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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女配日常
作者:西瓜酪
文案
穿越成候府小姐,苏樱对此很满意。
可是两个月的时间不到,幻想的富贵悠闲生活就被迫下线了,她的身份直接从候府小姐成了商户家一奴婢。
九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苏樱惊讶的发现自己其实是穿到了一本书中,女主就是那个自己天生不喜欢的‘温柔解语花’,而她就是书中女主要下手的第一个炮灰人物……
遇苏樱就会耳朵红的气质冷峻少年成名将军+有靠山就变性格的苏樱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女配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樱,萧纪 ┃ 配角:幻言穿书预收:绑定了剧组打卡系统后 ┃ 其它:苏爽系统文预收:在年代文里乘风破浪
一句话简介:男主总喜欢看女主哭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穿越 咦,墙头怎么有一枝红杏
春和日丽,阳光绚烂,今天是个好日子。
穿越到婴儿身上已有一个月的苏樱正被丫鬟春花抱着,待参加完比自己晚出生三个月的六妹妹的满月席后,这才被春花抱回了房歇息补眠。
睡醒之后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听到个大秘密。
她的亲爹居然不是那个自己看到的美大叔,自己的亲娘居然一颗红杏早就出了墙。
她转转眼珠,透过薄窗纸看到了守在窗边不动的春月身影,原来院子里除了自己和春花外,连春月都可能是知道实情的。
清醒的苏樱正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那说完话的两人,此时此刻他们打架正打得忘乎所以。
一个是这具身体的亲娘,镇远侯府男主人的一个已经不受宠的小妾,另一个长得倒是风流倜傥,只是那色咪咪的眼神让人看得不舒服,目前身份不明。
今天是府里嫡出的六小姐满月的日子,外面正大办酒席,热热闹闹的招待着客人。
母女俩住的这个地方却是个安静的,因为亲娘已经失宠,她们母女俩跟前儿就两个伺候的丫鬟,春月是她娘被抬进府里就带过来的,春花则是镇远侯大夫人赏赐的丫鬟,负责照顾着苏樱。
这里距离那正主人住的地方很远,小院子破旧荒乱,就两间房,一间是她们母女俩的,另一间就让春月住了。这院子挨着府外的一条街,怪不得大胆如斯的两个人至今还未被发现。
尚是婴儿的苏樱还禁不住身体带来的困意,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望了眼还没结束的两人,心里嘀咕,时间够长的啊,怨不得能引得自家娘出墙。
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本有困意的苏樱被扰的睡不着,正在纠结是继续装睡还是出声打断,忽然感觉身体下方涌出一股热流。
得,也不用再纠结了,苏樱睁开闭着的眼睛,张嘴就喊,她想说的是我要上厕所,出来的却是哇哇哇的一阵大哭。
也不管自己亲爹从此会不会留下隐疾,她的性格就是自己不舒服了,可不会憋着不说。
这下子,刚还在活动的两人一阵忙乱,撩起地上扔乱的衣服赶紧穿上,待穿戴整齐后,林氏才小跑到床边,掀开包着苏樱小身体的小棉被。
看清楚情况后,她才喊着还在外面守着的春月进来。春月进来后向着林氏喊了声五夫人,赶紧找来新的衣物给苏樱擦身体,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
春月的动作熟练麻利,苏樱刚还湿漉漉的身体,现在已经变得清爽,她的心情也畅快了起来,这才想到被自己打断好事的亲爹会不会留下阴影。
被林氏抱起来的苏樱眼珠子轱辘轱辘的转着,屋子里本来就不大,被她看了彻底也没见到那男人的身影。
林氏走出房门,低头看着转眼珠玩的苏樱,张嘴就是吴侬软语,温柔道:“春月,晌午了,五小姐许要饿了,你去小厨房拿点吃的来。”
“嗯好。”春月放下五小姐的污衣,往院外厨房的方向去。也不管才四月大的婴儿除了母乳还能吃什么东西,这话的目的明显就是为了支出去她才说的。
待春月身影消失后,苏樱听到了身后屋门的推动声,林氏也显然也已听见,抱着孩子转了个圈。
然后,苏樱就围观了一场渣男“抛妻弃女”的剧情。
“你……当真要走?”苏樱躺在林氏臂弯里,从下往上看,虽然看不到表情,还是能感觉到自家娘亲那伤心欲绝的心情。
“嗯,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们,你就当她是你和那个人的孩子。”一句话就表明了他的决绝,连亲女儿都不认了,更断绝了以后见面的机会。
亲爹够狠!正好,我也没打算认你!
许久,院子里才响起林氏的吴侬软语。
“好,你走吧。”
一阵风吹过,苏樱怕迷了眼,连忙闭上眼睛,也就错过了她娘说那句话时低头露出的那一抹歉意。
待她再睁眼,“抛妻弃女”剧情已经结局,男主人公回了个“好”,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身体一跳,在空中转了个弯,落到了院墙外。
苏樱惊讶的张着嘴,眼睛使劲瞅着已空无一人的院墙边,这个世界原来是有武功的。她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个渣爹用的就是前世电视剧里看到的轻功吧。
拿着吃食回来的春月走到进前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五夫人表情时带着冷漠时带着歉意看着自己怀中五小姐,而五小姐正张着嘴望着院墙外,头不安分的移动着,眼里则冒着她看不懂的亮光。
她再不上前,也不知道夫人还要在外面站多久,五小姐身子正弱着,可禁不住这晌午的热气。
“五夫人,府上都在忙着六小姐的满月席,厨房里只剩有羊乳,我煮了点端了过来。”好在春月也知道是被支出去的,还带回来婴儿尚能喝的羊乳。
林氏回过神来,冲着春月点头:“好,你放屋里吧。等会儿不烫了你再喂沅沅喝点。”
春月听到“沅沅”一愣,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是五夫人喜欢的那个公子起的名字。她完全没想到五夫人就这样把平时私底下喊着的名字在院子里说了出来。
她忙看着周围,没有发现春花那个懒妮子,这才放下不自觉提着的心。往屋里去放着食盒,先把林氏要吃的饭菜端了出来,又把最底层放着的一碗白嫩嫩的羊乳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子中间。
才睡完觉没多久的苏樱,被喂完一碗羊乳,就变成了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然后就被春月抱回到床上眯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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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被渣爹的离开刺激到了,平时爱弹琴作画的林氏放下自己的爱好,这几天里几乎只要苏樱醒着,都会在她旁边说着那个渣爹的风姿样貌,伟岸身躯,以及各种风流趣事,有时候说着说着还会露出微笑。
已变成婴儿的成年人苏樱内心表示,我真的不想听你和渣爹的风流趣事,我只想做个清澈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离满月宴席已过去了七八天,许久不出房门的林氏向府里大夫人禀告过后,带着春月出了门,院子里留下了春花照看着苏樱。
今天阳光很好,不热不冷,没有风,春花把简易的香檀木质小床抬到外面一颗柳树下,然后把乱动的苏樱放在小床里,自己则出门找府里玩得好的小友去了。
小床边有遮挡的栏杆,即使乱动的苏樱,也摔不了在地上的,春花倒也不怕出什么事。而自己只要趁着五夫人回来之前,把五小姐抱回屋里,五小姐尚不能言,五夫人和春月也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可能林氏也是初为人母,心里最关心的还是那个男人,一时疏忽,房间里连小孩子玩的玩具都没有。
所以春花每次趁着院里没了主人,把她给抱到外面,苏樱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终于不用一直待在屋里闷着了。
苏樱看着春花消失后,她才开始伸出小拳头,使劲力气,试图抓落在眼前的柳树条,眼睛也随着晃动的叶子骨碌碌转着。
前一世虽然活到二十五岁还没结婚,但是她还是看过几本关于母婴的书的。也知道现在四个月大已经可以开始锻炼小孩子的身体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才玩没多久的苏樱偶然一抬头,才发现天边聚集了一块黑云,刚还阳光漫天的,马上变得阴暗起来。
苏樱吓得一个激灵,始终抓不到的柳条就这样滑稽的背抓在了手里。
“哇哇哇哇哇哇。”春花,要下雨了!
苏樱焦急的大喊着,自己的身体可受不住这天,要是再被雨一浸,她就不用想着长大成人了,还是赶紧使人准备后事吧。
哭声因为小孩子力气没多大,身子又弱,声音没有多大,都传不到院外边。
这时,苏樱忽然感觉到手边一阵酥痒,她停下大哭,转眼看去,待看清手上蠕动的事物,眼睛因为恐惧睁得很大。
“哇哇——”妈呀,虫子——
惨烈叫声比方才的哇哇声更大了,这还是有效果的,起码传到了外边,让人给听了去。
院门外正躲着贴身小厮疯玩的萧纪听到哭声,循声而来,走到哗啦啦作响的柳树下边,踮着脚探头好奇的看着哭得直打嗝的苏樱。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苏樱哭泣期间还会间歇打个嗝,那四五岁大的男孩却一直没有出声,只眼睛不眨得一直盯着苏樱的眼睛看。
苏樱因为哭得太狠,眼睛堆满了泪花,鼻子已经红通通的,脸色也因为出气太快,开始变得苍白。
苏樱不忘最初哭起来的目的,连忙抬起白嫩嫩的胳膊,往长得唇红齿白的男孩面前举着手给他看。
“哇,哇哇。”看,虫子!
萧纪转动眼珠,盯着她的手看,等女孩子似是不耐烦得动动手指头之际,他才随手折了一根柳条,把虫子挑了走。
苏樱看看小男孩,又看看被扔在地上的柳条,看了许久,很确定那柳条就是刚刚虫子顺着过来的那一根。
“……”苏樱顿时无言,打嗝都不由的治好了。
“你怎么不哭了?”萧纪皱着眉头,伸出一根指头戳戳女孩白白嫩嫩的脸,不满的看着不出声的女孩。
苏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危机解除了,还哭啥子哟。
她朝天看去,阳光倾洒了下来,那片黑云也不知躲到了哪儿去,只要没有下雨的节奏就好。
苏樱心里高兴,给正皱眉不满的男孩一个大大的笑容,嘴里还‘呀呀呀’个不挺,故意气着男孩,报那根柳条的‘仇’,虽然男孩并不知情。
萧纪看着那笑容一怔,紧皱着的眉松开,心里边也涌出了一股开心的情绪。
他口中呢喃着:“笑起来比哭着好看。”
还在开心呀呀的苏樱并没有听见男孩口中的话,不然肯定会用‘哇哇哇’反驳一番,我哭起来也很好看的!
第2章 乱事 墙头的红杏,败了
萧纪收回踮着的脚,在衣领处摸摸索索一阵子,手里便多出了一块约荔枝大小的白色莹润的东西,形状似圆饼,上有荷花雕刻,中间用一根黑色绳带串着。
苏樱直盯盯得看着男孩把那明显是块好玉的物什放到了自己裹着的衣物里,心里惊讶,不清楚男孩这一番动作是为哪般。
“你应该是小五吧,我是你二哥。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再哭。”虽然知道才四月大的小孩是听不懂的,萧纪还是出声作下了这样的决定。
“这块暖玉你要收好,这是我给你的,是绝对不能丢的东西。”萧纪抿抿嘴唇,眼神不眨得看着无辜茫然的女孩,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应。
苏樱拍拍放玉的地方,转眼看着自称二哥的男孩,试探似的呀呀两声,看男孩眼睛弯了,她才开心的呀呀的更大声。
苏樱心里狂喜:我有了第一笔小金库了哇哈哈哈,暖玉可是很有价值的。
正喜不自禁的苏樱忽然感觉身体被往上拽着,这才回神,那熊孩子居然想把自己从栏杆里抱出来。
“哇哇。”不要!此刻苏樱受到的打击很大,她可不想以摔死在这府里留下个早夭名声。
苏樱小小身体轻微挣扎着,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期间居然把萧纪给拽到了古代版‘婴儿床’里,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乱甩的手臂。
“你怎么这么爱动,我是要抱你进屋里。”
萧纪坐起来喘着气,才四岁的小身躯本就没多少力气,还碰到个不配合的小家伙。
幸亏这床够大,足以装下两人的身体,被拽倒的他才没有压着女孩。萧纪转眼看着身旁不再动的小人儿,还没被人反抗过的他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委屈感来。
苏樱眼睛不知往哪里放,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放在正委屈巴巴看着她的萧纪‘萧二哥’身上,明明方才还很早熟的男孩,这个时候才像个四五岁的孩童。
院子里除了几道风声,安静的很。
良久,萧纪忽然弯身凑近女孩的脸,低头观看着身体一动不动,眼珠却乱转的苏樱。
他想了想,又伸出根手指头戳戳她的脸颊:“喊二哥哥。”
苏樱:“……”心里边无语,我又不是天才小孩,三月能语,六月能爬,九月就能走。
不过,自己现在倒是能发出几个单音的。不光戳我脸颊,还是两次,而且凭什么你叫我喊我就要照做呢,我偏不。
苏樱不满的睁眼瞪着面前之人,正要哼一声,张开嘴还没说话却吹出了一个鼻涕泡。
这具不争气的身体,关键时刻居然给自己来这一套。苏樱心里尴尬,毕竟是个成年人,这一次不成也便不再关注方才的事情。
萧纪呵呵笑了两声,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手帕,先调皮的戳破那个鼻涕泡,这才擦除沾到她嘴上的鼻涕。
被擦着鼻涕的苏樱脸颊通红着,这完全是尴尬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也和真的小孩子一样,方才那样对待才四五岁的男孩。
不过,好像真的不能忍,罪魁祸首的他居然还敢笑。苏樱完全忘记此时的成年人心里婴儿般大小的身体,心里怒气冲冲的,面上却装作好玩似的,伸手抓着萧纪的长头发,往下方拉着。
萧纪猝不及防的被拉扯,头皮忽然一疼。他垂眼看女孩玩的开心,便主动低头,这才避免了下一次的疼痛。
方才解暖玉时就已经凌乱的衣领,加上方才被拽到‘婴儿床’上,衣服也变得松松散散的,萧纪这一低头,衣领敞开,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
玩着长头发的苏樱错眼看去,虽然萧纪很快起身整理了衣服,那一刻,她还是敏锐的看到他锁骨左下方有一呈粉色的胎记,形状似一朵盛开的樱花。
“二……二公子?”
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苏樱不用看,已经听出来人是自己刚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喊名字也没答的春花大丫鬟。
看到转过的脸,春花这才确定,连忙碎步上前道:“您…您怎么来了这儿?”
似想起了什么,她连忙弯腰要把二公子从床里抱出来,嘴里快速冒出一大段话:“我刚刚看到卓来在找您,样子着急的很。您是迷路了吗?我这就送您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你照顾好五妹妹就好。”
萧纪抵挡着丫鬟的胳膊,自己用劲吸力跳了出去。待他整理好衣物,这才不紧不慢得出了院门,等距离院门很远后,才懊恼走之前都没有和小五打声招呼。
算了,还是等自己以后再有时间出来玩时再来看她吧。今天偷偷跑出来一会儿的萧纪这次回去却迎来了母亲吩咐下人对他的严加看管,导致他将近十天都没有走出住的院落,一直念书习武。
等他再出来去寻五妹妹时,却发现那处院落的院门上已落了锁,门严严实实得闭着,遮挡住了外人向里探看的一切视线。
他心里不安,转头问身边跟着的卓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五妹妹呢?”
卓来作为二公子的贴身小厮,也正纳闷着自家公子怎么会来到这里,听此一问,才想起前几天公子偷偷跑出来玩的事情。
他看了看安静的院落,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不禁唏嘘着。
“回二公子,前几天五夫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悬梁自尽了,五小姐因为受到惊吓发了高烧,两天后也跟着去了。大夫人说因为六小姐才刚办了满月酒,不能被这事给冲到,府里才没有声张,对外一致说的是她们母女俩突发疾病病逝的。”
匆匆五天时间,卓来也不明白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事情内幕还是和自己交好的春花告诉他的,要不然如果二公子问起事情真实情况,他可能还真答不出来。
“母亲亲自吩咐的?”
“是的,当时大夫人严禁府里人口传此事,所以公子你才没有听到这事。”
萧纪面无表情得看着院门,好似能透过闭着的院门看到里面一切。他记得里面有一颗柳树,柳树下放着一张能躺下他们两个人的小床,小床里还躺着爱动的小五,眼珠很是灵活的转着,灵气扑面而来,那时让他看了第一眼就很喜欢。
可是,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小五了!萧纪站着的小身影摇摇晃晃,眼睛微微发红,嘴里呢喃着:“不知道小五走之前有没有哭……我答应过她的。”
卓来听声疑惑询问:“公子,你说什么?”
“没有……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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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樱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糟糕的局面,这几天里忽然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砸的人措手不及。
她现在正在一辆破旧但宽敞的马车上,被一面容瘦黄妇人环在臂弯。马车上还有两个妇人打扮的人坐在门帘处,马车侧边挤坐着八九个穿衣皆不同,但眼神都迷茫无助的三岁左右的小孩子。
可能看还是不记事的小孩子,那三个妇人说话也没避着人,说的内容就是她们这些小孩子的去路。
三个妇人还在决定着她们的命运,自己这四个月大的身体,哪有能力能做什么反抗动作,动一下都费劲。苏樱心里叹息着,安静听着她们说话,以期待多了解点目前的信息。
听着听着她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对于她来说绝对是个噩耗的那几天。
现在想来,林氏和春月两人从府外回来后就有了点变化,只不过因为苏樱现在想要做个懵懂天真的小孩子,不能被别人发现异处,才没有多多去观察有着异样举动的两人,而是自顾玩着自己的,依然锻炼自己的翻身爬动的技能。
五天前晌午苏樱照常被喂完奶乳,就被抱到了床上,不过她因为吃得太多撑的睡不着,也就清醒的看着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林氏,这次她的穿衣打扮和往常很不一样。
平常林氏因为不受宠,被府主人忘却到一边,除了苏樱见到自己亲爹那天外,几乎每天都是一身旧素衣在身。今天的林氏倒是穿得很明艳,一身飘逸齐胸蓝裙,裙摆处缀着零星几颗发亮的珍珠,挽着很久没梳的少女鬓,放下了原来一直都高高拢起的发髻。
林氏穿着这身衣服,时而卧在榻上看会儿书,时而在桌前作作画,眉头随着看书作画的过程时蹙时松,表情又时喜时悲。
苏樱看得眼睛直直的,脑中疯狂刷着两个念头。第一个就是我娘这么漂亮居然还会失宠,有点怀疑假爹是否眼瘸。
第二个念头就是亲娘长这么美,那自己长大了得祸害多少人哎!
苏樱当时那个心情美滋滋啊,结果睡意朦胧之际就被打了脸,是那个真的被打了脸。
当时是林氏不看书作画,开始弹琴了,那琴声明朗活跃,使人听着欣喜悦然。
然而苏樱却是不懂得欣赏的一俗人儿,听着这琴声,她只想睡觉,然后她也就伴着那断断续续的琴声睡了去,却被一巴掌给拍醒了。
梦中正疯狂吃冰激凌的苏樱刚被打醒还有点懵,心中疯狂把前世各种脏话刷了一遍,最后总结了一句话,谁tm的这么缺德,连小孩子都打!最重要的是你打我就算了,你居然敢往我这未来的盛世美颜上打!
苏樱怒极,睁眼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眉眼如画的亲娘,转着眼珠看周围,也没了别人,刚刚打自己的是林氏?
她心中积了点郁气,神色莫明得看着依然在旁笑靥如花的林氏,你确定……我是你亲生孩儿?
林氏眼含爱意,低头抚着苏樱红通通的小脸,温柔呢喃着:“你不要怪娘亲,娘是等不及了,才迫不得已打醒了你。”
苏樱听此话还不了解等不及是什么意思,心中仍然闷着气,闭眼不看林氏。
屋里响起什么声音,她也压抑住好奇心不去看,直到听到凳子好像被踢掉的响动,然后屋里变得极其安静。
她耐不住好奇睁开眼睛,转眼对上的就是浮在空中无声飘荡的熟悉背影,一根白绫穿过横梁,一个脖子被吊在那根白的刺眼的白绫间。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衣物,那悬挂在梁上浮动的人是她这一世的……娘亲。
前天林氏莫名的给了春月卖身契把她放出了府外,春花惯是懒散的,现在不到用饭时间,也根本不会回来的。
苏樱心中清楚,此刻大喊大叫也没有用的,但她还是心中发酸,眼睛涌出泪花。她泪眼模糊的看着那熟悉身影,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3章 牙婆 苏樱
苏樱一直不相信世上会有真实的爱情,即使有,也不会是永恒不变的,更不相信世上真的有人会甘愿把自己的生命葬送到爱情坟墓里。
然而,在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喊声、吵闹声,搬凳子声中,又晕过去的她蓦然睁开了眼睛。
苏樱已经哭晕了好几次,哭得脸色发红,声音嘶哑,通红脸颊干过之后又重新被新流的泪水湿润。
她心中悲痛不已,自己穿来的这一月里,虽说都是由春月看护着的,林氏每天几乎都是看书作画弹琴说爱,但这也抹不去现在她们是母女的关系。
而且苏樱是能感觉到林氏是爱她的,只不过自己可能排在了她心中的第二位,不然林氏也不会为了爱情葬送自己的生命。
是的,她想明白了,林氏是为了那个男人选择的死路,只因为他说了以后两人绝不会再见面,甚至连亲身孩子说不要就不要。
不明身份亲爹的‘抛妻弃女’,信奉爱情至上的亲娘‘悬梁自尽’,又让苏樱体会了一把前世那凉薄的亲情。
耳边惊声尖叫的高喊起起伏伏,已经哭得没有力气的苏樱眼前一黑,光线被一身穿黑衣的下人遮挡了去。
良久,屋子里没了声音,林氏大概已被抬了出去。她听春花和几个小姐妹聊天说过,府里的正妻身份只有一个,也就是大夫人。
其余的虽然也被叫做夫人,身份却是改变不了的贱妾位份,所以林氏是不能列入宗族牌位的,更是没有资格进祖坟的。
林氏又是个不受宠的,偶尔还会被人欺负欺负,也不知道那些下人会把林氏的尸体给抬到哪儿去。
这件事发生后的两天里,苏樱知道自己发了高烧,迷糊中她感觉到自己被春花抱到了大夫人的住所。
“她就是那个女人生的?”沈心茹眼睛死死盯着包裹里的女婴,眼神晦暗。
春花俯身行礼,和柔温顺道:“回大夫人,她就是五夫人生的五小姐,将将有五个月大。”
沈心茹收回视线,优雅转身往屋里的软榻行去,边走边吩咐身边大丫鬟:“给她说说我吩咐的事,办好了我会把你提到我这院里。”后边的一句话是对着呆站着的春花说的。
春花听到前边一句话还不解,大夫人后边的一句话顿时让她抛去了疑惑,听后就喜不自禁的弯腰谢礼。
现在谁不知道这镇远侯府后院里大夫人是最有实权的人,即使后院现在最受宠的七夫人,也比不得明媒正娶的正经妻子的,毕竟良妾贱妾都只是个妾。
能做大夫人院里的丫鬟,即使是个粗使丫鬟,在其他院里丫鬟面前,也是能耍耍威风的。而现在她只要把大夫人吩咐的事情去完美做好,就能有这一番变化,春花当然忙不迭的答应。
春花把怀中女婴交给守门的一个小丫鬟,脚步紧跟着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来到一墙角落。
苏樱费力得睁开眼,眼前模糊不清,隐隐约约的只能看到类似春花的一身影冲着墙点头哈腰,她还想要仔细听听,脑袋却沉如水,又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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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黄娘子,你怀中女婴眼睛怎么直愣愣的,都几天了也不哭不闹的?不会是个傻子吧。”挨在青色帘子边的一身穿青灰色布衣的妇人先是眼带疑惑看着那被不吭声的女婴,接着脸上又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你这花了那么多的银子给那青衣女郎,为的却是一傻子。我看是被骗了吧,真不值当。”另一妇人也摇头不赞同道。
被称作黄娘子的妇人听此,连忙凑近看着睁着眼的女婴,发现那眼神确实像个傻子似的没有神,心中顿时一惊,开始惊慌了起来。
自己可是在这小女婴身上下了大钱,就等着把她卖掉挣笔银子给自己儿子讨个媳妇呢,今天这女娃可万万不能折在这里。
女婴皮肤白皙,被养得白白胖胖,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即使是个妾生的,也能吃得好穿的好。
黄娘子心一狠,顾不得可能会留下痕迹,抬起手掌就要往那白嫩脸蛋上招呼。
苏樱刚回神看到的就是脸色发狠的妇人抬起手掌的一幕,脑中一转就明白过来原因。
她不待那巴掌落下来,张嘴就嚎啕大哭起来,自己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被人打脸的感觉。
黄娘子听到哭声,嘴里舒了一口气,心里放松下来,眼角带笑看着帘子旁的两人,兴奋道:“哭了哭了,看这架势绝对没有烧傻,不亏不亏。”
刚还暗自幸灾乐祸的两人,眼中皆变了神色,同时嫉妒得看着高兴的黄娘子。
黄娘子买的这女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脸色红润,白白胖胖,而且看那漂亮的五官,长大了绝对是一美人儿,这要是把她出手了,肯定会得好价钱的。
没想到这趟出来让第一次做这买卖的黄娘子给得了好,她们心里边懊悔不已,早知道就把这女婴从那青衣女郎手里边买过来了,不然大价钱也就自己能得了。
看过那女婴的娇嫩皮肤后,再转眼看看同样马车里的小女孩,虽说买卖的也都是五官较好的,但那发黄的皮肤却折了不少分。
眼不见为净,那俩妇人同时曲腿动了动,互相对了对眼睛,脸上都露有懊悔神色。
青灰衣妇人打开帘子一角,皱眉问着手持马鞭的车夫:“什么时候能到通运河渡口?”
“着什么急,再过一刻钟。”
清灰衣妇人扫眼看向说话之人,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那人正坐在车夫另一边,说完话又闭着眼悠闲的哼着不成曲的调。
看他悠然自得的样子,她不禁埋怨道:“你是不用焦急,我们三个心里边可慌着呢。这次你们居然让我们跑到京城附近做生意来,我们也就势单力薄的三个牙婆,可不敢像你一样在天子脚下都能这么大胆。”
大胆到让她们来买卖京城附近的人口,虽说她们也不是那强买强卖之人,但这次买回来的女孩谁又能很确切的说肯定是卖主自己的孩子呢,十个人里总会有一两个是从人贩子手里边买回来的。
这万一要是被官府的人抓着,那后果也不是她们三个妇人承担得起的。
从清灰衣妇人口中能得知,这悠闲男子显然也和这买卖人口的事情有关。男子也不接挑帘子妇人的话头,而是身体腾空而起,往后边紧跟着的一辆马车上跃去,这动作看着却像是有点儿功夫底子的。
清灰衣妇人没等到想要的准话,这才不甘的撇撇嘴,又催促车夫一番,然后唰得放下帘子,身子往马车里撤去。
“那王全不就是认识杨府的人。和他说个话还爱搭不理的。”
“喜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慧娘子昨天也找他说话,这不是也不理我们嘛。”
喜娘子翻翻白眼,“咱这一趟出来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不得个准话,我这心里可不安的很。”
黄娘子接话,“你就放心吧,那人早就说了,回到通州只要货物好,肯定能得大价钱的。至于这些货物的真实来路,我们做完这笔生意就回乡,谁又知道是我们做的。”
慧娘子也点头:“这些人年龄还小,正不记事的年纪,等长大了也都是在通州生活的记忆,不会记着自己身世的。往常不都这样,你这次怎么就这么担心。”
“这不是车里有个大户人家的吗?”喜娘子抬抬下巴,嘴往车里某个方向撇撇嘴。
两人顺着喜娘子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角落处窝着的一小小人影,想到她的真实来历,心里也不由得一颤。
话说她们三个本是通州城的牙婆,就是做买卖人口生意的,每次出去做生意也都是银货两讫,没做过那强买强卖之事。
这次却与往常不同,通州有名富商杨家夫人专门寻了她们三人,说要买货,价钱肯定会让她们满意的,不过货物肯定得是最好的,这才有了这次的京城附近的出行。
那王全因为有亲戚在杨府里做事,也是接了杨夫人撒下的活,四个人也就一块出来做了这一单生意,没想到的是王全忒大胆,居然从人贩子手里边买卖人,也不怕那小孩的身份干不干净就买回来。
慧娘子冲她使着眼色,说道:“不要瞎想了,这趟生意做完,我们先歇一段时间。”
两人不再说话,显然都同意她这个决定,一时,车里变得安静下来。
这地方前天才下过雨,路上泥泞不堪,马车行走颠颠簸簸的,扰的人心情烦躁。
好在一刻钟之后,她们就到了渡口。王全前处走着,领着她们来到渡口停留的一帆船下面。
“上去吧,过了这运河,就能到通州。这船就是杨府的,会有人在通州渡口接应的。”
没想到这杨府夫人想的这么齐全,三人连忙应声,领着人上了船。
又走了一天的水路,船终于到了通州渡口,那里等着好几个杨府的下人,一下船,她们这些人就被领着坐了马车往杨府的方向赶去。
杨家是做贩盐起家的,现在已是通州城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又转行做了其他的生意,光是通州城里都有不少是杨家的店面。
但只要是通州的人都知道个情况,杨家表面上依然做着店面生意,私下里却做着那养瘦马的活计,待养好了就往那有权有钱的男人手里边送,不仅挣得了银子,还能得了更好的人脉,来照顾着自家生意。
马车从后门进了杨府内里,门口已经等着两个五十多岁的婆子,喜娘子看到是自己认识的,脸上带着笑迎了上去。
第4章 买卖 这是你……孙女?
走到两婆子跟前,喜娘子就对着一位穿着打扮极体面的婆子“哎呦”一声,手中帕子一甩,欢喜道:“没想到是周姐姐你亲自来了。”说完,又转身和跟上来的黄娘子和慧娘子道:“这是杨府专管着丫鬟婆子的管事周姐姐。”
两娘子紧跟着问好,心里都不禁怨怪道,这杨府里原也有喜娘子认识的人,那一路上还装什么担心的样子。
“夫人看重的事情,我上心也是应该的。”表情无波无澜的周管事打眼一扫后面跟着下了马车的小丫头们,眼里划过一丝满意,这才带了丝笑意道:“这次带过来的底子看着还不错,待夫人挑了人后,你们就可去府上账房那领了夫人应允的银钱。”
三个人都高兴的应着是,想到马上就能得了那笔银钱,眉眼皆带着欢喜,连忙领着小丫头们跟在周管事后边往内院行去。
行到一半,黄娘子才想起什么,扭头和另两人疑惑道:“王全怎么没跟来?”
那两人也答不上来,进府后只顾着自己这边的事了,也没发现王全人什么时候不见的。
周管事往后边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王全是不能进内院的,把人交给方才的王妈妈后就领了银钱回去了,不过那是因为王妈妈是他的大姐。”不然,一向喜欢在夫人跟前儿拍马屁的人这会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后院门等着这些小丫头们。
黄娘子脸露羡慕,满怀期望的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婴,在她的眼里,怀里的女婴已经变成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就差她自己扑上去领走了。
众人跟着周管事穿过一条两边都是竹子的小道,这里环境清幽,没有人影,竹林偶尔因为风吹过会响起叶子互相摩擦的声响。
出了竹林,又进了环着水色清晰荷池的弯形走廊,不久,她们跟着周管事进了内院。
内院好不热闹,现在正是阳春时节,院子里有一角拥满了颜色不一的花簇,不仅有那名贵品种牡丹,也有那不知名的野花。院子主人却把这不同品种的花种在一块儿,不知是主人的无知还是天生随性呢。
院子里还有一河池,水面上一片片得都露出了小小的花苞,正蓄力等待着含苞待放的时节。
河池上建的有一直形长廊,长廊中间,有一座极大的亭子,外面守着几位丫鬟,里面正坐着一位气质雍容华贵的妇夫人,身边还站着四位穿着同样颜色服饰却戴着不同首饰的丫鬟。
周管事回头对三个牙婆嘱咐道:“待会儿夫人找你们问话时,你们可要实话实说。”
三人点头应是,这个肯定是省得的,这也是牙婆这行的规矩,买主要买走的人身份来历肯定要实话实说的。不然以后砸了自家招牌,对她们往后的生意往来也有影响不是。
周管事让众人在原地等着,自己先进了荷池上方的亭子里给杨夫人回话去了。
一直在黄娘子怀里装睡的苏樱这才突兀的睁开眼,打量着四周。
此刻因为脸色严肃的周妈妈走了,有几个才三四岁大的小孩立马从噤声状态恢复成了这个年纪爱闹的样子,叽叽喳喳得闹个不停,这个说我饿了,那个说我要睡觉的。
一众闹腾的孩子中却有一个穿打着零星补丁黄衫衣饰的小女孩极其安静的立在那里,平淡的看着这场闹剧,眼角瞥到一抹衣角,她的眼神才微微动了动。
“都给我安静!这里是杨府,不是外边。再闹腾,我使人卖了你们进花舫里。”
不知何时,周管事出了亭子走了来,还没走进,就看到众人没有规矩的大闹着,顿时拉着一张脸,冷声吓唬着这些丫头们。
虽然不知道花舫是什么意思,但卖一字总是能听懂的,刚离了家的众人听此马上变得噤若寒蝉,立在原处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周管事冷哼笑道:“喜娘子,她们的规矩看样子是没有教好啊,这要是冲撞了夫人,后果如何你们是知道的。”
“这个是知道的,这不是一路上紧赶着回来好早完成夫人吩咐的事嘛。”喜娘子低声说着,不忘往面前的周管事手里送着内里裹得饱饱的荷包样物。
仔细观察着周管事的表情,看到她露出了满意,喜娘子这才又说道:“而且她们的规矩哪能我们这些粗野之人来教,她们可是正需要礼仪规矩都极好的周姐姐您来教导呢。”
“你们领着丫头们跟上来吧。夫人要相看相看,被看准了,少不得你们那一份钱的。”
众人刚走到亭子旁,从里面出来个长得眉清目秀的丫鬟,十六七岁的样子,她正含笑看着周管事道:“周妈妈,隔老远就听到这些小丫头的闹腾了,夫人差我问问什么情况。”
收了喜娘子的好处,当然要说点好话。周妈妈故作长叹一声,“这不是小丫头没见过世面,被咱府里的诗情画意迷了眼。”
凝冬看了眼一众低头安静不说话的小丫头,发出两声笑来道:“周妈妈领人进来吧。”说完,不再看众人,自己转身踏着碎步往亭子里走,她可还要先给夫人回话的。
周妈妈又领着人进了宽敞的亭子,待给坐着的夫人行了礼后,退到了夫人旁边站着。
喜娘子打头给杨夫人见了礼,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后边的人也有样学样伏了伏身子,杨夫人摆手道:“见什么礼,怪见外的。”忙让三个牙婆坐下来说话。
还没等三人坐下,杨夫人突然瞥到什么,嘴里轻咦一声,抬眼询问:“这位是黄牙婆是吧?”不等回答,她似乎好奇询问:“你怀里怎么还抱有一婴儿,这是……你的孙女?”
她在心里嘀咕道,这要是真的,还真是老蚌生珠啊。
这下黄娘子沉默了,连她怀中装安静的苏樱都不由得想探头看看说话的杨夫人长啥样子。
黄娘子家贫如洗,也是常年操劳的命,哪会有时间保养身体皮肤,加上长得又是显老的,这才被杨夫人给认错了年龄,但自己也没有真的老到被人以为有了孙女吧。
黄娘子抱着孩子坐下不是站着也不是,也没人上前帮忙抱着小孩子,本就为难的她再听此发问,脸色顿时通红,面带尴尬的看着前方,完全忘了回话。
“杨夫人,这是黄牙婆的儿媳黄娘子,她婆婆因为临出发生了一场大病,没法子走路出门,这才使了自己儿媳接了夫人吩咐的事。”慧娘子和黄牙婆也是打过几次交道的,这才帮忙打破这沉默局面。
喜娘子笑着一伸手,指着那怀中正翻身扭动的女婴道:“可不是嘛,这不,怀中抱着的就是黄娘子带过来的其中一个。”
杨夫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问道:“你说这女婴也是这批中间的?虽说我们杨府也不缺那几个钱来养人,但也总不能从小孩子养起吧。”
她皱着眉头,打量着排成一排站着的丫头们,心里发怒,忍不住拍了拍石桌子:“这得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转出去,我看这次你们带回来的怎么竟是三四岁大的孩童,你们是把我们杨家当成做什么的了!”
还能是什么,不同样是买卖人口的,苏樱心里嘀咕着。
苏樱动来动去后终于被黄娘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开始乖巧窝在她怀里支楞着耳朵认真地听她们说话。
喜娘子站得最近,显然有过这样的经验,忙不迭得开口解释起原因来:“杨夫人,你想想这都说年龄越小的越记情分。有着夫人的慈善心怀,小时候对她们好点儿,这以后送了那有权有势的人府里,不是能从那里得更多好嘛。”
杨夫人吊着眼睛看着她,哼了一声,语气不由地软了下来:“缘不得周妈妈会向我推荐你,这么能说会道的。”
这么会拍马屁,都快赶上那王妈妈了。那杨夫人的四个丫鬟在其身后边悄悄地互相对了眼,心里边窃笑不已。
在这亭子里也坐了些许时间,杨夫人心里边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她轻轻拍拍石桌,打断喜娘子持续拍马屁的话:“好了,索性王妈妈那里还有几个七.八岁大的。至于你们带回来的这些小丫头,都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早就准备好的慧娘子赶紧对众丫头道:“都抬起头来,好好让夫人相看相看。要知道这要是被看中了,以后的荣华富贵可少不了你们的。”
丫头们显然也是听话的,不用慧娘子再提醒,已经顺着杨夫人的话语抬起了头。
有个穿黄衫的小丫头听到荣华富贵时扯了扯身边慧娘子的衣服下摆,忍不住问了句话:“那慧妈妈,以后我们是不是每顿都能吃饱饭?”
慧娘子有点恼怒这小丫头没有眼力见儿,这时候还讨论什么吃不吃的问题,正要轻声呵斥一番,就听到了杨夫人的呵笑声。
杨夫人往人群里一扫,打眼就看到那说话的丫头,看到她的长相感觉眼前一亮,马上出声回道:“鸡鸭鱼翅糖醋里脊红烧肉东坡肘子,府里都有的。而且你们想吃什么,府里都会差人去采买的,绝对不亏待了你们。”
咻咻咻。
苏樱内心发誓,她只是顺着那杨夫人的话,脑中条件反射的回忆起了那些食物的味道而已,她绝对没有流口水。
纯粹因为这具身体是还不懂得控制自己食欲,加上一路上都没有吃好喝好,饿了。
对,是饿了!苏樱晃晃脑袋,脸不由自主地往面前的一块灰布上噌去,待感觉到脸上不再黏糊糊的,她才低头看看黄娘子湿漉漉的肩膀,又仰头无辜望天状。
第5章 朴荷 我要出大招了!
