌已经死了,冷寒不能再出事了。”
许子衿在侧殿门口目睹了一切,转身走了,“许家有许家的规矩,冷氏兄弟于我许氏,非死不相往来。”
“二哥。”
“不必再说。”
“夏秋。”小檀被他拽离许府好远,“你手上的伤……”小檀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腕,他腕上的伤口竟然愈合得这么快!
夏秋一言不发,回身就拥吻了上去。你是我的!我的!
“啊……”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竟然看见两个公子当街拥吻,于是都围了过来看热闹,说笑谈论,窃窃私语。
那双缠着白布的手掣出飞刀来,夏秋松了小檀,回身时模样变得不像他自己,大开杀戒吧,除掉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夏秋。”小檀反应过来,用剑将他禁锢在自己怀中。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夏秋开始怒吼。
人群哗然,那些江湖术士看得出那个红衣人就是夏秋,惶恐之际,各自逃命。夏秋手里的飞刀乱扔,那群人也知道得罪不起了,小贩也忙着收摊逃命。
“夏秋,别冲动。”小檀手把剑的两端,把夏秋困得死死的。怀里的夏秋还在挣扎着,乱喊乱叫,嚷嚷着想杀人,只怕又是因为断云草了。小檀已经尽了全力,拼命拦着,“忍忍,忍忍就过去了,夏秋,别这样。”
血色染在红衣上,夏秋手上的飞刀几乎使他五指尽断,怎么会这样?从最初的名扬江湖变成这样,人人畏惧,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夏秋有些茫然,是在做梦,还是都是真的?“为什么啊?”他挣扎片刻,身心无力,但是心口发痒,“放开我,凌檀,放开我,我……我不伤害他们,我伤我自己好不好?”
小檀闻言,更加不能放了,“夏秋,我对不住你,可你要克制住自己,等救了冷寒,我就带你回去,夏秋。”
“我真的好难受。”青眸泪珠滚滚,很想把手上的飞刀插进自己的心口,挖个洞,看看里面为什么这么疼。夏秋不受控制地松了飞刀,手上的伤口逐渐愈合着,他还在奋力挣扎,想要挣脱身后人的束缚。
“哐当。”小檀扔了剑,迅速地把那个受伤的小公子拉进怀里吻住了——尽管夏秋是拒绝的。最初时,夏秋猛地挣扎,因为被废了一身武功,这点儿力气还不足以挣脱,那满身的戾气化作清泪,一行行,从眼角,到衣襟。小檀明显感到夏秋稳定了一些,红衣身子也瘫了下来,“夏秋。”小檀松开了他,扶他轻轻坐下。
夏秋心有余悸,蜷缩一团,似远山含黛的长眉拧在一起,“对不起。”他险些又去伤人,“对不起。”清眸流转,泪水滂沱,他心里尽是怕意,小檀会不会因他变了,不再爱他了?
“没事了,夏秋。”小檀舒了口气,摸索着,扶他起身,“来。”
“我怕。”
“你要记得,我始终都在你身边。”一个瞎子,眼睛里是没有光彩的,可小檀看他时,夏秋相信那双眼睛里有真情,他信了。
“小檀。”
入夜,客栈里,夏秋睡熟了。
朦朦胧胧之中,如同幻境。许府里,那个清傲的白衣公子步入屋门,一步一落衣。许子衿就靠在床头上等着,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笑,拥了小檀入怀,两个人就势躺到了床上。
“不要……不要……”夏秋喃喃,额上还冒着汗,猛地惊醒了,“小檀。”还好,小檀安然在自己身旁睡着,还好,只是一场梦。夏秋落泪,断然不会舍弃小檀去救冷寒的。可是冷寒待他,那是一种极致的好,如今是他误伤了那个爱他的人,夏秋一想到这里,心里万般愧疚。
左右两难,夏秋悄悄下床来,留下一纸文书,悄然而去。
转眼,天亮了,“我的夏秋。”小檀习惯性地向里一抱,下一刻,他“嗖”地坐了起来,屋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夏秋。”小檀慌了神,伸手摸索着衣裳,摸到了一张纸。发凉的指尖掠过墨迹,小檀越发心神不安,“糟了。”他匆忙穿衣,提剑出门去了,“这个傻子……”
迷津欲渡口,夏秋竟然一个人去了?已经过去一夜了,那张纸的墨水早已干了,小檀推测夏秋已经走了半夜了,他只能加紧速度去追上去。
许府中,“家主,他往迷津欲渡口去了。”
许子衿点头,若有所思,事情都是按着他的计划进行的,还算是顺利,“他一个人吗?夏秋呢?”
“没看见。”
“那个疯子,估计是去找花之歌了,哼,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孩子。备车。”
“是。”
白衣仗剑,已经在去迷津欲渡口的路上了,一径行路,小檀暗自察觉身后有人跟踪。行进到一个无人之地,身后的人忽然飞来一道暗器,“小把戏。”如今的他已经不惧这些旁门暗器了,回身霜雪出鞘,再次合上时,他冷眸一双无视,“两位有何贵干?”
“好身手啊,江湖上能接下我江兴暗器的人,还没有几个。”
“听说是个瞎子,切,眨眼工夫就剁碎了他。”
“二位,我不认识你们吧?”小檀以礼相待,但语气间,总是有种傲然正气。
江兴拔刀,不把小檀放在眼里,“有人要买你的命,怪你自己得罪了人吧。受死——”
“噌。”霜雪再次出鞘,小檀不慌不忙地应战,已经没有了与展月对战时的不成熟。刀剑相接,甚至都砍出了火花,另一个用刀的身手也不差,但都还不是小檀的对手,毕竟小檀这一生都在习武练剑。“当!”小檀的霜雪游刃有余。
“可恶,我不信会败在一个瞎子手里。”大刀一横,直逼白衣。
而素衣一展风华,脚下挑起的一抔尘土便逼退了那人数步。
“乒乒乓乓。”
“噌——”暗器飞出。小檀向后翻身避过,不禁开口了:“卑鄙。”他不禁庆幸了,师父教的果然没错。
“少废话,受死吧。”那两个前后夹击。清风舞动着青丝,小檀侧身一退,把剑一划,狠狠擦着那两个人的刀,“咔咔”几声,两把刀竟然断了。“噌——”霜雪紧接着划去,剑刃上多了一层鲜血。
“经营暗杀活动,将人性命等同财物,何况为人如此下流,实在不能饶了你们,留着你们也是残害别人。”凌剑一划,甩落血珠,小檀霜雪归于剑鞘。
小檀叹了口气,伸了伸手,凭着吹来的风辨别出方向,继续往迷津欲渡口去了。
迷津欲渡口,夏秋初入时,四周溪流沼泽遍布,岸边停着几条破败的小船。此时,大雾忽起,夏秋有些惶恐。浓重的岚气,久久不散。夏秋走了许久,天色一直很暗,使他不知昼夜。他手上一直紧紧夹着飞刀,生怕会有危险。“黑灵芝黑灵芝。”只需要一株黑灵芝就可以。
夏秋时刻注意着脚下,无问东西,一直在行,有些诧异这里的环境。忽地脚下一绊,“哎呀!”什么东西啊?夏秋皱眉看了过去,黑乎乎的,这该不会就是黑灵芝了吧?“真的是黑灵芝。”夏秋欣喜若狂,这么容易就可以找到啊。诶,就这还金贵呢,夏秋看也不过如此。东西到手,回家。
他把黑灵芝装进一个袋子里,挂在了腰上,回身来,“呃……”夏秋愣住,天呐,这么浓的雾气,怎么走出去啊?而且沼泽也遍布,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进去出不来。“还是等雾气散了吧。”走了许久,夏秋也累了,且坐下歇会儿。
第53章 孤寂难安霜雪断
这一边,小檀幽幽入了迷雾,只觉得四周寒气颇重,走了许久才发觉是雾,“迷津欲渡……糟了。”小檀暗道不好,进来的时候应该留些标记的。夏秋怎么办呢?小檀肯定晚了夏秋许多,毕竟路上处理那些杀手花费了不少时间。脚下越走越软,是沼泽,小檀退后一步,还是不冒这个险了,绕开比较好。
“好饿啊。”找到黑灵芝的夏秋心疼地抱着自己,“这雾怎么还不散啊?”他叹了口气,选择了继续走。一路上有好多小蘑菇和鲜艳的野果子,夏秋通读诗书,也不敢摘来吃,快步走过,免得嘴馋。
不知过了多久,小檀心神不安,总觉得身边有人,“夏秋,是你吗?”小檀轻步前行,“夏秋。”
“噌——”
小檀警觉,两指夹住了,“谁?!”手指轻易揉碎了,是两片树叶,“夏秋……”小檀开始惶恐了,这里除了夏秋还有其他人?他不喜欢这么寂静的环境,寂静得让人害怕,他希望是夏秋在和他开玩笑,“夏秋,是你吗?我要带你离开,别闹了。”小檀连呼吸都轻轻的,心跳的声音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夏秋。”
忽地,只听有箫声传来,很是悠远、空灵。“啊……”小檀仓皇抬头细听,眼前仍是一片漆黑,“箫声?”哪儿来的箫声?待他凝神再听时,万物寂息,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小檀握着霜雪,有些茫然,手不自觉地拂过耳朵,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见!地面发软,似乎有人快步走过,轻功起身,向他出手。
“当!”他本能地挡住了,“到底是谁?!”
那人不言,偏是挑起他的不安。
随着时间的推移,听力逐渐恢复了。小檀苦笑,还怎么保护夏秋啊?他现在自己都害怕极了,一个瞎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怯懦的泪水落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令他一阵心慌。
“噌——”又是一片树叶。
“啊……”那片树叶打向了他握剑的手,小檀被迫松了霜雪,“你——”
脚步声传来,是藏在暗处的那个人么?声音近了,又近了,小檀趁机挑起了地上的霜雪击了过去。
“唔……”那边走来的人一惊。
“夏秋!”小檀这时才最怕,那人是夏秋,定是他,一定。
剑风袭了过去,“当!”夏秋害怕地闭上了眼,后退一步,本能地用双手里的飞刀挡在身前。霜雪打过来的那一刻,夏秋和小檀心里都已经绝望了,可是飞刀猛地一颤,霜雪竟然断了。而夏秋被剑气震在地上,受的伤并不足以致命。
“夏秋。”小檀奔了过去。
“小檀……”自己竟然没死?夏秋还在发呆。
“夏秋。”他的一颗心还在悬着,白衣把红衣护在怀中,许久许久都不肯放手,小檀落了泪,抱紧不松,“我第一次这么害怕,别再离开我了。”小檀心里委屈,差点儿送了爱人归西。
夏秋也抱紧了他,“小檀。”
“你没事吧?刚才差点……”
夏秋摇头,目光转向看地上的断剑,夏秋有些诧异,“霜雪……”
小檀松了口气,说道:“这把霜雪有瑕疵,剑身中部,是一个要害,一击便断。所以我用剑,常避开这一处。”哽咽了一下,他很庆幸,“还好你的飞刀打在了这个地方,也还好你手里的飞刀是风骤常用的。”
夏秋抬头笑了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嗯嗯。”小檀温笑,拂了拂夏秋的发丝,“以后不许偷偷离开了,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你若离开,我便真的瞎了。”
“嘻嘻。”
“不省事的小娘子。”小檀笑嗔。
“谁说呐,我给你省了好些事呢。”夏秋拍了拍腰上的袋子,“我找到了黑灵芝,只是,现在雾气好大,我走不出去。”
“我陪你。”小檀握着了夏秋的手,如今一刻也不想跟他分开。
夏秋笑,“先等一下。”霜雪可是小檀从小用到大的佩剑,夏秋从小檀手里拿过来剑鞘,过去收拾着断剑。将断了的霜雪插回剑鞘,夏秋吃惊,“里面有东西!”
“嗯?”
剑中有书,夏秋取了出来,“是一张字条。”
字条?霜雪是独孤剑打造的,有剑师之称的独孤剑不可能打造一把瑕疵剑,而这霜雪又是玄七师祖赠给他的,应该是玄七师祖留的,“上面写的什么?”他迫切地想知道。
“我看看,是一首小诗。”剑中所书,“串金屠凌门,碎玉为程苏。欲知江湖事,看取剑中书。”
“屠凌门?是我双亲遇害那件事。”小檀皱眉。
夏秋猜测着,“你说过这霜雪是玄七前辈送你的,当年又是他救的你,那……他是知情的了?”
“那他……”为什么不坦言相告?江湖多事,小檀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再说吧,眼下先想办法离开此地。”
“好。”夏秋合上了剑,收起了字条,“唔?小檀。”
“嗯?”
“剑上的佩玉不见了。”夏秋拨弄着地上的枯枝落叶,“我帮你找找。”
霜雪已断,还要那玉佩做什么?小檀叹气,握住了他的手,“别找了,我先带你离开。”
“为什么?”
“这里……好像还有别人。”小檀已经被暗算了好几次,这次一定得保护好夏秋。
“别人?!”夏秋惶恐,如今霜雪断了,片玉不在身边,何况这里这么大的雾,敌在暗处,我在明处,极其容易丢了小命的。
小檀笑了笑,他断的是剑,又不是手,“放心,有我在,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好你。”
“嗯。”有了小檀这句话,夏秋放了一百个心,抱给他剑,“你自己拿着,重死了!”
“好~”小檀揉揉娇妻的脑袋,微笑接了过去。这一路上,小檀都在握着夏秋的手,不止让夏秋心安,更是让他自己心安些。小檀一直都很庆幸,双亲给他许了这么一门亲事,好让他,不必太孤单。
大雾之中,很难让人辨别方向,两个人走了许久,一阵箫声隐隐响起,空灵悠远,夏秋看向了小檀,“你听,有箫声,真的还有别人。”
又是那阵箫声,小檀立刻站住了脚,“别听,会产生幻觉的。”
“好。”
那阵箫声是从他们右手边传来的,小檀示意往那边走。但是吹箫的人轻功颇佳,一径跟着走出了迷雾,小檀和夏秋竟然没能找到那个人。“小檀。”
“箫声停了。”他诧异那个人的身手。
“前面好像是出口,雾散了。”夏秋望去。前面只有薄薄一层雾,豁然开朗。
小檀提醒了一句:“小心一些。”他总觉得有诈,难不成那个人是想把他们往出口引吗?有这种好事?
夏秋不听,很是欣喜,“终于可以出去了。”夏秋往前跑去探路,前面竟然是万丈悬崖,“别往前走!这里是悬崖。”幸而夏秋止住了步子,否则一准儿摔下去。妈诶,这么高。“哇……”夏秋的声音在幽谷间回荡。
“小心,回来。”小檀紧眉。
“嗯嗯。”夏秋点头,前面是迷雾失津,后面是万丈悬崖,进退两难啊。“小檀……啊——”不知哪里飞来的一颗石子,打在了夏秋身上,夏秋被动地后退数步,摔了下去。
“夏秋。”小檀发觉,奋不顾身跳了下去,令暗处的吹箫人一惊。
“噌——”小檀拉住了那只手,令一只手出剑重重刺在崖壁上。
吓死人了!夏秋心跳加速,声音都在发颤,“小檀。”
“嗯……”白衣公子沉沉应了一声。
“你不该跳下来的。”
小檀重重呼了口气,“我说过了,你死我绝不独活。”霜雪有些松了,小檀问道:“你看周围有没有山洞什么的。”
“嗯。”夏秋环顾一眼,“还真的有,左手边,有个洞,只不过太靠里了。”
“无妨。”霜雪是断着的,刺入不深,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你……看准了,左边,靠里。”
“嗯。”他点头,疑惑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小檀有些吃力,霜雪也在往下脱落,“下面……下面好像有水。夏秋,我现在脑子很乱,听不清,真的不确定。我先把你……甩到那个洞口,我跳下去,倘或……”
“我不要!”夏秋不允,也不往下听,只是握紧了小檀的手,同生共死。
“你别乱动,你应该相信我。”小檀的剑撑不住了,“相信我。”霜雪脱落了,半空中,小檀一掌击向了夏秋,夏秋被震向那个洞口,但是他自己随着断剑坠了下去。
“啊啊!凌檀!”夏秋怒了,爬起身来,一如最初小檀那般,果断地纵身跳下。他的手还没能拉住小檀的手,不过片刻就被清凉的水包围住了。半腰有个大瀑布,所幸下面真的是水。
一白一红,同时落入池水中,溅起了很大水花,池面上泛起的涟漪久久回荡,一圈又一圈。“噗——”夏秋吐了口水,“小檀。”
“咳咳……嗯……”
“你太坏了!”夏秋扑上去紧抱着,面上的不知是水还是泪。
“好啦。”小檀温笑,险些被他扑倒,“我傻是事实,你比我更傻。”
“我,我只是相信你,我相信你。”夏秋抱得更紧了,“死也不要离开我。”
“好……唔……”小檀彻底被扑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患)。
第54章 凿壁借路得出路
湿透了的衣裳被甩在石岸上,溪中的两个公子相拥湿吻。夏秋被困在迷津欲渡口好几天了,带的干粮也都吃完了,现在可是饿坏了。拨弄的清水哗哗作响,夏秋咧嘴一笑,“怎么样?给我侍寝照样能拿到黑灵芝吧?”
小檀笑时总有一股清冷的意味,贴近身来,“你还敢提起,我告诉你,下次再趁我睡觉乱跑,我非收拾你不可。”拉床上收拾,让你尝尝家暴是什么滋味。
“嗯嘛。”夏秋媚笑,下一刻就被小檀按倒了,小檀的动作很轻,然而夏秋眼前浮现出的画面却是一片红色,花——之——笑。夏秋当即打了个冷战,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怎么了?”小檀发觉了。
“我……”还是忘不掉,夏秋泪落两行,屏息很难再开口说话。泪水“滴答”落进水里,于流水声中甚是微小。
小檀之姿,若孤松白玉,温和地像和煦微风,“那我们不来了,我等你。”等他慢慢忘掉,小檀的手从水中抬起手来,洗尽夏秋的泪,“不哭了。”
夏秋自小过目不忘,所以博览群书,精通诗赋,记性那么好,何况那件事刻在了他的心上,怎么可能忘记呢?“没事,你继续,我已经在忘了。”
“继续?”小檀挑笑。
“嗯。”
“我的宝宝,我怕你受不了。”
“哈……”夏秋眯眼一笑,随后就被拖进水里糟蹋。“凌檀!我喜欢!”经历过生生死死,才悟了何为真爱吧。
玩闹了许久,才来穿衣,衣裳都是湿的。“没事,我抱着你,不一会儿就干了。”小檀拧了拧水。
小檀的话让夏秋偷笑了好久,带上黑灵芝,背上霜雪,两个人手拉手找着出路。这水池子特别大,水从高处而来,一泻而下形成瀑布,流向了北边,可北边是一个很矮的出口,“这……底下很宽,宽度是够了,可这高……”夏秋测了一下,“我趴着都钻不出去,别说你了。”
“就这一条路吗?”
