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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穿越后我和奸臣HE了
作者:陈十年
【本文文案】
梁怀玉一朝穿越到了几十年前的京城,还遇见了大奸臣陈斟,
史书上说,大奸臣陈斟,十七岁杀了他老爹,十八岁杀了他老娘,十九岁开始当官,二十五岁成为首辅,之后把持朝政一辈子。
一不小心,就和大佬HE了。
***
身为堂堂南淮第一富商之女,梁怀玉一朝穿越,努力经营,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大奸臣。
陈斟:天凉了……
梁怀玉:我错了,你娶我。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怀玉;陈斟 ┃ 配角:李珩;梁清;云瑶;薛冰;闲北 ┃ 其它:
☆、第一章
吃枣子把自己噎死是什么样的心情?
梁怀玉表示,哪有时间有心情,直接嗝屁了啊。
从富家大小姐变成一个穷酸小可怜是什么样的心情?
梁怀玉表示,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是梁怀玉变成梁怀玉的第三天,她狠狠搓了几下手里的衣服,摔进盆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她堂堂一个梁家大小姐,居然沦落到要给别人洗衣服。
旁边的老妈子瞥了一眼梁怀玉,啐了口口水,不屑地说道:“怎么?不服气?家里管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有脾气。”
说话这人三十来岁,据说是梁府里的下人,她居然被一个下人骑到头上,她狠狠瞪了一眼,磨了磨后槽牙,还是把衣服从盆里捞起来继续搓。为了今天的晚饭,她忍了。
老妈子见状嗤笑了声:“你真把自己梁家大小姐呢?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一条狗,甚至连狗都不如。就是死了,老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而夫人和二位真小姐呢,甚至会放个鞭炮庆祝一下家里少了个丧门星。”
梁怀玉听着,心里虽然气愤,却不寒心。因为,她根本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梁怀玉。
三天之前,梁怀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名字和她一样,身世却截然不同,样貌也是天差地别。最重要的是,她突然从南淮,来到了京城。
这种借体还魂的故事,她只在话本里见过。而且,就算她吃个枣子把自己噎死了,还魂也不用还到京城来吧?京城也就算了,这是还的哪门子魂啊?
她醒过来之后,从这个身体的记忆大概了解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名义上的梁家大小姐,太仆寺少卿梁渊的大女儿,老娘是曾经的糟糠之妻,没活多久就死了。死了之后,老爹另娶了个填房,是当今林尚书的爱女,之后一路升官发财,当上了四品官。
继母怎么看这个女儿怎么不顺眼,自然没有好待遇,老爹呢,飞黄腾达了,一看见这个女儿就想起了曾经卑躬屈膝的过去,也不待见她。
梁怀玉在梁府,连个下人都不如。甚至正如那个老妈子说的,连条狗都不如。
成为梁怀玉的第一天,她受不了干这体力活,挨了一顿骂,外加一顿打,勒令不许吃晚饭。
成为梁怀玉的第二天,她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乖乖洗衣服。因为衣服洗得不干净又挨了一顿骂,外加一顿打,勒令不许吃晚饭。
成为梁怀玉的第三天,就在刚刚,她用力过猛,搓烂了她妹妹梁知雪的衣服,即将迎来一顿骂,外加一顿打,再勒令不许吃晚饭。
梁怀玉看着手里破了个洞的衣服,陷入沉思,现在怎么办?她看了眼旁边磕着瓜子的老妈子,显然还没发现她干的好事。
要不,跑?
算了吧,她能跑到哪里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没有银钱,寸步难行。
可是不跑,她又要挨打。
她抿着嘴,眼皮子翻动几下,还是决定跑。怎么说她也是南淮第一富商梁平的女儿,先出了狼窝,再谋生路吧。
想毕,梁怀玉捂着肚子哎哟几声,老妈子冷眼看她。梁怀玉面目狰狞:“我突然肚子痛,我先去如个厕。”说完便装得像模像样的往茅房去了。
梁怀玉观察过,茅房旁边有一棵比围墙高的树,只要能爬上去,就可以跑出去。
梁怀玉搓了搓手掌,抓住了树枝,奈何树干太滑,怎么都上不去。手都磨红了,还是上不去。
梁怀玉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请个武师教自己练武,再这样浪费时间,那个老妈子很快就会觉得不对劲。梁怀玉一咬牙一跺脚,再次攀上树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上了树。翻过围墙的时候,还划破了裙子,然后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摔落在地。
“嘶。”她吸了口气,挣扎着起身,围墙外不知是什么地方,她随便地看了一眼,选了个方向跑。
刚跑出小巷,就迎面撞上一辆马车,她正欲开口大骂:“你……”不长眼睛的吗?
转头看见马车富贵非常,硬生生改了口:“你大人有大量,我不是故意冲撞你的。”
梁怀玉咽了口口水,挣扎着起身,正想离开,马车里的人掀开了帘子。她原以为,此时的剧情应当是马车里的贵人见她如此狼狈,便决定接济一下她。
但那人只是带着不屑瞥了一眼她,道:“谁家的狗,若是管不好,本首辅不介意替他管一管。”
……话本里都是骗人的。
哦不,这人肯定不是男主角。
男主角怎么会把一个落魄的姑娘骂作狗呢?要是在平时,谁敢骂她梁大小姐是狗,她定要那人吃不了兜着走,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忍了。惹不起,躲得起。
梁怀玉绕过他的马车,决定继续跑路。茫茫京城,该往哪儿跑,她脑海里毫无头绪,跑到跑不动的时候,眼前正好是一条繁华的街道。
她昨天晚上没饭吃,今天早上就吃了一个馒头,现在肚子里正敲锣打鼓。街上飘散着饭菜香,她猛地吸了吸鼻子,更饿了。
又饿又累,悲惨人生。
梁怀玉慢吞吞地拖着没力气的两条腿,在街边一个小乞丐身边蹲下。小乞丐看了看她,好奇地问道:“你新来的?”
梁怀玉点点头,双眼放光,她看上了小乞丐手里的馒头。小乞丐被她的目光吓得把馒头往怀里送了送,“我……我也很饿了。”
“哦。”梁怀玉收回目光,托着下巴,看着街上这群酒足饭饱的人来了又走,内心无比地渴望有顿饭吃。
梁怀玉语气毫无起伏:“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乞丐愣了一下:“我吗?”
梁怀玉点点头。
小乞丐说:“我叫梁清。”
梁怀玉扭头,多看了他几眼,怎么跟她爷爷重名了。她们家的名字起得有这么随便吗?有个跟她同名同姓的,还有个跟她爷爷同名同姓的,说不定再待两天,还能碰见一个跟她老爹同名同姓的。
唉,京城就是人太多了。
梁怀玉托着下巴胡思乱想,还没想完呢,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不就是梁家的家丁之一吗?
那人在问着什么,身后还跟了一群人,各个都东张西望地找着什么。
完了完了,肯定是找她来了。
梁怀玉猛地起身,四处看了几眼,拔腿冲进了身后的酒楼里。就在这时,那些家丁同时看见了她,跟着冲了过来。
场面一度混乱,吓得小乞丐把馒头藏进了怀里。
“别跑。”
“别跑。”
“站住。”
……
梁怀玉在一片混乱之中,东逃西窜,眼看着要被逮住了,忽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那个骂她是狗的贵人。
她记得,他自称啥来着,哦对,首辅。大官,小事。
梁怀玉一把抱住了这位大官的腿。
陈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楼下一片混乱,忽然迎面而来的,是刚才的狗。下一秒,狗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再下一秒,他感受到自己的裤腰带往下掉了掉。
陈斟低头,看见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这狗,毛色不错。
就是力气有点大。
他的裤腰带又往下掉了掉。
陈斟眯起眼,他身边两尊门神立刻会意,便要上手扯开狗。
狗死死地抓着他的裤子,他感受到他的裤腰带又往下掉了掉。
“你们先住手。”
薛冰和闲北住了手,那帮人也到了眼前。那些人认识自然陈斟,为首的抱拳赔礼,“陈大人,您腿上这位是我们府里大小姐,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陈斟闻言看了眼狗,狗也看着她。
大小姐?
狗家大小姐么?
陈斟不语,那些人也不敢有所动作。
场面僵持。
狗突然嚎了一嗓子,“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不跟他们回去,他们会打死我的。”
那些人表情为难,面面相觑,“陈大人,这位真是我们府里,梁大人的女儿。”
京城里姓梁的官职稍大点的,只有一家。他记得,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叫梁知雪,一个叫梁知月,怎么又无端冒出个大小姐。他还是不语,看着为首的那个家丁。
果然大官,就是小事。
不过,他刚刚叫什么?陈大人?首辅?陈首辅?
梁怀玉虽然远在南淮,亦不关心官场,可是也知道当今首辅并不姓陈。本朝以来,姓陈的首辅只有一个——陈斟。史书上说,大奸臣陈斟,十七岁杀了他老爹,十八岁杀了他老娘,十九岁开始当官,二十五岁成为首辅,之后把持朝政一辈子。
“手段狠辣,城府极深,狂妄自大。”这是对他的评价。
梁怀玉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大官,年纪好像就二十五六。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家丁说:“陈大人,小的们也是奉命办事,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陈大官又低头看了看梁怀玉,梁怀玉立刻嚎哭:“我真的不认识他们,我是南淮人,我都没来过京城,他们要抓我回去干苦力活,还打我。”
小可怜长得楚楚可怜,哭起来虽然形象不雅,依然还是惹人怜爱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一群壮汉,显然女子更值得同情。
“哎呀,这些人,还不是拐卖吧?”
“看着就像,你看那姑娘,面黄肌瘦,什么大小姐啊,饭都不给吃的吗?”
“哎我说,你们不是人贩子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梁怀玉:你才是狗家大小姐!你全家都是!
☆、第二章
梁怀玉趁机添油加醋:“哇啊啊啊啊,我真的不认识他们,他们是坏人。”她哭得很真诚,一边哭还一边扯着陈斟的裤子,“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做主。”
陈斟眯起眼,饶有兴味,“你是说本官吗?”
梁怀玉这话都是话本子里看来的,话一出口,已然悔了九分。“青天大老爷”这种话,对着陈斟说,更像是讽刺。
不过陈斟似乎并不需要她的答案,自顾自说了下去:“可惜,本首辅最讨厌听这几个字。你若是再不松手,我便命人将你拉去剁碎了喂狗。”陈斟说这话的语气,像是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事。
梁怀玉闻言心一惊,手上的力道紧了紧,首辅大人的裤腰带终于不堪重负。
“嘶。”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不知是谁大声说了一句:“陈大人不会把我们都杀了灭口吧。”
场面又变得混乱起来,楼里的人纷纷开始往门口挤,人声喧嚣里,梁怀玉趁机混水摸鱼,溜了出去。
***
近日京城里出了两桩大事,第一桩是太仆寺少卿梁大人拐了个妙龄女子当女儿。
“我说,这梁大人怕不是想当女儿吧?怕是想当小妾吧。”酒楼里正有人对这事津津乐道。
“非也非也,说不定梁大人就是有些别的爱好呢?”另一人挤眉弄眼。
梁渊在家气得胡子都要歪了,“逆子,逆子啊!气死我了。”
林若兰对梁怀玉跑路这事儿喜闻乐见,在一边悠然地安慰道:“老爷消消气,她自己都说了不认识我们梁府,既然不认识,那说什么话便都不可信了,老爷又何苦与她置气呢。”
外头传闻颇难入耳,梁渊哪里能这样简单地咽下这口气:“说得轻松,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我的。若是她再编排些别的,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林若兰还是劝慰道:“她既然说自己是南淮人,不认识咱们,咱们也可以放出些风声。譬如说,一个孤女,咱们好心好意收留了她,她却起了贼心偷了咱们家东西,然后跑了。老爷说是不是?”
梁渊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若兰,没有说话。
***
第二桩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扒了陈首辅的裤子。
路人甲:“哎哟我的天呐,造孽哟,哪个胆子这么大?那些看了陈大人的人,还有命活吗?”
路人乙摇了摇头,比了个手势,“不好说。”
路人甲:“造孽啊。”
***
彼时始作俑者正和小乞丐一起蹲在街边,笑得摔了个四仰八叉。
有没有命活,目前看来,还是有的。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梁怀玉起先战战兢兢地东躲西藏,直到发现根本没有搜查寻人的风声,这才出来大摇大摆地透气。
小乞丐蹲的位置不太好,又不爱说话,一上午生意惨淡,破破烂烂的碗里就几个铜板。梁怀玉从怀里掏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在手里掂了掂,看了看小乞丐,心情比较复杂。
她竟然能碰到陈斟,也就是说,她还魂还到了几十年前。她原本想着,离了京城去南淮找她老爹,虽说事情听来耸人听闻,不过好歹是亲爹,想来也还好办。结果如意算盘一场空,她亲爹还没生出来,在这里,她爷爷甚至都还没长开。
而面前的这个和她爷爷同名同姓的小乞丐,按年龄算,有可能正是她的爷爷。
这种感觉不可谓不奇妙,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手里的玉似乎是陈斟的,或许是混乱之中不小心被她顺走的。她对天发誓,真不是故意的。但是如今玉的确在她手中,这话也说不太清。
她可以拿去卖了,吃顿好的,到时候没了赃物,谁又知道呢?
这是她前几天的想法,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之后,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没爹能找,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梁府洗衣服,她梁怀玉可不能把自己饿死,也不能把疑似她爷爷的小乞丐饿死。
梁怀玉叹了口气,对小乞丐说:“走吧,吃饭去。”说完抓着小乞丐的手把他拖走了。小乞丐今年不过十四五岁岁,身子还未长开,瘦瘦小小的,根本挣扎不开,只好跟着她走了。
梁怀玉进了另一家酒楼,直奔人家掌柜的,气势汹汹,把玉佩往桌上一拍,“认识吗?”
那玉佩虽然是陈斟随身佩戴的,却不大显眼,因此掌柜的摇了摇头。
梁怀玉说得很有地痞流氓的气势:“这可是首辅大人的玉。”
掌柜的往后缩了缩,眼神在她身上逡巡一番,显然不大相信,不过碍于陈斟的名头,还是选择了相信。
“敢问姑娘来意?”
梁怀玉见唬住了他,把玉佩一收,拽着小乞丐往楼上去了,临走前留下一句:“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菜都端上来,账找陈大人结。”
反正都得罪了陈斟,等他计较起来横竖是个死,多吃一顿,赚一顿。生意人绝不做亏本生意。
菜上得毫不马虎,梁怀玉吃得狼吞虎咽,她来了京城这么久,还没吃过这么好呢,呜呜。
一边吃还不忘招呼小乞丐:“吃啊,不用客气。”
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是她的命。
小乞丐犹豫了片刻,没抵过腹中饥饿,两个人如狼似虎地吃了个大肚朝天。梁怀玉又带着小乞丐去买了几身好衣裳,给自己也买了几套,同样的,账找陈大人结。
人靠衣装马靠鞍,衣裳是行头,梁怀玉的大计还需要行头充场面,这是必不可少的。
小乞丐看梁怀玉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可能是我爷爷啊。这话梁怀玉当然不能说,她只好搬出了自己的弟弟,说他和自己的弟弟年纪相仿,长得有几分相像,又编了一个苦兮兮的故事,哄住了小乞丐。
小乞丐红着眼睛,便要当她弟弟。吓得梁怀玉忙摆手拒绝,这可使不得,这要真是她爷爷,她会折寿的。
“这倒也不用,咱们就跟亲人一样,那些都是虚的。”梁怀玉换了衣裳,转了个圈,没想到几十年前的衣裳样式还挺好看。
小乞丐换了身行头,人也焕然一新。梁怀玉拉着他上看下看,赞叹不已,小乞丐被她看得脸都红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梁怀玉拍了拍手,大步昂首地走向了钱庄。
西街有家小酒楼,经营不善,濒临倒闭,老板正急着亏本出手。梁怀玉在东躲西藏这几天,已经打探好了。只要她向钱庄借到足够的银钱,买下这酒楼,凭她的聪明才智,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不是难事。
钱庄老板比酒楼掌柜精明些,拿过那玉佩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好几个人有没有见过陈大人佩戴。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又眯起眼睛打量梁怀玉:“这玉是陈大人的没错,只是,也可以是你偷来的,你说是不是?”
梁怀玉不甘示弱:“老板瞧我生得如何?”她今日仔细打扮过,平日里那张脸便已经十分好看,今日格外地好看。
钱庄老板点了点头:“姑娘是生得不错。”
梁怀玉扬着下巴:“这不就结了,陈大人是我的相好,这玉是他送我的。再说了,您是借钱给我,有借有还的事,您怕什么。怕我还不起么?即便我还不起,陈大人还还不起么?”
梁怀玉侃侃而谈,说得有鼻子有眼,钱庄老板有些动摇,捋着胡子思索再三。
她说这话的时候,外出办事的闲北正好听了个完全。
***
梁怀玉最终借了五百两银子,她抱了银子,马不停蹄地去了那家酒楼。掌柜的连价都不想还,一口应下。
这家酒楼位置不好,菜品中规中矩,不出彩,入不敷出是必然的。她接手了这里,就不能让它一直入不敷出下去。若是改为经营别的,要么需要手艺,要么权势钱财,她一样也没有,酒楼还是最好的选择。
要想起死回生,就得搞些别人没有的东西。
这个梁怀玉初步想过,别的酒楼都是单纯地吃饭,她可以开辟出一个戏台子,一边吃饭,一边听戏,甚至可以花钱点戏。唱戏若是不受欢迎,还可以唱歌,可以说书,可以跳舞,总之,怎么新奇怎么来。
梁怀玉倚着栏杆,仿佛看见了大把的银子正朝她飞来,仰天长笑的时候,背后的栏杆不小心塌了,她拍着胸脯惊魂未定。
前任老板哎哟一声:“姑娘,忘了提醒你了,那栏杆坏了,还没修,你小心些。”
梁怀玉应着,正打算就近坐旁边的椅子,一蹲下,那凳子又倒地了。
前任老板又是一声哎哟:“这凳子有一条腿坏了,姑娘没摔着吧?”
生意人突然感觉有些亏。
***
闲北回府复了命,顺带提起了在钱庄所听到的:“那人说,她是大人相好的。”那日他是见过梁怀玉的,没道理认不出,只是……他是个脸盲,尤其只对女人。
陈斟捏着茶壶盖,不语。
敢拿着他的东西招摇撞骗,天凉了,府里的狗该改善伙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首辅:天凉了,该抱我了。
☆、第三章
梁怀玉接手了那家店,首先把该修修补补的地方都修修补补好,而后换了个店名。原本的店名叫“富贵酒楼”,实在有些俗气,梁怀玉大手一挥,改成了“醉月坊”。
原先的老板出手了酒楼,听说是举家搬迁去了南淮。
南淮,这两个字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她心里,泛起不尽的涟漪。她的父亲,她的母亲,都在那里,或许还在为她们死去的女儿伤心。可是却与她相隔五十年有余,也不知这思念,能落到何处。
梁清见她神色有异,想起她曾说的弟弟与惨死的家人,上前劝慰道:“姐姐,你不要太伤心了,逝者已逝,自己过得好,你的家人也会在天上为你开心的。”
梁怀玉原本内心伤感,被梁清这一句姐姐冲散了所有的伤感。
折寿啦!她爷爷叫她姐姐!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梁怀玉从梁清的喜好,大概确定了,这应该是她爷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爷爷年轻时候在京城发展,不过人生漫长,或许是之后辗转去的南淮。
梁怀玉叹了口气,拍了拍梁清的肩,“你以后别叫我姐姐,就叫掌柜的就成,叫姐姐显得我很老似的。”
……
可是他也很小啊。
虽然不懂梁怀玉的逻辑,梁清还是点了点头,女人嘛,就是很奇怪的。
除了她俩,店里还招了些人,忙忙碌碌,准备开张。
店里的第一桩生意,是一个不速之客。
****
陈斟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招牌,薛冰低着头禀报:“主子,就是这里。”
陈斟轻呵了句,踏进了店门。
梁怀玉正收拾着桌子,并未看见来人,“客官请坐,随便坐,本店还没正式开业,不过也可以招待。”说完转过头,看见了一张熟悉而又可怕的脸,梁怀玉差点没站稳,扶着桌子赔笑:“陈大人,好久不见。”
表面已经慌如老狗,心里更是山崩地裂,她借陈斟名号这事可以说是胆大包天。只不过她原本打的算盘是,那些人因着害怕,必然不会真的敢上门去问陈斟,因而不会被发现。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居然真的找到陈斟府上去了?
梁怀玉站稳脚跟,端出一副和蔼的笑容:“陈大人莅临小店,是小店的荣幸,大人要吃些什么?”
不止梁怀玉,其他人也是吓了一跳,个个心惊胆战。
陈斟没有说话,将店里打量了一遍,随后才幽幽地开口:“本首辅的玉呢?偷了我的东西,还以我的名义招摇撞骗,看来你的确不是京城人士。”
梁怀玉使了个眼色给梁清,梁清意会,立刻吩咐后厨做菜。梁怀玉装傻充愣:“大人的玉,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小人这里,想来是上次拉扯中不小心。我正想还给大人呢,大人便来了。”她拿出玉,恭恭敬敬递给陈斟。
陈斟没接,盯着梁怀玉的头顶,盯得梁怀玉头皮发麻。
场面忽然僵持,梁怀玉心里闪过一千种死法,其实她对死这事儿并不那么害怕,反正她早就死过一次了,或许死了还能重新回到南淮。她之所以敢这么放肆,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如此。反正不会有什么转机了,不如搏一搏,说不定她还能成为女首富呢。
而且话本里都说,像陈斟这种人,你越是胆大妄为,越是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一回,话本显然又是骗人的。
陈斟黑着脸,对他身边的下属说:“把她带回去,剁碎了,给府里的狗改善伙食。”
梁怀玉忽然反应过来,想来,是“上次”二字触了陈大人霉头。她正欲开口,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个蒙面人,拿着刀便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刺向陈斟,陈斟旁边的人及时出手,扭打在一处。紧跟着,又冲出来了几个,个个招数狠辣,陈斟有两个手下,既要对付蒙面人,又要保护陈斟,还是有一些吃力。
电光石火之间,梁怀玉心生一计,若是她能救陈斟一命,她就不用喂狗了。可惜场上难舍难分,就是没人逮到机会刺杀陈斟。
梁怀玉咬着嘴唇,握紧拳头,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借给那些蒙面人,你们倒是动手啊。终于,打了一会儿之后,有个蒙面人抓住了机会,向陈斟冲了过去。
梁怀玉心头一喜,以身后八只恶犬相追的速度奔向了陈斟。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坎坷的。因为他们打架分解了一些桌椅,正好有一条桌子腿横在梁怀玉的路中间,她脚下一滑,把蒙面人给压倒了。蒙面人哪能想到这一出,刀飞了出去,正好落在陈斟跟前。
无论如何,结局是完美的。
陈斟冷冷看了她一眼,梁怀玉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然后大喊了一嗓子:“陈大人,救命之恩,我就不用你以身相许了。”
陈斟看着她,嘴角抽了抽。
薛冰和闲北一脸震惊地看了一眼梁怀玉,但是手上动作极快,趁着几个蒙面人怔愣这会儿功夫,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些人。
梁怀玉拍了拍手,邀功似的看着陈斟:“陈大人,您看,我怎么着也救了您一命,不如前尘旧事一笔勾销?”
陈斟没理她,径直走向那群被绑的蒙面人,“谁派你们来的?”
蒙面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屑地看向别处,显然是不打算交待。
陈斟似乎早有预料,并不追问下去,只是回身取了那把刀,手起刀落,了解了那个蒙面人。
这一系列的动作之间,陈斟的神情毫无起伏。
梁怀玉眼睁睁看着那把刀,扎进了那人的胸膛。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杀人,也是第一次直面陈斟的狠辣。如果之前那些对于陈斟的评价,只是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并不直观,那么刚才那一刻,梁怀玉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人是陈斟,那个传闻里的大奸臣,他的确杀人不眨眼。
她背脊发冷,咽了口口水。
陈斟转过身,回答梁怀玉之前的话:“一笔勾销?本首辅倒是更想以身相许。”
梁怀玉表情僵硬:“呵呵呵呵,陈大人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句玩笑话,玩笑话,呵呵。”
陈斟表情里有一丝玩味:“本首辅至今还未娶妻,倒是觉得姑娘的提议不错。”
梁怀玉忙摆手推辞:“不不不,陈大人金枝玉叶,能救大人,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陈斟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薛冰,闲北,将这些人带回去审。”说完便转身出了店门,上了马车,离开了。
梁怀玉看着满地狼籍,又想起刚才的血腥,心里像堵了一座山。
梁清走上前安慰她:“掌柜的,没事的,这些损失,不值多少钱。”
梁怀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还没开张呢,就遇上了这种事,店里的几个人颇有微辞,梁怀玉庆幸还没开张,这事也没宣扬出去。她心里乱糟糟,都不知道如何平静。
***
陈斟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闲北拿眼瞥了他三五次,陈斟闭着眼开口:“说。”
闲北斟酌着,谨慎地询问:“主子,那位姑娘,真是你相好的?”
话音刚落,薛冰捅了他一手肘,瞪了他一眼,“主子不过是看在她救了主子一回,才不与她计较。”
陈斟不置可否,他杀了他几个哥哥那一年,曾有一个高僧预言,说他这辈子孤寡命格,注定一辈子孤老。
这些年,他虽位高权重,旁人看来,他把持朝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从来没有姑娘家愿意与他扯上关系。提起他,都是敬而远之。更甚者,他曾在市井街头见一妇人教育自己的孩子,若是不听话,以后就只能嫁给陈斟。
他的相好?有趣。
“派人送白银百两,送到醉月坊。”陈斟仍是闭着眼,面无表情。
薛冰和闲北应下,闲北张了张嘴,又问道:“那府里的狗,伙食还改善吗?”
陈斟睁开眼,长睫微垂,“你再说一句,我就让你去改善它们的伙食。”
闲北立刻低头认错:“属下知罪。”
银子是闲北去送的,主子虽说是送到醉月坊,不过醉月坊这么多人,话里的潜台词肯定是送给那位梁姑娘。
梁姑娘似乎有些意外,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喜悦。
想来是个爱财的姑娘,唔,该不会看上了自家主子的家财吧。不过主子这么些年,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每个女人只要听见是嫁给主子,都哭天抢地的,这还是第一个这么开心的。
闲北还是很欣慰的。
***
“这个,”梁怀玉指了指那银子,又指了指自己,“确定是陈大人给我的?”
闲北点点头。
梁怀玉挑了挑眉,接过银子,摸了摸,一脸喜色。她将银子收到一边,拿出玉佩给来人:“陈大人的玉,劳烦你替我交还一下。”
闲北接过,应了这嘱托,回去复命了。
梁怀玉手指抚摸过白花花的银子,虽然不知道陈斟出于各种目的,不过银子到手了,还是开心事一件。
梁清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好心提醒她:“听说陈首辅,不是个好人,你收他银子,不太好吧。”
“可是我救了他一命,收些银子也不过分吧。”梁怀玉扯过布,将银子盖上,思绪又回到生意上。她幽幽地看了一眼正在擦桌子的梁清,虽然她们老梁家是靠他爷爷发家致富,成为富商的,可是现在这个半点大的孩子,在生意上似乎没显出什么天赋来。
梁怀玉收回目光,托着下巴,到底是请唱戏的好呢?还是请跳舞的好呢?到第二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多了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梁清见她神思恍惚,便问她怎么了。梁怀玉把事情说了,梁清有些无语,“这很纠结吗?两个都搞不就好了。不过掌柜的,以我以前在京城乞讨的经验,那些办得下去的大酒楼,都是背后有人的。”
梁怀玉道:“我背后也有人啊,陈斟啊,这背景可硬了。”陈斟可是把持了朝政一辈子,现在还早着呢。
梁清欲言又止,最后给了她一个她开心就好的眼神。
梁怀玉装作没看见,不过这给了她一个思路,倘若她弄一个“陈首辅吃过的店”的噱头,或许有人会不屑,但更多的会有人猎奇来尝试。他们会觉得,陈斟吃过的东西,我问吃过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性里,归根结底有这种劣性。他们一边瞧不起陈斟这种人,一边又暗暗较劲。倘若有十个人这样想,那她们就有十单生意。京城这么多人,前期也不愁生意了,后期才是拼菜色口味。
梁怀玉说干就干,把店里的人召集起来,分配任务。店里留出一个台子,是给戏班子搭的,店门口往两边走,是跳舞的。还有梁清他们,在借口吆喝。
阵势很大,收获也不小。
如梁怀玉所想,的确来了很多客人。
其中,有一位她不太想接待的。
梁怀玉一张纯真灿烂的笑脸迎上去:“陈大人,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陈斟似笑非笑,眼尾微挑,“本首辅来尝尝,昨天没尝到的菜。”
梁怀玉请的厨子全是南淮的,算全了自己一点念想。南淮菜与京城菜大不相同,偏甜。
她笑着迎陈斟上楼:“陈大人楼上请,楼上有雅间。”
陈斟经过她身边时,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你的品味,真是不怎么样。”他的眼神意会的是台上的戏班子。
戏台上正唱着:“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第四章
梁怀玉嘴角抽了抽,使了个眼色给梁清,梁清便去让他们换了个曲目。
陈斟径自上了楼,进了雅间,他的两个随从一人一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像两尊门神。梁怀玉记得他们一个是叫薛冰,另一个给她送过银子。两个人同时盯着她,梁怀玉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冲他俩挥了挥手,进了里间。
陈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梁怀玉全程端着笑:“不知道陈大人喜欢吃些什么?本店主打南淮菜系,不知道陈大人吃不吃得惯?”说话的同时,梁怀玉拿起茶壶给陈斟倒了一杯温茶。
陈斟拿起茶杯,晃了晃,似笑非笑:“南淮温暖缠绵,风景秀美,听闻南淮噬甜,我曾有幸尝过一道小菜,名叫桂花糖藕,甚得我心。”
梁怀玉微颔首,“那还请陈大人稍等片刻。”她退了出去,吩咐厨房做一道桂花糖藕,另外店里的大菜一样上一道,再配一壶桂花酒。她吩咐完,想起门口二位,又转头道:“哦对了,陈大人门口那二位,一人送一壶桂花酒,再配些小吃食。”
温茶转凉,陈斟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看向窗外。金秋九月,秋高气爽,秋叶稀稀落落,有一片枯叶顺着风,落在了窗沿上。陈斟伸手捡起了这片落叶,便听见一个清甜的声音:“陈大人,您的桂花糖藕。”
陈斟转过身,梁怀玉正弓着身子摆放盘碟,“陈大人,本店的桂花酒也是不错的,不知您喝不喝酒,总之我自作主张让他们上了。”说完,梁怀玉已然斟好了酒。
陈斟拿起酒杯,饮了一口,“香甜可口,不错。”他放下酒杯,又夹了一片藕,长睫微垂,抿了抿嘴,“味道与我记忆中分毫不差,想必是正宗的。”
他放下筷子,梁怀玉跟着斟酒,“那是自然,我吃桂花糖藕好多年呢。”
陈斟晃着杯中的酒:“菜是好菜,不过梁渊祖籍升州,与南淮相隔甚远,梁渊的第一位夫人亦是升州人,梁掌柜,又怎么会吃南淮菜好多年呢?”
梁怀玉表情微冷,很快以笑意掩盖过去:“陈大人说什么,我听不太懂。陈大人也知道,我并非梁大人之女。”
陈斟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据我所知,梁渊现任夫人是续弦,他还有位元夫人,不过病逝得早,留下了一个女儿,名怀玉。这女儿虽然不大出来见人,但终归是见过人的。”最后这一句,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陈斟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展开来竟是她的卖身契。
她一时不知该感慨“有权能使鬼推磨”还是该感慨“梁渊这个渣爹”,想梁怀玉再不济,也是梁渊的女儿,怎么可能有卖身契这种东西。要么就是陈斟施压,要么就是梁渊自己不要脸面,无论是哪种,梁怀玉都无话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她自然沉默。
陈斟接着道:“你想要这卖身契?”
梁怀玉依旧不语,她自然想要,无论如何,若是得了这卖身契,她便完全自由了。不再受束缚于梁家,天高海阔,任她去。
可眼前捏着她卖身契的人是谁?
陈斟。
怎么看都不可能轻易地给她,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陈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做生意的规则,当别人有你无法拒绝的筹码时,价格自然能抬到天上去。陈斟有权有势,她不过一介女流,能给陈斟什么?
陈斟似乎很欣赏她的开门见山,“喂狗。”
梁怀玉想起之前陈斟的话,袖子里的手指蜷了蜷,心跳都快了几分。又听见陈斟道:“我府里有只狗,我过几日要出趟远门,没个把月回不来,你便替我养上这段时间,待我回来,我便将卖身契还给你。”
梁怀玉松了一口气,毫不夸张地说,她刚才以为自己就要结束这第二生了。
“可以。”她应得干脆利落。
陈斟又是似笑非笑:“你不怕我实在诓你?”
梁怀玉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陈大人一言九鼎,怎么会诓骗我一个小女子呢?”
陈斟道:“君子才一言九鼎,我是小人。”
梁怀玉思索片刻,十分为难道:“那,立个字据?”
陈斟忽然笑了,他不笑的时候总透着一股子邪气,笑起来的时候,完全不见邪气,反而有些好看。
梁怀玉觉得,论长相的话,他完全担得起话本子里的男主角。不过论别的的话,话本子的主角都是正派人物。
别的菜也依次上来,陈斟不再多言,开始用饭,梁怀玉见状退了出去。送给门口二位的吃食也已上了,闲北拿着酒,想起刚才自家主子的笑声,十分欣慰。薛冰看着梁怀玉的背影,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提示,本文沙雕
☆、第五章
帮忙喂狗就能得到自由,有这种好事梁怀玉当然不会拒绝。
喂狗而已,她堂堂梁家大小姐……还真不会。
她上辈子有老爹老娘护着,成日里除了混吃等死,就是混吃等死,生在商贾之家,本就地位不如那些有权势的。她阿娘觉得再这么下去,她会嫁不出去,逼着她学习各种才艺,师父找了各式各样的,结果她样样只学了个皮毛。若是性别转换一下,她活脱脱也是一个纨绔子弟。
不过嘛,喂狗而已,想来是很简单的,还能难倒她堂堂梁家大小姐吗?
梁怀玉这样想着,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陈斟正儿八经吃了有两刻钟,临走之时,之前的戏已经唱完,换了另一出,一个长胡子的,指着另一个长须角的唱道:“呔,你个奸臣!”
陈斟于是又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梁怀玉只好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继续笑得春风拂面,试图拂进陈斟心里。同时心里暗道,这个戏班子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好容易送走了陈斟这尊大佛,梁怀玉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松了口气。
呼呼,小命保住了,自由在向她招手。
是日黄昏时分,闲北牵着一条灰黑色的大狼狗招摇过市,晃晃悠悠停在了醉月坊门口。
梁怀玉看着这条体型不一般的狗,笑容消失。
“梁姑娘,我家主子说了,这狗便拜托姑娘了。这狗每日喂食三次,还得牵出去遛一遛。哦对了,这狗食量颇大,故而我家主子还命我送了这些银子给姑娘。”闲北将引绳和白银一起交给梁怀玉,梁怀玉一手接过银子,一手牵过引绳,笑得十分虚伪,“客气客气。”
狗子这体型,扑倒一个梁怀玉不在话下,她小心翼翼地牵着引绳,将狗牵到后院。后院地方大,把狗放这儿也不会吓到别人。
梁怀玉小心地和狗子交流:“狗,你未来一个月要和我好好相处哦。”她边说边观察狗子的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引绳系在了柱子上,拍了拍手掌。
“呼,这么大一条狗,若是我真喂了狗,恐怕还不够它吃的呢。”梁怀玉自言自语道。
狗子突然叫了一声,冲她呲了呲牙。
梁怀玉往后退了退,撇了撇嘴,“唉,狗随主,都不好惹。”
梁怀玉弄了盆剩饭剩菜,给狗当晚餐。狗见了吃的,卸下了些防备,安心地吃了起来。
还要每日遛一遛?
今日算是遛过了,明日……
梁怀玉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又看了看狗子,真不知是她遛狗,还是狗遛她?
***
梁清一眼看见的便是梁怀玉托着下巴蹲在狗面前的画面,一人一狗,在夕阳的余晖里,有几分温馨。
“不许叫我,不然把你做成狗肉。”
温馨……个鬼啊。
“掌柜的,这狗是?”
梁怀玉叹了口气,挪了挪脚,语气深沉:“是我的自由,和你的。”
“……”
梁怀玉忽然站起身,一副一鼓作气的样子,“小清子,你必须好好活着!”
“……”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狗怎么养啊?”梁怀玉话锋一转。
梁清摇了摇头:“没养过。”他从前以乞讨为生,自己都养不活,哪里养得活狗?
梁怀玉抿了抿嘴,理了理额边的碎发,既然如此,那只好看命了。
***
事实证明,是狗遛人。
梁怀玉气喘吁吁地被狗遛了八条街,终于狗腿刹住了车。梁怀玉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差点直接断气。
“狗哥,咱们商量一下,明天跑慢点行不行啊?”梁怀玉深呼吸一口,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狗说。
狗把头扭向了另一边,给了梁怀玉一个后脑勺。
梁怀玉无语,扯了扯引绳,牵着狗回醉月坊。
好在老狗认路,梁怀玉不必担心怎么走回去。狗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放慢了速度,狗子体型巨大,一路过处,处处有人让路,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梁怀玉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尽力让自己忽略这些目光。
回到店里,她累得瘫在凳子上用手扇风,没想到被狗遛还是个体力活。
“掌柜的,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我老家儿媳妇要生了,我可能要辞工,回去照顾我儿媳妇。”说话的是店里的秦阿嬷,是负责做饭的。店里请的不是大厨,是两位经验丰富的阿嬷。
“生孩子那可是好事,小清子,你把工钱给秦阿嬷算一下。”虽然她一走,一时半会或许有些忙不过来,不过人家家有急事,可以谅解。
秦阿嬷连忙摆摆手:“哎哟,掌柜的,我这才干了几天啊,工钱就不要了,你又是个姑娘家,小小年纪的,看着怪可怜的。”
梁清已经拿了账簿出来,梁怀玉笑道:“我知道阿嬷是个好人,不过做生意,还是得讲道理。”
梁清给秦阿嬷算了工钱,梁怀玉看着秦阿嬷离开,托着下巴垂着头,心里暗暗嘀咕,她上哪再去找个厨子呢?
梁清知道她的担忧,劝慰道:“掌柜的,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了,也就这两天有点忙不过来。”
梁怀玉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呗。
忙两天是真的只忙了两天,新厨子却还是没找到。
不过也不用忙了,一个厨子应付店里寥寥几个客人,绰绰有余。
梁怀玉看着一下子冷清的的店,陷入了沉思,也不用冷清得如此之快吧?
人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店开业也就三天火啊。
唱戏的还在唱着,咿咿呀呀的,更显凄凉。梁怀玉一只手撑着腮,和梁清百无聊赖地面面相觑,梁清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开口道:“掌柜的,其实咱们店里,位置不大好。”
梁怀玉转头看了眼台上那个唱戏的,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难道这个点子不是精妙绝伦吗?
梁清继续自己的分析:“而且,我觉得咱们得摸清他们的心思。读书人自诩清高,咱们这里环境颇嘈杂,他们瞧不上眼。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咱们这里人家也看不上眼。剩下的老百姓,又会觉得咱们这里他们会吃不起,自然而然就没什么生意了。”
“我觉得首先咱们得弄清楚,我们想要的是哪一种客人,然后针对这一类客人,再想具体的措施。”
梁清说完,梁怀玉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在理,“那你觉得,哪种客人的生意最好做?”