这不仅是苏樱听得流了口水,其他在家中很难吃上一顿肉的女孩们双眼都冒着光,用力吸着嘴唇,以防止嘴里含着的口水多了往下流。
看小孩们那努力忍口水的样子,好似饿鬼投胎似的,亭子里一着绿色罩衫手持一把扇子在给杨夫人扇风的丫鬟忍不住笑了出来,扇子拿得一颤一颤的,后续有丫鬟也跟着噗嗤笑了起来。
朴荷也听到吸口水的声音,本来对此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她也好久没有吃过肉,心里也是有着食肉的欲望。
却在听到那杨府丫鬟无故笑声时,她心中顿时生了厌,连自己方才故意发问引起注意的事情都忘了,现在只恨不得快点离开这儿。
但现在这里可不是自己的那个时代,身份上就已经不由自己,她只好努力缩着脚步,装作怕生的样子往慧娘子身边退去,远离那发笑之人。眼不见为净,我不看你就好。
“哎迎春,就你这丫头爱笑,这都把那丫头吓得不出声了。”杨夫人佯装生气,伸手作势要打她。
陪在夫人身边六年之久,哪会不知夫人这般是开玩笑的,迎春也不避开打过来的手,任她轻轻拍了下来后,大声道:“凝冬她们可也笑了,夫人可不能偏心。”
杨夫人有点气笑道:“合着我不打就是偏心她们?你们我哪个有区别对待过。”虽是这样说着,手却伸了出去,各往桔夏,湘秋和凝冬身上招呼了去。
三个丫鬟也不躲,任由其手落到身上,待这事过了,她们才一致的声讨迎春来,“还不是你先笑得,不然我们哪会儿这般,你也要招呼我们的打。”声落,娇笑中的三人就向迎春拥了过去。
苏樱目瞪口呆得看着这场热闹,那杨夫人不仅不阻止,还笑着任由她们胡闹,确定她们是丫鬟?就这规矩,这要放在镇远侯府,可是要上天了的节奏啊。
虽然就在侯府以婴儿身份待了一个月,苏樱还是对那严苛规矩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可是这主子不像主子,丫鬟不像丫鬟的杨府完全比不了的,她窝在人怀里津津有味得看着这场闹剧。
朴荷也在暗中摇头,心里念道,这杨府恐怕也就是在这通州有点名而已,却自吹自擂,让外人以为有多大权势似的,实际也就才发家没多久的暴发户罢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苦笑,再是暴发户现在也是掌握着自己命运的人,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想这想那的。
她初回过神,才发现那几个丫鬟已经安静了下来,这又正好听到杨夫人问自己名字。她往前行几步,学着方才丫鬟们的姿势蹲下身行礼,声音稚嫩却极有力:“回夫人,奴婢叫朴(pu)荷。”
“哦?这名字倒稀奇,是你家里人给取的?”杨夫人如是这样询问,心里边可不认为这丫头家里人有这学问。
怎么可能会是他们取的,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名字。再想到自己初到这个世界被喊五丫将近一年的情景,顿时打了个激灵,连忙出声回道:“回夫人,听父亲说起过我的名字好像是村里一个秀才给取的。”
杨夫人长“嗯”一声,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什么名字的来历,这朴荷名字也是个好听的,和她清丽素雅的长相倒也挺配,索性不用再费心思去想她的名字。
杨夫人问完话,开始细细打量着其他小丫头,稍稍想了想,十几个丫头里又挑了五个自己相中的出来。
因为有方才周嬷嬷的吓唬,剩下的丫头知道自己没有被选走也不敢大闹出声,只做乖巧的样子低着头立在那儿等着结果。
苏樱睁开眼睛大瞅着,然而杨夫人好像早已经忘了她的存在,连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我这么天生丽质,不选我可亏了啊。
杨夫人选人也是凭着眼缘,毕竟这里除了刚刚的朴荷已有四岁,已经能看出以后绝对是个美人坯子,剩下的都是两三岁的小丫头,大部分都面黄肌瘦的,也只能看个大概出来。
培养她们还真得好长时间,杨夫人想着就有点头痛,以往送来的人都是十岁左右的,最晚养着五六年就能转手出去。
这次要养出瘦马恐怕得等十年不止了,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还不得和自己大吵一番,此番养的瘦马可关系着自家儿子未来的官途的。
眼前忽然闪过什么,她这才想起,王妈妈那里可是还有着一批货呢,眼前呈出一片光亮,也没心思继续听牙婆们说这些孩子的身世来历。
她站起身快速吩咐着事情:“我倒是忘记了你们才下船,这会子肯定还没用饭呢。湘秋你去吩咐下厨房的人,让他们赶快做些吃食出来送到待客院。迎春,你去带着三位妈妈先去账房领银钱吧,然后留她们吃完饭再走。”
“周嬷嬷和凝冬,待那六个丫头吃饱后,你们也领着她们去那已安排好的住处歇息歇息。桔夏你跟我回后院,还不知道王嬷嬷等了多久了。几位娘子放心得跟着她去吧,我这还有点儿事先去忙着。”
自己可要趁着老爷还没回府把事情给办好了,想着她的步伐就已变得急匆匆的。
苏樱内心开始有了变化,自己这没被选上,等着她的结果还不一定有这人家好呢。被选上起码还能好好待到瘦马养成再被宰的时间。
这没被选上的话,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情况呢,反正比当瘦马预备役还要糟糕就是了。
眼看那夫人就要离了这亭子,苏樱内心冒出一丝焦急感,看样子只有选择放大招这个法子了。
哇——
刹那间长廊里哭声动天,这声音很突兀,吓得那正抬脚的杨夫人一个趔趄就要往地上栽去,幸亏被身边的湘秋搭了手,不然今天可是要在府上丫鬟和外人面前丢了主人的气度。
她脸上薄有怒气,朝向哭声最旺之地道:“黄娘子,你怀中婴儿什么情况?这般大声哭闹。”
黄娘子本还在因为夫人没有选自己下钱最多的怀中女婴而可惜着,听此发问,忽然感觉这是个机会,方才杨夫人相人时许是忘了还有这一婴儿,她才没被选了去的。
黄娘子跨着步走上前,稍稍打量下杨夫人的神色,看她脸上有着怒意,心里一怯。
但她脑中忽然划过自己那快要弱冠的儿子,内心一咬牙,还是把编好的话真假掺半地说了出来。
她压低声音道:“夫人不知,这女婴是我从一女郎手中买来的,看那穿衣打扮,家里也是有点底的,可能家里生了变化才舍了这女婴出来。”
黄娘子继续吹嘘道:“虽然看着才四个月大,不过已经能看出这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了,那女郎有给我看一副画像,那上面的美人我看就是咱通州第一美人都比不得的,而那画像人的身份就是这女婴的母亲。”
杨夫人听着来了兴趣,按捺住想要走的心情,垂眼看看忽然安静的苏樱,道:“画像怎么就一定是她母亲呢?”
黄娘子讪笑道:“不是真的也没关系,这女婴被养得白白胖胖,这还没长成的五官看着都很精致漂亮,这要是从小好好培养,还不真越了那淮舫里的花魁,给您带诸多好。”
苏樱在听到母亲时就安静了下来,脑中划过了那飘荡的蓝色身影,不敢再往深处想,索性闭上眼睛念着前世熟烂于心的文章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其实府里多一个人或多两个人对杨夫人都没甚区别,商人穷的可就只剩钱了,自然不缺一个婴儿的口粮。
她也不在意黄娘子说的什么身世猜测真实来历的,只要自己这边把她们的户籍办好,即使以后真的被亲人找到这儿,给她们想要脱籍,也是要先过了自己这一关才行的。
夏国对户籍等级制度看的极重,奴律户籍的人除非主家主动给脱了籍,否则以后不管到哪儿,那户籍上永远都会写着贱籍俩字。
杨夫人看那女婴确实如黄娘子所说,被养得白白胖胖,她冲旁边的凝冬道:“把这个女婴也安排到那住处,再寻个丫鬟看着,到她长到三岁再报给我说,三岁之前就不用了。”语毕,扶着两个丫鬟的手施施然的往后院走着。
黄娘子心中惊喜,连忙弯腰谢着,目送着杨夫人的离开。这下子她不仅回了本,还赚了比自己投进去的五倍还要多。
喜娘子和慧娘子都没想到这黄娘子第一次出生意,买的三个丫头居然都被杨夫人给相中了,心中皆复杂的低声道恭喜。
黄娘子喜不自禁,连声道托了两位的福才能做了这等好生意,抱着孩童也法子做什么动作,忙道等回去定要禀报婆婆请一顿饭给两位。
待黄娘子把好似又睡着的苏樱交给等待的凝冬后,她们也不再关注已被选走的人,领着被挑剩下的丫头就跟着迎春往那前院账房的方向行去。
第6章 西风 有道是古道西风……瘦马
申时,西风院。
凝冬双手僵硬的抱着婴儿,无措的看向周管事,“嬷嬷,要给她喂些什么呀?”桌子上也没有婴儿能吃的东西。
坐桌边的周嬷嬷仔细打量了下婴儿,才道:“才四个月大的样子,现在还需要吃母乳的。”不过,杨府里哪会有奶嬷嬷。
她放下筷子,随手招了个站着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厨房让厨娘热一碗羊乳送过来。”
小丫鬟弯腰福礼,恭敬说道:“是,嬷嬷。”转身往门外行去。
“凝冬,你把她给我吧,我看你还一口未沾吃食。”周嬷嬷从衣袖掏出手帕擦擦嘴唇,又把污了的帕子叠了叠放到挂在腰间红绿相映的荷包里。
凝冬先是感激的谢着,毕竟她也是几个时辰未进食,此时正好是哺食时间,肚子早就饿的响了起来。
怀抱着苏樱往周嬷嬷那送去,看她接了过去,凝冬忍不住说:“这小家伙安静得很,从亭子一路走来,就睁着一双大眼睛,居然也不哭不闹,真是稀奇。”
周嬷嬷竖抱着苏樱,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撇了一眼稀奇不已的凝冬后,才说话:“你那是被你家侄子闹腾的了吧,见一个安静的小孩子都感觉很稀奇似的。”
凝冬抿唇一笑,不再说话,低头认真吃饭。
两人也不说话,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偶尔传出几声碗筷的碰撞声。
苏樱闻着那离她很近的排骨香,嘴巴里分泌出来好多口水,可惜只能闻的感觉太痛苦,她闭着眼把头依偎在周嬷嬷肩膀上,选择不看它们,呼吸也放轻。
等了良久,那去拿羊乳的小丫鬟才挎着一玲珑精致的食盒进了门,苏樱已经饿得浑身无力,连送到嘴边的羊乳都没有力气张嘴喝。
忽然,唇上感觉到一丝冰凉,她努力睁开合眯着的眼睛看了看,原来是那拿回羊乳的小丫鬟手正持着瓷勺要喂她。
苏樱顺着那勺子的力道,张开了嘴,香甜没有一丝膻味的羊乳进了她的胃里。
丫鬟一勺一勺得喂,她一口一口得喝着,因为嘴巴小,一次也喝不了多少,这碗羊乳才下去一大半。
外头忽有丫鬟来报,说是六位姑娘已经进食完毕,就等着周嬷嬷和凝冬姐姐安排她们接下来的一些事宜。
闲坐着的凝冬马上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边说着:“周嬷嬷,咱们先去安排下吧,这里让这小丫鬟先看顾着。”
小孩子的身体即使再饿得狠了,也还是没有多大的胃的,苏樱这时已经喝饱了,眼看着她们说要出门,她马上摇动着头,躲避着勺子,身体外撤凑近着要站起来的周嬷嬷,口中咿呀个不停。
凝冬听见回头,不禁笑道:“我看这小家伙是舍不得嬷嬷呢。”想到什么,她忽又好奇询问:“我听迎春她们说,嬷嬷以前好像有个孙儿的。”
是啊是啊,我舍不得的,所以带我一块出去吧,苏樱咿呀咿呀的更欢了,眯着眼笑着。
周嬷嬷听此问话却是一皱眉,对上苏樱清澈的眼神,心中忽而微微一抖。
她转头面无表情地对刚刚喂食的小丫鬟道:“你抱着她,跟上来。”
小丫鬟依言动作,抱紧苏樱紧跟着她们出了门。
凝冬没有等到回应,心中觉得无趣,不由在后边悄悄啐了声,后跟了上去。
那进完食的六个丫头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看到两人后,连忙蹲下身子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福礼,口中一致喊着:“嬷嬷,凝冬姐姐。”
凝冬看着她们,脸上露出笑容,“既然吃饱了,今天就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不过在这之前,需要给你们想个名字。”说着,她从窄袖里掏出一张叠好的宣纸,打开来还能闻到一股水墨清香。
她看看宣纸上写着的几个名字,又看眼站着的小丫头,纤细手指指着她们的方向,从第一个开始往右滑动,嘴巴里也吐出几个名字。
“静丹,怀绿,香岚,静蓉,若淑,幼......对了,你有名字的,那还留着你原来的名字吧,朴荷是吧?”
朴荷心中松了口气,马上回应道:“回凝冬姐姐的话,是叫朴荷。”
凝冬收回右手,叠着手中宣纸,边道:“好了,名字也起好了,等你们过段时间跟着女夫子授学时,可要好好练习自己的名字。”
“是。”
凝冬转身,向不发一言的周管事询问:“嬷嬷,我看她们应该好几天没有洗漱过,这会子先领着她们去洗漱一番,再安排住处吧?”
周管事肃着脸,点点头道:“住处等会儿她们洗完澡直接让丫鬟领着去就行,夫人已经着我给她们安排好了伺候的丫鬟。”
她瞥了一眼凝冬,平静说道:“夫人这会儿应该也用完食了,正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凝冬姑娘要是不放心我安排的人,那你就留这儿看着点吧。”
凝冬脸色微变,口中迅速回应着:“夫人的事情还是最重要的,想必这些丫头在杨府里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我们这就回去吧。”
她看着面部很平静的样子,心里实则咬牙切齿着,死老太婆,不就仗着自己是夫人的奶嬷嬷嘛,居然给我挖坑跳。夫人已经安排好了人你不早说,偏偏在这儿说,好让别人以为我不信任夫人似的,
周管事也不在意凝冬此时此刻的心里想法,她招手早就守在院子里的六个十三四岁大的丫鬟,让六个丫头自己选择留哪个。
待她们选好,周管事又吩咐一些事后,也不等人,直接踏着鹅卵石小路拐个弯就出了门,慢一步的凝冬小跑着跟了上去。
再一次被遗忘在一边的苏樱风中凌乱,心里咬着小手绢,难道我不哭就真的很不引人注意嘛?
“诸位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请跟我们来吧。”
朴荷六人刚来到陌生地,对这儿也各种不清楚,现在也只有听话的跟着她们的走。
抱着苏樱的小丫鬟阿香也有点茫然,刚刚回神就发现周嬷嬷和凝冬姐姐不见了,那这个小孩子怎么办?
胳膊有点发酸,她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手臂,把苏樱换个姿势后,就站在原地和她大眼瞪着小眼。
过了会儿,她先受不住眨了下眼睛,低头和苏樱说话,也不管小孩子听不听得懂。
“我叫阿香,是这院子的扫洒丫鬟,我看周嬷嬷和凝冬姐姐走了,也没有安排伺候你的丫鬟,那我今天就充当下你的贴身丫鬟吧。”
阿香长嗯着想了想,环顾下四周,看到树影交叉后的那间关闭着的房,眉色顿带喜意,“其他姑娘应该是被领着去洗澡了,咱们也去,等会儿给你洗个香喷喷的澡。”
苏樱眨眨眼,忽然觉得这个自说自话的丫鬟软萌软萌的。
阿香高兴地抱着苏樱走到那间房前,门被她敲后,有人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阿香抱着人快速闪了进去。
门口有处很长的屏风遮挡着,屋里很安静,只有泼着水的声音。
阿香拐过屏风,看到后面放置着六个足装下两人大小的木桶,水也不多,六位姑娘已经坐在了里面,只露出个脖子,身边站着伺候她们的丫鬟,也没了多余的木桶给怀中婴儿洗澡。
阿香迟疑着,是出去重新拿个还是在这儿等一会儿。
这时,快要洗好的朴荷抬头看着阿香,说道:“这位姐姐,你把她抱过来这儿洗吧。正好我快要洗完了,你和阿青正好去取下我们的衣服,我先帮着她洗着。”
阿香还想说些什么,她的丫鬟阿青拉着她直接应是,她一时也忘了要说什么,把苏樱交给坐在木桶里的朴荷,和阿青一块出了门。
朴荷垂眸看了眼怀里的白胖女娃娃,悄悄摸了摸手中不同于她们所穿的衣服布料。
朴荷帮忙脱去女婴的衣服,让她坐在了木桶边上,用手按压着她不让往下滑去,也不管苏樱在不舒服的乱动,直到两人丫鬟的回来。
被阿香抱到另一处桶里轻轻擦洗着她的身体,苏樱才开心的露出笑容,故意拍打着水面玩。
阿香边给她洗着澡边发着愁,等下回去又要换衣服,阿娘肯定又要说自己。
这边还在洗着,那边的几位已经陆陆续续的穿衣出去了,朴荷打发丫鬟出去,自己则动手穿起了衣服。
前世都已经二十多岁了,穿越来也一直都是她自己穿衣服,她现在一时还不习惯被人伺候着。
穿好衣物的朴荷弯腰拍拍鞋上沾有的水珠,正要起身,眼角忽然划过一道白光,她蹲下身体,扒开那堆衣物,看到了发白光的东西。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拿了起来,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之后,她咬咬牙,内心做了决定,把东西放在贴身之处,脚步轻轻地出去了。
而还在拍水玩的苏樱一直没有注意到那边发生的事情,也就不知道,朴荷在她脱下的衣物处停留了段时间才走。
第7章 三年 我不喜欢吃红豆糕
光阴似箭,时光荏苒,转眼,已过三载。
“姑娘,奴婢已经禀报了周嬷嬷,从明天起,你也要跟着院里其他姑娘一起受训了。”
便是这样一句话,苏樱就要和之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彻底得说拜拜了。
夏国,通州杨府,西风院。
此时卯时正初,苏樱住的房间被人从外推开,接着那人走到桌边点亮了灯。
阿香把火折子盖上放到原地方,这才面带无奈的走进床边,伸手摇摇还在沉睡的自家姑娘。
“姑娘,该醒了,已经过了卯时,还有两刻钟就要去清风院了。”
苏樱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微微睁开眼,透过窗边挂着的青色窗纱看到了外面一片黑,一丝亮光也无,她将将离开枕头的头顿时嘭的一声又摔了回去,眼睛又重新闭上。
哎,这么早!
但内心再不愿起来,她最终还是在阿香的催促声中睁开了眼,然后又在她一系列动作后,衣服穿好了,鞋子也穿好了。
苏樱则被阿香抱坐在铜镜前等着她去端水回来。
“姑娘,清晨水太凉,我兑了点热水。”阿香端着木盆进了屋,把它放在面盆架子上,又把干净的脸帕沾了水,亲自给苏樱擦了脸,从额头往下,来回总共三次。
苏樱被湿润的脸帕遮了呼吸,也不忘笑嘻嘻的打趣着:“阿香,你知不知道,这话你已经从严冬说到了酷夏。”
阿香表情不变,开始给苏樱抹着香膏,边回道:“姑娘这话也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苏樱嘿嘿一笑,闭眼任她在自己脸上抹着杨夫人送给院里几个姑娘的香膏,据说是杨夫人花大价钱从京城购置回来的。
待苏樱漱口过后,就被阿香带着往受训的地方行去。
那是女夫子们住的地方,名为清风院,取之为朗月清风之意,是教导她们书法的薛夫子取的名字。
杨府总共请了四位女夫子,来教导她们书法绘画琴棋歌舞的技能,因为需要常年的教导,所以杨夫人给女夫子们准备了住的院子,就在西风院附近不远。
外面天已渐渐明亮,在金色晨光漫洒天际之时,苏樱走到了清风院。
这几天多雨,泥土路上有些淤泥,许是方才走的急了些,没有注意姑娘踏在了上面,这要是被夫子们看到,肯定又要罚姑娘的。
阿香蹲下身子掏出帕子擦着苏樱鞋子上沾着的泥土,苏樱也习以为常,以前看到她做此动作还会阻拦来着。
但阿香是个倔脾气,每次都会用“阿娘说了,既然是你的贴身丫鬟,就要好好照顾你,做好丫鬟的本分”这句话堵苏樱,以至于苏樱后来也不再阻拦。
擦好了后,阿香起身说道:“姑娘,进去吧。奴婢晚上来接你。”
“哦。那阿香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还有晚上别忘了给我拿莲子糕。”苏樱冲着后方的阿香摆摆手,蹦跶着往院里行去。
阿香无奈摇头,直到看不到苏樱的身影,才转身往杨府厨房的方向匆匆走去,她是要去帮阿娘的忙。
杨府夫人小姐少爷们早上起来是要吃早饭的,杨府一贯学着那勋贵世家的规矩礼仪,但独独一日两餐制没有学来,府里依然有着一日三餐的习惯。
苏樱则对此事欢喜不已,这杨府还是有一处让她喜欢的地方的。
进了清风院,她依然蹦蹦跳跳着,穿过一处花丛,步伐才开始慢了下来。
青石搭建的一处宽敞亭子里,摆放着七张桌子和圆凳,其中六张桌子已经坐了人,唯独挨着角落的那张没有人。
苏樱走进了些,亭子中正轻轻念诗词的娇柔声音便停顿了下来,背对着她们听念书声的薛夫子微微皱眉,转身询问。
“怎么停下了?”
没有人出声回应。
苏樱还四岁不到,个头极小,方踏上一级台阶,以至于薛夫子并没看到她的身影。
方才还很缓慢的苏樱提起裙摆,快速却稳定得踏上台阶,进了青石亭子。
薛夫子这才看到人,看清是她,板着的脸稍好点。
“今天怎地来这么晚?”不待她回答又接着道:“既然来了,就坐到你的位子上,别耽误了其他人。”
“哦。”
苏樱刚坐下,方才停下的念诗声音又响了起来,她也就拿起桌上一本千字文开始认真看着。
四位女夫子教导时间都有分工的,上午跟着严夫子与郑夫子学习舞蹈,下午则是薛夫子与王夫子教导她们琴棋书画。
当然书法绘画舞蹈什么的和受训才三个月的苏樱没关系,她现在一天的时间都要和眼前板着脸的薛夫子面对面着,所以她的受训程度就是——还在识字中。
一个时辰过后,薛夫子回了房间,众人才停了下来,都手抚着快要饿瘪的肚子看着亭外,但今天却不知怎么回事,往常这个时候已有厨房的丫鬟送来吃食,今天却晚了时间。
怀绿口中“哎呦”一声,脸上趴到桌面,忍不住失了仪态,嘴里抱怨道:“那些丫鬟怎么还没送来吃食,想要饿死我们吗?”
亭子里没人接话,坐她旁边的静丹则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应道:“怀绿姐姐,昨天才下过雨,路上应该不好走,今天她们才晚了些。”
“我用的着你提醒!”怀绿甩开她的手,向她瞪了一眼。
“荷姐姐,这个红豆糕给你吃,我让阿翠给我偷偷藏的。”
朴荷微微一笑,温柔看着她道:“我还不饿,快点吃吧,别让夫子们看见。”
“那好吧。”若淑揭开包着红豆糕的手绢,拾起一个就快速的吃了起来,眼睛时不时望着夫子们住的房间。
“喂,给我一块。”
吃的嘴巴鼓鼓的若淑抬起头看着身前站着的绿衣女孩,脸皱成了个包子,捧着糕点的手往怀里一缩,摆明了拒绝的态度。
“不给,我就告诉严夫子你偷吃饭食以外的东西。”怀绿冷哼一声,若淑听此身体一抖,默默地把糕点递给她。
怀绿欣喜接过,却在要到自己手中时,她们中间忽然伸出一截胖嘟嘟的手,直接把那包着红豆糕的手绢夺了去。
苏樱夺了去也不吃它,而是高高举在头顶,笑嘻嘻得看着愣住的两人,奶声奶气道:“既然你们都不能吃饭食以外的吃食,这东西由我去帮你们交给严夫子如何?”
当然不行!
怀绿愤恨的看着个头不过自己脖子却极胖乎乎的苏樱,从鼻子中发出一道不屑的声音,脸色黑沉的回了位置上。
若淑听到则吓得脸色发白,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苏樱,嘴里嗫嚅着:“苏...苏樱妹妹,你...你不要告诉严夫子好不好,这些红豆糕都给你吃。”
“我不喜欢吃红豆糕。”苏樱刚还露着的笑脸转眼就消失不见,平静的看了一眼若淑,转身回自己的位子。
不过转身之际却把方才那两人争斗的红豆糕扔到了可怜兮兮看着她的若淑怀里,也不看她会是什么表情,自顾回了亭子角落。
肚子也饿极了的苏樱忍不住用头抵桌子,无聊的看着亭子外的风景。
清风院除了方才她路过的两边繁茂花丛,还有一竹林,那竹叶青翠欲滴,竹枝干俊秀挺拔,立在那儿好似是一位身姿挺拔的俊逸少年郎。
苏樱很喜欢这片竹林,倒不是因为竹子的原因,而是严夫子和郑夫子教导舞艺时就是在那片竹林里,微风一吹,竹子会哗哗的响,竹叶则会随风飘落,落到跳舞的姑娘身上,那场景会很美。
苏樱第一次看到严夫子跳舞时,就是在这片竹林,当时就让她惊艳不已,头一次对如此古典有韵味的舞蹈起了学习的心思。
“若淑,你怎么样,怀绿没有伤你吧?”朴荷提着裙摆快速拾阶而上,一脸担忧的看着呆站着的若淑,后面跟着同样小跑回来的香岚。
回神的苏樱换了一边脸抵着桌子,大大的眼睛认真看着又开始事完后做呵护戏码的朴荷。
若淑微微摇摇头,嘴里小声着:“荷姐姐,我没事。”她轻轻朝苏樱身上看了一眼,“这回是苏樱妹妹帮我阻止的怀绿。”说着,冲着苏樱露出个感激的笑容。
苏樱心里翻个白眼,谁要帮你了哦,我这是看在上次下雨你帮我遮伞的情面罢了。
前几天的下午,忽然下了一场大雨。
但人有三急,苏樱就是在下雨前忍不住想上茅房,谁知上到一半下雨了,因为夏天味道太大,她上的是露天的茅房。
但她又没有带伞,那副窘迫的样子,被同上茅房的若淑看到,回去拿了自己带的伞,就帮苏樱遮了一会子伞。
出来后苏樱就让若淑发誓这件事绝对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直到她做了保证苏樱才罢休。
“苏樱...妹妹?”朴荷望一眼性格安静且不怎么和她们说话的苏樱,眼里充满了不信。
旁边的香岚作为朴荷的跟屁虫也以同样姿态看着苏樱。
“是真的,方才就是...”若淑看同伴不信,想要和她们解释来着。
突然她想说的话顿时停了下来,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从竹林深处走出来的轻盈身影。
第8章 舞艺 你喜欢剑舞吗?
盯着她们看的苏樱也发现了若淑忽变的脸色,往她看着的方向撇去,这一瞥就带给了她极度的惊喜。
来人正是苏樱想要跟着她学舞艺的严夫子,她身穿一袭淡绿色轻衣,手腕还缠着散乱的同色水袖,脸色微微红润且布满了汗珠,晨曦光线一落,趁得她那姣好容貌更是妍丽无比。
苏樱眼睛里早就布满了惊艳之色,心里边也感叹着,平常不愧自己姓氏很严肃的严夫子,也只有这个时候能让人知道她也才二十来岁罢了。
“严夫子好。”若淑看到来人根本顾不得什么美貌,就条件反射的墩身行了礼。
这是被严夫子严苛训练柔体仪态,被训怕了的教学成果。
苏樱心里边笑着,看朴荷她们已经身动,起身飞快地离开座位,和她们站成一排,齐声喊着“严夫子好”,同时墩身行了个福礼。
只不过她们六人因身影瘦弱柔弱,行礼时身姿很是唯美,苏樱胖胖的还带有婴儿肥的身体则摇摇晃晃的把福礼行了个不伦不类。
严夫子眼神淡然从苏樱身上扫过,又看到亭子里只放有纸书的桌子,微一皱眉,随口问道:“你们还没吃饭?”
怀绿率先回道:“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丫鬟居然还没送来吃食,都晚了两刻钟了。”
静丹跟着点头,表示她们已经饿了许久,都没了力气,然后满怀期待看着严夫子。
朴荷抬起清雅绝俗的脸蛋,开口言道:“严夫子,可能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我们的早饭还没人来送。”
严夫子看她一眼,眼里划过赞叹,'嗯'了一声才道:“我教学时间也到了,你们先去竹林自行练着教过你们的舞步,我随后就来。”
静丹期待的神色顿时消失,嘟着嘴巴,小声嘟囔着什么。
严夫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她受到惊吓低头闭嘴不言。
“抓紧时间。”
朴荷抬头看了眼神色淡淡的严夫子,之后拉着若淑向竹林里直行而去,怀绿与静丹马上跟上,一直安静无声的静蓉向严夫子福了福身后,才转身离了去。
此处只剩有严夫子和苏樱两人的身影,严夫子往薛夫子的房间瞅了瞅,和抬头看自己的苏樱道:“你不去看书识字去?等会儿薛夫子可就来了。”
苏樱眨眨眼,顾左右而言他,认真道:“严夫子,我可以现在就和你学舞艺吗?”
“现在?”严夫子望望她那身形,微不可察得抽动了下嘴角,摇摇头道:“不行。”而且年龄也不行,太小,还不适合锻炼身姿形体。
苏樱也不失望,知道自己现在的身量有给人未能学跳舞的感觉,而且年龄也搁在那儿呢,学舞艺可是要到五岁才能学。
那时候身体比较柔软,可以做些有点难度的舞步,朴荷她们几个就是,已经跟着严夫子学习一年的时间了,仍在练习基础舞步。
因此她仍然脸色笑意宴宴,仰头看着她眼睛道:“那我得空可以去竹林看你舞剑吗?”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严夫子微微挑眉,“你曾经看见过?”她可是每次都在她们受学结束后才去竹林舞剑的,也不知这小家伙什么时候看到的。
不过......
她蹲下身子,垂眸想了一会儿才抬眼道:“你喜欢剑舞吗?”她问过后就又后悔了,剑舞动作英武,却是不适合女儿家的,尤其是被杨府作为瘦马来养的女子。
苏樱当然喜欢,不然自己也不会那么垂涎这个舞艺了,学了不仅能跳出那么美的舞姿,关键的是还能用来防身。这对于自从她亲眼看到过自家亲爹那快速漫过墙头的轻功时,这个世界可能有点武侠元素的想法就深埋心底了,没有前世看过的那种内功心法啥的,但能接触到和武功有点关系的剑舞,她还是开心不已的。
苏樱小鸡啄米式的点头,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声音稚嫩道:“喜欢喜欢很喜欢!”
严夫子看着天真烂漫,单纯高兴着的苏樱,心里边道,她应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吧。
她站起身,望着蔚蓝天空,很久,才回了句:“以后每天受训结束了,到竹林里等着。”
苏樱方才还在猜测着严夫子脸露回忆神色望天空的举动为何,听到她答应了,就把方才所想给抛到了脑后,心里眼里则充满了欣喜不说。
“你去好好读书识字,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哦好。”
苏樱看着远去的严夫子,脸上笑眯眯,在心底里摇头道,我就说嘛,严夫子也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近人情,这不,和她们说的我随后就到的意思,这随后就是去看外面情况的意思呀。
她脚步欢快的往亭子里走去,抓起千字文就开始大声念了起来,听着很流畅,倒不像是初学的样子。
当然苏樱又不是真的小孩,古代文字还是认识的,毕竟她前世也是跟在她家古文化研究者的爷爷身边熏陶过的,虽然对古文化这方面不感冒没有接触过,但繁体字还是能识得的。
两刻钟过后,在竹林里练习基础舞步的静丹在竹林出口探头探脑着,看到院子里只剩个苏樱,脸上高兴的往后招着手。
随之怀绿露出头来观察一番,发现夫子不在,顿时哀怨不断地,慢腾腾的走了出来,往自己的位子行去。
现在只想坐下来歇息片刻,她忍不住抱怨着:“本就没吃早饭,夫子还让她们练习舞步,真是严苛,以后我看我还是主选弹琴吧,起码是坐着的。”
苏樱在她们出现之际就已经停了读书,而是翻开一本夏国纪事来看着,这是目前除了讲述四书五经,女学内容之外唯一被夫子们允许她们看的,说是身为夏国百姓,知道夏国历史沿迹还是很重要的。
“我还是喜欢绘画。怀绿姐姐,我打算主选绘画。”
苏樱开始却没听懂她们说的主选是什么意思,不过之后脑海里转了转,也懂了大概意思。
大概杨府培养一批瘦马是很费时间的,十年左右的时间也让人学不了很深的技能,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们两个说主选琴棋书画舞艺其中之一了,毕竟学精一门技能比通学很多技能还是大有区别的。
主选,倒是对苏樱很有益处,她本就对琴棋书画什么的不感兴趣,这下子只要她过了识字一关,她就可以认真的学习舞艺了。
想到这儿,苏樱婴儿肥的脸上不禁露出个笑意。
“小胖子,你笑什么?”
小胖子?
苏樱转头看向怀绿,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你这样看我干嘛?”怀绿被看的心一抖,脱口而出:“就叫你小胖子了。”
苏樱微一撇嘴,身体虽然肉多,却极灵活的站了起来,快速来到她身边,先对愣着的她冷哼一声,忽然伸出脚把她屁股下的圆凳踢了开。
怀绿身体悬空,很快砰的一声坐到了地上,她痛的抚着疼痛之地,本就饿的身体发虚,这下子再加上疼痛,一致让她只能坐到地上起不来,看着很是可怜。
这在远处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完全是一幅小胖墩欺负柔弱小女孩的画面,当然是如果没有后边发生的事情。
苏樱举着小拳头,看着地上坐着的人,平静道:“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三个字,还非要叫出来,你还想挨揍吗?”
上次两人之间就发生过一次这件事,当然结果就和现在的一样。
怀绿再说也已经六岁,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小娃娃欺负心里当然难受,心里边更是难堪不已,可她打不过苏樱,只能忍受着自己创造的恶果。
不过她也惯是会怕硬欺软的,她当即抬起头,斜眼冲着不敢上前的静丹怒声道:“还不扶我起来!”
静丹看了一眼还立在怀绿身前的威武小胖子苏樱,依言上前搀扶起来怀绿,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已经看了许久的严夫子心里摇摇头,想到刚刚苏樱的举动,又是想笑,真是不肯吃亏的小家伙呢,这样子性格的,如果学起剑舞来,不知会怎样呢?
看亭子里三人都安静了下来,严夫子才又提脚向前。
“你们出来,我有事说。”
怀绿与静丹两人脸色惊慌,都没想到夫子居然这个时候回来了,互相对视一眼,皆无办法,只能战战兢兢的出了亭子,走到严夫子的跟前。
苏樱则很是悠哉的挎着大步走下台阶,到她跟前儿,站定,身姿昂扬挺立。
待三人站定后,严夫子也不开口,而是往竹林的方向瞅了一眼,淡淡道:“你也出来吧,去把她们三个喊过来,我要说件事。”
早就在怀绿与苏樱之间发生事情时就在竹林的静蓉 ,听此脸色稍微变了变,听话的把还在练着舞步的三人喊了来,四人一齐到了严夫子前方站定,等着听她说事情。
严夫子也不藏着掖着,看几人齐了,直接道:“今天放你们一天假,现在是可以回去了。”
“真的吗,夫子?”安静站立的静丹听此小声问着。
“真的。”
朴荷眼睛闪了闪,低头掩饰眼里划过的一抹光,心里则言,府里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不然府上居然连她们的早饭都没做好,而且严夫子是做不了主给她们放假的,还是需要杨夫人同意才可的,方才夫子应该是去请示夫人的意思了。
苏樱高高举手,问道:“夫子,府里发生什么好事了?”
严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家伙挺会说话,不过她还是说了原因。
“杨府已出嫁的大小姐从凉州回来探亲来了。”
......
第9章 凉州 欺负我读书少是吧?
“凉州?”
严夫子故意把重音说到凉州两字上,这也正好引了几个姑娘对凉州而非已出嫁的大小姐的好奇心。
只见几个小姑娘互相看看,眼都带迷茫之色,没有出过门,也没怎么看过历史相关内容的她们皆不清楚凉州是个什么地方。
除了朴荷忽然想到在夏国纪事一书中读到的一些片段。
......凉州地处夏国边界附近州城之一,因常年战乱,又有锦国联合外族敌夷进犯,致一度失城,然开元八年(夏国第一任皇帝的年号),由萧统大将军亲自领兵纵横几大州城,用了两年时间平定了战乱,收服了各外族之民心,使其成了夏国的附属小国,而那些引发战乱的源头国家则签署了夏国订立的和平盟约,即夏锦两国百余年间不再有大规模的战事,因当时凉州处于缔结盟约之地,又史称“凉州之盟”.....
当年的凉州是战争频发之地,现在距离那次战争早已过了三十年,凉州作为缔结盟约之地,许多游历之人总会把它当做一个目的地,因此这些人带动了凉州的发展,引来许多商贾往来,形成了夏国经济文化繁荣地之一。
所以说从凉州出来的人,非富即贵。杨府大小姐从凉州回来能让杨府这么看重,肯定和她嫁的人家有莫大关系。
苏樱心里则道,欺负我读书少是吧。
她真心表示不知道凉州在哪儿,脸色茫然一片,她除了京城和通州,其他地方在哪儿有什么还真不知道。
她下定决心,以后等学全了识字任务,被夫子允许可去书房看书,定要多看看书好了解了解这个国家的事情为好。
“叫你们识字读书,不是只让你们熟读教的内容,你们也需要读一些其他的书,以后和人谈论此事,也不会什么都不懂。”
严夫子也不解释凉州的事情,只露出平常训.诫几人的神色,讲了一些话,就挥手让几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众人互相看看,眼睛对视一番,遂向严夫子行了礼,转身出了清风院。
苏樱悠悠地在人群最后坠着,在拐弯之际,悄悄回头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看着还在原处的严夫子,伸出白胖胖的手,指指呈青翠色竹林深处的方向。
严夫子眼露笑意,手背在身后,微微点头示意。
苏樱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蹦蹦踏踏的出了清风院,却没跟着其他六人走,而是独自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杨府,静心院。
院子假山少许,下有一小池,池面正浮着碧色莲叶,周身挨着几朵粉红小莲,池边不时有丫鬟匆匆行过,手上皆捧着紫檀木质匣子,面色皆是统一的小心翼翼,眼睛落在手中木匣上又露出一丝垂涎之意。
小池不远处有张石桌,正坐着两位妇人打扮的女人,身后站着各自的丫鬟,但明眼人都能看到区别,年轻的妇人身后的丫鬟穿着比之较好。
杨夫人脸上洋溢着明显喜意,却故意嗔怪道:“喜如,这趟回来,怎么也不让人提前送封信?”