“还有一条啊。”夏秋上岸来。
“你说。”难得小娇妻聪明一回。
“从上面掉下来的,爬上去。”
“……”小檀扶额,“你这不等于没说么?”他退后一步靠在墙上。
“哐!”小檀身后的霜雪碰在石墙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夏秋打了个激灵,走近了,小檀也回身,“嘭嘭”敲了几下,“这声音……”
“空的,后面有路。”
夏秋又敲了敲,“古人凿壁借光,你凿壁借路啊。”
小檀被夏秋逗笑了,“也不是不可以啊,看好了。”小檀示意他退后。可这岸边也就围水半圈,夏秋也退不到哪儿去,“你站远点儿,等下误伤了你。”
“不是,这巴掌大的地方往哪儿站啊?再退掉水里了。”
“呃。”也对哦,“那你过来。”小檀温柔地护在怀里,霜雪随即出鞘,劈出一斩。顷刻间,“轰隆隆——”乱石塌下,小檀护着夏秋。
怀中人开心地蹦了一下,“哇!有条隧道。”夏秋欣喜万分,探了探头,“可是,里面好黑啊。”
“不怕,我有火折子。”
然而——
“吹着了没?”小檀靠着墙又问了一句。
夏秋白了一眼,“湿成这样,你说呐?呼——”夏秋都快吹岔气儿了。
小檀无奈地扶额,没办法了,“走吧。”
“那么黑怎么走啊?”
“我罩着你。”小檀先行一步。
“哎。”夏秋跟上。
其实在小檀眼中,这世间本就不曾明亮过,带在身上的火折子也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给身边的朋友点亮一份光明。好在这个洞口挺大的,最起码能容得下小檀,不过个子太高也挺吃亏的,“嘶……”又碰伤额头了,小檀生气。
“那个,没事吧?”夏秋一路走来,毫发无损。
“我这……”小檀扶额,痛死了!能没事么?!“唉,先走吧。”
“嘻嘻。”夏秋幸灾乐祸。慢悠悠地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个人才绕了出来,“哇——终于重见天日了!”夏秋高兴地又蹦又跳。
“呃……”高兴成这样,这里还有一个瞎子呢,小檀含笑摇了摇头,毕竟自己宠妻,随他高兴吧。
“嘻嘻,小檀。”夏秋回身看他,“咦!”
小檀额上被碰伤了好几处,白衣袖子擦了擦,拂了发遮挡住,“我没事,走吧。”
“嗯呐。”小夫妻手拉手,好久没这么清闲过了,然而没走数百步,小檀隐隐作呕。“怎么了?该不会是有了吧?”夏秋乐不可支。
“你……”小檀鄙视,扶着树,回身一俯就吐了。
“嘶。”夏秋踮了下脚,笑眯了眼,“哎,几个月了?”
还在闹,“呕——”小檀说不出话来,吐个不停。
那家伙这个时候知道心疼了,过去轻拍着他的后背,“怎么了啊?”照夏秋这情况,也生不了孩子啊,别说生,怀也怀不上啊。
小檀感觉好些了,才回身摇了摇头,“没事了,周围的味道……有点儿恶心,受不了。”
“嗯?”夏秋听他这么一说,使劲地闻了起来,“没有啊。”
“你那鼻子,也就对吃的感兴趣吧。”
“嘻嘻。”夏秋蹦了蹦,看他好些了,两个人继续赶路。夏秋发现越走越不对劲儿,蹦了一下望向前面,忍不住笑了,“怪不得啊,前面是个乱葬岗。”夏秋再一回身,小檀又吐去了,夏秋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哎,记得你之前被莲华抓住,好像也是在乱葬岗吧?”
“呕……”小檀按着胸口,皱了皱眉,“乱葬岗,我们不会要从那里过去吧?”
夏秋挑事挑眉又挑笑,“你说呢?”
“……”
夏秋望去一眼,尽是腐尸白骨,确实挺令人作呕的。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旧积不散。他皱眉,弯指掩鼻,“要不你捂住鼻子,我们走快些。”
小檀蹲在地上不动,委屈巴巴,“那个……我……”
“拜托你好歹眼睛看不见,我这‘剑眉星目’的,好想吐啊。”夏秋捂住了口。
“好吧。”小檀应了,起身端庄优雅,拉住了夏秋的小手才走了没几步,“呕——”
“……”夏秋嘟嘟嘴,“你这嗅觉也太灵敏了吧?”
“我不行了。”小檀又去吐了。
“哎。”夏秋有些无奈,“我们回去还要救人的,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花之歌给他们的时间并不长。
小檀低了低头,“对不起。”没想到这次一来,竟然拖累了他。
“我帮你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吧。”夏秋装模作样找路去了。这边的小檀一个人懊悔着,靠在树旁低着头,委屈的模样被夏秋看在眼里,令夏秋忍俊不禁。不过一会儿,夏秋过去转了一圈回来了,“有有有,那边有条小路,我们从那边过吧。”
“嗯?好。”小檀抬头笑了笑,终于解放了。
夏秋笑嘻嘻地拉着那个白衣公子,“小心一点儿,那条路上有好多碎石头什么的。”
小檀点头,吐了好多次,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一样。“嗯……”小檀皱了皱眉,“可我还是想……”吐。
“憋着。”夏秋干咽了一下,“毕竟离那边也不算远嘛。”
“你拉我下裳做什么?”小檀疑惑。
“这个嘛,我是怕石头把你衣服刮破了嘛。”夏秋嬉笑,拉着小檀一直走到了一处郊外,夏秋才放下了小檀的下裳,蹦了八丈高,“我的天!憋死我了!终于出来了!”夏秋欢叫。
原来……“夏秋!”身旁的夏秋还在偷笑,小檀又去吐了,受不了。
“嘻嘻,真好玩。”
这来了一趟迷津欲渡口,可害苦了小檀,气得小檀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去什么乱葬岗了。
两个人平安归来,也没有误了期限,回到客栈,夏秋终于找到了白箫,“死兔子!”夏秋心里酸甜苦辣,各味齐全。
“我……”白箫一直盼着能跟夏秋会合,但在听说夏秋失身之后就不想夏秋回来那么早了,他心里有着太多的愧疚,无颜面对,“小秋。”他抱紧了久别重逢的挚友。
“你那天……为什么离开我啊?哪里都找不到你。”夏秋想哭。
白箫身上多了些沉稳,叹了口气,哪里都找不到他,“所以你就去了鸳鸯浦?”所以被花之笑非礼了?“傻子一个,对不起。”白箫苦笑,“承诺了会保护好你,没想到这一次……”夏秋一语成谶,真的栽在了花之笑手里。
夏秋真的忍不住了,“哇——”一声大哭了起来,“早知今日,我就是答应你也不愿跟他睡。”
“噗——”白箫被他的话逗笑了,“乖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呢。”
这下子,一旁的两个人生气,吃醋了。还是商量事情的时候正经一点儿——“照死兔子这话,我敢肯定,就是许子衿派人追杀的。”夏秋下了断言,“而且,他会箫,黑灵芝之事他也是知晓的。你说你半路上被人追杀耽误时间,兴许就是他做的,目的不就是阻挠你跟我会合么?”
小檀久久未开口。
白箫撑头叹气,“关键是小檀这剑中书怎么解释?”他顿了一下,“你们怀疑是金逆言?”
第55章 与君同死不同生
花之歌一副大人模样,“没那个可能吧?他那时候才十几岁,凌满霜可是名满江湖的‘剑客双骄’之一。”
“那他为什么那么怕小檀啊?”夏秋奇怪。
“你问我我问谁啊?”
“……”夏秋怎么感觉这花之歌有点儿针他的意思啊。“小檀。”夏秋凑近,揽住了身旁人的腰,想要夫君安慰一下。
小檀伸手拨开了那只手,淡淡说道:“我想回一趟苍茫绝域,亲自找师祖,问个清楚。”
夏秋抢先说道:“我也要去。”
“夏秋你一去,他也要去,留我一个人救冷寒啊?”花之歌打断,不让白箫开口。的确是,白箫是不会再离开夏秋的。花之歌这么一开口,对座三个人都不说话了,花之歌咳了两声,“快入冬了,凌无香你要想好了,这次你不医治双眼,下次就是来年的冬天。”
“啊?”夏秋张了张嘴。
小檀的表情很冷漠,或许已经看淡了,“那就算了,我也早已习惯了。”他不再多说,起身出去了。
夏秋也不是很开心,趴在桌上不言语了。
月下,白箫给花之歌打下手去了,小檀约出了夏秋。夏秋并不情愿,扭扭捏捏的,“什么事啊?还要私下说……”
小檀微笑,笑容间,温情又少了几分,多出来的是冷淡,“这次我……真的打算放手了。”他的笑开始充满了无力,“那年在鸳鸯浦的话,要食言了,对不起,夏秋。”
“嗯?”夏秋抬起头来,越听越不对劲,“你说什么?”
小檀给了他一个拥抱,小檀也知道这是短暂的温暖,“那年我对不起你,也怪我太年轻,轻易就许了终生,还耽误了你。之歌医术高超,可以医治好你的身子,你日后……”
夏秋不听小檀说完,简简单单地脱离了他的怀抱,“你什么意思?谁招你惹你了?”
“没有人招惹我。”
“那你……”
“你听我说完。”小檀仍是心平气和,低了低眉,“我……我只是一个瞎子,不理解你,不懂你,也保护不了你,霜雪也断了,我……真的很没用,你还是待在白箫身边比较好。”
夏秋的一双青眸有些决绝,“我若是不呢?”
“由不得你。我明日便动身回苍茫绝域,后会无期。我双亲遇害之事,你不必再插手,我会自己解决的。夏秋,早一开始,我就应该答应舅舅。我不想你跟着我冒险,有时候我真的很惶恐。”
“你宁愿在你身边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夏秋这就笑了。
“我刚刚见过舅舅了。”小檀舒了口气,那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似乎于夏秋而言,再没了那么多的情意,“他跟我承认了,白箫所言属实,他也说了,只要我跟他在一起,他一切改过,并且,放过冷寒,放过你。”
夏秋仰了仰头,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凌檀,你身旁有了别人,所以不需要我了么?”许子衿可以帮小檀,他夏秋也可以。夏秋盼着小檀在生死边缘徘徊时,很渴望有个人能在他身边,夏秋希望那个人会是自己,而不是许子衿。
“夏秋。”
夏秋狠狠甩去了一巴掌,冷笑跑开了。一路跑回了楼上,他按着桌子只是笑着,似乎没有看到已经落在桌上的泪珠。
“呃?”异常的举动让白箫诧异,“出什么事了?”
“哈哈,没事啊。”他伏桌笑个不停,“有你在,我能出什么事?”
白箫小心翼翼地移了过去,“别哭……”
“我没哭!我不喜欢哭!谁说我哭了?我很开心啊。”夏秋几乎站不稳了。
“小秋。”
“我的房间在哪儿?”
白箫幽幽指着,“隔壁……”
“凌檀的呢?”
“也是隔壁……”
“……”夏秋笑着,忽然扭头问他:“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白箫心里有些怕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下一刻,他就被夏秋霸道地强吻了。
“好!我给你生!”夏秋搂着身前的白玉公子接吻,尽管白箫本意是拒绝的。白箫瞥见已经上楼来的小檀,可不敢当着小檀的面儿跟夏秋亲热。夏秋含笑松了手,也松了唇,有些泪目,“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要啊,是不是我……不干净了,你也嫌脏了?”夏秋看了门外一眼,那个人竟然那么淡然,那么冷漠,让人绝望。
白箫皱眉,“怎么会?”
夏秋笑了笑,搔首弄姿,“那天你不是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想让我给你生吗?来,你先把我上了,我给你生。”
小檀在这儿,白箫哪儿敢?!“你们……”看样子吵架了,白箫想退出去,但是衣角被夏秋抓住了,白箫顺着衣角看过去,夏秋青眸一双还在撩拨他,玉环长绫裙也被勾了开,大好春光,半掩半开,“你别冲动。小檀,过来劝劝。”
“不劝,以后,他是你的了,护好。”小檀并不插手他跟夏秋的好事,落寞转身走开了。
“你……”白箫皱眉,看着面前的夏秋美人,含着笑,眸中泪水滚滚而下,白箫抹去了夏秋脸上的泪水,轻声哄着,“不哭了,还说没哭,睁眼说瞎话,把衣服穿上。”
夏秋伤神地坐在凳子上,任凭白箫怎么哄着,他什么都听不进去,耳边只是小檀跟他分手的话,“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死都能跟我在一起,生便不愿意了?”他笑着,看着面前的白箫,“你来吧,从头到尾,只有你待我的心不变。”
白箫故意一脸嫌弃,帮他拉上了衣服,“说什么傻话呢?我若是碰了你,等你们和好了,小檀第一个不放过我,我这条小命还要不要啊?”
小檀敢么?都这么当着面儿把他送出去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夏秋心累了,“白箫,我是不是变坏了,变淫|荡了,你们觉得以前遥不可及的人,现在触手可得,所以不屑了?”
“无论经过什么,我想保护你的心,永不变。”白箫认真说道。
房间之中,红衣一身长绫裙褪了下来,媚眼作笑的公子把白衣人按在了床榻上,久久凝视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夏秋是个陌上看花客,亦顺便欣赏了陌上那个举世无双的公子。
白帐被晚风吹得飘来飘去,不过多时被一堆白衣压住了白帐一角。
如梦如幻,又似当初,只是这一次做春梦的不是夏秋,而是小檀。他惊醒的时候,花之歌正在帮他医治双眼,洁白的带子已经扎紧了他双目。这令小檀很无奈,“我说了,我不医。”
靠在床边的白箫若无其事,“小秋已经走了,你就安分些吧。”
“走了?他去哪儿了?”小檀隐隐不安,立刻坐了起来。
“苍茫绝域,他还带走了你的霜雪。”
小檀猛地甩开了花之歌的手,他们两个这不是任由夏秋胡闹的么?“你们怎么不……啊……”小檀想下床,身子疼得直接摔了,好在白箫扶住了。
白箫有些脸红,错开了眼神,“友情提示下,这是第三日了,他跟花之歌要了两根针扎昏了你,然后……昨天……”
“……”小檀不自觉地捂着脖颈,“他精神不稳定,为什么不拦着他?”
“他手上有刀,怎么拦?”花之歌抱胸问道。
“我去找他。”小檀这时候想起身都起不来,身子酸痛得要命,“嘶……”
“哎,他说你去他就自裁。”
“……”小檀低头靠在了床上。
花之歌眯眼盯着小檀,乐津津道:“我有点儿好奇,他昨天到底是在亲你还是在咬你。”
小檀转头看向白箫的方向,“那你跟他……”
白箫冷笑,“你不是想放手么?到头来只不过把他往绝路上赶,你是不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失身于我?”
“我不瞎。”小檀眼睛上的白色带子隐约透着红色。
花之歌这就不乐意了,推了白箫一下,“你就别气他了。得了,凌无香,他们两个是清白的,夏秋说了非你不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收拾东西,去浣花溪。”
“呃?”小檀抬头。
在赶往浣花溪的马车上,小檀和白箫独处,小檀流的泪都化作了血,在洁白的带子上渗透着,他已经努力克制了,可他救是放不下夏秋,“等他回来,你一定要帮我保护好他,只怕我还是不能跟他在一起。”
白箫面无表情,“凌无香,你究竟将他置于何地?”
“心上。”小檀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很疼,把夏秋拱手相让,根本不亚于从他心上剜下一块肉来的那种痛苦。
“那你把他托付给一个他不爱的人?”白箫爱他,但是知道他爱的只是一个小檀,白箫便不强求,总是顺从着。
小檀苦笑,“我爱他,怎么不想要他?白箫,我舅舅的势力你如今也知道,名震江湖的冷氏双杰,他竟然能够轻易处死,我真的怕啊,我没有那个实力跟他抗衡,我只能屈服,什么都做不了。”小檀觉得自己真的太没用,连爱的人都留不住,“舅舅答应了我,只要我从了他,他向我保证,不会再做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也不会再去伤害夏秋。我知道他的话里句句都是威胁,可我一个瞎子,我能做什么呢?”
白箫仰头,深吸了口气,“我觉得小秋宁可跟你死在一块儿,也不愿看着你对许子衿投怀送抱。”
小檀低头良久,语气淡了许多,“那就让小师兄,认为我是变心了吧。”
白箫轻笑,“你迟早要了他的命。”
第56章 苍茫绝域人西去
苍茫绝域,这里荒凉无比,罕无人烟,山下的风景就不过如此,不知山上如何。通往山上的路大约有几千台阶,夏秋背着霜雪断剑实在爬不动了。
“累死了,啊……”他不住地喘吁,为了小檀,他又有了动力,站起来接着爬,“玄七前辈……我恨你!”累死人的节奏啊,夏秋欲哭无泪,“这得爬到什么时候啊?!”
不知过了几天几夜,夏秋凭着受弱的身子爬上了山也是绝了,“累死我了!”夏秋把霜雪放在地上,叉会儿腰,舒了口气。“前辈。”夏秋过去叩着门上的兽环,因为个子不够,夏秋还得踮着脚,“前辈。”夏秋又叉腰,“人呢?该不会是在睡觉吧?”夏秋轻轻推门,“没锁?”他回身抱了霜雪进去了。
山上的院落很大,只有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山上很是寂静。
“前辈?”怎么没人啊?夏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向前走去,目光落在了右手边的一个屋子上,屋门上的牌匾引起来夏秋的好感,“小檀的小屋?”这么幼稚?夏秋带着满满的好奇感走了进去。
“哇。”这就是小檀的旧居啊,这么简陋,屋里一半以上都是书,可见勤学。此时的书桌上,还摆着一本翻开的书本,夏秋走过去看看。“与妻书?”妻?这个“妻”说的应该就是他夏秋了吧?夏秋迫不及待地翻到了第一页。
“吾妻,不知今日可安。虽未曾谋面,然吾已倾心。天作之合,相思岂在朝暮?不知卿貌如何,卿才如何,卿性如何,吾未见卿,已然动心。吾妻者,必是天下最美女子,才与天齐,温婉窈窕。可叹吾生来不幸,双目失明,难窥卿貌,卿若厌我,我必还卿一纸放妻书,还卿自由身。卿若容我,我容卿,此生此世,便是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夫君,凌檀。”
十几岁就这么会说好听话啊,夏秋脸红异常,怦然心动。吾未见卿,已然动心。想来,他的妻是夏秋,夏秋猜他一定很失望吧?