不愧是她爷爷,果然有生意人的头脑。
梁清垂眸沉思片刻,继续分析:“若是做老百姓的生意,那定价必然得低一些,然后薄利多销。若是做大官的生意,必然需要一个倚靠,当官的给的钱多,即便生意少,也应当可以维持。至于读书人,大多也是比较穷酸,想来是挣不到什么钱的。”
梁怀玉想也不想道:“那肯定选做当官的生意啊,要做就做大的。”
梁清点了点头:“那你得跟陈大人说一说。”
梁怀玉抿了抿嘴,这是要她抱陈斟的大腿啊?
等等,大腿她已经抱过了。不止抱过了,还扒了他的裤子。
她好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作者有话要说: 害,咱们不讲逻辑的哈。
常识性错误欢迎捉虫
☆、第六章
梁怀玉其实不太想和陈斟牵扯过深,陈斟高兴还好,一个不高兴,要把她剁碎了喂狗怎么办?
何况前几日陈斟说要出远门,那必然也不在京城,不妨先等上一等好了。反正钱是有的,个把月还不会饿死自己。
她听着梁清的话,有些感慨,自己似乎什么也不会做?按照话本子里写的,女主角要么是一个琴棋书画精通的大家闺秀,要么就是武功高强的侠女,她么,能当当话本里的路人甲。
早知今日,她以前就认认真真学些东西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伤感。入了秋,九月便是她阿娘的生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梁怀玉红了眼眶。
梁清自小就是个乞丐,独来独往的,也没朋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见她如此,想安慰她,又无从下口,张了张嘴,最后挤出一句:“掌柜的,你饿了吗?我煮碗面给你吃吧。”
梁怀玉吸了吸鼻子:“小清子,你还会煮面吃呢?我以为你们乞丐只会讨饭吃。”
“我们乞丐也有生意好的时候。”梁清故意道。
梁怀玉果真破涕为笑,既来之则安之,她虽然什么也不会,但是她聪明啊,可以学啊。退一万步说,她就算饿死自己,也不能饿死她祖宗。她祖宗要是死了,就没有她老爹了。
梁清动作利落,很快端了碗面上来。卖相尚可,梁怀玉闻着香,真觉得自己肚子饿了。
刚吸溜两口面,就听见陈斟的狗在后院使劲地嚎叫。梁怀玉认命地叹了口气,“小清子,你给狗哥准备点东西吃吧。”陈斟未曾告诉她这狗叫什么,她又不敢随便取个名字,只好称一声狗哥了。唉,陈首辅的狗,地位比她高多了。狗哥吃得多,跑得更快,梁怀玉一边吃着面,一边听着狗哥的嚎叫,心里想着明日的八条街。
第二天梁怀玉起了个大早,决定带狗哥出去溜个弯。早上人少,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狗哥,早上好啊,咱们出去溜个弯吧。”梁怀玉说着,解开引绳,牵着狗哥出门。
许多商户还未开门,街上显得有些冷清,梁怀玉捂着嘴打了几个哈欠。或许是狗哥也早起有懒症,走得也慢慢悠悠。
好不惬意。
可惜这种惬意只维持了片刻,梁怀玉哈欠打到一半,忽然狗哥撒丫子就跑,梁怀玉死死抓着引绳,被带着一起狂奔。
“哎,狗哥,你冷静。”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人已然停在了西市。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她尴尬地挤出一个微笑,“早。”
狗哥正吐着舌头,看着面前的姑娘。
姑娘生得唇红齿白,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一双眼里冷冷清清,是个冷美人。
狗哥吐着舌头,看了眼姑娘,又看了眼梁怀玉。
那几双眼睛看了眼狗哥,又看了眼梁怀玉。
梁怀玉微微笑道:“敢问诸位,这是在做什么?”
“做买卖,怎么姑娘也要插上一脚么?”说话的是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年纪约莫四十来岁,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托着一个鸟笼子,目中无人的样子,显然不把梁怀玉当回事。
梁怀玉并不想插一脚,但狗哥显然想。梁怀玉拽了拽引绳,狗哥岿然不动。梁怀玉没法子,只好笑得谦逊有礼:“不知诸位做的是什么买卖?”
托着鸟笼子的说:“你身后这位姑娘,卖身契在我手里,你懂了么?”
梁怀玉点了点头,签了卖身契的,便是奴籍,奴才是可以随意买卖的。这位姑娘看上去年纪与她相仿,气质却不像谁家的丫鬟,要么就是家道中落入了奴籍,要么便是谁家的小妾被主母嫌弃打发出来的。
一般一个人头,不过几两银子,不过我觉得也有例外,生得美的,价钱总要高些。梁怀玉思忖片刻,眼神飘忽一圈,扫了眼在场的人,又看了看一直未曾离开视线的狗哥,无奈地问道:“不知这位姑娘什么价钱?”
若是贵一点,她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就当为自己隔空老爹老娘积德了。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梁怀玉感慨:“一百两?”
那人点了点头。
梁怀玉叹了口气,一百两她出是出得起,就是心疼。她扯了扯狗哥的引绳,给了它一个哀怨的眼神,狗哥不为所动,继续盯着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眼里终于有些波澜,看着梁怀玉,似乎是惊讶。
另一人见梁怀玉面露难色,以为她是出不起这个价,嗤笑道:“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凑这份热闹做什么?留着钱给自己买点胭脂水粉不好么?”
忽然又有一人道:“非也,这位姑娘我认得,是陈大人的相好,胭脂水粉陈大人自会给她买。想来是嫌钱太多,也要买个美人玩玩。”
“哪个陈大人?是……”
“可不就是那位陈大人。”
梁怀玉看向那人,正是钱庄的钱老板。她哭笑不得,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呵呵呵,你们知道就好。看见这条狗了么?”她扯了扯引绳,狗哥不满地呜了声,“这可是陈大人的爱犬。这姑娘我看上了,你们若是不卖给我,我便放陈大人的爱犬咬你们。”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托着鸟笼子那人又道:“卖给你也可以,一百两,不二价。”
梁怀玉瞥了他一眼:“成交。我身上没银子,你且派个人,去西街醉月坊通报一声。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起银子,她心虚地看了看钱老板,“至于钱老板,那银子……”
钱老板了然:“陈大人早已连本带利还给了我,不得不夸姑娘一句,好手段,竟然连陈大人也能够傍得上。”
最后这句,语气带了些恶意的调笑,另几个人跟着哄笑,梁怀玉虽然心里不悦,却不能发作。
陈斟居然替她还了银子?那想来也知道她说是他相好这事了?
梁怀玉回想一番,并未记得有史料记载关于陈斟的妻室之事。这事儿尚且不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 梁怀玉:狗随主,说明陈大人也好美色←_←
☆、第七章
约等了两刻钟,终于等来了梁清。梁清见她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他听人传话,还以为是她犯了什么事。
“掌柜的,银子我带来了,不知是作何用?”梁清绷得正儿八经,可惜脸上稚气未脱,丝毫没有说服力。
梁怀玉看向旁边的鸟笼:“卖身契呢?”
托着鸟笼那人从袖子里抽出薄薄一张纸,抖开,赫然是一张卖身契。
梁怀玉对梁清说:“把银子给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梁怀玉拿过卖身契,确认了一遍,点了点头。
“今日实在无意冒犯,实在是陈大人的爱犬对这位没人爱不释手,多谢诸位拱手割爱了。”梁怀玉像模像样地抱了个拳,一手牵过引绳,一手牵过美人,离开了西市。
梁怀玉出来溜个弯,结果莫名其妙买了个美人。她低头看狗哥,狗哥全程走在美人旁边,眼巴巴望着美人。美人目不斜视,也不问她。
还是梁怀玉憋不住开了口:“云瑶姑娘,无意冒犯,只是我家狗哥实在对你喜爱非常,姑娘便与我回去住几日吧。”卖身契上写这位姑娘名叫云瑶,祖籍青州。青州与京城也是相隔甚远,想来也是几经辗转,漂泊可怜。
云瑶语气波澜不惊:“随便你,你既然买了我,我自然任你处置。”
得,还是个气性冷美人。
她能怎么处置?她又不能享受美色,她无语地瞪了一眼狗哥。
狗哥浑然不觉,依旧眼巴巴望着云瑶。
梁清忽然开口:“掌柜的,还好你没事,我刚才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让我拿银子来赎你呢?”梁清的声音还有些奶,表情有些担忧。
梁怀玉觉得他这样十分可爱,捏了捏他的脸:“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下次不会了。”
梁清捂着脸,委屈地看着梁怀玉。梁怀玉笑嘻嘻,大清早的不开心散了许多。
***
“云瑶姑娘,住的屋子不太够,只好委屈你和我睡一屋了。”梁怀玉领着云瑶进了房,云瑶不说话,梁怀玉顿觉尴尬,搓了搓手,“那你坐会儿,我先去忙。”
这位云瑶姑娘总喜欢直直盯着人看,又不说话,这感觉让梁怀玉有点毛。
她买了人家的卖身契,是因为狗哥,而狗哥又关系着她的卖身契,转换过来,也就是云瑶关系着她的卖身契。虽然她明白云瑶与她非一路人,不过为了她的自由,只好强行把云瑶拽到她这路了。
至于之后,等拿了卖身契,她可以考虑还云瑶自由。
虽然这么算起来,似乎不太划算。
她阿娘说过,做生意呢,除了讲究利,也要讲究义。
今日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冷冷清清,一个戏台子,揽尽了店里的热闹。梁怀玉拉了个凳子,自顾自坐下,又从后厨摸了一盘花生米,自个儿吃上了。听着戏,吃着零嘴,生活如此美好。
“你这店,迟早倒闭。”
梁怀玉一呛,抬头看向来人。云瑶不知什么时候从后屋出来了,她虽穿得粗布麻衣,难掩容色。梁怀玉如今的脸仔细也算个小美人,和她站在一块,逊色太多。
你美就美,无故咒我做什么?
梁怀玉撇了撇嘴,反驳道:“何以见得?我就觉得我这店迟早日进斗金。”
云瑶直勾勾地盯着梁怀玉的眼睛,语气不急不缓,“唱戏固然有趣,他们总归更爱美色。你只需找个美女,往台子上一座,即便歌唱得断人心弦,依然能客似云来。你信不信?”
梁怀玉又摸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话是这么说,只是我若是找个美人来唱歌,岂不是失了我开酒楼的初心,那不如去开青楼。”
云瑶嗤笑一声:“初心不就是为了钱?你若是知道青楼一天赚多少钱,你早就后悔不早点开青楼了。”
她的语气里有几分嘲讽,又有几分苦涩。以她的容色,入过青楼也是大有可能。
梁怀玉沉默了片刻,才道:“话说得轻易,我上哪儿找一个大美女啊。”
云瑶看了她一眼,眼神毫不避讳:“我。我可以帮你赚够二百两,你将卖身契给我,如何?”
食色性也,好美色,人之本能。
梁怀玉知道,云瑶这个提议有多大的可能能成功。可是请一个美人儿唱曲,和请一个戏班子唱戏,大同小异。和梁清所说的,总归是背离的。她想问问梁清的意见。
云瑶见她犹豫,冷笑了一声,加价:“三百两。”
梁怀玉皱了皱眉,咬碎花生米:“我不是觉得价钱不合适,我只是觉得这事我得考虑考虑。”
云瑶颔首:“今晚之前,你考虑好。”
明明现在是她手上握着云瑶的卖身契,倒像是云瑶拿着她的卖身契似的。
哦不对,云瑶的确握着她的卖身契的一部分。
梁怀玉撇了撇嘴,从盘里捡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巴里,扔歪了,掉在了地板上。
梁怀玉和梁清说了云瑶的话,梁清陷入沉思,许久才道:“未尝不可。我们也可以借她的东风,把我们店的定位提到权钱者上。”
有钱有权,才会更追求美色,例如当朝太子。
梁怀玉记得,这会儿的太子姓李名珏,史书上记载,“好色无得,蛮横专行”。
除此之外,历史上的昏君,哪一个不爱美人?
梁怀玉与梁清商量完毕,第二天便着手改造店里的环境。既然有美人,那就得配上些花前月下的东西,适合培养感情……
呸呸呸,她开的不是青楼。
梁怀玉心里默念三遍,才开始挑选材料。装样子,少不得摆饰,摆饰还得选那些看上去有内涵的。
你以为梁怀玉是因为认真才挑选的?不是,她只是闲得无聊。有了云瑶,狗哥连她都不想遛了,签都牵不动。
梁怀玉痛心疾首,这狗哥,怎么有奶便是娘。
她不需要管狗哥,店里又没什么需要她管的。有点乐趣,如何能放过?
除了摆饰,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里里外外忙了好一段日子,才将店里改头换面。
梁怀玉看了看云瑶,又看了看店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瑶来的时候,就那一身粗布衣裳,梁怀玉便好心地把自己的几套衣服给了她,虽然她也没几套衣服。于是,梁怀玉又新买了几套衣服。
云瑶换了衣裳,更加光彩难掩。往那儿一站,就能迷倒万千老男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还需要造个势。
这也是云瑶出谋划策的。
寻了些人,放出消息,说是醉月坊新来了位会唱曲的美人。
消息刚放出去,便有人慕名而来,被梁怀玉以暂停营业的借口赶了出去。
太好得到的,人是难得珍惜的。要吊着胃口,慢慢来。
梁怀玉赶了人,上楼去寻云瑶,云瑶坐在窗户边上,拨弄着琴弦,几声琴音调不成调,曲不成曲,戚戚然,人亦戚戚然。
云瑶眼神里的哀伤,梁怀玉确认没有看错,因为她甚至不加掩饰。
作者有话要说: 陈首辅:这章还没我的戏份?薛冰,安排一下作者。
蠢年:QAQ瑟瑟发抖,快了快了,马上就放你出来了
☆、第八章
“看云瑶姑娘的架势,还是个练家子。”梁怀玉顺势在云瑶面前坐下,手托着下巴。
云瑶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梁姑娘心中已有定论,又何必装模作样试探我。”
她说话直来直往,不给人情面,梁怀玉被这么一噎,叹气道:“到时候你最好不说话,保持你的冷美人形象,不然一开口,就会把客人都气死。”
云瑶面无表情道:“我即便是捅他们一刀,他们也只会说捅得好。”
简直是恃美行凶。
梁怀玉伸手拨弄她的琴弦,发出一两个音调:“我阿娘从前也想让我学弹琴,可惜我学了几天,就会拨弄一首《平江春》。这琴听说是把名琴,左右现在没什么事,不如云瑶姑娘为我弹奏一曲吧。”
云瑶看了她一眼,起手调了调琴弦,玉指纤纤,拂过琴弦,一首悠然的曲子流畅地传出。
一曲《西山月》毕,梁怀玉点了点头,“云瑶姑娘技艺精巧,我放心了。”
梁怀玉起身,走向窗户,窗户外对着的是大街,她刚才弹这一曲,来来往往不少路人听到,可以映证她们放出去的消息。
梁怀玉很期待过两日的开场大戏。
狗哥适时地嚎叫一声,打破房间里的气氛,梁怀玉调皮地看着云瑶,“云瑶姑娘,看来咱们家狗哥也觉得你的琴弹得很好呢。”
云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梁怀玉自觉没趣,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着下了楼。
陈斟将狗托付给她,已经近十日,狗哥在醉月坊待得还算适应,从一开始的龇牙咧嘴,变得乖顺了许多。这十日,陈斟连个人影都没见,想来真是出了远门。她还以为,是诓她的。
梁怀玉顺着狗哥的毛抚摸,“狗哥狗哥,过两日云瑶姑娘上场,我就把你系在她旁边的柱子上,要是有人对她图谋不轨,你就冲上去咬他。嗯哼。”梁怀玉自顾自说着,笑出声。
云瑶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见这一句,脸上表情难得变了变。
梁怀玉转过身,挑了挑眉,作为招呼,狗哥十分自觉地蹭到了她身边,还撒娇打滚。
要不是见过狗哥的凶狠,她差点就相信了狗哥的伪装。
云瑶长睫垂下来,看着狗哥,意外地上手摸了摸它的头顶。狗哥立刻得寸进尺,撒娇更甚。
梁怀玉叹气:“啧啧。”
她心道,倘若陈大人知道我把他的凶狠恶犬养成了见到美人撒娇打滚的样子……
***
醉月坊重新营业这日,生意格外地火爆,很多当官的、有钱的都来了。坐得满满当当,好在店里新招了人手,还算游刃有余。
梁怀玉不想抛头露面,一概让梁清操办去了,自己寻了个隐蔽的位置,从后厨顺了些零嘴,不亦乐乎。
台子也改了,一个圆台子,四周围了圈纱帘,云瑶的身影在朦朦胧胧之中,歌声琴声却格外地清明。
梁怀玉当真把狗哥系在了柱子边上,陈大人的狗,好用得很,咬了不法之徒也有陈大人兜底。
梁怀玉如此想着,一面观察着楼下的人群,突然听到一声响动。楼下人生嘈杂,这响动相较起来十分轻微,梁怀玉怔愣片刻,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
从盘中拿起一个点心,正打算下嘴,便听见身后有人破窗的声音。
梁怀玉心一下子提起,迅速转身,一个人影落在地上。
梁怀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惊叫出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竟是陈斟。
陈斟一身黑衣,左肩上还有一道红口子。陈斟有些狼狈地靠着凳子,声音低沉而沙哑:“别声张。”
梁怀玉蹲下来,粗粗看了几眼,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离得近了,还能看见陈斟身上别的伤口。除却左肩一道,手上也有细碎的伤口,脸上还有一道渗血的小口子。
“好好好,我不声张,陈大人你伤得重不重啊?”要是重伤不治,能不能把卖身契先还我啊?
当然最后这一句她没敢说。
“陈大人,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梁怀玉说完,起身下楼,趁着没人注意,从房中拿了几块干净的毛巾,又备了一盆水。好在这会儿大家注意力都在云瑶身上,没人看她。
梁怀玉回到楼上,陈斟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抬眼看着她。梁怀玉放下水盆,将毛巾拧干水分,想上手给他擦一擦伤口,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陈大人,我不太会帮人处理伤口,可能会很痛,你忍着点。”说完再度伸出手,当机立断,擦上他的伤口。
梁怀玉虽然从小就调皮,不过一直无灾无病,不知道受这么严重伤,会不会很痛,反正她看着都痛。因为她一直顺顺遂遂,有个住持还说她命格好。
这命格好就好在英年早逝?
梁怀玉收回思绪,一边擦,一边观察陈斟的表情。只见陈斟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
梁怀玉有些惊讶,一时手上力气没把握好,一下下去连她自己都感觉到用力过猛,“嘶。”
她小声吸了口凉气,反观陈斟,依然毫无反应。
“对不住,陈大人。”梁怀玉心想,这陈首辅能忍非常人所能忍之痛。看来所谓奸臣,也是需要点本事的。
陈斟喉头一动,“没事。”
梁怀玉把伤口擦拭干净,还能看见翻腾出的皮肉,不住地往外渗血,梁怀玉取过金疮药,洒了点上去,快狠准地抽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给他包扎好。打结的时候手上力道又没把握好,她惊呼了声,假笑表示歉意。
她真不是故意的。
梁怀玉心里忐忑,解释道:“陈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哈。”
陈斟抬眼,正对上她的视线,鼻孔哼了一声。
梁怀玉又把手上那些细碎的伤口处理了,给他包扎好,舒了一口气。
梁怀玉沉思片刻,又道:“陈大人,你看今天算不算半个救命之恩?你要不要报答一下我?”
陈斟突然咳起来,梁怀玉连忙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当我没说。”
陈斟看着她,用沙哑的喉咙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怎么?你想让我报答半个以身相许?”
梁怀玉摆手:“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说放男主出场就出场QAQ
☆、第九章
陈斟笑得有些意外:“你若是真对我情深难以抑制,我可以考虑考虑。”
梁怀玉继续假笑:“不敢不敢。”
梁怀玉拂了拂脚下一片的灰尘,顺势在地上坐下,“陈大人,您不是出远门吗?”
陈斟扭转身体,和她面对面,“我说你就信?愚蠢。”
试图展开话题却无故被辱骂的梁怀玉:……
楼下乐声已经停了,想来是云瑶已经唱完了歌。片刻的寂静之后,是更大的喧嚣。有人起哄着,有人附和着。
忽然又有一个尖叫声,紧跟着是一声声犬吠。
梁怀玉心里一惊,一跃而起,该不会真有不法之徒被狗哥咬了吧?
“陈大人,您自己先歇会儿,我去看看发生了何事。”梁怀玉说完,便脚步匆匆下了楼。
她到达事发现场的时候,有一条凶巴巴的狗哥,一个面无表情地云瑶,和一个嗷嗷乱叫的公子,和一群没反应过来的吃瓜群众。
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所以这位公子必然也是有身份之人。
梁怀玉顺了顺狗哥的毛,低声问云瑶:“怎么回事?”
云瑶道:“我离场之时,这位公子突然飞奔而来,就被咬了。”
公子长得唇红齿白,一副可怜样,摸着屁股,大约是屁股被咬了。
“我只是想问问姑娘芳名嘛。”公子委委屈屈道。
梁怀玉嘴角抽了抽,打圆场:“公子要不先去医馆看看,毕竟被狗咬也不算小伤。”
公子身边的随从一脸难色,“六皇子,要不咱们回宫找御医吧。”
“不行,那我偷跑出来的事,就会被发现了。”
哦豁,六皇子。
陈大人,您的面子压不压得住六皇子啊?
梁怀玉微叹了口气,命旁边的小厮去寻大夫来,吩咐完又对三皇子说:“民女愚钝,见过六皇子。小店楼上尚有雅间可以休息,六皇子不妨上去,等大夫来。”
六皇子看了看梁怀玉,揉了揉屁股,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所幸今天楼上的雅间不开放,空间足够。梁怀玉领着六皇子上了楼,把他安置在离陈斟远一些的房间里。
***
陈斟听见楼下声音平息,脚步声渐近,又远了,而后又近了。梁怀玉扒拉着门框,半张脸可怜兮兮,“要不你还是报一报我的半个救命之恩吧。”
她说完进了门,将门反锁,压低了声音,皱着眉头问道:“陈大人,你的狗把六皇子咬了,你要负责。”
陈斟呵了声:“李珩?他今晚也在?他性格软弱,又愚钝,不会跟你算账的。”
原来六皇子叫李珩。软弱?又愚钝?她将这些词和那张脸对了对号,啊,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梁怀玉将信将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陈大人,您今晚不会打算留在这儿吧?”
陈斟饶有趣味,反问她:“若是你想让我留宿,我可以考虑考虑。”
梁怀玉笑得谄媚:“小店没有多余的卧房了,若是您要留在这儿,就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上了。”
陈斟眼神微变,“过会儿薛冰会来接我回府。”
梁怀玉不便待太久,她还要去哄唇红齿白的六皇子呢。她结束对话,准备起身离开,伸手开门的瞬间,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回过头对陈斟说:“陈大人,您看半个救命之恩,五十两如何?”
陈斟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梁怀玉出了陈斟的门,顺手将门带上,清了清嗓子,敲六皇子的门。
六皇子半边屁股坐在凳子边上,一脸忍痛,见她来了,立刻装得正儿八经。
梁怀玉有些好笑,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端出她老板娘的腔调:“六皇子,大夫马上就来了。今天晚上的事,实在是对不住。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六皇子考虑了片刻,咳了咳,“这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告诉我,那位姑娘的芳名。”
噗。
梁怀玉想起陈斟的评价,更加好笑,可惜不能表露分毫,只好连连点头:“多谢六皇子海涵,想必云瑶姑娘也会感激不尽的。”
“云瑶。”六皇子重复了一遍,大笑,“好名字,云上仙子,瑶池仙女,与那位姑娘甚是相配。”
看得出来六皇子很中意云瑶,梁怀玉隐隐为云瑶担心,倘若六皇子想对云瑶做什么……
这一家人,太子好色,六皇子也好色,一家子的色胚。
大夫终于姗姗来迟,给六皇子诊了脉,只说被狗咬可大可小,不可忽视,还得先观察观察,又开了好些药。
天色愈晚,繁华落幕,不少客人已经回家。六皇子的随从也催促他回宫,梁怀玉送完客人,才想起来楼上把陈首辅给晾着了。
上了楼,房中除了一室凄清,陈斟已见踪影。想来是薛冰来了,自行回了府。
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字迹迥劲有力:五十两银子先欠着。
纸条上压着一块玉佩,不是之前那一块。成色一般,甚至算差,梁怀玉拿起来看了看,绳子有磨损,不管怎么看,都不值五十两。
梁怀玉将玉佩收入囊中,将字条烧毁,起身去寻云瑶。
云瑶在院中站着,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怀玉咳嗽一声,云瑶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冷美人包袱不能丢。
梁怀玉主动开口:“今日除了六皇子,还有许许多多的权贵。以你的聪慧,不会不知道,你惊才绝艳,在京城,日子不太会好过。”富贵或许不缺,但依她对云瑶的观察,空有富贵不得自由,她不会好过。
云瑶语气淡淡:“或许吧。”说完径自进了卧房。
梁怀玉看着她的背影,又望了望月亮,美人人设不倒啊。
☆、第十章
有了昨夜的火爆,白天也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可惜梁怀玉和云瑶商量过,白天她不需要出面。梁怀玉干脆关了门,白天不开张。
云瑶迟早要离开,她们要想立得住脚跟,就得抓住现在的客人。权贵们习惯了声色犬马,普通的歌姬舞姬对他们而言都没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一点梁怀玉早已经想到,她也已经托人去寻一些合适的歌姬舞姬。
梁怀玉闲得无聊,将碗翻过来转过去打发时间,一个没拿稳,碗顺着桌沿飞了出去,应声而碎。
梁清原本在埋着头做事情,突然听得这么一声,焦急地过来,“掌柜的,你小心些,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语气里有责备,更多的是关怀。
其实梁怀玉关于爷爷的记忆并不是很多,只记得她小的时候,她爷爷总是不苟言笑。加上又去世得早,她和爷爷,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她看着梁清小大人一般,皱着眉头数落她,突然笑了。现在这么可爱,以后这么严肃?
她蹲下来收拾碎片,被梁清制止:“掌柜的,你放下吧,我来。”
梁怀玉吐了吐舌头,这时正好门口有声音,她转头便看见闲北的脸。闲北正向着她走过来,她半抬手,正欲打招呼。闲北越过她,叫了一声“梁姑娘”。
她看过去,正好云瑶牵着狗哥走出来。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喜该悲。
她和云瑶,长相八竿子打不着。这也能认错?
难道是她长了张大众脸?
梁怀玉心里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云瑶同样不知所以,看了眼梁怀玉,闲北竹筒倒豆子一般,不给她机会开口。
“梁姑娘,好久不见了,怎么感觉你比之前更漂亮了。啊也不对,梁姑娘一直都很漂亮的嘛。我说错话了,对不住啊梁姑娘。梁姑娘这是要去遛狗?主子让我来牵狗回去,顺便让我将这个给你。”闲北拿出一张折好的纸,塞到云瑶手中,又从她手里接过狗哥的引绳,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云瑶是一贯的一张冷脸,闲北又道:“梁姑娘今日心情是不是不大好?”
梁怀玉走过来,故意咳嗽了几声:“咳咳咳,我才是梁姑娘,闲护卫,您这眼神不大好啊。”
闲北双眼微瞪,看了看云瑶,又看了看梁怀玉,挠了挠头。“这……不好意思啊,梁姑娘,我……我打小有一毛病,记不太住别人的脸,哈哈……哈哈哈。”
“没事,您是贵人。贵人多忘事嘛。”梁怀玉摇了摇头,从云瑶手里拿过那张纸,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的卖身契。
不过,说好一个月,如今才十日?
难道是报答她昨夜的半个救命之恩?
她迅速打开看了眼,的确是她的卖身契。又迅速折好收进袖中。
“那我先走了,梁姑娘再见。”闲北扯了扯狗哥的引绳,没扯动。狗哥又绕着云瑶转了一圈在她身边蹭了蹭,留下一个依依不舍的眼神。
闲北有些尴尬,“旺财就是比较喜欢美人,可见梁姑娘称得上美人。”
原来狗哥名叫旺财,这名字好,十分霸气。
梁怀玉手握成拳,虚掩着嘴闷笑一声:“闲护卫,我才是梁姑娘。”
闲北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瞧我这人。”他牵着旺财离开,走了好远又突然回头,似乎是在疑惑她们俩的样子。
梁怀玉忍俊不禁。
等闲北走远了,云瑶才淡淡地瞥了梁怀玉一眼,径自斟了一杯茶,“昨天晚上,赚了多少钱?”
即便是斟茶这种小事,她做起来也赏心悦目。
梁怀玉走到她旁边坐下,“刚好抵之前的成本。”
云瑶垂下眼帘,泯了一口茶,“行。”
照这个势头,不出十日,云瑶便可以离开。以她的聪明以及容貌,实在没道理还会被人以卖身契相威胁。这当中有何曲折,梁怀玉虽有一些好奇,却不敢问。若是问到别人伤心事,那可太冒犯了。
云瑶喝了茶,问了这么一句话,又回了后院。
之后几日,生意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有些权贵一连几日都来,还带着朋友一起来。就这么过了十几天,客人算是有了巩固。醉月坊三个字,也算有了些名气。
按日子,云瑶早就帮她赚够了一百两,却迟迟没问她要卖身契。她不问,梁怀玉只好主动开口。
“云瑶姑娘的卖身契。”梁怀玉笑了笑,将卖身契递上。
云瑶看也没看,接过来,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梁怀玉耸了耸肩,问她:“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云瑶答:“我若是留在这里,你是不是很开心?”
梁怀玉点头:“当然开心,钱谁不喜欢?”
云瑶道:“那我便留下。”
梁怀玉有些意外,笑得眉眼弯弯,“多谢。”
云瑶没答,指尖划过琴弦,琴声从她指尖漏出,无悲无喜。
她们已经相处了一些时日,梁怀玉却觉得自己从来没看透过云瑶。云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成日里兴致缺缺,冷着一张脸。可她又觉得,云瑶有执念。
这执念是什么?无人知晓。
***
华灯初上,最近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醉月坊了。
生意太好,梁怀玉每日忙得不行,第一次开始嫌弃赚钱太多。
梁怀玉伸了个懒腰,躲在自己的空间里,打了个哈欠。这是一处幽静的走廊,关了门,没人会过来。从她这里,从看见醉月坊的门口。
她打了个哈欠,一低头,便看见了陈斟的马车。这马车她印象很深刻,因为她撞过,还被骂了。她当时还心想,这人肯定不是话本里的主角。到今日她才明白,何止啊,女主角也不是她。
陈斟是反派,而她是微末尘埃。
反派要你命,唉,梁怀玉下了楼,陈斟已经进了门。
陈斟一进门,满场寂静,毕竟他是一个有排面的反派。陈斟扫了一眼全场,眼神凌厉,气氛一下子紧张。
梁怀玉笑脸相迎:“陈大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陈斟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的眼光,终于提升了。”
这话意有所指,梁怀玉记起他先前的嘲讽,呵呵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陈斟哦了一声,梁怀玉赶紧道:“陈大人请上座。”
坊内才又渐渐恢复了声音,梁怀玉领着陈斟进了雅间,好酒好肉伺候着这尊大佛。在场的权贵,无人不对陈斟忌惮三分,因为陈斟掌握着生杀大权。他只要一句话,不会有人敢辨黑白。
此等煞神,他们不会愿意招惹。
梁怀玉命人上了菜,又道谢:“多谢陈大人,将卖身契还给民女。”
陈斟捂嘴咳了声:“嗯。”
梁怀玉想起他的伤,礼貌而又拍马屁地问:“大人的伤怎么样了?”
陈斟伸手尝了一口菜:“好了。”他视线直直盯着梁怀玉,“怎么,你担心我?”
梁怀玉点头:“当然。”
陈斟笑得促狭:“这倒是奇怪,人人都盼着本官早死,你却担心我。莫非,你喜欢我?”
梁怀玉笑容一僵,头摇得像拨浪鼓:“大人想多了,大人有如天上的太阳,岂是我们这等凡人敢肖想。”梁怀玉这话说得铿将有力,生怕他误会。
陈斟游刃有余:“那本官为何听说你是本官的相好?”
梁怀玉抬手取过茶,给他满了一杯,想起钱老板说的话,银子居然是陈斟帮她还的,那她所说,陈斟必然也知道。
现在怎么办?陈斟这语气是开心?生气?非常生气?要不跪下来求饶?
梁怀玉脑子里迅速飘过一大串话,她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陈大人饶命,我一时利欲熏心,抹黑大人的名誉,实在罪无可恕。”不管了,先求饶吧。
陈斟轻笑一声:“我并不是来问你的罪,回答我的问题,你喜欢我吗?”
梁怀玉低着头,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回答得不好,是不是就小命不保?
“大人清风朗月,气宇轩昂,倾国倾城,天上人间难得一见,”她斟词酌句,反正先一顿夸就对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您呢?”
陈斟又低笑一声:“是吗?本官年纪也不小了。”他刻意停顿。
梁怀玉心揪了揪,啥情况啊,该不会接下来要说,要她嫁给他吧。
陈斟继续说:“但枕边一直没有个人。”
梁怀玉屏住呼吸。
陈斟接着说:“整个京城,也没人愿意给本官做媒,今日听你这么说,想来是很景仰我。那就请姑娘为我寻一个合适的妻子吧,想来姑娘应当会很上心为本官找的。至于报酬么,五百两如何?明日我会让薛冰送一半银两过来。”
梁怀玉,卒。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提示,男主真滴很坏坏
☆、第十一章
做媒?
梁怀玉结结巴巴推辞:“这不太好吧,我……我没有经验,要是坏了大人的终生大事,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陈斟似乎是铁了心要这样做:“所以,你要多多费心了,本官的终生大事。”说罢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这眼神梁怀玉知道,意思是:你要是做不好,小命不保。
就是说没办法了呗。
梁怀玉欲哭无泪地答:“我一定认认真真为大人挑选一个绝世无双的好夫人。”
不就是做媒吗?她堂堂梁家大小姐……真的不会啊!
梁怀玉脚步虚浮,双眼放空下楼。梁清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小声询问她发生了何事。
梁怀玉看着他,语气悲愤:“陈大人让我给他找个好亲事。”
梁清挠了挠头:“这,陈大人怎么这么奇怪?”
梁怀玉点了点头,一步一阶双眼放空地走下了楼梯。
云瑶唱完了歌,回后院,一眼便看见地上坐着的梁怀玉。她垂眸思索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你和陈斟似乎很熟?”
梁怀玉有些惊讶,摇头:“我和陈斟并不熟,只是有一些渊源罢了。他是一个人人害怕的权臣,而我,只是一个求生存的小老百姓。无论怎么看,都不熟的。”
云瑶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大,挂在天上,幽幽的月光,照着这京城。
直到一声惨叫,划破了大理寺的地牢,“啊!陈斟你不得好死!”
幽暗的地牢内,一个被折磨地不成人形的人发出绝望的呜咽。他身上的囚衣早已不堪折磨,破破烂烂,裸露出的肌肤下血肉模糊。他颤抖着,狠狠瞪了对面的人一眼。
对面的人,一袭华服,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杯盖划开滚烫的茶水,他却浑然不觉,一派安逸。
语气波澜不惊:“你若是早点招了,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那人哈哈大笑,啐了口口水,“你这奸贼简直是痴人说梦!”
陈斟一杯滚烫的茶泼了出去,正中那人的脸,他面目狰狞,声音颤抖,破口大骂,“你这奸贼,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陈斟闭上眼,神色十分可怖,阴恻恻地笑了笑,伸手撑住太阳穴:“你以为你不招,我就没有办法么?明天你就会看见你为之忠心的刘侍郎,声名狼藉,狼狈入狱。然后你们两个可以比一比,谁先下黄泉?”说完他笑起来,笑声像阴间招魂的恶鬼。
陈斟做了个动手的手势,一块烙铁便引上那人的胸膛。
铁链晃得哐哐当当,配合着凄厉的嚎叫。
陈斟从地牢出来,已过丑时,“薛冰,回府后备热水。”
薛冰低头称是,陈斟捂嘴咳了声,薛冰赶紧上前给他披上披风。
月色幽幽,照在陈斟身上,他忽然开口:“薛冰,你信报应吗?”
薛冰在他身后站定:“属下不信。”
陈斟自顾自地说下去:“他说我定不得好死,他们都这样盼着吧?好死是个什么死法?不得好死又是个什么死法呢?”陈斟说着闭上眼。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呼呼地刮着,似乎在回答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君。
陈斟:看到没,我超凶
☆、第十二章
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刘其安刘侍郎锒铛入狱。
抄家的阵势大的很,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刘侍郎被戴上镣铐带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苍天无眼”。
小谢说得绘声绘色,好似亲眼所见,梁怀玉打了个哈欠,问:“刘侍郎是谁啊?”
小谢翻了一个白眼,十分鄙视她:“掌柜的,你是不是啊,刘侍郎啊,就是户部侍郎刘其安刘大人啊。”
梁怀玉哦了声,其实她还是不知道。她除了知道现在有位陈斟陈大人,还有小可怜的渣爹梁渊,其余一概不知。何况这位刘大人在史书上连寥寥几字都没留下,想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她阿娘曾教导她,商场如官场,沉浮起落都是寻常事。今日倒了台,明日保不准又东山再起。
小谢还在义愤填膺:“肯定是因为得罪了陈斟!”
梁怀玉叹了口气,俗话说得好,祸从口出,这孩子是一点都不知道。“今天无量酒庄新到了一批酒,你去取吧。”
把小谢支使出去,梁怀玉又眯眼打了个哈欠,云瑶正好过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梁怀玉察觉到她的目光,看向她,一身淡绿色的衣裳,头发简单挽了挽,未佩戴朱玉钗环,就已经很好看了。
“我听说,刘侍郎出事了。”
梁怀玉有些惊讶,云瑶竟然会主动关注此事。她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云瑶嘲讽地冷笑一声:“天道好轮回。”
诶?梁怀玉眨了眨眼,“你和这个刘侍郎有仇?”
云瑶摇头,神情冷漠:“我不过是觉得,当官的,也不过是皇帝的一条走狗罢了。你看,还不是一样说死就死,皇帝怎么会怜惜呢?”
梁怀玉从她的神情里隐隐觉得窥到了一些东西,她猜测,云瑶曾经也是富贵人家,后来因为刘侍郎的缘故,害得她家破人亡。官场尔虞我诈,不是没可能。不论如何,这刘侍郎和云瑶的关系,并不如云瑶所说那么简单。
梁怀玉再次打了个哈欠,她昨天晚上为了陈斟的事半宿没睡好,一直在想,谁家的姑娘年龄正好,谁家的姑娘又与他门当户对。陈斟什么条件都没留下,她打算待会上门拜访,总得问一问有些什么要求。这就像买东西和卖东西,你总得有个喜欢的不喜欢的标准,才能给你推荐买什么好。
今日正好休沐,想来陈大人应该在府上。
***
“主子,梁姑娘求见。”薛冰见到这位的时候,心情是很复杂的。
因为今天休息,陈斟身上只穿了件里衣,握着笔,一气呵成。
“让她进来吧。”
薛冰眼神一动,还是应下:“是。”
梁怀玉特意雇了辆马车来拜访陈斟,门口两个小厮五大三粗,见她停了车,怒目圆睁瞪着她。
“劳烦替我传达一下,醉月坊的梁掌柜求见陈大人。是为大人的大事而来。”梁怀玉补充了一句。
有一个小厮打量了她一遍,鼻孔哼了一声,随后进了门,应当是通报去了。
约等了一会儿,薛冰出来了,“梁姑娘请随我来。”
梁怀玉吩咐车夫在外头等着。随薛冰进去了。
首辅府邸大而朴实,一座大宅子,其实有些空。梁怀玉左右看了看,心里想道,薛冰已经停了脚步,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梁姑娘请。”
梁怀玉莞尔一笑,“多谢。”
房间里也挺朴实无华的,除了一些必要的摆设,和几副字画,没什么东西。字画旁边挂着一把剑,剑旁边站着一个人,只穿了一身白色的里衣。
梁怀玉倒吸了一口凉气:“陈大人你怎么不穿衣服!”