杨喜如正喝着丫鬟递来的茶水,听到她的问话马上抬头讨饶道:“这不是想给娘一个惊喜才没提前送信与你,本来还想着昨天中午就能到,不想路上却因事耽搁了时间,这才导致我今天早上才见到娘。”
说着杨喜如放下手中茶杯,拾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双手奉着起身莲步移到杨夫人面前,双眸含水看着她道:“不孝女儿给娘奉茶。”
杨夫人欣喜接过喝了一口后放下杯子,双手捧起女儿的手轻拍着,喟叹着:“好了好了,可别在我这儿哭了,等会儿要是被贤婿看到,还以为我给你委屈受了呢。”
杨喜如含着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稍有哽咽摇摇头道:“夫君不是那样的人。”
杨夫人笑道:“好好好,知道你们夫妇恩爱,就不用为他说好话了。”
杨喜如抿嘴笑,姿态柔美的转身坐回石凳上。
“娘,这次回来女儿带来了些凉州盛产的东西,我已让丫鬟放进你的屋里,等会儿妹妹们来了我们一块儿去看看。”
不及杨夫人应声,从不远处传来似黄莺叫的清脆声音:“大姐,你这次回来给我们带了什么礼物呀?”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从那假山后绕出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左侧的少女身穿一袭清新淡雅襦裙,上身月牙色袖衫,下裙黛绿色,少女明显被教导过礼仪姿态,莲步微移,面部含笑款款而来。
右侧的少女一身齐腰襦裙,淡绿色交领上襦胸口处绣有百合珠络花束,下裙则是微微绽开的杏色褶裙,走动时很是轻盈灵动,而穿此衣服的主人也确实灵动活泼。
杨雨湘走的很快,很快就超过了步伐缓慢的杨文嫱,她到了石桌旁,也不行礼,直接笑嘻嘻的看着杨喜如道:“大姐,我们都一年没见了,湘儿好想你啊。”
“我看你是想你大姐的礼物了吧?”杨夫人伸出一指按了下小女儿的脑袋,嘴里打趣道。
杨雨湘凑到杨喜如身边,委屈道:“大姐肯定是排在我心头第一位的,我可是很想大姐的。”
“好,大姐相信你行了吧?”杨喜如无奈地摇摇头。
“嗯。”杨雨湘这才重重点头,随处找了旁边的凳子坐上。
这时,杨文嫱移着脚步走到了她们跟前儿,屈身行了礼。
“娘,这是文嫱吧?变化的这么大我都快认不出了。”杨喜如端起茶杯时瞥了眼行礼的杨文嫱,嘴里感叹着,心里实则不以为然。
“坐下吧。”杨夫人看见她却是含笑的嘴角顿沉,语气平淡。
“娘叫你坐下,还杵在那干什么?”杨雨湘脸色不满,双眼瞪着她。
杨文嫱马上依言坐下,微微抬眼看着对面的年轻妇人,眼里含有陌生感。
她陌生也是应该的,杨喜如出嫁时,她当年才七岁,如今她已有十二岁,将将五年没见过这个大姐。
又因身为小妾生的孩子,不像杨夫人生的杨雨湘一样,可以偶尔去凉州游玩做客,对出嫁的大姐熟悉不已,可以撒娇要礼物,她则是完全不能的。
不过,她还是双眸含笑,起身福礼,嘴里出声道:“文嫱见过大姐。”
杨喜如看她身材虽瘦弱,却有一股弱柳扶风的感觉,神情也颇为楚楚动人,她心里转了个心思,眼睛不经意往文嫱脚上瞥去,看到她那一双似金莲的小脚,心中了然。
不过,她还是望向杨夫人的方向,见她暗暗点头,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马上又端起茶杯垂眼掩饰一番。
待喝了两三口茶后,她也起身道:“娘,我这次回来带来了凉州特产,有衣服布料首饰什么的,这会子就去屋里给她们分发了下去,好让湘儿她们也不那么着急。”
杨夫人点头,起身领着人往自己屋里行去,杨家小姐紧着她快速的步伐,身后边还坠着几个丫鬟。
凉州现属于富饶之地,盛产蚕丝织锦,每年都会进贡京城一部分,剩下的都会被凉州富贵家族的人买去。
杨喜如这次回来除了带了些珠宝首饰外,屋子里摆放的三口黄梨木箱子里装的就有部分是贡品的锦缎布料和已制成的女子成衣。
杨喜如进屋一摆手,点着那三口箱子和桌子上的紫檀木匣子,随意道:“这些湘儿,文嫱你们看着挑吧,喜欢的直接拿走就是。”
杨文嫱心里欣喜不已,屈身谢了礼,紧跟在杨雨湘后边,去拿自己进屋就相中的那一匹水蓝色锦缎。
屋那边两人挑的热火朝天,杨喜如悄悄打了个颜色给杨夫人,两人都挥退跟着的丫鬟,去了静谧的耳房说话。
良久,两人才满含笑意的从耳房里出来,杨夫人进屋向迎春招手,附耳说了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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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这边,苏樱抄小道用了一刻钟到了地方,却被厨房一片热闹的场景惊住了,心里好奇不已,莫非这是哪个大人物来了杨府不成?
不过那和自己又没关系,苏樱寻着空隙往正做饭的厨房里走去,到了门口,探着头往里观看。
看到厨房在忙着洗东西的阿香,苏樱马上踮脚招手喊道:“阿香阿香——”,声音稚嫩响亮,厨房在忙的人都向喊话的苏樱看去。
厨房的人虽没见过这位身穿绫缎的小人儿,却也听说过的,毕竟是被杨府买来当做瘦马养的,府里边的丫鬟婆子也都把她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厨房里没见过他们真人的丫鬟婆子也就是听其他地方的丫鬟们说来的。
在洗着菜的阿香听到自己名字,双手往身上蹭蹭,满是水的手马上干燥了,她扬着笑跑到守着锅炉的母亲身边,向她说了句话,这才拎起角落放置着的小食盒转身出去。
“姑娘,你怎么来了?这厨房那么远怎么不叫个人抱着你来啊?万一出了......”
人还未到苏樱跟前儿,阿香就问了一大串的问题,苏樱忙忙阻止住她的问话,很快说道:“严夫子说了今天放假,我也没事,就来找你了。阿香我还没吃饭,我想吃莲子糕。”苏樱手捂着肚子,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她手中拿着的小食盒。
阿香笑道:“我们回去吃,这里有足足两盘姑娘喜欢的莲子糕呢。”
苏樱听此,笑得见眉不见眼,露出一口细小整齐的白牙。
她扯着阿香的衣袖道:“那我们赶紧回去。”开始拉着她的衣袖往出口行去。
两人出了门,远离了人群,苏樱才开口问道:“阿香,府里可是大小姐回来了?”
阿香点头应是。
苏樱又问:“那她是不是嫁的很好,不然为什么今天厨房里都没有遣丫鬟去送我们的吃食?”
阿香挠头想了会儿,才低头告诉她:“我听府里其她丫鬟婆子说过,大小姐嫁去了凉州赵家。
大姑爷的大哥又是凉州知州大人手下极为信任的官员,好像坐着凉州下边溪水县县令的椅子。
而且赵家还很有钱,做着很多生意,结交了许多人来着,别的我也不知了。”
苏樱哦了一声不再发问,低头认真看路,脸上却是一片若有所思。
第10章 箱子 先来的后到的都有,别抢
苏樱先行一步走到院子门口,她手里还在拿着莲子糕啃,刚进院门一抬头,脸上顿时呈一片惊讶之色,杨夫人的贴身丫鬟迎春正站在院子里,右手甩着手绢脸色不耐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能让一向不来西风院的迎春一直站着等在这儿,真是稀罕,苏樱如是想着。
苏樱两人都走到院门口了,迎春自是看到了,脸上不耐之色稍好了点,不待她们两人走到身前,张口就问年纪较大的阿香。
“你可是西风院的丫鬟?”
天气炎热,她却在这儿等了许久还不见人,想到凝冬她们这会子肯定在凉快的屋里悠闲待着,脸色顿时一暗,语气更加不好:“这么玩忽职守,我看你是猪脑子吗,不知道不能让姑娘们随意走动吗?你可知道她们都去了哪儿?”
她嘴里问着这话,心里却暗自纳闷着,夫人居然让自己来西风院送东西,而且还是大小姐带回来的好物什,想到箱子里的东西,心里又暗道,她们才多大,根本就不懂装扮,真真是便宜了这些小孩子。
阿香抬头看到来人,脸上一惊,忙屈身回话:“回迎春姐姐,这个奴婢也不知......”
苏樱抬眼瞅着脸色暗沉的迎春,她眼珠一转,往前方猛地跑了几步,后边的阿香行礼起身看到,生怕她摔倒,嘴里忙道姑娘小心点。
迎春被她冲过来的气势吓着,在她眼里那可是一个大大的白肉丸子,看她直往自己的方向跑,她心里早忘了苏樱只是个将将四岁大的小孩,根本做不了什么的,身体还是下意识的往旁边走了两步,嘴里不禁就要开口骂人。
“你......”刚要开口却发现肉丸子没往自己身上撞,而是跑到了她的身后,那里正放着一口黄梨木箱子,颜色形状大小都和杨夫人屋里那三口箱子一模一样。
身体挨着箱子的苏樱转头看去,脸上一片天真,仰脸便道:“这位丫鬟姐姐你长得好丑哦。”
阿香听此口中直接发笑,声音出了口忽然意识到眼前人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忙受惊的捂着嘴。
自啾恃洸诩长得好看却被人说丑的迎春张嘴又要骂人之际,忽然注意到苏樱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没有见过,心里也大概知道她是谁了,不过她脸上脸色不但没好,却是拉的更长了。
自己做了夫人身边大丫鬟这么久,还没见过敢对自己这么无礼的人,心里怒极偏又不能对她发作。
这院里的姑娘是夫人看重的人,她不能对她们训斥,却可以□□她们的贴身丫鬟。
迎春柳叶眉皱的死紧,回首望着捂着嘴的阿香怒道:“你是怎么看顾着姑娘的,姑娘这么莽撞你也不在后边拉着点!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情,可不是你这小小丫鬟能赔的了的。”
又回首对着苏樱道:“我看姑娘的仪态还没学好,当要奴婢请示下夫人该如何了。”
迎春看着苏樱手上还拿着的莲子糕,再上下扫视一眼她那完全不像三四岁小孩子的胖身形,嘴里发笑:“夫人可是有明令你们是不能吃饭食以外的东西的,姑娘可不能再这样吃下去了。
等我回去禀报夫人此事,想必夫人会同意的。”毕竟你们可是夫人敛财用的东西,不完美怎么可以呢。
苏樱嘿嘿一笑,满不在乎迎春说的话,反正自己已经吓过她,报了她方才骂阿香的仇,以后大不了就是不能吃喜欢的莲子糕了。
而且她现在的身份自己知道,将来可能都要被杨府养好了转手送出去,这会子她哪还会压着自己的性子去行事。
她也不理自顾说着话的迎春,而是对着还站着的阿香招手:“阿香过来。”
阿香小跑几步,疑惑问着话:“姑娘什么事?”
苏樱“哦”一声,指指身边的箱子道:“帮我打开这个箱子,我力气小打不开。”
“喂,还不能打开,其他姑娘还没回来呢。”夫人吩咐的可是等人一块到了才能打开的,迎春连忙上前阻止道。
我还就偏要打开了,苏樱冲脸有犹疑的阿香努努嘴,让她接着打开已经开了一条缝的箱子。
“拦着她,阿香!”
苏樱话语落,一向听她话的阿香下意识的就用身躯拦住了疾步过来的迎春。
看那边还在僵持着,苏樱探身往箱子里看,看之前心里早就把东西猜了个七.八遍了,不过依然不影响她对箱子主人的好奇心。
箱子里果不其然,放的都是些她们能穿用的料子尚好的衣服和一些亮晶晶的首饰脂粉盒,她眼里露出失望,收回踮着的脚。
这些脂粉衣料的东西,她是不感兴趣的。
不过,苏樱不感兴趣,有人是感兴趣的。
怀绿本来正和静丹在游廊里乘凉,就看到她的丫鬟小环正疾步跑来,说西风院里被抬进来一口大箱子。
那夫人身边的红人迎春就在院子里等着,苏樱和她的婢女已经在那挑着了,她心里一急,怕好的都被那小胖子挑走了,快速往西风院跑去。
后边静丹马上回神,急声道:“怀绿姐姐,等等我。”连忙从廊下栏杆上下来,跟上去。
苏樱还没看到人影,便听到院外那两人的声音了,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把箱子里值钱的金银镯子耳环抓了一把放到怀里。
斜眼瞄了眼门口已经出现的怀绿和静丹,不顾她们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转身就往自己的屋里走去,边走边道:“我的挑好了,阿香我们回屋去。”
“哎好。”
阿香阻挡迎春之际也抽空看到了姑娘的动作,本还以为姑娘对那箱子里的东西不感兴趣呢,谁知这一转眼拿的就是最值钱的东西。
在她眼里,值钱的就是金银一类的,所以看苏樱拿的就是金银首饰而非那些衣服料子,她心里边也跟着高兴。
“你们!我回去定要禀告夫人。”迎春手指微颤,身体气得发抖。
之后,气急的迎春看也不看气喘吁吁的两人,直接甩袖向院门外奔去。
本还要上前询问一番的怀绿看人走了,心里却是一喜,忙着往箱子走去,看到那里面摆放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心里高兴,拿走了自己喜欢的一部分,就领着丫鬟也回了屋,静丹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不久,独自一个人的静蓉也回了院子,因为有丫鬟的提前告知,早就奔着箱子而去,结果却看到里面几乎见底的箱子,不由的失望。
她望了眼院子里的情况,心里清楚就剩朴荷她们三人没有拿,最后她选了几样东西回了屋。
等迟迟归来的朴荷三人回来就看到院正中间放着箱子,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时,忽听到开门的声音。
三人同样动作望去,只见苏樱从门后露出身影,正冲着三人露齿而笑。
“三位姐姐,怀绿姐姐让我告诉你们,箱子里是迎春姐姐奉夫人的命令送过来的,剩下的都是你们的,她们都已经选过了。”
朴荷皱眉问:“你也选过了?”
苏樱点点头忽又摇头道:“她们选的太快,我只得了这只耳环。”白胖的手心里正放着一只极小的耳环。
“那苏樱妹妹你要不再选一样?”若淑忍不住开口。
苏樱眼睛一亮,转眼瞅着若淑:“我还可以选吗?”
若淑看看朴荷,她们三个之间是隐隐以性格较之成熟的朴荷为首的,所以还是要征求她的意见的。
脸色无甚变化的朴荷心里也不知怎么想的,冲苏樱点点头以示同意,香岚自是跟着点头不说。
朴荷点过头才想到自己只是想着在这个环境里多交个朋友就能多个友军,她一开始不是没想过接近苏樱,但谁让这苏樱的性格生来就是孤僻又很难靠近。
这回正好有个机会,只不过一点衣服物什,全都是身外之物,就可能得到将来有点帮助的资源,甚好。
朴荷心里过了这么多消息,那边苏樱已经探身拿走了一个瓷瓶子,她晃晃瓶身,听到流动的声音,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索性是白得的,往怀里一揣转身和她们说着好了。
苏樱咧嘴一笑:“那我回屋了。”看三人点头,转身就走。
她进了屋子,发现阿香正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后边,冲着自己打眼色。
苏樱心里莫名,不解其意。
最后还是阿香显了身形,赶紧把她家去坑蒙拐骗还不赶紧进屋关门的姑娘拉到门后边,自己反手关了门。
“姑娘你拿的什么东西?”阿香走到桌边把桌子上放着的金银首饰拢做一堆,望着慢腾腾走来的苏樱。
“不知。”苏樱离远假抛了过去,看到她手忙脚乱的接了个空,不禁嘿嘿一笑。
“姑娘你又骗我来着。”阿香也不恼,而是很平静的说出常说的那句话,显然又是被苏樱骗成了习惯。
有时候阿香也感叹苏樱的聪明和懂事,为什么院里其他人都说姑娘是个怪性子的人。
阿香可是从苏樱四个月大照顾到现在的,根本就没感觉到自家姑娘有什么她们说的什么孤僻啊,什么难以靠近啊。
她看呀,就是像姑娘给自己说的纯粹是院里其他姑娘造谣,就看着姑娘一直聪明灵敏嫉妒她,所以才故意不理姑娘,还偏偏倒打一耙说是姑娘不理人。
阿香望着踮着脚翻看着首饰嘴上还天真笑着的苏樱,心里想着,以后绝对不强迫姑娘再去和她们接触。
第11章 主仆 演戏演过了是什么体验
距那次苏樱气走迎春已过了三日,杨夫人那里也没有派人过来说什么,苏樱就这样极平静的待了三天,
哦,不,并没有平静。
三天里又开始照常去清风院进学,自那天听说了凉州之事苏樱心里就隐隐对这个国家对这个时代有了了解的渴望。
所以,她每天早上不再赖床,而是起的较早,就是为了能多点时间学习,然后好赶紧通过薛夫子的知识教学,允许自己可去书房看书。
白天学习结束,苏樱还需要避着人去竹林找严夫子学习舞剑来着,然而第一次欢欢喜喜的去竹林的人到了地方就哀怨了起来。
原来严夫子也知道苏樱她那个体型刚开始就学舞剑的动作是很困难的,就给她定了个计划,每天不能再偷吃饭食以外的食物,而且教导舞剑前需要先熟悉剑,如果发现她有偷吃或偷懒的样子,她就不会再教苏樱。
所以,苏樱这三天里竟是饿着肚子和举着竹剑戳来戳去了。
当然,她也不是那惫懒的人,自己喜欢的都会很努力去做的,这三天倒没有想要放弃的念头,这也让暗自观察的严夫子心中暗暗点头,暗道这丫头心性是极好的。
想到苏樱的身份,心中又是另一番感慨,不知以她遇事不肯罢休的性格,如有一天知道自己的那种身份会不会性格大变。
转眼一个月过去。
这天清晨,卯时刚至,躺在床上熟睡的苏樱忽然睁开了眼,先是躺着迷茫一阵子,眼睛逐渐清明少许,马上喊着外间的阿香。
前世看过不少书的苏樱知道想要形成一个习惯,只需要让身体经历十四天的熟悉并成为条件反射就可,已经经历过一月之久被阿香喊着早起的苏樱,身体已自动形成了条件反射,每到卯时,就会自动醒了来。
阿香进屋点灯,忙道:“姑娘,今天不必起那么早的,你忘了昨天夫子有吩咐过,今天端午节,可是说了让你们休息一天的。”
正准备掀被子下床的苏樱闻声一愣,脑子回想着,昨天好像确实有这一出事来着。
昨天临下学之际,薛夫子好像有说,不过当时自己好像捧着她奖励自己学习成果的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当时也没在意,下学就去了竹林继续胡乱戳她的竹剑去了。
“我也睡不着,还是起来吧。”苏樱说着挪动身体探着脚尖就要下地。
可能火折子受了潮,阿香点灯一直没有点着。
她听到苏樱的话忙借着月光向床边瞄了一眼,看到她的脚离地还有很远忙喊了声:“姑娘慢点,还是等我把你抱下来吧。”
苏樱脸上笑意满满,嘴里道着不用,小心地往下一蹦,脚沾到放在床边的鞋子。
她这么高兴纯粹是因为又长高了,这一月遵嘱严夫子的话,自己身形不仅从小胖子变成了额还是小胖子,但还是消瘦了许多,身高还高了点,前几天自己还需要阿香抱着下床,这两天就都是自己下来的。
阿香看姑娘不仅自己下了床,居然还想要自己穿衣,这怎么行,哪有让姑娘自己穿衣的,这都是她的活。
执拗的她终于放弃手中吹了许久还一直不见火花的火折子,小跑到苏樱身边就开始念叨着:“给你穿衣这都是需要奴婢做的。”拿起床边早已叠好的干净衣服给她穿着。
苏樱也不争,看她来了就放下了抓着衣服的手,方才自己只是想了解下怎么穿的,来到这里这么大还没独自穿过衣服的她心里边有点汗颜。
又是一番洗漱,时辰已经过了一刻钟,苏樱让阿香忙自己的去,她就在门口站着哪儿都不去,阿香这才放心得去端水洗漱。
待她走后,苏樱出门瞅着其它房间还关着门,再瞅着面前空落落的院子,久久不语。
她居然还会伤春悲秋,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四年之久发生的一件件事,心里划过一丝伤意。
想到那个自己初初见了两月都不到的母亲和那一面之缘的渣爹,心里还是有点恨的。
如果没有渣爹的抛弃妻女,说不定母亲就不会伤心至极下在她面前选择结束生命,独独让自己活了下来,在侯府里没有了相亲的人,那大夫人也不会做出要让那春花把自己掐死抛到乱葬岗的事情。
辛亏的就是那春花贪财,把自己卖给了牙婆,不然恐怕自己就要去和那才去了不久的娘亲团聚了。
呵,还真要感谢那春花不成。苏樱嘴里冷呵一声,眼睛里是化不尽的凉意。
你放心,待我想法子逃了这个杨府的牢笼,定会去寻那抛弃我们母女的男人,把他带到你的坟前,再不济也要让他给你道歉忏悔。
不知何时,苏樱脸上布满了泪水,她不想待会儿被阿香看到再唠叨,马上掩了袖子擦拭了去。
.
午时。
“姑娘,厨房来人送了粽子,我刚刚吃了一个,好像是咸粽子,姑娘爱吃,这个给你。”阿香进院就高兴的直奔清风院子里唯一的鱼池旁。
听到咸粽子,脸色恹恹的苏樱立刻振奋起来,赶紧招手让阿香走快点。
她拍拍手,手里的点心渣滓落了地上一片,被阿香看到后,她忙举手保证:“我没偷吃,方才再喂鱼儿吃呢。”
阿香凑近苏樱细声道:“姑娘想吃点心我还能拦着不成?我看的是那池子里的红鲤鱼,那可是严夫子养的,本来就每天都有喂食,你这天天又是点心给它们加餐,这可不得把它们撑了。”
苏樱皱脸嘿嘿一笑,也同样轻声回道:“你不说我不说,夫子不会知道的。”
“我已经知道了!”
背对着那道严厉声音的两人背脊同时一僵,动作皆缓慢的转身,可惜动作再慢还是看到了来人是谁。
“严夫子好。”
苏樱放松身体,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弯腰问好,右手又悄悄的捏了下阿香腰间。
阿香被捏疼回神,屈身也行礼,不过她可没有苏樱那么好的演技,她还是极怕这位脸色严肃的夫子的。
严宜真本也没想揪着鱼可能被撑死之事不放,她前一阵子就发现苏樱这丫头会时不时的来此喂食,听到她还对河中游动争食的鱼儿道着“以后不能吃莲子糕了,就把这些自己喜欢的给你们吃”的话,这几天自己也没有再继续对她喂食了,通过这事她心里倒是对苏樱极爱食莲子糕一事记得清清楚楚。
“今天不休息,怎么会来这里?”严宜真放下手中提着的点心,她本以为今天让她们休息,苏樱不会来此喂鱼了,心里还乐道,自己养的鱼这次终于能喂着了,不想还没走到,就看到了苏樱的丫鬟匆匆忙忙往鱼池边跑着。
听到问话,苏樱就不由地郁闷,大清早起来伤感了会儿,吃过阿香去厨房拿回来的早饭,就发现院里众人都被杨夫人叫了去,却独独没叫自己。
想到今天可是端午节来着,被杨夫人喊去肯定是参加端午宴了,那可是比自己在这儿吃咸粽子还要美好。
心里过了一遍那夫人院里的丫鬟没喊自己的原因,心里当时还暗暗想了下以前看过的宅斗宫斗剧,猜测着会不会是迎春在当中使了绊子,自己这才没去成。
哎不说这中间迎春确实是出了点力,不过却和苏樱想的恰恰相反,迎春可是一度在杨夫人及大小姐面前推荐着苏樱也来杨夫人的院落来着。
“院子的人都去参加夫人举办的端午宴了,只有我可怜的只能用这小小得咸粽子饱腹......”苏樱手举着巴掌大的绿叶裹着的粽子,摇头叹息,眼里满是可惜之色。
可惜可惜,这个粽子即将要落入自己口腹里了。
严宜真和她接触已有段时间,早就懂得这苏樱的各种神情意思。
了解她嘴里虽叹着没能参加端午宴的可惜,其实内心也只是对不能吃到那宴席上的美食可惜着罢了。
小孩子样,偏要装大人样子。
严宜真也不戳穿她,而是道出另一个疑惑:“谁告诉你府里举办端午宴的?”按照往常如果府里会举办宴席都会通知她们四个夫子的。
今天她们可都没有收到宴席消息,倒是她从府外回来碰到两个熟悉的婆子,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想到这里,她不待苏樱回答上个问题又问道:“其他人可是将近午时去的?”
苏樱是不记时间的,她转身看看阿香,阿香马上回声“是”。
严宜真皱眉,想了会才道:“你这次没被叫去也是幸运,但依然逃不了被......”话到这里,她不再说下去,恐怕说了让苏樱自此以后心里会装着事。
苏樱“啊”了声,不怎么明白夫子口中的话为何,满脸都是疑问。
严宜真低头望了眼将将高出她腿弯的苏樱,还是没告知原因。
开口只道:“你们回去吧。”
苏樱心知夫子口中之事肯定和自己的将来有关系,哪能就这样子一知半解地回去。
她小脸一仰,眼里很快蓄满泪花,上前扯着严宜真的宽大衣袖,可怜巴巴望着她道:“夫子就告知我吧,好让我早早清楚了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一直站在旁边当透明人的阿香也鼓起勇气跟着为苏樱说话:“夫子如果说的是和姑娘相关的事情,还望夫子告知,我想姑娘肯定是能听懂的。”
阿香顿了下,看了眼仰着小脸的苏樱,又接着道:“我家姑娘你别看小小年纪,其实她聪明着呢,早早的就很懂事。”
不愧是主仆,一个这么会做戏,一个这么会说话,这要是搭个棚子,说不定俩人都能当说书先生了,一个说着书,一个做着戏。
严宜真嘴里叹口气,我何能不知苏樱是个聪明伶俐的,当时看自己舞过一遍的剑舞,她就能记下并舞出来自己就知道了。
“奴婢这就给你跪下,万望夫子告知姑娘。”
正打算开口告诉她们的严宜真:“......"
说错了,这丫鬟也是个会做戏的。
她眼神复杂的扫视神情像极了即将偷了腥的猫的主仆两人,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告诉她们实情,但她忽然转了个好玩的心思。
“这个还是不告诉你们的好。”
本以为严夫子肯定逃不出自己眼泪杀的苏樱正小声哽咽着,听闻忽然卡了壳,声音忽顿。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拒绝的严宜真,眼睛却偷偷瞄了眼身边还一脸坚决神色的阿香,对她眨着还沾有泪珠的眼睛。
阿香,你做戏做过了!
第12章 炫耀 可恨之人也可以可怜一下
鱼池里的鱼儿刚被喂饱,正在悠闲的游玩,池边呈三角状站着她们三个人。
端午佳节日,微风徐徐来。
苏樱手中包裹着糯米肉馅儿的粽叶四处飘香,惊醒了沉寂中的人。
只见苏樱忽然垂下眼睛,遮住了里面的某些情绪,一改方才的做戏心思,低声认真询问:“夫子,你刚说她们今天被叫去是......缠足?”问完,她抬眼等着再次确认方才听到的答案。
严宜真斟酌片刻,遂以点头回应。
苏樱眼睛眨着,心中叹息,此刻说再多已是无用,缠足一事在杨府里不是她们所能避免的。
今年是身为六七岁年龄的其她六人被喊去,那再等三四年,就得是她为自己叹息此事了。
她们几人的身份年龄,目前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反抗,反抗的后果以杨府的行事等着她们的大概不是打死就是发卖到花楼。
但有着穿越运气的苏樱可是把这次生命看得很重的,她还想要逃出去完成心中放着的那件事,之后就是在这个世界的肆意生活,她可要好好想想怎么躲开四年之后的缠足一事了。
苏樱和严夫子道过别,独自走在前头,领着不发一言的阿香往西风院行去。
夏国开国以来就是个民风开放的朝代,女人不用丈夫或男性家眷陪着就可自由上街闲逛,甚至开放至极的女人还会因为好奇心女扮男装去那烟花之地去探看一番,对那些深闺女子看管的倒不是很严管。
夏国开国皇帝开元帝晚年时期曾被一狐媚宫女迷了心智,甚至一度为了她连日不上朝,为她搜集珍奇异宝,最后还闹的要休了和他一起打天下的萧家出身的萧皇后,要立他心目中最喜爱的那个狐媚宫女为皇后。
最后还是朝中几位大臣连连上奏,内容皆是不能枉顾萧大将军救过驾的情谊,不能让大臣们寒心呐。
可惜皇帝早已沉迷在那个女子的身上,哪还能听得下去谏言,不过最终还是皇帝自作自受吃多了壮阳之物,在下发废后旨意前驾了崩。
之后萧皇后的孩子晋太子马上登基,办过先皇丧事,新帝晋皇开创年号为晋元,紧接着就是创了一系列的新律法。
其中就有贱籍身份者除非携有卖身契的主家可去各方户部消了户籍,其余人等包括本人皆不能做之。
然,贱籍女子只能为妾,永不能为妻。
今年已是晋元三十年,当初的新皇登基至今三十年,这条律令就持续了三十年,在这几十年里,这条律令很是受那些正妻的欢迎。
男子们并没有得到什么损害,该怎样依然如初。
国家安定,权贵家族弟子的富足生活,悠闲心思,这就导致了权贵家养的贱籍女子小脚即“三寸金莲”的兴起,不久这一事就流传开来,也带起了江南一带烟花之地与瘦马身份等女子的缠足风气。
看似行走缓慢,实则恨不得此刻就飞奔回去的苏樱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院里。
忽然她抬脚踏门槛的动作一滞,收回脚,转眼往右边看去,面上无悲无喜,眼睛也无一丝波动。
“嘿小胖子,今天你没被喊去可真可惜啊,你可知我们被夫人喊去作甚吗?”
怀绿在屋里正吃着杨夫人送来的补品,忽然听到院门响,想到今天她们六个才缠足回来,怎还会有力气出去,心中当即确定应是唯一没被夫人喊去不知躲哪儿伤心的小胖子苏樱回了来。
一向不喜她的怀绿此刻怎能放过这次嘲讽的机会,当即扶着丫鬟小环的手臂的缓行着出了门,看到人直接出口讽刺了一把,得意洋洋的怀绿也没看到苏樱听完她说话眼里忽露的同情神色。
也对,本就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对此想法肯定不会相同,思想方式不一样,对被缠足的态度就会不一样。
苏樱也能理解,因为当如今男子都喜欢女子三寸金莲,常年需要和丈夫外出或出席宴会的正妻满足不了他们的心里欲望,他们就去那烟花地去了结心中所思的欲望。
而身为瘦马身份且已经知道自身未来的怀绿对缠足一事是完全不抗拒的,她可以被有权势富贵之人买去的,以后等着自己的就是荣华富贵的生活,她怎会不同意缠足,心中怎会不喜。
“喂,问你话呢!你可知这次我们被喊去做了什么?”怀绿柳眉横竖,不耐道。
“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苏樱摇摇头,双手故意捂耳,摆出拒绝听的姿态。
“你......”怀绿气结,伸出一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苏樱,嘴里你你了半天,也没道出一句话。
她是想要炫耀的,院里除了苏樱没有缠足,只有在她面前炫耀一下才能满足她的欣喜欲望,这下子心里不仅没了开初的欣喜,胸腔里还倒流进了一大片的不忿。
心里年龄二十多的苏樱小孩似的略略嘴,“叫你方才又不知悔改的喊小胖子,今天就看在你被缠足的事上放过你,下次可就远远不是如此了。”本来她心情还有点沉重的,经此一事倒是轻松了许多。
苏樱不看又气结的要昏过去的怀绿,转身踏进自己房门,后边阿香跟着进来,转身即关了门。
外面独留着怀绿主仆俩人在风中凌乱着,完全无了炫耀心思。
良久,她们才慢腾腾的回了屋里。
苏樱房间的左边一间房门开着一条窄缝,黑兮兮的看不清里面的东西,等院中无了人,那个缝隙才被轻轻关上。
“如何?”朴荷歪坐在塌上揉着腿,听见关门声,这才停下询问。
阿青知道姑娘问的事情,马上给她叙述了一遍方才院中发生的事情。
听完后的朴荷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完全不显,依然和平常一样的温婉。
姑娘不接话,阿青倒是嘴中嗤笑一声,看到姑娘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这才解释道:“那怀绿也确实不知悔改,都挨了那苏樱姑娘几顿揍了,还敢凑上去找打。”
“她是想炫耀呢,以为缠......”说到这,朴荷忽然禁声,脸上的笑容忽滞。
阿青虽然做了她三年之久的丫鬟,但她心中不是很完全的信任她,毕竟当初她们是杨夫人赐下来的人,谁知道她会不会出卖自己。
她方才的未尽之语也是和苏樱内心想的一样,两人同来自女性解放,人人平等的时代,又怎会认可这种为了满足那些男人变态心理而形成的缠足风俗。
但她却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如果被身边之人透漏给杨夫人,恐怕等着她的不是一番酷刑就是随意发置的结果。
而如今她也被缠了足,还需自己想个法子,避人耳目,除了脚上这让她厌恨之极的裹脚布。
心中有了办法,朴荷不再担心,又把心思放到了苏樱身上。
“你说那苏樱怎么知道我们被缠足的事情的?她可是没去夫人院里的,而且才四岁大小,怎又知道缠足是干什么的?”
朴荷自己问着阿青,心中也开始怀疑起来,那苏樱看着可真不像四岁的孩子,身形不像,性情不像,智商和平时的表现更不像!
歪坐在塌上的朴荷忽然惊起,坐直了身子,心中惊疑不定,想着不会她也是和自己一样身份的人吧?
这一想着,以前很多被她忽略的细节马上漫到她的脑海里,比如刚进学就自己起名苏樱,还有偶尔会露出的不属于小孩子的眼神。
“应该是严夫子告诉她的吧。”
朴荷回神,皱眉道:“怎会是严夫子?”心中摇头,苏樱每天都是跟在薛夫子身边的,严夫子和她的关系根本不可能这么好的,两人几乎没有接触过。
况且严夫子的性子可不是好接近的,也就自己跟着她学了舞被她笑着夸过几句,平时严夫子可是不怎么和她们说话的,更遑论关系会亲近到了主动说话。
阿青看朴荷不信姿态,忙道出原因:“前几天奴婢替姑娘去拿落下的外衫,出门之际正好看到严夫子和苏樱姑娘说说笑笑着进了竹林,夫子当时还穿着舞衣。”
“你当初怎么没说?”朴荷拧眉发问,心中则对苏樱可能和自己来自一样的世界的想法又加深了。
阿青马上屈膝,脸上露出委屈神色,解释道:“因为怕姑娘等的焦急,奴婢也没跟去探看,才直接回了这来,之后又去给姑娘拿吃食,这才忘了此事。”
朴荷听此解释,拧紧的眉马上松开,想着夫子她们两个关系亲近和她又没关系,只要之后苏樱和自己不会有什么冲突,她看在苏樱可能和自己是老乡的份上,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也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她收拾好心情,脸上一顿轻松,低头看着还屈膝跪着的阿青,忙伸出双手把她扶了起来,经过这番对话心中对她的信任增加了些许。
她脸上一片歉疚,轻声道:“阿青,这次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
阿青忙摇头,嘴里道着:“本就是奴婢的错,忘了告知姑娘此事。”
看她固执认为是自己的错,朴荷也不再道歉,而是脸上带着歉意递给她喝了杯水。
“谢谢姑娘。”阿青方才说了些许子话,早就渴极,脸上欣喜地受了那杯姑娘亲自递过来的茶水。
朴荷看她欣喜接过直接喝,心中对她的信任度又深了许多,脸上笑意满满不说。
屋里陷入了沉寂。
第13章 荣华 长的矮是我的错嘛
端午过后,西风院的六位姑娘因为缠足被允许休息了几天,待她们的脚可以走路后则又开始了学习,这次不仅仅是开始的琴棋书画歌舞艺,还加了一项形体仪态的训练。
苏樱则是照常跟着薛夫子念书识字,偶尔闲了也会听听其他夫子的教学,当然舞艺也没有放下。
天气越发的炎热,也只有亭子处可以乘乘凉了。
练完舞步的六位姑娘累极的互相扶着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看到亭子里安然闲坐看书的苏樱,都露出羡慕神情。
外面日头正晒,她们看到周围也没夫子,想着应是都回了屋,马上小跑着往阴凉的亭子里去。
找个好的地方随意坐着,擦汗的在掏手绢,倒水喝的要倒水,一时间,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心思。
不久,身体恢复力气,精神开始饱满,她们则又开始和较之亲近的人低声说着话,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着的。
坐在亭子里最好位置的苏樱眼睛看似认真看着桌上放着的旧书,耳朵早就在她们说话聊天之际支棱了起来,眼睛也跟着聊天内容灵动的转动着。
她左边的是怀绿和静丹,向来独身的静蓉不知何时加入了她们两个,右边的就是朴荷,若淑与香岚三人了,苏樱两边都听了会儿,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同一件事情。
在娘家住了将近三个月的杨家大小姐杨喜如要回凉州了!
苏樱在心里边鼓掌欢迎,恨不得鸣炮致意。
前一阵子阿香忽然听府里的丫鬟婆子说过,那次的缠足就是杨喜如提醒的杨夫人,说是她们早到了需要缠足的年纪。
而且本来苏樱也在缠足名单里,还是最后那周嬷嬷在夫人面前提了醒,毕竟苏樱才三岁,脚还没长开呢,走路都不稳,这才让她避免了这次的危机。
心里对周嬷嬷有多少感激,对那杨喜如就有多么的讨厌恶意。
“哟怎的,大家都在这儿躲太阳呢?”人未到声先到好像是杨喜如的特点。
亭子众人闻声看去,苏樱也随着抬头探看。
面容温婉女子打首,身边跟着两个丫鬟,侧边站着一位十一二岁的身弱杨柳的少女,少女身边也站着丫鬟。
苏樱虽不认识她们,但心中一猜也能猜着,马上跟着早已见过两人的众姑娘起身行礼,被允许起身又低头垂眼望着土地,扮木头人玩。
想必杨喜如今天的来意和自己是没关系的。
“你们应该也挺府里丫鬟婆子说了,后天我即将动身回凉州,因通州与凉州路远,一来一回都需半月之久,接下来的几年我是轻易来不了通州了。”
杨喜如想到自己外嫁两年才将将回来四次,嘴里不禁长叹一口气。
她眼睛波光流转,望着不吭声的几人,又道:“每次想念家时都无人聊天倾听,所以这次回去我打算带三个人回去,就当做亲妹妹来对待。”
六人小群体中有人发出惊讶的啊声,都猛地抬头,眼睛极度惊喜的看着杨喜如,当然六人的眼神谁真谁假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杨喜如继续笑道:“而文嫱我已打算带着,这还剩下两人名单,你们六人之中可有人愿意?”这是没把小小的苏樱放在人选名单里,毕竟太小,带去凉州也帮不到什么忙。
“大小姐,我愿意去。”一向说话轻声轻语的静丹和一直是朴荷跟屁虫的香岚两人居然先做了反应,同时大喊了出来。
会被大小姐当做亲妹子对待,那可比现在的瘦马身份好太多,虽然不可能会给自己解除贱籍,那也能享受荣华富贵的。
她们可都打听过了,凉州可是个富裕之地,大小姐嫁到的人家又是权贵相依的,怎能不让她们兴奋,想想以后的富贵生活,静丹和香岚又是极有默契的说了句:“我愿意去。”
杨喜如上下打量下她们两个,暗道还行,这次母亲买的姑娘底子都不错,七岁还不到,就已经有了魅人的那种感觉。
她又望望其余人的长相,有点被姿容清丽的朴荷惊艳住,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转念又想到母亲为了二弟的前途,好不容易养了她们这么久,自己说着就要带走她们中间容貌最好之人,还不得被她唠叨许久。
待她们再将养几年,再和母亲商量此事,然后拜托当官的大伯哥给她二弟寻个好的官职,而这些姿容绝丽的小姑娘就是谈资了。
杨喜如心中下了决定,笑道:“好,就你们两个吧。”
不说那两人的欣喜欢快,其余人才反应过来,都万万没想到胆小的静丹和跟屁虫的香岚反应这么快。
怀绿也反应过来,从来没想到一直跟着她跑的静丹会如此,还想要出声问问大小姐是否可以换人。
那杨喜如好似知道她的想法似的,眼神不经意的从她身上扫过,怀绿被那眼中冷意看的身体僵硬,一度失了语,也消了想跟着去凉州的心思。
确定了人选,交代两人后天的出行时间后,杨喜如转身施施然的踏着步子出了院子,从进到院子里就没有发过一言的杨文嫱也扶着丫鬟轻移莲步跟了上去。
步步生莲,不外如是。
苏樱心中惊艳道。
院子重新恢复了安静,除了几声树上的蝉鸣声,啾啾的叫着,众人皆不先开口说话。
“这么热的天,你们居然也站得住,不怕皮肤晒黑了挨夫子的骂吗?”