夏秋往后翻去,“一岁,入苍茫绝域,与外间隔。两岁,大病,险丧性命。三岁失明。三岁失明……”夏秋心里很难受,那么小,又没有双亲,实在想象不到小檀凭着怎样的信念活下来的,“四岁,心怯怕人。五岁,知书达理,习剑,得霜雪。六岁,习剑。七岁,习剑……十七岁——下山,拜师,报仇,成亲。”他把“成亲”放在了最后,夏秋若有所思。
再往后翻去,“吾妻安否?今日才知,我身负血海深仇。江湖污水,或许难以自保,可父母之仇,不得不报。原谅我,不能告之实情,我爱你,痛在心里,你可知?夫君凌檀泪书几行,盼卿能悟,莫怪夫君。”
起初的夏秋确实不知晓,如今的夏秋已经悟了。
拭去泪,后面的字开始歪歪扭扭,尽是一些儿时日记,“我叫小檀,虽然是个瞎子,但我也会笑。”“小檀今日闯了祸,差点儿把房子烧了,不过师祖没有责怪小檀,小檀认了错,很开心。”夏秋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夫君儿时这么可爱啊,“小檀今日甚喜,又学会了一套剑术,手执霜雪也没有最初时那么费力气了。师祖还给小檀讲故事了,古时有个孝子,叫做黄香……”“小檀今日很不开心,才怪!嘻嘻,师祖告诉小檀,小檀有个特别好看的小娘子,小檀听了,很喜欢他。”
“他”?你确定你没写错字?“他?”夏秋用手指抚着那个字,“他……”原来小檀小时候就被玄七前辈带坏了啊。前辈,干得漂亮!夏秋欢喜地揣起了这本书,一定得带下山去。
出了小檀的闺房,“前辈,在吗?”夏秋往正屋去了。
正屋之中,玄七前辈端坐在凉席上,瞑目,面色沉重,似乎是在沉思。
“前辈。”夏秋高兴地蹦进了屋门,“怎么叫您好几声都不应我呢?前辈……啊……”夏秋的手才一碰到玄七前辈,那憨厚的花白胡子老头就倒了下去,“怎么……”夏秋心里一阵悲凉,脸上也没了笑意,转头看见桌上有封书信,上面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夏秋慌忙打开来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剑中书已述,年轻人自悟。若要复霜雪,漠北寻独孤。”
看来,小檀双亲遇害之事,只能靠他们自己了。“漠北?”夏秋此行是打算修复霜雪的,还好玄七前辈逝世前给他指出了一条路,不至于让他无路可走。
夏秋留下了几日,主要是为了安葬玄七前辈,原来苍茫绝域是这般的孤独,空旷无人,夏秋更加心疼小檀了。停留了数日,夏秋才背剑孤身去了漠北。
鸳鸯浦中,方意发现了夏秋换下的玉环长绫裙有异处,也发现了花之笑房中,夏秋的那副裸身画像,“他怎么……”难道是花之笑对夏秋的衣裳做了手脚?这样似乎说得通,因为夏秋现在穿的玉环长绫裙是跟花之笑衣裳相配的颜色。
方意百思不得其解,视线无意间落在了花之笑的书架上,书本中间出露着一封书信的一角。“嗯?”她带着疑惑取出,信封上的字是花之笑的亲笔,这封信是他写给九泉下的妹妹花之语的。
“爱妹语儿,实在对不起,哥哥心里有愧,年少时冲动,毁你清白……”方意眉心一紧,但是往下看去,越看越震惊,“怎么会?怎么会?花之笑……”方意难以置信,攥紧的手,指甲都划破了信纸。总算是全部想明白了,方意慌忙将信折住了。“之歌,定是之歌做的手脚。”
原来,花家早时候,极为重男轻女,医术只教习花家男儿,女辈轻贱,只做一些下人做的活儿。花之语天赋异禀,生来喜欢学习医术,儿时的医术,甚至都超过了她的父亲。
但纵使如此,花父依旧不看重花之语。而年少的花之笑是个浪子,妥妥的纨绔公子,觊觎妹妹清秀的美色,竟然强|暴了那个只有八岁的花之语。其实也算不上用强,花之语受花家思想影响,也觉得自己很轻贱,所以她很仰慕自己的哥哥,那一夜也有几分自愿。
这种乱|伦关系,花父也知道,不过他并不看重,因为花家的女子等同于下人。长此下去,花之笑更加放肆了,乱|伦关系一直持续到花之语十岁。花之笑玩腻了,又开始勾搭她的侍女,花之语伤心,服药催孕,以为能挽回哥哥的心,没想到花之笑气疯了,末了,花之语只好堕了胎。
从小到大,花之语在花家的地位完全如同一个家妓,甚至花家的下人都敢对她动手动脚,这使得花之语对年幼的小妹甚是怜爱。终于,那年,十四岁的花之语撑不下去了,服毒自尽。她的死只是她自己解脱了,花家的人,除了花之歌,几乎无人在乎。
方意听闻小檀一行人去了许府,紧赶慢赶也到了许府,屋里小檀、白箫、花之歌皆在,方意不顾下人阻拦,闯进去便开门见山地质问道:“是你害死你哥哥的?”方意冲到那个小姑娘面前,紧紧抓着她的双肩,想知道为什么。
另外的两个人都不明白,但是小小的花之歌笑了,为自己的计划成功而得意,但她没想到,慕容姑姑竟然查到了蛛丝马迹,她便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
方意泪水充斥了眼眶,手指抓得花之歌很疼,“为什么?他对你那么好,他都已经……”
“我不为什么,他对我好只是因为对姐姐很愧疚,我不需要他对我好,我只要我的姐姐。”花之歌猜到她已经都知道了,所以也坦言了。
白箫皱眉,“你们在说什么?慕容姑娘,听说你去了鸳鸯浦——”
花之歌不等方意说话,她转头向白箫承认了:“是我设计让花之笑强|奸夏秋的。”
“你说什么?”小檀猛地站了起来。
“都是我算计的,我没有办法。花之笑会武,又通晓医术,我根本杀不了他,我只能利用夏秋。”
方意紧眉,“可他一切已经改过了,对你姐姐也一直愧疚在心,久久难忘,你为何耿耿于怀,非要他偿命呢?你害死了他,也害得夏公子失身,害得花家惨遭灭门,你……”方意甚至难以置信,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小姑娘设下的计谋。
花之歌冷笑,笑得令人难以揣测,“你喜欢他对吧?”
“我……”
“你不是花家的人,你们都不是!你们清楚小时候我和姐姐在花家的日子么?”花之歌厉声问着,“你们都不清楚。我从生下来就没人管,被他们扔在柴房,是我姐姐一直照顾着我。我们过得远不如街上的一个叫花子,在花家没有人同情我们可怜我们,他们甚至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忍不住笑了笑,“知道吗?姐姐为了让我好过点儿,她求花之笑,求到了床上,她才八岁啊。”她还那么小,花之歌跟小檀讲过的风流事,其实那个主人公是她的姐姐,“我姐姐那么轻贱,像个家妓一样,任人欺辱。到最后,我亲眼看着姐姐死在我面前,我恨花之笑!从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白箫气不过,但是不明白,“可是此事与夏秋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拉他下水?”
第57章 江湖险恶隐漠北
“姐姐死后,花之笑一直防备着我,也好几次暗中想杀了我,要不是慕容姑姑,我就是另一个姐姐了。我想替姐姐报仇,但我无从下手,直到我发现了花之笑对夏秋很上心,我就明白,机会到了。我只是没料,那杯迷药下去,花之笑有意放过他,所以我跑去找了他,暗示他凌无香不久就到,他的时间不多了。终于,他按我的计划做了,夏秋悲愤至极也杀了他。”花之歌也坦白了花之笑的秘密,“花之笑和许子衿都是一样的人,私用断云草,也是我给夏秋服食了大量断云草,让他失控,屠了花家。我恨所有姓花的,我恨那个家,所有人都死了我一点儿都不在乎。”
其实,花之歌也救了夏秋一命,夏秋被花之笑折磨得满身是伤,若无断云草,夏秋根本活不下来。
“你真是自私!”方意猛地推了她一下。
花之歌满脸不在乎,“自私吗?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白箫冷漠着一张脸,眸中的泪险些落下。小檀自责,其实原本的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噌——”方意一剑架了过来,对准了那个小姑娘,可花之歌丝毫没有怕意,笃定了心思,慕容姑姑不会杀她。
“住手,不能伤她。”白箫握住了那把剑。
方意的眼中不断涌出泪水,并不放下剑来。
“事已至此,谁都无可奈何,只是苦了小秋。”白箫累极了,“现下小秋和许子衿都沾染了断云草,纵使花之语医术高超,可她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之歌有配制解药的可能。”
小檀淡淡开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也该让她自己收拾烂摊子了。”
方意苦笑,“之歌,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她悲愤,一剑插在了地上,转身走了。她以为花之笑很宠爱妹妹,所以她努力待花之歌好,只求能走进花之笑的心。她毁琴帮夏秋修复片玉,不为夏秋,只是为了花之笑。
屋里的花之歌很是淡然,任凭他们的处置。
小檀起身,神情冷漠,“你是他的徒弟,别让他再多那一份不必要的伤心了。”他说完,也出了屋门。
花之歌心里全是那只小兔子,他的笑和姐姐一样,笑容里全是真诚,花之歌抬头看着他,“你……会原谅我吗?”
白箫舒了口气,仍是极不淡定,“等小秋的心伤平复了吧。”
“那我等你。”
“不必。”白箫冷漠,“等小秋回来,我要带他走。”
花之歌心痛了起来,“去哪儿?”
“远离你们。”
许府的家宴上,许子衿当众搂着小檀,两个人就这么确定了关系,这让江湖上的人莫衷一是,他二人都是一代名人,可关键是他们都是男的,这且不说,这许子衿可是小檀的亲舅舅,怎么说也不合礼法。
小檀的神情愈发冷漠了,经历了那么多,身上的温雅也快被这些是是非非消磨殆尽了。
漠北之地,这里只有炎炎烈日,戈壁残垣,白草胡沙。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到沙漠的边际,风沙漫漫,也几乎看不见有水。沙子被太阳烘烤着,古道上,偶尔会有瑟瑟西风裹着沙子呼啸而过。这里荒凉无比,除了孤独只剩寂寞。
根本不亚于苍茫绝域啊!夏秋初来时是这样想的。烈日骄阳之下,热浪袭人,夏秋越走越热,几乎快中暑了,先前浣花溪的夏天与这里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当!当!当!”
漫漫黄沙之中,只有一间木桩做成的屋楼,木桩外都捆着粗大的铁链子,滚滚白烟从这里冒出,打铁的声音强烈而有规律。彼时,夏秋背剑来此,累瘫了的红衣公子扑倒在沙子上。
那个正在打铁的中年男子根本不理会他。中年男人穿着粗衣布衫,留着一脸胡子渣,任凭额上冒着大颗大颗汗珠,任凭那些汗珠都浸湿了他的衣服,可他照样不亦乐乎地在打铁。谁能想到这个人就是当初名扬天下的剑师独孤剑啊?
这里到处都是褐色,夏秋的一抹红色于此很是醒目。“前辈。”夏秋有些晕厥,爬起身唤了一声。
独孤剑依旧在打铁,烧红了,狠狠敲打着,转手又放入了冷水中,“哗——”热铁入冷水的声音响个不停。
“前辈。”夏秋抱着霜雪上前,炽热的火风拂动他的发丝。
“我不帮人铸剑。”这一句,他已经跟无数到此的人说过了,任是对方给的条件有多么丰厚。
“我是夏秋。”
“不认识。”托关系?没门!
夏秋顿了顿,“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您一定认识我爹。”
独孤剑瞥了夏秋一眼,粗鲁地丢下了手中的打铁工具,“你爹是谁?”
“夏决明。”
“夏师兄?”独孤剑皱了皱眉,“你是他的儿子?”
“对。”手里的霜雪太过沉重,夏秋放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晚辈有件事情想拜托独孤师叔。”
日下,夏秋将事情原委一一告知,独孤剑端详着霜雪断剑,凝神许久。
夏秋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还可以修复吗?”
独孤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修复很简单,只是这剑就与寻常剑无异了。”
“啊?”
“霜雪是我早年打造的,年代很久远了。你若非要修复此剑,只有一个办法。”他说。
“什么办法?”
“风雪庄。”
夏秋不明白:“风雪庄?”
“对。”独孤剑倒了杯茶水,“霜雪剑性极寒无比,我若依照寻常的铸剑方法重铸此剑,那么这把剑就是一块废铁了。唯一的办法,我帮你把这霜雪裂缝修复,你需要在霜雪散热之前,把它插到风雪庄的冰雪之中,冰封数月,方可修复,而且威力大增。”
夏秋站起,不想耽误太长时间,“那就拜托师叔先修复这把剑了,我一定在霜雪散热之前赶去风雪庄。”
独孤剑不动,出奇的镇定,“风雪庄奇寒无比,还没有哪个人上去过。”
“呃?”夏秋心里一震,“那……”
“我看就不必修复了吧,为一把剑搭上一条命,不划算。”独孤剑放下了茶碗。
夏秋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我想试一试。”
“你想找死?”
“我不怕死。”夏秋轻轻说着,目光落在了断剑上,“这把剑对小檀很重要,是小檀的眼睛,也是小檀的信念。他坚持了那么久,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师叔,我要试一试。”夏秋很坚定。
“好吧。”独孤剑应了,“我从来不拦着别人去送死。”
独孤剑真的答应了他,将两个断剑合为一体。夏秋靠在木屋外一棵枯干的老树上,久久望着远处,沙漠,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师叔,你为何……要来这里?”他忽地问道。
独孤剑淡淡回道:“躲避仇家。”
“躲避仇家?”夏秋皱了皱眉,“我听我爹说,您是一个盖世大英雄。”
那人觉得很好笑:“两者有关系吗?我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我的妻子和孩子都死于仇人手中。铲奸除恶,我做过不少好事,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江湖险恶,还是离开得好。”最后一句话,独孤剑似乎是在叹气。
夏秋神情不自然,看向了远处广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他没再说话。
“喏,好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独孤剑递与了他。
“嗯,多谢师叔。”夏秋接来,那把剑却没有他来时那么重,“呃?变轻了?”他诧异,“这样霜雪还能发挥它原先的威力吗?”
这个小公子居然怀疑剑师的能力?独孤剑用粗布擦了擦手,“你若上得了风雪庄,那它的威力就是原先的两倍,甚至更高。”
夏秋面色沉重,拔剑来,对着日光看了看,剑身中部,完全看不出缺口来,只是剑身没有了那层冰霜。刚出炉的剑,甚至还在泛着微红。
“霜雪的剑玉丢失,所以你须记好,把霜雪冰封于风雪庄至少五个月。若要完全修复,至少十月以上。”独孤剑强调。
“剑玉?”夏秋看着霜雪,忽然想起来小檀的那块冷玉丢失在了迷津欲渡口,可惜那天情况比较危急,小檀也没打算修复霜雪,以至于遗失了冷玉,“师叔,若寻回那块冷玉,冰封多少时日可以修复呢?”
“十日。”
“呃?”差距这么大?夏秋动了心思,想再去一趟迷津欲渡口。日近黄昏,风沙漫漫,“告辞了,师叔保重。”夏秋辞别,动身又往风雪庄去了。
许府之中,小檀靠桌撑着头,手中还握着那纸《剑中书》,他思索了许久,不觉间已睡着了。许子衿瞧见,低头笑了笑,为他取来一条毯子,轻轻披了上去。
“嗯?”小檀醒了过来,“子衿。”不用猜,定是他。
许子衿温和地笑着,如旭日一般,“还在想啊?”
“唉,双亲被暗害这么久,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好不容易得了这首诗,可我就是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小檀想得头疼。
“没事,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嗯。”他微微一笑,“子衿,你能跟我说说,我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许子衿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她?我跟她……关系不是很好。”
“呃?”小檀错愕,怎么可能?他们可是亲姐弟啊。
第58章 风雪庄险些丧命
“我只记得,姐姐是个大家闺秀,端庄大方,好多富家公子都来提亲,她一个也看不上,后来——你爹爹拜访许家,她一眼看上。你爹爹当时名气很大,我爹便作了主,许了这门亲事。”
小檀倚在他怀中,一直在听他说娘亲看上的爹爹,小檀疑惑:“我爹爹不喜欢我娘亲吗?”
许子衿低了低头,“他……喜欢吧。否则也不会……”
“嗯?”
许子衿打起了精神,“否则他也不会应这门亲事啊。其实……夏决明和他夫人是先成的婚,你爹爹是后来娶的你娘亲。你娘亲是未婚先孕,所以,你长夏秋三个月。”
小檀皱了皱眉,自己的母亲完全没他设想的那般美好,他有些失望。
许子衿也看得出他的心思,良言劝道:“无妨了,都是过去的事,别再多想了。更何况,江湖上,多少人不称你双亲是天作之合呢?”许子衿的目光都欺骗了他自己,忧伤悲思,令人心酸,他的一份苦痛,也只有冷氏双杰知晓了。
“嗯嗯,我懂。”
而后,冷寒房间里,那个白衣小公子仍在昏迷之中,花之歌日日过来把脉、施针、用药,冷寒已经停止的心跳,只有偶尔的时候才跳动几下。
许子衿过来看看,坐在床边一睹盛世颜,手柔和地抚过那张倾世蓝颜,“对不起,小寒,我喜欢的,得不到,那我便毁了,让所有人都得不到。”他挑起一笑。
去往风雪庄的路上,夏秋背着霜雪,一路上都很懵,精力很难集中,意识也逐渐不清醒了,“啊……”他皱眉硬撑着赶路,没过多久就跌在了雪地上。
仓皇之际,他摸出飞刀,一刀刀划过自己的手腕,红色刺眼,有些痛意,却增添了他心中的快感,那抹红色让他莫名的心安。夏秋爬起身来,郁郁往风雪庄上去了。
风雪庄,要上去的确难如登天,不过独孤剑不知道,夏秋服食了过多的断云草,怔怔然踏过冰雪,不觉寒冷。半腰上,夏秋再一次失足滑倒了,很快他又爬起来。红衣人的裙角蹭上了不少雪,却仍于雪地上缓慢前行。
“嘶。”厚厚的雪掩埋了地表的一切,夏秋踩到了一块碎石,被绊倒,又扑落在雪上。左手紧紧握住一把雪,夏秋脑中只浮现一人——凌檀。无声一行热泪,解下剑来,一招轻功直上。
风雪顶,“噌——”夏秋拔剑狠狠插在冰雪之中,但仍是插得不深,夏秋双手冻麻了,本来就是废人一个,使不上劲儿。他施展轻功,脚踩在剑柄上,尽力才压下去一点儿——毕竟身子太轻了。
好容易插紧了,夏秋累得喘吁,回身拎了剑鞘下山,并非不冷,而是心有所念。没走几步,忽然心口怦怦,夏秋身体发暖,像是被小檀抱在怀中那般温暖。他笑了笑,止住了步,好温暖,好困啊,好想倒进小檀的怀里睡上一觉。
可就在此时,霜雪剑鞘极寒,夏秋握着剑鞘的手忽地发麻,那个红衣公子即刻清醒了过来,惊出了一行泪。
太可怕了!他周身都是呼啸而过的风和哗哗不止的雪,何来的温暖与爱人?只差一点儿,他就睡去了,只差一点儿,他就死在这风雪庄上了。“啊!”夏秋大喊一声,与风雪作斗争,往山下跑去了。没有小檀在身边,他真的很怕死。一鼓作气,跑下了风雪庄,夏秋喘气不止,扶着树痛哭起来,离了旁人,离了小檀和白箫,他只是个废人,百无一用。
小檀还在许府,从花之歌那里换了药,撑着红伞,伞下听雪,也在思恋着爱人。雪一片一片,下落得很轻很轻。小檀独自凝神,沉思许久,不知道夏秋如今怎么样了。
忽然间,他回身,两指紧紧夹住了那把突如其来的利刃,“你是何人?”小檀质问。
“你……”刺客想要抽剑,但是抽不出,便向小檀打去一掌。
出手如此狠辣,小檀松了伞,也松开了那把剑,被迫往后退了几步,“谁派你来的?”