陈斟悠悠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官分明穿了衣服,何况你早已看过,何必故作惊讶。”
“……”梁怀玉想反驳,却无法反驳。
“陈大人,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关于您的终生大事,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京城这么大,姑娘这么多,总得排除掉您不喜欢的,才好开始。”
陈斟沉吟片刻,道:“实不相瞒,本官未曾喜欢过人,并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至于不喜欢的么,本官不喜欢长得丑的。”说完他还挑了挑眉。
梁怀玉:“……”
可长得漂亮的也很多。
梁怀玉:“除了样貌,性格上呢?才情有没有什么要求?”
陈斟摇了摇头:“没有。只要我喜欢,她可以刁蛮任性,也可以安静温柔。”
梁怀玉郁闷道:“陈大人,您这个要求呢,就是找最好的媒婆来呢,也未必能成功。”
陈斟忽然笑了,笑得威胁意味十足:“那这样的话,本官可就容不得你了。”
梁怀玉缩了缩脖子,立刻谄媚:“我会尽心尽力的,陈大人放心,放心。”
刀在脖子上,命要紧。
陈斟很满意,点了点头,“眼看着要吃午饭了,本官便赐你留下来同我一起用膳吧。”
梁怀玉转头看了看外头,眼看着要吃午饭了?她才刚吃过早饭没多久啊,
行呗,陈大人说吃午饭,那就是吃午饭。
陈斟果真命人端了菜来,菜倒还好,大鱼大肉皆有,荤素皆宜。陈斟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坐吧,站得跟个凳子似的,我府里不缺凳子。”
梁怀玉乖巧地坐下,乖巧地拿起筷子,乖巧地等陈斟夹了菜,才夹一口菜。她本来就不饿,也吃不下太多东西,一小口一小口,慢吞吞地进食。
安静。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只有筷子磕在碗沿的声音,以及细细的咀嚼音。
一声高调的女声打破了这种安静:“陈大人。”
梁怀玉不知怎么想的,脑子里懵了一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钻进了桌子下面。
目睹全过程的陈斟:“……”
梁怀玉看着地板,忽然反应过来,她在干嘛?
脚步声近了,女声又开口了:“陈大人,好久不见,可安好?”
陈斟道:“参见长公主殿下。”
梁怀玉睁大了眼睛,青阳长公主?她记得史书上说这位长公主荒淫无度,尤其好养男宠。她不会对陈斟有想法吧?
对陈斟有想法也理所当然,陈斟这长相。梁怀玉胡思乱想着,又听见长公主娇嗔地笑了声:“陈大人今日不会是知道我要来,故意等着我吧?”
梁怀玉:“……”这话已经很露骨了。
虽然陈斟把持朝政,不过面对长公主,他应该还是要让三分的吧。梁怀玉心里揣度些,听见陈斟道:“长公主想多了,不知长公主今日来找下官,是有什么事?”
长公主撩过袖子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没事不能找陈大人培养感情么?”
陈斟还是站着:“长公主严重了。”
长公主似乎注意到了桌上的两副碗筷,有些不悦:“原来陈大人还有伴?该不会是位佳人吧?”
陈斟语气依然冷漠:“长公主说笑了,下官为天下人所唾弃,哪里有什么佳人呢。”
长公主傲娇地哼了一声:“本宫不是佳人么?本宫对你的心意,你不会不知道吧?本宫如此貌美,身材又这么好,无论怎么样,你也不亏,不如趁着今日,将这好事办了。”
噗,梁怀玉嘴角抽了抽,同时有些想看好戏。
陈斟道:“长公主说笑了,公主千金贵体,臣不愿染指。”
噗,梁怀玉更想笑了。
长公主冷哼了一声:“陈斟,你今日是从了我也得从,不从我也得从。”说罢起了身。
梁怀玉被桌布挡住视线,只听见一顿噼里啪啦,她心里给长公主竖了个大拇指,霸王硬上弓,厉害厉害。
一阵噼里啪啦之后,她听见长公主闷哼了一声,便没了声响。
梁怀玉皱眉,什么情况?
忽然听得陈斟道:“出来。”语气听起来,有点瘆人。
梁怀玉掀开桌布,慢慢地挪出来,讪讪道:“陈大人既然有长公主,我觉得寻亲事,就不必了吧。”
陈斟冷笑了一声,梁怀玉低头,正好对上地上的长公主的脸。
梁怀玉吸了口气,又在心里在陈斟竖起了大拇指,美人要霸王硬上弓,结果弓誓死不从,把美人敲晕了。
长公主自称美人,这张脸的确也有折中资本,五官端正又精致,至于身材么,梁怀玉视线往下走,凹凸有致啊。
陈斟冷哼一声:“呵,薛冰。”
薛冰是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的,“主子。”
陈斟若无其事地一边拿起了筷子,一边吩咐薛冰:“送长公主回府。”
薛冰抱拳,“是。”
许是因为刚才太激烈,长公主的衣裳稍微有些不整,薛冰一把把长公主扛在了肩上,扛了出去。
梁怀玉忍不住想为薛冰竖大拇指,果然是陈大人的得力爱将,誓将不怜香惜玉进行到底。
梁怀玉道:“陈大人,你觉得长公主生得如何?”
陈斟吐出一个字:“丑。”
梁怀玉眨巴眨巴眼睛:“陈大人记得坊里的云瑶么?我觉得按照大人的审美,她一定很适合您。”
陈斟呵了声:“也丑。”
梁怀玉:“……”
好了,她知道了,这差事注定完成不了了,陈大人是个瞎子。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三千字才有小红fa,哭唧唧(?;︵;`)
☆、第十三章
梁怀玉据理力争:“我觉得云瑶长得很好看,配得上大人您。不如我给你们牵个桥搭个桥?”
陈斟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活得太舒坦了?”
“……”救命,又要找人做媒,又故意挑三拣四。
她太难了。
陈斟看了眼外头,又瞥了眼不服气的梁怀玉,道:“天色不早了,我看你也吃饱了,薛冰,送客。”
梁怀玉:“……”
是是是,你说啥就是啥。你是大奸臣,你就是道理他爹。
梁怀玉撇了撇嘴,退了出去。薛冰和闲北完全不同,薛冰总是板着张脸,不苟言笑,一看就是属于杀人不眨眼的人。闲北么,表情更多些,更好说话些。薛冰简直就像一个护崽的老母鸡,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像她是要来偷鸡。
梁怀玉属实不想偷鸡,她只想摸狗。
“薛护卫,我能不能见一见狗哥,啊,就是旺财。”她属实不明白,如此高大威猛一条狗,为何要叫旺财。
薛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咽了口口水,正想说不行就算了。薛冰退了一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姑娘稍等。”
等了一会儿,薛冰牵了一条狗过来,梁怀玉一眼认出这就是狗哥。她有些兴奋地在狗哥头顶摸了一把,狗哥往后退了退。
属实不太给面子。
梁怀玉强行在狗哥头上又摸了两把,“狗哥,再见哦。”
梁怀玉松开狗哥,起身,“多谢薛护卫。”
车夫还在原地等着,梁怀玉走到门口又道了一声谢。门口两个小厮同时瞪向她,她呵呵地笑了声,做了个抱拳的手势,“多谢多谢。”
总结这一趟的收获,就是没有收获。
陈斟注定要当一辈子孤家寡人。
回到醉月坊,梁清正在和送酒来的人交涉着。小小年纪,有模有样,不愧是她爷爷。
梁怀玉走过来,听见梁清说:“劳烦几位了,这是一些小心意,请各位收下。”
梁清送走了这批人,才发现梁怀玉,原本有模有样的表情里带了一些不好意思,“掌柜的,你回来啦。”
啧,太可爱了。
梁怀玉点头,夸他:“小清子,咱们发家致富,靠你指日可待了。”
梁清红了耳朵,捂嘴咳了声:“掌柜的今日是去干嘛了?”
梁怀玉撇嘴:“去摸狗了。”
梁清一脸疑惑:“啊?盗窃,罪名不小,掌柜的偷了谁家的狗,我去给钱。”
“噗。”梁怀玉笑着摇摇头,解释道:“开个玩笑。”她刚把梁清拐过来的时候,梁清显然不那么信任她,如今有了明显的改变,她甚是欣慰。
梁清放下心来,又忧愁道:“今天出了这么大事,也不知晚上生意会不会受影响?”
梁怀玉摇了摇头,“顺其自然吧。”
晚上生意并未受到影响,一如既往的好。梁怀玉有银子赚,自然开心,同时又有些隐隐的无奈。同僚倒了台,这些人酒照喝乐照寻,为政者如此,百姓又能如何?
梁怀玉摇了摇头,笑自己多管闲事。
作者有话要说: 陈大人:人不如狗
☆、第十四章
阳光投进来,正好照在梁怀玉脸上,她眯了眯眼,伸了个懒腰。
云瑶早已经起了,正坐着喝粥。舞姬们并不和她们一起住,后院地方太小,正好隔壁有家小客栈生意也不太好,梁怀玉趁机拿着陈大人给的酬金把客栈盘了下来,又略微改造了一下,可以从后院直接过去,就成了舞姬们的住处。
醉月坊生意稳步提升,自打陈斟来过,也没人敢找事。
想到陈斟,梁怀玉撇了撇嘴,距离上回找陈斟已经过去了几天,陈斟也没派人来催促过,梁怀玉也就这么一直拖着。
京城里有哪些适龄的漂亮姑还没有婚配,这事儿问谁都不如问媒婆。梁怀玉决定今天去找媒婆问一问,她打了个哈欠,和云瑶打招呼:“早。”
云瑶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早。”
梁清也没在,一大早不知道去了哪儿,梁怀玉看了眼,问道:“小清子呢?”
云瑶答:“天气渐渐冷了,他去看厚一些的布料,准备冬衣。”
梁怀玉很惭愧,这本来是她该做的,不过这也说明,有爷爷的孩子像块宝啊。
梁怀玉盛了碗粥,在云瑶旁边坐下,舀了一勺,呼凉一些,“京城的冬天来得也太早了,在南淮,这个时候正是好时候。”
京城这几天早上起来就冷飕飕的,晚上睡觉也是,她经常睡着睡着被冷醒。出门若是不注意,手就会被吹得冰冰凉。
晚上越冷,她就越想念南淮,想念阿爹阿娘。
阿爹阿娘如今是什么时节,会不会冷,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她还想告诉他们,你们看,女儿如今不再不学无术了,女儿生意做得也很好。
可惜都没有机会了。
几乎是无意识地叹气,还是被云瑶察觉,她道:“叹有悲叹,也有喜叹,你是叹什么?”
梁怀玉放下勺子,又故意地长叹了一口气,“我叹银子赚得太多,没地方花。”
这是实话,日常吃喝住行都在坊里,花费不了什么。她也没出去逛过街,买过新衣服,银首饰。
“阿瑶,不如咱们明天出去逛逛街?”处了这么些日子,她自觉和云瑶也算熟人,换了称呼。
不过每次都会被冷眼相待,这次也不例外,云瑶冷眼看着她,“随你。”
梁怀玉对她的冷眼视若无睹:“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等会儿我要先去办点事。然后就带阿瑶出去买衣服买首饰。”
云瑶给了她一个白眼。
最后还是一起出来了。
梁怀玉雇了一辆马车,先去找媒婆。云瑶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去问媒?”
梁怀玉竖起食指晃了晃,“非也非也,我替别人问媒。”
云瑶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城东的王媒婆,是全京城最好的媒婆。云瑶本来是不愿意进去的,梁怀玉硬挽着云瑶的胳膊,拉了她进去。王媒婆看了眼梁怀玉,又看了眼云瑶,眉头皱了又舒,了然道:“二位姑娘一起来问姻缘?”
云瑶几乎是立刻否认:“我不是。”
梁怀玉点点头,“是,你能不能把京城里适龄的长得漂亮的姑娘列个单子给我,我是替我哥哥来问媒的。我们兄妹两个,自小父母双亡,我哥哥操劳生意,也顾不上自己的终生大事,只有我这个妹妹替他操心了。”
王媒婆点了点头,很是感动,“我只见过哥哥替妹妹来问媒的,你是好妹子,你等等啊,我给你找一找。”
王媒婆费了好一番功夫,给她列了个单子,“哎,这里面的啊,都是顶好的人家,你让你哥哥看看,看上了,来找我老婆子,我保证给你说成咯。”
“一定一定,多谢。”梁怀玉道谢。
上了马车,云瑶才开口:“哥哥?”
梁怀玉眨巴眨巴眼睛,眼神真诚,点了点头:“是啊,生得十分俊俏,阿瑶要不要见一见?”
云瑶哼了一声,拒绝。
另一边,刚从御书房出来的陈斟打了个喷嚏。
皇帝关怀道:“天气转凉,爱卿要保重身体。”
“多谢皇上关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要开心地度过哟
☆、第十五章
徐记布庄是京城最好的布庄,料子上乘,花样新鲜,是各家贵女都喜欢来的。就是价格上,也略贵一些。
不过逛街嘛,最重要是开心。梁怀玉便拉着云瑶来了这里。
光摆出来的花样,就看得人眼花缭乱。梁怀玉兴致勃勃,摸完这个看那个,有一匹红色云纹的织锦,梁怀玉乍看便觉得很衬云瑶。她拿起来和云瑶比了比,愈发觉得合适。她的清冷,正好压住了大红色的艳俗,反而相得益彰。
“老板,这个我要了,你给这位姑娘量量尺寸。”
老板应了声好,云瑶不耐,压低了声音说:“我不想要。”
梁怀玉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老板,快点。”
把云瑶半推进去量尺寸,梁怀玉又看了看别的料子,有一匹绣了荷花的,她也很喜欢,正欲伸手去取,有只手先她一步。
“哎呀,姐姐,这料子我喜欢。”
梁怀玉还没开口,那人视线已经转过来,见了她,神色一变,拿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
眼神五分惊讶,五分不屑,看得梁怀玉要误以为自己早上吃了早饭没擦嘴。
抢她料子的姑娘不屑地开口:“哟,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好姐姐么?啧啧,听说傍上了陈大人,山鸡变凤凰。看着也是,都能来徐记挑料子了。”
梁怀玉在脑海里搜寻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二位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一个叫梁知雪,一个叫梁知月。怪只怪她在梁家待的日子太短,短短的日子里每日想的又都是吃不上的晚饭,实在没有把这两位记住。
此时此刻,被嘲讽了还能忍么?
当然不能啊。
梁怀玉眯了眯眼,面露难色,目光在二人间辗转:“不知二位姑娘是?”
梁知雪有些愠色:“你!”
梁知月帮腔道:“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们,你能得意多久?”
梁怀玉悠悠哉哉:“虽然咱们都姓梁,不过二位姑娘,这喜欢乱认呢,”她指了指脑子,“是这儿有问题。”
梁怀玉目光越过二人,瞧向外头,“咯,对门药铺开门了,你们有需要,我可以给你们出抓药的钱。”
梁知雪扬起手就要打她,梁怀玉轻轻巧巧一闪,她重心不稳,打了个趔趄。
梁怀玉趁机添油加醋:“哎哟,老板,你们这地有点滑啊,这位姑娘差点滑倒了。”
老板闻声而来,云瑶同时也出来了,扫了一眼,道:“我都说了我不喜欢绿色了,你看,果然很丑。”
在场就梁知雪一身湖水绿,她气得表情有些扭曲,一咬牙一跺脚,走了。
梁怀玉朝云瑶竖了个大拇指,云瑶道:“她声音那么大,方圆十里都听见了。”
“噗。”梁怀玉笑了,心情大好。
梁怀玉又给梁清挑了些料子,满载而归。
逛完了布庄,两个人又接着逛首饰店。钗子簪子,耳环步摇,金银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云瑶兴致缺缺,全是梁怀玉在挑。最后买了一支木兰的簪子,和一对翡翠的耳环。
梁怀玉上了马车,还在感慨,“贵是贵,就是合我心意的太少。”要么就是普普通通,说不上出彩,要么就是过于贵,价格合适又喜欢的,几乎没有。她都怀疑京城这些贵女贵妇的审美了。
要是让她开一家首饰铺子,定比这好看多了。
梁怀玉托着下巴,如此想道。
一念起,她问云瑶:“你觉得,等我们手里有了闲钱,开家首饰铺子如何?让我来拯救这些贵女贵妇们的审美吧。”
云瑶眼神一动,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要开心地度过哟~
鞠躬躬
☆、第十六章
回到醉月坊已经傍晚,梁清正在准备开门的事宜,“回来了。”
梁怀玉嗯了声,把东西随手放到柜台上,听梁清接着说:“今天有好几位大人派人来定了雅间,掌柜的,我觉得咱们可以考虑考虑白天也营业了。”
“嗯,”梁怀玉点点头,“小清子,我今天和阿瑶出去买首饰,首饰店虽然常有新图样,但是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风格,我太不喜欢了。我打算,等咱们赚了钱,盘家首饰店下来,我要亲自操刀,出图样,拯救一下她们的审美。”
梁怀玉握着拳头,激情满满。
梁清抬起头,想了想,道:“也可以,我粗略算了算,我们一天大约能赚十两银子,等过了年,应该可以在新街那里再盘一家店下来。”
新街是京城最好的地段,因而铺面价格比平常的贵了三四倍不止。
梁怀玉点头,“行,到时候再说吧,你先忙。”她拿了首饰盒子,往后院去。
听梁清说起过年,她才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她成为梁怀玉,已经两个月了。
十月眼看过半,估摸着再过不久,就该迎来初雪了。南淮很少下雪,几年里能有一年下雪,都是难得,雪也下得小,最多屋顶上薄薄一层。以前就听说过,北方的雪又大又厚,不知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她还有一点期待呢。
京城天气真是冷得措不及防,才说着做冬衣,温度就降了下来。梁怀玉早上起来,便打了个喷嚏。和梁清他们商量了一下,现在是白天也开门营业,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梁怀玉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忙忙碌碌,准备开门了。
“早上好,各位。”梁怀玉蹭了蹭鼻子,和他们打招呼。
“掌柜的早。”
“早。”
……
消息晚上已经放出去了,刚开门,六皇子就来了。
他这次不是乔装,乘的是富贵的马车,还跟了好几个侍卫。把醉月房打量了一番,才迈开腿跨进门来。
“嗯,很好。”
梁怀玉迎上来行了个礼,“见过六皇子,六皇子没什么大碍吧。”上回被狗哥咬了,她还是记着的,没人回来找茬,说明没什么大碍,但礼貌问候还是得有。
六皇子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偷溜出来被母后知道了,把我训了一顿。”他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这个,云瑶姑娘在吗?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再听云瑶姑娘弹一首?”
痴汉模样。
梁怀玉遗憾地告诉他:“六皇子,云瑶只有晚上才会上场,你要不先吃着喝着玩着?”
“哦。”六皇子叹了口气,十分失望。
“您可以先定个雅间坐着。”梁怀玉不遗余力地推销,“可以尝尝我们这儿的招牌菜。”
“好巧,六皇子也在。”二人正说着,突然听见一个声音。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六皇子应当是往自己身后缩了缩。
梁怀玉笑得灿烂非常,“陈大人,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吧?吃好喝好吧?睡得好吧?”
这习惯性的谄媚是怎么回事?
陈斟不紧不慢走到跟前,瞥了眼缩在梁怀玉身后的李珩,作揖行礼,“微臣参见六皇子。”
李珩缩了缩脖子,“陈大人多礼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六皇子害怕陈斟,眼看气氛尴尬,梁怀玉赶紧打圆场,“小谢,带六皇子先上去吧。”
六皇子几乎是一秒不耽误,跟着小谢立刻逃离现场。
陈斟意味深长地看着梁怀玉,“梁掌柜成果如何了?”
梁怀玉愣了一秒,反应过来,“陈大人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那么一咪咪子觉得自己像个憨批
国庆快乐
鞠躬躬
☆、第十七章
她匆匆忙忙去找了那张名单过来,经过她的努力和打探,她已经圈出了几个优秀的姑娘。
“陈大人,你看看我圈出来这几位姑娘,都是十分优秀的,家世样貌样样没得挑。”
“首先,刘少卿家的二小姐。今年刚十五,听说人长得水灵灵的,肯定不丑。”
陈斟摇头,梁怀玉问:“为什么?”
陈斟:“我曾经骂过她爹。”
梁怀玉挤出一个笑容:“不碍事的,人生在世,谁还没骂过几句天呢。所以你骂了什么?”
陈斟勾了勾嘴角:“断子绝孙咯。”
据她所知,这位刘少卿家中只有两个女儿,断子绝孙……
无解。
“好,那换下一个,太史令家的三小姐。听说生得很标致,五官端正,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
陈斟依旧摇头,梁怀玉无奈:“又为什么?”
陈斟幽幽地开口:“太史令曾经骂过我。”
梁怀玉维持着自己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骂了什么?”
陈斟垂眸:“断子绝孙。”
……
无解。
梁怀玉扒拉着名单,手指继续往下走,“还有这个,顾大人家的小女儿,听说是个才女。”
陈斟还是摇头,梁怀玉气急:“为什么!”
陈斟不急不缓地解释:“她爹倒是没骂过我,我也没骂过他。可是我不喜欢姓顾的。”
梁怀玉握了握拳头,陈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陈大人,不如你从了长公主吧。”
梁怀玉翻了个身,背靠着桌沿,“长公主殿下人美身材好,她爹肯定没骂过你,你也肯定没骂过她爹,如何?”
陈斟嗤笑一声,笑容很具有危险性,可惜梁怀玉眼睛长在前面,并不会看见。
“长公主从来只养男宠,不谈感情。你是觉得,她会和我谈感情呢?还是觉得,我愿意当男宠呢?”
噗。
梁怀玉瞪大眼睛,扭转身子,忍笑:“我觉得,大人应该相信……”自己的魅力。
话还没说完,被他的眼神吓得咽回去了。
改口:“大人应该相信,世界上好女子千千万,大人一定可以找到。”
陈斟浅抿了一口茶:“借梁掌柜吉言吧,梁掌柜慢慢找,我也不是很急。”
梁怀玉心里泪流满面,脸上还是笑容满面,“请问……”我能不能拒绝啊?
陈斟打断她:“嗯?”
算了,不问了。
陈斟悠然地坐着:“我好像有点饿了?”
这意思她懂,“您看看您要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也是短小君
国庆后会恢复正常尺寸
鞠躬躬
☆、第十八章
陈斟往后稍了稍,靠着椅子背,左腿架在右腿上,跨上桌沿。表情似乎很愉悦,悠悠哉哉开口:“每样上个菜吧,我今天有的是时间,慢慢吃,不急。”
醉月坊菜单上一共一百零八道菜,其中大菜小菜几乎对半分,一样上一道,后厨也有得忙。
“好的,那陈大人自己坐一会儿。”梁怀玉笑了笑,退了出去,吩咐后厨。
另一边,六皇子还在坐着,梁怀玉招呼完了陈大人,也不能忘了这祖宗。
梁怀玉敲了敲门,进了六皇子的雅间,有些畏首畏脑地越过她看她身后。梁怀玉了然,“陈大人没过来,您放心。”
六皇子拍了拍胸脯,叹着气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压了压惊,“陈首辅凶巴巴的,每次看见他啊,我魂都吓跑了一半。”
他语气小孩心性,梁怀玉捂嘴笑了笑,“殿下,你要见云瑶呢,要等到晚上,不如你吃了饭,去外头转转,买点什么小玩意儿也好,晚上还能送给云瑶。您来得可太早了,一整天的时间呢,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李珩一脸激动地点了点头,锤了一下桌子,“就跟我上学似的,对吧,我知道。”
梁怀玉笑道,“差不多吧,虽说您待在我们这儿,是求之不得的荣幸,不过,这不是怕闷坏了你么?”
李珩琢磨了片刻,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时间还长,去逛逛买点小礼物送给云瑶姑娘,岂不妙哉。
“那掌柜的,你先给我上两个菜吧,我今天早饭还没吃呢。”他求了许久,才求得母后松口,让他正大光明地出来玩。一想到能见云瑶姑娘,连早饭也忘了吃了。这会儿肚子里没货,叫个不停。
梁怀玉笑着点点头,“好嘞,那你先坐一会儿。”
这六皇子,还挺好玩,也挺好骗的。梁怀玉这么想着,下了楼去。
陈斟腿架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晃动,心情大好。昨儿晚上,刘侍郎终于松了口,忙里忙外这一段时间,可算是解决了他心头大患。
一闲下来,便有人约他出来找乐子。一说起找乐子,陈斟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女人。
一会儿,上了第一道菜,梁怀玉亲自端进来的,笑意吟吟,给他介绍来历。
谄媚二字,刻在脸上。
他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躬身退了出去。
第二道菜又进来了,又退了出去。
然后是第三道菜。
第四道菜。
……
终于没再过来,是另外一个少年来的。听楼下渐有动静,想来是生意来了。
啧,又谄媚,又贪财。
陈斟收了腿,拿起筷子,一道道吃过去。
“薛冰,闲北,进来坐下一起吃。”
二人应声而来,闲北看见满满一桌子的菜,低低地惊呼了声,“主子,这么多菜啊。”
薛冰沉默地坐着,拿起筷子,等陈斟先吃一口,才跟着吃一口。
陈斟嗯了声,“办完了一件大事,犒劳一下你们。”
二人齐齐低头不敢认赏,“这是属下们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陈斟低笑:“有功便赏,有错便罚,吃饭吧。”
***
生意渐好,梁怀玉自然高兴。她迎了这个迎那个,最后还不能忘了楼上的大佛。
“陈大人,吃得怎么样?”
梁怀玉进了陈斟的雅间,见薛冰和闲北也沉默地坐着吃饭。这主仆关系还不错,她心想。
陈斟放下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菜品美味,服务周到,很满意。”
闲北跟着点头:“嗯嗯。”
薛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又想起上回的比喻,忍俊不禁,这比喻用得也太恰当了。薛冰整个就是一护崽的老母鸡。
“陈大人吃得满意,就是本店最大的荣幸了。”
梁怀玉瞥了一眼桌上的盘子碟子,已经上了三十几道菜,他们三个吃完了的不过几道,照这个吃法,她怀疑他们得吃到晚上去。
陈斟还不急不缓,细嚼慢咽,像是在享受美食。
这一吃,的确吃到了晚上。
好在菜都是一个一个上的,吃到嘴里,都是热乎的。
闲北已经张嘴都张得麻木了,他第一次觉得吃饭也这么难捱。
这改一改,都能当刑罚了。
眼看着窗外从光亮到灯火初上,楼下的动静越来越大,晚上有夜色打掩护,才是寻欢作乐的好时候。
陈大人还在悠哉悠哉地吃着,楼下忽然一阵起哄声,想来是云瑶姑娘的出场时间。
下一秒,便有悠扬的歌声和着琴声响起。
闲北脑海里浮出云瑶二字,却记不起她的脸了,只记得冷冰冰的,而且怪漂亮的。
陈斟在乐声响起的时候放下了筷子,起身走到窗户边。他一起身,另二人也跟着起身。
雅间开了一个大窗户,推开可以往下看见隐隐约约的纱布里,云瑶的身影。
陈斟眼神扫视一圈,楼下有人叫好,有人饮酒,有人在闲谈。他的目光一个个人头转过去,落到角落里的梁怀玉身上。
她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端了盘小零嘴,不时咬一口,倒是惬意。
近来新出了些小零嘴,梁怀玉吃得欢喜,伸了个懒腰。
云瑶简直是神人,这么久了,曲子都不带重复的。
她想起自己以前学琴学曲,要死要活的样子。她很佩服。
云瑶比刚来的时候话多了一些,带也只是相对来说,更多时候,她还是冷美人人设不倒。
梁怀玉捏起碟子里最后一个糕点,一口吞掉。
窗外的风吹得呼呼的,她缩了缩脖子。
京城的冬天快来了吧。
***
六皇子在下午时,又回到了雅间,他的侍卫手里还拿着好些东西。
云瑶出场的时候,六皇子噔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拍手叫好。
声音之大,让梁怀玉都替他手疼。
云瑶睇他一眼,步子没有停留。
李珩一个箭步冲上前,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赶紧跟上,把东西送上来。
李珩笑得欢喜,“云瑶姑娘,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云瑶还是转身要走,李珩拦在她跟前,侍卫也跟着拦住她。
“你看看嘛,我挑了很久的。”李珩眼巴巴说,还有点可怜。
云瑶看了眼旁边的侍卫,妥协地接过。
没拆开。“多谢,告辞。”
李珩倒没再拦,摸了摸下巴,问侍卫:“怎么样?殿下我是不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侍卫怎么说陈斟不知道,他反正是笑了。
呵,草包开窍,母猪上树。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爷爷的年纪,不影响阅读。
那个想压一下字数,等一下榜单(说得好像我够得上榜似的),所以就是十月八号之后应该就会正常地更新2k-4k一章。
鞠躬躬
ps没有人想跟我说悄悄话咩x
☆、第十九章
侍卫说:“殿下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见人爱。”
李珩拍了拍手,挑了挑眉,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他也觉得自己实在太潇洒了,出门都怕耽误了京城的姑娘们。
梁怀玉坐在角落里,目睹了全程,摇了摇头。唉,这个六皇子,长得还行,就是脑子不太好使,配不上我们家阿瑶。
拍掉手指上的糕点碎屑,梁怀玉起身,没忘了把空盘子带走。
还了盘子回来,正好对上陈斟的眼。
梁怀玉一秒变脸,“哎呀,陈大人,是不是吃得怠慢您了?你有什么吩咐叫我就好了。”
陈斟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头微皱,“我吃累了,消消食。”
梁怀玉笑,挑眉给他让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瑶之后的节目全是跳舞,下面位置早坐满了,只是见了陈斟,都自觉地让了路,让了位子。
陈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坐在那儿,薛冰和闲北两尊移动的门神跟在他身后,一时全场无声。
陈斟淡淡扫了一眼,道:“玩你们的。”
这才稀稀拉拉有了些声音。
陈斟一来,正好坐在李珩身边,他撇了撇嘴,几次欲言又止,又缩回自己的位子。
陈斟余光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轻哼了一声,李珩立刻坐得端端正正。
陈斟目不斜视,看着面前的舞姬,却是在和李珩说话:“殿下,姑娘可不是这么追的。”
李珩腰板挺得笔直,听见他的话,还愣了一会儿,“啊……啊?那应该怎么追?”他疑惑。
陈斟勾了勾手指,李珩倾身过来,“这追姑娘啊,和做官差不多,讲究一个恩威并施。”
李珩似懂非懂,表情几经变换,最后恍然大悟。他朝陈斟作了个揖:“我懂了,多谢陈大人。”
陈斟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谢。
刚好走过来并且听到“恩威并施”四个字的梁怀玉垂眸,大光棍教小光棍追姑娘。
呵。
这话只能心里想一想,面上还是笑得滴水不漏,她端了酒,送到他们桌上。
陈斟掀眼看她,只平常的一眼,什么都没说。
梁怀玉退了下去,觥筹交错,就是京城的常态。
云瑶收了那盒子,随便地扔在了桌子上。梁怀玉进屋便打趣她:“其实六皇子也还好。”
云瑶淡淡地拿眼瞧她,她悠悠地在梳妆台边坐下。云瑶现在是自己住,她住她隔壁。
云瑶梳妆台上首饰真的少,首饰盒子空空荡荡,梁怀玉抽出其中一支簪子拿在手里,悠悠地开口:“阿瑶的首饰盒好空啊,上回也没挑到合适的。不过阿瑶,我觉得那身衣裳还不错,你哪天穿出去一定惊艳全场。”
上回的衣服已经送到,云瑶还没穿,压在了箱底。
“我不喜欢红色。”云瑶靠在床边上,抱着胳膊,腿搭在床沿。
梁怀玉放下簪子,转过身,看着她:“我能问问为什么么?”
云瑶垂眸,“过分好奇不是什么好事。”
梁怀玉点点头,摊开手,“好吧。”
窗户开着,能看见前院的灯火和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在水【对手指】
9号还能更一章短小君,10号就会正常了(对不起对不起)
鞠躬躬
☆、第二十章
陈大人是何时离开的,六皇子又是何时离开的,梁怀玉都不清楚。
醉月房有打烊的时辰,在这种寻欢作乐的场所里,显得有点可笑。
但梁怀玉觉得,她毕竟开的是正儿八经的吃饭的地方,还是得有一点底线。
觥筹交错散了之后,冷清清的。
小谢关上店门,梁清还在划拉着算盘,梁怀玉打了个哈欠:“大家都辛苦了,早点休息。”
梁怀玉打了个哈欠,回自己房间。云瑶在过道上站着,似乎在等她。
“怎么了?”梁怀玉手背捂着嘴,又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云瑶笑得很浅:“明天,是我父亲的忌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上柱香。”
云瑶居然主动邀请她,梁怀玉心头一喜,“好啊。”
云瑶点头:“多谢,你早点休息。”
她转身回了房,梁怀玉还在开心,云瑶竟然主动邀请她,应该也是把她当好朋友看了吧。
有晚风,吹得灯笼微微轻晃,梁怀玉歪了歪头,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
一夜好眠。
梁怀玉早早起了,洗漱穿戴好。云瑶也已经整理完毕,她今天穿得很素净,连冷的气质也比平日里弱了些。平日里她是冬风,凛冽而冷,今天却像细雪,冷却会融化。
想起她昨天晚上的话,想必是感怀伤逝。梁怀玉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阿瑶,逝者已逝,你应该保重自己。”
云瑶扯出一个笑,笑容很浅。
“小清子,我今天和阿瑶出个门,店里靠你啦。”梁怀玉还是和梁清报备了一下,虽然十五岁的梁清并不知道他才是祖宗,但是梁怀玉心里怂,总是不自觉连出门都要和他讲一句。
去的是城外的普贤寺,普贤寺在城郊,马车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
梁怀玉一直觉得,云瑶是落魄小姐,她父亲应该也曾是一个优秀的人,不是富豪乡绅,也是大小官员。
是谁她不得而知,也不便开口询问。马车行驶在小路上,偶尔颠簸,两人相对无言。
云瑶一路上双眼放空,看上去心事重重,梁怀玉以为她是伤心,想安慰一下她:“阿瑶,我父亲……”
我父亲是一个特别好的父亲,他很温柔,从来不会打我骂我,我阿娘骂我的时候,我父亲还会拦着。
她刚想说,却想起来她现在的身份,只有一个渣爹。云瑶还知道,她不能说她不是梁怀玉。
她改口道:“我爹你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爹。辜负了我娘,也不待见我,那时候我天天被两个妹妹欺负,天天要洗衣服,还不给吃晚饭。”
不给吃晚饭是她最怨念的,要不是不给她吃晚饭,她可能跑路都不会这么干脆。
“你父亲,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不然你也不会特意来祭拜他。
云瑶似乎想起了什么,清浅一笑:“是,我父亲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对我阿娘很好,对我更好。虽然偶尔有些严肃,但心里有我们。”
梁怀玉道:“所以啊,这么好的人,就算去到了阴曹地府也一定会过得很好的,阎王肯定会让他投个好胎。你呢,就不要这么伤心啦。”
云瑶点了点头。
今天不是什么大日子,去普贤寺的路上,人少得可怜。梁怀玉掀开车帘子,除了她们的马车,就只有空荡荡的道路。
“今天人好少啊,这样也好。”梁怀玉道。
马车停在山脚下,再往上去普贤寺只能步行,梁怀玉让车夫在山下等着,她和云瑶往普贤寺去。
普贤寺是大寺名寺,平日里香火旺盛,就是这上去的路,实在难走。
一眼望不到边的阶梯,走得人头昏眼花,腿都发虚,才终于抵达寺门。
有个小沙弥上前一句“阿弥陀佛”,“请问二位施主所来何事?”
云瑶矮身行了个礼,“小师父,我想为亡父上一柱香,今天是他的忌日。”
小沙弥点了点头,“施主请随我来。”
小沙弥领着二人到殿前,梁怀玉礼貌地给佛祖上了柱香,想着云瑶或许有许多话要和她父亲说,便说自己四处逛逛,到时候再来找她会合。
作者有话要说: 陈大头在下一章。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鞠躬躬
☆、第二十一章
普贤寺很大,又建在山中,一眼望过去,满眼葱郁绿色,梁怀玉出了大殿,四处转了转。
偏殿有一求签处,梁怀玉闲着也是闲着,走上前询问:“师父,这签灵验吗?”
师父是个胡子颇长的老师父,闻言顺了顺胡须:“心诚则灵。”
这话也太客套了,梁怀玉心道,说了跟没说一样啊。
虽这么想着,她还是伸出手拿了签桶,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装模作样地摇了摇。
很快掉出一支签,梁怀玉伸手拾起,签上什么字也没有。
无字签?梁怀玉皱了皱眉,将无字签递给老和尚。
“为什么这签上没有字啊?是不是你们忘了刻上去了?”
老和尚笑着接过那支无字签,摇了摇头,“施主此言差矣,每支签都有它的意义。施主想求什么?”
梁怀玉将信将疑道:“求财吧。”千般万般,钱最重要。
老和尚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了刚一会儿,才换换睁开眼,说:“施主财运无边哪。”
梁怀玉撇了撇嘴,不知道他是怎么算出来的,或许是信口胡诌也不一定。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她便这么信吧。
“多谢。”梁怀玉一笑,刚想走,却被拦住。
“诶,施主留步,一签十两银子。”老和尚说。
十两?梁怀玉瞪大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气愤道:“你怎么不去抢?”
老和尚摇了摇头,将签放回签桶中,“施主此言差矣,佛祖在上,老衲所说所做,皆有佛祖作证。”
梁怀玉深吸了一口气,怪只怪自己没有事先问清楚。这就像做生意的时候,买东西之前没问价格,买完了不喜欢。你可以选择用武力退回去,也可以忍气吞声。
佛祖在上,她忍了。
梁怀玉在身上一番摸索,也没摸出十两银子,她今天根本没带钱袋出来,一时进退两难。
就在她为难之时,有人丢了一锭银子过来,银子稳稳地落入老和尚手掌中,那人的声音也稳稳落入梁怀玉耳中。
“你真是穷得让我看不下去。”
陈斟说着,从台阶下缓步而来。
梁怀玉低头,挑了挑眉,这是什么孽缘呐。
再抬头已经是笑容满面:“怎么哪儿都能见到陈大人啊。”
陈斟嗤笑一声,道:“谁知道呢,你跟踪我也说不定?”
梁怀玉笑容一僵:“陈大人真会开玩笑。”
说话之际,陈斟已经到了跟前,似笑非笑地打量她:“毕竟梁掌柜对本官心怀不轨,如此,查询我的行踪也可。”
梁怀玉欲哭无泪,皱了皱眉,求饶:“陈大人真的说笑了,我今天是陪阿瑶来的。的确是缘分让我们相遇的。”
陈斟突然大笑一声,“那便是吧。大师,许久不见。”
老和尚捋了捋胡子,笑得很和蔼,“陈大人今日想求什么?”