已经进了亭子的苏樱趴在桌上,都喝了两杯水了,那六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着,也不知道想啥呢。
她们几个人挡住了苏樱要看风景的视线,不由出声提醒了一句。
不动的几人均回了不知飘到哪处去了的神。
朴荷脸上笑意涌出,对两人吐出“恭喜”两字,一向单纯想法的若淑也笑着恭喜了一番,话语之中似还带着不舍之意。
静丹和香岚面对着大家的忐忑不安这才被放下,欣喜接受着她们的恭喜。
安静的静蓉心中心思百转千回,再是不甘,嘴里也还是说了句“恭喜两位妹妹即将享受荣华富贵生活”的话来。
怀绿则重重的冷哼一声,看也不再看那两人,径直往亭子里走去。
香岚不在意她的态度,毕竟两人本就没怎么亲近过。
静丹则不同,几年间一直跟在怀绿身后的她这次要离开,她对怀绿姐姐还是舍不得的,虽然这份舍不得在即将去凉州的欣喜之下。
但看到她不搭不理的态度,静丹也不敢去受她的火气,因此就站在原地踌躇不动着,直到被朴荷的喊声惊醒。
“这地儿炎热,我们还进亭子里吧。”朴荷手遮在额头,对几个人说道。
几人欣然动身,朴荷转身看到静丹一直没动,马上喊着她的名字。
回过神的静丹加入了朴荷她们的群体,亭子里则又分成了四波,苏樱,怀绿和静蓉皆是独自一人,心情则各不相同。
朴荷一众人打开话题聊起了天,都说着自己知道了解的凉州诸事,朴荷则安静的喝着杯中茶,认真倾听着她们说话。
看似倾听,实则心事重重。
朴荷的心中一直思考着方才杨喜如选人去凉州的事情,这件事加上她说的什么想念家乡的理由根本就是疑虑重重。
忽响起阿青说过杨喜如嫁的人是个商人,而婆家里还有个短短五年时间里,就坐到溪水县县令的大伯哥,再加上前几年杨府里养的其她瘦马则一直不知所终,不知道被送去了哪户人家,这回朴荷心里可是对此事想了个明白。
不由得,刚开始还有点感觉错过一场人生选择的心思,立马消了去。
她放下解了自己渴的茶水,眼里含着不易让人察觉的微微庆幸,加入了她们的聊天话题。
后天清晨,已给夫子请过假,苏樱众人帮着拿行李,把静丹和香岚送出了门,坐上了马车。
这是苏樱她们来到杨府第一次踏出门,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简直身心舒然,苏樱深深吸了口气,深深感觉这里的空气和那杨府了的空气绝对不一样,这里的更清新,更新鲜,更加让人觉得自己出了一座金丝打造的牢笼。
苏樱往车队前方瞥了眼,杨府一家人在不舍道别,说着贴己话。
那杨府最小的小姐杨雨湘更是甜腻撒着娇说着要跟去凉州的话,被杨老爷出声训斥一番才作罢,却依然不甘的站在马车旁,拽着杨喜如的袖子不肯让她走。
苏樱心中只你们道,干脆道别道的长久点啦,好让她们几个在外面也多待会儿。
良久,那边热闹的场景终于散了,变得和苏樱这边如出一辙的安静。
她们都看着相同的风景,那就是绝尘而去的马车,和马蹄噔噔蹬出的一大片尘土。
杨府众人眼神直直的看着路尽头,好似没有注意这些飞扬过来的尘土。
此时此刻,众人之间身体最矮的苏樱离地面最近,被灰尘盖了一脸且呛着的她心里只道,咱还是赶紧回去吧!忽然对这个没有扬尘治理方法的古代受不了了。
第14章 大雪 晋元三十五年,冬。
晋元三十五年,冬。
通州地处江南一带,冬季虽比不得北边的大雪纷飞,寒冷刺骨,这小雪纷纷带来的湿寒却也是让人感觉寒冷的紧。
苏樱躺卧在临窗塌上,经历过通州几个冬天了,还是习惯不了这种冷意,不禁往上拢了拢身上盖着的牡丹花纹大红小锦被。
待拢到白皙下巴处,她继续借着外边雪色亮光看着手中捧着的名人游记,正看得起劲,忽然外边院门口响起一阵喧闹来。
被打扰了兴致,她抬眼瞥去,看到两个长得凶恶的婆子手持红鞭进了院子,后边还有俩婆子正扭着一个穿青绫红袄丫鬟胳膊跟了来,那人闭嘴不言,一路低着头被带到院中,让抓着她的婆子一脚踢跪在雪地上。
一时间,因西风院也没有丫鬟婆子专门守着,院外跟来想听听故事的人忽然都闯了进来围观着这一场热闹。
打头进来的婆子冷声道:“各位可都瞧好了,这个贱妮子不知羞耻,居然敢勾引二少爷,夫人可是早就言明了,少爷来年就要参加秋闱,这个时候谁要不知廉耻进咱家少爷的身边,那就给她个机会,把人发卖到花楼当个千人枕万人睡的妓.女吧!”
人群吵闹声不断,都冲着地上女孩指指点点,苏樱听此内容也是皱眉,这婆子说话凶狠无比,内容却粗俗不堪。
婆子那句话终于吓得低头的女孩抬起了头,她连连跪行,爬到了那婆子身边,拽着她垂下来的鞭子,脸上已被吓得涕泗横流,惊慌道:“梁婆婆,不要... 不要把我卖了,求求你。”
苏樱望着那张布满泪水的脸却是一惊,没有想到她居然是小环,怀绿的贴身丫鬟。
却不知这会子不在怀绿身边伺候着,怎会自己独自一人,还成了那婆子口中勾引了杨家二少爷的贱妮子?
“做出了那等子廉耻之事,还想要夫人饶了你?”
小环哭腔大喊出声:“我没有勾引少爷,我没有,是...是姑——”
却在此时,人群后方冲出一个人影,速度极快的到了跪在地的小环身旁,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小环!你怎么会跪在地上?”怀绿脸上焦急,心中恨不得这个妮子早点被拖出去发卖了,差点被她坏事说出自己,幸亏她反应快,冲了进来。
“这位嬷嬷,小环可是犯了什么事情?”
苏樱心中却道,明知故问,小环方才惊慌之下脱口而出的应就是真相,虽然说了一半,浸淫前世各种宅斗宫斗剧的苏樱也能把真相猜的八九不离十。
婆子上下打量穿粉红夹袄的怀绿一番,看她这么关心那贱妮子,也知道正主儿回来了,也就开口解释了一番发生的事情。
怀绿不可置信,惊讶的看着小月,忍不住握着她的手道:“小环你怎么会做出这等事,居然违了夫人下的命令。”
小环抬头看了一眼颠倒黑白的怀绿姑娘,不再出声,连刚刚的求饶都不再说了。
只因那怀绿趁着大家没注意这边,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别忘了你府外生重病的弟弟,这事过了我可以出钱给他治病。”
“夫人说了,犯了事的丫头会在她的主子面前受鞭刑。那贱蹄子既然是怀绿姑娘的丫鬟,那你就在旁边看着!”
怀绿起身,抚顺衣上褶皱,走到一边,没有求情,而是冷眼观看着院中间空出的地方。
两个婆子各站在一边,眼神凶狠,手扬起红鞭,重重的落了下去。
啪——
打在肉.体上的鞭声一遍遍的在院中响起,小环后背的袄子都被抽出了棉花,露出了点白皙的后背,她大声痛喊着。
围观着的众人还在嘻嘻哈哈的指点着她,眼神皆透漏着冷漠和幸灾乐祸的意思。
对这场“热闹”场景,苏樱心中是没有任何感觉的,要说去可怜她?那还真对不起,她向来只管自己信任的人的事情。
况且可怜她还不如可怜下自己,出生就爹跑路娘自尽,自己本好好的侯府小姐身份还落到这等贱籍身份上。
这也是小环自己选择的路,谁让她被怀绿一威胁就不敢出声说出真相呢。
鞭声停,小环早已晕厥过去,上身布满血迹,小小身子蜷缩在冰凉的雪地上,不断抽搐着。
“好了,怀绿姑娘请回屋吧,我会禀告夫人,再给你安排一个听话的丫鬟。”
脸色苍白不已的怀绿,愣愣点头,心中被地上那浸漫的血吓到,心中庆幸着方才阻了小环说话,不然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就是自己了。
两个婆子一人拽着小环的胳膊,费力的拖拉着出了院,很快其他人也一哄而散,院子里站着的怀绿受不了小雪浸衣,也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苏樱斜着眼瞄了瞄,院中间雪地上那瘫红血很快被新雪覆盖,依然雪白一片,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之前的那件事。
封建时代,小人物的生命被人随意一捏,就会灰飞烟灭,她的生死除了家人不会有人伤心,这件事不久就会被新的话题盖过去。
外面雪花落的越来越大,地上很快盖上了厚厚一层的雪被。
苏樱虽然喜欢看雪景,身体却禁不住风雪吹来的寒意,伸出小手关上了窗子,遮掩了外间雪白景色。
手捧着暖手小炉,身子又往厚实棉被了缩了缩,继续手中未看完的名人游记一书。
苏樱知道小环身死的消息,已是下午雪停之后。
小环被杨夫人发卖到府外已经有一段时间,她的消息府中人早已忘记,却不想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关注着她的消息。
当时,苏樱舞完剑正准备回去,就要往竹林出口行去却听到两个声音越来越近,隐约听到的内容让她挑眉不断,然后不知怎的,就找了个地躲了起来。
苏樱现在正站在分布不怎么紧密的青竹后,这可不是听人说话的好地方。
好在青竹上已经落满了雪,加上苏樱今天穿了一身白衣来舞剑,不易让人发觉。
她望向显身的朴荷主仆两人,心里好奇为何早已下学的朴荷会带着她的丫鬟来到此地,这片青竹之地却不是清风院的那片,而是离西风院只有几分钟路程的一个无人住的院子里栽种的,因常年无人打理,倒让这片竹林长得繁茂高大。
这还是在苏樱六岁时,她发现的一处好地方,每次舞剑时都会来此,以为此地只有她和阿香知道。
却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进来。
此时站在竹林说完小环身死说完事情后,两人暗自沉默了会儿,阿青响起什么又脸带喜意的开了口。
她从腰间拿出一个颈口细小的白色瓷瓶,笑道:“姑娘,这次出去除了得到小环突发病身死的消息,还买到了药。”
朴荷内心其实早已清楚,不然不会被阿青领到这处秘地来。
她脸上却还是带有惊喜,马上道:“快快打开,我现在就换药。”
苏樱心中还好奇一个药有什么让人可惊喜的,站在竹子后睁大眼睛想要细看那瓶子里有什么神秘之处。
朴荷找到一块石头,上面雪早已化去,她垫了张帕子后坐了上去,阿青蹲下身帮忙慢慢褪去朴荷脚上的鞋子。
苏樱正好站在两人侧边,所以几乎在鞋子褪去后就看到了朴荷露出的脚,惊讶的身体都不由得往前探了下。
那脚完全不像被缠了足的,虽然依然不大,但任人一眼也能看出,这脚不是“三寸金莲”。
“姑娘,你的脚还鼓着一个包,一直不见消退,我看你让我买的药物没什么药效的。”阿青低着头给朴荷上着药,看到那脚背上凸出的一块地方,眼里心疼流露,嘴里不由抱怨着。
朴荷心情极好,笑道:“这个就是消肿祛瘀的,用长了时间那鼓包自然就会消了。”
两人为何要偷偷摸摸来此地抹药,那就要说起杨夫人立下的另一个规矩了。
府里的药物统一归置杨夫人管着,一般都是府里主人才能用的,因府里还有着她们这些姑娘,所以就有了如果她们要用到药,是必须上报药物用处的。
想到这儿,苏樱恍然大悟,这是脚上受了伤,又怕被人发现双脚的秘密,才使丫鬟去府外买的药,再加上西风院人多眼杂,才又偷偷摸摸的来了此地。
苏樱只道,看来这里不能常来了,想到这儿,她手不由拍了下面前的竹身。
却忘了才下过雪不久,竹叶上正落满了积雪,她这一拍,上面就落了一个大雪块到她面前,让她惊得往后一退,安静的竹林里不由响起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音。
那边抹完药后,朴荷穿上鞋子站起身,阿青帮忙拍打着从竹叶上落下的雪。两人正要转身走之际,却听到侧边有响动,她们同一时间对视了一眼,往声音处看去,除了微风吹动的竹叶飒飒的响着,却什么都没看到,青竹后一片白茫茫的。
两人眼中都有怀疑,阿青脸色已经急赤,焦急道:“姑娘,方才会不会有人在那儿,也不知道看没看到你的脚。”
朴荷心中虽隐有担忧,但心中早有准备可能有天会被发现此事,也就很快镇定下来。
她先是望了眼晃动的竹叶,又转首安慰焦急的阿青,只道:“不要担心,该来的总会来,而且不一定有人,也许是方才风吹落了竹叶上的雪落在地上,让我们听到了而已。”
阿青依然担心,朴荷干脆说着自己饿了,两人这才往苏樱对面的出口走去。
两人走之后,苏樱反手从一棵腰身较粗的竹子上跳了下来,拍拍手上的雪。
她又望望雪地上的两行脚步,嘴里轻笑道:“还好我现在身姿轻盈,反应又快,直接跳到了晃动的竹身上。”简直犹如轻功啊,想着又是嘿嘿一笑。
第15章 事发 晋元三十六年,花灯节前夕……
朴荷主仆两人离了竹林,一路上皆想着方才竹林发生的事,阿青掩不住表情的,担忧一直挂在脸上,朴荷面上则一派轻松。
她边走边低头想着事,一会儿想到今天不该来此地,方才自己没眼花的话,一棵竹林后有块地方是有脚印的,周围却是没的,肯定是有人一直在那儿看到过了。
一会儿又想到秘密被发现的源头就是脚上受了伤,心里不舒服之极。
却原来苏樱确实猜对了,她是因脚上受伤,不敢上报府中申领药物。
朴荷前段时间跟着杨夫人参加过一场梅花宴,通州有权有势的人家都有参加,各府的少爷小姐也都出来游玩赴宴,看似赏花,实则就是借着梅花来遮掩相看未来夫君或妻子人选的想法。
明明是个相亲宴,杨夫人不带自己的女儿却带着朴荷,怀绿和静蓉她们三个去赴了宴。
来的一些富家夫人自然也清楚杨家内里养瘦马的事情,清楚这三个小姑娘身份不会干净,心里都不屑理会,把她们晾在了一处角落。
但又因为三个姑娘比之那些穿衣华贵的小姐还要容貌绝美,身姿楚楚动人,把宴上的少爷公子哥吸引的直往那处看,不曾挪动眼神。
本是带着自家闺女来相看好人家,却发生这一幕,怎么能让那些夫人忍得。
有个杨夫人的对头王夫人就开口让三人跳个梅花舞来助兴,本有意予以难堪,却不想被打了脸,三人舞的还挺好看,加上容貌一绝,跳着舞更是吸引了那些少爷公子哥。
朴荷因主选的琴艺,不常跳舞,回杨府后脚上就鼓起了一个包,因为自己的秘密,也不敢声张,只让阿青偶尔出府去帮忙买药。
因为几位姑娘都长大了,夫人又派了好几个婆子丫鬟到西风院,朴荷又怕被发现药的存在,这才换一次药就买一次。
换药之地,就是方才荒乱凄凉的院子。
“姑娘,到了。”
朴荷回神,脑海里不再东想西想,抬脚踏进了西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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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杨夫人又遣府外有名的制衣铺绣娘进府中给苏樱几个姑娘都量了身,几天前成衣就交到了她们手中。
她们每个人手中除了几身合身的衣裳,还都有一件兔毛披风,只是颜色不同罢了,这是打算让她们在花灯节上穿披的。
花灯节是在年后正月十五那一天,晚上的灯会年年都热闹的很,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也都会出府凑个这份热闹。
从那天梅花宴回来,杨夫人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想着却是梅花宴上跳舞的朴荷三人的风姿绰约,吸引的那些有钱家的少爷公子哥急红了脸来都要争相买走。
杨夫人却是能看清的,这些人中只是家里有点钱,还没有接手家中生意,怎会答应他们。
她那天带着几个姑娘去赴宴是想先在通州府打出点名声来,再吸引些家世更好的来,最好家里是个当官的,能帮助她的儿子在官场上铺路的。
西风院的姑娘已经养了将近十年,这最大的也有了十三岁,早就可以让人相看相看买走了。
却不想她的儿子正好要参加来年的秋闱,自家儿子的心思杨夫人是知道的,完全不在学习上,但怎么也得想个法子把乡试(秋闱)给过了,这样也不负学了那么多年书不是。
杨夫人忽然想到往年花灯节的盛况,也成过好几对一见钟情的人,这一想她就坐不住了。
马上去了前院找老爷,和他说了一遍自己的打算,感觉计划可行后,又让他吩咐小厮去打听打听通州府的官家少爷们会不会在花灯节那天出现。
那小厮也是聪明伶俐的,没有一天就带回来了好消息。
杨夫人赏赐小厮银两后,就着人加快速度给苏樱她们制了几身新衣裳,通知了她们这次可以出府去参观通州府的花灯节。
不说对这个花灯节是否期待,就说能出府一次,都能让她们几人欣喜若狂的,任谁常年待在同个地方都会腻味的。
能出府还是个好事的,正好研究研究路线,苏樱心里暗道。
经过连天的大雪,处在茫茫白雪中的通州终于迎来了新正,按苏樱前世的叫法就是春节。
晚上她们五个人是和夫子们一块吃的年夜饭,吃完年夜饭,夫子们就会离开杨府。
琴棋书画歌舞艺,五人主选的技能都出了师,剩下的也就是让她们勤加练习。
若淑当年主选的棋艺与书法,怀绿主选的就是琴艺。
静蓉选的绘画与书法,朴荷则是主选琴艺,其他的技能却也是略通的。
她们四位为什么没有选择舞艺呢,纯粹是因为都被裹了脚,受不来跳舞时的疼痛,皆放弃了它。
苏樱不用说,还没到自己的主选日,把识字一项过了后,就一头扎在了舞艺这一项上,其他连听都没听过。
果然,年后没几天,夫子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苏樱允许去送严夫子一程。
苏樱心里不舍地和她道了别,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欢快,抱了抱严夫子,望着她离开不见了身影才转身回府。
正月初三,杨夫人忽派丫鬟来院里把她们接去了她的静心院,说了一番话,内容不关苏樱什么事的全程围观。
苏樱把杨夫人絮絮叨叨说的一大堆总结成了一句话,花灯节,你们必须给我钓回来一个金龟子!人我来安排。
四位姑娘能怎么办,当然要高兴的点头答应了,心中心思却各不一样。
接着杨夫人又转首交代了苏樱一项任务,苏樱当时都想撬开杨夫人的脑袋,好让自己看看她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她心中安排好那天要做些什么的花灯节计划就这样被打破了,杨夫人居然说让自己跟着去帮忙,给朴荷她们和不曾谋面的官家子弟造个一见钟情的机会。
苏樱抬抬眼,望着交代她当天要怎么做的杨夫人,只有跟着疯狂点头应声。
心中安慰自己道,完成这项任务再做自己的事情也不迟。
却说她们从静心院回来,偶尔会在院中弹个琴作个画时碰上面,其他时间都安安静静的在各自的房间待着。
正月初十这一天,就在众人期待着花灯节的时候,西风院发生了件事,打破了院里的安静。
杨夫人自买回来她们就没来过西风院,这是她第一次进来,脸上却是带着满满的愤怒来的。
苏樱坐床上正兴致勃勃的看着书,阿香也坐在一张圆凳上绣着手帕,两人听到外面的声音,互相对视一眼,阿香则放下绣到一半的帕子,出门看看情况。
苏樱也没了看书的心思,索性也穿上鞋子,后脚跟上了出去的阿香。
刚出门,就看到院里住的其他人也都已出来,正往院里的一间待客房走着,苏樱转眼望去,从开着的窗户看到了杨夫人正脸带怒色坐在里面。
“见过夫人。”苏樱她们行过礼,皆站在一边不发一言,唯恐触了杨夫人的眉头。
“朴荷,上前来。”
朴荷不明所以,依然轻轻抚开阿青拽着自己的衣袖,依言前行,旁边的怀绿垂下眼睑,则暗自欣喜。
杨夫人重重拍了下桌子:“我问你,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朴荷心中咯噔一声,怕是夫人知道了自己的脚没有缠足的事情,现在否认也没有用。
想着自己的脚已经成型,夫人再怎么办也无法子再次给她缠足,恐也就受点身体上的处罚罢了。
她倒不如今天承认了此事,以后也不用一直担心被人发现,而且绝对不能让夫人撤了她去花灯节的想法。
这次花灯节关乎着她将来的选择,今晚自己可是必须要出府的,不然以后再出府的机会几乎没有了。
朴荷马上跪下认罪道:“请夫人饶恕,当年那婆子帮我缠足时没有缠好,我每天痛的睡不着,又因我喜欢舞蹈,每天练习时皆因裹着脚会受到刺痛,我有时会不时的自行解开。”
“但我没有想违背夫人的意愿,我当时没有想到,偶尔的解开布条,会让缠足失败。”
杨夫人重重哼一声,冷笑道:“你倒是会说话,我养了你十年,是让你们给我带来利益的,这外间谁不知道天下男子皆爱金莲,我看你这连个银莲都不及!”说着,心中气急,顺手抓起迎春放在她手边的福寿暖手小炉砸到了地上。
炉子咕噜咕噜的滚了几圈,停滞在了苏樱面前,里面放置的燃碳因为盖子开了条缝,漏了几颗出来。
马上有丫鬟进来把地上的炉子收拾了干净,苏樱还让了个空给她。
前边杨夫人气还没消,想着养这么多年的瘦马可能会因为没有一双三寸金莲就失去了用途,不由得心痛万分。
想想朴荷的容貌又不舍得随意送了人,她可是自己重点培养的。
朴荷抿着唇,突然抬头出声道:“夫人,您觉得三寸金莲好看吗?”
发怒的杨夫人闻声一愣,视线扫到了后方站着的怀绿三人脚上,鞋子虽阻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知道那被缠过足的脚是什么形状的。
脚尖向下,脚背成弓形,骨头都折了,双脚为畸形状。
毕竟家里杨文嫱可是她亲眼看着缠的足,那叫声可是让她印象深刻的很,杨夫人心中冷笑连连。
第16章 大虫 没办法,害怕虫子的人就是我
从那三人收回视线,杨夫人冷眼往苏樱身上瞥了去,望到了她的脚,却是正常大小,并没有经过缠足。
但苏樱没有缠足是经过自己同意的,谁让她只在舞艺上有很大天赋,其他的技能又学不来,只能让她往舞艺这方面发展。
不管三寸金莲是真的好看还是畸形,缠足命令已经下了下去,朴荷还会违逆自己的命令,这以后谁知会不会听话。
杨夫人眼中冷光一闪而过,侧着脸吩咐身边守着的凝冬:“去把梁婆子喊来,鞭打十鞭。”声音平静无比。
她却是想到朴荷毕竟还是自己重点培养的人,身上是不能留有伤痕的,鞭刑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娇嫩皮肤更是伤害无比。
但她心中气愤实在难以消去,还是选择让她受点罚好吃点苦头,让朴荷明白谁是主子,以后该不该听话。
凝冬领命出去,又找了个小丫鬟让她把梁婆子喊过来,吩咐过后才转身回了杨夫人身边继续静静站立。
却说怀绿在听到朴荷居然只受十鞭就能把这事揭过,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都是同样的身份,违逆夫人命令的朴荷却这么得她看重,一时间心中嫉妒至极,脸上不由变得扭曲,怕被人瞧了去脸上心思,她忙低下头掩盖脸上的不满。
本就不期望夫人能回答,朴荷心中也没在意,在听到夫人吩咐的话时,她眼中却亮光一闪,接着就消失无踪,再寻不到一丝痕迹。
“砰——”却是门被撞的声音。
屋里安静的很,主子不说话,一时下边的人也没吭声的,所以苏樱这里的动静还是很吸引人的。
眼看着夫人的怒视又往这边看来,怀绿心中大呼着倒霉无比,怎么偏偏就和苏樱站一块儿了。
“苏樱,夫子前脚才走,你的仪态也后脚跟着走了?”苏樱那的动静在静极的屋子里还是很显眼的,杨夫人皱眉望着身体都快要退到门外边了的苏樱。
苏樱抬头,眼中欲哭无泪,她也不想的,可是她看到那东西就忍不住啊!
“夫人...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那里有东西。”苏樱左手紧抓着阿香的袖子,右手手指微颤,指着屋中的横梁上方某处,目光却不往自己指的地方看。
屋里众人顺着苏樱的手指看,发现就一个原木的横梁,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下子众人都不明的看着苏樱,心里大概都涌出同一个想法,怕不是这姑娘被夫人说的十鞭吓傻了?可又不打在她身上,还能怕成这样,心里都好笑之极。
苏樱看众人没有见到自己指的东西,还皆露出嘲笑神情,她心中叹着气,再顾不得自己的害怕,转眼盯着前上方的横梁,寻着那东西的踪迹。
眼角处忽然跳入一片动来动去的灰色,和横梁的原木色还是有区别的,这会子苏樱哪还会记得本就没认真学过的仪态身姿,手指着那灰色点,大喊出声:“那里有蛇在动!”
这一句话却是如捅了马蜂窝,众人连看都不敢往那边看,嘴里都惊吓的尖叫着,身体涌动着往门外快速跑去。
苏樱本就离门口一步远的距离,说完有蛇就早早得抓着僵住身体不动的阿香跑到了门外方。
此刻蛇也在她视线之外了,她脸上的害怕神色也就跟着消失了,就这样站在距离那间房远远的树下边,心中饶有兴趣的看着慌乱奔出来的众人。
这时候苏樱还精神很好的和阿香说着话,指着跑出来的人群,说着这个丫鬟头发乱了,发钗掉了都不知道,那个婆子丢了一只鞋子,都跑出来了,还在树边绕着圈不停下来。
说完,也不知道忽然看到什么了,苏樱忙躲在阿香后边,脸贴在她后背,吃吃的笑了起来。
心还在快速跳着的阿香手抚着胸口,常年平静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姑娘刚刚不是很害怕吗,这时候怎么这么有精神,还有心思笑!
她眼光瞥到杨夫人脸色苍白的被人扶着出来,微微转头喊着趴在自己身体后边笑着的某人。
“姑娘...姑娘别笑了,夫人出来了。”
苏樱听到夫人两字笑得更厉害了,因为脸埋在她的身后,声音闷闷的从后方传出来。
阿香脸色焦急道:“等会儿夫人肯定就要说姑娘了,姑娘赶紧站好,不要失了仪态。”
她想要转身让苏樱走到前边,却因为苏樱整个身体力度都趴到她的身上,也不敢再乱动,双手支棱着无处可放。
苏樱深呼一口气,把笑意憋了回去,从阿香身后探出头道:“好了好了阿香我不笑了。”
院中仍然乱哄哄的,苏樱再次往已经站在院中的杨夫人身上看去,只见那杨夫人哪还有往常在她们面前的自视甚高。
现在她正脸色苍白,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干净华贵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正皱皱巴巴的搭在她微胖的身体上。
苏樱目光瞥到扶着腿软的杨夫人出来的人,脸上倒一点儿也不惊讶,毕竟朴荷可是有一丝丝对自己好的机会都会紧紧抓住不放的人。
再加上朴荷她今天犯了事,更会要撇去心中害怕的想法,去抓紧那一丝机会,来躲过这次难。
恢复点神色的杨夫人听着院中闹哄哄的,脸上不耐烦,喊着离自己最近的贴身丫鬟:“凝冬,你去外边喊个不怕蛇的小厮,把蛇找出来给我弄死它。”
凝冬应声而去,双腿快地好似有东西在后边追赶着她。
杨夫人声音落下,这时候闹哄哄的院子却是突兀地安静了几秒,还在害怕尖叫的众人回了神。
她们看到一向端着身份,穿着雍容华贵的杨夫人此刻身上却是凌乱不堪,头发乱的像个疯子似的,有几个小丫鬟一时忘了身份,经不住地低声笑了出来。
她们的目光忽地又一顿,看到了夫人旁边的朴荷,这才想起来她们只顾着自己跑,却把身材微胖穿着极厚不易跑动的夫人给忘在了有蛇的屋里。
这时候心中开始涌出和方才不一样的害怕心思,万一夫人要是怪她们没有首先把她扶出来只顾着自己奔走可怎么办?
杨夫人这会儿哪有心思想丫鬟们的心思,她吩咐完凝冬,就转首和朴荷说话。
她的眼神和蔼可亲之极,声音撇去了方才的怒极,变得温柔慈祥,拍着朴荷微微颤抖着的身体,安慰道:“别怕,等会儿蛇就被弄走了,先让你的丫鬟领着你回房间歇息歇息。”
朴荷轻轻摇头,细声道:“夫人我没事,我在这儿陪着你。”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却是出卖了她。
众人犀利眼神望去,尤其是夫人身边剩下的迎春三人眼神更加犀利无比。
她们心中本还在为没有第一想着夫人而羞愧着呢,忽然听到那要抢饭碗的话,哪还顾着羞愧,一哄地往夫人身边凑过去,嘴里一句接一句的问着关心的话,把身体柔弱的朴荷挤在了外圈。
迎春她们三个人凑过来,杨夫人脸色更冷,看也不看嘴里吐着关心话的三个人。
她转眼看了圈周围人的神色,嘴里悠悠道:“周嬷嬷,把方才笑的很欢的人都行过罚再发卖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她们。”
院中诸人都没有敢在这个节骨眼出声的。
“是,夫人。”
周嬷嬷早就记着那几个笑出声的小丫鬟,应完话就伸出手指点着她们几人,让她们走上前来。
几个被点名的丫鬟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显露了身影。还不到周嬷嬷跟前儿,她们脑中忽想到以前被发卖的丫鬟下场,一时都腿软的跪坐在了地上。
“嬷嬷我们再也不敢了。”
“嬷嬷求求你,不要发卖我们。”
周嬷嬷脸色不变,口中淡淡道:“你们应该求的是夫人。”
嘴中这样说着,却完全不给几人去求的机会,对自己手下的人使着眼色。
几个婆子跟着上前用自己的手绢堵了她们要说求人话的嘴,一人扭着一个小丫鬟出了西风院门,周嬷嬷跟在后边,走到一棵树旁,神色不明的瞥了一眼树下的两人。
苏樱依然站在阿香身后,正探出个头来,睁大着眼睛观察着院中的各色事情。
看到婴儿期见过的周嬷嬷停在她们身前,苏樱眨眨眼睛,对她扯了个欢快的笑容,眼中笑意满满。
周嬷嬷眼皮微微一跳,嘴角禁不住抽搐,夫人没看到,自己可是看到了的,要说方才笑得最欢之人,那还真是苏樱莫属了。
院里一下子少了许多人,显得空旷起来,方才又出了一身汗,这时候风一吹过,杨夫人身体打了个抖。
她也不敢再往那客屋里坐,只好退而求其次,对着身边已经恢复神色的朴荷道:“先委屈你一下,我们几个去你屋里边等着人来,待那虫子处理了,我让人给你们重新收拾个好院子。”
朴荷摇摇头,轻柔道:“夫人不嫌弃屋子小就好。”
“屋子小那就换个大的!”
腔调一时听着及其的嚣张,声音由远及近,却是从院外传进来的。
众人循声望向门口方向。
第17章 花灯 正月十五,花灯会始
院门口脚步微重,露出一男子身影,众人望去,那男子锦缎着身,相貌甚是英俊潇洒,在旁边腊梅花的映衬下,更加地玉树临风,看呆了那些小丫鬟。
前一阵子连连大雪,堵住了西风院通向外方的路,丫鬟婆子就把路径上的雪扫到了院角落里,而那树枝上和花丛上够不着的也就没有管它。
近日来太阳几乎没出现过,因为今日温度依然低,树上的雪却是还没有融化的,尤其是院门口处放置着的几盆腊梅花上还留有素雪的痕迹。
腊梅是静蓉亲手栽种的,说是打发下时间,冬天寒冷,她们又不能外出游玩,只种了几盆腊梅来作赏花之用。
数九寒天,百花都会凋零,却唯独院中的几株腊梅傲然屹立着,树杈上一点点轻黄缀雪,煞是好看。
寒厉冷风微微一吹,闻香气为浓而清,清香拂面而来,令院中的人心旷神怡,这才回了神。
杨夫人看着来人,脸上布满笑意道:“宏儿,你怎么来内院了?”
杨府少爷也不是不能进自家的内院,但男女七岁就不能同席,加上这院里姑娘的身份可不好,可不能让她们得了引自家儿子堕落的机会,所以杨夫人还是尽量不让他来这西风院的,其他地方倒是可随意去。
“儿子本是有事要和母亲商量的,不想刚进内院就遇见一脚步匆匆的丫鬟,问清情况才知道母亲在这儿受到了惊吓,也不知这些丫鬟是干什么吃的不知护着母亲。”杨显宏说着横扫一眼战战兢兢地迎春三人。
“不用担心我,我是没事的,倒是朴荷可能受到了惊吓。”杨夫人转头拍拍身侧站着的朴荷的手臂。
“方才那蛇闻声落了下来,辛亏朴荷挡在了我面前,不然我就被那蛇给咬了。”
杨夫人回忆到方才屋中之事,仍然心有余悸。
“朴荷?”
却是朴荷这时候听到自己名字“恰巧”转头,眼神正好撞上杨显宏眼中露出的惊艳眼神。
朴荷微微一笑,颔首致意。
看到自家儿子露出惊艳神色,想到他好美色的嗜好,杨夫人心中这才开始懊悔。
朴荷可是自己留着有大用处的,生怕他再对相貌清丽的朴荷有了心思,杨夫人连忙道着:“你不是要和我商量什么事情,咱们回静心院说,至于这里就交给其他人吧。”
杨显宏随意点头,眼睛却还是直盯盯的看着因低头显露出一片白皙玉颈的朴荷,这可让一直盯着他看的怀绿气愤不已。
杨夫人抓着他往外走,杨显宏顺着他母亲拉着自己的力度往外行去,头还时不时的扭头往后看去。
待走到院外看不见人影他才转回头心中惊叹,却不知母亲买的几人中除了那相貌妍丽的怀绿,还有这么姿容绝丽的一个女子。
主子走了,杨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忙着跟了出去,她们可不想再遇到什么蛇虫。
剩下的几个本就是西风院的丫鬟不知所措,夫人让人去喊的小厮可还没来。
那蛇又到处乱窜,谁知道这个时候会不会就在自己屋中某个地方呢,一时间身体也不敢动,都站在院中等待着西风院几位姑娘的吩咐。
朴荷望着她们,温柔一笑:“你们下去吧,不用守在我们这儿了,回去重新梳洗一番吧。”
“是,姑娘。”几个丫鬟婆子心中喜极,对朴荷姑娘增加了许多好感。
几人走后,院中只剩下几位西风院姑娘和她们的贴身丫鬟。
怀绿恨恨上前,瞥了一眼朴荷脸上温柔的笑容,不屑道:“竟会装样子给别人看。”
接着她又语气不好地道:“真没想到朴荷你居然这么拼,装着替夫人挡蛇的样子,也不知道心中是不是早就谋划好的。”怀绿甩开手中因为抓的太狠已经皱的不成样子的手帕。
朴荷却是侧脸哼笑一声,忍不住道:“怀绿妹妹这么说可就冤枉了我,也不知道是谁跑得最快,早知道你也想立这个功,倒不如方才就让给你好了。”
“这样,”朴荷一改往常温柔色,小小嘴巴里一字一字的吐出:“也好让你也尝尝被蛇吓到的滋味。”眼睛往身后的待客房瞥了眼。
怀绿听到蛇一字,身体立刻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方才恢复没有多久的红润顿时又被吓了去,想到那蛇可能还在房间哪个角落藏着,一时也不敢再上前。
朴荷却是不再看她,而是喊着阿青过来,对她附耳一番。
怀绿身体不动,眼珠却乱转着,待看到站在树下的苏樱主仆俩,眼中亮光一闪,嘴角扬起个微笑。
“你可也冤枉了我呢,要说跑得最快,我这一双小脚怎么能跑得过没有经过缠足痛苦的苏樱妹妹呢?”
苏樱莫名被殃及进去,停下和阿香说话,面无表情的看过去,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怀绿,倒要看看她还要说些什么话。
怀绿眼带笑意瞥了下苏樱,望着离自己一步远的朴荷,抿唇笑道:“真是羡慕你们两个呢,都没有缠足,也就不用像我这样连走几步路都要歇息会子,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想要去外边走走看看雪景都不行。”
怀绿装作无意道:“苏樱妹妹这么好动,不知道有没有去过静心院呢?感觉那景色如何?”
闻言,朴荷身体一滞,转眼狐疑打量着树下方的苏樱,她身量还挺高,完全不像九岁大的女孩该有的,性格也时而幼稚时而成熟稳重着。
有时她也怀疑是否是自己猜错了,苏樱根本就不是和她一样是穿越者身份,而是本就这样的性格,性格只是有点喜怒不定罢了。
关于是谁发现了她未缠足的秘密向夫人揭发的,朴荷在屋里也有想过,怀疑人选就是这院里的人。
那人揭发出来就是想要夫人罚了她,然后她就不能去这次的花灯会,当然也会失去夫人安排好的官家子弟见面的机会是了,所以一开始她对苏樱的怀疑程度是最低的。
想到怀绿说到的雪景,朴荷脑中忽然闪过年前那次竹林中的换药,雪地上出现的那几个脚印。
朴荷面上不动声色,眼中不经意瞥向院中站着的几个人裙摆下方,视线经过苏樱时,眼神猛地一缩。
是她!
苏樱眼睛眯了眯,她道怀绿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她看似无意地瞥了眼朴荷,看她发着怔,莫不是还真以为是自己去告的密吧?
苏樱心中嗤笑,自己有这么无聊?虽然她也清楚朴荷没有缠足的事情,但是她还没有无聊到选择去告密来增加点生活的乐趣。
要说乐趣,舞剑可比在这儿勾心斗角好玩多了。
“静心院的景色美不美我不知道,这里却有个'自己做贼却污蔑别人为贼'的人很吸引我呢,我的拳头可是蠢蠢欲动的想要打人呢。”
苏樱亮出握成拳头的手,瞥着忽然脸又变了的怀绿,不由地撇撇嘴,这么害怕,还学什么诬陷人。
院里氛围太压抑,苏樱瞅着其他人,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仰天看景状,当下也不想在这儿待了。
“阿香,这里不好玩,我们回屋去。”
阿香忍不住道:“姑娘...你忘了有蛇?”