“你受死便好。”
“你……”小檀手中无剑,来人身手不差,否则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混进许府。
“切,原来江湖所传的公子无香也不过如此。”那人轻笑。其实小檀只不过一直在避让,让那个刺客放松了警惕,他扫腿将雪一挑,逼退了刺客数步。“可恶。”刺客决定速战速决。
小檀应战很是吃力,剑风入耳,小檀退后了几步,抬脚踢伤他的手,打落了他手中的剑。那人还在诧异时,小檀迅速近身,一叶飞刀已经按在了他的颈上,“说,谁指使你来的?”
江湖上讲一个“义”,那个人自悔不该轻敌,拉着小檀的手,按近了那叶飞刀,刎颈而死,宁愿死在猎物手中也不出卖主人。
“可恶。”小檀紧住了眉。
“檀儿。”许子衿赶了过来,准备带他去看雪,“这是怎么回事?你没受伤吧?”许子衿瞥了一眼尸体,紧张地拉着他。
“我没事。”小檀摇摇头,神情淡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遭人跟踪行刺了。
许子衿皱眉,叮嘱了暗卫,一定要保护好小檀,竟然还会有刺客?“檀儿,近日先不要自己一个人乱跑了。”
“他们害死了我双亲,还想再取我的性命,不可能。”小檀缓缓俯身,捡起了地上的伞,撑伞离开了。
许子衿盯着地上的尸体良久,“来人。”
“家主。”他的暗卫现身。
“给我查明这个刺客的来历,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伤我的人。”许子衿的目光很是凶狠。
“明白。”
花之歌房中,白箫已经帮她配药辛苦了好几个日夜了,不想今日着了凉。榻上,白箫一直紧着眉,额上密布着大颗汗珠。花之歌发现了,给他敷上了帕子,转身又去帮冷寒配药了。
梦中,白箫看见了那个青衣小公子,青涩温雅亦如初,“小秋,呃?”他一接近那个青衣公子,影像便消失了。
“白箫。”夏秋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小秋。”白箫难受,昏昏沉沉地拥了上去,“别离开我。”
“哎呀,好脏的,你放开我。”夏秋不满,果断地推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知道你厌恶别人出汗,可我……”真的好难受,白箫的眼睛也在发痛。
“行了行了,我们保持距离,我们只是朋友……朋友……”
“呃?”不应该是挚友吗?白箫抬头是已经垂了一行泪,“只是朋友?”白箫想走近一步,可夏秋消失了,他回身,画面一转,是夏秋被花之笑非礼的场景,“小秋!”白箫惊醒,唏嘘不止,“小秋。”
花之歌闻声,停手看着他,“好些了吗?”
梦一场,白箫闭目,夏秋同他是挚友,夏秋绝不会嫌弃他的,“之歌,帮我擦下汗。”
“好。”花之歌很是乖巧,洗了洗帕子,过去帮他擦擦汗。
小秋,真的就那么讨厌别人出汗落泪吗?
“你……哭了?”
回到自己屋里的小檀,心绪郁结,排解不开,便提了酒来痛饮几坛,“啪!”他将空坛重重摔在了地上,“这江湖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仰头喊叫道,“什么地方啊?!”白衣人靠在床上,思绪愈发繁杂,头好痛啊。
风雪庄附近的客栈里,夏秋也是整日借酒消愁,酒虽不是东风欢,却也能麻痹人心。他就这样倚在廊上,听着客栈中的客人们说笑。
“真是没想到啊!凌大侠的儿子竟然跟他舅舅勾搭在了一起。”
“真的假的?”
“我刚从浣花溪过来,你说呢?”酒桌上的客人刻意说道。
“什么……”夏秋眯眼摇头,“小檀是我的……我的……”
底下的两个人相视一眼,确定了猎物,“就是他了,上。”
“嗯?”夏秋睁眼只看见两个人提剑向他奔来,便知不妥,他扶醉起身,避开那两个人往楼下跑去。
“站住!”
傻子才听你的,夏秋只管逃跑。后面的人飞来暗器,几根毒针刺在了夏秋的脚边,夏秋惶恐,幸而后面再次飞来的银针打在了霜雪剑鞘上。
“快追。”
客栈外,没跑多远,夏秋意识再次变得朦胧起来,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小子真能跑。”两个人趁机跟上了,“这下跑不了了吧?哈哈!”看着地上的夏秋含醉,淡淡花容,妩媚动人,那两个人相视一眼,起了非分之想。
夏秋随后就被拖到了一旁的小树林里,其中一个杀手解了霜雪剑鞘,也忍住赞道:“这广陵琴师相貌果然不错啊,死之前好便宜你我二人。”
夏秋口中恶心,干呕着。两个杀手迫不及待地去扯那身红衣,猛不防身后刺来一剑,顿时溅出了血色,夏秋抬头望去,略有惊讶意,竟然是他?
武锋凌剑划去,没防备的两个杀手当场一命呜呼。敢在武锋眼前动他的人?找死。
“来,你怎么样?先起来。”武锋都没来得及拭去剑上的血,先扶起了夏秋,那个小公子柔柔弱弱的,武锋答应过风骤保护好这个小公子的。
夏秋按着胸口,一脸难受,说不出话来。
“嗯?你怎么了?”武锋关心道。
第59章 春夏秋冬集宠爱
“难受……”夏秋简单地吐出两个字来,靠在了武锋怀中,令武锋受宠若惊。夏秋闭上了双眼,“我这二十年,遇见了太多的人。爱过别人,也被人爱过。冷寒待我的爱,有如和煦春日。白箫待我的爱,有如炎炎夏日。道长待我的爱,有如苍凉秋日。花之笑待我的爱,有如寒冷冬日。”夏秋眯成一条缝的双眼落下泪来,脚也站不稳了。
武锋低头轻轻问道:“那……凌无香呢?”
“或许都有吧。”
“那……”武锋抬着夏秋的头,想让他看着自己,“我呢?”
夏秋在武锋面前哭了起来,“师父……”嗓音很低,只想要个安慰。
武锋潇洒一笑,“有我一席之地就好了。”他看得出夏秋酒醉,横抱了起来,“我替你师父保护你,放心睡吧。”
慕容琴坊内,仍是那个丹琴师——红衣方意,只是青丝已有几根变作了白发,她的手指随意勾弄着片玉,“咳咳……”消沉的她,不再如外人面前那么光彩乐观了,变得颓靡、低沉,也不爱笑了,“晓晓,备下笔墨。”她吩咐。
“是。”慕容晓晓去了。
“咳咳……”方意伏案写下一纸书信,封信时,又将自己的宫玉装了进去。“若他日,夏醉吟来此取琴,便将这封信交给他。”
“坊主的意思是……”
“照办。”方意心很累,“下去吧,我要睡了。”
客栈中,夏秋解了醉,很感谢武锋这么护着他。待武锋了解了霜雪之事,连这个武家的大公子都皱眉了,“五个月,未免也太长了吧?”
夏秋也没法子,“小檀的玉掉在了迷津欲渡口,那里沼泽遍布,又是终年大雾的,实在太危险了。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找。”他叹了口气,毕竟他亲自去过那里,若不是许子衿暗中把他们往出口引,估计他和小檀都得死在那个地方。
武锋想了想,开口道:“听说你的琴被带到了慕容琴坊,慕容姑娘应该是有事找你。这样,我先护你到慕容琴坊取琴,你手上有了片玉,就可以自保了。你留在慕容琴坊等我,我去迷津欲渡口帮你找找,如何?”
夏秋摇头,“我不准你去,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吧,迷津欲渡口是真的很危险,一旦进去,很难再出来的。”
“你怀疑我的本事?”武锋笑意浓浓。
夏秋低头,还是不答应,“还是等着吧。”
五个月可不短,将近半年的时间。武锋拍了拍他,“我还是希望霜雪可以早些修复,你也早些去趟浣花溪,那位无香公子已经……”
“我知道。”夏秋打断了。
“你再不回去,可能就真的没戏了,江湖上如今到处都是许家主和无香的传言。”武锋摸了摸他的头,“按说我的做,放心。”武锋起了身。
“你别离开我。”夏秋紧眉拉住武锋的衣角,“别离开……”他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小檀的事伤透了他的心,可是带不回霜雪,小檀还是会选择许子衿,选择那个能帮到小檀的许家主。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乖啦,从这里到慕容琴坊,大约需要三天时间,我往返一趟迷津欲渡口,加上找玉佩的时间,你给我七天,好不好?”武锋拍了拍他。
“可我怕。”
“我答应了风骤,尽我所能,去帮到你。”武锋笑笑,“我跟风骤是不打不相识,他是因为一个小姑娘才进了莲华,他是个痴情人。也许在旁人眼中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但在我的眼中,他应该是我的好兄弟,在你眼中,应该是那个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人。我希望,我在你眼中也是。”末了,武锋叹了一句。
夏秋郁闷不乐,松了武锋的衣角,“我相信你。”
“这才对嘛,走,我带你去慕容琴坊。”
小檀这一边,已经知道《剑中书》第一句的“金”字指的是金逆言,考虑到夏秋先前的话,当年的事一定和这金逆言脱不了干系,小檀决定独自前去一趟半月山。
金府之中,白衣翻过墙来,潜入府中。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祠中供奉着一座菩萨金像,金逆言每日都在此诚心礼佛,叩头不绝。
小檀就藏在金像后面,缄默许久。
“家主。”金家的一个侍卫进了来,“家主不好了,派出去的人都……”
“嘘!菩萨面前,别提这些。”金逆言斥责道,狠狠瞪了一眼,“跟我出来。”
“是。”
“果然是你……”小檀悄然跟上。
“家主,那些人都被那个凌无香解决了。”
“什么?”金逆言大骇,心慌意乱,“怎么办?怎么办?”他吩咐道:“再找人,多找些人,一定要给我杀了他。”金逆言做贼心虚,心想着这凌无香迟早会查到他头上的。
“属下明白。”
小檀叹了口气,省事起见,他直接找机会解决了那个金家下属。回到了许府,“玉姑娘。”许府中的玉无瑕才邀了陆惊鸿过来做客,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小檀明知这么打扰他们不太好,可他顾不得许多了。
“无香?”
小檀见礼,“我有些话想问问姑娘。”
玉无瑕看了陆惊鸿一眼,点点头,“没事,你问吧,陆师兄不是外人。”看去的那一眼,陆惊鸿也低头笑了笑。
“我……我想问你,令兄与现在的金家家主有何渊源吗?”
“没有吧。”玉无瑕疑惑他的问题,“实话说,当时的金家主是个纨绔子弟,我哥哥结交的都是名人志士。”
小檀有些烦闷了,不知何时,笑意早就消失了,“我怀疑当年的事与他有关,而且我现在频遭跟踪和暗杀,都是金家的人策划的。”
陆惊鸿在听说他被追杀时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呼了口气,端杯饮茶。
玉无瑕紧眉,“是他?”
“只是猜测,我看得出金逆言此人胆小怕事,他当时也才十几岁,当时在金家也没什么权力,按道理说,应该没本事做那些害人之事的。唉,我现在真的烦透了。”小檀满脸不悦。
“这都快一个月了,夏秋那傻小子还没回来。”玉无瑕自语道,又说:“依你的话,那这金逆言肯定参与这件事了。无香,你没了霜雪,双眼也还没医好,先别四处走动了。金逆言之事,我跟陆师兄去查好了。”玉无瑕示意了一眼陆惊鸿。
“好。”小檀同意了,没了霜雪,真的应敌都力不从心,真的怕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那些恶人手中。
慕容琴坊,这里益发凄清了,“上次师父带我来这里,这里还是很热闹的。”可现在在这里聚谈的人只有两三个,而且就这两三个人也都是愁眉苦脸的,夏秋皱了皱眉。
“啊?”武锋四处看了下,“他们这是……好像在办丧事。”
“丧事?”夏秋的心悬了起来。
慕容琴坊的人的确在布置着白帐,“夏公子。”慕容晓听说夏秋来了,亲自出来迎接,也命人取来了片玉与书信。她神情不是很好,脸上尚有泪痕。
“出什么事了?晓晓姐姐,慕容姐姐人呢?”
慕容晓回身吩咐装饰的人员退下,她忍泪说道:“坊主前日去了。”
“呃?”夏秋心惊,“怎么可能?”他不信,慕容意落落大方,为人最是乐观的,“慕容姐姐人呢?我要见她!”
“公子切莫冲动,坊主离世之前,留有书信给公子。”慕容晓双手呈上了书信。
夏秋仓皇启封,信封中掉落出一块红玉,摔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夏秋首先没顾得上那块玉,打开了信来看,“她疯了么?她这是……”那短短几行字,夏秋阅毕,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慕容晓跪下了,从地上拾起宫玉,拭了拭尘,恭敬地双手捧上,“慕容琴坊弟子众多,势力不小,来往宾客也不容小觑,不可无主,恳请公子,救我慕容氏一急。”
“我……”如今的夏秋,差不多快身败名裂了,若不是花之歌拜他为师,花家被屠一事,必定会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浪,他不是不允,而是不敢,恐慕容意托付不效,“我……想见一下慕容姐姐。”
后室里,冰棺之中,静静地躺着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子。夏秋伏在冰棺旁,忍不住落了泪,先前见面时的场景,夏秋还记忆犹新,怎么转眼……那个好姐姐就死了呢?可叹慕容意年纪轻轻,早生华发。
“醉吟。”武锋安慰了他几句,希望他能节哀,世事无常,人也无可奈何,总要认命。
第二日,武锋动身前去迷津欲渡口,夏秋也坐上了慕容琴坊坊主的位子。
慕容琴坊的事还没传开,浣花溪也出了件丧事,白衣冷寒身上盖上了白布,花之歌面窗不语,旁边的白箫冲着她就吼着:“你不是医术冠绝么?江湖中人才推了你一个‘回春仙子’的名号,你这就失手了?!”
花之歌负气不应答。
小檀落寞至极,靠在床边,“够了,让我静一下。”他的头痛得要死。
白箫怒气冲冲,拂袖摔了杯盏,“你特么自己下的保证!你自己跟小秋解释去!”白箫恼怒地出门来,迎面就是许子衿,白箫正在气头上,狠狠地甩门就走了。
“呃?”许子衿诧异,进门来看看情况,床边的小檀一直都在叹气,“出什么事了?”
小檀精神不是很好,“冷寒他……”
“我救不了。”花之歌脱口而出。
“呃?”许子衿略微一愣。
花之歌愤愤不已,“这该死的白箫,我又不是神仙,哼。”
许子衿注视着冷寒的尸身,眼中夹杂着别样的微光,许久,他开口,“我派人把他好生安葬了吧?”
“嗯……”小檀应着,像丢了魂似的。
“乖,都已经尽力了,别太伤心。”许子衿坐在他旁边,揽着腰吻了一下。
“我懂。”
“……”花之歌一个孩子还在这里呢,这许子衿都不会避讳一下,花之歌摸了摸鼻子,一声不吭也出去了。
“无香,我听说,慕容姑娘……病逝了,夏秋做了琴坊的主人。”
小檀轻舒了口气,摆了摆手,已经有些看淡了。他起身来,颀长的身子很是疲惫,幽幽出门去了。
第60章 迷津难渡人不归
又是一年春,大厅中,花之歌不紧不慢地解开了小檀眼睛上的带子,原先黯然的双目,此时已有了些颜色。许子衿甚是欣喜,“无香。”小檀还在长大,模样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
春雨如丝,清润非常,那丝丝织就的如烟春纱就这样披落而下。雨雾弥漫,霏霏凉露沾衣,潇潇洒洒。雾雨下,红衣人背琴抱剑,款步而行。
……“晓晓姐姐,这都十天了,小锋怎么还没回来?”琴坊之中,夏秋等不下去了,徘徊不定,心急火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坊主莫急,我马上出动慕容弟子入迷津欲渡口寻找。”
“嗯,小心一些,切忌分头寻找,那个地方太危险了。”真的很危险,他一开始就应该不让武锋去的。
“是。”……
然而……慕容晓再回来时,带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坊主,属下无能。”
夏秋看着那具尸体,那个人的手紧紧攥着小檀的冷玉,一双青眸浸湿了,他没哭,他只是痴痴地笑着,不觉间泪珠偷偷滚落了,竟然有人为了他的私事为他拼命?琴坊里回荡着他的笑声。
慕容晓告诉了夏秋,正值冬日,迷津欲渡口夜间极其寒冷,更寒的是那块冷玉。武锋一去,在沿途路上做了标记,通过寒气凝结的冰霜找到了那块玉,只是他人被困在迷津欲渡口好些天。所幸他还是顺着标记找到了出路,他本可以活着走出来的——只要松手扔了那块冷玉,连经几夜风霜,那个人竟然活生生地被冻死在迷津欲渡口的边缘。不过数百米的距离,他马上就可以出了迷津欲渡口,可是他撑不住了,再也见不到那个他一见倾心的红衣小公子了……
“小锋……”夏秋跪在尸体旁边,保护他的人,一个个都死去了,偏生他自己还好好地活着。这块冷玉太贵重了,贵重到搭上了武锋的一条命。武锋是以制造武器为生的,当然明白那把剑。霜雪威力极大,剑占七分,玉占三分。
浣花溪的春日,总是那么和煦,烟涛微茫,等到了晴日,那个红衣人格外的妖娆妩媚,唇角勾起一笑,熠熠生光。
许府外,白箫连日喝酒,几日下来就有些头昏脑涨。回许府的路上,白箫心里总觉得不安,他醉得只有扶着墙才勉强能走路,积病未愈,额上仍是冒着冷汗,“咳咳……”
一只玉手幽幽递来一块红帕子。
“嗯?”他顺着那只手看了过去,“我不是在做梦吧?小秋……”他伸手想去拥抱住。
可夏秋冷面无情,退后了一步,仍是递着手帕。
“对不起。”白箫笑了笑,知道夏秋还是嫌弃他。他接过红帕擦了擦汗,“小秋,你……”白箫顿了顿,觉得夏秋真的变了许多,“你走之后,冷寒……死了……”说得有些唐突了,但白箫希望夏秋可以早些接受这个事实,“对不起,之歌她……没能帮到你。”
夏秋的表情很冰冷,也很淡然,“死得很好啊。”
“呃?”白箫一愣,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死是一种解脱,不好么?”夏秋沉沉说着,“他们都解脱了,留我一个在这世上受罪。”
“小秋。”白箫不希望他这么悲观,“你还有我的。”
“我不需要。”夏秋一字一顿,打开了白箫的手,“天煞孤星,无可非议。还有谁,已经不重要了。”
“小秋,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保护好你。”白箫苦苦求着,但是面前的夏秋很是冷漠,让他痛心,“小秋,我已经失去一个莲华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夏秋伸手递去霜雪,“帮凌檀,我夏秋仁至义尽,此后,我们再无瓜葛。”
“小秋……”白衣一行泪,滑落在长箫上。
见他不接,夏秋松手便走,任凭霜雪掉落在泥泞之中。
“小秋。”白箫一语,泪落两行,夏秋就这么离开了,令他心如死灰。
“哐。”许府之中,白箫将霜雪扔在了桌上。“霜雪?”小檀抬头,“夏秋呢?”他站起了身,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心上人。
“走了。”白箫心口很疼。
“走了?”