梁怀玉看了看陈斟,又回头看了看那个老和尚,心里不解。原来陈斟也信这种东西么?看起来还是常客,难道真有可信之处?她要发财了?
陈斟扭头瞥了她一眼,梁怀玉会意,道:“你们聊,我去别处逛逛。”说完脚底抹油,走得飞快,生怕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被灭口。
走得太快,有点气喘,梁怀玉估摸着走了挺远才停下来,扶着旁边的墙喘了口气。
心跳呼吸都平复过来,梁怀玉抬眼一看,走得太快,不记得这是哪儿了。
算了,总归是在普贤寺内。
梁怀玉这么想着,深吸了口气,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
这里似乎是给香客们住的厢房,因为不少人远道慕名而来,一时半会回不去,或者是在普贤寺有几天的活动。厢房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梁怀玉绕到厢房后面,准备从这儿穿过去,去另一边。
刚走到转角,就听见一个声音:“头儿,都准备好了。”
梁怀玉心头一惊,一般说这种话的,都不是好人。她缩回去,贴着墙,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那些人好像没发现她,还在继续讨论,那个被叫做“头儿”的人说:“很好,今天我便叫他有去无回。”
听见“有去无回”四个字,梁怀玉基本确定,她肯定撞上了别人的阴谋。
走了这么远,还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梁怀玉很惆怅。
她现在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当真是进退两难了。要是被发现,妥妥要被灭口。
她贴着墙,动都不敢动,闭着眼睛感慨自己倒霉。
她可不想死,老和尚刚说了,她会发财的。
那些人说什么“叫他有去无回”,今天这普贤寺,除了她和云瑶,她就只见到了陈斟。
完了,肯定又是陈斟的仇人。
梁怀玉此时心里把陈斟和瘟神划等号,第三次了,陈斟的仇人怎么这么多啊。
那些人突然没了声音,梁怀玉紧张起来,手指微微弯曲,扣着墙面,咬了咬下嘴唇,静气凝神,听四周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说话声,只有她自己细微的呼吸声,和风轻轻吹得树叶晃动的声音。
许久。
梁怀玉松开手指,闭上眼睛,身体因为太紧张都有些虚脱。
应该没事了吧。
梁怀玉看着脚下的地面,还么缓过来。
陈斟!
她突然抬起头,想起了这个祖宗。不管怎么说,还是她的大腿,她不能让他死了。
梁怀玉刚转身,打算绕原路返回,去找陈斟,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梁怀玉心一下子吊到嗓子眼。
看清了来人才缓过来。
来人是陈斟。
陈斟一脸促狭的笑,看着她,“怎么?做什么亏心事这么紧张?还吓出汗来了。”
梁怀玉咽了口口水,刚想反驳,忽然身后听得一个破空的声音,梁怀玉想也没想,便扑向了陈斟。
二人齐齐扑倒在地,梁怀玉趴在陈斟身上,陈斟脸色已经不好看。
有一支箭越过他们刚才站的位置,插在了树干上。
梁怀玉苦着脸打趣:“陈大人,第三次了。救命之恩……”
陈斟推开她,起身,“知道,会报答你的。”
梁怀玉:“……”
她不是想说这个!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梁怀玉拍了拍手上的泥,薛冰和闲北不知从哪儿飞出来的,已经稳稳站在了陈斟身前。
梁怀玉站在他们身后,环顾四周,忽然听得陈斟说:“不自量力,找死。”
可是,你们三个人,人家可能是三十个人啊。
到底谁找死啊?
梁怀玉心里这么想着,忽然身后便出现了大批的官兵。
好吧,她多虑了。
不过敌在暗,我在明,还是不太……
她心里还没想完,已经有黑衣蒙面人拿着刀冲了上来,嘴里还喊着:“狗官,你去死吧。”
同时还有放箭的,梁怀玉一个闪身躲到了树后面。救人一次是善良,救人多次是圣人。她不是圣人,她救了一次就够了。
何况这是第三次了。
梁怀玉窝在树后面暗中观察,薛冰和闲北武艺高强,护得陈斟滴水不漏。还有大批的官兵,陈斟更加得心应手,站在千军万马中自岿然不动,梁怀玉有那么一瞬间明白了长公主为什么这么想睡他。
一阵刀剑乱舞,兵刃相向,刺杀的人死的死,一时就剩下两个被生擒,还没等问他们什么,也都咬舌自尽了。
梁怀玉从树后面走出来,叹了口气,劫后余生地感慨:“陈大人,你这仇家可真有点多。”
陈斟轻笑了声:“多谢。既然是第三次了,那就以身相许吧。”
梁怀玉往后退了退,尴尬地笑:“呵呵呵呵。”
她笑完突然反应过来,她把云瑶给忘了。
过了这么久了,想必云瑶早已说完了话,只怕找她找不到。
她急匆匆要走,“既然陈大人也没事,我就先走了。和我一起前来的那位姑娘,可能正在找我。”
陈斟不置可否,梁怀玉顾不上猜测他的意思,转身离开。
云瑶也不知会在何处,梁怀玉只好先去寺门那儿,没见到云瑶,又去她上香的大殿,也没见到人。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梁怀玉有些着急。
转了一圈,又和陈斟狭路相逢。
陈斟这会儿兴致悠然的样子,见了她神色匆匆,跨步上前拦住她:“梁掌柜的是找不到同伴了么?”
梁怀玉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这不是废话么?
陈斟不恼不急,“刚才太子殿下派人来传消息,说是被一位姑娘所救,说不定正是梁掌柜的友人呢?”
梁怀玉皱眉,太子殿下?也在这里。
或许是她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陈斟主动解答了她的疑惑,“我今日是奉命陪太子殿下前来礼佛的。”
梁怀玉心里七上八下,若真是太子,见了云瑶,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只盼别是。
她堪堪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劳烦陈大人带我去寻一寻吧。”
陈斟悠然地垂眸,“梁掌柜不久前才刚救了我一命,救命恩人发了话,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陈斟带着梁怀玉,往另一边走去。
侍卫官兵层层叠叠围了一圈,看来陈斟所言非虚,太子殿下果真在这里。
只是云瑶……
她咬了咬嘴唇,跟着陈斟走到前面,太子殿下面前。
梁怀玉垂着头,“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有些不解,陈斟笑道:“这位梁掌柜是方才救了殿下的姑娘的友人,因一时寻不到,我便带她过来了。”
太子笑道:“原来如此,那快带她去见云瑶姑娘吧。多谢云瑶姑娘救命之恩,才让孤免受奸人所害。只不过,云瑶姑娘还受了些伤,孤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听着他的话,梁怀玉心一沉,果真是云瑶。据说太子这位荒淫无道,喜好美人。以云瑶的姿色,她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作者有话要说: 小非酋还盼了好久,结果真的好非啊。
我果然是个哭包,差点哭出来TAT
和我说句悄悄话吧,我会很开心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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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云瑶在安排在一处厢房休息,手上划拉了好大一个口子,御医正在为她包扎伤口。素衣上依稀可见狼狈之态,她脸色也不大好。
梁怀玉走到她身边,笑了笑,“阿瑶没事吧?”
云瑶摇了摇头,“不妨事。”
梁怀玉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御医开口劝解:“姑娘你放心吧,这位姑娘只是伤了皮毛,没有大碍。太子殿下命我们用最好的药,定会让姑娘恢复如初,疤都不留。”
听见太子殿下,她更不放心了。
她握了握云瑶的另一只手,没说什么。
包扎完伤口,太子又命人送她们回去。陈斟主动揽过了这一差事,亲自送她们回了醉月坊。
回到醉月坊的时候,天色还不算太晚,不过也比平日烧香拜佛时间久了很多。
梁怀玉让陈斟把马车停在一边,又道了谢,扶着云瑶下了马车。
陈斟看着二人的背影进了醉月坊,才吩咐闲北:“闲北,你明日,送一千两银子给梁姑娘。”
闲北应下。
陈斟的马车在夜色里,行驶向大理寺。
梁怀玉一进门,便见梁清神色焦急地迎上来,“你们可算回来了。”
梁清见到云瑶的手,面上担忧,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梁怀玉扶着云瑶回后院,边走边解释今天发生的事。
梁清拍了拍胸脯,“怎么会这么巧?幸好你们没出事。”
梁怀玉点头,“只是云瑶这几天可能不能出场了,小清子,你到时候记得说一下。”
云瑶看向她,说了声抱歉。
梁怀玉一脸“你怎么这么见外”的表情,“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云瑶没再说话,被梁怀玉搀扶着进了屋。她一只手行动不便,梁怀玉便又搬过来特意照顾她。
云瑶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了句:“多谢。”
同住一屋,梁怀玉晚上翻来覆去地没怎么睡好,就怕云瑶有什么需要。云瑶一句话也没吭,倒是安安稳稳一觉到早上。
梁怀玉并没有照顾过人,她唯一一次照顾别人,还是上次陈斟受了伤突然出现。她记得,她还用力过猛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回都是轻轻地用力。
云瑶的伤口虽然不严重,上药的时候看得还是她触目惊心,好长一道,“只盼别留疤。”梁怀玉替她换药,还替她紧张。
云瑶自己反倒看得很轻,面色如常,“容貌不过是虚幻的,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看起来倒像受伤的是她,梁怀玉撇嘴,“别这么说嘛,容貌是天生的,长得好看多好呀,自己照着镜子还赏心悦目呢。当然啦,我也不是说长得不好看的人就不赏心悦目了,不同的赏心悦目。”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云瑶只好一笑了之,跳过这个话题。
这边二人正结束了话题,便听得梁清敲门,“掌柜的,有人找。”
梁怀玉给云瑶打了个结,放下袖子,起身开门,“谁啊?”
谁会找她啊?除了陈斟,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梁清挠了挠头,“是陈大人。”
梁怀玉抬头望天。
来的又是闲北。
云瑶没在,闲北终于没把她错认,将银子郑重地交到了她手里。
“梁姑娘,多谢你。”闲北笑起来的时候,和他杀人的时候表情完全像是两个人。
梁怀玉笑着客气,“举手之劳。”她当时的确没来得及想很多,就记着前头脑子里想的,不能让他死了。
闲北道:“怎么会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梁姑娘都救了我们主子三回了,都能造好多好多浮屠了。”
梁怀玉挑眉,她都能在史书上看到陈斟了,说明陈斟必然不会死。若是她不救,应该也会有别人救。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不过既然上天让她救了,就感谢上天让她发财吧。
一千两呢,她想起老和尚说的话,该不会指的就是这个吧?
闲北前脚刚走,太子的人又到了。又花里胡哨赐了一大堆东西,光箱子就抬了好几个,把来吃饭的人吓得不轻。
梁怀玉要去找云瑶出来,那领头的侍卫拦住了她说:“且慢,云瑶姑娘受了伤,就不必麻烦了,这也是殿下的意思。既然礼送到了,我们就告辞了。”
梁怀玉看着他们风风火火的背影,又瞥了眼地上的箱子,一个赛一个的重,你们好歹把东西搬进去啊。
也就心里这么想想,太子的人,真早动手帮她,她还不敢让呢。叫了小谢他们几个,一番忙碌,才把东西挪到了后院。
小谢累得不行,问这是啥东西。梁怀玉挑重点说了一嘴。
云瑶一出来看见几个大箱子也是一愣,问梁怀玉。梁怀玉实话实说,告诉她是太子命人送来的。
梁怀玉苦笑:“阿瑶,你救了太子,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瑶看着几个箱子好一会儿才说:“我并非有意救他。我当时从大殿出来,找你没找到,莫名其妙见到了太子,又莫名其妙见他被人追杀。我本来想走,谁知脚下一滑,正好救了他。”
梁怀玉听完,哭笑不得。无心插柳柳成荫,总之现在局面不大好。
她害怕太子会惦记云瑶。
云瑶一口气叹得很轻,“没事,我有分寸。”
太子殿下送来的东西里,有一箱是银子,有一箱是珠宝首饰,还有一箱是药。
梁怀玉打开一看都惊了,太子也太大方了。
梁怀玉苦哈哈地和云瑶说:“阿瑶,你收了这些,就发财了。你现在是富婆了,你不能抛弃我。”
云瑶故作嫌弃:“这可不好说,万一呢。”
梁怀玉扑过来抱住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撒娇:“怎么会有这种万一呢?阿瑶最好了。”
云瑶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晚上云瑶不能上场,这个消息昨天梁清已经散出去了,虽然有人不满,但总的来说,客人没怎么少。
梁怀玉悄悄带着云瑶溜了出去,在夜色灯火里闲逛。
“呼,京城的晚上,还不错嘛。”梁怀玉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把南淮的晚上拿来对比。南淮的晚上也是缠绵悱恻的,灯火很温柔,大家的叫卖声说话声都是温柔的,京城就不同了,叫卖声说话声都是豪放的,连灯火都显得大气。
云瑶的声音在夜色里有些飘忽不定:“我不太喜欢这里的晚上。”
梁怀玉记得云瑶的祖籍是青州,便问道:“青州的晚上是什么样的?”
青州靠近西北,和京城、南淮给人的印象都不同。梁怀玉一想起西北,只有莽莽的黄沙。
她听着云瑶说:“那里的人都很纯朴,风景看起来很单一,只有黄沙和绿树。”
云瑶顿了顿,“算了,不说了。没什么意思。”
梁怀玉还等着下文,听她这么说,只好转移话题,目光一转,瞥见旁边有家首饰店。想起上次几乎是徒劳的首饰店之行,梁怀玉来了兴趣:“阿瑶,首饰店哎,咱们可以再进去逛逛。”
云瑶没有拒绝,跟着她进了首饰店的门。
这里算不上京城最好的地段,但也不差,她们一路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这里。这家首饰店和上次那家不大一样,上次那家走的是贵女路线,这次这家,没那么珠光宝气了,更加朴实一些。价格上,也是更加亲民。
老板是个有胡子的中年男人,长得很和蔼,见了二人,亲切地招呼她们:“两位姑娘,看一看需要些什么。我们店马上就要转让出去了,现在都是低价出售。二位姑娘喜欢什么款式的?”
梁怀玉一听来了兴致,想起自己的想法,有些兴奋地同老板交谈:“老板,你们店铺已经转出去了吗?”
老板摇摇头,“还没,怎么,姑娘对这铺子有兴趣?若是姑娘有兴趣,我可以给姑娘打个折,优惠些。”
梁怀玉没有立刻说明自己的意愿,而是打太极地说:“也不是,就是随口一问。”
老板道:“这样啊,其实我和我夫人来京城很多年了,可惜,我夫人不久前病逝了。我答应过她,等我们老了,就找一处山水宜人的地方定居。如今她先走了,我想着,把铺子卖了,带着她去一个山水宜人的地方。”
老板说着,脸上带着笑意,看得出来他对他的夫人很深情。
梁怀玉道:“老板一定很爱您夫人吧。”
老板点点头,“是啊,遇见她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只愿下辈子,还能遇见她。”
老板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话多,“瞧我,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姑娘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吗?”
梁怀玉挑了几样,结了帐。
出了首饰店的门,梁怀玉感慨:“我觉得这个老板很幸福。”
云瑶没有接话,梁怀玉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觉得这个铺子还不错,等回去之后再查看查看,要是可以,就买下它。”
二人又走了好一会儿,梁怀玉觉得有些饿了,便问云瑶要不要吃些东西。
云瑶说好,她四处看了看,正好有一家小饭馆。
梁怀玉牵着云瑶就要进门,刚到门前,忽然从里头就飞出来一个物件,吓得梁怀玉赶紧拉着云瑶一闪。
原来飞出来的不是个物件,而是个人,摔得狠了,正躺在地上□□。
而门里头呢,有位姑娘正活动着手腕。
看起来像打架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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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的确是打架现场无疑。
梁怀玉瞥了眼里头,姑娘身后也是一片狼藉, 桌子椅子盘子碟子, 碎了一地。
梁怀玉都心疼,这可都是钱啊。
姑娘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看见她们俩的眼神, 恶狠狠地瞪过来:“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啊。”
梁怀玉往后缩了缩, 摇头。
姑娘又用鼻孔瞪了她一眼, 扬长而去。
梁怀玉赶紧拉着云瑶走了, 走了好远才拍了拍胸脯感叹:“这姑娘有些彪悍。”
她喘了口气,“我很欣赏,我也想学武,然后这么嚣张。”
云瑶没料到她的下一句是这么着,笑了。
最后还是找了个小面摊吃了一碗牛肉面。
好在云瑶伤的是左手,还有右手可以吃东西。不过行动终归有些不便,梁怀玉看着她有些吃力的动作,不禁笑出声。
云瑶拿眼瞧她, 她捂住嘴, “对不起,阿瑶, 我不该笑你。可是确实有些好笑。”她说完又是一声爆笑。
云瑶低头吃面,不和她一般见识。
云瑶道:“吃东西回去吃不就好了,醉月坊的东西不好吃么?”
梁怀玉摇了摇头,故作玄虚:“醉月坊的东西是很好吃,可是吃了这么久, 也会腻的。这就好比男人爱养外室,家不如养,养不如偷。”
云瑶呵笑一声,“那幸好你不是个男人。”
梁怀玉眨眨眼,一脸无辜:“如果我家中是阿瑶,我才不会去偷呢。”
云瑶瞪她一眼。
想娶云瑶的不止是梁怀玉,还有李珩。
六皇子终归是皇子,身份尊贵,不能常出来也寻常。
不过一到醉月坊,便苦着脸,这不太寻常。
梁怀玉便上前询问有什么心事,李珩自拍大腿,一脸愤恨,“我……我不愿辜负云瑶姑娘!”
梁怀玉眨眨眼,不明白此话怎讲。
“六皇子说笑了。”这感情还没开始呢,八字刚研好了墨,笔尖都还没蘸墨呢,怎么就有辜负的说法了。
六皇子握紧拳头,一拍桌子,桌上碗碟都震了震,“母后让我娶林将军的女儿。”
梁怀玉了然,估计是这位殿下心性未定,并不愿意这么早成家。或者是那位林将军的女儿长得实在不敢恭维?
梁怀玉劝慰他:“成家立业是好事。”
李珩瞪大了眼睛,“可我心里已经有云瑶姑娘了,何况,那林将军的女儿是个悍妇。”
梁怀玉觉得这位殿下的喜欢不大可信,更像是见色起意。
她接着劝慰他:“或许只是传闻呢?”
李珩叹了口气,又一拍大腿:“昨天晚上,她去一个饭馆吃饭,结果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人家饭馆给砸了,还打伤了人。你说,此等悍妇,我……”他完起胳膊,比了比,“我要是娶了她,她打我怎么办。要我说,还是云瑶姑娘最好了,温温柔柔的。”
梁怀玉眯眼,温温柔柔?他对云瑶是有什么误解?
梁怀玉心里发笑,还是和小谢说:“给六皇子上几壶可口的桂花酒,消消火气。”
小谢应声而去,很快端了酒上来,李珩看都没看一把抄起一壶对着嘴就是喝。
梁怀玉看他这架势还挺大,一面瞧着他怕他喝太多,一面和梁清说昨天的想法。
“小清子,我昨天在大成街上瞧上一家首饰铺子。大成街地段不错,铺子位置也尚可,老板也急着出手,我想买了它。”还好陈大人给了银子,她想买就买得起。
梁清听得认真,点了点头,“你想买就买吧。”
“嗯。”梁怀玉拨弄着算盘,心里已经在计划买了首饰铺子之后的事。
那家铺子格局还不错,不用大改。首饰铺子少不了首饰,首饰少不了原料和做工的中间商,还得联系靠谱些的。再请几个工人,她在醉月坊,那边不能时时照看,还得找个合适的人帮忙照看。
七里八里想了一堆,一回头,却发现六皇子已经躺在桌上。
“哎哟。”她低声惊呼,走过去,“小谢,这是怎么了?”
小谢很无辜,“六皇子就喝了两口,就倒了。”
梁怀玉忍俊不禁,这酒量和架势的豪迈似乎相去甚远。她喊了小谢几个,把六皇子抬到了楼上的雅间,让他躺下来休息,醒醒酒。
云瑶从后院出来,正好瞧见几个人背着六皇子往楼上去。
梁怀玉信口胡诌:“阿瑶,你看看,六皇子为了你,借酒浇愁。”
云瑶走过来,没接这话,开的话头是关于太子的赏赐的,“那些珠宝都卖了给你吧。”
梁怀玉没反应过来,“哪些?”说完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阿瑶好大方啊。”
云瑶只说:“我也用不上,你不是想买铺子吗。卖了那些,应该够你买许多了。”
梁怀玉一乐,头靠过来,放在云瑶肩上,撒娇:“谢谢阿瑶。”
梁怀玉当天下午,就去问了问情况,确定了铺子没什么问题之后,就买了下来。
老板记得她,“谢谢姑娘。”
梁怀玉摇摇头,说没关系。她从前吃穿不愁混吃等死的时候,总爱看话本。话本里说,爱让人可生可死。
爱也让人喝醉。梁怀玉想。
六皇子一觉就睡到了天黑,梁怀玉早给他备好了醒酒汤,六皇子一醒来果真头痛欲裂,还说她们这儿的酒真烈。
桂花酒已经很温柔了,梁怀玉忍住笑意,说:“喝酒伤身,六皇子下次还是别喝了。”
六皇子看了眼前方,目光空洞,语气哀叹,“要是我真要娶那个悍妇,我宁愿醉死。”
这亲事成没成梁怀玉不得而知,六皇子那天回去之后,又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
买下了新铺子,又得操劳一段时间,又是新招了些人,又是打听货源的,梁怀玉忙得脚不沾地。
在忙碌的时间里,云瑶的伤也好了大半。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陈斟正在府里练字。
白色宣纸上,写的是是一个未完的狂字。
他背过手,问面前半跪的薛冰,“吐出什么东西了没?”
薛冰低着头回答,“回主子,已经全招了,是刘党余孽。”
陈斟转过身,步子不急不缓,“既然招了,就送他们上路吧,赶在冬至前面。”
薛冰抱拳:“是。还有一事,主子让我查的,我查过了,主子神机妙算。”
“随她去吧。”陈斟挥了挥手。
薛冰退了出去,房间里又静下来,陈斟拿起毛笔,另起笔画,写的是冬至二字。
薛冰退出去,一跃而上房顶,闲北跟着飞上房顶,“不久就是冬至了。主子打算怎么过?”
冬至在京城颇受重视,算个不大不小的节。陈斟往年向来是在府里独自过,亲自下厨给他们煮一顿饺子。
薛冰白了闲北一眼,“就这么过呗,你还想怎么过?”
“找梁……”闲北笑着说,还没说完,就被薛冰瞪了一眼。而后薛冰就一个起身,飞走了。
闲北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主子都这么多年一个人过了,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既不害怕主子,也不厌恨主子,难道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不应该撮合一下吗?
他摸不着头脑,一蹬脚也飞了出去。
***
梁怀玉终于有空坐下来喝了口水,咕噜一口一杯见底。
梁清道:“掌柜的,你慢点喝。”
梁怀玉长舒一口气,“累死我了。”
她今天跑断腿跑了一天,终于看好了货源,以及旁的东西。
她算是深深体会到一句话:钱不好赚啊。
这么一对比,赚陈斟的钱更加轻松,只需要救他就好了。
梁怀玉靠着桌沿,从门看外面的天空,她的梦想就是能在这里安身立命,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当个大富婆。
她靠着桌沿一使劲,起身,累了好几天,算是准备得差不多了。
云瑶悠然地在她身边坐下,她的伤已经好了,手活动自如,连疤都没留。可见太子的药的确是好药。
“快冬至了。”云瑶说。
“冬至咱们吃饺子吧。”梁怀玉接话,冬至来了,就快要过年了。
唉。
她叹了口气。
云瑶拿过旁边的盘子给她,盘子里是一些小糕点,算是京城特产。
梁怀玉瞥了一眼,食指和拇指夹起来一个,兴致缺缺,“京城的零嘴我都吃腻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一口全吞,不大不小,刚好一口。
吃完过后满足地又叹了口气,“好吃。好吃是好吃,可是吃多了真的也会腻。”
“啊对了,阿瑶,我把那些珠宝卖了一部分,好多银子。”梁怀玉想起这事来,她伸手又捏了块糕点投喂梁清。
梁清张嘴咬了,脸红了大半。
“谢谢掌柜的。”梁清含糊不清地说道。
云瑶拒绝她的投喂,偏头看外面,“嗯。”
梁清应该是长高了一点,十五岁,正在长身体的年纪,长高也不稀奇。梁怀玉起身,拉着梁清比划身高。
梁清之前站起来,比她还矮一点点,应该是以前营养跟不上,所以发育不太好。现在,她比了比,都已经比她高一点了。
梁怀玉有种老母亲的欣慰,“真好。”
她把梁清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止长高了一点,也胖了一点。
梁怀玉更欣慰了。
梁清被她看得本来恢复正常的脸色,又红了大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鞠躬躬
文风在正剧和沙雕里来回试探……
☆、第二十四章
冬至。
京城家家户户都操办了起来,梁怀玉也起了个大早, 让厨房准备。
虽然是冬至, 生意还是要做的。跟着冬至,推出一些吃食,这也是一种经营的策略。
他们的冬至, 只能晚上打烊之后再过。
或许是冬至, 客人都不如平日多。估计都回家过冬至了。
楼上雅间一排排的空着, 梁怀玉和云瑶在雅间里坐着, 温酒温茶,闲话家常。云瑶带了琴,破例弹了一曲。
梁怀玉嘬了口酒,侧靠在榻上,美人美酒,好不快活。
算是较为清闲地过了一天,到了打烊时辰,梁怀玉让他们关门, 又让厨房准备饺子和美酒, 几个人再围成一圈,颇有种团圆的味道。
可惜有位不速之客。
陈斟一只脚踏进了门, 礼貌询问:“我可以进来么?”
所有人停下了动作,气氛安静,陈斟仿若不觉,另一只脚也踏了进来。
进都进来了,谁敢赶他走?
梁怀玉搬了个凳子给他, “陈大人请坐,大驾光临,是醉月坊的荣幸。”
陈斟不可能不知道打烊的时辰,这个时辰来,肯定是故意来的。
梁怀玉又多拿了三副碗筷过来,给他们摆上,“既然来了,不如就跟我们一块吧。”
也没人敢说不。
只是多了个陈斟,气氛一下了冷下来,不如之前热络。梁怀玉起身,“来来来,都喝一杯啊。”
大家举起酒杯,陈斟也跟着举了杯,喝了一杯。然后就是吃饺子。
梁怀玉特意让厨房做了好大一锅饺子,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梁怀玉给他们仨也端了一碗过去。
陈斟夹起一个,吃得很随意。陈斟吃了,薛冰和闲北也跟着吃。其他人看他们吃了,也都埋着头开始吃。
都埋着头吃,吃得都快,没一会儿大家盘子里就空了。
最先空的是陈斟的盘子。
梁怀玉见了,问道:“陈大人还要吃吗?”
陈斟摇头,“梁掌柜这儿的饺子,味道不错。多谢梁掌柜款待,闲北,结账。”
闲北得了令,不由分说掏出一锭银子,梁怀玉有些尴尬,陈斟已经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了。
梁怀玉收起那锭银子,大家见陈斟离开,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小杨说:“陈斟好吓人啊。”
梁怀玉拦过这个话题,“接着吃,接着喝。”
酒足饭饱,一觉到早。
晚上喝了几杯酒,梁怀玉睡觉都沉了几分,梦都没做,大清早忽然就醒了。
掀开窗户一看,幽幽地飘着雪。
雪估计是后半夜下起来的,这会儿已经堆了些,房顶上树梢上,都笼了一层。
世界都是静默无声的。
梁怀玉静默地尖叫,兴奋地连衣服都没穿就跑了出去。雪花落在掌心里瞬间就融化掉,梁怀玉兴奋地抓了一把雪在手里,触感和南淮的雪也不大相同。
这里的雪似乎颗粒更大些,梁怀玉只穿了里衣,打了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极快地回房穿了衣服出来。
梁怀玉在雪里写了几个字,又美滋滋地跑回去睡回笼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字已经被雪盖掉了。
梁怀玉心情大好,和云瑶打招呼,“早,阿瑶。”
“早。”
下了半夜的雪,路上都堆了好高。雪天出门不便,又是没什么生意的一天。
梁清看着雪感慨:“初雪来得有些意外。”
梁怀玉点头,意外也惊喜。
上午客人不多,这种大雪的天气,谁想出门。梁怀玉围在炭火旁边,伸着手取暖。
“请问云瑶姑娘在否?”
梁怀玉闻声转过头去,是一个穿着富贵的男子。
“你找云瑶何事?”
男子打量了梁怀玉一番,问道:“您就是云瑶姑娘?”
梁怀玉摇头,“我姓梁,是这里的掌柜。”
男子点头,笑,“原来是梁姑娘,失礼。我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殿下让我来,是想问问云瑶姑娘和梁姑娘,晚上是否能赏脸去赴初雪宴?”
又是太子,又是初雪宴,梁怀玉有些懵,“我得问问她。”
男人点头,“这是自然。”他递过一枚玉佩,是上好的翠玉,“这是殿下的信物,若是二位姑娘晚上想去,便拿着信物林尚书府上。如此,我便告辞了。”
梁怀玉欲留他:“阁下要不坐一会儿,我现在便去问问云瑶,给阁下答复。外头风雪也大,您可以等它小一些。”
男人拒绝,“不必了,二位姑娘无需给我答复。若是二位想去,前去便可。”
男人说完便冒着风雪又走了,梁怀玉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玉佩琢磨他的话。
若是想去,便去,可若是不想呢?
梁怀玉一脸愁容,好心情荡然无存,她转身去找云瑶。
将事情告诉了云瑶,云瑶眸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怀玉急得上火:“阿瑶,这是鸿门宴。”
初雪宴也是京城约定俗成的规矩,在初雪这日,会在某位权贵家中举办宴会,去的多是贵女贵子。初雪宴一般由这位权贵家中的夫人做东,邀请一群适龄的男男女女,相约饮酒作诗,抒发闲情逸致。
这种宴会,邀请她们俩做甚。
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梁怀玉记得左右踱步,云瑶却很淡然,“去就去吧,左右不能不去。”
太子派人来请,你若不去,便是拂了太子的面子。
梁怀玉长叹一口气,“好歹还有我陪你,我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赴这种宴,必然要穿得隆重一些,又不能过分喧宾夺主,适度最好。
梁怀玉和云瑶换了衣服,傍晚时分出发。拿着太子的信物,进了林尚书的府。
有丫鬟专门领着她们去宴会所在,太子已经到了,做的是首席。首席下面就是东道主林尚书的夫人,以及林尚书的儿子的夫人。
梁怀玉和云瑶身份低微,自然坐在宴席最末尾。
梁怀玉余光一瞥,瞥到了原主的继母和两个妹妹。电光石火间,梁怀玉忽然想起,原本的梁怀玉的继母,就是姓林。而梁渊就是娶了林尚书的夫人,才一步步混到了现在的官位。
梁怀玉眉头一皱,她还记得之前碰到这两位妹妹,那可是来者不善,这三位必然不与她善罢甘休。
只盼她们没看见自己。
俗话说得好,盼什么反着来什么。这话真是不假,梁怀玉低着头刚盼完,就听见林如兰说:“这二位是?”
太子殿下接话:“是醉月坊的梁掌柜和云瑶姑娘,是孤请来的。上回孤差点遇刺,便是云瑶姑娘救了孤。”
在座众人皆若有所思地点头附和,有人道:“二位姑娘生得好容色。”
众人跟着夸。
他们越夸,梁怀玉心里越不安。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色太子会不会也看上了她。毕竟她这张脸,还是值得一看的。
又有人似乎反应过来,说:“醉月坊的云瑶姑娘,是不是那位琴声歌声都极好的,名动京城的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真不俗。”
这话一出,太子的表情便有些耐人寻味。
这边正说着,突然梁怀玉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来晚了,自罚一杯。”
其实他的声音挺好听,梁怀玉低着头咽了口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安心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在场的这些人,于她而言,都很陌生。而陈斟,并不那么陌生。
梁怀玉调整了下姿势,坐得更放松了。下一秒,陈斟就在她身边坐下了。
陈斟说:“我就坐这儿吧。”
太子说:“既然陈卿都这么说了,那就随陈卿意吧。”
太子发了话,他们也松了口气。你说陈斟这个地位吧,他说他要坐在席尾,你敢让他坐吗?万一他要是心里计较,明天就找机会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这种宴席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饭,因此饭菜不是重点,重点是人。梁怀玉除了认识一个太子,一个陈斟,和她的后母妹妹,谁也不认得。
他们说什么,也与她无关,她左耳进右耳出,只低头吃饭。
云瑶和她不同,她向来对吃饭没太大兴趣,只能干坐在那儿,忍受众人时不时的打量。
“听闻云姑娘琴艺了得,不知我们可有这个荣幸听一曲?”不知是谁开的口,都说要听云瑶弹琴,一副看戏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梁怀玉听着都想拿鸡腿扣他们头上,云瑶当然不能答应,答应了就是任人戏耍。
太子出了声:“诶,云瑶姑娘为救孤,伤了手,恐怕有些为难。”
太子发了话,那人只好作罢,林如兰趁机把矛头对准梁怀玉。
“那梁掌柜代劳如何?想来梁掌柜琴艺应该也是极好的。”
梁怀玉心里翻了个白眼,盼着太子能再出个头,可惜他没有,他也一副期待的样子看过来。
梁怀玉想用眼神向陈斟求助,陈斟毫不避讳地对上她的视线,似笑非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她错了,她都要以为陈斟是个好人了。
他可是史书认证的大恶人啊。
梁怀玉无奈叹气,站起身,虽然她以前学啥啥不行,好歹还是会个皮毛。
林夫人命人送了琴来,梁怀玉弹了一首入门曲。
有人道:“梁姑娘这一曲,弹得好是好……”
入门曲自然弹得很好,可又谈不上水平高,毕竟只是首入门曲。
梁怀玉抢先道:“各位贵人见笑了,我只是觉得,能把简单的曲子弹出高超的效果,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好手。”
这话说得很讨巧,梁知雪正欲开口,陈斟拍了拍手掌,“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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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呀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陈斟说好,谁敢说不好触他霉头, 自然是纷纷跟着应和。
梁怀玉松了口气, 回到席中。从陈斟旁边走过的时候,很小声地说了声“多谢”。
接下来就是他们这些高贵的人的风雅时刻,吟诗作对, 也没人带搭理她们俩的。或许是因为一个有太子帮腔, 一个有陈斟撑腰。
忽略她们最好, 梁怀玉巴不得。
就这么一路吃啊吃, 终于到了宴会结束。
太子走下来,和云瑶搭话,又是询问伤势,又是闲话家常的,态度好不热情。
梁怀玉冷了脸,正好梁家姐妹堵在她跟前,趾高气扬道:“你别以为你搭上了陈斟你就厉害了。”
梁怀玉好笑道:“陈大人英明神武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你们如此直呼陈大人名讳, 不太好吧。”
梁知雪一气, 照着梁怀玉就推了一把,梁怀玉没站稳, 一个趔趄。
梁知月趁机大声说:“哎呀,梁姑娘小心些。尚书府的路你可能没走惯,才会摔了。”
一唱一和,好一出幼稚的戏。
梁怀玉不想陪她们唱,却被拦着, 不让她走。梁怀玉本就心烦,拉下脸正欲发狠,便看见陈斟到了跟前。
陈斟扫了一眼她们,梁知雪和梁知月心虚地往后退了退,“陈大人。”
“梁怀玉。”陈斟叫她。
梁怀玉低头小跑到他身后,跟上他的脚步。
梁怀玉小声说:“陈大人,你帮帮阿瑶吧。”
陈斟头也没回,嗤笑道:“帮?或许她巴不得如此呢。”
梁怀玉着急道:“不是,阿瑶不是这种人。陈大人,看在我也是你救命恩人的份上,你帮帮她。”如果太子强行带走她,后果不堪设想。
陈斟停下脚步,转身,梁怀玉本是低着头,一时没料到,撞了个满怀。
灯火半明半昧,梁怀玉有些惊慌失措,睫毛扑闪,看了眼他又跟做贼似的低下头去。
陈斟忽然笑了,笑声很低,“闲北,你寻个机会,带她回来。”
梁怀玉低着头,手指扣了扣衣角,“多谢。”
陈斟似乎啧了声,“走吧。”
梁怀玉乖巧地跟上。
梁怀玉本是自己有马车过来的,小心翼翼地跟着陈斟,生怕陈斟忘了云瑶,就这么跟着陈斟上了马车。
“啧,我只是帮你解个围,你还赖上我了?”
“啊?”梁怀玉一愣,反应过来,脸一红,急急忙忙要下车。
“对……对不起。”
“不必了,既然都上来了,就送你回去吧。”陈斟放下了她掀起的帘子,又和外面的人说,“去和梁掌柜的车夫说,让他回去。”
梁怀玉窘迫非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又道了声:“多谢。”
云瑶被太子拉着问东问西,最后又请她去坐坐,傻子都看得出有问题。云瑶脸色不耐,敷衍地应付。
“不知云瑶姑娘可否赏脸去孤宫中坐一坐?”
太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云瑶站在那儿,僵持着。
闲北就是这时候出现的,“殿下,我们主子让我送云姑娘回去。”
太子一拂袖,“诶,陈卿是信不过我么?我自会送云瑶姑娘回去的。你回去吧。”
闲北站着不动。
太子变了脸色,阴恻恻地说:“怎么?你想造反么?还是你主子想造反?”
闲北低头:“属下不敢。既然殿下会亲自送云姑娘回去,那属下就告退了。”
云瑶看着闲北离开,又看着太子的脸色从黑由红,“云姑娘,请。”
云瑶咬了咬后槽牙,还是上了太子的马车。太子跟着她上了车,又是道貌岸然的样子。
“云姑娘是何方人士?”
云瑶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也冷,“青州。”
马车在夜路里走着,云瑶别过头去,太子紧追不舍,“云姑娘生得这般美貌,不知可有婚配?”
云瑶瞥了他一眼,“没有。”
“哦?”太子抬了抬手,“孤十分仰慕云姑娘,不知……”
太子还没说完,突然从外头蹿出一个人影,落在太子身后,一个手刀,太子的话便消失在了空气里。
闲北看着太子倒在马车座椅上,往后弹了弹,喃喃自语道:“哎哟,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
他冲着云瑶一笑,“云姑娘,还好这回就你一个人,不然我又认错了一定是罪过。走吧。”
云瑶有些诧异,闲北说完又反应过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忘了云瑶姑娘不会功夫。那只能我背你了。”闲北说完蹲下来,云瑶愣了愣,马车不知为何突然一颠,云瑶一个趔趄,干脆顺势趴在了他背上。
闲北小声说:“对不住,冒犯了。”
云瑶没作声,跟着他飞了出去,从马车,到了旁边的墙上,又是一个跳跃,便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闲北几乎是立刻就松了手,快到云瑶扶了扶旁边的的墙才站稳。
闲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住对不住。走吧,云姑娘,我送你回醉月坊。”
云瑶淡淡地说:“多谢。”
闲北摆手:“是梁姑娘求我家大人一定要帮你的。”
云瑶心头一动,有暖意涌上心头。
闲北还在说着:“不过这个太子确实挺过分的,云姑娘下次还是小心一些。”
云瑶应声:“嗯。”
“你把他们都打晕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么?”雪白天就停了,但是地上的积雪还没融掉,走起来稍微有些吃力。
闲北有些得意,“没关系的,云姑娘放心吧,我手脚很干净,查不到的。”
云瑶点头,一浅一深地走着,突然脚下一歪就往旁边倒去。
“小心。”闲北动作很迅速,扶得很及时。
松手也很及时。
云瑶道:“多谢。”
闲北再次挠了挠头,在夜色里,没人会发现他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刚才……是碰到了云姑娘的手……么?