苏樱走动的身体一僵,脸色微变了变道:“ 我想起来清风院的锦鲤这时候应该饿了,我们就去那。”
“是,姑娘。”阿香心里摇头,嘴上笑着回应。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出了院子,把院中诸事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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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晚,花灯会始。
苏樱五人乘着小轿子到了花灯会最热闹的府新街东街口,她们的丫鬟都没有跟来,一起跟着来的而是杨夫人派来的三个四十多岁的婆子,长相慈祥万分,身材却是壮极。
领路的李婆子转身说道:“姑娘,到了,你们可以下轿了。”
苏樱感觉到轿子停下掀开了轿帘,一出来就兴奋地打量着周围。
早就在来的一路上就不顾婆子意愿够着头往外观看过,路上走的街巷两边却都是些人家,府中虽也有张灯结彩之感,却远远不及眼前的这条街道。
灯火辉煌,锣鼓喧天。
街道两边的店家门前和些许小摊上都挂着形状不一的灯笼,散发着亮光。
“你们去逛你们的,别忘了子时前要在合顺客栈等着我们。”却是在轿子旁的王婆婆冲抬轿子的小厮们随意摆着手,扔过去一个鼓鼓的荷包,又扭头看着已经下来的苏樱她们道:“诸位姑娘,我们先去合顺客栈等着人。”
等什么人却没有说明白,苏樱她们心中却是明镜的,今天可不是真的来逛花灯会的。
小厮们笑着告退,脚步快速地抬着轿子往旁边一处角落抬去。
跟着婆子往客栈走之前,苏樱看了眼那个方向,那里停置着许多轿子,少有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那儿。
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自己和她们落了一小段路,苏樱脸上挂满笑意赶了上去,入了漫天灯光的那条街,成了花灯会的一员。
却说花灯节最热闹的环节就是放花灯了,河道里已经浮着许多彩灯,河堤旁站着许愿的小姐少爷们,桥上也人来人往的,热闹之极。
相对于桥边放花灯的热闹,河对面却是一片黑暗。
不过这里的动静却是不小,几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河岸旁的一颗树下使过,没了灯光的映衬,一时也瞧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树上才跳下两个少年,一气质温和的少年身穿绣有雅致竹叶花纹的蓝衣锦缎,另一个气质冷峻少年则身穿简易黑色劲装,衣料却是锦缎所做,带有祥云暗纹。
冷峻少年口中淡淡道:“承轩,我们还是去那热闹之地较好。”他手指着的方向却是那河对岸悬挂着花灯的府新街。
第18章 变化 今晚上的身份不是月老
合顺客栈。
此时苏樱她们到了今晚的根据地,李婆婆先让她们几人直接上楼雅间去,毕竟也算是姑娘家,露面与人还是不妥当的。
苏樱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座客栈,客栈一楼早已经坐的满满的人,都在吃着东西喝着酒,大声说着话,偶尔哈哈大笑着。
想到方才进来之前看到的客栈门口张贴的告示,她心里笑道,选着这个节优惠,这店家倒会做生意。
“苏樱妹妹怎么不走了?”已经走到拐角的若淑停下脚步,转头喊着还停在楼梯上不动的苏樱。
现在苏樱心情好极,听声马上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越过了楼梯口的若淑,又回头笑道:“快点。”
若淑愣神后马上反应过来:“哎好。”看苏樱已经越过自己走到了前头,连忙提着裙角赶了上去。
心里却还有点迷惑,苏樱妹妹方才是笑了吗?
“快进来。”站雅间门边的秦婆子对后边的苏樱两人招手道。
待两人进去了,她才关了门。
苏樱有个习惯,进了新鲜地方,总要熟悉熟悉环境如何。
其他姑娘此时都安安分分的坐在雅间里的唯一一张圆桌子旁,她却是跑到了窗户边从里面看起了外面来。
合顺客栈坐落在府新街中心地带,四面临街,不管人从哪个方向来,总能第一眼瞧见这有三个楼层的合顺客栈。
她们选的雅间是在客栈二楼,古代客栈普遍的不高,苏樱站在窗户边够头往下看,都能把下方小摊上卖的东西细致处看得清清楚楚。
苏樱兴致颇高得瞧着下方热闹的场景,看到什么东西心里就会惊叹的哇一声。
她瞧瞧左下方,那摊子是卖混沌的,嘴里流口水,想吃。
又看看客栈对面搭着的简易小摊子,她睁大眼,居然是原始的冰糖葫芦,九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苏樱姑娘,先来桌旁坐,我再交代下你今天的任务。”
兴致高满的苏樱扭头往打断自己观看的李婆子身上一瞥,不在意的寻了位子坐了下来。
这李婆子三人今天不仅是帮助她们来和他人碰面的,还有个额外的任务,那就是看顾着苏樱她们,其一保护着她们的安危,其二就是别让她们出了自己视线,私自做了逃奴。
想到自己本来的任务已经泡汤,苏樱也就当今天做个帮人牵线的月老也挺好玩的,完成月老任务,剩下的就是其他姑娘自己的事情了,之后还不是她想玩什么就是什么了,谁知道让人想不到的是杨夫人还派了三个身材壮实的婆子来跟着她们。
王婆子在李婆子要说话前插了句话:“几位姑娘,今天也是和你们有关的事情,你们也需认真听着。”
两两相对坐着的四人抬头互相对视一眼,认真点头应是。
李婆子端起桌上晾着的热茶,掀开盖喝了一口才道:“苏樱,待会儿高小公子会在......”
苏樱边听边点头,心思却完全跑到了方才看到的小摊摆着的吃食上,话说她还专门为了今晚的花灯会,晚上没有进食的。
她在心中把那酸甜香辣的吃食狂过了一遍又一遍,对面的李婆子才终于把话给说完。
苏樱回过神来,笑道:“啊说完了?”伸手擦了下干净的嘴角,又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婆子厉眼扫视过去,苏樱正眼相对,嘴角扬起,眼神似含着光。
“可以先吃着东西等人来通知。”李婆子不答,却是她身旁的秦婆子代替了回话。
听到吃东西,苏樱倒是眼前一亮,马上招呼着秦婆子让店小二过来。
秦婆子出去了一趟又回了雅间,很快她们房间里陆陆续续的上了不少店小二口中说的自家招牌菜。
桌上的饭菜外表看着很精致漂亮,让人很有食欲,其他人因为今晚的事情都在心事重重着,并没有动筷,这桌上的佳肴却是都进了苏樱的肚子里。
她可是还要留着肚子去吃方才看到的小吃摊呢,因此吃了四分饱,苏樱就不再动筷子了,坐在凳子上晃着神,等着李婆子口中的人来。
雅间里一片安静,几人都在闭目养神着,古代客栈房间隔音不怎么好,坐在雅间里都能听到外面小二的吆喝声,和食客们的喝酒说话声。
这时,却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停在了她们房间前,接着就是敲门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
苏樱睁开眼,发现秦婆子已经走到门口开了门,其他人睁开眼后也跟着扭头望着门口。
门口站着的是有一副聪明长相的小厮打扮的人,可能跑的太急,大冷的天额头上还冒着许多汗珠。
秦婆子回了桌边坐着,童树跟着关门进了内里。
童树抬眼看着屋里众人,平息下呼吸才道:“几位姑娘好,嬷嬷们好。”他打了声招呼后,又进入了正式话题,“事情有了变化,本来高公子他们几人没有约好一块来的,今天却是不知什么原因,一起出现在了那状元楼前。”
“状元楼?莫不是从那座楼里走出过状元。”苏樱笑嘻嘻询问道。
她心中当然高兴,因杨夫人的计划失败而高兴,真是俗语说的准啊,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看是一位八九岁的女孩发问,脑中闪过府中几位姑娘的名字和年龄,童树开口解释道:“苏樱姑娘猜的不错,确是六年前从咱通州府出过一名状元,如今的状元楼就是那状元郎温玉离曾经住过的一家酒楼,状元楼三个字是他衣锦还乡路经此地时专门给店家提的笔。”
“那里今晚可是有什么活动,才会都聚集在状元楼前?”朴荷放下茶盏,眼含疑惑问着童树。
怀绿暗瞪了眼问话的朴荷,才对着不出声的三个婆子道:“你们三个快想想办法,现在知道了他们人的地点,你们还不行动?”
本就没多少时间,加上等消息又等了那么久,那两人还在这里问东问西的浪费时间,这三个婆子不打断她们的话不说,还不赶紧想办法!怀绿心里不满的想着。
李婆子脸上一纵,眉头皱的紧紧,那几位公子没有按照夫人着人打听过的路线闲逛花灯节,她们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她们三个还能把他们一个一个的压到你面前给你相看不成,也不看自己什么身份,那几位公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子弟。
“哎呀管它什么活动呢,我们现在去看看情况,具体事情到了那里再说也不迟。”苏樱蹦下凳子,拍手称道。
李婆子听此也点头同意,转首看向其他人道:“那几位姑娘的意思是?”
朴荷她们自是同意不说,相对于被送与一个不认识的人,她们还都是倾向于自己遇到有好感的人,杨夫人既然给了她们这样的机会,当是要牢牢抓住才好。
她们皆点头同意。
之后由小厮童树带路,一路上领着她们从拥挤的人群里走到了状元楼前。
怪不得那些官家子弟会临时改了路线往这状元楼来,原来是这状元楼真有活动啊,看着还挺壮观。
苏樱几人现正站在状元楼对面路边,路上已经堵满了人,更不用说那源头之地状元楼了,此刻里面早就人满为患了,人多的都涌到了路上。
那小厮拼尽力气去前方打听了消息,回来时那脸上都喜上眉梢了。
不待她们问话,马上一五一十的给她们讲了明白。
“状元楼的店主在半个时辰前放了个消息,说是亥时四刻当年的状元郎温玉离会来此地,这就引得许多读书人来此地等候着向状元郎取取经呢。”
怀绿焦急道:“那又关高公子他们干什么事,他们可都是官家子弟,读书考取功名什么的不是很容易吗?”
童树心中一惊,马上打断她道:“怀绿姑娘慎言。官家子弟的事不是我们能杜撰的,不要给杨府招了事,不然等回去夫人首要罚的就是我们。”
怀绿张张嘴欲说什么,忽然意识到她刚刚一时情急说了什么话,想到这话要是被他们当官的家人听了去的后果,马上吓得脸色尽白,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童树这才继续道:“高公子他们又是家里重点培养的人,今年可是会参加秋闱的,也当然把读书学习放到了第一位。我还听说了,温玉离现在可是在京城任翰林学士一要职的,事关他们的前途,不管听到的消息真假,他们也会在此地等着温玉离出现的。”
翰林学士?
几人虽说不知朝廷官职都有哪些,翰林学士又是官居几品,但是光听到京城,都让她们很欣喜不说,京城繁华昌盛,达官贵人更是多多,可是人人都向往想要去的地方。
这里却唯独苏樱听到京城两字没有露出欣喜之色,她想到了刚到这个世界时的遭遇,坏事情都是在京城内所发生的,那里给她留的可都是坏印象,此生如没必要,她宁愿永远不要去为好。
“姑娘,你们是在这儿等着还是逛灯会?”童树询问完又接着道:“几位嬷嬷,我现在是要回去通禀二少爷一声,咱少爷今年可是也会参加秋闱的。”
“好,你先回去吧,顺便告知夫人一声今晚的情况,还有我们会看好几位姑娘的。”
童树点点头,脚步飞快地往杨府方向赶去。
待人走远,若淑轻声道:“我们要不也在这里等着吧?说不定还能一览那状元郎的风姿呢。”反正她们的身份肯定进不到状元楼内部,也就见不到本在计划内的高公子和其他的官家子弟了,倒不如看看被大家称赞的状元郎何等的模样呢。
苏樱摇摇头道:“我可不要!要等你在这儿等吧,我可是不要等那什么状元郎的。店家说的亥时四刻,现在亥时都不到呢。我还不如去放花灯玩呢。”
眼珠一转,苏樱拍手道:“那嬷嬷,不如这样,我们各自去想去的地方,你们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分开跟着我们的。”
“这样......”
苏樱瞄了沉思中的几人一眼,又垂下眼想着,嘿嘿,兜了一圈子,这还不是回到了原点。
自己今晚又能勘察路线了,不对,再加上一条,今晚还可以大吃海吃了,这没了任务还真是一身轻啊。
苏樱心里偷偷笑着。
第19章 萧纪 呦,不错不错
“这条路上怎么还这么多人啊,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们来了。”怀绿拍拍又被人撞到的衣衫,皱眉抱怨道。
“你现在回去又没人拦着你,想回就回喽。”苏樱拉长音回道,接着朝天翻了个白眼,一路上自己的耳朵不知道受了她多少次抱怨,听得都快起茧了。
“现在我们也刚走没多远,你要是想回去的话倒是可以让王嬷嬷领着回去。”朴荷皱眉避开快要撞上自己衣衫的人,侧身望着怀绿道。
苏樱手中轻轻摇甩着腰间系着的海棠色香囊来玩,侧眼看着还在抱怨的怀绿,似不经意的道:“那些人都说状元郎温玉离不仅文采风流,长相也生得是风流倜傥啊。”
她语气颇带点遗憾,扭头和旁边的王婆子说着话,“要不是我还想逛逛这花灯会来着,现在还真的想和若淑静蓉她们两个待一块儿了。”
王婆子倒是沉默不言,直径径的走着,随时看着周围,有人撞到她们这个小圈子时,马上伸手拦着,这才避免了苏樱她们又一次的被脏了衣衫。
怀绿心中却是一动,低头寻思着。
说着,苏樱又转头询问后边跟着的秦婆子:“嬷嬷,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可知道?”
秦婆子道:“大概亥时一刻了吧。”
听此,怀绿马上抬头道:“要不咱回去吧,放花灯又没甚好玩的。”
苏樱和朴荷却是皆摇头,两人无声对视一眼,又相继错开对方的视线。
朴荷只笑道:“我可是要去河边放花灯许愿的,就不回去了。”
苏樱瞥了一眼怀绿,只道:“花灯节嘛,我是来看花灯的,今天可是要好好逛逛这里的。”
怀绿暗中欣喜,心道你们不回去正好,嘴上笑道:“那你们不回去,我就回去找静蓉她们两人了。”
她也不等两人回话,只管扭头望着忙着阻人的王婆子,因两人之间隔着苏樱,又人多声杂,生怕忙着的王婆子听不到自己喊声,连忙高声道:“王嬷嬷,我想回那状元楼,你陪我回去吧。”
苏樱也跟着扭头看王婆子怎样回答。
王婆子看了眼周围人群,心里边忽有点不耐,最后还是嘱咐一番秦婆子把苏樱与朴荷两人看好,不要和她们走散了,这才带着脸带喜意的怀绿往回走。
“那秦嬷嬷,我们先去那边买花灯吧。”
秦婆子顺着朴荷指的方向看去,是几步远的一处小摊,那里横置着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亮着的各式各样的花灯,她点点头应好。
朴荷抿嘴一笑,走在前头往卖花灯的小摊走,秦婆子扭头喊了声在环顾四周的苏樱,听她应过声才转头跟上前边的朴荷。
卖花灯的地方还挺热闹,附近围满了人都是来此处买花灯的,苏樱挤在人堆里也把原因听了来,原来这家小贩制花灯的手艺是祖传下来的。
摊主这已经是第四代了,手艺比着祖上学得更加地炉火纯青,也把老一套的花灯形状改造的什么形状都有,每个人来买花灯的人也都是独一份的,绝不会和别人重样。
现在哪个人不想要独一份的而且是最好的花灯,所以这小摊卖的花灯倒也很吸引那些想要在放花灯环节上出点风头的少女来买。
为了这通州府独一份的花灯,前头排队的人倒也心甘情愿等着,苏樱却是对放花灯可有可无,她今晚的目的也不是这。
这条道路有点狭窄,再加上前方不远的石桥,就是大家放花灯许愿的地方,这里的人倒还是很多的,闲逛的人,两旁摆放的小摊,也就给人一种热热闹闹的景象,显得道路拥挤不堪。
等着两人买花灯的秦婆子忽然想到夫人吩咐过的事,几位姑娘都是皮肤娇嫩,又被杨府娇养着的人,可不能被那些没有身份的人碰着撞着,这次出来也要好好的看着她们。
想到排队之拥挤,她赶紧凑上前让朴荷和苏樱两人在旁边歇一会子,她自己则去排队买花灯。
都有着自己想法的苏樱两人当然乐意之至,告诉了秦婆子自己想要的类型,等她去排队,两人就在队形外的路旁站着。
每逢花灯节,放花灯是必不可少的活动,所以摊主当然也不会傻到当场制作出来花灯,要真是这样他们可就要损失很多银钱了。
那桌子上早就摆满了花灯,都是摊主提前制出来的,桌上花灯一个一个地减少,队伍也在前进着,很快就轮到了焦灼排队的秦婆子。
就在秦婆子要付钱接过来摊递来的花灯,却在此时,距离此地不算远的石桥另一边,突然更加的热闹起来。
苏樱抬脚支棱着耳朵,好似听到有人喊“有人落水了”,身边的人啾恃洸显然也都听到了。
围观群众这个词放在古代人身上也很行得通,几乎在那边有响动时,这里方才还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的群众,都一致的往同个方向涌动着。
她们两人被忽涌动的人群挤来挤去,开始还在想要摆脱被挤状态的苏樱心中忽然一动,暗道机会来了。
苏樱侧身瞥一眼,朴荷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想必她心里边也是早有打算的。
苏樱趁着年龄小,身高还没那么高悄然蹲下身,寻着缝隙在涌动的人群里钻来钻去,不知方向的往其他地方行去。
人群往石桥对面行去,苏樱却是逆着人流走的,因此总免不了听到几声骂人的话。
她也不理,依然往那自己感觉到的光亮处行去,很快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苏樱站起身舒着气,看到眼前之景嘴里不禁发出欢呼一声,身边终于没有人跟着了,真舒坦。
原来她一直感觉的光亮是一片湖水,正月十五月亮正圆,倒映在这湖水里把本是黑暗一片的地方映的很是明亮。
湖水上方也浮着零星几盏花灯,只不过和那河桥边的相比,做工相对粗糙,苏樱猜着应是花灯主人自己亲手制作的。
这里倒是寂静,人烟稀少,想着自己今天的目的,苏樱收拾好心情,打算就绕湖而行了。
谁知她才踏上两步,刚走到湖边,湖面忽然就是哗的一声,苏樱身上顿时被抨出的水淋了一身。
挽着的头发也全湿,不知湖水里都有什么东西,湿了的头发黏糊糊的粘在脸蛋上,这时忽然吹了一阵风,她冷的打了个寒颤。
苏樱嘴巴哆哆嗦嗦的终于发出了一道音来:“...谁?”她的目光逡巡在方才发出声响的地方,心里恼怒不已。
站在苏樱后边的萧纪默然,最后还是出了声。
“...抱歉,我不知道这里还有人在。”
苏樱听此愤然转身,心中早已组织好的语言却在瞧见身后人模样时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直盯盯着萧纪的身体看,久不移开。
少年身高八尺有余,身穿一身黑色暗纹劲装,脸上却是用双层黑布蒙着面,手里握有一把外表极好的青剑,因方才是从水里越出,身上衣服早已湿透,这也就有了苏樱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原因。
少年却是个身材极好的,用她后世的话来说,就可能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则有肉的人。
萧纪捂着受伤的胸口,忍不住咳了几声,才劝道:“小姑娘,此处有风,你的衣服方才被我无意打湿,以防生病,你还是赶紧回去换一身干衣为好。”
苏樱低眸转动眼珠,忽然道:“怎么,我好好的在这儿赏个景,你忽然不出声的就打湿了我全身,你不赔衣服就算了,还打算就这样把我一个全身湿透的小姑娘放这里一走了之啊?”
“咳咳”,萧纪胸口忽然疼痛,他忍痛皱眉,忙摇摇头道:“并不是,只是我现在实在没有空闲,我有一朋友现在恐处在危险之中,我需要去救他,还请姑娘谅解。”
“救人?”苏樱上下打量一眼萧纪,看他一直捂着胸口处,心中顿时了然,他这是受了伤。
那层黑布只蒙到了少年眼睛下方,还露出着额头,和一双似无情无欲的眼睛,正认真的看着苏樱,听她询问,又是点点头。
“呵,”苏樱呵笑一声,“还挺义气,自己都受了重伤,还想着你那朋友呢。”
萧纪听闻心想,怎么感觉眼前小姑娘话里总有点讽刺的感觉。
不过现在也不是在这说话的时候,自己方才让太子找了地方藏了起来,不知方才那些刺客会不会返回去查看一番。
萧纪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看到上面沾了水已经湿透,上面的字有的都没了,顿时脸冒尴尬,只是有黑布遮着,这才没有让苏樱看了去。
“这张...额银票,小姑娘你先拿着,已够你买身干净衣服来换下你这身其实只湿了点肩膀的衣服。”
苏樱眯眼看了他手中的几张银票,表面平静,心里急道,银票好啊,湿透的也行,都给我,都给我,我就原谅你。
她却是没想到穿衣打扮很好,气质也并不穷酸的少年却是在几张湿透的银票里挑挑拣拣后才抽出一张来,递向她的方向。
咳,对于几乎没有多少私房钱的苏樱来说,再少也是钱不是,她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的捏着银票,找个好拿捏的姿势,苏樱才又抬头道:“这位少侠,虽然我衣服呢确实没有湿透,不过难道你没有看到我这沉得一直在滴水的头发吗?”她右手捏起鬓间的发,那水还在顺着朝下流着,打湿了她脖领处。
第20章 樱桃 我名苏樱。你可要记好了。
深夜湖边,月凉如水,两束身影对立站着。
“我要是真的这样从这里走出去,我的名誉可就是被你毁的,你可是要负责的。”
刚说完话的苏樱身体忽然一颤,打了个三连续的喷嚏,她不舒服的揉揉鼻子。
妈呀,自己干嘛在这里作死,万一感冒了以自己的身体那可需要好几天才能好的,而且又要被阿香逼着喝那苦涩涩的中药。
“......”萧纪沉眸上前,放开捂着胸口的手,往苏樱头上罩去。
就在要挨着她的头之际,感觉到不对劲的苏樱猛地往后一跳,眼神不明的看了眼他,才悠悠开口道:“少侠,不是吧你,不想负责就算了,这都要毁尸灭迹?”
萧纪垂眸看了一眼还不到自己腰间的苏樱,淡淡开口:“...想太多。”说着伸出另一只拿剑的手抓着女孩的胳膊,不让她再后退,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上。
苏樱挣扎着,边回话:“我怎么...”会想太多,话还没说完,她感觉到头顶一阵热气冒出。
她轻咦一声,不再挣扎,眨巴眨巴眼睛,暗道怎么感觉自己头顶在冒烟?
苏樱的轻微挣扎,萧纪都没放在心上,这种力度连挠痒痒的力度都不如,却是浑不在意的继续自己的动作。
很快,苏樱便感觉方才还黏糊糊的头发此时已经乖巧柔顺地散在自己后背,不再贴身黏腻。
“好了。”萧纪用自身内力把小女孩的吹干,却是加快了受伤地方的疼痛感,说完这句话,就是一阵接连不断的咳声。
苏樱走到少年身边,踮着脚伸手拍着他的背脊,疑问道:“哎小哥哥,你身体受伤又浸了水,你的衣服怎么没弄干啊?这样你回去肯定会生一场大病的。”
萧纪手举剑微微挡着她的小手,咳声渐止。
却在听到她的话时,萧纪身体忽然微微一颤,猛地一抬头,拧眉道:“你方才喊了我什么?”
苏樱一愣,道:“你说小哥哥啊,怎么了?”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吗,应该都能听懂什么意思吧。
因为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方才两人即使站得很近,萧纪也没有仔细观察小女孩的长相,此时却是忍不住的抬头看了一眼苏樱。
看到她仰着白嫩小脸,嘴巴不自知的嘟着,眼睛似带疑问,偶尔眨下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煞是可爱。
萧纪愣神了,在看到苏樱眼睛之后,就一直盯着那双形似猫眼的大眼睛一动不动。
脑海里不由地回想到他经常做的梦,梦里经常出现的一双眼睛,只不过梦里的那双眼睛始终含着一汪泪花,总是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很是无辜,让人心疼着。
那是他五妹妹的眼睛,他清楚的记着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她含着一汪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之后才知道她哭的原因,是她白嫩的手腕上正落了一条虫子。
不过那个印象中的小女婴早已离开人世,他终究没有来得及再见她一次,这是萧纪此生最后悔的事情。
苏樱拍醒神游天外的少年,假装大方的一挥手道:“小哥哥,你方才耗了内力给我烘干衣服,我也不要你的银票了。”却是又狡黠一笑,干脆道:“要不你给我一套修炼内力的功法吧?”
萧纪收回眼神,恢复了一开始的冷峻神色,只道:“师门功法不能外传。”
看形似五妹妹眼睛的小女孩露出失望的眼神,萧纪心里发苦,拧眉不说话。
好久,他才道:“既然你衣服已经干了,你又敢独身一人在此赏景,想必附近应有你府中的人。我还身怀要事,这就告辞。”
萧纪看她衣服穿着,布料极好,家里应也是这通州府有钱的人家,一个八九岁大的姑娘敢一人在这里赏景,心里肯定有所依仗,自己也就不用再担心她的安危。
苏樱只叹眼前少年想得多,却也不解释,只在心里回道,什么府中人,我可是孤儿来着,哪有什么家人在此守着我。
知道少年此刻肯定在担心他那什么兄弟朋友,苏樱也不多做纠缠。
她认真看着少年的眼睛道:“那好,你让我看看你的相貌,”看到少年皱眉,又道:“或者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也行。”
见他不应不回,苏樱小脸皱起,眼睛迅速含了一汪泪花,欲滴不滴的看着萧纪。
萧纪望着苏樱的眼睛,忽然怔住,好似在梦里一样,这个情形和梦里的如此相像。
她小声抽泣着:“人家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这身量看着都有十五岁,我也有九岁了,我都没要你负责。就想要看一眼你的长相,记着你的名字罢了,你居然都不想让我看,不想让我知道。”
说完,她掩面嘤嘤嘤的假哭了起来。
周围忽然没了声,掩面的苏樱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被自己吓跑了吧?
她偷偷放下遮着脸的衣袖,缓慢露出清澈如湖的眼睛,待看到站在原位置的少年,才松了口气。
苏樱望着他拧着的眉间,似是很为难的样子,她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她结结巴巴着开口道:“难道你的长相只能由你未来的妻子看?”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看他的相貌了,万一是长相丑陋才遮着的呢。
萧纪眼神微动,似是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好在苏樱没有看到,不然肯定拼上自己的未来也要扒下来少年脸上的那块黑不拉几的布。
他喉结里发出一道音,声音清晰略带嘶哑:“不是。我名萧纪。”还是没有摘下黑布让她看的意思。
苏樱眼睛光芒闪亮,笑嘻嘻道:“那好,礼尚往来。我名苏樱,流苏的苏,樱桃的樱。你可要记好。”
萧纪沉默点头,道了一声“告辞”,转身往苏樱来的方向行去。
苏樱在后边大声喊着“别忘了对我负责啊”,在湖边微微亮光下,看到了少年微微一滞的脚步,不禁站在原地大笑不止。
好久在看不到萧纪身影后,才停止笑声,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痕久久不语。
苏樱提提自己的衣服,本来衣领湿透的地方已经被微风吹干,头发也是柔顺盈润,她捏起鬓前垂着的一束发看着,在原地呆呆站了会儿。
总感觉他有点熟悉的感觉。
细想下也无果,苏樱也转身跨着步伐开始沿着湖往前方行去。
苏樱在书上看了那么多的通州地形各处景色的介绍也没什么用,还是亲眼见过最好,要贴合实际嘛,说不定那书上记载的都是几年前的地形了。
她方才慢慢沿着湖行走,走得远了,湖面渐渐变得开阔明朗,天上一弯明光照撒下光亮,湖对面就是热闹的府新街,离得远听不清,只看到那里因满街挂着的花灯,简直亮如白昼。
苏樱在心里默算着和秦婆子分开的时间,大概过了两刻钟,想着现在还早着,倒是不用急,可以慢慢的游玩闲逛这次花灯会不说,顺便记着路线。
想罢即动身,她环顾着湖边,看到前方路侧有一出口,脸上笑着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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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状元楼这边,怀绿老实跟着王婆子走了原路早早得回了原地方,就是状元楼对面的一座茶楼。
被若淑静蓉问了遍怎么自己独自回了来,被她言语敷衍过去,两人这才就罢,分别喝着手中茶,等着一观那六年前被当朝晋元帝点的状元温玉离是何等风姿。
三人开始还很悠闲着品茶闲聊,直到已经过了亥时四刻,距离那店家说的时间又过了将近两刻时间,看那温玉离还没有前来状元楼,开始坐不住了。
三人毕竟还是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再是那等子身份,也不好意思把心中疑问所发,因此只坐在位置上一直喝个茶不停歇,谁都不愿现行开口。
下面早就吵闹了起来,三人支耳认真听着,大都是说着状元楼的店家放出假消息耽误他们这些书生的读书时间,店家当然不愿意有人毁了自家的酒楼名誉,再加上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忙着和人吵起了嘴,几人争得面红耳赤,还一副绝不罢休的状态。
店家看样子已经老油条了,争吵斗嘴哪是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能比得了的,所以争了一会子,就有个书生气得拂袖转身奔走。
不过刚行了十来步,将要拐弯之际忽然停了来,那青年店家看见不由得笑了,大声道:“怎得不走了?”声音里隐含着笑弄。
围观相劝众人也都好奇相看,却只见方才的白面书生转了身,往回行了来。
他脸面发红,眼含歉意,胳膊抬起,双手并拢着,对着青年店家长揖一拜,起身后才道:“是小生方才无礼了,冤枉店家你放的假消息。”
青年店家眼含诧异,上下打量着他,似好奇他怎么道起了歉来。
白面书生只道:“温大人已乘轿子前来。”说着指着方才他拐弯停留的地方。
那些人只管看去,那里正好显出一身材微壮的灰衣轿夫,正轻轻松松的抬着轿子前杠平稳行走着。
众人喜极,纷纷散到两边,给那抬宽大的青轿让了空,让轿夫停在了状元楼的门前。
等看到轿帘子被一白皙的手掀开时,众人还没看到人,就高呼大喊着:“恭迎温大人莅临状元楼。”
掀着轿帘子的手的主人忽地一抖,帘子又落了回去。
悄悄观察着的众人,脸色迷茫,相顾无言。
这...温大人这样是什么意思?
第21章 泥人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两刻钟前,府新街白玉桥边。
白玉桥算是通州府修建最高的一座桥了,此时桥上桥下正热闹着,桥中间一处捏泥人的小摊围满了人,男男女女皆有。
这时候忽然从人群中挤出一个小姑娘,手里各抓着只泥人,仔细一看却是一正在舞剑的小姑娘,眉间神色颇似拿泥人的主人,捏的是栩栩如生。
“捏泥人的摊主手艺还不错,很神似我呢,下次再来。”苏樱眉眼带笑,双手举着神似自己的泥娃娃,左右相看,嘴里感叹着摊主简直就是古代的民间艺术家。
路上人太多,行来行去的,她怕等了很长时间才得的泥娃娃被人撞了去,还是打算换条人少的路走。
苏樱站在桥上眺望着,忽然看到不远处有条街道行人极少,心中一喜,露出笑容。
她小心护着手里的泥娃娃,躲避着行人,往那处行人较少的街道行去。
却不想,身边行人是越来越少了,空旷的街道环境却越来越阴森恐怖。
虽然她方才趁着点空闲时间把想要了解的路线都逛了个遍,之后就走到了白玉桥,这条街道却是没有经过的。
苏樱心里有点小后悔,尤其是看到前方坐落着的一座府邸,上有一招牌,上书着“江南贡院”四个大字。
脑子里回忆到书中看到的通州府地理介绍,想了下书里写的江南贡院坐落何处,心中既惊讶又不解。
她蹙着眉,怎么会走到这儿来?
江南贡院,就是位处江南地区的各州府才子每年参加乡试的地方,而夏国三年一次的秋闱也是在此地举行的。
那里面现在正重新修建着,每年秋闱向来如此,这是怕曾经考过试的人担心自己考不过就在各处地方藏着小抄,也怕秋闱开始前就有人往里面扔各种小抄,贡院的官员才以此来防着那些作弊的事情发生。
往年不到秋闱时间这里是不开放的,而且秋闱的那一年这里就会戒备森严着,绝不允许人从贡院附近过路的。
可是她好不容易走了那么久的路,眼看着只要通过这条道就能回状元楼,和杨府的人汇合了,此刻怎么会甘心原路返回。
苏樱悄悄避在一墙壁后,探头望着贡院门前,那里正守着两个穿着捕快衣服的男人,两人严格值守着,双眼时不时扫视着周围,没有一点松懈的样子。
这么认真嘛大哥?
苏樱心中哭笑不得,赶紧避开守门大哥往她这儿查看的视线,背贴着墙壁,即使穿着袄裙,在南方的晚上,加上湿度较大,还是很寒冷的。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贡院里忽然出来一抬青轿,四个灰衣轿夫轻松抬着,眼看着马上就要往苏樱藏身的地方行来。
她无奈的倚在墙边,这下不仅是想过过不了,连着退路也都没有了。
耳边响起整齐的脚步声,苏樱心中却是急促着,就在这期间,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个办法。
她身体稍稍放松,时刻注意着青轿的方向,待它往自己的藏身道路拐弯之际,身体猛地一动,却是主动着往那轿夫身上撞去。
乓,咔,啊!
却是声音三连奏。
第一道声音是苏樱撞到轿夫身上的声音,第二道声音却是她手中泥娃娃断了的声音,第三道则是苏樱自己嘴里喊出的声音。
撞到人后,苏樱嘴里轻呼着,手揉着发痛的额头,没想到那轿夫身体那么硬,还是怪自己,她是掌握好撞人的力度了,却完全忘了把人家很好的身体素质考虑进去。
“外面出了何事?”轿内男子声音温润如玉,引得苏樱抬头望去,完全忘记了打算好的'碰瓷'后要做的事情。
“回公子,路上忽然冲出来一个小姑娘,撞到了下人身上。”被撞的轿夫瓮声瓮气的回答着。
苏樱看不到轿内人影,听那轿夫回话,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
“那小姑娘没事吧?”仍然是那男子的问话,却是没有打算下轿查看一番。
她眼珠一转,张嘴就要按照心中编好的剧本来说,眼睛忽然瞥到地上散成一片的泥娃娃。
那泥娃娃早已经不成原来的样子,不仅身体与四肢分开了,手中持着的那把剑都不见了影儿,连她最喜欢的神似自己的面部也变得脏兮兮的,另一个泥娃娃的头还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一个轿夫的脚下,被他一抬脚重重的踩下了去,圆圆的泥人头瞬间变得扁平扁平的。
这下可触到了苏樱心中的一个点儿,士可杀不可辱,即使是一个泥娃娃的脸,也绝对绝对不能任人这样踩踏下去。
“我最心爱的泥娃娃——”苏樱嘴里惨烈一叫,忙蹲下身体拾捡着地上的泥人。
“放下轿子。”轿夫们听话的放下,其中一人上前掀开帘子,其他人站在原处不动。
苏樱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她神色不变,捧着断成几段的泥人伤心的看着。
“我让人再重新给你买个可好?”
苏樱抬眼看了那人一眼,却是被惊艳了下,脸上却依然不为所动着,低下头掩着面,肩膀一晃一晃的。
温玉离愣着,他是没想到自己说了给小姑娘重新买一个,她却哭得更厉害了。
他本就因为被通州知府拉着闲聊耽搁了去状元楼的时间,现下还是快点解决此事为好。
他同样蹲下身体,抬手轻轻拍着小姑娘晃动的肩膀,嘴里温柔道:“小姑娘,这泥人是你心爱之物?毁了你的心爱之物,在下先向你道歉。”
苏樱听此,直接脱口而出:“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警察?”
苏樱看那人愣着,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补救。
她抬起衣袖擦去不存在的眼泪,伤心道:“这泥人捏的是我已经去世的母亲,我都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而且捏泥人那里排了好多人,我挤了好久才进去买来的。”
温玉离想想,再看看那已经不成样子的泥人,诚心建议道:“那重新捏个给你?”
“这可是我亲手捏的,费了我老大劲儿,现在我很伤心,没有心情去捏新的!”
“除非......”苏樱起身,退后几步。
她仰头和他对视着,眼中闪过狡黠,大声道:“除非你亲自给我捏个。”
“大——”温玉离抬手挥退下出声的轿夫,眼含笑意,冲等着回答的苏樱点头。
“上轿。”温玉离轻声喊道。
苏樱兴奋的跟在他后面上了轿子,倒是没想到轿子里和外面朴实无华的样子完全相反,她环顾着,心里道着这人真会享受,一个轿子都能做成这样,也不知道其他的马车座驾什么的该是何样子。
两人做好,轿夫们继续抬着走着,神色依然轻松无比,完全没有因为加上个苏樱的重量就露出累的神情。
轿内两人也不说话,温玉离给苏樱倒了一杯茶,找了点吃的就顾自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苏樱一边吃着一边悄悄抬眼看认真看书的男子。
和苏樱今晚见到的黑衣少年萧纪冷峻气质完全相反的,面前男子温文尔雅,面容清朗,一身青衿更是趁得他温润如玉。
苏樱想着男子无故被自己碰了瓷,还这么心平气和着,心里不禁赞道,好一个谦谦君子。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外面开始热闹起来,苏樱知道大概是过了那条自己选择的街道,她拍拍手中糕点的渣宰,掀开轿子边上的帘子探头往外看,却是正好看到白玉桥。
她欣喜往后边摆着手,嘴里忙道:“快让你的轿夫停下,捏泥人的小摊要过了。”
温玉离听声吩咐轿夫停下,起身弯腰下轿。
到了地面,他转身却发现苏樱没有下来,而是掀着轿边的帘子露出半张脸瞅着自己。
他笑道:“还不下来?”
苏樱却答:“大哥哥,我的家人还在状元楼等着我回去,要是时间过了肯定会罚我的,所以你自己去那里排队捏泥人,先让你的轿夫送我去状元楼好不好?”
看他挑眉,苏樱又接着笑道:“我也不让你捏原来的那个了,你就捏一个我的样子就好。”
看着男子挑眉后最终还是吩咐着轿夫把自己送到状元楼,之后看了自己一眼转身往白玉桥上行去。
苏樱身体探出轿外,嘴边噙着笑,挥着手在后方喊道:“可要捏的像一点儿啊。”
之后不管周围人望来的视线,她嘻嘻笑着,吩咐轿夫抬轿子,唰得放下了帘子。
却是又过了没有多久,轿子忽然停下,苏樱放下手中的《中庸》一书,念了句无趣,起身掀开帘子。
却是她刚把手放到帘子上,却是听到外面几声大喊,听清内容后,苏樱抵着帘子的手一抖,那帘子却是又飘落回了原处。
温大人?
苏樱脸皱成一个包子样,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把酸甜苦涩体验个遍,心里不禁为自己默哀着。
温玉离,六年前高中状元,被当今皇帝钦点为翰林学士,天下人谁不知道这个官职可是板上钉钉的皇帝的心腹位置啊,如果他不作死的话,以后也会官至宰相的。
她这可是真得罪了一个夏国未来的宰相啊!也不知道温玉离此人是不是有记仇的性子?