白箫苦笑着,“他变了,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秋。小檀,你若对他还有一丝情意,帮我劝劝他可好?”
霜雪是把好剑,不可能轻易就这么修复了的。小檀凝视着霜雪,冷玉上尚有未干了的泥渍,迷津欲渡口……小檀心知大事不妙,他二话不说,带了霜雪出门去了。
“白箫。”花之歌走近,正考虑要不要问他下一句。
“嗯。”白箫提不起精神来。
花之歌轻声问道:“你喜欢夏秋吗?”
白箫嗤笑,自顾自地饮酒。
但是花之歌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帮夏秋,一是愧,二是你。”
“你能单独帮我个忙吗?”他忽然开口问。
“能。”花之歌点头,“只要是你开口,我一定办到。”
白箫轻笑,起身伏在她耳边悄言了几句,“怎么样?能办到吗?”
“这……”花之歌迟疑,抬头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白箫身子靠向床榻。
花之歌不答话,目光直勾勾盯着白箫的下身。
“……”
许府外,数日来,小檀四处打听着夏秋的下落,他也去过了慕容琴坊,可是夏秋不在那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青衣公子去了哪里。
“潇湘楼的那个红衣公子琴曲当真是妙极了,我估计他长得也肯定俊俏至极。”
“可惜了,人家卖艺不卖身。”
“谁说不卖了?我昨日去捧了个场,人家立了个规矩,给十万两黄金就接客,没钱也可以,只要能解得了他那身玉环长绫裙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不过,人家也说了,要是解不了,还碰了他的腰,他可是要人性命的。”
“这公子还真是有趣啊,潇湘楼都被他捧红了。”
“走走走,也跟咱们没关系,无福消受啊。”
听得路上闲谈,小檀握紧了剑,这小娘子背着他卖身?小檀带着一身冷气,往潇湘楼去了。
“新来的琴师在何处?”小檀进门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老鸨赔笑,“这位公子,今日还真是不凑巧了,小楼的琴师一日只弹一支曲子,您来晚了,我们琴师已经歇下了。”
非爱不弹?这是打算花心了?小檀冷冷抬起左手的霜雪,“在何处?”他一字一顿。
“四……四楼……”老鸨被这气势吓坏了,指着楼上。
上了楼,屋门前,手刚要叩在门上,小檀却犹豫了,他该如何面对夏秋啊?“吱呀——”他叹着气推门进来,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心里放在第一的就是怎么才能讨好夏秋。
“嗯?”床上的夏秋,前一刻,在小檀还没进门的时候,他一袭玉环长绫裙,红色绸缎束着双眼,便在床上滚来滚去许久了,脸上飞红,难受得咬着衣袖,一个人搔首弄姿。门一开,他蒙着双眼,不知来人是谁,手上的一叶飞刀先飞了过去。
以小檀的身手又不是接不下,小檀初入闺房,便被夏秋的相貌震撼到了。最初时以为夏秋相貌不堪入目,后来得知真相,知他相貌很好,却不曾知道,竟然这般姣好。
暗红的玉环长绫裙根本与“温雅”二字不沾边,反倒令夏秋倍显狎昵。小檀都很疑惑,一直以为他是青衣着身,是什么时候换了颜色呢?是什么时候,不再一副温雅琴师的模样了?明明已经加冠了,夏秋仍是旧时女儿姿,只是用发带简简单单挽着发,头饰也只有一个小小的红花扇子以及一支系着红带子的檀香木簪。
此时此刻,小檀是真的想用他的长绫绑了他,如此婀娜多姿,妖里妖气,两个人浪死在床上也不为过。
小檀走近了,看向了桌上的片玉,随手拨了两下,坐了下来。
来人似乎没有恶意,夏秋近日来一直蒙着眼,体会着小檀失明的感受,他扑落在床上,相信那个人会是个正人君子,不会碰他的。
可惜失算了,小檀还真就不做正人君子了,抚了抚“片玉”二字,他凛然推开了那架琴,好让夏秋挣扎的时候够不着。小檀刻意地不说话,挑起了夏秋内心的不安,脚步声临近了,夏秋急欲拉开红绸缎,可是被小檀抢先一步按在了床上。
“放开我。”夏秋冷冰冰地说道。
小檀想笑,自家小娘子什么时候这么高冷了?他依言松了手,因为夏秋举动不太正常,而且手脚发热,现在的小檀不是瞎子,看得出来,夏秋不是喝醉了,就是喝春|药了。
“啊……”夏秋忍不住咬着衣裳,趴在了床上。
有这么难受么?小檀按住那双躁动的双手,压上了身,“唔……”
“嗯……”夏秋被人吻着,内心是想反抗的,但是有些无力,于是想伸手去够旁边桌上的片玉,搞笑,那架琴早被小檀移了位置。
修长的手指伸入了玉环,手指缠着红绫,绕指几匝,往下按去了,竟然拉开了那身衣裙。夏秋即刻愣住了,猜到了这人是谁了,“小……唔……”夏秋被堵上了唇,他的双手又不安分了起来,想去扒下衣裳。
小檀双眼已经恢复视力,松了口,就这么看着小娘子搔首弄姿,自己乖乖脱衣服。
“我感觉……嗓子好像有口水,但是我吐不出来,帮帮我……”夏秋干咽了一下,在小檀的支撑下,趴着不舒服,躺着也不舒服,还在乱动。
“好。”小檀应了,脱衣服的时候动作很慢,他偷眼看着夏秋,怎么能这么好看呢?他会不会,还是配不上?
夏秋等不及了,仰头就要哭。
“别哭。”让你喝春|药。今儿喝鸩毒,明儿就喝春|药?小檀叹气,丢开了衣裳,“我们坐坐。”
第61章 打情骂俏合欢心
白衣扔下了床,随后红衣叠在上面,最后的是红绫的一角——小檀迫不及待地用红绫绑了夏秋,按住就是一顿糟蹋。夏秋口中咬着红绫,白箫说得不错,夏秋咬东西的动作确实很撩人,尤其是现在什么都不穿的时候。他好几次想伸手去解了蒙着眼的红绸缎,可是小檀叩着他双手不许。
“啊啊……”夏秋乱叫着,握紧了那双手,满脸通红。
“好诗……”小檀略愣,双眼含笑,吻着他脖颈。
“嗯?”
小檀笑道:“想起了你之前写的诗,好诗。”确实是好诗啊,小檀饶有兴趣地陪他玩。
夏秋放松了些,眼上的红绸缎已经微湿了,“凌檀,你已经有许子衿了,还来找我做什么?”他突然觉得红绸束得太紧,他双眼好疼,“我有时候真的好难受,你不在我身边。”
“还难受吗?你不是吐出来了吗?”小檀略笑,蹭了蹭他玑玉般的双肩。
“我还记得那日鸳鸯浦你答应了我。”可后来小檀食言了,负了心,“总之我不能生,我也不会找之歌医治,我就安安分分做个废人,如你所愿。”最后四个字夏秋故意放慢了速度。
久别重逢说话竟然这么刻薄?小檀知他故意所为,激自己生气的,小檀偏不生气,“有清儿就够了,不用再生了。你是我的,不许给旁人弹琴,也不许卖身,否则——我会吃醋的。”
“你虚伪!”他愤愤地扯下了红绸,小檀双眸含笑,两人对视,“你的眼睛……”花之歌竟然真的医好了?夏秋低头,“与我无关。”语毕,他就要起身拿衣服。
“想走?”小檀顶上身子,摁着他不许动,“便宜了你多少回?广陵琴师好歹便宜我一回啊?”
“你……”夏秋从枕下摸出飞刀来,直接往小檀染上胭脂的脖颈划去了。
“花拳绣腿就敢弑夫。”小檀反手就夺了,“我的小娘子,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放开我。”夏秋大喊大叫。
“做梦。”小檀一笑,才发现欺负夏秋这么好玩,小檀宛若清水,无香流韵,“之前许府第一次,你怎么那么霸道呢?嗯?”小檀刻意压低声音问着,“我这个人记仇。”
夏秋脸红,羞愤难当,“放开……你……小心精尽人亡!”他喊出一句。
小檀直接笑喷了,“那你怎么还没死?”
“还不都是因为你!”
“那我还你。”
“啊啊!我大方,不用还了!”
“还嘛。”小檀揉揉,“夏秋,我告诉你,你赖在这青楼一日,我凌檀就霸占你一日,我看谁敢进这个屋门。”
夏秋被逗乐了,本来还在吃醋,这下子小檀也在吃,屋里好酸啊。“可以啊,我看你名声还要不要,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许子衿若是听说你我如此,会是什么反应。”
“呵。”小檀冷笑,看来得好好调|教调|教自家小娇妻了,今日便宜了夏秋一回,也该他占便宜了。让你背着夫君浪青楼,活该。
夜晚时分,夏秋累坏了,躺在床上眯着眼。夏秋说了好多好多,有喜有悲。告诉他,看到了他在山上写的那些知心话,只是可惜,自己曾在碑墓前说过的话,无人听闻。
告诉他,玄七前辈已经去世,《剑中书》只能靠他们自己去悟了,自己亲手帮他安葬了玄七前辈。
告诉他,去过了漠北,上过了风雪庄,很羡慕那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只是一个人太孤单了。
告诉他,自己身边死了好多人,慕容姐姐死了,小锋也死了,自己都有些恨自己了。
夏秋眯紧了双眼,任着双肩打颤,泪水直流,在爱人面前,夏秋一诉衷肠,开始恐惧未来了。
小檀静静听着,自始至终,只有一句对不起,他蹭了蹭那张桃面,他也不喜欢人落泪,最不喜欢的,便是夏秋在他面前落泪了。
“无香出门这么这么多天,怎么还没回来啊?”许子衿闷闷不乐地问着身旁的下属。
“回家主,这……”
“说。”许子衿厉声道。
“听说夏秋卖身潇湘楼,无香公子终日厮混在那里。”
“什么?!夏秋?”许子衿大怒,掀翻了桌子,“这个夏秋——”
“家主息怒。”
许子衿怒火中烧,心生一计,“去把二小姐请来。”
“是。”
潇湘楼中,夏秋柔弱似水,平复了心情,“你先回去吧,估计你家里那位会吃醋的。”
小檀笑了笑,双眼发光,“我这一走,我可是会吃醋的。”鬼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人拿巨资来买夏秋一夜情。
夏秋勾弄着头发,勾弄勾弄再勾弄,含笑轻轻一句:“我等你。”
“当真?”
“广陵琴师,生死不改。”他笑,像个魅惑人的小狐狸精。
“好。”小檀掀衣起身,也是时候走了。
门口,夏秋忽地又拥住了,“小檀。”
“嗯?”
“白箫他……小檀,我这生都对不起他,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别让他……恨我。我是真的怕了,怕他会再出事。”夏秋又难过起来。
小檀微笑,“那我呢?”
“能带累你我就高兴。”
“……”什么逻辑?小檀扶额。
“我说真的。”夏秋一本正经。
楼下,小檀整理好衣裳就下来了,临去时又叫来了老鸨。“公子有何吩咐?”毕竟能拿下那位广陵琴师,肯定不是寻常人,老鸨毕恭毕敬。
小檀自从双眼恢复后,就对这世间眼睛能看到的一切东西感兴趣,他四处张望着,一面清点人数,“你这小楼大概有多少人啊?”
老鸨含笑,“大概也就两百来人。”
“两百多啊。”小檀拍了拍手,拿了剑,“记下了。另外,四楼那位广陵琴师,你给我盯紧了,他再出来抛头露面,吟风弄月,两百多人,一个也别想给我活着。”小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撂下几句话,轻轻松松离开了。
“……”老鸨吓得发怵,反正从夏秋身上赚的钱够多了,目前保命要紧。
许府小院子里,“玉姑娘找我有事?”小檀受玉无瑕之邀,安然地坐下了。
玉无瑕的语气还算得上心平气和,“金逆言此人,我和陆师兄连日调查,确实发现他行为不轨,你双亲被害之事,他逃不了干系,你大可亲自找他问罪。”
“那令兄一事呢?”
“我哥哥之事,就不劳无香公子费心了。”玉无瑕淡淡说道,似乎是在认为小檀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调查出真相。
小檀微笑,“无香可是哪里得罪姑娘了?”
“得罪谈不上。”她轻轻呼了口气,劝道:“无香,我只是想劝劝你,你双亲之事,到金逆言身上绝对还没有结束,事情到此也未必水落石出,你凌无香的名号才扬名江湖,那么多人协助你调查此事,也有那么多人死于此事,可你自己呢?如今只是厮混于青楼,贪图享乐?你让江湖上的人怎么看你凌无香呢?又让令尊令堂黄泉之下如何瞑目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语重心长地说完,玉无瑕摇头,连叹着气,走开了。
爱了一个夏秋,便是自私了?小檀手中握着一杯茶水,久久没有开口。
屋中,“这是玉骨散。”花之歌帮白箫配制好了药,递去了那个白玉瓷瓶。
“玉骨散?”白箫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小半瓶的东西真的有那么大的功效?他打开了瓶塞。
“慢着。”花之歌却拦住了,“我说过,是要付出代价的。喝下这瓶玉骨散,如你所愿,冰肌玉骨清无汗。”
“嗯。”
“可是,你会……”花之歌紧了紧眉。
“什么?”
花之歌侧身吐出了几个字,“身子算是废了。”
废了?白箫先是一愣,而后笑了,“废了就废了吧。”反正一开始性取向也不正常。
花之歌气愤,“喂,根本不值得好吧。服下这药,它能破坏你身体的一些部位,你会不生津不出汗,欲哭无泪,不是好事。”
“他不待见的三样,去了两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白箫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喝下玉骨散,“什么时候发挥药效?”
“一刻钟后。”她似乎生气了,语气冷淡了起来。
“一刻钟后啊。”白箫若有所思,一双红瞳看向了那个生闷气的小姑娘,“你来给我试试?”
“唔?”花之歌疑惑,“怎么试?”
一刻钟后,床榻上人相拥,白箫这才知道花之歌是个处女,也对,花之歌稍大的时候,花之笑已经接任了花家家主,那个时候花之语已经死了,花之笑还是很照顾这个小妹妹的。白箫呼了口气,低眉看着自己,还真是滴汗未出,“你总算是让我信服了一回。”
花之歌闷闷穿着衣服,“好疼。”
他笑,“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处女,小檀跟我说……”
“我骗他的。”花之歌表示不屑,这白箫居然跟小檀打听她,“凌无香跟个受似的。”
“那他要是跟小秋比呢?”
“当我没说。”小檀要是受,那夏秋就是个标准的女孩子了。
门口传来一声娇笑声,白衣丽人步入屋中,“真没想到,我的小嫂子居然和别人成双成对了。”那人眉眼含笑,风华绝世。
花之歌也只是笑,白箫却是整个人都震惊住了,“冷寒?!你不是……”
“是她救了我。”冷寒淡笑,看向了花之歌。
“哼,现在信服了没?我的医术还可以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之歌得意地透露,“那天……”
……那一日,花之歌正要喂冷寒吃药,从桌上端来了药碗,手上端着,也许无色无味,旁人不会发觉,但花之歌可是个精明的人,察觉这碗重了些许,很有可能被人加了料,花之歌不紧不慢地咂了一小口,选择了将计就计。……
“真的没想到许子衿连半死的人都不放过。我配好解药之后,给冷寒服下了一种药,可以让他不必借助假死玉便可制造死亡假象,气息全无,甚至身体都是冷的。之后,我放心地把冷寒交给了许子衿。如我所料,许子衿根本没好好安葬他,而是直接扔在了乱葬岗。”
“哇……你这小丫头。”白箫弹了弹她的小脑袋瓜儿,“还真是古灵精怪啊。”
“那当然了。”
第62章 才子解得剑中书
“那你……之前不跟我商量一下,气我干嘛?”白箫瞬间又不乐意了,其实也是他自己后悔凶她了。
花之歌像个大人似的,“就是得气你,你要是不说狠话,许子衿哪儿会相信?告诉小檀的话,他迟早得被他亲舅舅给气死。”
白箫略有思虑,“许子衿连冷寒都不放过,那这么说,是许子衿……”他抬头看向了冷寒,想确认一下。
冷寒自嘲了半日,伤感道:“当初也许就不应该留在许府,知道了许多跟自己无关的事,惹来杀身之祸。”
另一边,小檀带了霜雪去了半月山,准备质问一番金逆言,却被陆惊鸿告知金逆言发觉此事,已经出逃了。
“什么?”小檀诧异,金逆言是怎么知道的?
陆惊鸿说道:“他好像往列缺顶去了,他下属是这么说的。”
“列缺顶?你确定?”小檀有些怀疑。
“嗯。”可惜人家陆惊鸿从来都是一副老实巴交、与世无争的样子,小檀也选择了相信。
潇湘楼中,夏秋思索着《剑中书》,“‘串金屠凌门’指的是玉无痕串通金逆言杀害凌叔父凌叔母那件事,最后两句是废话,这第二句是什么意思呢?‘碎玉’……玉……”夏秋凭着自己的诗词才华苦苦思索,“诗词讲究对仗,‘串金’对‘碎玉’,‘金’字指的是金逆言,那这个‘玉’……是玉无痕?”