软软的,滑滑的,还带着温热。
他又偷偷地笑了笑。
云瑶在雪地里走得慢,许久才走到醉月坊。醉月坊的灯是很亮堂的,照得周边一片都是亮亮的。
“云姑娘,你的鞋袜是不是湿了。哎呀,怪我,怎么能让你走这么远。”闲北凭着亮光,才看清云瑶的裙角上还粘着些未融的雪。
云瑶摇了摇头,“不妨事,我回去换掉就好了。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闲北又挠头,被谢了这么多次,怪不好意思的。
“哪里的话,既然云姑娘到了,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二人在原地分道扬镳,闲北一跃便消失在夜色里,如果薛冰在,一定会嘲笑他,因为他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云瑶等他消失,才转身往醉月坊走。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人多眼杂,不论如何都不适合走正门。
从后门进了后院,梁怀玉正在走廊上徘徊。云瑶想起闲北说的话,神色有所动容。
“怀玉。”她喊了声。
梁怀玉愣了一下,转过身,又是惊喜又是意外。
惊喜是云瑶完好地回来了。
虽然知道陈斟这种大人物,说到应该会做到。可是真见到人,一颗心才落了地。
意外的是,云瑶突然叫她“怀玉”。这么久了,云瑶从来没有这么叫过她。或者说,云瑶从来没有叫过她,向来是只有一个“你”字相称。
梁怀玉小跑过来,拉着她前前后后看了看,确认没什么问题。
“那个混蛋,没对你做什么吧。”梁怀玉很是不满,连太子二字都省去了。梁怀玉甚至觉得,一对比陈斟简直不要太好。
云瑶摇摇头,往房间走,“进屋说吧。”
梁怀玉进了屋也注意到她的鞋子袜子和裙角都是湿答答的,有些奇怪,“你是走回来的?”
云瑶点头,被梁怀玉催着脱掉鞋子和袜子,也解了裙子,躺进被窝里。
“闲北送我回来的。”云瑶道。
梁怀玉点头应着,把她捂的严严实实,“我让厨房给你煮碗姜汤来。”
云瑶叫住她,欲言又止,“谢谢你,怀玉。”
她回头笑道:“不客气,咱们是朋友嘛。”
梁怀玉脸上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起来,云瑶是她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梁清不算,梁清是她祖宗。至于陈斟,陈斟更不算了,陈斟不仅是她祖宗,还是一条毒蛇。
梁怀玉从厨房端了姜汤过来,看着云瑶喝了,才问具体情况。当听到闲北把太子和太子的人都打晕了的时候,她想起闲北的脸,有些好笑。
“放心吧,我觉得以陈大人的能力,无论如何也不顾查到他头上去的。不过,阿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太子若是真执着于你,只怕接下来还有许多事端。”梁怀玉低着头,闷闷不乐。
云瑶道:“随他吧,他若是执意,我就会放弃了。”她的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梁怀玉没听清。
“嗯?”
“没什么。”云瑶笑了笑,她真的很少笑,笑起来能融化雪。“快过年了吧。”
梁怀玉点点头,“过年啦。”
她心里有一点感慨,想起了阿爹和阿娘,无论如何,她现在过得很好。阿爹阿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也会很欣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副cp也都出来了~
(小声逼逼,雪饼是毒唯,和狗哥双宿双栖)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鞠躬躬
☆、第二十六章
初雪下过了之后,是一天比一天冷。梁怀玉穿成个粽子, 还是离不开炭火。反观云瑶, 穿得也不多,也不见冷。
梁怀玉忿忿不平地感慨:“怎么人比人,就差这么远呢?”
云瑶捧了杯热茶, 没接话, 热气袅袅里, 有个小厮进了门。贼头贼脑地看了看, 问:“请问哪位是梁怀玉?我这里有封信,是别人托我带的。”
梁怀玉搓了搓手,略带疑惑地起身,“谁让你带的?”
小厮讨好地笑了笑,“这我不能说,信给您,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梁怀玉接过信,让小谢给小厮倒了杯温茶, “谢谢啊。”
小厮摆摆手, 喝了口茶,又匆匆地走了。
梁怀玉在云瑶身边坐下, 将信封来回看了几遍,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梁怀玉摸不着头脑地拆开了,里面就薄薄一张纸,几句话:
家里还有几件你娘的遗物, 你若想要的话,明日巳时庆安街明日巷见。
梁怀玉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应当是梁氏姐妹的手笔。
她想起自己的阿娘,自己莫名其妙占了人家的身体,就当报恩吧,梁怀玉在心里做了决定。
还有一月便过年,年关将近,有几个伙计早早地请好了假,带着一年的工钱回家过年去了。
店里少了人手,只能大家忙碌一些了。
年关将近,来的客人倒多了不少。或许是想着忙碌了一年,也想享受一顿。
梁怀玉将信收好,和云瑶说:“要过年啦,要买新衣服了。我们抽个时间去试新衣服吧,阿瑶。”
云瑶点了点头,“嗯。”
庆安街明日巷。
梁怀玉从来没去过这个地方,还找了好一番才找到。这是一条很偏僻的小巷子,都没什么人。梁怀玉进巷子之前左右看了看,记了记大概的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有股子不安,她留了个心眼。
她出门前还想了想,要不要找个人陪她一起。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两位妹妹如今和她没有利益关系,最多也就是羞辱一下她,还是一个人出了门。
梁知雪和梁知月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两个各自带了丫鬟,不像是要对她干什么坏事的样子。
梁怀玉心稍安,走到她们跟前,“梁小姐,我阿娘的遗物呢。”
梁知雪身边的丫鬟递过一个包袱,梁知雪神情高傲,不屑道:“咯,这不是快过年了,家里打扫的时候找出来的。”
梁怀玉接过包袱,对她们的不屑只当没看见,说了声多谢,转身就要走。
后脑勺一痛的时候,她心想,她果然还是该找个人陪她出来的。
梁知雪和梁知月脸上有些犹豫,看向忽然出现的男人,“你可不要闹出人命来,就教训教训就可以了,让她吃吃苦头。”
男人身材魁梧,干净利落地把人用麻袋套起来,“二位小姐放心,我有分寸。”
原来那日初雪宴后,梁知雪和梁知月越想越来气,回到家和林如兰生了好大一通闷气。结果第二天家里的奴婢收拾屋子的时候,又收拾出了梁怀玉母亲的东西。这二人看了,气不打一处来,一合计,便决定要教训教训这个梁怀玉。
男人扛起麻袋,进了一处小院。小院里有另一个男人迎出来,正是那日送信的小厮。
小厮看着他肩上的麻袋说道:“李哥,咱们下手轻点吧,我看这个梁姑娘人还挺好的。”
被叫“李哥”的人怒瞪他一眼,“去去去,我们收了钱,就要办好事。”
李哥将麻袋扛进屋里,靠着墙角放下,解开麻袋的口,露出梁怀玉的脸。
一开始没仔细看,这还是小美人儿啊。李哥摸了摸下巴,眼神很直白。
小厮见了,又劝道:“李哥……”
李哥一挥手,把他赶了出去,“我知道,心里有数,再说就烦了。你去倒盆水来。”
小厮被赶到门外,门砰一声关上,小厮有些着急,跺了跺脚,去倒了盆水。
门里,李哥神色猥琐,摩拳擦掌,手指轻轻地抚摸过梁怀玉的脸,“哎呀,小美人儿。这小脸蛋,长得可真不错。”
他边说边笑,又摸了摸下巴,从衣服里弹出一粒不知是什么的药,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弄出人命来呢,嘿嘿嘿嘿。”
小厮打了盆水,推门进来,放在旁边,“李哥……”
李哥神色不耐,摆了摆手,“去,把她泼醒。”
小厮诶了声,端起水盆一盆水泼过去。
梁怀玉呛了声,幽幽转醒。
她咳嗽两声,脑子渐渐清明,她被人打晕了。视线落在眼前的两个人身上,她嘴唇一动,没有说话,只是喘了口气。
那个小厮的脸她还认得,她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企图,她原以为这两个名义上的妹妹和她没有利益冲突,不会对她做什么。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少说或者不说话最好。
她记了小巷周边的环境,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她心里迅速地盘算着……
李哥开了口:“哟,小美女还挺胆大啊,声都不吭一声,不出声也没关系,待会儿,你就是想闭嘴,也闭不上了。”
这人笑得极为猥琐,梁怀玉拱了拱双腿,往墙边贴了几分。
毫无疑问,他们一定是梁知雪她们找的人。她在京城无人无冤无仇,不可能有人会特意骗她出来,更何况是以梁知雪她们的名义。
真是笨,报复她也不知道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梁怀玉心想。
不过笨不笨的,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怎么全身而退啊!
梁怀玉在心里把梁知雪和梁知雪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也不看面前这两个人,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那人见她不说话,一脚踹过来,梁怀玉从墙边滑倒。她低低地痛呼了声,还是不说话。
那人走上前,用手固定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另一只手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脸,“别给老子耍花样,老子不想要你的命,不过你要是耍花样的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话想来是恐吓的场面话,不想要她的命,说明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梁怀玉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首先可以肯定,这里肯定是京城,她没晕太久,这里应该离明日巷不远……
那人松开了她的下巴,又坐回到位置上,“我看你长得还不错,让老子爽不爽,老子就不打你了,直接放了你,怎么样?”
梁怀玉心里一咯噔,名节于女子而言,比性命还重要,这两个妹妹也太恶毒了些。
她突然希望她脸长得不怎么样……
她定了定心神,开口谈条件,“她们给了你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双倍,只要你放了我。”
那人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我已经收了钱了,既然有了钱,还要钱干嘛?当然要人啊,小美人儿,你说是不是。”
梁怀玉假笑道:“那肯定还是钱比人重要啊,你说有了钱,可以找别的乐子。”
那人不屑地笑了笑,一巴掌甩过来,“别给我耍花招,我不要钱,听懂了吗?我就要你的人。”
他身材魁梧,一巴掌力道十足,梁怀玉被扇得有一刹那的耳鸣。左边脸上一个大红的巴掌印,嘴角也渗出血来,狼狈不堪。
脸上火辣辣地疼,命格好?好就好在英年早逝之后又命犯小人?
梁怀玉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体,咳嗽了声。
那人又啧了两声,“你看看,多好看。”
完了,还是个变态。梁怀玉想哭。
人家话本里借尸还魂的主角一般都生活美满幸福,她倒好,只怕又要死的不明不白了……
小厮见状,上前劝道:“李哥,梁小姐只是说让她吃些苦头就够了。要不咱们关她两天,不给饭吃,别打了。”
“嗯?”李哥怒目圆睁,“老子药都给她吃了,今天老子就要拿她爽一爽。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这臭娘们儿,一点都不听话,那就等老子爽完了,那关她两天,饿她两天。”
梁怀玉:“……”大哥,你还不如别开口。
不过什么叫“药都吃了”?梁怀玉心里一紧,该不会这个人给她喂了那啥吧?
完了完了,她今天清白注定要保不住了。
老天爷,你都看不得我死了,你怎么还这么折腾我。
呜呜呜……
天气冷,这屋里更冷,梁怀玉在阴冷的地板上坐了这么久,免不得有些受凉,打了个大喷嚏。鼻子一痒,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喷嚏的间隙里,她听见那个小厮吼道:“李哥,咱们积点德吧。”
梁怀玉心想,你们都干坏事了,还想着积德呢?
一阵喷嚏打完,梁怀玉有些难受,缓了缓,就听见砰一声,那个小厮一拳招呼在那个李哥脸上。
李哥不甘示弱,一拳照顾回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你反了是吧?”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再造孽了。”
“……”
两个人莫名其妙就扭打在一起,梁怀玉叹为观止。
反应过来,赶紧靠着墙站了起来,贴着墙边往门口挪。
门没关紧,有一条缝,梁怀玉被套着麻袋,打不开门,她心急如焚,回头看两人战况。突然一个东西飞过来,梁怀玉一弯腰,那东西直直地砸在门上,把门砸开了。
梁怀玉赶紧用胳膊打开门,绷过门槛,跳着走了。
出了门,麻袋被什么东西一绊,梁怀玉摔倒在地,刚好挣脱了麻袋。
……
谢谢老天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鞠躬躬
☆、第二十七章
她顾不得这许多,爬起来就跑, 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这小院位置偏僻, 梁怀玉跑出来别说看见人了,连个鬼都没有,她又不认识路, 一阵吓跑, 也不知道到了哪儿。
跑着跑着突然觉得手脚发软, 浑身乏力, 还从里到外地热,冷风吹在脸上都压不住那种。
肯定是那什么药……
梁怀玉停下来,扶着墙慢慢地往前走,还是想哭,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沿着墙根走了一会儿,瞥见前面有一辆马车,她拖着发软的身体走近,求救:“救命……”
一抬头, 发现冷着脸的薛冰正直直地盯着她。
……
陈斟掀开帘子, 露出一只手,问:“是哪个不长眼的?”
梁怀玉觉得此情此景, 似乎有点眼熟。
她拍了拍马车车厢,微喘道:“陈斟,救命。”
她声音已经很小,陈斟从车里探出头来,黑着脸看她。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思索一秒,伸出了手扶她上车。
梁怀玉的手也是热的,热得不正常。梁怀玉把手搭在陈斟手上,借力上了马车,想把情况说清楚,未出声却先发出了一声呻吟。
陈斟看她脸色不对,探了探她的额头,很烫。
“回府。”陈斟对外说道。
薛冰得了令,驾驶马车回府。
梁怀玉也听到了自己的呻吟,心中羞耻万分,只好紧闭着嘴,不再开口。
嘴上没有了声音,她的身体却反应强烈。她略挪了挪,别过身,不对着陈斟。
陈斟揶揄地笑道:“我都要怀疑梁掌柜是在向我投怀送抱了。”
梁怀玉把他的话停在耳里,意识却越来越涣散。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一瞬间的痛感把意识稍稍拉了回来。
马车停在陈府门口,陈斟问她还能走吗。梁怀玉点了点头,谁料一下车腿就是一软,便这么往前栽去。陈斟伸过胳膊,一把把她捞回来,揽在怀里,很轻地啧了声。
梁怀玉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非常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薛冰,去找个大夫来。闲北,去备桶冷水。”
二人得了吩咐,应声推去。
陈斟绞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半拖半抱地把她弄进了屋。
梁怀玉模模糊糊地想,她为什么要找陈斟求助?万一陈斟也不是什么君子怎么办?
不对,陈斟本来也不是君子。
是个大大的小人。
这一句刚从脑子里过去,就忽然一下失去重心,往旁边的桶里栽进去。
陈斟用了十二分的力,梁怀玉是头朝下进的水桶。眼睛鼻子嘴巴都被水淹没的时候,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死了。
呛了好大一口水,挣扎起来,终于能得以呼吸。
十二月的天气,泡在冷水里简直是透心凉。梁怀玉免不得要挣扎,每次头往上一分,就被陈斟往下按一分。
如此几次,陈斟似乎还得了些乐趣,轻笑了声。
陈斟笑没笑梁怀玉没听清,她只觉得自己像一只溺水的旱鸭子,怎么扑腾都上不了岸。
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左右,梁怀玉的神志渐渐恢复,她咳嗽了声,声音有些哆嗦,“谢谢。”
虽然被折磨了好一通,她还是得说声谢谢。
陈斟伸手把她从桶里捞起来,叫了个丫鬟进来给她换衣服,又让在外头候着的大夫进来。
梁怀玉浑身湿透,冻的直哆嗦,在丫鬟伺候下换掉了湿衣服,缩在被子里,等大夫给她诊脉。
大夫一进来,看了眼陈斟,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姑娘。一诊脉更不得了,这,这……
陈大人原来有这种嗜好么?大夫的眼神一变。
陈斟在身后站着,问情况:“怎么样?”
大夫回答得十分谨慎:“姑娘应当是有些体虚,还有些受凉,不过好好养一养,没有大碍的。”
陈斟现在他身后实在太有压迫感,大夫说得小心翼翼。
陈斟嗯了声,让人送大夫出去了。
梁怀玉打了个喷嚏,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衣服像是新的,还有点大。
陈斟走过来,问她:“你是打算等会儿回去,还是想在我家住一晚上?”
最后那句说的时候陈斟笑得促狭。
梁怀玉头摇得像拨浪鼓,“哪儿打扰陈大人啊,我回去我回去。”
陈斟似笑非笑,“一会儿叫我陈斟,一会儿又叫陈大人。没想到啊梁怀玉,你胆子挺大。你知道上一个叫我大名的人怎么样了吗?”
梁怀玉眨眨眼睛,十分无辜,“情急之下,我错了,我不该直呼大人名讳。”
陈斟继续说道:“坟头的草也就长了三尺高吧。”
梁怀玉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敬仰大人,如敬仰泰山。”
陈斟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来回踱步,“嗯,很好。那说说另一件事,救命之恩,你该怎么报答我啊?”
梁怀玉诚实道:“我觉得,我救了你三次,你救我一次……”
“嗯?”
梁怀玉赶紧改口,义正言辞:“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陈斟点了点头,“嗯。闲北,送梁掌柜回去。”
???
她回答得不对么?
梁怀玉急急忙忙掀了被子,穿鞋,跟着闲北回去。
走到门口,发现狗哥正在门口站着,朝她汪了两声。
梁怀玉摸了摸狗哥的头顶,跟上闲北,往门口走。
走到陈府门口,她看见对面有一家包子铺,她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从早上吃了吃饭,折腾到现在,她是滴水未进。她头都要饿昏了。
梁怀玉看着那家包子铺,像看到救星,小跑着就过去了。
“老板,这包子怎么卖?”梁怀玉饥渴地看着笼屉里的包子。
老板看了她一眼,下巴一扬,“不卖。”
不卖?为什么?梁怀玉皱眉。
老板说:“我这包子,不卖给陈斟的人。”
梁怀玉鼓起脸颊,实在是饿,她一瞪眼,大声问:“你卖不卖?”气势汹汹。
老板也挺起胸膛,回答得铿锵有力:“不卖就是不卖!”
梁怀玉潇洒利落地转身,不卖就不卖,她回醉月坊吃。
她不仅要回醉月坊吃,她还要开一家包子店!
梁怀玉气鼓鼓地回到马车上,气死她了,她决定回去之后,立刻,马上,开一家早点店。
闲北送她到醉月坊门口,梁怀玉谢过闲北,转身进门。她换了身衣服,梁清一眼认出,敏锐地察觉出发生了什么事情,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梁怀玉摇了摇头,凑过头去,悄悄地说:“等会儿再跟你说。”
梁清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跟了她去后院。
梁怀玉进了后院,云瑶在自己房里,抬头见她换了身衣服,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回事?”
梁怀玉坐下来,定了定心神,抓起桌上的杯子一口喝尽,才缓缓将今天的事和他们俩说了。
云瑶将杯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表情凝重,“这也太过分了。你怎么不叫我一起?”
梁清也带着责备:“是啊,你怎么能一个人呢?”
梁怀玉也来气,“我没想到她们会这么恶毒,气死我了。下次逮到机会,我一定要把她们俩吊起来打一顿。更气的是,我今天从陈斟门口出来的时候,想吃东西,结果那个卖包子的,居然不卖给我!我决定了,我们再买个铺子,开包子铺,开满京城,让他没有生意做!”
云瑶失笑:“嗯。买买买。”
梁清叹了口气,起身,只又重复叮嘱了梁怀玉几句,退了出去。
房间里剩下云瑶和怒气未消正气鼓鼓捏着杯子的梁怀玉,梁怀玉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恶狠狠地喝了。
云瑶撑了撑下巴,若有所思地和梁怀玉说:“你和陈斟,似乎关系很好。”
梁怀玉闻言一愣,摇头。她和陈斟关系哪里好了?简直就是被欺压的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
云瑶挑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她笑得梁怀玉心里发毛,甚至在心里反问自己,她和陈斟关系真的很好吗?
好像……是还可以。
虽然陈斟一贯嘴上说着欺压的话,但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甚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了她。
这件事放在被史书形容为“心狠手辣”的奸臣身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心里打起了鼓,追问为什么。
要么就是史书抹黑了他,其实陈斟是个好人。可这个理由么,不大可信,毕竟京城里人人“谈陈斟色变”,若他真是个好人,何至于此。何况,陈斟曾经在她面前杀过人,那么干净利落。好人,这个词和陈斟并不搭边。
还有一种可能,陈斟对她有所图。可她身上能有什么让陈斟图的?钱?陈斟随随便便一出手就可以拿钱砸死她。貌?长公主之流姿色上佳的人一抓一大把,以陈斟的地位,不至于沦落到要看上自己。
还能有什么可能呢?
梁怀玉胡思乱想着,都没注意到茶杯里的茶不知道什么时候洒了一桌子。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擦去水渍,又对上云瑶的眼睛。
云瑶语气莫测:“怀玉,陈斟是一条毒蛇,我觉得你还是别靠他太近。”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梁怀玉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像一片迷雾在眼前,将散未散,她没来由地心慌,扔下一句“我去前面看看”后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鞠躬躬
☆、第二十八章
梁怀玉到了前院,拍了拍胸脯, 让自己平复一下心情。
就在刚才,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陈斟对她图谋不轨。
她一定是话本看多了,一定是这样,梁怀玉拍了拍胸脯, 深吸了一口气。
陈斟怎么会对她有什么想法?陈斟就是对薛冰有想法, 也不可能对她有想法。
当然了, 她当然比薛冰强。
这个比方只是为了说明, 陈斟不可能对她有想法。
说起话本,她好久没看话本了。
自从来了这儿,她还没看过话本呢,还有点想看呢。
想到这儿,梁怀玉忽然想起来,陈斟还让她帮忙做媒来着。最近事儿太多了,她都给忘了。既然陈斟没问,她就一直忘着吧。
“掌柜的。”小谢站在梁怀玉身后拍了她一下, 梁怀玉吓得往旁边弹开。小谢被她的反应吓到, 有些失措。
梁怀玉见是他,拍了拍胸脯, 定了定心,她今天真是被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小谢有些愧疚地说:“抱歉啊掌柜的,我没想法你反应这么大。”
梁怀玉摇了摇头,问他什么事。
小谢说:“首饰铺的李掌柜传了信过来, 问你下午过不过去?”
首饰铺子已经开张有些时日了,趁着年关将至的东风,生意还可以。李掌柜就是她请来经营的,她记得之前约了下午去那边。
梁怀玉遂道:“明天上午吧。”
“诶,好嘞。”小谢得了话,便走了。
梁清从楼上下来,梁怀玉一抬头正好和他对上视线,梁怀玉展开一个笑容。梁清点了点头,也回以一笑。
这天晚上,梁怀玉做梦,梦见自己成了从前看过的一个话本里的女主角,和男主角正花前月下,忽然场景一转,身边人的脸就变成了陈斟。
陈斟握着她的手,笑得危险,然后抬起她的手,低头咬了一口。
梁怀玉惊醒的时候,还觉得手背上隐隐作痛。
外头正好鸡鸣,梁怀玉舒了口气,她明白了,陈斟可能是个吃人的妖怪,想吃了她。
上午约了去首饰铺,拉了云瑶一块出去。云瑶不喜欢出门,平日里就窝在房里,梁怀玉怕她闷得慌,硬拉了她出来。
正好在门口碰上了六皇子,六皇子掀开车帘子,见了云瑶不自觉地笑容灿烂,像看见肉包子的狗……
呸呸呸。
梁怀玉在心里骂了一句。
六皇子着急忙慌地下了马车,凑到云瑶身旁,“云瑶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云瑶淡淡地说:“出去。”
六皇子也不恼怒,厚着脸皮跟着,“你们去哪儿?我也一起去。”
云瑶看了梁怀玉一眼,梁怀玉忍住笑,劝他:“六皇子,我们去女儿家该去的地方,你就别跟着了吧。小谢,还不快请六皇子进去。”
小谢从醉月坊里应声而出,六皇子急急忙忙拦在她俩跟前,“别啊,带上我吧。”
梁怀玉略一思索,六皇子跟着去也没什么问题,就点了头。六皇子得到肯定答案,一蹦就上了她们的马车,撑着帘子催她俩上车。
梁怀玉:“……”
六皇子非常地兴奋,咧着嘴笑道:“你们知道吗?前几日,太子殿下被人在回东宫的路上打晕了,查了好久也查不出蛛丝马迹。太子殿下恼火了好一番,不过没能发作,被父皇派去操办家宴了。”
闻言梁怀玉和云瑶对视一眼,俱是沉默。
好在六皇子并没有注意,很快地转向了下一个话题。
六皇子一直絮絮叨叨,一路上话不停地到了首饰铺前。下次的时候,六皇子又最先蹿出去,给她们掀起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瑶没有给他多的眼神,梁怀玉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让人家堂堂一个皇子给她们掀帘子,连谢谢都不说一声的话,未免脸也太大了。
李掌柜见她们来了,迎上来,“梁姑娘,你来啦。”
梁怀玉跟着李掌柜走到后面,这会儿店里生意还不错,梁怀玉略瞥了眼,很是满意。
李掌柜拿出一大本账簿,开始和她汇报情况。
云瑶和六皇子在外头等着,云瑶低着头挑挑看看,六皇子见缝插针地凑到她身边,她手每落在一件首饰上,六皇子便不遗余力地开始夸那件首饰。
反复几次,云瑶终于直起身,冷眼看他:“你挡光了。”
六皇子被云瑶这么一看,紧张地不行,听她说完马上一弹,往旁边挪了几分。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了旁边一个姑娘。姑娘抱怨了句,六皇子连连道歉。
“李珩!”姑娘旁边站着的另一位姑娘突然喊道。
六皇子往后一缩,一脸烦闷:“悍妇!”
云瑶见他们起了冲突,正好借机离开,走到后头去了。
梁怀玉正在听着李掌柜的汇报,听见云瑶来了,没抬头,“阿瑶怎么啦?”
云瑶漠然道:“六皇子马上要和人打起来了。”
梁怀玉一听,不得了,赶紧放下了账簿,打坏了她的东西可不行。
李掌柜不知所以,也忙跟着出去了。
只见一位姑娘正揪着六皇子的衣领,挥着拳头示威。六皇子一副被拎着的小鸡崽的样子,偏偏还死鸭子嘴硬,“悍妇!你敢打本皇子!”
一众姑娘丫鬟退在后头,窃窃私语。
梁怀玉赶紧上前打圆场,“哎,这是在干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姑娘闻言松开了手,六皇子一个趔趄,理了理衣襟,还不忘嘴上功夫,回头骂道:“你这个男人婆,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姑娘眯起眼看他,六皇子被看得往后缩了缩,又挺起胸膛,故作底气。
梁怀玉一巴掌拍开六皇子的头,把他往后推了推,站在他俩中间,挡住六皇子。
“姑娘没事吧?”
姑娘摇了摇头,梁怀玉才发现这位姑娘正是那一夜大闹了小饭馆,还瞪她俩的那位姑娘。她脑海里又记起六皇子的话,串一串理清了人物关系。
想来这位姑娘就是与六皇子有婚约的林将军之女了,她心里叹气,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横竖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吵的。
她开口劝道:“有事好说,二位终究是一家人……”
“谁跟他是一家人。”
“谁跟她是一家人。”
两个人异口同声反驳。
梁怀玉看了看这位姑娘,又看了看六皇子,舔了舔下嘴唇,拉起两个人的手,带他们俩到店门口旁边的空地上。她同时松开两个人的手,说:“好了,你们别吵了,打一架吧,打完了回来找我。”说完迅速转身地跑开。
梁怀玉进了店,出了口气,又安抚剩下的客人,“不好意思,小场面,让各位受惊了,待会儿给各位通通打九折。”
李掌柜也跟着安抚,客人们虽有些小议论,终究还是又各自低着头挑挑看看起来。
梁怀玉眼神发亮,小声和云瑶说:“林姑娘确实身手了得,我有点想和她学一学。”
云瑶:“……”
六皇子和林姑娘最后还是没有打起来。
最后回来的只有六皇子一个人,身上并没有被揍过的痕迹,想来林姑娘还是心肠很好的。
六皇子回来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悍妇,男人婆,实在是太可怕了……”
一见到云瑶,嘴里的话停了,一扫之前愤愤的表情,笑得十分灿烂。
“云瑶姑娘,你和那个悍妇一对比,实在是更像天上的仙女了。”
云瑶没看他,转身进了里间。
李掌柜继续和梁怀玉汇报情况,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意大好,赚了不少银子。梁怀玉点了点头,将账簿简单过目一遍,说道:“那就多劳烦李掌柜操心了。”
李掌柜谦虚摆手:“梁姑娘客气了。”
如此,今日的正事算是结束了。梁怀玉从里间出来,挑起了首饰。这里面虽然有些图样是她画的,但做出来比图样上更好看,梁怀玉见了也喜欢。
她挑了一对珍珠耳环,给云瑶带上。这时候店里又来了两个人,梁怀玉一转身正好与之六目相对。
来人正是梁家姐妹。
梁怀玉冷笑了声,梁知雪二人略有些心虚,往后退了退,随后又一扬下巴,“看什么?有本事报官啊。”
梁怀玉失笑,也不知道这两个妹妹是不是脑子都用来换这张脸了,她不报官只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再和梁家扯上关系,并非因为她不敢报官。何况这两妹妹,做坏事还实名,也是人间极品。
梁怀玉往前一步,眼神凶狠,俩妹妹被她看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意识到输人不能输气势,也往前一步。
“你瞪我们做什么?你有证据吗?”
丫鬟都是她们的人,那两个人事情败露之后来找她们,被林如兰知道了,林如兰下了狠手都杀了,所以现在没有人证。至于物证,信也不是她们俩亲手写的。
想到这儿,二人底气足了些。梁知雪嗤笑一声,推她:“让开,好狗不挡路。”
梁怀玉站定不动,抬手,摸了摸手指甲,语气不怎么友好:“我就不让,怎么呢?”
梁知月切了声,道:“这又不是你家开的,妨碍别人做生意也不知道羞愧。”
梁怀玉耸了耸肩,侧身让了让,姐妹二人越过她,往里面走的时候,梁怀玉淡淡地说:“不许做这二位梁小姐的生意。”
李掌柜得了吩咐,应声过来,请她们俩出去。
梁知雪二人有些没反应过来,梁怀玉磨了磨指甲盖,语气嚣张:“不好意思,这还真就是我开的。我觉得你们俩太丑了,配不上我们家的首饰,请出去罢。”
二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有人轻声笑出声,梁知雪与梁知月咬了咬牙,一甩袖子出去了。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说了句:“你别太得意,贱人!”
梁怀玉撇嘴,转身正好对上云瑶的笑,云瑶朝她竖大拇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想写校园,又想写豪门,又想写大师姐
我是猪。
鞠躬躬~
☆、第二十九
梁怀玉挤了挤鼻子,朝云瑶招手, 示意她过来回去了。六皇子屁颠屁颠地跟着过来了, 梁怀玉这才想起六皇子还在。她看着六皇子狗腿的样子,一时心情复杂。
出了首饰铺,斜对门有一家包子铺, 袅袅的热气又把梁怀玉的记忆拉回了昨天。梁怀玉一握拳, 觉得应该把早点店这事儿提上日程了。
六皇子又催了一句:“回去吗?”
梁怀玉回过神, 和云瑶一起上了马车。
上回太子赏赐的珠宝换了银子, 加上醉月坊这段时间,林林总总赚了不少。梁怀玉回来一清账簿,一拍桌子,和梁清说:“小清子,你去找人问问京城有哪些位置好点的铺子出手的。”要过年了,按说会有许多铺子出手。
她不平道:“我决定了,再开一家早点店。”
梁怀玉突然想起什么,追加道:“哦对了, 还有零嘴铺, 和话本铺子。”
这两个纯粹是她的私欲,因为她想吃零嘴了, 想看话本了。若是搜罗各地的特色小零嘴,一起出售,于她这种嘴馋的人而言,可是方便了许多。
话本铺子同理。
“啊对了,早点店一定要挑一个大一点的门面。最好也样样俱全。”
梁清虽然有些疑惑, 还是点头应着。
梁怀玉握紧拳头,斗志熊熊燃烧。
除去这些支出,应当还能剩下许多银子,还可以去置办些田产地产。梁怀玉扒拉着算盘,感觉最近有得忙了。
田产地产过年这段时间都在涨价,梁怀玉跑了好几家,还是决定先放一放,等年后再说。
这一天,梁怀玉外出办事,在茶馆喝了杯茶,下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闲北,不过只见闲北,不见陈斟。
她上前拍了拍闲北的肩膀,闲北有些严肃地回头,见是她,又一秒变得羞涩起来。
“梁姑娘,好巧啊。你出来置办年货?”
梁怀玉两手空空,有些惭愧,这些事她都让小谢他们去做了。
梁怀玉摇头,“我出来逛逛,你呢?怎么不见陈大人?”
闲北一听这话,双眼放光,梁姑娘关心他家主子!
闲北急急忙忙解释:“我家大人没在,他派我出来半点事。他最近经常提起姑娘呢。”
闲北:疯狂暗示。
梁怀玉若有所思,咬了咬嘴唇,表情凝重:“闲北啊,那个,劳烦你禀报陈大人一声,就说……我最近太忙了,请他不要介意。陈大人,我是放在心里的。”
闲北闻言一秒严肃,点了点头。
这话他定然原封不动地带给主子。
梁怀玉又严肃地问道:“那个,闲北兄,你武艺高强,能不能在晚上把别人套进麻袋里打一顿?”
闲北皱起眉头,“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
梁怀玉若有所思:“那你可以帮我打个人吗?”
闲北义正言辞:“不行。无故打人是犯法的,知法犯法,不可取。”
梁怀玉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和闲北告了别。
看来还是和林姑娘学学武艺比较实在。
***
“放在心里?”陈斟嘴角一动,心情大好。
闲北低头应是,补充道:“梁姑娘还说,要属下帮她打个人?夜黑风高,套麻袋的那种。”
陈斟眉微挑,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他继续说。
闲北继续说:“属下听闻,梁姑娘前几日与梁渊的两个女儿发生了口角。属下猜测,梁姑娘遇不测,或许和这二人有极大的关系。”
陈斟手指在桌面上起伏,只说:“嗯,你下去吧。哦对了,要过年了,你和薛冰,放一天假。”
闲北应是,退下。
陈斟身子往前倾了倾,放下腿,院里的红梅今年不知为何,只稀稀落落开了几枝。陈斟走近,拉过一枝凑近嗅了嗅,面上看不出表情。下一秒,那枝红梅已经身首异处,残败掉落在地。
***
过年的日子总是忙碌一些,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快一些。
梁怀玉一伸懒腰,已经到了年三十。各家都热热闹闹,大小铺子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醉月坊也不例外。
灯笼是梁清挂的,小谢几个负责在下面,扶梯子的扶梯子,递灯笼的递灯笼,好不热闹。
梁怀玉看着,想起了从前一家人过年的日子,不免有些伤怀。
人在异乡的时候,过年过节是最想念家乡的时候。
虽是年三十,生意不可不做。
门照常开了,有生意就迎进来,没有就各自悠悠哉哉围着火炉嗑瓜子聊天。
梁怀玉为着零嘴铺的想法,搜罗了好些零嘴,京城的,别处的,糕点的,小吃的,样样俱全。
美其名曰:“我总得先尝尝好不好吃,才能卖给别人。”
大家来了这么久了,也见怪不怪了。
到晚上,梁怀玉逼着大家伙都穿得红红火火,自己也换了身大红的新衣裳,又备了好些压岁钱,等到守岁到大年初一。
梁清开心得过分,接过梁怀玉给的压岁钱的时候,嘴唇都有些颤抖。
想起他从前东飘西泊,梁怀玉也有些感慨,拍了拍他的头。梁清又长高了,她现在拍他的头,都要踮脚了。
瓜子一磕就从大年三十跨到了大年初一,梁怀玉打了个哈欠,决定抓紧时间再小睡一会。
从走廊过的时候,才发现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梁怀玉伸手一捞,什么也没捞到。
这一觉睡得挺好,还梦见了她阿娘和阿爹。阿爹和阿娘刚要给她压岁钱,她伸出手,便什么也没了。梦里的场景又变了,有个老和尚正对着她,笑眯眯地说着,一切都是命数。
然后梁怀玉就醒了,她撑起身,摸了摸额头,有些烫,嗓子也烧得疼。没什么力气,下床想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茶杯里空空的。
梁怀玉咳嗽两声,叹气,新的一年,第一天就生病,看来不是什么好兆头。
勉强地穿了衣服,走到前院,大家伙已经围着炭火坐成了一圈。
梁怀玉声音都是嘶哑的:“早啊。”
小谢说:“哎哟掌柜的,你这是着凉了?我去请个大夫来。”
梁怀玉走过来坐下,没有推辞。她从前很少生病,就连上次被关在阴冷潮湿的房子里这么久,又被陈斟扔水桶里泡了这么久,第二天回来也还生龙活虎。突然一生病,她还有些不知所措。
大夫来得挺快,还是上回陈斟请的那个。
大夫居然还记得她,给她把了脉,开了药,最后又劝道:“姑娘年纪轻轻的,还是要爱惜身体啊。”
梁怀玉:“……”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话似的?
病来如抽丝,梁怀玉的大年初一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一病就是好几天,整个年不是在吃药,就是在等待吃药。
苦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药了。
病好的时候,已经出了十五。
难得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梁怀玉看着外头的阳光,拉着云瑶出来散心。
太阳看着暖和,等真到了外面,北风一吹,梁怀玉脖子都缩起来,最后还是回了醉月坊。
回来的时候,店里来了个客人,正是林姑娘。
梁怀玉被她瞪得印象深刻,一眼认出。林姑娘还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有些躲闪,问了句:“李珩没来吗?”
梁怀玉失笑,答道:“六皇子金枝玉叶,怎么会成天往我们这小店跑呢?”
林姑娘站在那儿犹豫了很久,而后看着梁怀玉说道:“这位姑娘确实生得很好看,也很温柔。”
看的是梁怀玉,说的确实云瑶。
梁怀玉一时有些愣,抿了抿嘴角,也不知道这林姑娘上门是找她们的不痛快,还是找自己的不痛快,正想着怎么劝,云瑶淡淡地开口:“他不过是觉得路上的一朵凤仙花长得好看,林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林姑娘定定地看着云瑶许久,随后一扬嘴角,笑了。
林姑娘要走的时候,梁怀玉突然想起正事来,悄咪咪地凑到她身边,问道:“实不相瞒,我看林姑娘你身手非凡,想问问林姑娘,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林姑娘有些惊讶,点了点头。
林姑娘全名叫林定安,名字就不愧为武将之女。家里武器一大堆,看得梁怀玉眼花缭乱。
梁怀玉伸手拿一杆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提起来。
林定北轻轻一提,便提了起来,顺手还耍了一招半式。
梁怀玉眼里放光,鼓掌鼓得很响亮。
林定北把那杆枪扔过来,梁怀玉接得一个踉跄。
林定北说:“练武呢,最讲究基本功扎实。所以得先从基本功练起,你可以试试最简单的扎马步。”
梁怀玉问:“有没有什么速成的,能让我在晚上把别人套麻袋打一顿都不会被发现的?”