外面众人见轿里迟迟不出来人影,想着怕不是他们喊得不够诚心,连忙又大声道:“恭迎温大人莅临状元楼,还请大人下轿。”
苏樱闭了闭眼,心里一横,直接掀开帘子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之际出了轿,用衣袖遮着脸,横着身体跨过了抬杠。
她飞快地扫了一圈周围情况,往对面的茶楼行去,临走前闷闷地和就近的轿夫小声说着:“告诉你们家大人,那泥人我不要了。”
话毕,苏樱就脚步飞快地进了茶楼,远离了众人的视线范围。
第22章 传言 猫眼
苏樱这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就离开了,留下的众人却是被寒风侵蚀,风中凌乱着。
温玉离在读书人心中那就是偶像般的存在,他们可是一直把他放在清正廉洁的位置上,也认为他是不沾一点儿女色的。
从来都是洁身自好,即使有宴席,也都是独自一人坐着喝酒,绝不允许有女人靠近一步的。
万万没想到啊,他们居然看到从温大人的轿子里下来一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脑子里却是直接往那方面上想了去。
他们其实也不想多想的,但众人忽然都想到以前听过的一个事情,那件事他们可完全是当做玩笑话来听的。
那件事是从温大人一个朋友嘴里传出来的,听那人说,温大人根本就没有表面的那么不近女色,他可是亲眼看见过温玉离府里住着好几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来着。
那人也有好奇问温玉离原因,却被他不咸不淡的回答给挡了回去。
原话却是这么说的:“你喝醉了,承祯。”
之后就不知怎的,温玉离不近女色是因为喜爱年龄稍小的姑娘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这...确定是温大人的坐轿?”说话之人却是一身富家少爷的打扮。
那少爷身边的俊逸少年认真看了遍轿子,忽然指着前方回道:“你看那轿帘上,墨一温字,那三个点可是温大人独有的习惯。而且天下人谁敢装作温大人,还大胆如斯到敢来状元楼前。”
话说完,他不禁摇摇头,恐怕以温玉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还真没有人敢冒充他的,这要是被发现可是直接会被拉出去砍头的,天下人也不会有那么傻的人。
“那...方才的小姑娘,难道传言是真的不成?”站在边上听了一耳朵消息的杨显宏,忍不住的出声问道。
那富家少爷转首一看是熟人,马上举手作揖,开口道:“是杨兄弟啊,竟然不知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哦,我才从家中赶来不久,这不是看到——”
却是不等杨显宏说完,那富家少爷继续道:“方才没有在人群里看到你,还以为你就要错过这次谒见温大人的机会了,好在你现在来了。”
话却还没完,他又开始说着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等了多久,吃了什么,认识了谁,还像杨显宏介绍起来身边刚认识不久的少年郎,这还不止,他居然又开始说起了家常。
杨显宏快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心里早就骂道,就问你一个问题,至于说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吗!
他抬手打断那富家少爷的喋喋不休,扭头向方才说话的俊逸少年问道:“这位小兄弟可知那温大人喜欢小姑娘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心中怎样想的那自然就是真的了。”
杨显宏心中大喜,这消息要是真的,以后有那温玉离给自己铺路,那将来的自己可就是官运亨通啊,哪还需要去依靠大姐的婆家,那赵家也只有个小小的县令官罢了,哪比得上身居翰林学士一职的温玉离。
想到方才瞥到的下轿的小姑娘脸,心中微动,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似的,却因心中太兴奋,又把那股子熟悉感抛掷到脑后边了。
这时候终于有人想起来问轿夫,待得到温大人马上就到,众人才安心的继续原处等着。
待等到温玉离来了后,杨显宏心中只想着怎么才能隐晦的说出邀请去杨府做客的意思,哪还顾着想方才那熟悉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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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温玉离被青年店家领着进了状元楼,被状元郎周身气度所镇着的若淑三个小姑娘这才回了神,不舍的收回视线,心中皆回味着那人温柔至极的容貌笑颜。
“呀!苏樱妹妹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若淑方转身差点撞上一人,待看清人脸,才惊讶的轻呼一声,疑惑问道。
若淑这样问,却是完全不知道方才在温大人到来前那状元楼门前发生了何事。
却是很巧合,苏樱还没下轿时,静蓉把手边的一盏茶不小心碰倒了,那里面的水正正好的顺着桌沿留了下去,怀绿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裤裙已经湿了一大片。
里面的水还是有点温度的,好在现在还较冷,怀绿身上穿着较厚,这才没有被烫伤。
脾气火爆如怀绿怎能忍了这次,况且早就看着那静蓉装着一副淡于人世之外的样子不顺眼了,这下子正好有了借口,张口就是一大串的训斥。
静蓉当然也不会是骂不还嘴的那种人,也是伶牙俐齿一番。
若淑眼看两人越吵越厉害,马上离了窗边去劝解,那两人怎会理她,争嘴争得更是厉害。
最后还是李婆子出面把杨夫人搬了出来,那两人这才罢休。
等她们回到窗边,也就正好看到一男子单独从茶楼对面的一条道走过来,那男子身穿青衣,手里不知握着什么东西,嘴边还噙着一抹笑容,眼里神色温柔地似能滴下水来。
她们心中皆为这男子砰砰跳着,脸红得望着那男子,一开始还在想着也不知道那状元郎和此人想比该是如何模样来着,就听到了下面喊着的“温大人”三个字。
三人这才被惊醒。
“苏樱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朴荷姑娘和秦婆子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李婆子出去向茶楼店家的小女儿借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回来推门看到独自一人回来的苏樱,不禁皱眉问道。
“说来话长。”苏樱自己用干净的一茶杯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迫使着自己忘记方才碰瓷了未来宰相的事情。
“那就长话短说吧。”若淑柔柔道,又递了一面干净手帕,让苏樱擦嘴。
苏樱嘴上道谢,不客气的接过来,擦了嘴边的水珠后,这才开口道出原因。
当然,真真假假皆一半,说着因不可抗力原因走散是真的,把走散之后的游玩经历却是真真假假的遮掩着说了点儿。
她也没说太多,毕竟后边还有个没回来的朴荷呢。
苏樱这边才说完捏泥人的事情,那边三个人就开始脸露后悔,嘴上言道早知道自己也去了,回来还不耽搁看到状元郎。
屋里没有人搭她们的话,三个人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这时候因为同样的感叹又凑到一块儿说的热闹起来。
仿佛方才之事没在她们只见留下任何痕迹。
却是没有多久,闲闲地趴在窗沿边的苏樱眼睛一亮,却是看到了今晚上才分开没多久的黑衣少年。
她心中既惊喜,又带着疑惑,不知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是坐在一架马车的驾车位置,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马车,明明两人分开时,少年还挺窘迫来着。
苏樱的眼神还算好,大概能看到少年的眉眼,所以还是很确定驱使马车的黑衣少年就是萧纪。
看他好像没有一直捂着胸口了,也没有咳嗽的动作,苏樱心中还挺为萧纪高兴,毕竟也是认识了的人不是。
也不能在李婆子她们面前大喊大叫,苏樱只能睁着眼睛直盯盯地看着萧纪了,直到看得他似有所觉的往茶楼这边看的时候,她欣喜的举起一只手,就打算着等萧纪看到自己,就伸手打招呼。
苏樱手才摇晃了下,就僵滞在了原地,目光呆呆得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一少女。
萧纪也并没有往她这边看,而是和下来的少女说着话。
苏樱身体僵滞却是因为那马车上下来的少女,她的眼睛是好得能看的很远,所以那少女一下马车,苏樱就看清了她的脸,却是没想到是她。
同样因为人群拥挤和她们“走散”的朴荷,也不知道她和萧纪什么时候认识上的。
苏樱面容变得清淡,心中却是不舒服极了,尤其是看到萧纪和朴荷在马车旁有说有笑后,心里酸涩的要死。
明明是自己先和他认识的,还...互相交换了名字。
却说马车旁边哪有苏樱看到的有说有笑的,不光说萧纪脸上还带着黑色面巾,根本就看不清神情如何,也更不用说两人其实根本就没有说一句话。
萧纪身体随意地倚在马车边,左侧对着茶楼方向,脑海放空,体内运气内功,任它自个顺着已经运行了十年之际的路线行走着,闭眼休息着。
却不知为何,运着内功,他脑海里忽然想到今晚见到的那一小姑娘。
苏樱在萧纪脑海里留下的深刻印象不是她含着泪时的情形,却是苏樱说完“大哥哥不如你教我内功吧”眼中划过的那一丝狡黠的笑意。
明明有着的是一双纯良无害的猫眼,笑起来却偏偏又像一只沾了荤腥的狐狸似的。
第23章 请帖 却是个坏消息
萧纪右侧正站着朴荷, 此时真实和朴荷对话的人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怎么不想走,是舍不得我吗?”男子声音如冬日的暖阳,又含有着一丝磁性笑意。
朴荷听言脸不由地一红, 望着左手小指轻点着下巴, 一臂弯抵着车窗沿的清雅少年,心里微微泛起了涟漪。
少年眸中含笑,明明长相是清雅俊秀的类型, 他依着窗沿边的动作却给人一种此人真是妖孽的感觉。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 嘴唇轻抿,眼睛含笑看着少年道:“公子载朴荷至此, 还没言谢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清雅少年坐直身子, 眼神稍带歉意,言道:“倒是不用道谢。也是我的错, 没有看到朴荷姑娘在路旁站着,不然也不会撞着你,连累你的脚崴着了。”
朴荷笑道:“我也有错,一时在路旁出了神。”
两人还在你错我错的一番闲聊中, 却是闭眼运功的萧纪忽然睁开了眼睛,手一伸,挡下了即将飞到自己脸上的不明东西。
萧纪常年练武, 又保护身体虚弱,不会武功的太子多年, 早就感觉到了那道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只因为他没有感觉到恶意,才没有理会那道视线的主人。
却不想......
萧纪低头看着手中抓着的海棠红色的小香囊,是女孩家用的东西,离得近了, 似还能闻到一点儿香味。
他转首望向左侧的一座茶楼,第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笑弯了眼的小姑娘。
她似坐在窗边,双手叠放在一起放在沿边上,用下巴抵着双手,侧着脸看着萧纪,眼睛弯弯,小小嘴巴微张,无声笑着。
是她...
萧纪眼神稍带疑惑,不知她对着自己扔下来她的贴身香囊是何意。
他看看还在说话的两人没有停下的意思,转身长腿一伸,下了马车,打算把香囊还给苏樱,这毕竟是一个女子的贴身用物。
萧纪并没打算直接进茶楼里,而是来到苏樱所立的窗下,待离了两步远,望着也不说话仍然一副悠然姿态的小姑娘。
两人的对视角度却是变了的,茶楼上的苏樱成了那个俯视他的人,萧纪则微微仰头望着她。
萧纪手腕微动,抬手露出香囊打算掷还过去。
苏樱眼珠微微往下一瞥,发现了他的动作,心里想道,哼你敢还回来,我继续往你的脸上掷去。
萧纪抬手抛还了回去,却是正中苏樱侧着的脑袋上,她抬眼往上看,只看到垂到额头的同色香囊绳带。
苏樱脑袋微微一侧,香囊眼看着就要掉下去,萧纪脚步微动,却见她一伸手拽着了香囊上的绳带。
萧纪抬眼望着她,声音清冷:“你的东西还给你。”却是没有计较被她用香囊砸脸的事情。
苏樱眉毛挑的高高的,“嘿。谁说这是我的?”她的手还搭在窗外,晃晃拽着的绳带,那香囊也跟着晃动不已。
“苏樱妹妹,你在和我说话吗?”却是另一边的若淑听见声音还以为苏樱在和她们三个说话,她抬头见怀绿和静蓉没有搭腔的意思,这才疑惑问起。
苏樱头也不回地道:“我自言自语呢,不用搭理我。”
不过,可不能引了李嬷嬷她们过来,苏樱眯了眯眼,手忽然失了力气,绳带从手心滑了下去。
萧纪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接着了香囊,虽然是这样,他还是皱眉看着她,明显是不明白苏樱这样做的乐趣在哪儿。
她垂下头看着距离自己只不过两步远的萧纪,仍然看不到他的脸,一双眼睛甚是清冷,她在心中不由嘀咕着,听声音也是个少年的感觉,偏偏爱装大人。
苏樱似不在意的道:“别人的东西我可不要。”
萧纪闻声,手不由地握紧香囊,心里则道真是小孩子一个。
他正要再说话,忽然感觉到不对劲,立刻转头往马车处看去,依然如初,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感觉。
这里因为状元楼的事情,街上早就清寂无人,所以萧纪才会一副这样打扮,并不怕被人看了去猜测他们的身份。
萧纪和太子一路从雾灵山回来,不知经过了多少波刺杀,早就对这种不对劲的感觉熟悉无比,但以前都是在城外刺杀他们,这次那些刺客居然探进了府城来寻他们的踪迹。
他立刻转身往马车地行去,转首之际不知为何,往后看了眼,恰恰对上了苏樱的眼睛,那目光灼灼的眼神看得他不敢和她再对视,马上转了身。
身体修长的优势,他很快走到了马车旁,冷不丁的出声打断那两人道:“我们该走了。”
朴荷脸色稍微一变,心中微恼。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那清雅少年,看眼前两人的通身气度,想必家境是极好的。
她在心里转着念头,却是想不出什么法子介绍自己,毕竟自己的身份她是说不出口的。
不待她想好办法,那少年却是直接道:“那朴荷姑娘,就送你到这了。我们还有点事情,就先告辞了。”
朴荷心中不愿也只能点头,笑道:“公子路上小心。”
少年点点头,转头向眼神的萧纪笑道:“表弟,我们走吧。”
朴荷听到表弟不由地睁大眼,却是没有想到两人是表兄弟的关系,她还以为萧纪是车中少年的手下来着。
段承轩眼睛忽落在萧纪手中,看到那多出来的香囊不由愣住,那明显是女儿家的东西。
萧纪察觉到目光,把香囊往怀里一揣,随即上了马车,扬起鞭子。
很快,那辆不算华贵的马车离了朴荷的视线,朴荷整理下心情,转身慢腾腾往茶楼走着。
苏樱早在萧纪转身走了后,就离了窗边。
不久朴荷进了来,两个婆子果然问起了发生了什么事,想要了解点情况,她们回去也好和夫人有话回答。
朴荷坐下来和她们说了下与秦嬷嬷分开后的事情,至于内容真假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即使是花灯节的日子,那些负责打更的更夫依然没有忘了自己的工作,走在街上敲着锣,声音悠长的传到昏昏欲睡的几人耳中。
李婆子揉揉眼睛,叹声道:“姑娘们也累了,我看还是先行回府吧,可不能让姑娘在这儿等她一个奴才。”
若淑三个几乎没怎么走动,累倒是不累,却是真的困了,听此忙不迭的点头。
房间里也没几人什么重要东西,都是买的一些吃食零嘴,婆子收拾一番后,她们这才出了茶楼,往停轿的地方行去。
路上行人渐少,趁着人府里的花灯灯光,几人坐着轿子摇摇晃晃的回了杨府,这么晚了,也没有打扰夫人的安眠,洗漱一番,立即爬上床睡了过去。
次日,苏樱正喝着阿香端过来的粥,来了个静心院的丫鬟传话说夫人请几位姑娘去一趟。
她接过来阿香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嘴,应着好。
那丫鬟又去向其他姑娘传话去了。
一刻钟后,苏樱她们进了静心院,被凝冬带着去了一处偏房,那里桌椅齐全,杨夫人早已坐在上首,手中捧着一盏茶喝着。
“见过夫人。”
听到声音,杨夫人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苏樱她们几人心中本以为夫人会询问昨晚的事情,竟不想夫人没有询问昨天的任何事情,而是笑眯眯地说起了另一件事情来。
通州府的知州大人是个孝顺的儿子,自家老爹要过六十大寿了,肯定要好好的办一场寿宴的,但他一个大老粗哪能亲自举办,所以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了自己的夫人来办。
“本来以我们杨府的商家身份,是不会接到知州夫人下的请帖的。”杨夫人扫视着下首的几人,心道总算长大了点。
虽然还没及笄,不过她们的身份及笄与否也不是那么重要,江南地区也不是没有未及笄就被纳了妾氏的瘦马。
“不过,既然知州夫人给杨府下了请帖,那是肯定要去的。”
即使不下请帖给杨府,她也会寻了路子进那场寿宴的,知州大人的爹过寿,那可是会有很多达官贵人在的。
老人过寿,也没有男女不能同席的忌讳,该送礼就送礼,送完了就会同坐吃席,这个时候就是大家互相打探消息结交人脉的时间了。
所以,杨夫人一清早就收到知州夫人送过来的请帖别说多高兴了,而在看到随着请帖的还有一封知州夫人的亲笔信,看完内容,心中高兴至极,马上着丫鬟喊了苏樱几人来静心院。
杨夫人道:“知州夫人得知我府中养了你们几位妙人儿,帖子里专门书写着那天寿宴让我务必带着你们去呢。”
“正好我寿礼还没备好,就从你们之间选两个人送去吧。你们看怎么样?”杨夫人眯着眼睛,又端起茶杯喝起茶来,等着她们的回话。
挨着杨夫人坐着的是如今颇受她喜爱的朴荷,旁边依次坐着若淑,静蓉,苏樱和怀绿则坐在她们的对面。
她们几人听到杨夫人话中内容,心中皆骇,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第24章 手绢 爱屋及乌
自身在杨府到底什么个身份, 她们几个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早晚会有一天被送人,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而被送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做妾了, 不好的可能连大户人家的丫鬟奴婢都不如。
而显然杨夫人说的把她们其中的两人当做寿礼也是个不好的结果。
通州知州大人陈庆仁的孝顺在大家眼里是有目共睹的, 因为陈老爹好美色,陈大人就会让手下人不管什么办法也要把美人寻了来给他玩。
不是没有人去告,那些被人生生夺去亲生女儿的人家跋山涉水, 好不容易走出通州, 去了江南通判府那告了陈庆仁徇私枉法,当街命人强抢民女的状子, 却不想带着一腔欢喜去, 回来的却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后来大家打听了才知道陈庆仁虽然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但却娶了个好夫人, 原来他的夫人正是那通判大人的女儿,虽是庶女也因受宠才会得娘家如此照顾。
这下子知道陈大人上边还有人护着,江南又天高皇帝远的,江南通判就是权力最大的官职了, 还有谁敢再去找死,即使没了女儿,也没有人再敢往外声张。
苏樱几人还在低头未言, 杨夫人一盏茶进了肚内,看着几人忽然沉重的表情, 哼笑一声道:“这么沉闷做什么,怎么的还不愿意?”
室内很安静,苏樱几人终于抬起头,只是还是没有人敢回话。
杨夫人也没想着她们会回话,便继续说道:“好吃好喝的养了你们几年, 又找夫子教导你们这么多年,你们也该是做回报的时候了。”
“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我就自己选了。”
杨夫人这样说,其实心中也早有人选,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就点了两人,没被点到的其他人心里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怀绿和若淑脸上浮起惊慌,连忙起身跪在了夫人侧边,脸上哀求很明显。
怀绿语气一改往日的嚣张道:“夫人,奴婢还未及笄呀。”自己身份摆在那儿,连请求的原因都只找到了这一个,只求夫人能看在她们还都未及笄的份上,能收回这个把人做寿礼的想法。
杨夫人却是没什么感觉的,她们的身份本就是为了给宏儿铺路才养的,反正又不是自己亲女儿被送去,及笄与否也和她没关系了。
因此她倒是毫不犹豫的说道:“就这样决定了,你们这几天就待在院里不要出来了,多练练自己的拿手才艺。那陈老爷子可是最喜欢有才艺的姑娘,过几天我会看你们练习的成果的。”
话毕,杨夫人拂袖出了门,独留了苏樱她们在屋内。
朴荷上前扶了吓着的若淑起来,若淑看到是自己亲近的人,嘴里不禁道着“朴荷姐姐,我不想被送人,不想离开你。”送人也罢,她们总有一天会被送走的,这个若淑心中早就想过。
可是想想她将来要去伺候的是个半截身子都踏入了棺材板的人,自己可还没有及笄的年龄,怎么会甘愿,但身不由己又能怎么办呢。
朴荷对若淑会被送给一个老头子为妾也没办法,方才还担心自己会被夫人选了送出去,好在结果不是,却不想和她亲近的若淑却被选了去。
看若淑依然担心害怕,她只有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别怕。”
跪在一边的怀绿突然站了起来,冷笑道:“你是不用害怕,夫人又没打算送你去。”恨恨得看着若淑和朴荷两人道:“我看你们姐妹这么情深,不如你去求了夫人把我的机会让了你,也好在你们这对姐妹不用分开了。”
朴荷脸色一僵,拍着若淑肩膀的动作一滞,接着又没事人似的,口中淡淡道:“夫人已经决定了的事,哪是我一个奴婢改变得了的。”
她回头望着恨恨看着自己的怀绿,蹙眉发问:“也不知你为何总与我过不去,不过也无所谓了。”无所谓什么却是什么都没说,不过身边能少个经常和自己对着干的人也是个能让人高兴的消息。
苏樱却是知道原因的,心道不就是太优秀被嫉恨了呗。
索性这次的事情也和自己没了关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开始有了压迫感,想要尽快离了这杨府的心思越来越重。
但是必须带着自己卖身契才能走,不然要是真的成功逃了出去也是一逃奴罢了,被人发现等着她的就是古代阴暗又潮湿,可能还有许多虫子的牢房了。
她们几人在屋里收拾好心情,和守在门口的凝冬道了声,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心思则各异。
得了这么个消息,除了那天怀绿不满的说了一番话,她们这几天还是和平常一样生活,该如何就如何。
若淑已经被朴荷安慰好了,不知朴荷对她说了什么话,这几天早就一扫那天的担心受怕,脸上笑容满满的。
苏樱心中装着卖身契的事,某天忽然想到前阵子朴荷未缠足被夫人前来发问那天的事情来,想起了当时被她忽略的细节,她记得当时杨夫人让周嬷嬷把笑她的丫鬟发卖的事情来。
杨府的下人是分为两类的,一类就是从外面招的人,就像阿香和她做厨娘的娘亲,她们虽然自称是奴婢,身份其实还属于是良籍的,是有人身自由的。还有一类就是和夫人身边的四个丫鬟一样是被夫人买来的,属于奴籍的,人身自由肯定没有的,自然也就有那卖身契在主人家的。
想到那天夫人直接让周嬷嬷领了人下去发卖,苏樱心中开始猜测难道府中下人的卖身契都在那周嬷嬷手里不成?想到她是夫人信任的贴身嬷嬷,而且又是专门管丫鬟婆子的管事什么,心中道还真有可能。
这天,苏樱用过早饭,便卧在塌上捧着本书津津有味得看了起来,阿香守在一边一如既往的绣着帕子,却是不知怎的,心中忽然一悸,指尖被针扎冒了血珠。
指尖是手上最脆弱的地方,她痛得啊了一声,下意识的用手中帕子捂着,才绣一半的干净帕子顿时被污了血。
苏樱听声忙放下书,起身抓着阿香的手看着,不禁拧眉:“怎么流了这么多血,阿香可有感觉不舒服?”
照理说被针扎了一下,顶多会冒几滴血珠罢了,阿香被扎的地方却是流了不止几滴了,不然帕子也不会被血染透。
阿香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姑娘不用担心,我的体质从小就这样,有个小伤口也会流血,可能是我体内血多。”说着安慰似的看着担心的苏樱,让她不要担心。
苏樱看血也不流了,心中微微放心。
阿香鼓起脸颊,举起包在手指上的半成品手绢,嘴里可惜道:“就是可惜了我绣了好几天的手绢,本来要在程风哥生辰那天给他个惊喜的。”
苏樱看了一眼手绢,拉长音笑道:“哦我说呢。阿香明明对针线活不感兴趣,这几天怎么会绣起了帕子来,问你原因还一直不肯说。”
她打趣道:“原来是给你的程风哥绣生辰礼物来呢,这帕子也不用担心了。我看不管你送的什么东西,你的程风哥都会喜欢的。”心里不禁想到个词,爱屋及乌。
阿香听到'你的'两字时,脸上羞红不已,忍不住道:“我这不是怕姑娘笑话我,你看姑娘这不就开始打趣我了吗。”
阿香脸颊羞红着,眼神说到程风哥又是放着光的,苏樱心中为阿香欣喜着,两情相悦的感情很难得,能遇到个互相喜欢的人更加难得,尤其是在这个封建古代世界。
苏樱对阿香和程风的事情还是知道点的,两人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是极好的。
阿香和那程风又是被父母指腹为婚的,互相都熟悉自家情况,阿香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恶婆婆对待的。
苏樱想一番,问阿香程风生辰是什么时候,阿香心中好奇着姑娘问这要作何,嘴上也回答了。
却是听到生辰时间的苏樱又是笑道:“三月初?原来你那程风哥的生辰还远着呢。现在正月还没过完,倒是不用急,你还来得及再重新绣一副新的手绢来。”
“我那箱子里正好有几匹好的布料,你去拿了用吧。”
阿香忙摇头道:“这怎么行,那是姑娘你的东西,那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姑娘最宝贝的东西,姑娘可说了那是将来可以换钱用的。”
“没事,那布料现在我也用不着,放那里也是发霉罢了,现在能有个用处也好。我看时间也来得及,不仅能绣出个帕子,恐怕连衣服也能绣出一身来。”
阿香听到衣服,脸上浮起笑意道:“衣服?我的针线活怎么样姑娘你可是知道的。”自己的女红怎样她还是清楚的。
就像她娘亲说的,阿香要能绣出个完整的帕子就能让她高兴一晚上睡不着觉。
苏樱浑不在意得摆手道:“我继续看书了,地方你也知道自己去拿吧。好好绣啊,我可还等着看你的成果呢。”
苏樱一锤定音,阿香看着已经重新卧在塌上的苏樱,心中高兴又无奈着,姑娘还是那么别具一格。
阿香了解苏樱的性子,是说一不二的。因此看她看起书来,也不再打扰她,自己去姑娘床下捞出来一口箱子来。
里面都是苏樱这几年攒起来的各种珍稀玩意,有杨大小姐当年送来的东西,也有这几年杨夫人给她们买的首饰,苏樱戴的首饰倒是不多,所以都让阿香给她存了这箱子里。
布料因为是大物件,放在了最下面,上面压着一些金银珠宝和其他的一些东西。
阿香看见了一样素色料子,伸手进了箱子里,小心得把上面的东西挪到另一边,把那匹不算大的布料拿了出来。
“选的什么颜色?”
阿香回头正要欣喜的回苏樱的话,忽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碰撞声,她探头往箱子里望去。
屋内一时没了声响,苏樱眼不离书,开口喊着阿香,却是喊了几声还不见她的回应,疑惑往床边看去。
看到阿香身体瘫软在箱子旁,好像没了意识,心中大惊,弃了书立刻往床边奔去。
“阿香,阿香。”
看她闭着眼睛,脸颊红润好似睡着一般,忽然想到前世听过的一则新闻,说是有一些人和人说话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去世了。想到这,苏樱的手颤颤巍巍的往阿香鼻息处探去,在感觉到有呼气,她才松了口气。
苏樱架起她的身体往床上去,好在她因为学舞剑锻炼出了一身力气,还是能架起一个十六岁少女的身体的。
摆好阿香的身体,倒了一杯茶,寻了一干净帕子沾了水就要往她的脸上擦去,正月里,那壶茶水早就放凉。
“不能用凉茶。”
自己屋里怎么会有男子声音?苏樱手一僵,心中跳动不已,扭头循着发出声音的梁上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想到你这里居然有宫中的禁药。”
说话声音又从苏樱身后传来,好似怕被人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姑娘的房里,他把音量压得低低的,以防把其他人引来。
第25章 禁药 药效好,收了
苏樱手忽然一抖, 帕子上的水往下方滴了点,想到方才那屋中男子说的话,马上惊醒移开握帕子的手, 离了阿香的脸。
她深吸了一口气, 迅速转身,那一瞬间眼角闪过一片黑色衣料,身后一片光景映入眼底, 说话的男子却又不见了。
苏樱拧眉, 嘴里故作不满道:“大哥哥是你吧,我听出来是你的声音了, 你为什么不出来?”
说完一番话, 她不经意地注意着屋内各处地方,看有没有动静能让自己发现。
只不过屋内安静了一会儿, 却没有人再回话,苏樱想着阿香的身体,心里有点着急。
为了感觉亲切点,她索性也不叫大哥哥了, 直接喊了未露面少年的名字,后面加上了哥哥俩字。
“萧纪哥哥,阿香现在这个情况是和你方才说的什么禁药有关系吗?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声音越来越低, 不清楚情况的可能会以为小姑娘被谁欺负哭了似的。
苏樱转身走到床边,低着头望着脸颊红润的有点不正常的阿香, 却是更加担心了,心里过了一遍话,正要开口说,忽然感觉到身后边有了动静。
“你的婢女方才闻了这样东西才会昏睡过去。”
闻声的苏樱心中一动,马上转了身, 正看到了站在桌边的一位蒙着面的玄衣少年,眉眼如初,依然冷峻神色。
苏樱刚要张口问是否会伤身体,萧纪好似明白似的,直接又道:“不过不用担心,她只是闻了闻,一刻钟后自然会醒。”
不算今天苏樱虽然与眼前少年才见了两次之久,却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中总会莫名的信任他说的话,就像现在,萧纪说阿香会没事,苏樱的心里就暗暗松了口气,担心阿香的感觉大大减少了。
苏樱看了看萧纪手里握着的让阿香昏睡的'罪魁祸首',脑中记忆一搜索,才想起这是几年前从若淑几人买可怜'得'来的。
那天苏樱两人也没打开看过那白瓷瓶中有什么东西,苏樱直接让阿香收到自己私人箱子里了,几年了再也没有打开过。
苏樱仔细回想了一遍,好似记得瓶口当时是用木塞塞着的,现在萧纪手里的瓷瓶瓶口是打开状态的,那木塞早就不见了影子,想必是年代久远,木质塞子被稍微一碰,就轻松得掉了下来。
苏樱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不发一言的萧纪,待他迟疑接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心中担心放下,想到他口中说的禁药,忽然有了点兴趣,好奇问他:“那个禁药光是闻闻就能让人昏睡,那喝了会有什么奇效?”说到奇效,苏樱的眼里亮起了光。
萧纪接过水就到了苏樱对面,正襟危坐着,听到苏樱的好奇,心里没有感觉到多少惊讶,好似知道她就会这样问,苏樱话一落他就立马道:“这药名叫引灵香,制作药材是很繁琐的,有的药材甚至已经绝迹,曾经是被天下人追捧至极的。不过现在......”
苏樱双手捧着脸正认真听着,见他停顿眨着一双大眼睛接道:“不过什么啊?”心里笑道,真会讲故事,还知道在关键处停一下吸引人听下去。
萧纪抬眼看了眼眼睛忽然笑得弯弯的苏樱,说道:“不过因为引灵香的一个作用,萧太后曾下过懿旨此药禁用,发现者直接打入大牢的,不过总有人会冒险一番的。宫外引灵香的流动萧太后是阻挡不住的,所以这个药才成了宫中禁药。”
苏樱蹙眉道:“你还没说引灵香有什么作用呢,为什么会让宫外的人如此地趋之若鹜。”
萧纪愣了一下,耳朵变得红了,看苏樱蹙眉还在等着自己回应,他的嘴巴动了动,最终说了一个词。
苏樱毫不知情,萧纪的耳朵都在黑布的遮掩下,他整个人除了眉眼和一双修长的手能让人看到,其他地方都被一层布料遮着。苏樱方才递给他一杯水就是想看看萧纪会不会除下脸上黑布,结果他从接过来就压根一口水都没喝,只是手紧紧得握着杯子。
所以她根本看不到萧纪的耳朵此时红极了。
不过观察不到那细微之处,他嘴里吐出的词却引了苏樱的兴趣。
苏樱惊讶道:“你是说引灵香其实就是春.药?”
萧纪点头不言。
因为太子身体虚弱,他是常年陪着太子待在雾灵山里养病的,因为见多了自己师父制药,这引灵香在他手里不知被制过多少次,早就对它的作用了然于胸,但这却是他头一次说出引灵香的作用时红了耳朵。
“哦是这样。那它的作用就是闻一闻只是昏睡一阵子罢了,喝了它却会如中了□□般。”
苏樱想着只是个□□却惊动了萧太后亲自下了懿旨,红极一时的引灵香因此成了禁药,这里面恐怕还是有点宫廷秘辛的。
不过这可也是好东西,卖出去也是一大笔钱呢,没想到当初随意拿的东西居然是这个作用的东西。
苏樱给萧纪把瓷瓶要了来,立马寻了新的白玉瓶,把引灵香小心地倒了进去,又找了东西把它封存了起来,依然放到了那口箱子里。
怕她也受到引灵香的作用,萧纪伸出手想要阻拦,却见她没事一样,完全没有平常人闻到引灵香该有的反应,心中有点疑惑。
引灵香的好奇心也解了,苏樱心里涌出了新的疑问,开始问起萧纪来此地的目的。
她开口却是没有问他怎会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更是找到了她的房间,而是直接问了萧纪来找自己的原因。
“来还你这个。”
苏樱看去,萧纪手中多出了一个她很熟悉的东西,心里顿时涌出不开心又有点心虚的情绪。
“这个香囊我说过了不是我的。”
萧纪心里无奈,眼睛很平静地望着她道:“我看到是你扔的了。”
苏樱脸色一僵,萧纪的神色极是认真,她低头揉揉脸,恢复后才开口承认道:“好吧好吧是我扔的。”不仅是我扔的,还专门朝你头上扔的。
“不过你找到这来就为了还一个香囊?”苏樱话是这样问,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这样认为。
一个破香囊罢了,再是女孩家的东西,别人又不知道是谁的。直接扔了便是,何必还要还了来,根本就没这个必要。
“不是,我正好有其他事情。”
原来只是顺便来的,顺便还个东西,苏樱“哦”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口水。
屋内又陷入一片安静,萧纪摸了摸脸上的黑布,开口道:“那我就走了。”
苏樱抬眼,冲他点点头,扯出一抹微笑道:“那萧纪哥哥再见吧,以后说不定也见不到了。”
正起身的萧纪听此顿了下身体,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样,苏樱敏锐察觉到那一丝的变化。
她笑道:“所以这个给你吧。”
萧纪望去,却见她在胸口处掏出一物,脸色瞬间爆红。
“这可是我亲手绣的,不仅是第一个还会是最后一个。”苏樱手心里静卧着个把自己手还大的'香囊',她视线触及到手心物的时候,也是禁不住笑了一声,眼睛弯弯。
都不能称之为它是个香囊,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个迷你的口袋,就比口袋多了两根绳子,上面还绣着几片浅粉的樱花瓣来着。
这东西当初还是她第一次学女工时练的手,却是让女工夫子气得不再让自己去学了,她也就没有再绣过其他的。
不过这可是自己第一次的绣品,当然要好好收起来了,而且她看来看去感觉还挺好的,心里还道是其他人不懂得审美。
看他依然迟疑,苏樱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道:“当做你和我解释阿香无事的礼物。”
“你的婢女大概要醒了。”苏樱顺着他的话向床上的阿香望去,恰好看到阿香眉头皱着,脸色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哎那——”苏樱转身脸色一愣,屋里已经没了萧纪的身影。
她环顾一圈,发现南边的木窗被打了开,又仔细的看了一圈,嘴角忽然弯起一抹笑容。
那个樱花瓣‘香囊’不在屋内的任何地方。
阿香头沉沉得醒来,望着前边的苏樱道:“姑娘,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你的床上?”
苏樱倒了杯水递给她,打趣道:“我看大概是给你的程风哥绣东西累着了,这样吧放你几天假,给你留时间给他绣身衣服做生辰礼物。”
“姑娘你别打趣我了。”阿香现在听到程风哥这三个字就羞的脸发红,恨不得钻进洞里去。
苏樱笑笑,道:“好了不打趣,不过给你休假是真的,明天你就回家好好学女工吧,争取先做一身衣服,说不定马上又要绣嫁衣了。”
阿香羞羞点头。
阿香现在都已经十九岁了,在这个时代都算在老姑娘一列里了,本来应该会在三年前嫁到程家去,因为程风父亲当年生了一场大病不过三天就去世了,程风又需要守孝三年,才让阿香等了这么久。
好在程风的孝期已过,两人的成亲日子也就快速得定了下来,就在今年的六月份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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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多雨,通州又是在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迎来了晋元三十六年的二月份,杨府里的主人都在高高兴兴的准备着赴席的衣服首饰,连院里的丫鬟小厮都跟着脸上布着笑意,这是当然,她们最近可是得了许多赏钱。
而另一座院子随着陈老爷生辰日子的越来越近,整个院子都呈阴沉沉状,几乎也没人再有心情去弹琴画画作诗下棋的。
二月二,南方踏青的日子,本是令人欣喜的郊游日子,杨府养着'瘦马'的院子里依然和前几天一样沉闷闷的,让人几乎没有心情踏进去。
但有人却是专门爱看笑话的,自己最近心情郁结的事情解决了,还是要在其他人面前炫耀一番才不枉自己费了这么大劲,况且还是和自己不对付的人,就更要好好的炫耀一番不可。
苏樱几人刚送走来传话的凝冬,其他人还没对凝冬说的忽然变化的寿礼人选反应过来,那怀绿就开始了来自前任同期人选的慰问。
苏樱则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悠闲观围观着这一场几位姑娘之间的闹剧,就差放一盘瓜子在桌子上了。
怀绿侧身望着站一起的朴荷和若淑,眼珠一转,嘴里轻哼道:“你们两个关系不是最好嘛,朴荷你和夫人都这么亲近了,怎么我们也不见你去帮你的好姐妹若淑求情呀?我看你也没有表现得那么姐妹情深啊。”
又挑拨关系,朴荷眼睛扫过去,心里不予搭理怀绿,但眼睛忽然瞥到脸色惨白的若淑,心里也不是味。
虽然她一开始对若淑好是带着目的的,但是都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也把若淑划在了自己人一列里,这次若淑的事情她当然也担心不已,可是如果是威胁到自己的事情,她还是不愿意去冒险一番的。
按苏樱心里想的,这纯粹就是自私作祟,朴荷不敢为若淑去求情,当然是怕夫人把若淑的名字给划去了而添上自己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朴荷冷笑道:“我们两个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至于你,我们是不知道你使的什么办法,不过总归不是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就好,不然夫人知道了你可就不会这样好端端的站这里了。”
怀绿脸色不自然的动了下,想到自己确实是拜托二少爷才使得夫人把自己换了下来,添上了静蓉的名字。
本来她还撒娇想让二少爷把自己和朴荷换的,谁知道他听到朴荷这两个字后就变得心不在焉起来,一直问着自己朴荷相关的事情。
怀绿被问得不耐烦,却又要依赖着杨显宏的能力让夫人把她当成寿礼的想法给打消了,就挑着朴荷的几件事情说了,本来她还计划着这次可能要被他占一番便宜才会让他答应,没想到在说完朴荷的事情后,杨显宏就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才过去一晚上,就等来了让自己振奋的消息,寿礼名单里少了自己的名字,却是添上了静蓉的名字。
“怀绿,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
苏樱视线移到眼睛发红的静蓉身上,这还是凝冬传完话后她第一次开口,声音很大,有种歇斯底里的感觉在里头。
以怀绿的性格,没有再对静蓉落井下石一番就算好的了,让她有愧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怀绿扯出一抹笑道:“怎么能说害呢,我这也是帮你,我们早晚都要被送人的。这次的人选可是极好的,那可是知州大人的爹爹哎”,环顾院子一圈,她又慢慢小声笑道:“不过就是年龄大了点而已。”
“那你怎么不去,你为什么还要使手段!本来...本来没有我的,对没有我的......都是你这个贱人使的手段,我要去找夫人,为什么忽然变了人选!”静蓉眼睛通红一片,里面尽是恨意,说话停停顿顿,忽而小声忽而又大声,语无论次。
枉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失去冷静,朴荷看着已经没了平常娴静状的静蓉,眼里露出一丝同情,同情的不是她的遭遇,而是静蓉现在还看不清楚情况。
既然杨夫人身边的凝冬都亲自来传话了,怎么还不是杨夫人的意思?
苏樱也暗暗摇头,她可是知道的,怀绿早就为自己找了个靠山,那次小环的死可就能看出来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哪能是只知道故作娴静,装着不食人间烟火样的静蓉比得了的。
“静蓉姐姐,你别伤心,说不定以后的日子很好呢?毕竟...毕竟是知州府里,肯定会过的很好的。”这话若淑说着说着却是自己开始哽咽了起来,想着以后自己的归宿就要归在一个老头子身上,安慰静蓉的话更是说不出来了。
若淑眼睛含着泪,强忍着才没有留下来,心里还是一片悲意。
心里边忽然也有了点怨气,为什么自己会是这种被别人掌控着人生的身份。
第26章 别离 昂首嘶鸣为哪般?