夏秋好像发觉了什么,“能说得通,那‘碎玉’就是玉无痕之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为程苏’,这个‘程苏’又是谁?”夏秋也只知道一个陆苏苏啊,“陆苏苏?这也不对啊,她姓陆。”夏秋真的觉得自己快成智障了,他竟然又疑惑起陆苏苏为什么姓陆了。
……“苏苏莫哭,师父没用,保护不了她,也保护不了你。”
“苏苏姑娘,得一真心不易,你也该好好珍惜了。”
“你根本不会懂的。”……
夏秋细细想着,“道长口中的这个‘她’又是谁?难道是程苏苏?”他记得陆惊鸿威胁他的时候说了一句“已经失去一个了,不能再失去她了”,夏秋猛地缓过神来,当年的暗杀事件定与陆惊鸿有关!听说玉无瑕跟陆惊鸿走得特别近,那这样下去,小檀就有危险了!
夏秋拿来了片玉,这就动身,打算往云机观去找陆苏苏问清楚,那个小女子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姐姐,我出去一趟。”夏秋打了一声招呼就要跑。
“哎,有位姑娘找你。”
夏秋看也不看一眼,“我没空接客,再说我也不要姑娘。”
“啧,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吧?”那个绿衣姑娘挡住他的去路。
“呃?无瑕姐姐?”他诧异,瞥了玉无瑕手上的玉叶一眼,退后一步,瑟瑟发抖,“你欺负我,小檀不会放过你的。”
玉无瑕可无奈了,这小子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啊?“滚一边儿去!谁欺负你了?无香不见了!”
“呃?人呢?”
“……都跟你说不见了,你脑子有病啊!真是。”玉无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原本以为小檀又来潇湘楼找夏秋了的,“他没来找你么?”
“没有啊。”夏秋呆萌摇头。
玉无瑕叹了口气,“这怎么回事?陆师兄也找不着人了。”
提到陆惊鸿,夏秋的心悬了起来,“道长?”
“怎么?”她不解。
“快跟我去找他们,当年的事跟道长有关系,他会伤害小檀的!”夏秋即刻急了,抱了琴就往外跑。
“喂,怎么可能?”玉无瑕皱眉跟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夏秋跑得太着急,出门险些被一辆马车撞到,“呃!”吓死宝宝了!
马车中的女子还在啜泣,催促着车夫,“怎么停了?麻烦快些,要出人命的。”
“好。”车夫应了一声,才要驾车,夏秋脱口而出:“陆苏苏?!”
“嗯?”女子叫住了车夫,掀开了车帘,已是泪流满面,眸中尽是急切之意,“夏公子?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夏秋疑惑,正想去找她呢。
“出什么事了?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玉无瑕跟了过来。
陆苏苏下了车,拉着夏秋哭道:“夏公子,列缺顶,你快去阻止我师父吧,他要伤人的,夏公子。”
“什么?”两个人惊住。
而许府之中,白箫从冷寒口中听说了许子衿干的那些事,真的想不到冷寒和哥哥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真的是歹毒至极,这里不安全,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坐下,坐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相信我,没错的。”花之歌一副安然。
但是白箫不乐意,“我去你妹的最安全,这里到处都是许子衿的人。”
“所以他根本不会想到冷寒没死,而且就藏在许府!”花之歌轻哼一声,“许子衿又不知道我们知道了他干的那些勾当,自然不会对我们下手的,可是他会杀冷寒灭口的。”
“呃……”两个白衣人相视一眼,眼神飘向了门口。
“嗯?!”花之歌吓得退后一步。
“你没死——?”门口的人愣住。
“许子衿?!”花之歌回身一巴掌打在白箫身上,“让你不关门!这下惨了。”
“……别打。”这下子,的确是惨了。
许子衿冷冷走近,手上抚着穿心箫,“这里还真是热闹啊。”
冷寒有些痛心,但没退缩,他只是惋惜,他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这个人竟然害死了他的哥哥,除了算计,还是算计,“家主。”冷寒淡定地横了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伤害任何人的。”
“你自身都难保。”许子衿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今日你们三个,都得死。”许子衿的武功是在冷寒之上的,加上断云草的功效,只怕少有人能敌过。屋里箫声响起,招招利刃,横气直逼。
“当!”冷寒用剑砍下,“小心。”
你有箫我也有,白箫执箫破除穿心箫的那一击,护在了花之歌身前,这丫头可不会武功。
箫声繁杂起来,许子衿将穿心箫一转,打在了白箫身上,逼退了那只胖兔子。迎面而来的是冷寒的一剑,许子衿早就不在乎他了,下手极重。
“你别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真的不会有好结果的。”冷寒按着胸口愤激说道。
许子衿的暗卫现身来,可许子衿示意那些人不必动手,他亲自对付。
“冷寒。”
冷寒想拼死一搏,提了剑跟许子衿动手,他的剑重重砍在许子衿的穿心箫上,竟然砍不断那支木箫。许子衿缄默,穿心箫往他剑柄的方向划去,打伤了他的手,许子衿反手夺剑,一掌打在剑柄末端,于是那把剑击向了花之歌。
“小心。”白箫用箫挑开了,“冷寒。”
冷寒被许子衿摁在桌上,动弹不得,他还是打不过,“家主。”冷寒愁眉一笑,笑得孤绝,笑得冷艳,是一种极致的自嘲。
“你也想跟你哥哥一个下场?”许子衿的言语间充斥着往昔的宠溺和温和,若是冷寒不对夏秋动心,他也不会对他们兄弟二人下手,若是冷陌不那么护着弟弟,他也不会总是针对冷寒。
“我和哥哥都是痴人,有着痴愿,自许痴心。家主,为了你,我们恶事做尽了,一直以来,家主就是这样待我兄弟二人?”冷寒冷笑。
许子衿的手狠狠掐着冷寒的脖颈,白箫担忧冷寒,也不敢擅自出手。“你哥哥死了,我看看谁还能再护着你。”那只手用力了,迫使冷寒无法呼吸。
“冷寒。”
“家主不好了,陆惊鸿把无香公子引上了列缺顶,二小姐和夏秋也去了。”许子衿的下属匆忙过来禀报。
“什么?!”许子衿受惊,担心自己的宝贝檀儿,“这个陆惊鸿!”迟早坏了他的事。他松了手,看向了白箫二人,“先把他们两个关押起来,我留着还有些用处。另外,别走漏了消息。”
“明白。”
至于冷寒,许子衿含笑看着那个一直咳嗽着喘不上气的小公子,用箫抬着他下颔,“我的宝贝,喜欢夏秋么?哈哈,先前我设计让你死在他手里,这一次,我让他死在你手里。”
“家主。”
白箫一惊:“摄魂曲……”
彼时,列缺顶上,正是列缺顶多雷的季节,山上闷雷阵阵,抬头便可清楚地看见那一道道发白的裂缝。小檀到的时候,金逆言被堵着嘴绑在树上,面目间全是惊恐之意。
小檀见状十分不解,“陆公子?”他回身,身前的人影竟然有些模糊,“好晕……”小檀随陆惊鸿来此,列缺顶附近少水,好在陆惊鸿带了水来,小檀对玉无瑕的朋友放松了警惕,这样看来,那水有问题。迷药药效到了,小檀浑身无力,身子软得站不住脚,只能扶着树靠着,“陆公子,你……这是何意?”
“没几个意思,对不起了,我必须得杀了你。”
“为何?”小檀抬眉冷冷看着。
“因为——我跟无瑕定亲了。”陆惊鸿满目杀机,惯用了温和的面目。
小檀实在站不住了,瘫在了地上,“与我何干?”
“谁让你抓着当年的事不放呢?”
他忽地紧眉,“难道是你?”
第63章 串金狠心屠凌门
陆惊鸿蹲下身,与他保持视线平视,“不是我。只不过你追查当年的事,会妨害我的利益。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为什么就是不罢休呢?”
“你……”
“嗯?”陆惊鸿为自己的计划成功感到满意,他含笑用手指擦过匕首的锋刃,又说道:“凌无香,你死之前,我倒是可以帮你报一半的仇。”白衣惊鸿,他站起身来。
树干上被绑着的黄衣人惊恐不已,但是绳子绑得太紧,挣脱不开。陆惊鸿二话不说,一刀抹过他的颈,就这么解决了金逆言。
“你猜得不错,确实是这个金逆言和玉无痕杀了你父亲,但是是受谁指使,那就不得而知了。”陆惊鸿用帕子擦拭着匕首上的血渍,折过身来。
小檀瞟去一眼,挣扎着想站起身来,无奈力气不够。
……早在前几日,陆惊鸿就暗算了他,绑架了这个金逆言,蒙上了他的双眼,把他牢牢地绑在树上。这几日列缺顶电闪雷鸣,金逆言受惊不小,因为做过亏心事,他求饶不已,“放过我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我给你很多钱,很多……”
陆惊鸿最烦这种人了,冷冷挥手一巴掌,“没问你话给我闭嘴。”
“求大侠饶命……饶命……”
“我问你,二十一年前,凌氏夫妇双亡——”他故意说得很慢,令金逆言听得忐忑不安,“是不是和你有关?”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金逆言害怕得话都说不清,一连摇头说着“没有”。“轰隆隆——”横空一道雷声,金逆言吓得心脏快跳出来了,“别劈我别劈我……”
陆惊鸿看出了他在说谎,淡淡道:“人在做,天在看,你最好实话实说。”
“饶命饶命,我说,我都说。”金逆言求饶,一切坦白了。……
陆惊鸿的匕首依旧架在小檀的颈边,“他都招了,二十一年前——”
……二十一年前,半月山还是很安定的,绿水青山,鸟语花香,也不亚于桃花坞和天上人间。在那个小屋里,女子的痛叫声一直未休,凌满霜急得不行,“夫人撑一下,我去找稳婆来。”他没料到夫人会提前临盆,忙手忙脚的他安慰了夫人几句,慌慌张张出门了。
“凌大侠。”
“嗯?金小公子?”凌满霜这一出门,正好碰上了在附近走在走去的金逆言。
金逆言手上端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我和我爹来看望凌大侠,我爹听见声音已经去找大夫了。”
“呃?多谢了。”凌满霜半信半疑。
金逆言出口成谎,说谎时甚至都不眨一下眼,“凌夫人没事吧?这是我爹爹送来的安胎药,用的都是比较名贵的药材。”他顿了顿,“我爹和凌大侠交好,一直惦记着您二位,连这碗药都是我爹亲自熬的,您快趁热喂凌夫人喝下吧,大夫马上就来。”
凌满霜放松了警惕,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多谢你了。”
茅屋之中,凌满霜亲尝汤药,试试温度,舀了一勺正准备喂给夫人,哪想那碗药被人下了毒。“啪嚓——”药碗直直地摔碎在地上,“噗——你……”凌满霜胸口剧痛起来,口吐乌血,震惊地看着那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他本能地拔了剑。
金逆言吓得眼睛瞪得圆滚,害怕地一步步往后退去,“别过来……别过来……”
许子佩临产,腹痛不止,床榻已经湿透了,“满霜……”
“夫人。”凌满霜按着胸口过去看看,“夫人。”“噌噌”两声,凌满霜吃力地护在许子佩身前,挡下了那几根玉针,“什么人?”
玉无痕手里尚还夹着几根针,他默然且冷漠,墨绿的衣裳被身后的风吹得飘起。
“是你?为什么?”凌满霜不知缘由,但身已毒发,撑不住了。
玉无痕闭了闭目,攥紧了拳,还是飞射出数根玉针,“我玉无痕对不住你们。”他就这样看着凌满霜中毒倒下了,可叹堂堂名震江湖的剑客双骄之一,今日竟会栽在一个小孩子手中,实在可悲。玉无痕瞥了一眼床榻上的许子佩,自己也没必要亲自杀她了,他淡定了取出了火折子。
而后茅屋被熊熊大火包围,屋中响起了清脆的婴孩啼哭声。明明知道那是个刚出生的小生命,玉无痕有些心软,但是还是强迫自己不能回头。他狠了狠心,出门来。
是玉无痕诱骗金逆言端去那碗药的,事情办成,玉无痕给了金逆言很多名贵的玉器,临走时,玉无痕明知逃不过江湖人的声讨,又往井里抛了一根淬过毒的玉针。也许玉无痕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能痛下杀手,他也没打算逃脱制裁,所以找了金逆言帮忙,也料到了金逆言会出卖他,他都不在乎。……
“你双亲是被他们两个联手杀害的,玉无痕死了,杀了金逆言,你也算是报了半个仇。”
“但是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小檀抬头盯着他。
陆惊鸿的匕首压低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剩下的和你无关,你可以上路了。你死之后,我会告诉他们当年的真相,当然只是真相的一半。而你的死,是因为金逆言太过狡猾,和你同归于尽,我没能救下你。”陆惊鸿得意地笑,抬起了匕首。
“你——”小檀看着那把匕首向自己狠狠划过来,他猛地攥紧了,自己决不能死,自己若是死了,夏秋该怎么办呢?小檀双手被匕首划伤,痛意袭遍了全身,他就是坚持着。
“给我死!”陆惊鸿攥紧了沾满血的匕首,把小檀甩在了地上。
夏秋气喘吁吁赶了过来,一路上都没敢停下,就怕来晚了,“给我……住手!”
“啊?夏秋?”陆惊鸿没料,迅速劫持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小檀,“别过来。”
“道长。”夏秋紧眉摇了摇头,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我求你别伤害他。”
陆惊鸿内心崩溃了,“你们能不能别再逼我了?别再逼我了……”
“道长,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先把刀放下来,我求你了。”夏秋伤心,小檀如今满手是血,那把匕首也已经划伤了小檀,纤白的颈上,流出刺眼的红色。
“没什么好说了,你们都给我去死!”陆惊鸿料定是他的好徒弟找了夏秋,他恨陆苏苏,也恨夏秋,恨小檀,恨他们都揪着当年的事情不放手。他握着匕首的手抬了起来,重重往小檀怀中落去。
“不要啊!”夏秋泪水夺眶而出,跟陆惊鸿一样很是崩溃。
“噌——”一片晶莹剔透的玉叶猛地飞了过去,陆惊鸿本能地扭头躲避,可那片玉叶还是割伤了他的惊鸿容颜,“啊……”他抬头看向了那边,果不其然。
玉无瑕带着陆苏苏随后赶到了,“陆师兄。”玉无瑕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她哥哥被杀的真相。
“师父……”那个可人的小女子哭得满眼泪花,像极了当初的那个她,“别再伤人了,师父。”
“无瑕,苏苏,我……”陆惊鸿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们,只是摇着头,他也不想这样的,“我……对不起。”
“小檀……”夏秋被吓哭,想要接近。
“别过来!”陆惊鸿大吼一声。
“嗯……”夏秋一如旧时,怀中抱着片玉,梨花带雨,“道长,我求你了好不好?放了小檀,放过他,哪怕你冲着我来好不好?”
陆惊鸿忽地笑了,看着手中染血的匕首,看着一旁被自己刺伤的小檀,“我放过他,谁来放过我?我没想杀人的。”他变得格外卑微,一直在摇着头,“我真的没想杀人,我拼尽全力地遮掩,到头来被你们一层层地揭开,冤冤相报,谁放得下?”
“道长。”夏秋企图劝他。
“夏秋,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退隐,为什么喜欢你的那支江南小曲吗?”他忽然问着夏秋,惊鸿清傲的双眸剪断秋水,泪流两行,“因为她,因为苏苏啊。”
夏秋想起了《剑中书》,“苏苏……”夏秋转头看向了陆苏苏。
那个小女子只是哭着,“是我娘亲。”
“程苏苏?”
陆惊鸿的美好幻想破灭了,每当他再次建立起一个新的未来,却照样被人轻而易举地毁掉,“就是她。”
“程师姐……”玉无瑕这才想起来,当初哥哥和陆师兄同门,他们还有个师妹叫程苏苏,不过那个程苏苏名气不大,也并不会武功,只是因为身世可怜,才被他们师父收留在门中。
“苏苏是我未婚妻,我们才刚退隐,马上就要成婚了,可是……”
……那一日,玉无痕设计屠杀了凌氏一家,随后拎了酒,找师弟陆惊鸿去了。两个人交情很深,摆上了酒,便准备一醉方休。
玉无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今日来此,是希望陆师弟能够多多关照他妹妹无瑕。他说他就这一个亲人,从小到大,两个人相依为命,儿时将人间的苦头都吃尽了。
陆惊鸿酒量不好,但是不贪杯,只是在一旁听着师兄絮絮叨叨说着他妹妹。
玉无痕痛饮了两坛,喝到尽兴时,酒没了。陆惊鸿叹了口气,让程苏苏去备醒酒茶,他自己沽酒去了。
陆惊鸿这一走,程苏苏回避着师兄玉无痕,潦草地放下了醒酒茶就回屋了。放下醒酒茶的时候,玉无痕醉眼惺忪,看上了她一双嫩白的双手,怦然心动的感觉,以至于让他忘记了“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
待陆惊鸿回来的时候,眼前的事于他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原本简陋朴素的床上,如今尽是被撕碎的衣服破布,被洗得泛白的床单上留着一抹刺眼的红色。玉无痕昏睡着,一旁的程苏苏哭个不住,心有余悸,身子还在发颤。……
第64章 黄泉路上成双对
“他毁了苏苏,我定要他以命相抵。江湖险恶,我谁都信不过了,所以我带着苏苏归隐了。可是苏苏她……精神越来越差,不久就有孕了,生下了另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取名也叫苏苏,长得那么像她。”陆惊鸿的目光落在失声痛哭的陆苏苏身上,“我从没提过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要是她的,我都喜欢。可我没料……”
玉无瑕低下了头,有因有果,也是她哥哥首先犯的错。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看见陆惊鸿那么清冷傲岸的人,竟然就这么卑微地在她面前哭了。
陆惊鸿仰了仰头,松开了小檀,“她说她想吃我做的白粥,我出去买米,再回来的时候,她竟然自缢了。那个孩子,还那么小,险些被她勒断气,无瑕,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师父。”陆苏苏乞求着,她自小被陆惊鸿已徒弟的名义抚养着,时日一长,陆苏苏爱上了师父,可师父爱的是她的娘亲。陆苏苏身上总有程苏苏的影子,总是让陆惊鸿忘不了过去。“师父,你放过檀公子吧,我们回云机观,再也不出来,好不好?”