“……”林定北摇头。
学武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梁怀玉拜了林定北为师,每日过府来练两个时辰,除此以外,还要忙活零嘴铺子和话本铺子。
每天累得半死,也睡得安稳。
这样的忙碌里,梁怀玉把陈斟以及给他说媒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再次见到陈斟的时候,梁怀玉差点没躲进桌子底下。
好在人太多,躲桌子底下太丢人,梁怀玉还是忍住了。
梁怀玉用袖子遮着脸,旁边的姑娘媚笑一声,抓着梁怀玉的袖子:“哎哟,这位公子,你还害羞呢。”
梁怀玉:“……”
陈斟一眼扫过来,梁怀玉后悔刚才没钻桌子底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斟:(皱眉沉思)我和女人抢女人?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鞠躬
☆、三十
梁怀玉在青楼。
这事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就是, 她吃饱撑着了没事情做, 突然一拍脑子想逛逛青楼,话不多说就换了男装,进了京城最大的青楼。
陈斟只扫了她一眼, 视线便转了过去。梁怀玉松了一口气, 决定三十六计, 走为上计。
可惜青楼的姑娘也不是吃素的, 一直缠着她不让她走。梁怀玉被烦得没办法,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趁她拿银子的时候溜之大吉。
梁怀玉一口气跑出青楼,才靠着马车车厢喘了口气。
这姑娘也太热情了。
梁怀玉长舒了一口气,掀开帘子,刚踏进一只脚,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在她面前。
梁怀玉差点尖叫出声, 却被那只手捂住了嘴, 拽进了车里。
“别出声,不然就杀了你。”
梁怀玉眨巴眨巴眼睛, 看着面前的陈斟,大气不敢出。
此时此刻的陈斟,浑身透着一股戾气,不再是平日里好说话的模样。不对,其实平日里陈斟也不好说话, 一副阴恻恻的样子,但是绝对不像现在这样。
梁怀玉丝毫不怀疑现在的陈斟能一刀捅死自己。
陈斟眼底有些红,气息有些急促,紧张地盯着梁怀玉。
梁怀玉往车厢壁靠了靠,紧张地问:“陈……陈大人,你有什么需要?”
陈斟闭了闭眼,出声:“走。”嗓子都有些嘶哑。
梁怀玉不敢耽误,赶紧让车夫驾车离开。
“你去哪儿啊?我送你回府吧?”梁怀玉试探道。
陈斟喘着气,不说话,良久,久到梁怀玉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了,才说:“不回家。”
不回家?梁怀玉有些疑惑,不回家,那她能带他去哪儿?
梁怀玉咬了咬牙,只能回醉月坊了。
可是醉月坊人多眼杂,梁怀玉觉得陈斟现在的样子不大适合出现在人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能不能带他从后门进了。
梁怀玉让车夫停在醉月坊后门,小心地问:“陈大人,到我家了,你要去吗?”
陈斟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带了些警惕和犹豫:“你家安全吗?”
梁怀玉点点头,“我家很安全的。”她总觉得陈斟哪里怪怪的,说又说不上来。
梁怀玉伸出手去,小心地搀扶过他的手。陈斟一瞬间往后缩了缩,才又让她扶了。
梁怀玉扶了陈斟才发现他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也就是说,陈斟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梁怀玉身上,差点把梁怀玉压垮。
还好她跟着林姑娘学了几天,要不然今天非得累死。
梁怀玉费力地把陈斟搬到自己房里,看了看四下无人,把门合上,从里面锁了。又扶了陈斟在床上躺下,做完这一系列事,梁怀玉额头上都累出了一层薄汗。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又倒了杯水,递到陈斟嘴边。
陈斟抿了一口,便不愿再喝。梁怀玉收回杯子,小心地观察陈斟。
陈斟似乎在克制着什么,额头上不住地冒汗,整个人还有些颤抖。陈斟闭着眼,眼睛到鼻子再到下颌,曲线有些好看。
梁怀玉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挺好看。
陈斟猛的睁开眼,眼底的红更甚,看得梁怀玉一骇。
陈斟沉声道:“滚。”
梁怀玉:“……”
行吧,你官大你说了算。
梁怀玉耸肩,起身,开门,小心地把门带上。坐在门口的栏杆上,梁怀玉撇嘴,心道,阴沉不定。
她转身,看向旁边的树。正月的风还是北风主场,吹得树一抖,也吹得梁怀玉瑟瑟缩缩。
不行,太冷了。
梁怀玉抱着胳膊搓了搓,在外面太冷了,得……
等等!
梁怀玉电光石火之间,想起自己上回的糟心事,又想起陈斟。
该不会……
陈斟被人下药了?
梁怀玉怎么想怎么像,又想起上回被陈斟丢进冰冷的水里泡了那么久,一时忿忿不平。
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梁怀玉脚步轻快地溜到了后厨,找了一个大水桶,又搬了几桶水回来,累得够呛。
梁怀玉把东西搬进自己房里,把关门锁好,狡黠一笑,看了看床上的陈斟。
陈斟睁眼看她,梁怀玉笑得贱兮兮:“陈大人,我帮帮你吧。”
陈斟皱眉,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被梁怀玉揪着衣襟扯下床,然后一个踉跄,就跌进了水桶里。
陈斟毕竟人高马大,跌进桶里的瞬间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尽管梁怀玉拿袖子挡了挡,还是溅到了不少。
陈斟在水桶里坐稳后,并没有挣扎,甚至只听见他跌进去的一瞬间闷哼了一声,便再没了声音。
陈斟被冷水包围着,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梁怀玉挑眉,暗道好本事,居然一声不吭的。
陈斟的衣服被梁怀玉刚才那么一扯,衣襟歪歪扭扭,后脖颈松了一大片,露出里面的肌肤来。
梁怀玉隐隐约约看见了一道疤,难道是上次的?
不对啊,上次她包扎的也不是这儿啊。
梁怀玉起了探究的心思,想趁机扒拉开一点他的衣服,手伸到一半就被拍开。
“滚开,别碰我。”陈斟声音有些发狠。
陈斟这一下用了大力气,梁怀玉的手背都红了,还痛。
梁怀玉吹了吹自己的手背,小声嘀咕:“过分,不让看就不让看嘛,动手干嘛。”
有了前车之鉴,梁怀玉离他远远的,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想让他出来。
“陈大人,你觉得消火了吗?”梁怀玉问。
陈斟睁开眼,看着她,眼里的红并未消散。
梁怀玉咽了口口水,这看来是还没有啊。
这药力有点猛啊。
梁怀玉退了回去,正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轰然倒地。薛冰一脸凝重地站在门口,看了眼梁怀玉,又看了眼桶里的陈斟,脸色更黑了几分。
梁怀玉:“……”
不是,你这什么眼神,我是无辜的!
薛冰三两步来到陈斟身边,“主子,属下来晚了。”薛冰说完就一把扛起陈斟,把他抱离开水桶,背在背上,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梁怀玉。
梁怀玉眨巴眨巴眼,欲哭无泪。
总觉得最后那一眼的意思是,你给我等着,你若是对我主子做了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
梁怀玉看着薛冰背着陈斟飞上了屋顶,又看倒在地上的门,挠了挠头发,这门该怎么办呢?
有事好好说不行吗?敲门不行吗?干嘛非得踹!!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有二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写出来,什么时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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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三十一
薛冰是循着踪迹一路跟过来的,陈斟原本是和人约了谈事情, 谁知道长公主和那人串通一气, 给他下了药。
薛冰偏头看了眼背上的陈斟,陈斟眼睛微闭。薛冰沉声道:“主子,你感觉怎么样?”
陈斟没说话, 薛冰心里更沉了几分。这么多年, 主子很少这样。
薛冰带着陈斟回了府, 闲北正来回踱步, 焦急地等待着,见二人回来,面露喜色。
“大夫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闲北已经请了大夫在里头候着。
薛冰点了点头,背着陈斟进了门,闲北跟在后面,将门合上。
薛冰把陈斟放下,扶他在床上躺下。“大夫,你快看看。”
大夫应着, 小心地给陈斟把脉。
几个人都没说话, 屋子里静得可怕,许久, 大夫收回手,开口:“陈大人一直有心结吧,郁结在心,又受到药力影响,加之受了些刺激, 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我开些静心定神的药,等药力过去了,应当没什么大碍。”
薛冰闻言语气回温,和大夫道了谢,付了钱送大夫出去。
闲北看着陈斟的脸色,叹了口气,和薛冰说:“薛冰,主子他……”
薛冰示意他不必再说,“你去煎药吧,我来照顾主子。”
闲北应了,开门出去。薛冰搬了个凳子到床边,守着。
陈斟只觉得浑身发热,又没有力气,意识像是虚浮的。像在梦里,又不像。那些阴暗的回忆像毒蛇一样扑上来,把他整个人逼得退无可退。
男人的骂声,女人的训斥,鞭子扬起来,落在身上的疼痛……
“干什么?活干完了吗?没干完?没干完你还有脸吃饭?”
“过来?瞪我?你还有脸瞪我。要不是我捡了你回来,你早就死了,你还瞪我。”
“打你怎么了?你还敢反抗?”
“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打死你!打死你!我打死你!”
……
陈斟不住地颤抖起来,嘴里还小声说着什么“别打我”“不要”的梦话。
薛冰身子往前倾了倾,眸色一暗,神色着急,小声试探着:“主子?”
——
梁怀玉费力地把倒地的门扶起来,让小谢去找人来修门。小谢看了吓一跳,梁怀玉只好解释:“最近不是跟着林姑娘学武功吗,我一时激动,就这样了。”
小谢竖大拇指:“掌柜的,你真厉害,假以时日也定是个悍妇。”
梁怀玉:“……”
该死的薛冰!梁怀玉又在心里骂了他一遍。
不过陈斟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她都没问题,陈斟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总不会这么脆弱吧?
梁怀玉心里纠结这事,主要是万一陈斟出了什么事,陈斟没好的时候,薛冰来找她报仇怎么办?等陈斟好了,以陈斟的性格,肯定也会找她算账的……
梁怀玉用力地一巴掌拍向自己的手,你怎么就这么手贱呢?
呜呜呜,好痛。梁怀玉摸着自己的手,那天陈斟那一下还痛着呢,她干嘛跟自己的手过不去。
管他呢,反正事儿都做出来了,做出来的事,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且行且看吧。
——
陈斟的确有点问题,陈斟回来之后,睡了一觉然后高烧不退,大病了一场。
薛冰一摸陈斟的额头,烫得吓人,又把昨天的大夫抓了过来,质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剑架在脖子上,把人大夫吓得瑟瑟发抖。“壮士,这是必然的,陈大人郁结在心,总得发作一番才能大好。”
薛冰阴着脸,这才松了手,大夫腿一软,扶着旁边的椅子站稳。
“壮士,这样吧,我再给陈大人开一剂退烧的药。我保证,没什么大问题。”
薛冰恶狠狠地说:“最好如此。”
陈斟已经很久没病这么重了,在薛冰的记忆里,他跟了陈斟六年,他知道陈斟有灰暗的过去,他也有。但是陈斟很少会受那些灰暗的过去影响,这是第一次这么严重。
他连带着怨恨长公主,要不是长公主贪图主子的美色,主子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闲北煎了药端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薛冰咬着牙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来喂主子吧。”闲北说。他和薛冰是同一年被主子救下的,他对薛冰的过去只有隐隐的了解,对主子的过去也是。
薛冰总是喜欢板着张脸,好像全天下都欠他的似的,但是对主子忠心耿耿。
其实他自己何尝没有灰暗的过去呢,但是他一直觉得,人得往前看,有些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了。
他知道主子也一直对过去耿耿于怀,甚至已经成了心魔。
薛冰沉着脸,专注地给陈斟喂药。陈斟昏迷着,药喝不下去,薛冰也不恼怒,很有耐心地一勺一勺喂下去。
闲北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在梁姑娘那儿找到主子的?”
闲北想的是,主子待梁姑娘果然是不一样的,这种生死的时刻,都找的梁姑娘。
薛冰听见这三个字,冷冷一眼瞪过来:“她居然把主子扔在水桶里,不怀好意。”
啊?闲北有点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挺正常的吗?人家一个黄花闺女,主子那样,她不然要拿自己……那啥吗?”
薛冰仍旧忿忿:“她完全可以送主子回府,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话是这么说,可……
“你怎么知道不是主子要跟着她回去?”也不是没可能。
薛冰又是一记眼刀飞过来。
闲北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房间里又安静下来。闲北一跃到窗户边,双手环抱胸前,看着窗外的太阳。院里的红梅今年开得并不好,好些没开,开了的已经落了,显得有些寂寥。
“上回主子让查的事,已经有着落了。太子。”薛冰不知何时喂完了药,也到了窗边。
闲北微微垂眸,沉默片刻,听薛冰继续说:“我……我觉得不告诉主子比较好。”
闲北微微笑起来,伸出手指,让阳光漏过指缝,“薛冰,你以为不告诉主子,他就不知道吗?”
薛冰头略略低着,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鞠躬
我可以被夸吗今天?
☆、三十二
陈斟到底没来找她算账,薛冰也没来。梁怀玉忧心忡忡了几天, 见无事发生, 也渐渐忘了这事,忙着去购置田产和地产了。
手里的流动资金变成不动产,才比较放心。
梁怀玉满意地看了看地契, 认真地收好, 压进箱子里。
下过最后一场雪后, 天气渐渐回暖, 醉月坊的生意没太大变化,云瑶又学了些新歌新曲,有新客来,也有旧客来。
一曲悠扬琴声终,就到了二月。二月二,龙抬头,是郊游踏青的好日子。
梁怀玉自从拜了林定北为师之后,和她关系日益亲近。二月二这天, 林定北就邀请了她和云瑶一块出去踏青。
很多人都出来了, 放风筝的放风筝,坐着吹风的, 嬉笑打闹的……
梁怀玉扯了扯手里的风筝线,“飞呀飞呀。”
林定北在她旁边,两个人的风筝难舍难分,不分高下。
云瑶勉强拿了个风筝,勉强地拉了拉风筝线, 表情不大高兴的样子。
梁怀玉偏头和云瑶说:“阿瑶,你多笑笑嘛,不要成天做个冰美人。今天的太阳这么暖,还不能融化你吗?”
云瑶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突然她手里的风筝飞了出去,云瑶抬头看着风筝飞走,叹了口气。
梁怀玉连忙说:“哎,我们一起去找找吧。”云瑶自从过了个年,心情一直郁郁寡欢,梁怀玉怕她又不开心。
梁怀玉把手里的风筝塞给林定北,“师父,你帮我拿一下,我们去去就回。”
说完就拉着云瑶的手,朝着风筝坠落的方向跑过去。
那风筝竟是与别人的风筝缠绕在了一起,那人还是梁怀玉不大想看见的。
梁怀玉啧了声,拉着云瑶走过去,“麻烦你把我们的风筝还给我们可以吗?”
梁知雪一转头,看见面前两个冤家,眼神满是不屑,提高了音量道:“你的破风筝缠上了我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的风筝很贵的,你赔我一个。”
梁怀玉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如果不是因为这里人多,她非得一掌拍晕这个女人。
梁怀玉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摔在她脸上,“赔你,拿去买十个吧。这风筝本姑娘送给你了。”
梁怀玉说完,又拉着云瑶气鼓鼓地走了。
梁怀玉惆怅地道歉:“阿瑶对不起,我们再买一个吧。”
云瑶笑了笑,摇头,“不用了,你们放吧,我去坐会儿。”
林定北见她兴致冲冲地去,怒气冲冲地回来,忙问怎么了。
前因后果牵扯太长,梁怀玉只说碰见了不太想碰见的人。
这么一来,她也没心情放风筝了,“我有点累了,我陪阿瑶坐会儿,师父你先放着吧。”
“哦。”林定北属于神经大条的姑娘,对此并未多想,继续自己玩着风筝。
梁怀玉在云瑶旁边坐下,两个人靠着树,吹着风。梁怀玉道:“阿瑶,你是不是想走了?”
云瑶闻言看着她,摇头,嫣然一笑,“没有,你多心了。”
梁怀玉叹了口气,继续说:“从你出现的那天,我就觉得,你终究要离开。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要离开的话,能不能和我告个别。”她靠过去,带了些恳求。
云瑶郑重地点了点头。
梁怀玉重又靠回树干,忽然感觉后颈一凉,“哎哟,什么东西,阿瑶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虫子掉我身上了?”
梁怀玉左摇右晃地伸出手去抓后背,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身后一条硕大的毛茸茸的狗扑了过来,把云瑶扑倒了。
梁怀玉:“……”
她又惊又喜道:“狗哥!”
随即反应过来,陈斟的狗,那岂不是陈斟也在?
她慢吞吞地转头,陈斟正倚着树,手里牵着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梁怀玉大叫一声,往后一坐。
陈斟冷哼一声,“怎么?做了亏心事,见了我害怕。”
梁怀玉:“……”
她挤出一副笑容,摆手,“没有。我只是太久没有看见陈大人了,有些惊讶。”
陈斟捂嘴咳嗽了声,咳得梁怀玉心里一咯噔。
完了完了,陈斟真的有事。
陈斟拉了拉狗哥的绳:“旺财,够了。”
梁怀玉和云瑶:“……”
她都快忘了狗哥正儿八经的名字叫旺财了。
狗哥得了主人的命令,依依不舍地起来,三步一回头地回到陈斟身边站好。
梁怀玉看了看狗哥,又看了看陈斟,道:“陈大人怎么也有这种好兴致,出来踏青。”
陈斟在树旁站正,语气漫不经心道:“怎么我不能来?这里写着陈斟与狗不得入内?”
梁怀玉连忙摆手:“陈大人怎么说这种话呢?我看大家都巴不得陈大人稀奇与民同乐呢。”她话刚说完,原本在附近的人见陈斟来了,各自散了,一时之间这块地方就剩下他们几个人。
狗哥似乎是为了呼应,叫了两声,“汪汪汪。”
梁怀玉:“……”
“他们可能赶着回家吃饭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陈斟似笑非笑,不置可否。这时候林定北牵着风筝走了过来,“怀玉,阿瑶……”
她目光一转看见陈斟,原本的话都咽了回去,“参见陈大人。”
众所周知,林将军一身正直,向来与被称作“奸臣”的陈斟不合,林定北深受父亲熏陶,见了陈斟一时有些尴尬。尤其陈斟似乎还与梁怀玉她们关系匪浅,林定北一时无言。
陈斟分了林定北一个眼神,梁怀玉赶紧介绍:“这是林将军的爱女。”梁怀玉说完忽然想起上回的事,该不会陈斟和林将军也有什么过节吧。梁怀玉看了看陈斟,挤眉弄眼。
陈斟勾了勾嘴角,一眨眼,似乎在说“如你所想”。
梁怀玉:“……”
她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陈斟总是被追杀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气氛一时尴尬,只有狗哥汪汪两声,梁怀玉想打破这种尴尬,开口和陈斟告别:“陈大人,我们几个姑娘家就先去弄花笺了,你慢慢玩。”
说罢想拉着云瑶和林定北先走,被陈斟的话拦下脚步:“我也去。”
梁怀玉:“……”
“你……确定?”梁怀玉扶额,花朝节多为女子做花笺挂在树上,祈求心愿。
陈斟已经追上了她们的脚步,跟在她们身后。
林定北的表情有一秒的破碎,云瑶依旧面无表情。
梁怀玉只好道:“那我们一起吧。”
有了陈斟和狗,她们一行人简直像自带开路的,原本人多的地方,只要见了她们,自动退避三舍,让出一条道路来。
梁怀玉只好也当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就这样一路走到了花笺树下。
原本这儿人颇多,她们一来,瞬间少了大半。卖花笺的老板战战兢兢地递上执笔,陈斟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大方自若地接了过来,提笔写了一行字,然后挂了上去。
梁怀玉笔尖一顿,写了“平安”二字。
阿娘要平安,阿爹要平安,整个梁家都要平平安安的。
阿瑶不知写了什么,在那儿磨蹭了许久,才挂了上去。
陈斟牵着狗,站在一边,自成一道风景。陈斟见她们弄完了,忽然开口:“我饿了。”
梁怀玉:“……”
你饿了和我说干嘛?!我又不能吃!
“那我请陈大人吃饭?”梁怀玉试探着问道。
陈斟微微垂眸,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那就给你这个机会吧。”
“……”
梁怀玉趁着陈斟走在前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狗哥似有所感,叫了一声。陈斟回过头看,梁怀玉又恢复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因踏青的地方距离主城有些远,会醉月坊吃饭不大现实。梁怀玉看了看,挑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小饭馆,四个人一道进了。
梁怀玉道:“老板,六个人,一条狗。”
林定北皱眉,直白地问道:“我们不是四个人吗?”
梁怀玉干笑了声,解释:“陈大人还有两个护卫,在暗处保护他,形影不离。想必他们二人也饿了。”
林定北眼神变了变,没说话。
陈斟轻笑了声,“薛冰,闲北。”
薛冰和闲北不知从哪儿,一个翻身就跳了下来。
陈斟说:“梁掌柜请你们吃饭。”
薛冰冷冷地看了一眼她,闲北倒是一如既往地笑了笑。薛冰在陈斟旁边坐下,闲北在陈斟另一边坐下,正好挨着云瑶。
几个人面面相觑,气氛安静地出奇,陈斟忽然开口:“听说梁掌柜上次问闲北要帮忙打人?”
梁怀玉:“……”
她看了眼闲北,嘴角微抽,这怎么什么事都禀报的?!
梁怀玉点点头,回答:“小事,小事,我就随口问问。知法犯法不可取,我是合法公民。”
“哦。”陈斟这一声拖得很长,梁怀玉总觉得意味深长。
又是沉默,林定北突然开口:“原来陈大人和梁姑娘关系这么好。”
梁怀玉赶紧解释:“官民一家亲嘛,圣上说要支持工商业发展,陈大人为我提供了很大的支持。”
林定北笑容有些勉强,点了点头。
梁怀玉心里叹气,今天回去之后,不会林姑娘就要把她逐出师门了吧。她还想学有所成,然后亲自把那两个妹妹打一顿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群臭渣男(叹气,更也没人,不更也没人
在虐的边缘试探
☆、三十三
一顿饭吃得挺尴尬,薛冰和闲北一如既往是两尊门神, 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 林定北和陈斟又不对付,梁怀玉这顿饭都没吃饱。
这么一来,她实在再没兴致接着玩, 便说要回去。哪知道这话一出, 和其他几个人一拍即合, 几个人又不得不一起返程。
梁怀玉看了看左边的林定北, 又看了看右手边的陈斟,无话可说。
马车悠悠进城,梁怀玉掀开帘子,看见一家店的招牌叫“一家包子铺”,觉得挺有意思,就当个笑话说给他们听。
“你们看,那个店的名字挺有意思的。”
陈斟顺着看过去,念出招牌旁边的一行字:“陈斟与狗不得入内。”
梁怀玉:“……”
陈斟收回视线, 看着她, 梁怀玉低头装死。
她怀疑这家包子铺就是不肯卖给她的那一家!
最先送了林定北回去,林定北脸色不大好, 道了声谢便转身进去了。林定北一走,马车里就剩下他们仨,和一条狗。
陈斟不说话,梁怀玉也不想说话,云瑶更加不会说话。就这么一直尴尬着。
狗哥看了看云瑶, 又看了看陈斟,呜咽了一声,在陈斟身边趴了下去。
陈斟踢了踢它的头,梁怀玉忍不住出声:“你别踢它啊。”
陈斟嘴角一勾,“怎么?梁掌柜连我的狗也要管?”
她哪敢啊,梁怀玉又低下头去,撇了撇嘴。
***
马车停在醉月坊门前,梁怀玉道了谢,下了车。
云瑶和梁怀玉并肩走着,云瑶轻微地叹口气,“怀玉……”欲言又止。
梁怀玉闻言转头,“嗯?”
云瑶摇头,“没什么。”
这时候店门口有人走进来,也有人走出去。走进来的人脸上带着笑容,走出去的人脸上也带着笑容。有人和梁怀玉打招呼,梁怀玉笑着回应。
梁清在店里忙活着,梁怀玉走过去从背后拍他的肩,梁清直起身,已经高了她一大截。
“小清子,今天怎么样啊?”
梁清笑道:“挺好的。”
梁怀玉和店里的人打了招呼,回头去找云瑶,云瑶已经不在身后。
***
林姑娘还是个好人,并没有因为陈斟的事迁怒于她,还是尽心尽力地教她武功。
梁怀玉没有半点基础,起步阶段总是比较累,练了一段时间后,渐渐也没那么累了。蹲马步的时间都比从前长了一倍,力气也大了不少。
梁怀玉觉得假以时日,她肯定可以把那两个人亲手揍一顿。
京城里最近盛传六皇子婚事将近,梁怀玉偶尔也会借此调侃一下林定北。林定北每次提起李珩,总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陈斟又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是大忙人,梁怀玉见怪不怪,甚至对此喜闻乐见。
零嘴铺的生意大好,搜罗了不少地方的特产一起卖,省了那些嘴馋的不少功夫。短短时间,零嘴铺的利润都够再买一家铺子了。
首饰铺也不错,稳步增长。
爱美的人,和爱吃的人,都挺多的。梁怀玉两者皆占,她能理解。
只有话本铺,没赚钱反而赔钱了。这梁怀玉就不能理解了,是话本不好看么?
话本明明那么好看!
梁怀玉特意抽了一天,去视察话本铺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些话本故事也太老套了。在梁怀玉看来,都是过时得不能再过时的东西。全是些什么民间传说,连爱情故事都没有。
话本居然没有爱情故事,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梁怀玉当即让老板去找了几个酸秀才来,手把手告诉他们该写些什么故事,这才作罢。
日子一天天地过,基本无波无澜,平平稳稳。
梁清这个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面前才比梁怀玉高一些,如今已经比她高很多了,梁怀玉要跳起来才能拍到他的头了。
所以梁清的好多衣服也穿不了,加上夏天马上就来了,也到了购置新衣服的时候。梁怀玉开开心心地去挑新衣服,顺便把云瑶和梁清的衣服一起买了。
梁怀玉觉得冤家路窄这个词简直是为她量身设计的,她在挑完衣服后,已经入夜,又一次遇见了梁知雪二人。
“姐姐,今天那支簪子好漂亮啊。”
“对啊,除了那一支,还有另一支我也好喜欢。”
“话说回来,听说六皇子大婚在即。”
“是啊,那个林定北,凭什么呀,长得也没我们好看,不过就是她父亲官位比较高罢了。”
她们俩有说有笑地走在夜色中,梁怀玉偷偷摸摸地跟着。
两个人各自只带了一个丫鬟,梁怀玉摸近,左手右手一边一个手刀,先把两个丫鬟放倒了。梁知雪听见一声闷哼,有些疑惑地转头,正好对上梁怀玉的鬼脸,当即就要大叫出声。
可惜梁怀玉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的尖叫声卡在了嗓子眼。
梁怀玉看着倒地的几个人,拍了拍手,对付这种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姐就是简单。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梁怀玉看了看前后左右,这会儿没人过来,她附身拖着梁知雪往旁边移动,拖到了一处灌木丛旁,又将梁知月一起拖了过来。
她只想教训教训她们,并不想伤害她们。
今天事出突然,梁怀玉没有麻袋,只好之人踹了几脚。
她刚才特意用头发遮住了脸,料想这二人也没看见她的脸,梁怀玉出了气,看了看四下,有几个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梁怀玉当即大喊了一声啊,吸引她们过来。
“这儿……这儿有两个姑娘。”梁怀玉装得像模像样,再配上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没一会儿就围了一群人过来。
梁怀玉趁机溜了出去,心情大好,走路步子都大了些,甚至想哼歌。
梁怀玉心情大好地回了醉月坊,六皇子居然在,喝得不省人事。
听闻下个月初一是个好日子,也是六皇子与林姑娘的大好日子。
六皇子抱着酒壶不撒手,嘴里还念叨着云瑶的名字。梁怀玉环顾一圈,并未看见云瑶。
她叹了口气,让人把酒都撤了。
云瑶在后院,正摩挲着琴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怀玉蹦哒着走过去,不见外地拉开椅子坐下,嘴里说着:“痴儿怨女啊,痴儿怨女。”
秀才们的新话本子写完了,也卖出去了。梁怀玉顺手拿了本看了,不由得感慨“痴儿怨女”。她看六皇子,也像痴儿。云瑶对他,绝对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云瑶不理会她的调侃,微叹了口气,抬眼看她,“今天心情很好。”
梁怀玉点点头,拿过桌上的一个李子,用袖子擦了擦,就下嘴啃。
唇齿和果肉相碰的瞬间,酸得她皱成一团,“呸呸呸,这怎么这么酸。”
云瑶淡淡地说:“因为你挑了一个青的。”
梁怀玉:“……”
***
六皇子大婚那日,林姑娘也请了她们前去。火红的嫁衣十分好看,梁怀玉感慨了一句,云瑶笑道:“你也去找个如意郎君。”
梁怀玉摇了摇头,嗔笑道:“你也可以,你只要挥一挥手,如意郎君就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听说梁知雪和梁知月那天被人送回了梁府,之后受了惊吓,病了一场,难怪今天梁渊的脸色都不大好。
梁怀玉窃笑,视线一歪,正好看见陈斟,下一秒陈斟抬起头,四目相接,梁怀玉低下头去。
陈斟身边坐的正是太子,两个人有说有笑着。
梁怀玉记起之前的曲折,低头叹了口气。
太子正和陈斟谈笑,见他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正好瞥见云瑶。
太子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求而不得的遗憾和一种征服欲,“美人如斯,可惜上回不知是惹了哪路神明,误了我的好事。”
对于这一次到嘴边的猎物都跑了这事,太子一直耿耿于怀,加之后面又有诸多事情,日子一久,便把这事放在了脑后。今日复见美人,又勾起了心里的旧事。
太子摇了摇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斟眸色晦暗不明,跟着举杯,道:“能被殿下看上,是她的福气。若是殿下想要,别说一个女人,便是天下,日后也是殿下的。”
太子闻言看向陈斟,笑了起来,“陈卿这话,大不尽。”嘴上这么说着,笑容却丝毫不见收敛。
虚伪二字,淋漓尽致。
散了席,太子破天荒地没有来找麻烦。梁怀玉拉着他们溜之大吉,生怕太子一后悔就来找她们麻烦。
林定北嫁给了六皇子,成了六皇妃,就不能再继续教梁怀玉武功了。
六皇子成了亲,便可以另建府邸。
故而,偶尔林定北也会邀请梁怀玉和云瑶去府上做客。
每回云瑶来,六皇子也会找各种借口留下,然后林姑娘与他便要大干一架。
如此几次,梁怀玉不敢再轻易赴她的约。
天气一下子热起来,京城的天气时常让梁怀玉不适应,哪怕来了这么久了。
冬天太冷,穿再多也还是冷。如今夏天又太热,她每日扇不离手,也还是热。
天儿太热,把陈斟也热出来了。
陈斟也带了把扇子,开扇合扇动作潇洒,配上那张脸,不说话的时候,颇有些君子的味道。
可惜一说话,就被打回原形。
就像,就像没有修炼到位的狐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鞠躬
☆、三十四
陈斟将扇子一合,径自坐下。他刚坐下, 李珩和林定北紧随其后就过来了, 两个人都绷着张脸,谁也看不惯谁,一看就知道, 又吵架了。
李珩和林定北坐在了同一张凳子上, 只是一人坐一头, 还都是半边屁股挨着凳子那种。
梁怀玉长叹了口气, 一人端了一盘花生米给他们。
李珩和林定北互瞪一眼,各自咬牙切齿,然后同时出声。
“你这个草包!”
“你这个悍妇!”
两个人又喋喋不休地吵了起来,旁人也听不懂他们到底在吵什么,只听见震天响的嗓门。
吵了一番,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拿盘子里的花生米,对着对方洒去。
花生米满天飞,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薛冰和闲北挡在了陈斟面前, 陈斟悠然地扔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
梁怀玉:“……”
梁怀玉大吼一声:“够了!你们要打出去打!”
这两个人停了手, 互相用鼻孔蹬了对方一眼,然后听话地起身出去。
没结账!
算了, 花生米当送他们了。
梁怀玉送走了这两个祖宗,又回头看另一个祖宗。薛冰和闲北又不见了,陈斟眯着眼,笑了笑。
梁怀玉本来就热,被他们俩一气, 更热了,扇子都扇得勤快了些。
陈斟说:“我冬天的时候盼着有人能给我暖暖被窝,如今冬天过去了,这个人还没盼到。梁掌柜这办事效率,不行啊。”
梁怀玉赌气又讨好地说:“这不是得精益求精吗?况且如今都是夏天了,两个人睡多热啊,一个人睡更好。”
陈斟轻笑了声,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梁怀玉端了一盘冰豆花给陈斟:“陈大人尝一尝我们的新品,清凉消暑。”
陈斟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嗯,还不错。”
梁怀玉趁机道:“那是自然。”夏天吃一碗冰冰凉凉的豆花,人间乐事是也。
梁怀玉舀了一勺豆花,吃得真开心,忽然听见陈斟说:“我之前似乎给过梁掌柜一块玉佩,不知梁掌柜还收着吗?”
梁怀玉一呛,“咳咳,在的。”她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来。
她当时看这个玉佩就是戴了很久的,估摸着对陈斟来说是很重要的,但是肯定是迫不得已才留下来的,总有一天他应该会来赎回去的。
梁怀玉拎着玉佩的绳子,晃了晃,高高兴兴道:“陈大人要赎回去了吗?”赎回去的话,可得用真金白银来。
陈斟冷哼一声,脸色不大好看,“赎?”
梁怀玉见风使舵,改口:“我说错了,这本来就是陈大人的东西,怎么能叫赎呢?陈大人,给。”
她恭恭敬敬递给陈斟,陈斟却没接,黑着脸说:“不必了。”
梁怀玉微微撇嘴,用余光瞄了一眼陈斟,不知道她那句话又说错了,惹到这个祖宗了。
突然间,有雨滴砸落的声音。梁怀玉看过去,只看见雨一下子就哗啦哗啦。有行人被落得措手不及,有人进来躲雨,有人站在屋檐下躲雨。
梁怀玉感慨:“哇,这雨下得也太不讲道理了。”
陈斟接话:“雨要跟你讲什么道理?你又不是天王老子,呵。”
梁怀玉:“……”
她感觉出来这位祖宗现在头顶冒火,或许应该去外头淋淋雨。梁怀玉捧着自己的豆花,远离陈斟。
回头的时候瞄了一眼陈斟,陈斟视线对着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他呢,梁怀玉转头,捧着豆花去找云瑶。
云瑶靠着走廊的栏杆,也在看着雨走神。梁怀玉三步并作两步蹦哒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嘿,阿瑶,你在看什么呢。”
云瑶愣了一秒,笑说:“这天气变得好快。”
梁怀玉点头,应和:“对啊,特别不讲道理。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倾盆大雨就来了。”
梁怀玉在云瑶对面坐下,一人靠着一根柱子。梁怀玉眼尖地注意到云瑶的裙子被雨溅湿了,附身帮她提了提裙角。
“谢谢。”云瑶说。
梁怀玉摇了摇头,舀了一大勺豆花,送进嘴里。
就这么几秒功夫,雨势又渐渐小了。
梁怀玉嘴里含着一口豆花,口齿不清地说:“诶?这天气比陈斟还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的陈斟在梁怀玉再回到前院的时候,已经走了,只剩下一只空碗,和一锭银子。
梁怀玉走过去一只手捞起银子,另一只手收了碗,看着外头自言自语一句:“这天啊。”
六月热得人发昏,但也阻挡不住那些权贵们想玩的心,这不就弄了个什么“夏宴”。
林定北作为六皇妃,正是这一次夏宴的举办人。她自然又邀请了梁怀玉和云瑶,梁怀玉听说是去山里避暑,欣然接受。云瑶向来是无所谓的态度,也答应了。
梁怀玉事先问过,林定北说太子并不会来。太子好歹是一国储君,不会天天泡在这种小打小闹的宴会上。梁怀玉这才放心。
林定北还专门派了人来接她们,但只她一个人。梁怀玉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和六皇子又闹矛盾了。
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她们也不便插嘴,说话间只好尽量避开六皇子。
除了她们,还有许多人,梁怀玉不认识。她只管跟着林定北吃吃喝喝,其他一律不管。
夏宴的地点在城外金云山,坐马车抵达,都花了一个上午。到了那儿,林定北又要忙着操持宴会,顾不上她们。
梁怀玉和云瑶就坐在亭子里,除了她们俩,还有一些贵家小姐夫人之类,不过她们也不会搭理她俩。她俩就悄悄地说话,聊着些有的没的。
无奈隔壁贵小姐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大,“听说长公主近日又换新宠了。”
另一个人说:“是啊,长公主向来就好美色,这都知道。”
梁怀玉刚才一瞥,也瞥见了长公主,只是人没在这儿,就如此坦然地嚼舌根。梁怀玉觉得这些所谓小姐夫人,教养也不怎么好。
说长公主,长公主就一阵风似的来了,“哎哟,我来晚了。”
长公主穿得很清凉,头上还别了朵大红的花,这种红花和她很相配,都是艳艳的。
一众人站起来,“见过长公主。”
她们已经换了脸色,皆是奉承阿谀的样子。
梁怀玉感慨,她见到陈斟变脸的速度都没她们快。
“长公主头上这花好生别致。”
“是啊是啊,和长公主的美貌很相配呢。”
长公主咯咯地笑起来,梁怀玉和云瑶依旧在角落里坐着,这山里果真凉快多了,风吹在脸上都是清清凉凉的。
梁怀玉闭上眼,感受着风吹在脸上。忽然听得长公主说:“这位就是醉月坊的梁掌柜吧,那旁边这位想必就是名动京城的云瑶姑娘了。”
梁怀玉猛地睁开眼,长公主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正站在她们面前,眉目含笑。
梁怀玉起身,行了个礼,“是,草民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摆摆手,示意免礼,又来回走了两步,仔细打量着她,最后评价说:“这小脸生得是楚楚可怜,不过也称不上绝色吧。原来陈斟喜欢寡淡的。”
梁怀玉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之前是借过陈斟的东风,不过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又让长公主知道了。她想起长公主对陈斟的凶猛架势,心里有些没底。
梁怀玉道:“哪里的事……”
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又说:“你就不必谦虚了,谁不知道你醉月坊是陈斟下令护着的。”
梁怀玉:“……”
众人纷纷看过来,有些人并不认识她,听长公主这么一说,眼神都变了,都成了“原来是这样”。
梁怀玉心里吐血,勉强笑道:“呵呵呵呵,承蒙陈大人厚爱。”
解释也解释不清了,梁怀玉干脆破罐子破摔。
可惜罐子刚摔完,正好砸到了罐子的主人。
陈斟这时候正好出现,“我就晚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编排我了。”
陈斟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看向梁怀玉这里的,正好坐实了奸情。
而梁怀玉想的是,哦豁,又被发现了。
陈斟意味深长地对她笑了笑,梁怀玉勉强地回了一个微笑。
落在长公主眼里,只觉得扎眼。
长公主凉凉道地说:“再厚爱,家门都进不去,梁姑娘还是自求多福吧。”
梁怀玉:“……”
陈斟果然又一眼扫过来,嘴角一勾,“长公主说笑了,陈某父母双亡,家门还是很好进的。”
陈斟说起“父母双亡”,在场的脸色都变了变,包括梁怀玉。她们都听说过,陈斟之所以父母双亡,是因为他弑父又杀母。一个这么下得去狠手的人,不禁让人背脊一凉。
一时间气氛冷下来。
好在林定北回来得及时,“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那边已经弄好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林定北婚前也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如今也是学会了不少场面东西。
众人得了这话,纷纷起身,往那边去。梁怀玉她们本就在角落里,自然就落在队伍最后面,和陈斟一道。
梁怀玉微微低着头,想走快点,听见身后的陈斟叫她:“梁怀玉。”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要虐咯
全文过三分之二咯
☆、三十五
梁怀玉僵硬地微笑:“陈大人,好巧啊, 你怎么也来了。”
陈斟漫不经心地说:“天儿太热了, 我也想来凉快凉快,怎么?”