静蓉此时哪能听得进去这安慰的话, 不过却是安静了下来,她恨恨地看了看苏樱几人,之后头也不回得进了屋。
落井下石完的怀绿翻翻白眼, 轻哼一声, 眼睛斜瞥了一眼朴荷俩姐妹后也回了屋。
“朴荷姐姐,静蓉姐姐她没事吧?”朴荷垂下眼帘遮盖住眼中的不耐神色,若淑就是这点不好, 总是记不住对自己不好的人或事, 很快就会忘了去。
朴荷安慰的拍拍若淑道:“不要担心,她很快就会没事的。”身为这种身份, 想要有反抗的勇气也不容易, 按静蓉那种只在心里打着算计的性格,她也不会主动作死的。
有时苏樱都在想若淑是真的傻白甜本甜了, 要不是她们现在处于这种情况,说不定自己还真的会认真和若淑交心的,傻白甜相处起来还是能让人很放松的,不用再时刻紧绷着心弦, 想这想那的。
苏樱望了一眼,那两人还在安慰诉说,转身往院外行去, 她每天早晨都是需要锻炼身体的。
此时的静心院也是一阵热闹中,却是杨府的几位主人都聚集到了静心院。
主屋内, 杨老爷居上首,杨夫人陪坐在旁边,杨显宏和杨雨湘则相对坐着,四人正在安静得用早食。
既然已是富贵家,肯定也学了寝不语食不言的那套, 即使杨显宏饭间几次欲开口,在看到上首自己爹一张拉着的脸时最终还是选择闭了嘴。
心里痒痒的,早就迫不及待,终于等到当家男主人吃完了饭去查看自家铺子,他趁丫鬟收拾饭桌之际张了口。
语气及其缓和柔和,“娘,昨晚我和您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杨夫人还没回答,对面的杨雨湘闻声就是嘲讽一笑:“二哥居然还有向娘这样说话的一天。”
“去,小孩子家家,赶紧回你的屋里好好学你的女工去吧。可别忘了咱娘说过的话,等你能好好安静下来学学女工,才会让你去大姐那去住一段时间的。”杨显宏却是回了个嘲讽的笑容,“我看你现在连个最普通的小花都绣不出来,还是赶紧回去练练吧,不然不仅你的卓哥哥不要你,以后嫁出去了可能也会遭婆家嫌弃不是。”
杨雨湘不满道:“娘你看看他,居然说卓哥哥会不要我。”心里生气中又夹杂着一丝害羞。
杨夫人接过桔夏递来的漱口水,含在嘴里一会儿吐了后才应着两人的话。
“你二哥是说笑的,你们两个可是感情极好的青梅竹马,还是已经订了亲的,那赵卓小侄怎么会不要你。”
杨夫人望着眼露羞意的小女孩,心中感慨时间过得太快,自己的儿女都已经长大,湘儿更是定了亲,想着她明年就要嫁去凉州赵家了,心中涌起一阵不舍来。
“湘儿你先回屋吧,我和你二哥谈点事情。”
“哦。”杨雨湘望望两人,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杨夫人摆手让屋里的丫鬟都出了去,待丫鬟带上门,杨夫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说吧,你和那个怀绿是怎么回事,还有现在发展到了哪一步?”
杨显宏马上撇开关系道:“娘,我真的和她没关系。不过昨天我和您说的把那怀绿换下一事已经换了吗?”
杨夫人瞥他一眼道:“换过了。”
杨显宏心中欣喜,这才放下心,笑道:“娘,上次花灯节那天回来我可有告诉过你一件事?”
“什么事?”杨夫人回想一会儿,却还是想不起来。
杨显宏笑了一下,端起桌上备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才解释道:“那天我得了一个消息,今年被任命为江南贡院主考官的温大人喜欢未及笄的少女。”
杨夫人一惊,“你是说?”那温大人她也是听说过的,毕竟是和自己儿子乡试有关的,她当然早早地就打听到了今年的主考官是谁,连着这个传言当然也在内,不过不知真假罢了。当然在她心里,传言真假倒不在意,只要着人试一番自然就知道了。
“我看那怀绿在几个人中长相也是出挑的,明艳非常,很适合送去给温大人一览。”
“好,既然事关我儿的事业,那你和怀绿以前的事情我也不再多问,不过你可要和我保证以后不要和后院的几位'姑娘'接触,都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也知道她们的用途是在哪儿的。”
杨显宏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他和怀绿的关系也就是那个样,本来还对她有点兴趣,不过再见到清丽温柔的朴荷后,早就把怀绿抛到后脑勺去了。
如果不是昨天打扮极亮眼的怀绿忽然来求他,他还想不到这个打算呢,至于答应她不送去作寿辰礼物的事情,他可没有说过不把她送给别人。
过了二月二,春天的江南各处开始变得绿绿的,树枝上发满了淡绿嫩芽,院里的各种花树也陆陆续续的发芽结了花苞。
三月初这天早晨,苏樱起了个大早去废弃院子舞了会儿剑,舞的已是满头大汗,收起剑走到一光滑石头处歇息。
苏樱口忽然有点渴,正要喊阿香,出口之际忽想到前天就给她放了假,让她回家去给她的程风哥哥过生辰去了。
这还是继程风父亲去世后程风过的第一个生辰,也是阿香和他成亲之前最后的一个生辰,肯定会大办的,所以苏樱就放了五天假给阿香。
歇息过后,苏樱把剑合了,走之前小心得把它藏在竹林深处的石头下方。
一刻钟后,苏樱进了院子先是往洗澡的屋子望了眼,看是外面落着锁,马上加快了脚步往屋里赶去。
苏樱现在一身汗,黏糊糊的有点受不了,每天的这个时辰最想的还是洗个澡先。
却说她甫一进屋,就感觉到了屋内不对劲的感觉,屋内桌摆好像被人动过,苏樱想了想还是合上了房门。
关上门的吱呀一声却是惊动了小声哭泣的阿香。
“姑...姑娘,你回来了?”
苏樱往床边行去的脚步一顿,却是转了个方向,她往发声的地方望去,看到了桌帘没遮挡完全的阿香,只露出半截青色裤子和一双点缀着花蕊的浅色绣花鞋。
“阿香你躲在桌子底下做什么?”
阿香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跪起身,慢慢地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阿香一抬脸,苏樱就拧起了眉,上前帮忙拍打着她身上的灰尘,边道:“你怎么哭成这样,脸红的都可以和猴子屁股相媲美了。”想到什么,苏樱动作忽停下,抬头问询:“对了我不是有放你几天假嘛,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香抹抹眼泪,抬眼抽噎道:“姑娘,我要离开你了。”
苏樱一愣,瞬间反应过来,笑道:“我倒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哭呢,你可是马上要嫁人了,总要离开我,离开这杨府的,阿香应该高兴才是,况且离得这么近等我能出府就能再见你了。”
阿香眼里浓浓的不舍几乎就要溢出来,断断续续道:“可是,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姑娘了,程风哥说要带着我和阿娘,和他的家人一起去锦国。”
“锦国?”苏樱闻此却是又愣,怎么会想到去锦国?虽然通州距离那锦国只隔了几座城池,但在交通极不发达的古代,还算是较远的一个行程。
阿香点点头道:“我也不清楚,程风哥昨天在生辰上忽然说的此事,听说是他有一小姑姑嫁去了锦国,然后就打算去锦国寻她,以后我们可能就定居在锦国了。”
苏樱笑道:“虽然我也不舍阿香,不过得知阿香以后会有个好归宿,我还是很高兴的。阿香倒是不用担心我。”
本来苏樱自己也会想法子离开杨府这座牢笼的,以后肯定也没有机会见到阿香,这下子阿香早离开一步也好,这杨府也不是好待的地方。
“大概什么时候离开?”
阿香回道:“程风哥好像有点急,说的明天就出发,我阿娘如今正去寻了周嬷嬷说辞工的事情呢。”
苏樱眼睛露笑道:“那我可要抓紧时间给你做个礼物了。”
不待阿香反应,她走到另一张案几处,找了一张宣纸,铺张到桌面上,执起毛笔,认真作起画来。
动作行云流水,笔墨一笔化成,却是不见有停顿处,一张美人卧榻图不到两刻钟就在苏樱笔下形成了。
苏樱放下毛笔,双手捏起那张美人卧榻图,脸凑近轻轻吹吹上面还未干的墨水,等到差不多了,她才抬起笑脸道:“这张美人卧榻图就作为离别的礼物送给你了,这图里的美人就是你家姑娘我长大后的样子,以后再见了面可别认不出我啊。”
阿香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得打开看了看,激动的直点头。
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到了阿香要该走的时间,苏樱却是想不起来两人说的什么内容,只余有心里漫起的不舍,伤感。
“对了姑娘,阿娘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你阿娘?”苏樱脑海里印出一张长相普通的妇女,脸色因为常年劳累一直呈现不健康的苍白色。
“阿娘让我告诉姑娘,待我们离了杨府,让姑娘去斜香园的竹林里某块石头下拿一样东西,还说是姑娘你此刻最想要的呢。”阿香也疑惑着和姑娘都没什么接触过的阿娘为什么突然让自己传话,不过还是说了阿娘让自己传的话。
斜香园阿香是知道的,那地方就是那个被废弃的园子,被姑娘当做每天舞剑的场地,却是完全不知阿娘为什么让自己传这样的内容。
苏樱也是疑惑,但还是惊讶多点,虽然自己见过她的阿娘,但她和阿香娘却是从来没有说过话的,不知她们临走前,她怎么会让阿香传这么一句话?甚至还特意强调了是她最想要的。
她在心里转了一圈想法,只得了阿香娘绝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不然就不会说出她和阿香两人知道的秘密地方,还不怕自己会怀疑。
苏樱猜到地老天荒也猜不到阿香娘的身份的,谁让她如今接触的人那么的少。
苏樱冲阿香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送给阿香的成亲礼物苏樱早已给过,事此今天她只给了阿香一幅自己的画像,阿香也要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要离开的事情太突然,许多东西都没有收拾好。
两人又是一番不舍,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还是苏樱提醒着,阿香才慢慢得出了院子,还是三步一回头的。
等她再听说阿香和她阿娘离府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还是周嬷嬷又给她派了个新的丫鬟,名叫脆月,长相是聪明伶俐的那种。
不过脆月是不能信任的,她是杨府的下人,签了死契的,是直接听命于杨夫人,而不是苏樱。
苏樱并没有按阿香娘说的等她们离开去斜香园拿东西,而是又过了好多天,接近了去知州府参加寿宴的日子,她才寻个理由支了脆月出去,独自一人去把东西拿了回来。
白天人多眼杂,等到晚上脆月吹灭了灯,苏樱翻身从枕头底下拽出一个巴掌大的褐色锦囊。
她起身穿上鞋子,脚步轻盈的来到木窗边,略一思考后,打开了锦囊的绳带。
看到里面只有一张有点厚度的纸张后,苏樱手一顿,从里掏出那张折叠过的纸。
不知为何,苏樱心跳忽然加快,也不知道再期待着什么,她缓缓打开了手中的东西。
看到纸上的内容后,苏樱眼睛瞬间放了光,亮眼之极,这张纸居然是...她的卖身契。
她心念念好久的卖身契。
苏樱不知道阿香娘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就凭她给了自己的卖身契这件事,苏樱已经心怀感激了。
苏樱拿着那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笑容渐渐放大,即使上面有个贱籍两个刺眼的字,也丝毫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卖身契都已经得了,那离自己'出'杨府还会远吗?不过是再寻个人帮忙改下自己的户籍的事情。
不过...这贱籍两个字看着还真的很碍眼啊,苏樱眼中显出一抹冷光。
那陈老爷的六十大寿的日子渐渐接近,苏樱住的院子却也是越来越安静,在寿辰的前一天,这份安静终于被打破了,杨夫人派了丫鬟送来了苏樱她们明天要穿的衣服首饰。
经过怀绿使手段的那件事后,如今院子里的几人都不怎么说话,皆有各自的心思。
苏樱进屋前,往左边瞥了一眼,正好看到若淑跟着朴荷进了屋,脸上一改前几天的惊慌害怕,倒是有着一脸明亮的笑容。
次日一大早,苏樱几人用过早食跟着杨夫人派来的一个嬷嬷去了杨府门口,她们到地方时府外已经停了三辆皆用丝绸装裹的精致马车。
她们几人也没有上去,而是在原地等了会儿,不久杨夫人以及她的两个贴身丫鬟迎春和凝冬出现在了门口,苏樱几人上前问好。
杨夫人点头轻'嗯'一声,“后面两辆你们五人自己看着坐吧,抓紧时间。”话落,她扶着迎春伸过来的手进了最前边的一辆马车去。
苏樱她们这等身份杨夫人对外好听点会说是收的干女儿,难听的就是府里养的小妾预备役了,更何况外边人又不是不知,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通州府大部分家里有年轻公子的或者爱玩喜爱美色的人家都对杨府持着防备状态,所以不管通州府有人办的赏花宴还是生辰宴,是都没有给杨府下过请帖的。
这也就能让人想到,这次场面极大的寿宴收到了陈夫人送来的请帖,杨夫人会有多激动,不过还好想到了接下来要在寿宴上不能丢了人,还是保持了清醒。
想着这次可能给杨府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坐在马车中的杨夫人嘴角抿着笑,对接下来的寿宴很是期待。
马车外,苏樱二话不说抬脚就进了离自己近的一辆马车,也就是中间的那辆,从那天后就一直很平静的静蓉紧随其后,怀绿和几人都有不对付,今天又是杨夫人最看重的日子当然也不敢和她们争吵,她就进了另一辆无人的马车。
外边的朴荷和若淑两人对视一下,朴荷的眼睛似往马车上瞥了下,紧接着她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小声和若淑说了句话,看她听得认真,这才踏上了怀绿进的那辆马车里。
一切都准备好后,有丫鬟去杨夫人那里回了话,不久三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杨府距离陈大人的府邸还是有段距离的,需要途径那条繁华的府新街道的,府新街几乎从早到晚都是处于一副繁华的状态。
杨夫人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就提前出发了,想着晨起这个时间路况应该会好点,却没想到其他要参加寿宴的当然也都是这么想,这不,好多马车都堵在了这条繁华的街道上,马车皆缓缓的行动着,犹如乌龟在地上爬。
这第一个祝寿的和最后一个祝寿的当然还是有区别的,各府的主人生怕去晚了陈老爷的寿宴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一直催促着自家的车夫快点走,说着不用管那些摊贩子和不避道的人。那些车夫本就被这路况弄的心烦意乱,闻声立即扬着马鞭大声冲着挡道的对那些人呵斥着让开。
车夫们对那些人的骂声视若无睹着,也不再管路上有没有人,直接赶着马车往前冲。路上行人立马匆匆避开,露出一条极宽的道来,大概能容下两辆马车前行。
在路上等得不耐烦的杨夫人早就有让车夫注意着情况,所以,这行人一让道,车夫就快马加鞭,急冲冲的冲在了最前边。
显然这种情况杨府的车夫经历过许多次,苏樱坐的那辆马车车夫见状就立马追了上去,以防有人越过去,和杨夫人那辆马车并驾齐驱着,后面紧跟着杨府最后一辆马车。
行人都躲在了两边,过了那条宽道就要转弯,苏樱坐着的这辆马车的车夫拉紧缰绳,想让杨夫人那辆先过去,却在这个时候不知怎么回事,缰绳套着的那匹马忽然昂首嘶鸣起来,开始不受控制的乱动。
第27章 惊马 萧纪居然是……
那匹马昂首痛苦嘶鸣着, 尾巴乱甩,四蹄嗒嗒的乱转着,车夫力气不及乱转的马, 一时差异松了缰绳, 没有了绳子的拉扯,疼痛的马甩着身子径直往前冲着。
街上开始乱了起来,前面马车也避之不及时, 撞上了旁边的摆着的店铺摊子, 一时间街道上乱乱哄哄一片。
苏樱这辆马车就倒了霉,因为外面拉车的马疯狂乱跑, 马车内的三个人身体被撞的歪歪扭扭, 过不久也不见那发疯的马停下来。
“嘶”苏樱一手撑着马车侧壁,一手摸着发痛的鼻子, 即使看不到她也能肯定鼻子变红了。
马车不停,她身体还摇摇晃晃的,透过时不时飞扬的马车窗帘,苏樱知道外面已是乱极一片, 那马却还不见停,可见是车夫制服不了它,自己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苏樱往自己旁边看了看, 静蓉也在双手贴在车壁,眼神恐慌不已, 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被甩飞,而在看到扶着侧边的若淑时,她心里感觉到很奇怪,因为若淑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经历一场马变该有的样子,反而露出惊慌又期待的怪异表情。
“快闪开——马惊了!”
苏樱被车夫的惊慌叫喊拉回了神, 扶着东西一步一步地跨出了马车,临出去前,她又回头望了眼若淑,恰好对上了她的眼睛,若淑眼睛里闪过一丝什么,快得她没有看清楚。
“姑娘,你怎么出来了?”车夫听见帘子响动,惊愕转头问道。
今天这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常脾气很温顺,现在居然这么暴躁,拉都拉不住。这个节骨眼要是车里的姑娘们再出了什么事情,杨夫人可不会饶了自己。
想着,车夫怒气冲冲地又横甩一鞭子,啪的一声响打在了马屁股上面。马发痛的昂首嘶叫,声音嘶哑不已,听得旁边紧抓着车辕的苏樱直拧眉头,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车夫一眼。
“给我鞭子。”苏樱趁车夫被问愣神,伸手把鞭子夺了去。
“你使力气拉紧缰绳。”
车夫闻此只有呐呐地应着,心中不知怎得减去了些许害怕,听话的拉紧了缰绳,一刻不敢松懈。
苏樱环顾着马车外,却发现疯马早就偏离了路线,来到了状元楼那条街道上,而前方不远就是坐落在三条街道交叉处的状元楼。
那里街道是较宽阔的,因此显得行人倒是不多,苏樱捡着行人最少的一条街道望去,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状元楼二楼窗边。
段承轩伸手拿起桌上白玉酒壶,正要给自己斟酒,眼神却是无意中一瞥,正好看到远处楼下疯跑过来的一辆马车,驾车处有一小姑娘身体颤颤巍巍的好似要站起来。
段承轩眯眼望了眼那小姑娘的面容,心中一动,突然对坐在对面无甚表情吃着饭的萧纪担忧道:“表弟,楼下好像有马发了疯,那车上小姑娘好像要甩出来了,你快去救下人。”
萧纪听此放下碗筷,眼神不在意地往楼下看着,待看到太子口中小姑娘的面容时,心中陡然一惊。
再等他看到此时小姑娘一身红衣似火,青丝凌飞,面容明亮,眼眸里似还含着一丝疯狂,看着她的动作似要往那马身上跳的样子,萧纪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即担忧又生气的神情。
没有应太子的话,他动作飞快地站起来,在那马车经过窗边楼下时,立马运起内力,使了轻功往下跳了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段承轩望着他急切的动作,眼睛微眯着,不知想着什么,瞥了一眼下方的小姑娘,仰颈肆意喝尽了杯中方倒入的竹叶青,下巴处还沾有漏出来的几滴酒水。
苏樱用着每天都练习的剑舞中的一招,足尖一点,身姿轻盈一跃,直接跳到了马背上,却不等她高兴,那马忽然感觉身上多了个人,停下了发疯奔走的动作,不满的在原地仰颈乱动着,四蹄撅着,想要甩下身上趴着的人儿。
苏樱大喊道:“你们赶紧下来!”马停了,马车也就不再跟着大幅度的甩动了。
“哎好——”车夫听话得应声,心里还是记着马车里还有两位姑娘在呢,马上掀开帘子冲里面的人喊着:“姑娘们快下来。”
却是在看到里面躺着一位额头冒着血的人时怔愣,静蓉不管他,感觉到马车没有再甩动,一把推了车夫的身体,快速的下了马车。
“还不快下来!”苏樱生气怒喊,车夫立马回神,顾不得男女大防,马上进去搀起昏迷着的若淑,心中怕外面苏樱生气发火,快速的下了马车。
疯马长嗷嘶鸣,周围人都能感觉到那声音中不满生气的情绪,早就四散而去,站得远远的。
苏樱努力抱住马脖子,又伸手轻触马髻甲处,按理说这时候马儿应该会被安抚住情绪,然而这匹马完全没有被安抚住情绪的样子,依然四蹄不安的乱动着。
苏樱拧眉,她的力气还不足以止着越来越不受控制的马,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被甩出去,以防身体被甩出去摔疼了,她抱紧马脖子,眼睛随处看着,想要找个摔着不疼的好地方。
她看到右边有一个布匹摊,摊主已不见人影,心里咬着牙,正天人交战着是否要跳时,忽然感觉到身边刮过一阵风,自己腰部也被一个有力的手臂给揽着,身体顿时腾空起来,她的手随意紧抓着来人的衣领不放。
一眨眼的功夫,苏樱就站在了地上,那匹马已经歪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着。自己距离那疯马远远的,她不可思议的跺跺脚,土地很踏实,是真的。
周围也热闹的围了人,都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方才惊马事件,顺便围观着主人公的后续事情。
腰处放着的手臂忽然收了回去,苏樱反应过来还没看清楚是谁把自己从马上给揽了下来,转首看到身边的少年却是失神发了愣。
萧纪收回手,俯下眼神观察一遍苏樱身体,察觉她并没有大碍,心中欣喜得舒口气,收回了脸上的担忧。
他望着脸部发怔的苏樱,声音冷淡叮嘱道:“以后不能再如此莽撞,那马儿是受了刺激,一时半会儿是安抚不住的,记着了吗?”
苏樱下意识的点头道:“记着了...”察觉到不对,苏樱回神,自己这是记住了什么?都没听清眼前少年说的什么内容。
她闭嘴不言,眼睛不眨得盯着少年,他身姿挺拔,头发用一黑玉冠半束啾恃洸着,五官很出色,剑眉星目,此时正面容冷峻得望着人,看得人心里不禁一颤。
很熟悉的眉眼,苏樱心里欣喜笑着。
萧纪一身玄衣,因为方才苏樱紧抓他衣领的缘故,已是变得衣衫凌乱,他只顾着观察苏樱有没有事,一时间也没有察觉到。
他的衣领都被拽得显露出了一片分明的锁骨,连着锁骨左下方的樱花状胎记也半遮半掩的显了出来。
樱花胎记?
苏樱脸色一僵,思考着的大脑顿时停滞,被她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忽地一股脑的都涌了出来。
她心里惊叹疑惑道,他是当年那个给自己拨掉虫子的小屁孩?好像还说过是她的二哥哥来着。
苏樱眼里还含着不确定,她不顾萧纪眼里的惊讶,上前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借力往他身上跳去。此时她心里无比感谢和严夫子学了舞剑,练就了足尖一点就能起跳的技能。
萧纪虽然不明她要做什么,生怕她摔了下去,不经思索就接着了她的身体,却在感觉到苏樱在扒自己衣服时,脸上变得窘迫不已。
“你做什么!”
苏樱一手搂着他的脖颈,听闻抬眼对上了萧纪的眼神,清冷中又似含着恼意。
想到如今自己已九岁,早就要注意男女大防,虽然苏樱对此是嗤之以鼻的,不过看萧纪窘迫着,还是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跳下来后她也不说话,而是低头寻思着,眼皮微合,遮住了眼里复杂的情绪。方才自己看的很清楚,他锁骨左下方确有一个樱花状的胎记,和那一年她见到的一模一样,当初因为那胎记是樱花状,所以她印象很是深刻。
却是没有想到,萧纪居然是...侯府的人。
“你身体可有碍?”萧纪望着情绪忽变低落的苏樱,趁得她身上明亮的红衣都跟着暗沉了下来。
“无碍。”苏樱摇摇头道,想了下又望着他认真道,“谢谢萧纪哥哥,我无事的,不用担心我。”
没有想到苏樱居然认出了自己,想到她以前的那句‘他的面容是否只有未来妻子可以看到’的戏言,萧纪耳朵尖忽然红了,此时没了以前黑布的遮挡,苏樱把那丝变化尽收眼底,她心中惊讶不已。
“姑...姑娘,你...你没事吧?”苏樱不悦得看过去,车夫身体发抖,还是谄笑望着她小声道:“夫人来了。”他的手指指苏樱身后方行来的杨府马车。
“既然你已无碍,我先走了。”萧纪冲她点头,话毕直接转身而去,脚步微措,修长的身影渐渐离去,却是进了那金碧辉映的状元楼。
苏樱收回眼神,往周围看了一眼,围观的人也渐渐离开,有人开始收拾起被马踢翻的摊子。
苏樱神情淡然转身向已经下马车的杨夫人行去,后边车夫也跟了过去。
第28章 咴儿 噗凌凌的声音真好听!
马车边。
“苏樱你太鲁莽了!居然敢跳到马背上, 妄想制着它!”杨夫人视线上下扫视着她,皱眉道:“身上可有伤痕?”有了伤痕若是消不掉的那种以后可会折了价钱的!
苏樱没有辩解,而是道:“夫人, 我是没事的。不过马儿发疯乱跑之际, 马车里的静蓉和若淑两位姐姐可能受到了惊吓。”
杨夫人瞅了瞅她,淡淡道:“你倒是胆子大。”那危机间还能有着要制服疯马的念头不是胆子大是什么。
苏樱笑笑不接话,看向身后低头站着的车夫。
“她们现在在哪儿?”
车夫听了立马抬头回道:“回夫人的话, 小人看马车里有位姑娘额头冒了血, 遂赶紧把她送到了附近的济世堂的坐堂大夫诊治了。”可是花了自己不少钱呢,车夫心里嘀咕着。
杨夫人听了眼神顿厉, 拔高音问道:“受伤了?”这辆马车里除了面前没事的苏樱, 可就剩自己要送给陈老爷子的若淑和静蓉两人了。
这要是两人在这个时候受伤,那可真是打了她的脸了, 自己可有答应陈夫人今天就给她送过去人呢。
想到这儿,她眼神一厉,冲满脸痘坑的车夫抬下巴示意他带路,并道:“你这次做的很好, 回了府可去静心院领赏。”
车夫连连应诺,打头就领着人往济世堂行去,边走边挥散着附近围观的人群, 嘴里道着“散了散了”。
苏樱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却是没有动身跟上,而是落在了后头, 她转身加快脚步走到那匹躺在地上还在嘶鸣哀叫的黑马。
她蹲下身子,用手抚着它马髻甲处,顺着它的毛发方向往下捋着,安抚着它激动的情绪。
苏樱瞅着黑马,它嘴里也不再嘶鸣叫唤, 眼睛里则噙着泪花,一双大大的眼睛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简直不要太萌。
苏樱低头笑笑,嘴里嘀咕道:“长这么大个,原来也会卖萌。”
初晨的阳光也是明媚的,阳光四散着,照到躺着的黑马身上,苏樱被一丝光亮闪了下眼睛。
“想来你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我这就给你把东西拔.出来,可不要踢我啊。”话毕苏樱瞅了瞅黑马撅着的屁股,心里起了猜测的心思,这次马惊绝对不是意外。
马屁股因为有一片黑毛遮着,寻常那里有个什么东西不仔细看的话几乎是发现不了的,除了马夫给它每天例行清洗时会发现。
苏樱微挪身子,手一伸够到马屁股处,把方才在太阳下闪到自己眼睛的东西给拔了出来。
她左手食指和拇指并着一根极细的针,放到面前微微眯眼观看着,盯了好一会儿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处。
苏樱嘴巴微撇,不禁切了一声,回头望着已经不痛鸣的黑马道:“萧纪说的你受了刺激才这么疯跑,我还以为你受了多大刺激呢,不就一根普通的绣花针而已。”也不管它听得懂还是听不懂,苏樱嘴里依然吐槽着。
黑马好似通了人性,苏樱话没落就回应似的长鸣一声,还又冲着苏樱的脸撅了撅屁股,苏樱满脸黑线的瞅着近到面前的马屁股,好似还能闻到一股莫名的味道。
她迅速起身伸脚,用脚尖踢了踢马屁股,“既然无事了,别装受伤了,站起来吧。”
“咴儿咴儿——扑棱棱”,黑马蹄子抵着地缓慢得动着,却是在站好的第一时间就叫喊了起来,听那昂扬的叫声,很是情绪高涨的样子,叫着叫着还喷了口水。
站它面前的苏樱不妨遭了秧,被口水给喷了一脸。她沉着脸,瞅了一眼开始转圈圈玩的黑马,嘴巴动着,想要说些什么话,却是想着黑马就是一匹马能听懂个什么意思,遂作罢歇了那份心思。
“扑哧——”
怀绿笑着从另一条街道走过来,呦道:“苏樱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满脸都是水。”
苏樱现在哪有心思答怀绿的话,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去洗干净脸,她拿出手绢抹了下脸。
她又瞥了眼眼含嘲笑看着自己的怀绿后,就转身咬牙切齿得交代一番杨府的另一个车夫,让他过后把马儿牵回家'好好'将养,等他口中无奈答应,这才停歇。
刚走到这边的朴荷听此开口柔柔道:“苏樱妹妹怎么能让他们去虐待一匹马儿呢?更何况这匹马方才才受了伤不久。”
苏樱似笑非笑看过去反问道:“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狠话让你感觉到我是要虐待马的人?”
朴荷惊讶反问:“难道不是?”扯起一抹微笑,又道:“妹妹让车夫回去不给它吃饭怎么不是虐待,受伤了就要好好养着可不能再让它忍受饥饿。”
苏樱眯眼假笑道:“怎么?它让我受到了惊吓,我还不能饿它一顿?”话完,嘴里“哦”一声,又道,“我明白了,我不应该把气牵扯到一匹无辜受罪的马儿身上,而是应该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
旁边的怀绿脸上惊讶极了:“罪魁祸首?”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恢复正常的黑马,也是,那马儿忽然就当街惊了,肯定是有缘故的。
她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道:“谁会这么闲着没事干去害你们,莫不是若淑静蓉她们两个故意的吧,这样的话受伤了夫人就不会把她们给送人了。”
苏樱身体一顿,忽然想到马惊时若淑反常的样子,而且之后明明马车的幅度已经不是很大,静蓉都没有什么事,若淑却是一头血的昏迷了过去。
想到这,她望了眼情绪有点变化的朴荷,举起手中捏着的绣花针恨恨道:“也不知道这根针是谁放的,居然这么恶毒的扎在马儿屁股上,害的我们三个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嘴里说着惊吓,仔细看去,苏樱脸上哪有受到惊吓的样子,明明是弯着一双眼睛,故作恶狠说道。
她瞥了眼旁边不言的朴荷,好奇问她的意见:“朴荷姐姐这么聪明伶俐,可猜到了那个要害我们的恶毒女人是谁?”
朴荷望着那根绣花针,温柔笑容却是一滞,“苏樱妹妹怎么能凭一根绣花针就如此断定是女人做的呢。”
朴荷和怀绿刚来后也听到了周围人说有位姑娘受伤什么的,看苏樱没事儿站在这里,也就知道受伤的是若淑和静蓉两人中的一个了。
因此怀绿忍不住插嘴道:“我看肯定是静蓉她们不想被送走才想的这个法子。”她寻思一番道:“受伤的是静蓉吧?肯定是她故意的。”
“受伤的是若淑姐姐,静蓉姐姐只是受到了点儿惊吓。”苏樱故作狐疑得猜测着,“难道是若淑姐姐故意的,故意把这根针甩到了马儿身上?这样子受了伤就不用被送去陈府了。”
苏樱心里对甩绣花针的人选其实早有决断,她是比较倾向于朴荷的。
连着前几天见到的若淑和朴荷的异常,再加上马惊时若淑似带疯狂的眼神,这件事肯定与朴荷有关,若淑和她姐妹情可是不错的。若淑不想未及笄就去伺候人,想必朴荷是有了法子才让她如此做的,不然平常很傻白甜又怕疼的若淑怎么会敢这样做。
苏樱眼角余光观察着朴荷,淡淡道:“不过有人受了伤就有人会倒霉,夫人肯定会顾着面子再寻一人送给陈府做礼的,不过眼下这状态哪来的急去再找人,肯定会在我们三个之间找一个替换的。”
“不过我就不用担心了。”苏樱笑笑,想着那杨夫人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让自己不过十岁的女童送走。
朴荷心里早有决算,听了苏樱的话也没什么担心,仍然淡淡一笑,好似她说的话和自己没关系。
怀绿嗤笑了声,显然不会觉得夫人会再让自己去,便也不再说话。
苏樱撇撇嘴,动身去了自己那辆马车上,怀绿与朴荷站了一会儿,看夫人还没回来,遂也进了自己那辆马车里。
状元楼临窗。
萧纪收回向楼下望着的视线,抬头问着太子方才说的话。
段承轩顿觉无奈,遂大声言道:“我说表弟啊,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出发回京城?”也顾着自己说话的内容,声音只不过大到两人之间能听到的程度。
又压低嗓音道:“距离皇祖母大寿的日子可就剩两个月了,如果路上再遇到我那些'好皇叔'派来迎接的人,可就会耽误了我们回京的时间。”
萧纪皱眉思考,心里下了决定,果断道:“我们今天就出发,改走官路。”这次他们两人回来一直都是走的险恶凶险的地方,却还是遭到了几波刺杀,不如换了官路,好在那官路上还会有些朝廷官办的驿站。
“好。”两人不再言,继续吃喝起来。
第29章 陈府 真是热闹极了
苏樱在马车里闲坐待着, 无聊掀着帘子玩,却是望见了状元楼窗边的萧纪,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似是溢着见到熟人的喜悦, 又是溢着不能相认的不满。是的, 她是不能和萧纪相认的,先不说萧纪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就说苏樱可是被那镇远侯大夫人亲自下了命令让春花害死自己的,这要是真的和萧纪相认, 还不知道回去以后会牵扯出什么事情呢。
更何况别人也不会相信自己原先一个四月大的婴儿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不是就成了妖孽。
苏樱想到这,手抚额头作头疼状, 自己原本的富贵生活啊, 真的离自己远远的了。
也不知道两人怎么会这么有缘,在距离京城那么远的江南都能见到面, 苏樱心中又窃笑不已。
她笑着放下帘子,最后望了一眼窗边冷峻面容的少年,怪不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眉眼很是熟悉。
再是过了不久,终于听到了马车外杨夫人的声音, 苏樱掀开帘子下了去。
杨夫人身边的凝冬不见了,想必是派去守着受伤的若淑了,后边还站着那眼睛永远吊着的迎春和面容娴静的静蓉。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杨夫人一脸怒气, 想着这会子去陈府肯定是最晚到的了,自己的死对头王夫人肯定会嘲笑一番的。
苏樱她们三个是没有接话的, 也都很一致的没有说方才绣花针的事情。
杨夫人扫了扫,见那疯马已经好了,但还是心有余悸,生怕等会儿再惊马,遂吩咐车夫, 让他赶着那辆马车回府,让苏樱与静蓉两人和朴荷她们先挤一下。
苏樱应声,等杨夫人先行进了马车,她们四人这才转身进了同一辆马车。
待几人都做好,车夫扬鞭,赶着马加快速度往陈大人的府邸赶去。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路上变得空旷起来,早就看不到原先马车拥堵在街道上走不动了,不到一刻钟,杨府马车就到了陈府正门前,那府邸附近早就停了别府的马车。
苏樱下马车,站到了实地上,不禁舒了口气,这马车坐久了也不舒服,也没了早先的新鲜感。
车夫跟着陈府的小厮去了放马车的地方,她们几人则都跟在打扮庄重的杨夫人身后,亦步亦趋得踏进了陈府。
大白天的,只见陈府内外悬灯结彩,各处挂着红底对联,苏樱望去,大都写着祝寿的词。
她们跟着陈府小厮进了摆宴的外院,这里已经宾客如云,正是一派热闹喜庆景象。
陈老爷子大寿,宴席都是在外院进行的,男女一同,也没有分开的意思,好在夏国对家中女子束缚也不大,宴席时男女同桌更是时常发生的事。苏樱也早见怪不怪了,甚至很喜欢这种制度,若是她恢复了良籍,肯定要为了生活抛头露面的,这种制度再好不过。
摆宴席的另一处地方摆了一张很长的桌子,苏樱看去发现上面已经堆放了很高的礼盒,有大的小的长的短的,近还有一小厮手拿厚厚一叠红纸,嘴里唱念着礼单内容。
苏樱听了一耳朵,不禁咂舌,礼单上的内容要是折换成银钱,恐怕都能供养一个城市的人生活好几年了,江南不愧是繁华富庶的地方。
杨夫人扭头示意迎春,迎春捧着大礼盒上前,把东西放在桌上,礼单给了小厮,这才退回来。
杨夫人带路往里走,苏樱她们安静的跟在后边继续走,路上有遇到杨夫人认识的人,她们也都安静站在后边不言不语,看着她和人寒暄着。
“呦——杨夫人你可来了,我可等了你好久。”苏樱几人回首就见到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行来,上身穿的金灿灿的,下身是红绿相间的裙子,还有着满头的珠络玉翠,在这个阳光甚好的天气,有种要闪瞎几人眼的感觉。
光天化日下这是赤裸裸的炫富啊。苏樱心里憋笑,这妇人的衣品很独特。她瞥了眼旁边,发现朴荷她们都是嘴角含笑。
“听说你府中的马在路上发了疯,我这还担心着你来不了了呢。”
杨夫人嘴角带着笑上前道:“夫人你亲自下的请帖,小妇人怎么会不来。只不过路上经了点小事情罢了,解决了就带着府中人赶来了。”
苏樱几人听她身份心中一惊,皆想不到眼前四十多岁的妇人居然是陈大人的夫人,还是那个护女的江南通判的女儿,也是那个让杨夫人把她们几个人带到陈府观看的陈夫人。
陈夫人却是发出“哦”的疑惑声,眼珠转着,好奇道:“我怎么听说你府中有位姑娘受了伤。那位可是在那个人选里?”