“回不去了。”陆惊鸿摇摇头,“我太累了,再也没力气幻想以后的日子了。”
“惊鸿。”玉无瑕泣下沾衣,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陆惊鸿低头看着地上起不了身的小檀,落寞说道:“无痕师兄害死了我的苏苏,带给我另一个苏苏,也带给了我另一个爱人,只可惜,那个爱人也一心想着为她哥哥报仇。”陆惊鸿提着匕首后退了两步,“夏秋,我不杀凌无香,但你要答应我,帮我照顾好苏苏,照顾好她。”
“道长,小檀。”夏秋发觉不对。
“轰隆隆——”陆惊鸿的衣袍使他飘飘似仙,他一个道长,还是在列缺顶渡劫失败了,抬起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向他自己的颈刺去了。
“师父!”
“啊?”夏秋愣住,“道长……”
“陆惊鸿——”玉无瑕接受不了,奔了过去,从前高傲的她总是在他面前放下架子,好不容易等到了陆惊鸿愿意娶她,“惊鸿……”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啊,还没到手就烟消云散了。程苏苏、陆苏苏、玉无瑕,只可惜,陆惊鸿一个也没得到,“惊鸿。”哥哥的死让她痛不欲生,现在杀她哥哥的人死了,这种痛苦竟然远胜前者。
“对不起,对不起。”陆惊鸿一连说了两句“对不起”,他哽咽一声都很痛,握住了那只拼命捂着他伤口,不让血流出来的手,“我爱你……”惊鸿道长含笑,就此断了气息。
玉无瑕把头埋进他怀里,失声痛哭着,“不……”她脑子里都是那年雪景下,陆惊鸿拥吻她的画面,她当时为什么要推开他啊?如今想要爱人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都无法得到了。
手中的玉叶散落了一地,玉无瑕已经伤透了心,目光落在了锋利的玉叶上。
夏秋放下片玉去扶小檀了,无意间瞥见了玉无瑕的举动,“无瑕姐姐?”他通红的双眼里尽是疑惑的目光。
玉叶轻轻划开了手腕,新鲜的血液喷涌而出,玉无瑕也累极了,翩然倒在陆惊鸿怀中,眨眼一行泪,握紧了他的手,“等来生吧,定要成双眷侣,这江湖,我早已是厌倦了。”
“无瑕姐姐……”为什么都那么看不开呢?夏秋哽咽着。
陆苏苏和她母亲一样,只是个柔弱女子,爱了同一个人,却不能长相厮守。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小檀身子依旧发软,还在被夏秋扶着。
夏秋忍着泪,“你没事吧?”
“中了迷药,休息下便好。”他摇摇头。
看样子他们并没有调查出事情的全部真相,暗中观察的男子冷笑一声,先行离开了。
列缺顶下,夏秋安顿好了陆苏苏,他得先把小檀送回许府。
“夏秋,夏秋,夏秋……”冷寒提着剑,神情呆滞,幽幽地往列缺顶的方向去了,摄魂一曲,死尸一般。
“啊……”一路上,小檀被夏秋扶着,依然很难行走,“我好困……”他强撑着,打着精神。
夏秋皱眉,很心疼他,“休息下再回去吧?”
“不行,许子衿……我怕他……”小檀叹了口气,他伸手咬破了手指,引得夏秋不满。
“小檀。”
“我怕他会对之歌和白箫不利,我们走吧。”
夏秋远山含黛的双眉一直未得舒展,“你会撑不住的。”
“夏秋。”这边小夫妻两个说着话,冷寒怔怔地走了过来。
“啊?冷寒?!”夫妻两个人都很吃惊,夏秋长眉舒展,欢笑道:“太好了,你没死,冷寒。”
“夏秋。”冷寒在他面前一贯都是温和的神情,可此时却冷漠得像一块冰似的,冷寒抬起头来,忽地拔剑,
“小心!”小檀眼见冷寒一剑刺来,无力的手根本拔不出剑来,奋力才推了夏秋闪开。可随后冷寒的一掌打了过来,小檀护在身前,后背发痛,可他还是想睡。“小心……”
夏秋不知所措,跌入他怀中的小檀深深陷于他温暖的怀抱,这就样没了意识,昏睡了过去,“冷寒……”他看着冷寒抬起剑又要对他动手,夏秋搂紧了小檀。在列缺顶上小檀就受了伤,手上都是血,染夏秋手上也都是,可就是夏秋手上的血迹,令冷寒清醒了过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冷寒的意识还在许府的那个时候,“呃?夏秋?”
“冷寒。”
许府里,许子衿依旧温和,以一种商讨的语气同花之歌讲话,“只要你告诉我,缓解断云草副作用的配方,我就放过你这个白衣小哥哥,嗯?”
可面前的两个人死活不配合,被绑在架子上的白箫不屑,花之歌于是也不回应。
“不说?”他笑,“上酒。”
“你想做什么?”白箫凌厉。
“你说呢?”许子衿意欲灌白箫喝酒,“断云草确实是个好东西。”他眉眼含笑,盯着手里的玉壶,“是个好东西啊,哈哈。”
“住手!”花之歌看不下去,许子衿这招太损,她钻研了这几年,也深知那种苦痛,她不希望白箫深陷于此,“我告诉你,告诉你便是。”
许子衿一脸微笑地放下了酒壶,“这才听话嘛。”
“之歌……”白箫示意她不能说,指不定他就惨了。
花之歌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淡淡说道:“给我几根银针。”
“银针?”许子衿笑笑,“你不骗我吧?”
“我喜欢的人在你手里,你说呢?”花之歌白了许子衿一眼,看样子这许子衿只笑不动,估计是不信她吧?白箫也还在无语,“爱信不信,夏秋那小子抢我喜欢的人,所以我故意不救他,你只要放了我,我给你医治。”
“好。”许子衿想着就信她一回,反正白箫还在他手里呢,“来人,松绑。”
“哼。”花之歌一副不屑的样子,等着自己被松了绑,她颇有兴致,“白箫宁死不从我,我想非礼他一下。”
“……”白箫瞪了许子衿一眼,但是没办法,许子衿默许了,回身坐了下来。不过花之歌也没怎么非礼白箫,也就是抱了抱,咬了两口,咳,亲了两口。
“银针给我,你坐这儿别动。”她接过去银针示意许子衿。
“你想扎哪几个穴位?”许子衿得先问清楚了,免得这个丫头乱扎,许子衿可是清楚这鬼丫头的本事的。
“穴位啊——”花之歌故意拉长音,“任脉必须得扎。”
“任脉?”
“还有——”
“哪个?”许子衿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银针。
“跑!”白箫割断了绳子,两个人心有灵犀,拉手就往门口跑。
“……”玛德!“来人,给我追!”这花之歌!又被她耍了,许子衿怒气冲冲地掀翻了桌子。
浣花溪的繁华街市上,冷寒恢复了神志,可小檀昏睡了过去,正好遇上出来的慕容晓,三个人只能先去了慕容琴坊,许府应该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嗯,应该不会,毕竟有花之歌在。“白箫。”一人一兔子还在逃跑,后面的杀手如乌云般散开了,“追。”
这场景,不就是当初和白箫重逢的时候一样嘛。两个人都总结出逃跑经验了,花之歌的计谋惊为天人,拉着白箫往人多的地方跑去,“许子衿要杀人灭口啦!”她大声喊着。
那些杀手被训练的时候,就被告知一切以主人的名声为首要,于是那些杀手只得躲在暗处不敢出来。
“哇……你这小丫头。”白箫瞪大眼,服了。
“想杀我,他们还嫩了一点儿。”
一旁的茶铺子上,一个妇人抱着四五岁的孩童,正在喂那个小孩儿吃糕点,“夏郎,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子衿的名字。”
夏决明起身,“我也听到了。”
花之歌拉着白箫四处掀人家铺子,过去时,掀了曲诗诗那一桌,吓得曲诗诗护着小清儿,“等一下。”白箫把花之歌拉住了,“曲姐姐?”
“白箫?这个小姑娘是……”曲诗诗也起了身,目光落在了花之歌身上。
“我是他娘子!”花之歌亲近,拉着白箫的胳膊。
“……”白箫:我不好意思拆穿你。
“刚刚是你们在喊许家主的名字啊,秋儿没跟你在一起?”曲诗诗没看见自家儿子,有些疑惑。
“嗯……”白箫低了低头,是夏秋把他赶走的,“这里不安全,附近有杀手,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好。”
“噼里啪啦!”屋里地上全是碎了的瓷器,还有被拍碎的桌椅,“可恶可恶!可恶!”许子衿等不到小檀回来,便怒不可遏地摔着身旁的东西,抓起什么摔什么,“无香是我的,我的!”他愤愤不已,精神异常,一直重复着那几个字,“无香是我的。”许子衿的目光凶狠起来,提了穿心箫,出了许府。
第65章 繁华故地蒙血色
摄魂一曲,天下大乱。
许子衿只要一个凌无香,“夺我无香者,死——”有如当日屠花家的夏秋,许子衿发疯了似的,一曲魔音,摄人心魂。
浣花溪,原本繁华之地,天上人间,在那个最美的季节,今日却是大乱一场。街上的行人无端争斗起来,不过多久,已然死伤一片。“哈哈,杀吧,杀吧,哈哈!”许子衿撕破了自己虚伪的面目,放肆开来。
冷雨霖霖,失了夏日该有的温和,生灵涂炭,那群生灵丧失了理智,疯狂地互相残杀,浣花溪天上人间的美好,都不幸地被这几缕血痕抹煞了。
客栈里,夏氏夫妇听了白箫所言,任谁都无可奈何,只能痛惜孩子们的遭际。“都是我的错,曲姐姐把小秋托付给我,是我没能照顾好他。”白箫很是自责,也许是因为那些事情吧,以至于夏秋到现在都不肯见他了。
“唉,不怪你。”曲诗诗连连叹息。
“小舅舅,清儿要爹爹和娘亲。”年仅四岁的莲清拉着白箫,抬头撒着娇。
白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个小清儿出落得越发像莲华了,“清儿乖,清儿的爹爹和娘亲马上就会来找清儿的。”
“嗯呐,清儿等等爹爹和娘亲。”小清儿眯眼一笑,乖巧非常。
“啊!”忽地,外面传来一阵哄动声,吵闹不休,“救命,救命啊!”一个妇人惊叫着。
“嗯?”四个人齐刷刷地往外看去,“出什么事了?”白箫最先起了身,“我过去看看。”这时,客栈楼下一片血腥,断手断足断肠到处都是,血水都漫过了地板,白箫第一眼看去就觉得反胃,但楼下的人还在厮打着,“哐!”他关上了门。
“外面怎么回事?”
白箫面色沉重,都没办法忘掉刚才看到的画面,太血腥了,他有些想吐,“外面好多人都被摄魂曲控制了。”
“什么?摄魂曲?”曲诗诗皱眉,她是修习古筝的,自然也曾听闻摄魂曲。
杂乱声越来越大,曲诗诗他们暂时还没想到好的主意,怀中的清儿忽然哭了起来,“清儿乖,不哭不哭。”曲诗诗抱在怀里哄着。
清儿的哭声很清脆,一只小手一直指着门口的方向,他似乎很害怕。
“嗯?啊!”白箫看过去,也流露出震惊的表情,外面门上靠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身,双手都被人砍断了,“救我……”凄惨一声,随后竟然甩过来一把菜刀,那人当即一命呜呼。
“啊啊。”清儿大哭。
白箫拉了桌子挡住门,“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了。”
“嗯。清儿乖,不怕,不哭哦。”曲诗诗哄了哄。
慕容琴坊,夏秋同冷寒守在床边许久,小檀才醒了过来。“夏秋。”小檀服下的迷药已经失了药效,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
“嗯嗯,小檀。”夏秋握着他双手,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冷寒自愧,“无香,那个,对不起……”
“冷寒是受人操控,才会对我们下手的,不怪他。”夏秋替冷寒解释道。
“坊主,不好了。”慕容晓慌张地跑来禀告,“坊主。”
夏秋疑惑:“晓晓姐姐,出什么事了?”
“浣花溪……”慕容晓缓了口气,心急如焚,“浣花溪出大事了,那里的人都……”
“别急,你慢慢说。”夏秋安抚,一旁的冷寒皱了皱眉,知道定是家主惹了大麻烦。
慕容晓紧眉回道:“那边的人都被摄魂曲操控,浣花溪上下一片混乱,好多人都在自相残杀。”
“啊?”三个人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愣住了。
摄魂曲?既然是支曲子,就跟穿心箫脱不了干系了,“到底怎么回事?”小檀坐立不安。
是许子衿,夏秋和冷寒相视一眼,“我们得赶快回浣花溪了。”
“倘或真的是他……”小檀又该怎么办呢?岂不是让他左右为难?
“对了,晓晓姐姐,我有个朋友,在附近的客栈里,她叫苏苏,你帮我派人把她接到琴坊来,好生照料。”
“晓晓遵令。”
在这天上人间,竟然也有血流成河这般惨不忍睹的悲景来,到处都是尸骨残骸,夏决明为了保护曲诗诗和清儿他们,不得已只能出手杀了那些失去理智的人。
“这边走。”
“嗯。”曲诗诗抱着莲清快步走过,把清儿的双眼捂得严严实实的。
穿心箫威力巨大,箫声一曲传遍了,武功好些的才免受影响。花之歌用银针将自己连同清儿扎失聪了,一行人躲避着失控的路人。
“我的箫根本没办法和许子衿抗衡,只能等小秋和无香了。”白箫自叹。《藕花深处》一曲箫声极哀,是箫中冠名之曲,在白箫年少时,曾经传遍藕花深处。片玉一曲《广陵止息》极哀,夏秋已经弹熟了,应该可以跟《摄魂曲》相抗衡。
短短数日,有着“天上人间”美誉的浣花溪一片狼藉,人皆争相逃离,连家业也不顾了。
“哈哈。”血流之中,披散头发的许子衿缓缓起身,断云草永葆他年轻时候的盛世蓝颜,提升他功力的同时,也极大地吞噬了他的灵魂。夏决明等人所行之路被他拦下,“夏师兄,别来无恙吧?哈哈。”他一如既往地温笑着。
“你……是你杀的凌师弟和他夫人?”夏决明猜到了。
“是我。”许子衿毫不在乎了,“我恨他们,也恨你们。夏秋敢动我的无香,我马上就让他下去陪你们。”他冷笑,执箫吹取。
“快躲起来。”白箫推着花之歌。
曲诗诗把清儿抱给了白箫,示意道:“保护好清儿,我去帮夏郎。”她解下了身上背着的古筝。
“好。”白箫护着小清儿,回身又问花之歌:“断云草之毒到底怎么解?”
“这……”花之歌沉思片刻,吐出了两个字,“无解。”
“无解?”白箫眨眨一双淡红的眼睛,“你诓我呢?”
“对夏秋来说,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解,他已经在做了。但对这许子衿来说。”她摇头,“中毒太深,根本没办法了。”
“啊?《广陵散》也没办法吗?”
以音为刃,处处锋芒,剑气啸啸,震毁了曲诗诗手中的古筝,“噗——”
“夫人。”
“啊?曲姐姐。”白箫看去,一脸担忧,同时也是焦急万分,“小秋无香,你们到底在哪儿呢?”
说曹操,曹操到。附近响起了曼妙琴声,是夏秋抓紧时间赶回来了,“娘。”他看着遍地的血,几乎无处落脚。
“秋儿。”
“太好了,小秋。”白箫难得地笑了一下。
小檀看着周遭的景况,看着许子衿那般邪狂,他有些泪目了,“许子衿。”与他同是伤心的,还有个痴人冷寒,“家主,你别再错下去了,收手吧。”
“凌无香。”许子衿凝视,他的温和都在小檀身上消磨干净了。
“小檀。”夏秋拉着小檀退后,唯恐许子衿失控伤到了他。
“你……”小檀双眸凝珠,很快就要滑落,“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了么?”
许子衿看向了夏秋,恨不得将夏秋碎尸万段,“你不是也答应了我,跟我在一起的么?”他反问一句,被伤透了心,人也绝望了。
“我……”
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也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垂着泪温笑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无香,跟我走,杀了夏秋,我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否则,我让你跟你爹一个下场。”他恨恨地笑着。
“我爹……”小檀愣住,转头看向了冷寒和夏秋,表情已有“为什么”的含义。
小檀的目光炽热,灼伤人的心,冷寒受不住,只好实话实说,“确实是家主暗杀的你双亲。”
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原来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许子衿。”小檀如雷轰顶,像木头一样愣在原地,曾经想要复仇的火热的心,如今有些麻木了,“为什么?是你杀了我爹和我娘?为什么?”小檀泪如雨下,抬头直勾勾看着他。
“对,就是我用玉无瑕的性命作要挟,指使玉无痕动的手。我姐姐,我姐夫,他们本来就该死。”
霜雪忽然暴动起来,小檀咬牙压抑着,“为什么?”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小檀。”其实夏秋跟冷寒会合,在慕容琴坊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了真相,不告诉他,只是怕他伤心。
许子衿狞笑不止,“你娘亲……哈哈!还记得我跟你提起你娘亲么?!你爹爹就是不喜欢她,要不是那个贱人未婚先孕,凌满霜哪会应那门婚事?”
“你说什么?”
“我告诉你,我喜欢你爹爹,我喜欢凌满霜……他……他是我邀访许府的。”许子衿往事不堪回首,“许子佩那个贱人,知道他的心在我身上,她竟然……竟然威胁我。”
……“许家是浣花溪的名门大家,要是出了这种断袖之事,你将许家的颜面置于何地?而且你要想清楚了,凌大侠名满江湖,你这么做,不过白白给他增添口舌之非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许家的后院,“子衿。”凌满霜那时还是个年轻公子,他趁着许子衿望远思索,从身后悄悄拥住了他,“又在想什么呢?”
“满霜。”许子衿郁郁回身,“我姐姐她……”
“我都清楚,她说几天后邀我品酒,届时我一定跟她解释清楚,我只要你一个。”
“嗯,满霜。”许子衿笑了笑。
凌满霜摸了摸他的头,“温文尔雅,一笑生花。”那一句话,许子衿记下了,记了二十多年,无论何时,他总是温笑待人,只因一人罢了,他也不过是个痴人。
第66章 曲终人散多愁暮
此刻的许子衿仍是温笑着,“你知道吗?再见面的时候,他就变了,他不停地跟我道歉,他说他要娶我的姐姐。哈,哈哈!我后来才知道,才发现那个贱人城府有多深。许子佩借着‘品酒’的名义灌醉了他,有了他的孩子,他自愧才应了亲事。”许子衿的声音嘶哑起来。
其实,夏决明和曲诗诗早看出了凌满霜和他夫人并不相爱,但他二人也不方便管别人的闲事,也就算了。不曾想,许子衿二十多年来,耿耿于怀,无法释然,以至于接二连三地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冷寒想知道,“那你对我哥哥好……是因为……”冷寒用听哥哥说他们是凌满霜的替身,到底是哪一方面的?