梁怀玉点头:“没怎么,挺好的。”
陈斟点头, “走吧。”居然没计较刚才的事。
梁怀玉有种虎口逃生的兴奋, 拉着云瑶一路小跑着穿过了人群, 跑到了林定北身边。
陈斟站在最后面, 看着她的背影穿梭在人群里,微不可闻地笑了笑。
有意思。
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这么久了,这个女人还是有点意思。
微不可闻的笑一点点漾开。
林定北第一次操持这种宴会,弄得还不错,有模有样。用树墩做了椅子和桌子,围了一圈,桌子上摆了水果。
按身份地位, 长公主坐在最前面, 梁怀玉和云瑶自然只能坐在最后。
林定北隔空投来一个歉意的笑,梁怀玉摇摇头, 示意她没事儿。
头摇完一转,就看见身边有个熟悉的人,正是陈斟。
梁怀玉:“……”
梁怀玉:“陈大人怎么坐在这儿?”
来的人不止小姐夫人,当然也有一些公子世子,梁怀玉不知道陈斟有什么想不开的, 要凑在女人堆里。
陈斟理直气壮地说:“我想坐这儿,就坐了,有什么问题吗?”
梁怀玉摇头:“没问题,但是这边是女眷的位置。”
陈斟表情顿了顿,继续理直气壮道:“哦是吗,可我太厚爱你,不舍得和你分开。”
梁怀玉:“……”
她转过头去,嘴角抽了抽。
她们二人坐在一起,更加坐实了传闻。
梁怀玉觉得她现在就是死了,也不能自证清白了,可能收尸的人,还会把她收到陈斟家的坟墓里去。
梁怀玉往远离陈斟的那边挪了挪,低头吃东西。挪得太过,差点没稳住往云瑶那儿栽下去,被陈斟一把捞起来。
“坐好。”
梁怀玉:“……”
这动静算不上小,一时间一双双眼就看了过来,梁怀玉脸一下红了,从脸颊到脖子根,一片通红。
没脸见人……
云瑶见她差点栽倒,想拉她,手都伸出来了,却见陈斟一把把她捞了回去。陈斟考过来的时候,与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对接,云瑶表情变了变。
梁怀玉面红耳赤地低着头,没有发现云瑶脸色变了。
林定北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开口解围:“今日我有幸做东,为大家准备这夏宴,可能有些地方还做得不够好,还望大家多担待。”
林定北这么说,显然是谦虚了。即便她真做得不好,以她六皇妃的身份,在场也无人敢说她的不是。
林定北笑得温婉大气,又道:“大家先吃着桌上的水果,稍后还有别的节目。”
梁怀玉满心满脑的尴尬场面,低着头吃水果,手上一刻不停地往嘴巴里塞,桌上就一盘水果,哪里经得起她这么吃。
她咽下最后一颗葡萄,伸手去够,只够到一个空盘子。
陈斟把自己那盘拿了过来,递到她面前。
“你是饿死鬼吗?”
梁怀玉一愣,没接。陈斟又送了送,皱眉,“嗯?”
梁怀玉尴尴尬尬地推辞:“这不太好吧,陈大人自己吃吧。”
陈斟看着她,笑得促狭,说:“这可是我的厚爱。”
梁怀玉手抖着接过那盘水果,手抖着拿了一粒葡萄送进嘴里。
这时候听见林定北说:“大家稍作休息,待会儿先带大家去安顿的地方换身衣裳,等会儿参加狩猎。”
林定北是从小舞刀弄剑长大的,安排了狩猎项目梁怀玉是一点也不奇怪。不过那些矜贵的小姐夫人们就颇有微词,“六皇妃,这么热的天,狩猎恐怕不太好吧,我姐姐自从上次受了惊吓,身体一直不太好,要是中了暑气……”
说话的是梁知月,她身边的是梁知雪,
梁怀玉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她们俩,这会儿才看见她们。
林定北有些尴尬,让她写诗作画这是万万不行的,但是看她们的脸色,没几个愿意去的。
六皇子站出来说:“中了暑气就叫太医来,又不是没带太医。狩猎怎么了,山里就适合狩猎,正好展现我们男儿的气概。”
林定北有些意外的看着李珩,李珩朝她撇了撇嘴。
长公主也说:“六皇弟说得对啊,我倒是很久没参加过狩猎了。”
长公主和六皇子都这么说了,她们还能说什么,只好都应着好。
这次夏宴要住几天梁怀玉是知道的,故而她多带了几套衣服。
原本这种狩猎活动女子是不参加的,但是林定北不同于寻常女子,她是会参加的,不知参加,还时常碾压男儿。她安排这个活动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而长公主是学过骑射的,想必也会亲自上场。
这样的情况下,剩下的这些女眷只好半吊子上阵了。
骑射有专门的衣服,可惜在场女眷事先并不知道,都没准备,只好都穿得轻便些。
梁怀玉亦然,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拉着云瑶兴致冲冲地走了。
大家在门前集合,林定北换装后十分帅气,整个人神采奕奕,眼神都亮了几分。
林定北扫视一眼,问:“人都到齐了吗?”
大家都说齐了,正欲出发,只听见一声声音洪亮的笑声:“孤来迟了。”
梁怀玉脸色一变,看了眼林定北。林定北也有些意外,她听李珩说太子今日繁忙,所以并没有邀请太子。但是太子贵为太子,既然来了,她也不能赶走。
梁怀玉捏了捏云瑶的手,云瑶有些迟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梁怀玉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以为她是担心太子,她小声说:“放心,没事。”
云瑶勉强地笑了笑。
太子来了,看了眼他们的架势,歉意地说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又说要一起去。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梁怀玉和云瑶,还有陈斟,依旧在队伍最后面。
陈斟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考虑好了吗?”
梁怀玉一愣:“嗯?”
陈斟没有回答。
云瑶的手在袖子里握了握。
这天的阳光很好,被树荫挡得七七八八,正好是让人开心的程度。在林叶的间隙里,阳光洒下来,照在她们身上。
——
狩猎的地方很大,这座山事先已经让官兵搜查过了一遍,而且已经围了起来,想来是不会有危险的。
林定北站在最前面,说规则:“以三柱香为限,谁猎到的猎物最多,谁就拔得头筹,有我精心准备的礼物一份。山里或有野兽伤人,诸位安全第一,小心为上,若是遇到危险,就吹一声口哨……”
一人备了一匹马,众人纷纷翻身上马。梁怀玉十分艰难地上马,云瑶一个翻身就上了马。
梁怀玉抱着缰绳夸她:“阿瑶你好厉害啊。”
不止梁怀玉一个人上马上得艰难,许多小姐也是,难怪她们颇有微词了。
她们虽然跟着参加了,不过都是抱着在附近骑着马转悠转悠就行的想法。
梁怀玉则不然,她第一次玩,拉着缰绳就跑了起来。
狩猎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射箭,梁怀玉骑着马,看见了一只兔子,试图射箭的时候发现她根本做不到一边骑马一边射箭。她只好先停下来,然后再射箭,当然没中。
如此几次,她突然明白了那些小姐们的选择。
她转头一看,林定北正恣意飞扬地边骑着马边放箭,英姿飒爽。
再看看自己,了无趣味。
当然也不止梁怀玉一个人这么了无趣味,离她不远的一个姑娘也在马上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才拉开弓,射了一箭出去。
梁怀玉看着她,无声地笑起来。
当然,下一秒她就不想笑了。
因为那位小姐的箭射中了她的马。
就在她调转马头,想骑着马逛一逛的时候,马突然仰天长啸一声,然后飞了出去。
要不是梁怀玉缰绳拉得紧,就被甩飞了。
那匹马一路狂奔,把梁怀玉带了好远,梁怀玉手忙脚乱地才让它停了下来。
再抬头一看,已经不知道在哪儿了。
不过老马识途,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梁怀玉拉着缰绳,让马掉头回去。好在这匹马还认识路,慢慢悠悠地把她带了回去。
梁怀玉看见云瑶在马上,丝毫不逊色于林定北。她突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只一瞬,没抓稳,又掉了下去。
梁怀玉大喊一声:“阿瑶好棒。”
云瑶回头冲她笑了笑,笑容明亮,一点也不似之前。
梁怀玉笑了,一支箭忽然从她面前飞过去,梁怀玉心都漏了一拍。
顺着那支箭飞的方向看过去,正中了远处的一只兔子。
梁怀玉张大了嘴,回头,正对上陈斟张扬的笑。
狩猎这种追逐、征服而又原始的活动,仿佛唤醒了他们一个个的某种东西,云瑶变得不像云瑶了,陈斟也变得不太像陈斟了。
只有她,还是什么都不会的梁怀玉。
陈斟骑着马走过来,“梁掌柜,真巧。”他上下看了看梁怀玉,两手空空。
“那兔子就送给梁掌柜了,厚爱。”
梁怀玉:“……”
作者有话要说: 激动地搓手手
鞠躬
☆、三十六
爱你大爷。
梁怀玉心道,虽然陈斟没有大爷。
陈斟已经又走远了, 这么磋磨着, 时间过去了大半。
梁怀玉还是捡了那只兔子,毕竟她怂。
好些小姐夫人上马在出发点转了两圈,就回去坐在树荫下休息乘凉了。
梁怀玉拉着马转头, 也想回去了。
变故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梁怀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就有一群拿着刀剑的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场面一时之间混乱不堪, 小姐夫人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纷纷喊叫起来。本来是有官兵保护的,但是地方小,大批的官兵都在山脚下,赶过来总需要点时间。这里只有小批的护卫,冲了出来和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林定北不知在哪儿,云瑶也不知道在哪儿,太子和陈斟更是不见踪影。
梁怀玉看着人影晃动, 脑子里一时之间蹦出了好多话。
果然和陈斟出门必遇仇家。
不对, 这些人到底是冲陈斟来的,还是冲太子来的。
如果太子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被追究责任。
无数个想法互相裹挟着弹出来,梁怀玉看着刀剑相向的场面,脑子里只有陈斟和云瑶的名字。
她骑的马本就受了惊,现在又受惊,乱叫着往林子里跑过去。马跑得太快, 梁怀玉俯下身,贴着马头,费力地稳住身体,不让自己被马摔下去。
马根本没有方向地乱跑,误打误撞地和陈斟撞上了。
陈斟也被黑衣人缠着,薛冰和闲北不知从哪儿出来的,三个人和一大堆人扭打在一起。
她骑着马,动静太大,黑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扑了过来。
陈斟也看见了她,一脚踢开身边的人,飞身过来,抱着她躲开了一刀。
梁怀玉被陈斟抱着,忽然反应过来,她还会点花拳绣腿。陈斟一个人自保尚可,护着她就不太可了,次次惊险闪过,陈斟喘着粗气应付着。梁怀玉被陈斟主导动作之余,也帮着踹开他们,或者打退他们的攻势。
陈斟忽然飞扑过来就她的时候,梁怀玉有点感动,她差点觉得陈斟其实是个好人。
近处似乎只有他们几个人,不知道太子云瑶他们各自在哪儿,梁怀玉只一分神,差点又被砍,陈斟踢开那个人,分神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麻烦。”
四个人且战且退,无奈黑衣人实在人数太多,他们渐渐有些不敌。梁怀玉累得都快没力气了,陈斟亦然。薛冰也看见了那匹马,他跑过去踢了一脚那马便朝着他们飞奔过来。
陈斟一把把梁怀玉送上马,而后也飞身上马,薛冰和闲北跟着撤退。
梁怀玉被陈斟揽在怀里,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身边不停有箭矢飞过,陈斟的呼吸声在她头顶,她的心跳啊跳啊,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儿,马突然往前一栽,倒地而亡。
梁怀玉这才发现马屁股上和腿上和插了几支箭,而陈斟背上,也有一支箭。薛冰和闲北更是多处受伤,无比狼狈。他们二人平日里看起来是无所不能的样子,这会儿这样让梁怀玉心慌。
她们就停顿了这一会儿,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
又打了起来。
薛冰和闲北受了伤,还是勉强应付,陈斟对梁怀玉说:“帮我把箭拔了。”
梁怀玉愣了一下,看着他,然后一皱眉,用力地拔下了那支箭。
陈斟明显抖了抖,对方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就这么一会儿,又逼了上来。
陈斟受了伤,更加顾不住梁怀玉,梁怀玉不想让自己拖累他,尽力自保。
她甚至有些庆幸,跟着林姑娘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
一番缠斗下来,他们明显处于劣势,只能伺机再次逃跑。这些人看上去也不像冲着陈斟来的,倒像是见了谁都杀。
薛冰和闲北对视一眼,道:“主子,你带梁姑娘先走,我们兵分两路行动。”
陈斟沉默了一瞬,而后点头,“小心。”
就这样兵分两路,陈斟和梁怀玉走一路,薛冰和闲北走一路。好在是在山里,有的是树和草,四个人分两路朝着两个方向狂奔。
那些人愣了愣,也分成了两派。陈斟受了伤,步行速度慢了不少。梁怀玉几乎是下意识地扶着他,两个人一步也不敢停。
梁怀玉边走边喘,抱怨道:“陈斟啊陈斟,你自己算算第几次了。你是瘟神吗?”
陈斟沉声答:“我是死神。”
梁怀玉想笑又笑不出来,笑比哭还难看,还要注意身后的动静,和面前的路。
其实这山里哪有路,他们完全是自己在开路。杂草丛生之下,也不知是否平整,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时不时就是一个踉跄。还有带刺的草,划在手上衣服上。
他们本就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梁怀玉一遍喘着大气,一边还要躲避他们的进攻,她的花拳绣腿根本不够用。
眼看着一刀就劈向头顶,那一瞬间梁怀玉差点魂都飞了出来。
然后陈斟以身相挡了。
她震惊了。
但是情势根本不给她震惊的时间,那一刀落在陈斟背上,梁怀玉仿佛听到了皮肉被划开的声音。陈斟单膝跪地,靠在梁怀玉面前。
梁怀玉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怎么办?
该怎么办?
她不是命格好吗?
难道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她半抱着陈斟,那些黑衣人慢慢地靠过来,陈斟头抵着她的肩,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边上。
陈斟小声说:“后面是断崖,活不活得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梁怀玉还未反应过来,正想看他,就被他紧紧搂住,然后身体重心往后倾倒,一阵天旋地转。
陈斟把她搂在了怀里,自己做肉垫,两个人像滚石一般从断崖下滚了下来。
梁怀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的头缩在陈斟怀里,听着陈斟的心跳声,以及他的闷哼声。
这让她的错觉更错了,陈斟竟然是个好人?
陈斟以身相护,梁怀玉除了背上有摩擦,几乎没受什么伤。
断崖下是个很大的糊,二人停住的时候,她明显听到陈斟很重的喘了一声。
梁怀玉赶紧起身,扶起陈斟来。
“陈斟,你怎么样?你别死啊。”她声音里都带了些哭腔。
陈斟低低地说了声,“你再摇我,我就真的要死了。”
梁怀玉破涕为笑,赶紧松开他,确认他还出气,又开心地一把搂住他。
一搂把陈斟搂得又是一个闷哼,梁怀玉赶紧松开他。
一看自己的手,全是血。
她往后一看,陈斟背上的衣服已经破了,血和泥沙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梁怀玉脸色一疆,又要哭了,“陈斟你……”
陈斟打断了她的话,借着她的手起身,“快走,他们还会追的。”
梁怀玉张了张嘴,又合上,点了点头,用自己的身体,支持着陈斟沿着湖往前走。
走了好长一段,陈斟忽然往前一倾,嘴里冒出一口血来。
梁怀玉赶紧扶着他在石头上坐下,用自己的衣角给他擦了擦。
陈斟靠着石头,声音有些发虚:“你走吧。”
梁怀玉一愣,摇头,态度坚决:“我阿娘说,把你丢在这儿,会糟雷劈的。”
陈斟笑起来,梁怀玉焦急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陈斟的状态,决定去探探周边的情况。
“你,你先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去看看附近什么情况。”梁怀玉看着陈斟,无力地说。
他们沿着湖边走了很远,这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断崖,这边草更深,树也更大些。梁怀玉捡了个枯树枝,用来探草丛。
或许她真的是命格好,她从枯树枝扫探的时候,真让她发现了一个山洞。
梁怀玉几乎要喜极而泣,跑向陈斟,有些激动,“陈斟,有……有个山洞,咱们先躲一躲吧。你现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陈斟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却笑得那么开心,也跟着笑了。
之前,他看见那把刀离她那么近,思绪仿佛都停住了,他想思考,要不要救。可是时间那么紧迫,来不及想,于是他扑了过去。
就像上一回,她毫不犹豫地扑向自己那样。
偌大一个京城,除了薛冰和闲北,梁怀玉,这个女人居然是第一个能为他舍命的人。
而且,也是第一个不怕他的人。
其实也怕,每次见到他,就笑得像旺财见了骨头一样,谄媚不已。
但是这种怕,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梁怀玉扶着陈斟往山洞走,这个山洞被一排藤蔓遮挡,里头黑漆漆的,梁怀玉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不过现在这样的局面,别无选择。
梁怀玉扶着陈斟进了山洞,让陈斟靠着墙,又怕让他的伤口碰到墙。
进了山洞之后,梁怀玉又把洞口的藤蔓扒拉回去,掩人耳目。
把藤蔓一扒拉回去,里头就更黑了,只有一些细碎的光,从缝隙里透进来。
这光约等于无。
依然什么也看不清。
梁怀玉的手在黑暗里摸索着,摸到了陈斟的耳脖子。她的手很凉,凉得陈斟一激灵。
梁怀玉反应过来,脸刷地红了,想缩回手,被陈斟抓住。
陈斟的手也很凉,他的声音很小:“你知道吗,如果你刚才说好,我会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先发点糖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三十七
梁怀玉一颤,挣开陈斟的手, 这才是陈斟的作风。
像刚才那种牺牲自己, 成全他人的,根本就是鬼附身吧。
梁怀玉撇了撇嘴:“我知道,你陈斟是谁?天上地下谁不知道……”
她话未说完, 忽然听见有脚步声过来, 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梁怀玉连呼吸都放慢了几分。
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一个人影从藤蔓前过去了。人影并没有停留,而且似乎只有一个人。
梁怀玉松了口气,听脚步声不像是会武之人。或许是过路之人,她心想。
过路人?!
她反应过来,当即要出去。
要是过路人,就可以问问他能不能带他们出去,再不济也可以问问这是哪儿。
她刚起身,就被陈斟抓住了手腕带了回来, 撞在陈斟胸膛上。
陈斟声音微不可闻地颤抖:“别去。”
可能是撞到他伤口了, 梁怀玉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赶紧起身。陈斟说得对, 现在情势不明,她这么贸然出去,可能是自投罗网也说不定。
她想着陈斟的伤,有些无措:“你的伤……”
陈斟摇了摇头,将她拉过来坐下, “一时半会死不了。”
梁怀玉靠着墙抱着膝盖坐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梁怀玉问:“那些人,是什么人?”
陈斟轻笑了一声,“乱党,或者是乱党余孽,反正不是我的仇人。”
梁怀玉不知道说什么,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里开玩笑。梁怀玉头一仰往后靠着墙,“不知道阿瑶和林姑娘怎么样了?”
陈斟道:“你担心她们,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之前耗费了太多体力,梁怀玉靠着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醒过来,心里一个激灵,侧头看陈斟。
陈斟闭着眼,左边胳膊靠着墙,也睡着了。他的伤口正对着梁怀玉,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梁怀玉不知道他伤有多严重。
不管怎么想,只会更严重。
她心里又不安起来。
外面的光暗了下来,想来天色渐晚。还没有人来找他们,或许那些乱党已经放弃了他们。乱党作乱,也没必要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吧。有找他们的功夫,不如多作点乱。
梁怀玉手撑了撑墙,确认外面没有动静,才扒拉开藤蔓,走了出来。
天地一片寂静,山无声,水亦无声,只有偶尔的鸟鸣。
梁怀玉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他们在这儿,不知道有什么能饱腹的。
她叹了口气,往湖边凑近了些,没有鱼的踪迹,即便有,她也抓不到。
她转身,那就只有去山上找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果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梁怀玉还真找到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果子。鸟吃过,那应该是能吃的。
她用衣裳兜了一兜,往回走。
陈斟还没醒,天色渐晚,梁怀玉把东西放在地上,又想去找些草药,陈斟的伤不能耽误。
可是她又没学过治病救人,连草药长什么样都不认识。梁怀玉懊恼地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早知道就该好好听阿娘的话,多学点东西。
空荡荡的脑子里,除了话本,就是吃喝玩乐。
梁怀玉长叹一声,只能看眼缘,找了些看起来像草药的东西。先带回去,让陈斟来认吧。希望陈斟认识。
再回去的时候,陈斟已经醒了。
梁怀玉说:“我找了些东西吃,填填肚子吧。”
陈斟没有说话,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怀玉拿起两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陈斟。
陈斟接过,梁怀玉啃了一口自己的,这个果子很小,没两口一个就吃完了。
梁怀玉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才又说:“天马上要黑了,那些人还没有来找我们,想必是不会来了。要不我们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我之前都看到有沙子了。”
陈斟点了点头。
梁怀玉蹲下来,扶着陈斟的胳膊,到湖边坐下。
他后面的衣服已经破了,但是不太方便处理伤口。
梁怀玉道:“你把衣服脱了。”
陈斟促狭地看着她,没有动作。梁怀玉翻了个白眼,一把把他衣服扒下来,只留下一件里衣。
反正都看过了,梁怀玉破罐子破摔地想。
她又从陈斟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浸入水里,拧干,把伤口擦拭干净。
此情此景,她想到了上一次帮陈斟包扎伤口。
梁怀玉把大伤口擦拭干净,还有些血肉模糊的地方,她不好处理,只好就着破的地方撕开一个口子。
梁怀玉手抖了,声音也在抖,“你……”
陈斟的背上,竟然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看起来都是陈年旧伤。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配着新的血肉模糊的伤口,梁怀玉闭了闭眼。
背上有些伤疤,顺着蔓延到了前胸。
梁怀玉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你仇人这么多?”
陈斟闻言低声笑了起来,梁怀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笑什么。
陈斟带着笑意说:“你肯定听说过,说我弑父又杀母。”
梁怀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倏忽间反应过来,“你爹娘打的?”
梁怀玉一瞬间在心里写了一本话本,全篇都透着一句话——陈斟好惨。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梁怀玉低下头去,帮他把边边角角的伤口擦拭干净。
良久,都没有陈斟说话。
梁怀玉叹了口气,伤心往事,不提也罢,她正欲开口,听见陈斟说:“打我需要理由吗?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开心了,打我,不开心了,也打我。”
陈斟眯着眼,似乎在回忆往事。
梁怀玉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想象一下画面就觉得心颤。
那么小的孩子,哭着喊着,颤抖着……
梁怀玉停了动作,闭眼,不敢想。
陈斟还在继续说着,“一开始我还会哭,哭得越凶,被打得越凶。后来就习惯了。再后来,有个人,救了我。再后来,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陈斟叙述着这些往事,不带任何感□□彩。
听得梁怀玉手重了一分,陈斟也没有反应。
她想起这一次,陈斟也仿佛不怕疼一样。
所以……
她叹气,忿忿道:“他们下辈子肯定入畜牲道。”
陈斟轻笑一声。
梁怀玉说:“你别伤心,苦尽甘来嘛。你看,现在你就过得很好啊。”
陈斟嗯了声,梁怀玉继续絮絮叨叨:“唉,有些人真的是不配当人。连畜牲都不如。禽兽都比他们有人性。”
梁怀玉把他的伤口清洗干净,觉得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转移话题道:“我找了些可能是草药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她说这话都没底气,实在是心虚。
陈斟重复了一遍:“可能是草药的东西?”
梁怀玉点头,从山洞里拿出那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送到陈斟面前。
陈斟愣了愣,用手翻了翻,笑意更甚,“你管这些杂草叫草药。”
梁怀玉:“……”
梁怀玉:“我又不认识。”她恼羞成怒,把那堆东西往地上一丢,“不治了,你等死吧。”
陈斟越笑越大声,梁怀玉脸更黑了。
“今天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明天再想办法离开吧。”梁怀玉甩下这一句,就转身进了山洞。
进了山洞,又觉得把陈斟一个人丢在外面不太好,梁怀玉叹气,还是认命地又出来了。
陈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别别扭扭地走到陈斟旁边,“你别动,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伤口是斜着的刀口,梁怀玉又从陈斟衣服上撕下好大一片,给他包扎好。
包扎的时候陈斟一声不吭,包扎完了,他才看着那件衣服说:“那我穿什么?”
梁怀玉无所谓地说:“你别穿了!”
嘴上这么说,手还是扶着陈斟往里走。这么会儿功夫,天又黑了几分。
山洞里更黑了,梁怀玉有些害怕道:“这里面连光都没有,万一有什么蛇虫鼠蚁……”
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自己后颈一凉,吓得她一声尖叫。
陈斟又笑。
梁怀玉反应过来,“陈斟!”
陈斟说:“这回我可是一整个救命之恩了,你该怎么报答我?”
梁怀玉支支吾吾:“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陈斟轻哼了声,“我要钱干嘛?我有的是钱。”
梁怀玉撇嘴,“那你要什么报答?”
陈斟说:“这不是你该想的事吗?你倒反过来问我。”
梁怀玉想了想,想到陈斟这么惨,有些同情他:“等我们回了京城,我一定努力给你找个天下无双的亲事,让你夫人好好疼爱你。”
陈斟又哼了一声,不知是同意还是反对。
天色暗得很快,山洞里一下子黑了下来。梁怀玉让陈斟一边胳膊靠着墙,避开伤口,自己和陈斟面对面坐着。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模糊的面部轮廓,和两个人对喷着的气息。
梁怀玉头靠着墙,说:“睡觉吧,陈斟,多谢你。”
陈斟有没有回答她,或者回答了什么,还是说了别的什么,梁怀玉都不记得了。
睡意袭来得太快,她眼皮一打架,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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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梁怀玉是从梦里惊醒的。
她梦见自己在一片草原上奔跑,后面一群人跟着追她, 个个都拿着刀。她一直跑啊跑, 忽然脚下就空了,她掉了下去。身体是轻飘飘的,又被一双手托住。
一抬头, 正是陈斟的脸。
陈斟笑着放下她, 改为牵着她往面前的门里走。
她一抬头, 只看见门上写着“陈府”两个大字。
场景忽又一转, 她忽然穿上了嫁衣,陈斟也换了个一身大红的婚服。薛冰和闲北像两尊门神,杵在那儿。
她还未反应过来,陈斟的笑脸又一转变成了一脸狰狞,手忽然掐上自己的脖子。
然后梁怀玉就惊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的头靠在陈斟的肩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往陈斟怀里蹭了蹭。
脑内意识清明的时候,恍然大悟, 抬起头, 僵住。
陈斟的体温很高,梁怀玉愣了片刻, 反应过来去探他的额头,很烫。
完蛋,发烧了。
荒郊野岭,死路一条。
梁怀玉咬了咬嘴唇,拍了拍陈斟的脸, 想叫醒他。陈斟没有反应,梁怀玉叹气,更完蛋了,人都烧糊了。
梁怀玉把山洞门口的藤蔓扒拉开,蹲下来,试图背着陈斟走。陈斟整个人的重量一趴下来,梁怀玉差点头着地。
她咬了咬牙,还是艰难地起了身。陈斟比她高太多,陈斟的腿只能拖在地上走,尽管如此,梁怀玉还是很勉强。
她记得昨天那个路过的人走的方向,既然有人往那边走,说明那边有人家。当下无论如何,要先找到人。
陈斟整个人就跟个刚从火坑里扒拉出的地瓜,贴着梁怀玉,梁怀玉热得不行。加之天气本就热,梁怀玉没一会儿就热得一身大汗。
走了一会儿,梁怀玉实在支持不住,把陈斟放下来靠着树休息。左右看了看,顺手摘了片大叶子扇风用。
昨天一身狼狈,也没有洗澡,本来就臭了。
现在一出汗,就更臭了。
梁怀玉闻了闻自己,嫌弃地捏着鼻子。
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陈斟,叹口气,认命地又背着陈斟出发。
昨天也没吃什么,走了一段之后,体力流失地很快。梁怀玉步子都发虚,可是没办法,停下来没有意义。守株待兔,这里方圆十里都不见得有个人。
梁怀玉就这么咬着牙,背着陈斟一直走,嘴里还念叨着菜名。她需要给自己一点信念,等回去了就有东西吃了。
不知走了多久,太阳都到了头顶,烤得人心焦。
梁怀玉头都发晕,放下陈斟的时候自己也一个踉跄,扶着树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梁怀玉抬头,似乎看见了炊烟。
她心头一喜,有炊烟就说明有人家。
她躬身,背着陈斟往前走。
的确有一户人家。
梁怀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拍响了这家人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梁怀玉激动地手脚并用:“奶奶,我和我哥哥,路过这儿,在山上受伤了。我哥哥现在高烧不退,我想问问你,这附近有没有医馆?”
老奶奶皱了皱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陈斟,开了门,让他们先进来。
梁怀玉感恩地笑了笑,把陈斟拖了进去。
老奶奶给她倒了杯水,梁怀玉捧着杯子猛灌一口,老奶奶说:“哎哟,你们兄妹俩长得挺俊呐。”
梁怀玉呵呵傻笑,“谢谢奶奶,你知道最近的医馆在哪儿吗?”
老奶奶说:“从这儿再往前走一走,就有个镇子,镇子里有医馆。”
梁怀玉点头道谢,又要背着陈斟打算离开。
被老奶奶拦住了,“哎哟,姑娘,你等等,我看你们衣服都破了,要不你们换身衣服再走吧。”
梁怀玉又惊又喜,感谢道:“谢谢奶奶,奶奶您真是个好人。”
奶奶摆了摆手,“哎哟,我是看你们长得都挺俊呢,破破烂烂的不好看。”
梁怀玉笑了笑,又说了声谢谢。
奶奶顺便让她洗了个澡,梁怀玉简直得到了解救,她有一瞬间都怀疑这个老奶奶是神仙派来解救她的。
陈斟还昏迷着,梁怀玉简单给他擦了擦,换了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终于将他的伤疤看了个全,看得梁怀玉心头一颤。
小可怜。
她加快速度给他换了衣服,趁着天色还不晚,打算出发去前面的镇子。
临走前想给奶奶点东西感谢,搜刮了半天,只好把那对耳环给了奶奶。
奶奶还推辞,梁怀玉说了好久才说服她收下。
老奶奶给的衣服是农家的,和他们原本穿的相去甚远。
梁怀玉看着陈斟,无声地笑了好久,想起自己也是这样,这才收了笑。
镇子离得不太远,梁怀玉背着陈斟,把他放在地上,正打算去问问路人,医馆在哪。
陈斟这个时候醒了,咳嗽了声。梁怀玉赶紧回身,蹲下来问他怎么样。
陈斟嗓子哑了,说话有些吃力,“我们在哪儿?”
梁怀玉皱眉:“不知道啊,一个小镇,我正打算去问问医馆怎么走呢,你感觉怎么样?”
陈斟闭了闭眼,“还好。”
梁怀玉看着他的脸色,觉得这句还好实在虚假。
梁怀玉叹了口气,“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问问。”她忽然想起来,他们没钱,就算到了医馆,也没用。
梁怀玉在身上掏了掏,掏到了陈斟的那块玉佩。
陈斟视线转过来,梁怀玉撇了撇嘴,“我能把它当了吗?”
陈斟扫了她一眼,那眼神意味再明显不过,不能/你可以试试/试了你就完了,
梁怀玉微微垂眸,把玉佩又收回去,摘下自己手里的镯子,叹了口气,“那我只能当它了。这对镯子我可喜欢了。”
梁怀玉拿着镯子,感慨了一会儿,起身去问路,先问了当铺在哪儿,又问了医馆在哪儿。
记住了路,梁怀玉回头扶起陈斟,先往当铺走。
那对镯子是她最喜欢的一对镯子,无论是成色,还是款式,都很合她心意。当铺老板看了看,报了个很低的价格。
梁怀玉有些气愤,又没有办法,只好应了。
拿了银子,只好把气撒在陈斟身上。
“陈大人,为了你,我割爱了,你看着办吧。”梁怀玉现在是非常嚣张,一点都不像之前恭恭敬敬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刚刚同生共死了,或许是因为陈斟是个小可怜……
反正她就是很嚣张。
陈斟难得地一句话没说。
梁怀玉把银子收好,探了探陈斟的额头,还是很烫。她叹气,扶着陈斟前往医馆。
“那块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陈斟忽然没头没尾地说。
梁怀玉一愣,又听见他说:“我是捡来的,捡到的时候只有那块玉佩。”
小可怜。
梁怀玉同情地看着他,难怪那块玉佩看起来是旧物。
不对,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干嘛给她?
她眨了眨眼睛,试探道:“陈斟你不会真的对我图谋不轨吧?”
陈斟咳嗽一声,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梁怀玉耸了耸肩,扶着他继续走。
医馆人不多,梁怀玉扶着陈斟进去,说了说大致情况。大夫给陈斟看了看,一番望闻问切,最后开了方子。
情况尚可。
不是很严重。
梁怀玉听着这个结果,松了口气。
在等待大夫抓药的间隙,梁怀玉又拿出那块玉佩看了看,普普通通的一块玉佩,看不出什么花来。
她拎着玉佩的绳子转了转,垂下眼,倏忽又记起昨晚上的梦来,和陈斟刚才不置可否的表情。
梁怀玉叹了口气,一把握住玉佩,想这么多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鞠躬
☆、三十九
陈斟的伤口有点大,大夫说最好缝合一下, 好得更快些。
梁怀玉坐在外厅, 远远看着陈斟,他闭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大夫一针又一针, 梁怀玉皱眉, 抠得自己手上两个指甲印。实在看不下去了, 梁怀玉起身, 出去透了透气。
再进来的时候,已经缝合完毕。
陈斟半裸着上身,冲她笑了笑。
大夫说:“你丈夫居然一声没吭,厉害。”
两个人都穿得朴实无华,看起来的确像一对寻常夫妻。梁怀玉开口欲解释,被陈斟打断:“还好,多谢大夫。”
梁怀玉瞪了他一眼,撇嘴。
占便宜占得这么起劲。
大夫又开了些药, 让他们带走。离开医馆, 二人找了家客栈先安顿下来。
“一间房。”
“两间房。”
两个人对视一眼,梁怀玉怒瞪道:“干嘛?”
陈斟轻飘飘地说:“我行动不便, 你不该照顾我吗?”说罢还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在说着“救命之恩”。
梁怀玉垂下眼,想起这实打实的救命之恩,妥协了。
“好吧,一间房, 打盆热水,谢谢。”
他们连个包袱都没有,就手里刚抓的药,梁怀玉把药包往桌上一放,语焉不详地说:“那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陈斟嗯了声,店小二正好此时敲门来送热水。
梁怀玉看了陈斟一眼,起身开门,让店小二把热水放下,“多谢。”
梁怀玉关上门,一转身,陈斟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她心里惊了惊,往门上贴了贴。
陈斟伸出手,把她圈在门和胸膛之间。视线相交的瞬间,梁怀玉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抠了抠门板。
按照一般爱情话本的故事走向,接下来
就是表明心意。
梁怀玉心砰砰跳,陈斟也不说话,她有几分惶恐。
“干嘛?”梁怀玉小声说。
陈斟说:“我陈斟的门说好进,也很好进,说不好进,也不好进。”
梁怀玉面上一红,果然要来了吗?
陈斟继续说:“梁怀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
梁怀玉:“……”
嗯??这话说得好委婉啊,她虽然知道什么意思,可是好想假装没听懂啊。
梁怀玉声音渐小:“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等我生意稳定了,我就八抬大轿娶你。”
陈斟:“……”
梁怀玉还在继续说着:“十里红妆,然后……”羡慕死京城的姑娘们。
后半句没说出来。
“唔。”
梁怀玉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陈斟已经就着她的下唇咬了一口。
梁怀玉吃痛,想推他,第一下没推开,第二下更用力了些,推开了。
陈斟被她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了放热水的架子上。
“嘶。”陈斟痛呼了声。
梁怀玉又赶紧上前,查探他的伤势,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人这么能忍,此刻出声全然是实打实的苦肉计。
她停了脚步,又往后退了退,“你不要脸。”
陈斟浅笑出声,“嗯,我连命都不要了。”
他这么一说,梁怀玉心又软成一滩稀泥,她轻叹了口气,踢着脚尖道:“那好吧,等回了京城,我立刻准备八抬大轿娶你。”
陈斟黑了脸:“我看你是……”
梁怀玉下意识地认错:“我错了,你娶我。”
说完又反应过来,现在情况不同了,她怎么还这么谄媚。她一挺胸一抬头,中气十足地说:“我现在吃了熊心豹子胆,我没错。”
顺着梯子往上爬,可是她最擅长的。
陈斟失笑,“是,你没错。”
陈斟的伤还要换药,梁怀玉用毛巾浸了水,先给他擦了擦,然后给他上药。大夫开的药内服外敷的都有,梁怀玉闹腾完了,才想起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但还是有些发热。
“我们先在这儿休息几天,你养养伤。”闲下来,梁怀玉终于想起了薛冰他们。
陈斟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梁怀玉小声地说:“薛冰他们……”
“会好的。”陈斟抢话说。“他们跟了我很多年了,风里雨里,能自保。”
梁怀玉点了点头,拨弄着桌上的杯子,薛冰他们有自保能力,那云瑶他们呢?有没有什么事?还有太子,虽然她对这个太子没什么好感,但是如果就这么死了,必然会引起一番动荡。
她想了想,却对于史书上太子的死没有印象。她本来就不好学,史书也只看了那么几眼。
唉,梁怀玉咬了咬下嘴唇,没有说话。
陈斟的伤养了好几天,才退了烧,背上的伤口也好了些。
梁怀玉归心似箭:“我们明天启程回去吗?”
陈斟故意打趣她,“你这么着急,是急着回去娶我吗?”
梁怀玉点点头:“对对对,我迫不及待,心急如焚。”
陈斟伸出一只胳膊揽上她的腰,“没关系,我不介意名分。”
梁怀玉:“……”
梁怀玉一手拍开他的手,“啧,别闹。”
陈斟大咧咧地收回手,枕着脖子,“急也没用。”
梁怀玉敏锐地察觉到这话有什么弦外之音,“什么?”
陈斟摇头,“没什么,如果她受了伤,你急也不会让她好得更快些,如果她安然无恙,那就更不用急了。”
梁怀玉撇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心里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梁怀玉喃喃自语道:“但愿她安然无恙。”
陈斟虽然嘴上那么说,还是雇了马车,准备启程。
马车悠悠地启程,梁怀玉心里愈发不安。
“陈斟,你……”她想找话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斟倒是悠然闲适又自得,还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盒绿豆糕。
梁怀玉接过一块绿豆糕,“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东西?”
陈斟嘴角一挑,“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这么晚,而且短
☆、四十章
梁怀玉心道,你不知道我不是梁怀玉。
车夫看上去是个很憨厚的人, 还热心肠地问他们上京城做什么。
梁怀玉笑说上京城投奔亲戚, 车夫点了点头,又和他们闲谈了起来。
“京城啊,是个好地方啊, 好多富贵人家。”
“我去过几次, 都舍不得走嘞。”
“不过啊, 我听说京城有个大大的坏官, 叫陈斟。听说啊,可坏了。”
梁怀玉闻言拿胳膊肘捅了捅陈斟,朝他挤眉弄眼。
陈斟沉默不语,只是微微笑着,笑得人心里发虚。
梁怀玉怕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赶紧转移话题,“大哥, 你知道到京城还要多久吗?”
车夫看了看天色, “你们放心吧,要不了多久, 今天天黑前肯定可以到。”
“好嘞,谢谢大哥。”梁怀玉应下,结束了这场闲谈。
梁怀玉压低声音,对陈斟说:“臭名远扬。”
陈斟似笑非笑,好像一下子离她很远, “我知道,你不害怕我,是因为我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在你看来,我似乎算不上穷凶极恶。如果,如果我要是做了什么事伤害了你,你会怎么做?”
他说得郑重,梁怀玉垂眸,手放在膝头,考虑了一番,道:“那我就休了你。”
陈斟是一个怎样的人,这实在难以回答。
在史书上,甚至在后世,他都顶着“奸臣”二字。
就她在京城这一年,听的最多的也是陈斟如何迫害同僚,如何如何。无论是百姓,或是同为做官的,见了陈斟都是害怕,以及厌恶。
反正他说不上是个好人。
可是他又确确实实没做过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每次也就是嘴上说说,甚至大多时候都在帮她。
人是偏向情感的,梁怀玉肯定偏向于陈斟。
可是如果真像他所说,他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她会如何呢?
梁怀玉轻啧了声,好难想象。
说起这些,梁怀玉忽然记起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梁怀玉杏眼圆睁,怒目而视,“你第一次见面还骂我是狗来着。”
陈斟嘴角一勾,“抱歉,毕竟我也没想到你是我未来夫人。”
“咳咳。”梁怀玉正襟危坐,突然被调戏,她有些不好意思。
一路上还算平稳,梁怀玉颠着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的头又在陈斟肩头。她揉了揉眼睛,迷糊地问了一句到哪了。
陈斟声音低沉,带了些诱惑的滋味,哄她:“还没到,你再睡会吧。”
梁怀玉又这么脑子放空地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待到意识渐渐清醒,猛一睁眼,有些手足无措。
“对不起,你的伤没事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到你……”
梁怀玉说着就要去掰陈斟的肩,让他转身,被陈斟按住,“已经好多了。”
梁怀玉有些赧然:“抱歉。”
陈斟轻笑一声,摇头,握了握她的手。
车夫大哥的时间估测得很对,他们抵达京城的时候,时辰尚早。不过刚过午时,梁怀玉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让车夫大哥在城门那儿就停了车。
“大哥,你就这儿停吧,这样你还赶得及回去。”
车夫大哥点了点头,放下了他们,还叮嘱了一番。
梁怀玉和陈斟下了车,梁怀玉伸了个懒腰,语气隐隐有些兴奋,“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闲北忽然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低头抱拳:“主子。”
梁怀玉被他吓了一跳,随后又高兴地拉着他左看右看,“闲北,你没事吧,薛冰呢?你们都没事吗?”
闲北往后退了退,“是,受了点小伤,不碍事。薛冰他伤得稍微重一点,所以在府里养伤。”
梁怀玉闻言开心地蹦了蹦:“太好了,你们没事就好了。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说着,看向陈斟。陈斟歪头让她看,梁怀玉撇嘴,拍了拍陈斟的胳膊,“哦,你们早就联系上了。”
她背过身,自己上了闲北的马车,“送我回去吧。”
闲北抬眼看了看陈斟,陈斟挥了挥手,“走吧。”
梁怀玉看见闲北没事,想着云瑶应该也没事,心里更开心了几分。
陈斟比她晚一点上车,梁怀玉有些激动地问:“事情应该解决了吧?”
陈斟点头,笑得若即若离。
梁怀玉其实觉得有一些奇怪,不过她更多的是高兴,也没去深究陈斟这个笑里的含义。
闲北送她到醉月坊门口,梁怀玉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几乎是飞奔而去。“我先走了,陈斟,你等着我八抬大轿娶你啊。”
陈斟看着她的背影,眸色一暗。
闲北小声说:“主子……”
陈斟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回府吧。”
醉月坊门竟然是关着的,梁怀玉心下有些奇怪,推开门,里头也没做生意的样子,凳子都没放下去。
店里也没个人影,清清冷冷。
梁怀玉往里走了几步,试探地喊:“小清子?小谢?”
没人应声。
梁怀玉陡然不安起来,好一会儿梁清才从后院探出头来。
梁清见了梁怀玉,快步走过来,梁怀玉近了才发现,他眼眶都红了。
梁怀玉踮脚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啦?我没事儿啊。”
梁清没出声,应该是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是比哭还难看。
梁怀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大人了,哭鼻子可不行。对了,店里是什么情况?人呢?对了,你云瑶姐姐呢?”她心里记挂着云瑶。
梁清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半晌才出声:“太子死了。”
“啊?”梁怀玉嘴巴张了张,很惊讶,但是更惊讶这和她所问之事有什么关系。
梁清咽了咽口水,“他们说是云瑶姐姐杀的。云瑶姐姐被抓走了,还有官兵来搜查醉月坊。这事儿一出,他们都害怕了,就都不干了。”
云瑶……杀了太子?!
梁怀玉只觉得当头一道晴天霹雳,她腿软了软,跌向旁边的桌子。
梁清见状,赶紧搬了个凳子给她坐。
梁怀玉坐下来,脑子乱成一团。
太子死了……
云瑶杀了太子……
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云瑶是落败千金,不知是谁家的,太子这么些年,造过的孽不少,可能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造孽了云瑶一家。
梁怀玉呆呆地坐了很久,才出声问:“她认罪了吗?”
梁清吸了吸鼻子,点头。
梁怀玉搭在桌子边沿的手骤然收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叹了口气,对梁清说:“小清子,你帮我倒杯水来。”
梁清诶了声,转身帮她倒了杯水。
梁怀玉喝了口水,又坐了会儿,才缓过来心情。
她抬头望了望,闭上眼睛,云瑶认罪了,杀害太子是大罪,可能还会牵连自己,无论如何,云瑶也没命活了。
梁怀玉问:“她被关在哪儿了?”
梁清说小声答:“大理寺。”
梁怀玉长叹了口气,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回来听见的会是这个消息。她想过云瑶或许受伤了,或许如何了,没有想到,她一朝成了杀人犯。
她脑子里太乱了,“小清子,你准备点东西,我们明天去看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牙疼爆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可能睡前还有二更
☆、四十一
店里的人都走了,连烧饭的也走了, 除了那些舞姬, 因为她们的卖身契还在这儿,走不了。不过也没人影了,反正醉月坊不开门做生意。
梁怀玉一手撑在桌子上, 一时间颇多感慨。习惯了热闹繁华的时候, 这一室冷清还真让人不习惯。
没有人做饭, 那晚饭吃什么呢?
梁怀玉托着下巴, 心情很不好。梁清挠了挠头说:“我这几天都是买了几个包子,随便吃的。要不我来做饭吧,我虽然不太会。”
梁怀玉摇了摇头,大手一道:“出去吃。”
说罢刚要拉着梁清一起出门,就听见有人敲门。梁怀玉打开门,门外站着闲北,还拎着一个食盒。
闲北作了个揖:“梁姑娘,主子让我送过来的。他该说, 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梁怀玉脸一红, 接过食堂,低着头赶人, “记得记得,你走吧,谢谢啊。”
闲北又一抱拳,走了。
梁清站在后头,有些不明白状况, “陈大人?”
梁怀玉含糊其辞地点点头,“嗯嗯,好了,不用出去了。你去准备碗筷,吃饭吃饭。”
梁清虽有疑惑,却也没追问下去,老老实实去拿了两幅碗筷出来。
陈斟送的是五福楼的饭菜,饭菜味道都是顶好的,梁怀玉咬了咬筷子,陈斟还挺好的嘛。
☆
闲北低着头:“主子,东西已经送到了。梁姑娘说,她知道了。还有,她好像打算明天去看望云瑶姑娘。”
陈斟斜靠着栏杆,看着楼下的人来来去去,良久才抬眼,声音有些虚无缥缈,“让她去吧,让大理寺的人别拦她。”
闲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个“是”。
陈斟转身,坐回桌子旁边,桌上的菜已经凉了,他伸出手,拿起筷子,平静地夹起那些凉透了的菜,平静地送进嘴里。
菜冷了,饭也冷了,放进嘴里的时候,和嘴明显不对付。
陈斟眉宇之间染了些怒意,磨了磨后槽牙,把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不吃了,回吧。”
闲北对此全盘收进眼底,他对自家主子的坏情绪早就习惯了,他的头更低了几分,“是。”
☆
梁怀玉放下筷子,满足地叹了口气,这几天,她是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虽然现在事情烦扰,可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去解决事情。
她看着面前的空盘子,小小地打了个隔,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陈斟。
或许可以找陈斟,知法犯法地做一些手脚?
她摇了摇头,又把这个想法否决了。
她和陈斟,好像也没有特别熟,能到开这种口的程度。
梁怀玉叹了口气,且行且看吧。
第二天梁怀玉起了个大早,她昨晚上就没怎么睡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拉着梁清去往大理寺,临走前还塞了几张银票在身上。
她想着大理寺应当不是这么好进的,总是需要打点打点的。但是没有,畅行无阻。
梁怀玉心里都惊了惊,她甚至怀疑她是没睡醒,在做梦。
但是那个小官好声好气地送她进了牢房,只嘱咐说:“梁姑娘,这可是重犯,你也注意一下尺度,不要让我们难做。”说完他就走了,梁清也在外面等,寂静的监牢里面,只有云瑶和她对视。
云瑶穿着囚服,手脚上都上了镣铐,衣服上还有血污,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不怎么干净。她看着梁怀玉,笑起来,叫她的名字,“怀玉,你来啦。”
梁怀玉心头横着千言万语,却没有一句竖着从嘴里出来,她张嘴张了半天,才叫出她的名字来。
“阿瑶。”她打开随身带着的食盒,掀开盖子的时候,手抖了一下,第一下没拿稳,掉了。第二下,捡起来,放到旁边。她带了一些饭菜和零嘴,她端出来,送到云瑶面前。
云瑶伸出手,梁怀玉才发现她的手满是血污,肿胀着。
梁怀玉眼眶一红,刚才她的手藏在袖子里,她都没发现。
这双手,曾经是纤瘦细长,曾经抚过琴弦……
她问:“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呢?”出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颤抖。
云瑶手滑了好几次,才使上力,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她嚼了嚼,笑起来,“很好吃。”
梁怀玉提高音量,叫她的名字:“云瑶!”
云瑶放下筷子,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叫云瑶,我姓姚,单名一个芸字。”
梁怀玉眼框又红了几分,听她继续说着,“十年前,青州刺史姓姚名龙,被人诬陷贪赃枉法。同年太子李琰被立为储君,这个案件,由他主审。明明是那么明显的诬陷,他只要有脑子有眼睛,认真查一查,就会真相大白。但是李琰没有眼睛,也没有脑子,他判了姚家死罪。我阿爹被斩首,我阿娘和我被成了娼妓。”
梁怀玉听着,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她压抑着自己的哽咽。
云瑶说:“后来我娘死了,她受不了这种生活,她上吊自杀了,留下了我一个人。我从一个生活富裕,有爹疼有娘爱的小姐,变成了一个人人轻贱的□□。
这样的生活,我过了七年。十五岁的时候,我碰见一个好人。他是个书生,我那个时候已经被逼着学会了弹琴。他就是因为琴,然后爱上了我。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云瑶的声音无比的平静,梁怀玉却听见了哽咽声。她睁着模糊的泪眼,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的哽咽声。
云瑶笑着,笑得比她认识她这一年来还要多。
“他家里并不穷,他找关系,送银子,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我当时,特别开心。真的。
我那个时候,甚至在想,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为他弹琴。可是,有时候命运真的捉弄人。”
“怀玉,我知道你也过得很苦,如果可以的话,你不要学我,你要看开一点。”云瑶看着她,忽然话锋一转,梁怀玉噎着点了点头。
“我跟着他辗转到了江州黎县,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跟着他去的。黎县县官见我长得貌美,就想占有我。但是他真好啊,他为了保护我,被县官错手杀了。县官一手遮天,污蔑他杀人。这是多么虚假的案子,可是又落到了太子手里。”云瑶大笑两声,“太子就像生下来就先天不足的痴儿一样,随随便便就判了。”
“如果不是他劝我活下来,我会跟着他一起去死。我早该跟着他一起去死了,怀玉,我太开心了,我居然能为他,为我阿爹阿娘,报了仇,再死。我做梦也没想到。”云瑶抬眼,望了望牢房的窗户。
“不过对不起,连累你了。”云瑶笑得很天真灿漫,梁怀玉又是一滴热泪滴在手背上。
云瑶起身,镣铐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你走吧。”
梁怀玉吸了吸鼻子,拿袖子胡乱一抹,起身。
走了几步,又听见云瑶在身后说:“怀玉,别爱陈斟。”
这和陈斟有什么关系呢?梁怀玉连脑子里都是眼泪,她脚步虚浮地走出牢房,见到梁清的时候,一个趔趄,幸好梁清扶住了她。
她谢了那个小官,双眼放空地往外走。
她设想过云瑶的悲惨身世,可是真正听她说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堵得慌。
梁清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敢问,只是不近不远地跟着。
梁怀玉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阳光有些刺眼,她闭了闭眼,想起云瑶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瞬间,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无数个细节在她脑海里串联起来,她扶着墙,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云瑶不好看……
想好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如果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你会怎么办?
眼泪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拔腿狂奔起来。
梁清不知道短短时间,她发生了什么,只好跟在她身后跑。
梁怀玉一边跑,一边哭,最后站在陈府门前,把门拍得哐哐作响。
开门的是闲北,闲北问:“梁姑娘……”还没说完,梁怀玉已经越过他,快步往里走。
陈斟正在自己房里,梁怀玉直奔他的卧房。
她只觉得心头算是怒气,为云瑶的不平,为自己受过的欺骗,满腔的,都堵在心里。
她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她冲进了陈斟的房里,第一眼瞥见了那把剑。
梁怀玉一把抽出那把剑,架在陈斟脖子上。
陈斟似乎早有预料,表情很平静,只是看着她。
梁怀玉大口大口地呼吸,看见他眼底,却不知道该开口问什么。
问什么?
是不是你让云瑶这么做的?
是不是你骗我?
她昨天居然还在想,要不要求助陈斟。
她冷笑了声,路是云瑶自己选的,人是云瑶自己杀的,这一切又如何能扣在陈斟头呢。
陈斟至多不过是推了云瑶一把,至多不过是给她递了刀。
她能问什么。
她笑了。
陈斟也笑了,他平静地开口:“是我。”
他站在原地没动,“我说过,京城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我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也知道她和太子不共戴天,我甚至知道,你不是梁怀玉。”
梁怀玉深吸了一口气,把剑往地上一丢,一脚踹上旁边的凳子。凳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最后停下来。
梁怀玉挫败地又踏出门,她怎么会觉得陈斟是好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甜文选手(顶锅盖)
我连雪饼都舍不得弄死【撅嘴】
☆、四十二
陈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梁怀玉, 你说你会记得的。”
陈斟的声音即便是这种时候, 听起来也丝毫不见慌张。或许他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不对,陈斟怎么会慌张呢?
他原本就是一个狂妄至极不可一世的人。
他怎么会为了她慌乱呢?
梁怀玉没应, 径自往前。
闲北不知何时突然出现, 拦住了她的去路, “梁姑娘, 主子他……”
梁怀玉伸出手,制止他接着说下去。闲北果真收了声,她越过他,往大门口走去。
梁清在门口站着,面露焦急,见了她,松了口气。
梁怀玉低着头,沮丧地叹了口气, 说:“回吧。”
她这一天得知的事情太多, 心里堵得慌,还有一种虚幻感, 像是在做梦一样。
好像一闭眼,就失去了这么多东西。
如果再一睁眼,会不会她还躺在自己的床上,阿爹阿娘会叫她吃饭。
她睁开眼,一切如旧, 梁怀玉自嘲地笑了笑。
梁怀玉和梁清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急急忙忙,走得很慢,日头很晒,晒得人抬不起头来。
梁怀玉就这么走了一段,停了下来,旁边的人突然说:“哎哟,姑娘,又是你啊,还是不卖!”
梁怀玉侧头看过去,是之前那家包子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地方摆摊。
梁怀玉心里生着气,恶狠狠道:“不卖就不卖!我没有吗?”
她说完转身就走,梁清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虽说这个时候还不是最晒的时候,但是顶着这个大太阳从陈斟那儿走回醉月坊,梁怀玉还是中暑了。
梁怀玉扶着门框,站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头昏沉沉的,加上这几天来的心力交瘁,觉得自己哪哪都不舒服。
她和梁清说自己躺一会儿,扶着墙还没走到自己屋门口,看着云瑶的房间,一瞬间眼泪涌了出来。
从小声呜咽,到慢慢地坐在地上抱膝痛哭。
她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来到这里,一个人。这是注定孤独的旅程,即便梁清名义上是她的爷爷,可是事实上,她不能告诉他任何东西。何况梁清还比她小,她也不能总是处处诉苦。
后来遇见了云瑶,虽然她总是冷着脸,其实心里还是把她看作朋友的。
她的朋友,原来这么悲惨。
所以梁怀玉难过。
而陈斟呢,陈斟于她而言,曾经是抽象的几行文字。后来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看起来很坏,又时而让梁怀玉觉得很好。
陈斟有权势,又长得好看,而且还对她好。
说到底,梁怀玉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少女怀春,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突然一下子,事情就打碎了她的认知。
所以梁怀玉更想哭了。
她哭累了,又爬起来,推开云瑶的房门。
屋里的东西还是原来的样子,云瑶的房间其实简单,因为云瑶不好金银,也不喜欢摆弄摆设。
她从门口,一处处扫视过去,最后落在云瑶的床上。
梁怀玉伸出手,觉得太累了,顺势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光线昏沉。梁怀玉起身,头还有些晕,嗓子也有些疼。
她下床,开门往前院走。
梁清正在后厨忙活着,她走过去,见他脸上脏兮兮的,一抬头,有些窘迫。
“怀玉姐姐,我……”他涨红了脸,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梁怀玉没有纠正他的称呼,算了,一个称呼而已。反正梁清也不会知道,她是他孙女。
梁怀玉拿出手帕,仔仔细细把他脸上的脏东西擦干净,“你做好了吗?没有的话,咱们去外面吃吧,姐姐有钱。”
梁清手也是黑乎乎的,纠缠在一起抠了抠,支支吾吾道:“那我去洗个手吧。”
梁怀玉笑着点了点头,让他去。
忽然有人敲门。
梁怀玉皱眉,会是谁敲门?
她快步走过去,打开门,看见门外的陈斟,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陈斟勾了勾嘴角,“不请我进去吗?”
梁怀玉杵在那儿没动,冷冷地说:“关门了,也没有厨子给陈大人做饭吃,陈大人请回吧。”
陈斟也不动,“那我请你们出去吃。”
梁怀玉拒绝:“不必了,我自己有钱。”
陈斟看着她的眼睛,梁怀玉偏过头去,咬了咬嘴唇。
即便没有陈斟递刀,云瑶想报仇还是会找别的刀。所以从这个层面来看,陈斟并没有做错什么,递刀才符合他的性格。如果他大发慈悲劝云瑶回头是岸,那就不像陈斟了。
可是梁怀玉就是又难过又生气,不知道该生谁的气,只好生陈斟的气。
梁清这时候洗完了手过来,远远看她站在门口,问了一句:“姐姐,怎么了?”
梁怀玉没好气说:“门口有条狗,我赶他走呢。”
陈斟闻言表情柔了几分,意外地笑起来。
梁怀玉皱了皱眉,嘀咕道:“笑什么笑?”
陈斟背过一只手,笑得如沐春风,说:“扯平了吧。”
梁怀玉啧了声,赶他:“狗,你快走吧。”
梁清也走到门口,看见门外的陈斟,有些惊讶。
陈斟侧身让了让,梁怀玉用力地从他身边走过去,还用力地撞了撞他的肩膀。结果陈斟没事儿,她自己肩膀先痛了。
她表情变了变,强忍着没出声,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梁清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跟在她身后。
陈斟也跟在她身后,两个人都比她高很多,看上去像她出门带了两个打手。
一路上不少人看她们,尤其陈斟的脸大家都认得,不少人窃窃私语。
梁怀玉不知道说什么,干脆视若无睹,就这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了五福楼。
五福楼的人见了陈斟,点头哈腰,好不谄媚。
“陈大人,陈大人大驾光临,要吃些什么?”言语间完全围绕着陈斟,完全忽视她们俩。
梁怀玉不满地拍了拍桌子,“我先来的。”
那人面上有些为难,看了看梁怀玉,又看了看陈斟,“陈大人,这……”
陈斟做了个“无妨”的手势,“听她的。”
那人一瞬间了然,点点头,又朝着梁怀玉点头哈腰,“那这位姑娘,您看您要吃些什么?”
梁怀玉故作嚣张,“把你们家的招牌菜一样来一道。”说罢还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小二得了银子,连连应是,领着他们往楼上走。
小二领着他们往一张桌子走,梁怀玉不满道:“陈大人和我不是一起的。”
小二为难地看向陈斟,陈斟自觉地在另一张桌子坐下,说:“她点什么菜,我一样就行。”
小二点点头,下去了。
梁清看了看陈斟,又看了看梁怀玉,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局外人。
梁怀玉坐在了窗边,视线看着楼下,沉默着。
估摸着是因为陈斟在,上菜的速度非常快。梁清取了两双筷子,递给梁怀玉一双,“姐姐,吃饭吧。”
梁怀玉不语,接过筷子,沉默地吃起来。
陈斟在她身后的桌子,视线一直看过来。
梁清也不敢说话,只好低头吃饭。
梁怀玉嚼着一口饭,忽然想起林定北来。
林定北作为这个宴会的举办者,如今太子在这宴会上丢了性命,那林定北估计也会受到牵连。
也不知道她和李珩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且,她咬了咬筷子,按理说,陈斟也会受到牵连。但是陈斟失踪了好几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或许不会有太大的事。
她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隔壁的房间里说话的人声音渐大,“你听说了吗?那个女犯人这个月十七就要斩首了。”
另一个人说:“哪个女犯人啊?”
“就刺杀太子那个。”
……
这两个人嗓门真的大,梁怀玉都怀疑他们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十七?
今天已经十四了,也就是还有三天。
梁怀玉咬了咬嘴唇,杀人偿命,她却想包庇云瑶。幸好她不是当官的,不然一定是个坏官。
说到坏官,她微微侧身,从余光瞥了瞥身后那个大兆最大的坏官。
隔壁的人还在说着,“听说这次啊,是乱党作乱。也不知道那个女刺客和乱党是不是一伙的,那个女刺客不是醉月坊的吗?说不定醉月坊是个土匪窝呢。”
“不会吧,唉,那个女刺客不是说,是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吗?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成了女刺客了。”
梁怀玉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能被摘出来。怎么着也会被逮起来好好拷问一番,才会罢休。
结果居然没有一个人找她麻烦,她再次侧身看了看陈斟。
这次弧度大了些,正好对上陈斟的视线。
陈斟还笑了笑,梁怀玉立刻转过身,微微翻了个白眼。
隔壁的话题一转,“听说,这次不止死了太子,还死了好些人。那个梁大人的两个女儿,也死了。”
梁怀玉听得一皱眉,梁大人?京城好像只有梁怀玉她爹一个梁大人?
“是啊,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唉,也是命苦。”
梁怀玉轻微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该说善恶终有报吗?
善恶有报,太讽刺了。如果善恶有报,那太子就应该早被雷劈死,就轮不到云瑶亲自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睡过头了……
我是甜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韶衣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四十三
梁怀玉戳了戳碗里的饭,心情有点复杂。
隔壁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不再出声, 梁怀玉的心却安静不下来。
云瑶死期就在眼前,她……
梁怀玉咬了咬嘴唇,心里纠结着, 要不要求陈斟救一救她?陈斟会答应吗?
陈斟忽然出声:“谋害太子是死罪。”
梁怀玉心一沉, 没说什么, 又吃了几口, 把筷子一放,沉默不语地下楼。
梁清也跟着她下楼,陈斟也起了身。梁怀玉余光一瞥,瞥见他起身,加快了脚步,往楼下走。
梁怀玉在楼上结账,从怀里拿出银子往桌子上一拍,就走了, 把陈斟甩在身后。
梁怀玉一路气鼓鼓地回了醉月坊, 陈斟也没跟上来,她莫名更生气了, 站在门口,踹了门一脚。门比她的脚硬,所以痛的还是她的脚。梁怀玉抬了抬脸,眉头皱成一团。
醉月坊也没人,梁怀玉一推开门, 黑漆漆的,站在昏暗的大堂,她脑子里自动浮现出这里热闹的时候的场景。
她在昏暗中叹了口气,梁清这时候点了灯,照亮了满场的桌子椅子。
梁怀玉从中走过去,声音不大不小:“小清子,我们把这儿卖了吧。”
梁清愣了一下才应:“好。”
梁怀玉闭了闭眼,掀开帘子,往后院去了。
前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后半夜是怎么睡着的。
总之噩梦一个接一个,梁怀玉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像从水里走了一遭,头发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起身下床,还是决定去找陈斟。
或许呢?
今天梁清竟然没在,梁怀玉冲着空荡荡的屋子喊了几声也没人应,梁怀玉叹口气,想着或许他是出去了。
梁怀玉拿出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她喝了口水,想压一压这种胸闷感。
这时候梁清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气喘吁吁的,“姐姐,云瑶姐姐……她……今天改到今天行刑了。现在已经压着走了。”
梁怀玉手指一松,手里的杯子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茶水也四处飞溅。
梁怀玉拔腿就跑,梁清还没喘过气,就看见梁怀玉又跑了出去,只好跟着她跑。
梁怀玉听见那句话的时候,脑子空白了片刻,什么都来不及想,第一反应就是跑。
街上一溜的看热闹的,排了好长一段。
人就是这样,对于这种事不关己的热闹看得兴起。
梁怀玉从人群里穿过,跟着押送囚车的队伍一路往前。
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梁怀玉听见,瞪了她们一眼。
云瑶坐在囚车里,套着头套,看不见表情。
梁怀玉挤得累了,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挤不动,她停下来,看着囚车渐渐往前去。
她就算追上了,又能怎么办呢?
她那花拳绣腿,也不够劫囚车的。
梁怀玉自嘲地笑了笑,退出人群,失魂落魄地往城楼上走。
陈斟居然在城楼上。
他的手背在身后,视线落在大街上。
梁怀玉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开门见山地问:“你会救她吗?”
陈斟侧身看着她,“现在除非水往高处流,太阳从西边出来。”
梁怀玉张了张嘴,笑了笑,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什么,此时此刻,她竟然想笑,“如果我昨天求你救她的话,你会救吗?”
陈斟含笑道:“如果你履行诺言,我就救。”
梁怀玉抬眼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叹气,“现在救不了了。”
陈斟摇头道:“也不一定,如果你现在履行诺言,我说不定也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救她。”
梁怀玉看着陈斟,许久没有说话。
陈斟这么说,代表他的确可以这么做。
可是这样太疯狂了。
半晌,梁怀玉才说:“你先救了,再说吧。”
陈斟忽然笑了声,“闲北昨天晚上,把她带走了。”
梁怀玉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啊了声,而后欣喜若狂,结结巴巴说:“你……你说……”
陈斟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唉,我给你机会了。现在你欠我的了。”
梁怀玉啼笑皆非,又喜又心情复杂,“你……”
“虽然我欠你的,我也可以不还,我可以离开京城,去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
陈斟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嘴角一挑,“你要是敢走,我就杀了你,然后找个冰棺放着,看一辈子。”
梁怀玉听得鸡皮疙瘩都起了,瞪他一眼。她也不知道是喜是愁,摊上这么一个人。
大街上的队伍还在前进着,梁怀玉忽然问道:“那囚车里的人是谁?”
陈斟垂眸,看向下面,语气风轻云淡:“是一个身患绝症之人,闲北给了她钱。”
“哦。”梁怀玉心里有些感慨,世道如此,无论是现在,还是她在的那个时代,百姓总是有千般苦万般苦。她会力所能及地善良,但不会没有底线地善良。
梁怀玉又问:“你和太子有什么过节吗?可别说因为太子昏庸无道,你看不下去。你可不是这种人。”
陈斟轻笑了声,太阳很大,梁怀玉眯了眯眼,听见他说:“因为以前有个人伸了一只手给我,把我从泥泞里拉了出来。”
陈斟没有说全,梁怀玉猜了个七七八八,打趣道:“是个姑娘吧。”
陈斟看着她,眉目含笑,薛冰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还撑了把伞。陈斟接过薛冰手里的伞,撑在梁怀玉头顶,一片阴凉就这么出现在她脚下。
陈斟说:“是啊,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陈斟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看向的是前方。梁怀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底是整个京城的楼宇。
梁怀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子成为太子已经十年了,他做的恶数不胜数。可是太子死了,会有下一个太子。这些皇子里,没有一个是有德治天下的才能的。
如死了的李琰,成日里无所事事的李珩,贪图男色的长公主,甚至于当今的皇帝,这个朝代,自上而下地腐烂。
她阿爹就经常感慨,感世道说时局。
如果这是一个光明的时代,陈斟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得势。
有时候梁怀玉甚至想,陈斟或许做得比他们都好。
梁怀玉出声:“陈斟,你有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陈斟转过头,看着她,摇头,“没有,我从未想过。在其位,谋其政,我自认为没有代领大兆走向光明的能力。所以我选择和他们一起腐烂。”
梁怀玉又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她趴在城墙上,笑声清脆,“我现在心情好了,又打算履行我的承诺了。陈大人什么时候有空?”
陈斟道:“随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么短,是因为我觉得卡在这儿刚刚好!
鞠躬~
☆、四十四(完)
梁怀玉闻言莞尔一笑,偏过头冲陈斟说:“那你等着吧。”
梁怀玉说完, 脚步轻快地转身, 头发丝被风吹得一动一动,很快青丝和衣角都消失。
陈斟看着她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撑着伞, 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土地。
“薛冰, 回去准备准备。”
薛冰低着头, 他的伤还没好全, 脸色还有些发白。“是。”
准备什么,不必言说,这是他们主仆多年的默契。
☆
京城最近出了两桩大事。
第一桩是刺杀太子的女刺客被砍头了,听说血溅了几尺。第二桩是陈首辅要成亲了,听说对象是之前醉月坊的掌柜。
醉月坊已经不叫醉月坊了,现在是栋没有名字的楼。
梁怀玉从楼下,走到楼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是她曾经花费过很多心血的地方。
她拍了拍栏杆, 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这里已经卖掉了, 梁怀玉另外买了一处宅子,和几处铺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梁清在楼下看着,他举着那块“醉月坊”的牌子,拿不定主意:“姐姐, 这个怎么办?”
梁清现在改口叫她姐姐,梁怀玉也欣然接受了,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她下楼来,瞥了眼那牌匾,“烧了吧。”
“哦。”梁清照办,拿着入了后厨,塞进了炉灶里。
梁怀玉拎着包袱,包袱里还有云瑶留下的东西,和外头的车夫说:“搬东西吧。”
车夫便把东西都搬上马车,梁怀玉和梁清也一起上了车。马车晃晃悠悠地出发,驶离这里。
新宅子是在零嘴铺子附近,梁怀玉特意挑的,这样她馋了就可以顺手去吃一吃。
宅子不太大,但是绰绰有余。梁怀玉还请了些仆人,总得来说还是很开心。
梁怀玉卖了醉月坊之后,又买了一家布庄,顺便买了一家鞋铺,这样就一身都齐了。
吃穿住行,穿齐了,住也有得住,行也有得行,就是吃嘛,不是太方便。
只有零嘴,没有饭菜,还是少了许多乐趣。
这一天,梁怀玉带着梁清一起去五福楼吃饭。
途中撞见她那便宜爹梁渊,搂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听说,林如兰死了两个女儿,一时忧郁成疾,和梁渊感情也不好了。加上林如兰年纪大了,也生不出了,所以梁渊就找了小妾。小妾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找,只能偷着摸着。
梁怀玉放下车帘子,马车继续往前行驶,梁渊和他的小妾都渐渐远了。
五福楼的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贵了,也不能天天吃。
梁怀玉带着梁清,五天出来吃一次。其余时候,雇了个厨子在家里。
看上去一切好像过了很久,其实,也不过从七月,到了八月。
陈斟向她提亲了,梁怀玉拒绝了。
因为说好的,她娶他的。
于是陈斟就生气了。
到今天为止,陈斟已经整整五天,没有搭理她了。
梁怀玉下了马车,和梁清轻车熟路地往里头走:“记陈大人账上。”
吃了饭,梁怀玉又拽着梁清逛街。
梁清对这种事是不太感兴趣的,在门口等着。
梁怀玉挑得入神,只听见门口一阵马鸣长嘶,就听见有人说:“哎哟,长公主强抢民男啦。”
梁怀玉愣一秒,第一反应是长公主真的彪悍。
第二反应是,哎哟,我们家小清子。
梁清现在十六岁,已经生得高高的,不瘦也不胖,身材正好。脸更是生得好看,她老爹就是长得像他,所以靠一张脸,骗到了她老娘。
反正,是一颗好白菜。
一转头,好白菜就被猪给拱了。
梁怀玉很头大。
长公主扣了人,不让出来。梁怀玉没办法,只好委屈巴巴地去找陈斟。
“我错了,你娶我。”
陈斟冷哼一声,听见梁怀玉说:“你快帮帮忙,不能让长公主辣手摧花。”
陈斟酸里酸气地说:“那个小崽子有我长得好看吗?”
梁怀玉摇头,眼睛笑成眯眯眼。
陈斟想起上次被长公主算计的事,再看了看眼前这副谄媚的嘴角,勉勉强强出面了。
白菜的清白之身还是保住了。
梁怀玉看着梁清这张脸,觉得再这么下去不行,十六岁就已经这么惹人惦记了,那以后二十六岁,岂不是更惹人惦记?
梁怀玉想了想,问梁清:“小清子,你想去南淮吗?那里是我的故乡,山美水也美。”
梁清已经渐渐长成了一个大人,他看着梁怀玉,慢慢地点了点头。
梁清走的那一天,梁怀玉去送他。梁怀玉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喊:“保重啊!”
☆
梁怀玉成亲那天,京城一排排的人围观,十里红妆,她坐在陈斟的马上。
别人都是坐轿子,陈斟非要掀了盖头,带着她骑马。
陈斟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怀玉摇头,反正没什么好事。
陈斟说:“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你梁怀玉嫁给我了,你是和我一体的,我被天下人唾弃,你要和我一起,我若是能名扬万世,你要和我一起。就是死,你也要和我一起。”
梁怀玉侧头看向陈斟,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
☆
某一天,梁怀玉问陈斟,如果她要是跟梁清一起跑了怎么办。
陈斟说:“我说过了,你要是跑了,我就先杀了那个小崽子,再杀了你,然后尸体找个冰棺放着,看一辈子。”
陈斟说这话的时候是冲梁怀玉笑着说的,梁怀玉撇了撇嘴,指了指旁边的那个招牌。
上书一行大字:“陈斟与梁怀玉与狗不得入内。”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完的你,鞠躬~
差不多就是这样啦,可能有薛定谔的番外~
隔壁言情《我家大师姐天下第一帅[穿越]》
倒霉蛋谢照一朝穿越,刚来就听闻老娘魂飞西天了。
老娘遗愿送她去修仙,刚到修仙界,掌门又魂飞西天了。
谢照:==我可能拿的柯南的剧本?
莫名其妙就成了门派掌门,什么?门派要考核,收不到人就要倒闭了?
我收!
下山收弟子被鬼追怎么办?
大师姐!救命啊!
什么?门派抓不到妖怪又要倒闭了?
我抓!
打不过妖怪怎么办?
大师姐!救命啊!
虽然谢照是个修仙小弱鸡,但是没关系,大师姐艹天日地。
大师姐牛逼!
不过,师姐,虽然我是你的迷妹,但是但是……你别过来啊!
【1V1,HE/女主男装,男主女装】
【男主无所不能,但是他低调:)】
【副本主要是抓鬼和搞修炼】
【亲亲抱抱举高高作者可能会掉落加更】
☆、云瑶番外
第五年,我又回到京城。
京城已经大变了样子, 和我记忆中相差甚远。不过不变的, 依旧是繁华和热闹。
我在一个小面摊上吃了一碗面,向老板打听醉月坊。老板说,没听过, 他也是近几年才来京城讨生活的。
旁边另一个吃面的说:“醉月坊?这个名字我好像有印象, 早就关门啦。”
我道了谢, 心沉了沉。
不知怀玉最近如何了?还在不在京城?会不会已经去了南淮?
我吃完了面, 付了钱,准备再去陈斟的府邸看一看。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和一位大着肚子的妇人相撞,我连声道歉。
她的丈夫瞪了我几眼,骂我不长眼。
夫人也是个急性子,横眉怒目瞪回去:“你骂她做什么?她又不是故意的。”
男人有些委屈,收了声,恭恭敬敬地扶着夫人。
夫人又和我道歉, 我亦连声道歉。
他们二人很快又吵吵嚷嚷地走了。
虽然吵吵嚷嚷, 却看得出来,他们很恩爱。
我看着李珩和林定北的身影渐渐消失, 笑了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们已经认不得我,或许是因为我戴了头纱。
我顺着记忆中的路,走到陈斟的宅子。
陈斟的宅子还在原地,没怎么变, 大门紧紧关着。
我站定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前去敲门。
我有一种预感,怀玉一定会和陈斟在一起。
因为陈斟他想要的,没可能得不到。而怀玉是一个善良单纯的人。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开了。
狗哥率先扑了过来,它力气太大,我又措手不及,被扑得一个踉跄。
怀玉愣了一下,忽然也跑过来,叫我:“阿瑶!”
我笑了笑,只好点了点头。
陈斟在后头,表情不大愉快。怀玉拉着我转了几个圈,才算作罢。
闲北应当也看见我了。
怀玉拉着我要往府里走,陈斟表情不耐,还是让了让。
怀玉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问了一大串,我只好一个一个回答。
这几年,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最后怀玉巍巍颤颤地掀开我的头纱,“你……怎么……”
我莞尔,“脸没有多大用处的。”
何况这张脸,也没有让我过得多么快乐,所以我亲手毁了它。
我的脸上有几道疤,看起来有点可怕,不过看习惯了,也就好了。
怀玉握着我的手,突然哭了。
五年了,怀玉竟然还没孩子,因为陈斟不让她生。
“陈斟说生孩子太危险了,他还不想死。哈哈哈哈,我觉得还好啦。”
我也跟着笑。
闲北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看见我,挠了挠头,还是笑得很不好意思。
我只好也笑。
闲北说:“云瑶姑娘,好久不见啦。”
我喟叹一声,点头,是很久没见了。但是以后会经常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
新文《我家大师姐脑子有坑(穿越)》
我家大师姐脑子有坑啊。
她喜欢我啊。
——
倒霉蛋谢照一朝穿越,成了侯府小世子,还有两个美妾。结果刚来,她娘就死了。
她娘的遗愿是把她送去修仙。
修仙的门派叫闲俞派,有个貌若天仙的师姐,和一个逗比师兄。
师兄喜欢她,怎么办?
只能把师兄按在墙上,语重心长地念一段《劝学》,告诉他,好好修炼,天天向上。
师姐也喜欢她,怎么办?
只有被师姐按在墙上摩擦的份啊!
谢照羞愤地低着头,小声问:“真……真的要说吗?”
段白衣眉毛一挑,凤眼微动,笑得惊才绝艳:“说。”
谢照(闭眼,超大声):“我家大师姐天下第一帅!”
女主男装,男主女装。
歇几天存稿,依旧日更QAQ
看一看吧,救救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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