许子衿冷笑,“你哥哥?不过是因为你哥哥性子跟他很像,我才留了你哥哥在身边。可是——冷陌知道你对我有心,不厌其烦地让我对你好,接近你。冷寒,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杀你哥哥的。”
“啊?”冷寒低头,泪珠忍不住往下掉落,哥哥护了自己十多年,自己却害了哥哥十多年,“家主……”
“许子衿,你既然暗害我双亲,那你又为何……让玉姑娘数落我、激励我追查当年的事呢?你是不是……是不是……”小檀止了口,希望他是有意悔过。
许子衿的穿心箫指着夏秋,“我不后悔,我就是恨。我宁愿你一步步追查到我身上,也不愿看你,跟夏秋好在一起。后悔的人只能是你们!我不后悔。”
“许子衿。”小檀苦笑了笑,“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选择了。”
“嗯?你是不是想通了?”
“小檀。”夏秋不许小檀做错选择,双手将小檀抱紧了。
霜雪出鞘,“出招吧。”
“你——在找死。”许子衿的穿心箫接近唇边。
“慢着。”小檀余光看见夏秋松了松他,他改口了,漠然推开了夏秋,“我跟你走,条件是放过夏秋。”
“小檀!”夏秋恼火,想再一次抱住他,却被他躲开了。
“无香。”夏决明和曲诗诗两个人也心急火燎,尤其是曲诗诗,当娘的哪里不知道孩子的心思?小檀舍弃夏秋,那岂不等同要了夏秋的命?
许子衿含着笑放下了手中的穿心箫,点了点头,“好。”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无香,我要带你离开,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
“你浑蛋!小檀是我的!”夏秋抱琴猛地一击,却被穿心箫轻而易举地破了这一击,“小檀!”
“好。我也厌了江湖的奔波,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走吧,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只有我和你。”小檀说着心里话,迈步上前,很想说出夏秋的名字来,“子衿……”
“凌檀!”夏秋气怔,狠狠抓着片玉七弦。
小檀闭目许久,心底里一直重复着一句“对不起”,对不起了,夏秋,可能这一次真的要负了你。当着娇妻的面儿,小檀对着别人伸出了双手,投怀送抱。
“无香还是我的。”许子衿开心得像个小孩子般。
“爹爹。”莲清委屈,撇着一张小嘴儿哭着,“娘亲,我要爹爹。”
“嘘。”白箫俯身哄着,“清儿乖,你爹爹跟别人玩游戏呢,乖。”
玉人两两相拥,许子衿欢喜得抱紧了,孰不知他的身后,小檀两手轻轻拔了霜雪出鞘。怀中被抱紧的玉人苦笑着,来个同归于尽吧,是时候结束一切了。“噌……”霜雪刺入的细微声音入耳,那把寒冷的剑刺穿了许子衿的身体。
许子衿最为欢喜的时候,心口却痛得厉害,那里是不是插着一把剑?剑刃已销,只留了一个爱恨情仇的疤痕,如今旧伤又添新伤,许子衿眯眼一笑,看着怀中的公子心口怦怦直跳。
“嗯……”白衣人不敢睁眼看他,只是觉得自己被人按倒了。
“小檀。”夏秋愣住。
“无香。”许子衿左手扶着小檀躺下,右手满手是血,还在死死地抓着身前出露的带血剑尖。许子衿不许它,伤害他最爱的人。
他的行为让小檀震惊,“家主。”冷寒带泪唤了一声,经过百般波折,算计了一次又一次,撕下一层又一层的伪装,任他折磨死了自己的哥哥,那个自叙痴人的公子,依旧痴心不改。
许子衿温煦如春日,“你就……那么喜欢他?不惧死亡?”
小檀何曾怕死?也许最初的时候很怕,但自从他有了夏秋,他不再怕了,夏秋就是他的一切,是他这生的欢喜与忧愁,这生唯一的一双眼睛,唯一的依靠。
“那么,我让他死——”许子衿狠狠击去了穿心箫。刹那间,空中,那支穿心箫和白箫的白玉|洞箫一般,箫管中暗藏细刃,锋利无比,出露着血的锋芒,直逼夏秋。
“夏秋。”小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夏秋慌张之中拨弄片玉,可是勾弄出的利刃被穿心箫破除了,夏秋无策了。“小叔叔。”莲清害怕,那只小手拉不住白箫的衣角。夏秋被那个白衣人推了开,而他,就这么生生受了一剑,稍微动一下,刻骨铭心的痛感蔓延到了全身。
“白……箫……”夏秋失神。
“白箫……”
小小的花之歌站在原处,久久未语。
曲诗诗十分担忧,“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傻?白箫。”
“咳……”那把冰剑,凝血为霜,许子衿全身都感到了寒意,“满霜……”等我吧。他握着霜雪倒了下去。
“白箫。”小檀仓皇起身。
“我说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一定保护好你……”白箫做到了,不后悔,丰满的嘴唇张了张,滚落一行泪。
夏秋扶着他痛哭着,“白箫,为什么?!我不需要的……我想你好好的……”
花之歌脸上也滑落了泪珠,怎么会呢?那药明明……欲哭无泪,凭花之歌的医术,不可能出错的。怕只怕,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给我吧。”花之歌上前,也没多大把握医治好他,她想的只不过,即便白箫救不了了,她也要和他的尸体在一起。
隐藏了二十一年的真相浮出水面,结局可喜可贺的同时,却又令人可悲可叹。小檀掌上一盏灯烛,拂衣去了,许子衿于他,再无情义可言。
曲终人散,留下一个痴人冷寒,独自流泪,静静搂着许子衿发凉的身体,“家主……”他和家主一样,这一生爱了两个人,可惜都爱错了。夏秋与许子衿,谁生谁死,对他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人间自是有情痴,他就是那个痴心不改的傻子。
浣花溪许久许久才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江湖上依旧众说纷纭,飞短流长。“真是想不到,许家主……呸,许子衿居然是这种人。”
“就是,可怜的冷大公子啊,唉……枉死了,不过如今也算是含冤得雪。”
“我看那个广陵琴师也和那个许子衿一样,无香公子出道就一直在为民除害,他行走江湖,还真是没少祸害江湖啊。”
“我觉得也是,听说尚武阁的阁主都死了,真是个煞星。”
“呸!不许你们说我娘亲!”莲清挣脱夏秋的手,向那些茶客怒吼道,甚是奶凶。
“清儿乖,不理他们,我们回家。”夏秋拉着他。
行人调侃着,“呦嚯,你这个毛小子还挺狂的啊,你娘亲是谁?”
“我娘亲可厉害了,我娘亲就是……唔……”
“打扰了。”夏秋捂住莲清的口,强行抱走了。
莲清委屈地撅着小嘴,在夏秋怀里很不乐意,“娘亲。”
“清者自清,没关系的。”
“唔唔。”莲清搞不懂娘亲,搂住他脖颈亲了亲,“清儿长大要做娘亲,清儿替娘亲出气,娘亲才没有祸害别人呢。”
夏秋忍俊不禁,“好啊,娘亲等着,等着清儿长大,好不好?”
“嗯呐!清儿还要找一个像爹爹一样厉害的夫君!”
“噗嗤——”夏秋笑喷了,玄七前辈带坏了小檀,他这就要带坏清儿了,“可以。”他点点头。
“嘻嘻。”
“清儿,你小舅舅的伤好些了吗?清儿可曾去看过了?”
莲清抓着夏秋的发带玩,“看过了,小兔兔好可爱,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哈?”有这么诅咒小舅舅的吗?
慕容琴坊,“晓晓姐姐,苏苏呢?”夏秋的事情都办妥了,目前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他打算把陆苏苏接到桃花坞去,正好让她陪陪曲诗诗,也顺便给清儿带去个小姨。
慕容晓从夏秋进门的时候就跪下了,夏秋让她不要动不动就跪,她也不听,“凌霄苑……在这一带横行霸道,他们虏获了陆姑娘,属下已派了许多人去,也亲自去训斥了,凌霄苑仗势欺人,我慕容琴坊,先坊主才去世,好多人……不服坊主您,皆不听令……”她的声音越说越低。
“我知道了。”夏秋淡淡说道。
那一日,一袭墨红长绫裙,怀抱朱红片玉,那个自称广陵琴师的公子步入了凌霄苑,身上半分邪魅半分温雅,最初也是礼貌开口,“陆苏苏呢?”
“呃?”那一问,全场都是一愣,而后那些浪子都笑了起来,“又来一个送死的。”
“反正人都死了,可怜他一下呗,把尸体给他,还他,顺便也可怜一下他们慕容琴坊,死了个方意,慕容琴坊后继无人啊!”
“哈哈!”
夏秋微笑,“关上门,给我来坛好酒,要东风欢。”
来人是豪爽公子啊,那个嘴里叼着半根草的纨绔公子推了推旁边的人,“给他。”顷刻间就给夏秋抬来了好几坛。
夏秋亲自启封,抬起一坛,仰头喝酒,余光一一扫过凌霄苑的那群狼心狗肺之人,视线伫在地上柔弱女子的尸体许久,他闭上了目,痛饮一回。他笑着,先前有陆惊鸿在,那些风流浪子不敢对陆苏苏的动手,陆惊鸿一死,陆苏苏的命数只怕也长不了。
“人真的死了啊?哈哈!那——”他拉了长音,把酒坛搁在了胡桃楸木桌子上,看着那群人,他轻轻又说:“你们给她陪葬吧。”
第67章 亦正亦邪随心去
关上门的凌霄苑,夏秋肆意地杀。凌霄苑动静太大,引来行路人的围观,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夏秋开门出来的时候,凌霄苑再无半点儿人息,“呼……”他吹着了火折子,向后抛去了。
行人皆惊,纷纷落荒而逃,也没一个敢去救火的。
许府中,偌大的许府由许子衿一个表兄的儿子掌管了,冷寒曾经说过永不背离许氏,所以留了下来辅佐新的主人。
“哐”地重重一声,“你为何又去伤人?”小檀进屋便怒气冲冲地拉了他质问着。
夏秋知道自己解释,小檀也不会听的,只淡淡回道:“亦正亦邪,随心而已。”
“你……”小檀重重一巴掌扇了过去,末了,他的手也略为泛红。
夏秋挨了一巴掌,反倒笑了笑,“那些人又是怎么说的?”
“他们……”小檀凌厉的双目紧紧盯着他,“他们说你嗜杀成性,想要你死。”
夏秋若有所思,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夏秋,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克制一下?我知道这很难,但是……”
“别说了。”夏秋有些累了,打断了他的话,“二十年前,他们想知道剑客双骄两人谁更胜一筹,可你父亲和我父亲从来没想过动手,今日,你我这琴剑双骄,便成全了他们吧。”
“夏秋。”小檀逼近一步。
“十日之后,桃花林决战,你来,便战。你不来,我杀了他们,再杀我自己。”夏秋冷笑决绝,逼得小檀无路可选。他已经谢绝了慕容琴坊的坊主之位,陆苏苏也死了,白箫在花之歌那边,清儿自有曲诗诗照顾,夏秋再没了什么牵绊之心,这江湖,他也厌极了。
小檀眼睁睁看着夏秋漠然出去了,却没有勇气拉住他、心疼他一番。
“之歌。”夏秋来找花之歌,温笑得像个翩然君子,一如最初那般,“我来看看白箫。”
“嗯啊,师父请坐。”花之歌给他让了坐。
“坐……”夏秋愣了一下,想起了小时候的趣事,“嗯。”他掀衣端坐了。
花之歌正用一根嫩草逗弄着桌上的白兔,夏秋满腔心事,无人可诉,轻轻地抚了抚那只毛茸茸的兔子。
……“白箫,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可能……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保持人形。”花之歌惭愧,回春仙子,她不过只是个小孩子罢了,连自己爱的人都救不了。
白箫点了点头,之后,在那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白箫找了夏秋,为他吹了一曲,赋了一诗。“初时,两小无猜绕花前,琴箫合奏风流苑。彼时,舍节堪服玉骨散,冰肌玉骨清无汗。此时,白璧一双无所染,吹箫归去却无缘。”白箫含笑,玉箫落在了地上,仍是最初潇湘楼的那只小兔子,“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夏秋揉着兔子,双目含泪,小檀的不解人意,令他心碎,他强笑着,泪水却冲破了阀门,一泄而出,晶莹泪珠落在了桌上,积了一滩。小兔子凑近了,粉嫩的小舌头舔舐着。
夏秋深呼一口气,拭去了泪,“白箫。”他笑,“白箫最可爱了。”
花之歌也看着夏秋笑了笑,不管那人是妖,她爱得唯一,永不变。
十日之后,一场对战由此爆发了。……
桃花林多了一座小小的坟,简陋的小屋中小檀连日醉酒,只求醉梦中能窥得爱人盛世容颜,“夏秋……”那个人已经死了,小檀内心十分痛苦,举坛狂饮,“夏秋——”他大喊着,酒和泪打湿了他的衣裳。
夜色融融,窗外弦月如钩,墨色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时隐时现,让人眼花缭乱。寂静的夜,寂静的心,残月之下,那个痴心人实在承受不住相思煎熬,亲手移平了那座新坟,徒手拨弄开那些尘土。
“哗哗——”一场大雨,说来就来,刹那间,狂风大作,晴天霹雳,震耳欲聋。“夏秋……我的夏秋……”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心口很疼,花之歌身负“回春仙子”的名号,却也医不好他。
“夏秋……”白皙素净的衣裳被泥水玷污,一双玉手也沾满了肮脏的泥土,甚至是擦破了手指,他不死心,用霜雪作铁锹继续挖着。“噌——”小檀奋力地推开了棺盖,心中默念着夏秋的名字。原谅我,让你死也不能安宁,可我真的……舍不得。
开了楠木棺材,里面竟然是空的,“夏秋,我的娘子……夏秋……”怎么会这样呢?小檀摇头,有些昏厥,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啊——”小檀举酒雨中痛饮,心口疼得很想插进去一把刀子,“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喝他喝过的酒,吟他吟过的诗,像个傻子一样,再醉一回,耳边却忽然响起他旧时的一句软语:“那你今日——可愁了?”
“嗯?”小檀任着酒水倾在身上,回头看去,竟然是那个青衣公子!温雅如初,小檀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处。
“小檀。”夏秋俯身拥抱住他,“我好想你。”
“夏……夏秋……”小檀有些恍惚,应该是在做梦,应该是吧,“我终于梦见你了,夏秋。”他贪婪地享受这怀抱。
夜雨,还在持续着,很凉,很冷,夏秋吻着他唇,觉得不够,“小檀,小檀。”夏秋太过热烈,抓伤了他的肩。竟然有痛意?小檀意识了什么,反应了过来。“夏秋?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你回答我,夏秋。”
年轻的青衣公子温柔笑着,“之歌这种小把戏在冷寒身上用过一次了,他都没上当,你……又受骗了。小檀,我的好夫君,真的是我,没死。”
“呃。”小檀猛地抱紧了他,“你这次真的过分了。”害得小檀心痛了那么多天,日日买醉,麻痹着千疮百孔的心。小檀横抱了起来,“夏秋。”屋外雨霖铃,屋内温柔乡。
浴桶之中,两身相拥,迷茫的热气笼罩着一切,小檀的唇舌遍及了夏秋的全身,“夏秋。”小檀本来只求能再见他一面,根本不敢奢求能够再次拥有他,“你离开我这么多日,可知……我有多想你?你要是再来晚一步,我可能就要死了。”
夏秋的半个身子浸在水里,一颗心沐浴在爱河中,贪恋着小檀,他笑:“我今日才刚醒过来的。”
……“师父,那些人……”花之歌看着屋中的几具尸体,不敢相信。
夏秋心疼地抱着自己,已经是废人一个,只能弹弹琴,为什么都还是不能放过他?“他们还要来送死么?”一个个,恨他入骨,为了他的死,不惜死更多的人,甚至去逼迫他父亲清理门户。“诛杀广陵琴师”的话,遍及江湖,人们心中的桃花坞小琴师,变成了嗜杀成性的广陵琴师,夏秋听着那些话,自己也很悲痛。
“服下这个药,能够让你在一段时间内失去气息体温,到时候,我再救你。”
夏秋信了爱徒,事后,花之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小檀的眼皮子底下把夏秋的尸体偷了过来,因为自夏秋假死之后,小檀除了喝酒,几乎与夏秋的坟寸步不离。
再之后,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总之在夏秋和小檀看来,时间很长很长。夏秋这一日晚药效已过,从睡梦中哭醒,醒来便要小檀。他身子还很虚弱,气息微薄,体温极低,身体都还没恢复过来,可夏秋一直哭个不住,花之歌和冷寒不得已,才放了他去找小檀。……
水中交欢甚久,可喜有情人终成眷属,夏秋温文尔雅,可小檀还有后顾之忧,“你身上的断云草……那种毒到底怎么解?”
夏秋揽着他的头,妩媚动人,含笑说道:“之歌说了,这毒无药可解,只能依靠自身净毒。”
“什么意思?”小檀的唇从他肩上移开,一脸疑惑。
夏秋充满磁性的声音压低了,“我又想吐了。之歌的意思是让你跟我坐坐,引导我……”丹唇接近耳畔,夏秋娇笑着说着悄悄话,“我是死是活,可就交给你了。”
“任务艰巨,弱受一个还……”小檀止住了口,忽然抱起了他,“我的娘子,我帮你催吐去。”
江湖难得风平浪静,各地皆安,花之歌以“回春仙子”的名号出书《江湖志》,别名《琴剑双骄》,替师父洗刷污点。句句皆真情,句句亦事实,《江湖志》一出,在江湖上又引起了一个不小的哄动。广陵琴师面前的冷漠,背后的苦楚,又岂是寥寥几言便道得尽的?
人们心中的广陵琴师已死,他们自愧着,悲叹着,惋惜着,错杀好人,更是错杀了一个他们原先最敬仰的大英雄。
“名声帮他恢复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了。”花之歌开心地抱着小兔子笑看了冷寒一眼。
“只怕——以他们的心思,是不会接受这个的道歉。”冷寒笑了笑。
桃花坞里桃花林,这一年的桃花林比往年开得更加密,谁也不会想到夏秋与小檀、清儿一家三口隐居于此,这里再无尘世的喧嚣与纷扰。
“晓晓姑娘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又修好了你的片玉,这一次,可不许再任性了。”小檀抱给他片玉,还在偷笑。
“切,那得看你的意思了。”
桃花林里,习剑修身,习琴修心,清儿在夏秋和小檀两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可谓是全才了。
“娘亲娘亲。”清儿去了一趟街市,欢喜地奔向了他。
“嗯?”夏秋回身笑了笑,“怎么了?”
小檀跟在莲清身后,缓步而来,只笑不语。清儿倒是很高兴,要夏秋抱抱,“清儿看见街上,多了好多好多祠堂,娘亲猜猜里面供奉的是谁?”
夏秋看着小檀,也笑个不住,“猜不到。”
父子两个相视一眼,“广陵琴师!”
“呃……”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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