杨夫人含笑回道:“夫人不用担心,那位姑娘是受了伤没有前来,不过我这身边可是还有个人选的,长相更佳,在那位姑娘之上。”她的心里则在滴血,想着这下可要赔了本了,陈夫人可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想要让她出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身后低着头的苏樱几人心中一惊,皆忍不住抬眼望了眼说话的杨夫人。
陈夫人瞅了瞅静立她身后的几位姑娘,虽看不见姿容相貌,不过瞧着她们的身姿,身弱杨柳,面容白皙明亮,眼中顿露出一丝满意来,心里赞道不愧是惯会养瘦马的杨府养出来的。心里道,这回想必公公会满意的。
陈夫人作为东道主也是忙的,和杨夫人说了会子话,就被人拉走了。杨夫人也站累了,看到相熟的人,便领着她们前去就近坐了下来。
杨夫人和熟人寒暄着,通过她们又和不甚熟悉的别家夫人聊了起来,朴荷她们也跟着旁边别家的小姐说着话,苏樱则闲坐着一边,口渴了就端着桌上的茶倒了杯喝了起来。
就这样她慢腾腾地按着府中女夫子教导的喝茶礼仪喝了将近有一刻钟,终于等到了宴席的主人公到来,宴上热闹的互相寒暄声在陈大人扶着陈老爷子上了座就安静下来。
苏樱眼睛极好,在陈大人扶着陈老爷子刚来时就发现了,那两人的长相直接映到了她的眼里。
陈大人倒是长相很是普通的壮年男人,让苏樱想要捂着眼睛的是那陈老爷子,他相貌居然如此丑陋,脸上不仅横肉居多,脖子处居然还缀有一婴儿拳头大的肉疙瘩,像极了肉瘤子,黑乎乎的看着甚是恶心。
再加上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还时不时往她们女眷的方向瞟着,苏樱心中更是恶感多多,不想再污了眼睛,忙转头看着附近的繁茂绿植花卉洗洗眼睛。
不一会儿她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呼,苏樱转头往右方看去,见是一直安静坐着的静蓉脸色发白,眼神正带着厌恶望着上座的方向,大概也是看到了那陈老爷子的丑陋不堪长相。
“也太丑了吧。”左边的怀绿往那处望了后小声嘀咕着,心里庆幸着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朴荷脸上虽然平静,心里边也是恶寒不已,想到要是自己被送到这样长相丑陋还色眯眯的人手里,即使家里富贵无比,那自己也真的是容忍不了的。她望着身边的静蓉不由流露出同情心思,同时又带着一丝庆幸,庆幸着和自己要好的若淑现在不会被送给丑陋如斯的陈老爷子了。
一般宴席都是这个顺序,东道主陈大人说了一番感谢诸位来临给自家老爹祝寿的话,就宣布了宴席开始,场面又变得热热闹闹起来,中间空置的场地上不知何时进来了几个男乐师和女舞姬,跳着舞蹈悦着众人的兴。
虽然不比宫廷中的觥筹交错,不过也不差了,身为江南富庶之乡的通州知州,陈大人还是很有积蓄的,平常受了那么多的礼,这回可是给自己老爹办了个华丽的六十大宴。
桌上美味甚多,苏樱从陈大人宣布宴席开始就开吃起来了,本打算捡着自己爱吃的,结果发现都是自己爱吃的,便欣喜的捧着碗埋头吃了起来。
也没有人注意她这边,毕竟一个女娃娃罢了,也没有什么人要和她寒暄,她这周围也就冷清着,朴荷怀绿两人早就各自与才相识不久的别家小姐去认识其他人去了。
静蓉就安静坐在一边,也不吃东西,水也不沾的,坐在凳子上发着愣,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不知在想着什么。
中间和别人去后花园赏花的杨夫人忽然派遣迎春来喊静蓉过去,苏樱停下美食,望着脸色又发白的静蓉,什么都没说。
她盯着静蓉站了起来,然后跟在迎春身后莲步轻移着,听到迎春不耐烦的道着“快点”,那静蓉好似没有听到似的,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走着。
苏樱望着她那双小脚,发现和经常炫耀着自己有双小脚的怀绿不相上下,甚至被缠的更小。想着缠了小脚的女人每次走路都会经受锥心的痛苦,她心中了然,这应该就是静蓉不喜欢走路的原因吧。
直到望不见静蓉的身影,苏樱才收回视线,拿起没有啃完的美味凤鸡爪,望着望着突然就没了食欲。
第30章 关系 听秘密的好地方。
苏樱后边站着的陈府丫鬟忙上前询问:“小姐是否要净手?”
苏樱扭头看了一眼她, 无甚表情地点点头。
“请跟奴婢来。”苏樱跳下木凳子,双手举着跟在了绿衣丫鬟的身后,边走边观察着陈府的各处风景。
穿过拱门, 拐了几个弯, 她被领到了一处假山前,假山被清水围着,应该是人工开挖的, 仔细一看, 清水还在流动。
绿衣丫鬟转身道:“府里的水都是水夫挑到厨房的,现在那儿正忙恐怕进不去, 小姐可去这清池边净手即可。”想到什么, 她笑道,“小姐放心, 这里的水是活水,很干净的。”
苏樱道谢,回之一笑后上前弯腰撩了清水使劲揉搓双手,边洗心里边摇头想着, 天下美味多多,只可惜吃完总免不了沾了满手油。
那绿衣丫鬟从寿宴开始就一直站在苏樱后边,所以自是目睹了她从寿宴开始吃到方才才停手的景象, 心里笑着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这么爱吃,光是油光满满的凤爪都吃了好几只。
丫鬟站在旁边看苏樱用力揉着手, 那娇嫩白皙的手都有了一道道红印子,忙开口道:“小姐手上沾了油,恐怕一时半会儿洗不干净的。小姐若是不急的话奴婢的住所正好在这附近不远,奴婢去拿皂角给你。”
苏樱也感觉手仍然油腻腻的,不过想着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正要开口拒绝,转头时偶然瞥到一物时,嘴里拒绝的话顿时转成了“好”。
丫鬟福身后转身进了附近的游廊,然后走出了这处假山流水的景色地,消去了绿色身影。
苏樱甩甩手上水珠,掏出随身手绢胡乱擦拭一通后放进贴身香囊里,抬脚就像方才自己看到的地方行去。
方才令苏樱惊讶的是,前边不远的院子里有着几棵樱桃树,长势很好有的树杈伸到了外面,此时正是花期,那树上红绿相伴,满是绚丽灿烂的樱桃花,微风一吹,卷起了地上的浅色落花,一阵甜腻的浓香袭来。
苏樱闻到这个味道甚是喜欢,脸上布满了笑容,这个味道很久远了,真是想念啊...久远的让她想到了晶莹剔透的樱桃,那么的酸甜美味。
咔嚓咔嚓......
苏樱心中一突,不待她仔细观看,耳边传来了两道男声,一道很熟悉似是方才在宴会上发言的陈大人,另一道声音倒是很陌生。
此时在找地方藏身恐已来不及,她反应极快地身体一跃,跃上了方才还怀念着的樱桃树。因感觉低处树叶稀少遮不住自己,又双手并用在高处寻了个稳的地方停下,支耳听着下面两人说话。
陈庆仁拱手笑道:“大人,我派去状元楼的人打听到了,那两人今晚就会出城,届时我会让手下人封锁城门,大人与你的兄弟们在去城门那条路上守着就可。”
黑衣蒙面男子声音粗嘎道:“这个消息真假难辨,那两人可狡猾的很,我们前几次打听到好几次他们的路线,结果都不是真的,这次可是亲自从他们口中听到的?”
“消息却是真的,朱王想要办的人,下官可是放在了心上,因此这次得了他们的消息就赶紧离了老父的寿宴,马上联系了您。”
朱王?办?苏樱小心地换了角度低头看着下面,正好看到蒙面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次那两人命要是交待在这里,等主子登了基可少不得要提携你。”
陈庆仁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忙低下头和他一样作欣喜状,听着耳边那男子的高兴大笑声,他的嘴角却是翘得越来越高。
两人又说了一番晚上的计划时间,苏樱脚都蹲麻了,此时却是一动不敢动的,自己方才可是听到了个会被灭口的大秘密啊。
虽然不知道朱王是哪号人物,但是登基两字一出苏樱不想知道也知道了,历来朝代皇位的座位都只有一个。夏国开国不过一百余年,但制度已经很完善,而皇位的继承制度就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当年因为开元帝去的突然,太子还没有立呢,也没有留下传位的旨意。几位嫡皇子谁都想坐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当年为了那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最后还是萧统老将军用兵力镇压下了他们,这才阻止了一次夺位战争的发生。
朝中大臣就想了个公平的在苏樱看来实在很老套的法子,让他们抽签,谁抽出来的签最长谁坐那个皇位。
如今夏国的皇帝是继位已有三十六年的晋元帝,是萧太后最喜爱的小儿子,本来风流皇子一个,根本就没有当皇帝的心思,经过萧太后和一众大臣劝说,这才为了不让皇位悲剧发生在他们这一代才点头答应。
有着萧太后的娘家镇远侯府在那镇着,那些已无甚兵权的皇子也歇下了心思,接受了新帝赐的封地,带着不甚好听的王爷封号去了自己封地待着,无诏不得私自入京。
当年国家制度还不算严谨,皇家内部发生的事情就被了解真伪的百姓茶余饭后了好一阵子,当年甚至有那学问之人出了一本书流传至今,就是苏樱看过的皇家秘闻一书,因为里面有着镇远侯府的些许记载,她才会格外关注了一阵子。
这朱王买凶都买到了通州,可见他是有多渴望坐那个位子啊。又想到如今都过了三十六年了,这朱王年龄应该早就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了吧?年龄这么大还惦记着皇位呐。
想到此苏樱不由认真点点头,心生佩服之情,朱王是个有梦想的老头,自己可要学学他的这份坚持不懈的精神,努力从杨府这座牢笼脱身。
至于下面那两人说的他们是谁苏樱有点能猜出来,晋元帝可是吸取了自己的经验,早在自己第一个嫡子出生就立为了太子,所以这个朱王交代要办的人大概就是当今的太子,就是不知道太子怎么会出现在江南通州这个地方。
苏樱自顾疑惑寻思着,下方两人已经说完了话。
蒙面男子抱拳道:“那陈大人,我就先告辞了,晚上城门那就麻烦大人注意着了。”
陈庆仁回之一个不伦不类的抱拳礼,大声做着保证:“放心。我会让我信任的人注意着那小侯爷和太子出城门的行踪路线的。”太子?自己猜对了。不过小侯爷说的是...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的苏樱疑惑想着。
“陈大人,此地慎言!”蒙面男子心里一惊,忙转首查看周围情况,没有发现有人,才放心的舒口气。
“此事重大,大人可万万不能再像方才那样大声说出来!”陈庆仁忙不好意思的低言道歉,蒙面男又说了不能让人知道你和朱王有合作。
一番话交代来交代去的,苏樱听的耳朵都受不了了,好在好像有人来了这里,那男子这才罢休快速的跃起身体往墙外去了。
陈庆仁往一个角落瞥了眼,那里本是有着一堆杂物,如今却是干干净净的,空空如也,方才沉重的心情这才好点。
收回心思,他抬脚去那假山处行去,正遇上了才来没多久的绿衣丫鬟在假山旁边望来望去。
看见陈大人走来,她忙福身行礼道:“大人。”
陈庆仁皱眉看着她道:“如今前边正忙,你不在外院怎么会在此处,莫不是在偷懒?”
丫鬟低语解释道:“回大人,方才前院一位小姐手里沾了油想要净手,因搁置水的厨房正忙,奴婢不敢打扰这才领着那位小姐来了此处净手。”
听此陈庆仁却是疑惑,望了眼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的踪迹,“那位小姐呢?”
“奴婢不知,想...想来那位小姐是吃多了,寻那五谷房去了。”绿衣丫鬟吞.吞.吐.吐道。
陈庆仁又是皱眉,最后什么都没说,交代一番,这才甩了袖子往前院去了,自己可还有几个同僚要说话呢,哪有时间再去询问一个别家小姐的五谷轮回之事。
苏樱在浅色花绽的樱桃树上等了一阵子,看那绿衣丫鬟在原地急得转圈,这才跃下了樱桃树,站原地拍打着衣服,待平整了些才微笑出了院子。
“这位姐姐不好意思,方才我被府中的景色迷住了,不想让姐姐等了许久。”
这位陈府丫鬟教养却不错,虽然一开始很焦急,不过看到人也就放下了心,忙摆手笑道:“小姐说的什么话,奴婢做的是分内事罢了。”
她望了眼苏樱仍通红一片的手,忙把守着握着的锦帕递了去,“小姐的手都揉的发红了,这帕子里是些许皂角,小姐赶紧用了它净手吧。”
苏樱笑着接过来,嘴里又是道着谢,其实方才在树上一阵子,手上早就没了那种油腻感,不过眼前丫鬟的好意可不能白费了。她打开了帕子挖了点皂角抹手上,揉搓了一阵儿才把手放到清水里彻底清洗了一遍,瞬觉清爽无比。
待苏樱和那绿衣丫鬟回到外院时,发现去花园的杨夫人已经回来了,朴荷怀绿两人也早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吃着东西,但是却不见了被杨夫人唤去的静蓉。
她方坐到位子上,怀绿就发来一通问,“苏樱,我们回来这么久也没见你,你去哪里了?”
苏樱端起乘着果酒的酒杯,故作惊讶道:“难道你也想去?你闻到我身上味道了没,我可是在五谷房待了许久呢。”臭不死你丫的,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大口喝尽了酸甜味道的果酒。
怀绿表情瞬变嫌弃,马上离了她身旁坐到了另一处远远的一个空位处,正好有了借口和其他人说起话来。
“方才我们离开时看苏樱妹妹和静蓉是一直坐在这里的,苏樱妹妹可知道她去了哪里?”朴荷放下酒杯,面上疑问道,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得看是谁问的了。
早晨惊马的事情苏樱可还没有忘记,因此本来就和朴荷不对付,再加上她可能是马惊的'凶手',心里更是不想搭理此人,所以听了话依然喝着身后丫鬟倒的果酒,不理不睬。
倒酒的丫鬟看问话的小姐脸露尴尬,轻声说道:“方才那位小姐好像被贵府的夫人喊走了,一直没见她回来。”
听丫鬟解答,朴荷给了她一个感激的微笑,两人之间静了下来。
苏樱心情甚好的边转着酒杯边轻哼着曲,朴荷听着眼神冷意渐渐聚满,低下眼帘不语。
宴席进行到半下午才结束,陈府门口杨夫人告别了认识的夫人,登上了车夫赶过来的马车,却是叫了苏樱她们三人同乘了一辆。
回杨府的路上,三人身体随着晃晃悠悠的马车摇摆着,一直闭眼休息的杨夫人忽然睁开了眼。
第31章 真相 居然只是个炮灰?
杨夫人扫了眼苏樱三人, 嘴里冷笑道:“早上马惊的事我不知这次你们谁耍的手段,但是你们给我记好了,若是下次再出现此类事情, 我决不轻饶!就算你们是我花了大价钱养出来的, 我也能得了大价钱把你们出了手去,不过至于对方什么人,我就不会在意了。”
三人连摇头道不敢, 神情认真, 不似撒谎。
杨夫人头疼的摆摆手,这次的事情便不再管, 索性她已经想了法子把自己的贴身丫鬟迎春送出去抵了若淑的空缺, 不然那陈夫人可不会让自己这样轻易走掉。
想着迎春,虽然她是愿意的, 杨夫人心里还是心疼这,毕竟跟着自己好几年了,结果就得了这样的一个归宿。
转眼又想到陈夫人已答应了她会帮宏儿过了那秋闱的,她脸上这才露了笑容来, 头也感觉不是那么疼了。
马哒哒得跑着,过了不久经过了状元楼,苏樱不顾旁边人疑惑眼神掀开了一角帘子, 忍不住望了一眼萧纪曾经坐过的那个窗边,让她失望的是那里已换了一个陌生人坐着。
她放下帘子, 也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会儿想到被送了人的静蓉和平常很看不起人的迎春,一会儿又想到在陈府听到的事情。
在状元楼得的消息,当朝太子也在...还有小侯爷...刺杀?迷迷糊糊着,脑中忽又划过萧纪的脸, 想到了那次花灯节时见到受伤的他。
受伤?陈府寿宴?通州刺杀!苏樱眼皮颤动着,睫毛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却使了力气才没有让自己震惊的睁开眼睛。
此时苏樱脑海里已经翻江倒海,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脑中尘封了将近十年的记忆被她翻了出来。
苏樱在穿越到夏国侯府五小姐身上前,曾经看过一本小说。那天因为在医院值晚班她一直打瞌睡,才随便找了本小说打发时间,看了简介是个穿越的女主从最低贱身份爬到了最高位,成了皇后,太后。
不过吸引苏樱去看的不是女主和人斗计谋陷害人的地方,她看了评论区的评论大都说女主是凭借着姣好容貌利用了喜欢她的男人,受了他们的帮助才爬到了皇后的位子,最后也就和皇帝相亲相爱生了将来的皇帝,最后还看到评论区有说那两人似归隐了山间生活。
感觉挺符合她的口味,苏樱想看看作者描述的女主是什么样的,也就直接看了起来,不过因为她平常只要看书就会困,所以在她看到女主炮灰掉了第一个女配时,就忍不住打了呵欠枕着胳膊睡着了。
之后因为城里爆发了一股热病,医院里每天都忙的很,苏樱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忙完回家又是倒头就睡,早就把没看五章的小说给抛到了脑后边。
如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那天花灯节发生的事情在苏樱脑子里一交接,却是打开了这份深处的记忆,看了不到五章内容小说的记忆。
大概讲的是现代女穿越到家徒四壁的村丫身上,因为家里人口太多,揭不开锅就把她卖给了牙婆,然后牙婆又转手卖给了江南一富贵人家入了贱籍,让那家当成了瘦马来养,和她同样当做瘦马身份的也有五六个人,每天跟着主人家请的夫子学习各种需要学的技艺,这些都是在第 一 章交代完了。
重点是女主在十三岁那年的花灯节上,和命中注定的少年男主遇上了,作者用了老套的套路,女主被男主撞倒崴了脚,然后就达成了第一次见面留下了印象。
再后来再次见面就成了女主跟着主人家夫人参加完一场知州府办的寿宴,回来的当天晚上救了遭遇刺杀的男主。女主把他藏在自己房间好几天,两人都对对方有着好印象,待男主养好了伤,临走前还留了自己的贴身玉珏给女主。
没过几天,女主待着的主人家的公子忽然遭了牢狱灾,打听了原因才知道寿宴那天主人家送了两个瘦马女子给知州大人的老爹。其中一个被虐待而死,另一个则不堪被这样虐待在与那老爷子行鱼水之欢时趁他不备用簪子刺伤了他。之后那女子被一顿毒打,临死前说着是受自家公子的意思才想要杀人的。
也是忘了给知州夫人那两位女子的卖身契,所以那两人还算是他们家的丫鬟,这丫鬟要杀人,还是有主人授意的。知州大人的爹受了伤,那大人一向孝顺怎会轻饶他们一家,遂派人抓了那公子进了大牢,仗着自己的后台要治个奴婢和主子的连坐罪。
最后主人家想了许多办法,把主意打到了貌美的女主身上,打算邀请喜爱美色的知州老爹进府,把女主送给他讨罪。不过女主可不是干吃饭的,听说那大人的爹喜欢幼童,便想到了个移花接木的法子,把平常和自己不对付的另一位瘦马身份却不到十岁的女童替代了自己,她则偷走自己的卖身契逃了出去。
记忆戛然而止,苏樱脸部狠狠抽搐了几下,她怎么没有想到自己穿越的竟是一本书!记忆中书里发生的事情和现实中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一对比,苏樱脑瓜子瞬间一抽,疼极了。
江南富贵人家却养着瘦马不就是自己现在在的通州杨府。女主参加寿宴的知州府不就是今天她们参加的陈府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嘛。十三岁女主花灯节上遇见男主崴了脚,苏樱想到花灯节那天朴荷从一辆陌生的马车上下来,走路却是是瘸着的,再说苏樱想了遍也就朴荷和书中女主性格像了,女主身份就是她了。评论里说过男主身份是太子,想着今天自己听到的朱王今晚刺杀要出城门的太子,那男主就是他了,没跑了。
那自己在书里究竟是什么身份,苏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书中可是说了女主找了个和自己不对付的不到九岁的女童替了自己被那陈府老爷子性.虐待而死,想来想去杨府里养着的几人好像就她自己符合呢。
苏樱内心微笑,我居然是女主第一个炮灰的人物,连女配都不算的炮灰!长这么一张将来盛世美颜的脸居然只是个炮灰?!
转念又想到自己可是书中和朴荷作对的炮灰,怪不得她总是和朴荷不对付,喜欢不起来爱装温柔解语花的她,各种看她不顺眼,原来是为了以后让朴荷放下心中的一丝善念炮灰了自己啊。
其实苏樱对什么穿书女主什么根本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这个小说形成的世界会不会围绕着身为女主的朴荷转,然后自己的命运就都是注定的改变不了,自己最后可是会死的,而且好像也过不了几天了。刺杀陈老爷子的人大概就是静蓉了吧,临死前还坑了一把杨夫人最看重的儿子。
苏樱低头想着,在她知道穿书前,杨府几位瘦马的命运轨迹好像没怎么变化,静丹与香岚被杨家大小姐带去了凉州,静蓉与...不对!
“姑娘你说什么不对?”脆月伸手掀开马车帘子,想喊还在里面待着的苏樱从马车上下来,听见姑娘嘴里咕哝着什么不对才疑惑问道。
苏樱惊醒,转头看看,发现马车里就剩了自己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想着方才想到的事情,她忙起身下了马车。
“她们已经走了?”
脆月点头道:“夫人头疼早下了马车回院里休息了,其她两位姑娘走了才没多久,我看姑娘一直没下来,这才掀了帘子打算喊您来着。”
“那咱也回院吧,我也累了回去休息下。中午吃得多了,晚膳我就不吃了,你和厨房的人说下。”
脆月忙应声,追赶着步子突然迈的极大的苏樱,却又始终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进了院,苏樱先是瞅了眼院里其她三位姑娘的房间门,尤其是住自己旁边的朴荷的房间,看那门白天也关的严严实实的,怪不得那太子在她房间里养伤好几天也没被发现,原来是她早就有这个白天门也合的死死以防人偷窥的习惯。
脆月上前打开了苏樱房间的门,现在天色还算早,不过苏樱还是吩咐脆月去给她打水,洗漱来用的。待沐浴一番,洗漱过后,苏樱让脆月自行回去歇息了,用的自己累了一天想早点休息的原因。
不管苏樱自己信没信,反正脆月是相信了的,姑娘都能在马车里睡的忘了下马车,那肯定是极累了的。
脆月听了苏樱的吩咐不打扰她休息,走之前顺便给她带上了门。
已经躺在床上闭眼的苏樱听见关门声睁开了眼,起身下床从房间里面插上了门栓,保证屋子里进不了什么人后,这才又躺床上好好想着方才未想完的事情来。
第32章 打算 改变
屋里较热, 苏樱索性脱了白色中衣,只穿着一个红色抹胸躺在被子上面,翘着腿晃晃悠悠, 双手枕在脑后想着事情。
她闭眼深思, 却是沉浸在前世看到的那本小说里,若是自己记忆里没有记错的话,书里本应该被送去陈府的人是若淑与怀绿, 而非现在的静蓉与迎春。还有虽然她们几人之前的经历和那书中很是相似, 但还是有些细节发生了改变的。
譬如自己取了名字且学了舞,朴荷被发现了未缠足的事情, 怀绿寻求杨显宏二公子求助把自己换成了静蓉, 而且书中也并没有写白天惊马的事情。
这些小变化也许说明了,虽然自己穿进了书, 却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将来如书中一样的必死命运,她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但也不排除朴荷会有女主光环。或许小说前言这些小细节的改变对书中后边的关键剧情没有很大影响,才会被允许的, 可能自己也会在关键剧情处逃不开。
苏樱蓦然睁开眼,静谧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了突兀的笑声。
她忽然想到个事情,前世看那本小说前, 她先看的评论,既然说了女主是凭借姣好的容貌和才女气质吸引了很多贵人来相帮, 那肯定是有那么几个守护在朴荷身边的男配了,但让苏樱想起来的人却不在那几个守护朴荷的男配里。
萧家嫡子萧纪,年少时一战成名,接下来几年也陆陆续续打了几场胜仗,被国人称为夏国第一名将。因与太子是感情极好的表兄弟, 所以小说里他每次出现都是作为男主的好兄弟在男主与大臣们说话内容里才出现的。
萧纪可是我的哥哥哎,苏樱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评论中可是有说萧纪将来可是夏国第一将领,那可是有着实打实的兵权的,与有荣焉,与有荣焉嘿。
既然以后朴荷会有太子男主和一些不是有权就是有钱的男配作靠山,那作为炮灰身份的自己要不要也找个靠山?苏樱眼珠咕噜噜转着,眼里皆是寻思,她可不敢用自己的小命去赌小说剧情是否能够改变。
既然知道过几天就是自己的死亡节点,如今也只有用提前逃出杨府的法子来避过了。可是出杨府甚至出了通州对现在的苏樱都是很容易的,自己的身份户籍却没办法了,如果没有熟识官府的人改变户籍,自己可能会一辈子都是贱籍身份。
那可是很糟糕的一件事了......
苏樱背部热的密了汗,她翻个身,下巴磕在交叠的胳膊处,继续思考着。
要论有权有势,除了一心在女主身上的太子,那还真就剩下萧纪了,评论里可有说萧纪可是凭借着少年一战成名的将军,以后还会继承镇远侯的封号,更有个极大的官职镇国大将军未来等着他来着,那可是个实打实的兵权在手的官职。
要说靠山,萧纪可是个很好的人选,可惜...苏樱心里懊悔之极,早知道就在白天认出来他时就死皮赖脸也要抱着他的大腿不放了,即使会被怀疑区区婴儿怎会知晓自己身份的谜底,也好过她要顶着一辈子的贱籍身份生活着。
苏樱抬脸长叹一声,看样子还是要靠自己。她扭头看着印着外面夕阳颜色的窗户纸,想着今晚杨府可能要热闹起来了,男主可是要出场了。自己现在还是好好睡一觉最好,养精蓄锐。
她下床把窗户开了条小缝,若是晚上外面有什么响动,自己也可以第一时间听到。弄好之后就回了床上仰面闭眼躺了去。
苏樱的呼吸开始变的极轻极稳,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身体意识皆沉睡着。
外面渐渐黑沉,屋中呈一片黑色,许是白天坐马车身体太累了,又或者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杨府都过了晚膳时间,床上的苏樱还不见醒。
屋子不怎么通气,逐渐热了起来,苏樱脸上渐渐开始晕起红色,似她身上穿的抹胸一样的颜色,很是吸引人目光。
萧纪负着伤躲进了苏樱的房间,屋中一片黑暗,凭着练武之人的眼睛,偶然一瞥就看清楚了床上小女孩此时是没有穿衣的。
他不知所措地移了眼睛看向别处,脸也迅速跟着变红,简直和苏樱身上抹胸的颜色有的一拼。
事实证明,苏樱睡觉并不是浅眠,睡眠质量还挺好的,连屋里进了人都不知道,直到她自然醒了过来。
苏樱倒是睡了个大饱,睁开眼就清醒了过来,也感觉到了屋里多出来的一股陌生气息,她的眉毛微动,鼻子轻嗅了下,不仅味道陌生,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难道是男主?不过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屋里?心里疑惑,苏樱面上却是装着刚醒来的样子,坐起身正要伸个懒腰,感觉到滑到腰间的锦被,面上忽然一愣。
那怔着的一瞬间很快被她打着呵欠遮掩了去,垂着眼帘思考一番,双腿挪动却是光着脚丫子踩到了地上。
她装着打呵欠的样子,从挨着墙的床边一路走到屋中间,微不可察的扯动嘴角。横梁上的萧纪低头瞥到那抹笑,心中不妙感增强。果然,苏樱在扯过嘴角后就身体一跃,跃上了横梁,面前蹲着的就是面上依然不动如山的萧纪。
“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苏樱黑暗中借着外面透过来的月光,正好望见那张自己方才还想着的脸,心里有点小激动,真是说曹操曹操就来了,这不是上门的金大腿来让自己抱的嘛。
她再看他一身不同于往常的雅蓝衣服,穿着好像束缚着他一样,怪不得感觉气息陌生,这身衣服大概不是萧纪的。
萧纪瞅了她一眼马上垂眼道:“抱歉苏樱姑娘,在下被人追杀至这附近,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这才误打误撞得进了你的房间,给你带来了不便,在下这就告辞。”
“没有不便......”看萧纪听过点了头就要转身跃下横梁,苏樱马上捂着嘴,声音透过手心闷闷地传了出来,“我说的是,萧大哥你确实给我带来了不便。”
“那你要怎样赔偿我?”
听着这熟悉的对白,萧纪眉眼稍动,从胸口处掏出一叠银票物,“要不这个给你?”他看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苏樱甚爱钱的样子,心里不禁猜测着这些应该可以赔偿了吧?
苏樱看到他手中的银票眼睛就放了光,脸上笑意满满,伸手拿了过来。
等银票到了手后,她又笑道:“这些怎么够呢,还有没有?”萧纪看着空了的手,冲她摇摇头。
“那我可没有感觉到你的诚意呢,只有银票怎么够,要不——”苏樱转转眼珠,心里转过想法,面容一肃,冲他认真道,“要不你干脆带我离开这杨府吧。”
“带你走?不行。”萧纪摇头直接拒绝,自己现在和太子在一起,身边不知有多少危险,怎么能再拖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进来。
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苏樱只好换个说法,“我不一直跟着你,只要出去你帮我改了身份户籍,届时我就会离开,绝不缠着你。”
萧纪显然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听了苏樱要改身份户籍的事也并没有惊讶,他是在跟踪温玉离来杨府前就已经知道,毕竟去什么地方都要了解清楚那里的任何事已经成了习惯。
“那也不行,我身边太危险,现在也没有时间帮你办事情,我还要去寻太...朋友。”萧纪快言中差点说出太子两字,好在马上改了口。
自己的妹妹居然还比不过那个什么太子男主,果然是那些读者们口中的一对好基友。
即使萧纪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不过是名义上的妹妹罢了,苏樱还是故意重重得'哼'了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啊你就是不愿和我这样轻贱的身份待一起且看不起我罢了。”后边的话说着说着俨然带上了哭腔,说完还从横梁上跳了下去。
萧纪紧跟着跳了下去,却是一时不敢上前,在黑暗中待得久了就适应了,此时苏樱已趴俯在床上背对着萧纪哭着,那一片若雪肌肤就这样映入了他的眼里。
他背了身去,良久喊了声她的名字:“苏樱。”
苏樱身体动动,抹抹脸上不存在的泪水,“干嘛?”为了逼真点,声音还故意带着点沙哑。
萧纪笑笑,却是轻声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我没有看轻你。我知道你没哭,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现在处于什么处境。”
趴在床上的苏樱捏着散在肩膀前的一束头发把玩着,听他话语内容立刻回首无赖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要是再不离开杨府,以后我们两个真的就要在阴间见面了。”萧纪如今是什么处境,才知道剧情的苏樱能不知道吗,她恨不得能知道更多的剧情呢。
“不要这样说。”萧纪侧头瞥一眼苏樱,对上那双已印在心底间的眼睛,心里有点无解,对着她不知为何,完全无法说硬话。
萧纪话方落,屋外面忽然响起一声长啸,苏樱听着像极了前世看过的动物世界中老鹰的叫声,不过那时听着是振奋高昂,方才的声音里却是充满了悲戚,很是凄凉的感觉,屋里热极了的苏樱不禁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外面漫漫黑夜忽然划过一道光,极长极亮,屋中的两人脸色皆是一变。
第33章 事起 为时已晚
“赤影——”萧纪冷峻面容终于变了, 此时已顾不得会被人发现他在一个小姑娘的房里,马上开了窗户,要往长啸声处奔去。
临走前又极快得拽下手中青剑上流苏绑带着的半圆形玉佩, 手腕一转掷到了已经起身的苏樱怀里。
“我现在急需去救朋友, 这块玉佩你拿着不要弄丢了,以后有需要帮助可去京城镇远侯府寻我。”
外面因为长啸声极高,又有着外面亮光吸引着院里的人披着衣服在院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因此萧纪从后边窗户离开房间的动作倒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这一幕却是有点熟悉, 苏樱摩挲着手中泛着淡青色的玉佩,光滑无比, 上面还有些纹路, 仔细看是一只有着半边翅膀的青虎。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块圆饼状的白玉佩,心里恍然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萧纪就送过自己一块玉佩, 说着这样一番让自己好好收着不要弄丢了的话。自己当时还当做第一笔小金库来着,只不过之后发生了些许事情就忘了它的存在,如今也早没了那块玉佩的影子。
这个时间再想这些也无用,苏樱回了神。再听着外面依然热闹说话的声音, 只见她眉间微微一凝,却是想到了方才打破黑暗寂静的长啸声和那抹亮光。
心里不安加大,她上柜子边拿了一套衣服穿上, 套上双鞋子。出门前她想了想,转身把以前存的银票和方才得到的银票一起放到贴身的地方, 那里有个自己缝的口袋。又把引灵香收起来贴身放着,她这才安心的拍拍胸口,开门而出。
院里的人都凑在一块儿指着亮光已经消去的地方说着话,她望去,发现除了怀绿在院里, 朴荷和若淑两人却是没在院里的。
而苏樱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注意,想要趁着现在就逃出府的想法越来越深,反正现在自己也有能力出去,大不了就是出去可能会被人发现自己是逃奴的身份罢了。
这样想着,苏樱脚步微动,先打算着去趟斜香园把严夫子送的剑从石头下方取出来再走,却在转身后望见了有片火光在逐渐接近这个院子。
苏樱眉眼顿凝,想要离开的步伐停了下来,已经来不及了,那些火光已经进了院子。她终于看清楚了不是火光自己进的,而是几个举着火把的男人冲进了院子,他们身材稍状,皆是凶神恶煞的面貌。
杨府后院忽然出现几个陌生男人,这任谁都惊讶,进来的人又是凶神恶煞的长相。一时之间那些丫鬟婆子聚成一堆,皆一副惊慌神色望着他们,不敢出声,亦不敢询问他们是何人。
领头有一个男人,眼里划过嘲讽,大声道:“院里住着的主人在哪儿?”
有几个婆子一听他们的目的是院里住着的人而非他们,互相一对视,动作一致的让开了身子,露出了躲在她们后边的怀绿和她的丫鬟。
领头男子吩咐一人上前,“你把她先绑了,其余人去屋里寻剩下的三个人,速度快点。”
“是。”几人应声而去。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我?你们怎会进到杨府后院?”还没看清人脸,就被人抓着肩膀,用绳子绑着了她的手腕,怀绿脸上惊慌一片,愤怒问着。
“这事你一个小姑娘就不用管了,等会儿就知道绑你们做什么了。”领头男人瞥了一眼怀绿,粗声笑着道。
领头男人冲怀绿身后的男人使着眼色,乱动的怀绿马上感觉到肩膀一阵疼痛,却是被一双大手禁锢着无法再动弹。
领头男人的手下这时已经走到苏樱她们住的房间前,苏樱运气不好因为就突兀的站在门前,却是没有躲过他们的视线,直接被那几个人看到了身影。
其中一人首当其冲上前抓住了苏樱,她没有反抗,顺着那人的力道被推到领头男人面前,那男人瞥了一眼她,看只是个十岁大的女童,便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
怀绿此刻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愤怒一阵就平静了下来,开始安分下来,不再乱动。
苏樱眼光微闪,这种情况她的心里却是有点欣喜,因为剧情发生了变化......书中今晚可没有这件事情,这说明剧情是可以改变的。
她心里猜测一番这些人的来历,还有晚上闯进杨府后院要绑她们几人的目的,发现除了剩静蓉未来会伤人那件事外,一直都与那些有权势的关心处的很好的杨府并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苏樱瞅了瞅陌生的男子,心里不禁想着,难道真是剧情又提前了,这些就是陈大人派来的人问罪来了?
她皱着的眉顿时舒展开,想着既然剧情已经乱成这样,想必自己的死亡节点也早就偏差的不知去哪儿了。
不一会,领头男人派去的几人把房间里的朴荷与若淑都绑了出来,若淑衣着极其凌乱,想必是匆忙之间快速穿上的,看她头上还用着白绢布包着受伤的额头处。朴荷则身穿整齐,面上无甚表情得望了眼院里诸人,不知作何想。
领头男人打量一番新出来的两人,又回首望了望苏樱与怀绿两人,高兴道:“四个人,正好。带上她们,我们赶快去前院,不要让大人等久了。”说完转身打头就出了院子,后边绑人的绑人,举着火把的继续围在她们身边照着路走着。
却说苏樱她们几人听到那领头男人话中的大人后,除了苏樱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其余人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路上不言不语,跟着这些陌生男人走着,不到一刻,却是被领到了杨府男主人们住的外院来。
苏樱一看,才发现院门口被身穿捕快衣服的人围了起来,院子里喧闹声起,却是不断有哀嚎哭喊声传出来。
“进去!”苏樱被人一推,进了被捕快围着的外院,里面哭腔喊地的景象正好让她看了去。
只见杨府的几位主子此时都跪在那坐在一张凳子上的陈大人面前,嘴里哭着喊着,苏樱仔细听,听见了好似在说什么冤枉的话。
“大人,人都带来了。”
陈庆仁掀起眼皮,随意的看了眼领头男人,不在意得点点头。
接着他又无什么感情地说道:“那就把那个小姑娘也带上来。”
那领命前去的男人不知在何处拖拽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不吭声的把人放在杨府几人面前后又退回到陈庆仁身后站着。
“人都到齐了。说吧,是谁吩咐你杀我爹的?”这回陈庆仁收起了方才的随意,眼睛放出凶光,恨恨地看着趴俯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地上娇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慢慢抬起头,撑起身体转着头环顾一圈。在看到自己想着的几人果然都在,眼圈顿时泛了红,嘴角扯起一抹笑,笑的癫狂,让被看的人寒毛直竖。
陈庆仁却是等不及,重声道:“快说是谁!”
杨夫人的小女儿杨雨湘却是先回了神,直起身体大声喊道:“静蓉,我们杨府平时待你也不薄,如今你竟然敢骗陈大人说是我们杨府教唆你去杀人的!你也不怕遭了天谴!”
杨夫人也没拦着,杨雨湘说的话却正是她心中想的,她们杨府待她们这些身份的人可不薄,供她们吃喝,还找夫子教导她们技能。将来养好了还会寻好人家把她们送过去,虽只能为妾,但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居然还不满足,静蓉那贱蹄子居然还敢陷害她们。
听见不薄这两个字,静蓉眼中嘲讽味甚浓,却是看也不看兀自愤怒的杨雨湘,而是把视线移到了苏樱几人身上。
静蓉杀了人,就在亲眼看着迎春被那个老头子性.虐后,听着那一声声痛苦的声音,她心里忽然发了疯,意识全无,就趁那老头子最兴奋时,握着自己很喜欢的一根簪子刺进了那人喉间,瞬间那人就失了意识。之后就想了个办法,可以报自己仇恨的法子。
静蓉面无表情的从左边慢慢看了过去,看着她们的脸心里不住念着,这是耍了手段让自己替代她被送给那个有虐人嗜好的恶心老头子的人,这两个是使了计谋逃过去一劫对她冷眼相看的人,呵,真是姐妹情深。又望了眼还是一脸冷静表情的苏樱,静蓉心里更是恨起,这个时候居然都表情不变,也不害怕自己会指认她。
她们四个也是自己心中恨极的人,却比不过她心中最恨的源头之人,是那杨夫人忽然起了送她们作寿礼的心思,如果不是她,自己不会变成这样,自己可能还有个好的结果。
静蓉眼中冷意渐闪,动动已经烂成血肉模糊的嘴巴,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完全不似往常的温柔小意。
“是...”
第34章 办法 有一种罪,叫连坐罪
“是......”
院子里一时静的出奇, 风卷过院里落地的花叶,吹来的明显不是寒风,院里心虚的人还是莫名打了个寒颤。
怀绿心底心惊胆战, 生怕伸出手指的静蓉指着自己, 一时不敢和她望过来的视线对上,惊慌地低下头看着地面。
朴荷虽然感觉自己没做过对不起静蓉的事情,心里边还是提着, 谁知道疯了的静蓉会不会临死前乱咬一通, 随着她看过来的视线,不由抓紧了旁边若淑的手。
苏樱心里是没有感觉的, 她和静蓉甚至其他几人都没怎么交流过, 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也不会有会被她污蔑的担心, 她倒是心里轻松的等着静蓉会不会说出和书里一样的名字。
静蓉手指转了一圈,终于停了下来,指着杨府的主子方向,开了口, 声音里平静无比。
“是二公子。”
“什么?你竟敢如此胡说!”杨夫人一听静蓉那个贱妮子居然污蔑自己的宏儿,哪顾得上这里还有着陈知府在,起身直接冲上前给了静蓉一巴掌, 打得她嘴巴又往外冒了血,流的血止也止不住。
“你这女子!竟敢如此污蔑我儿!”杨老爷顿时跪不住了, 手颤抖的指着那地上的一身血污的静蓉。
“你居然敢栽赃我哥哥!”杨雨湘看自己母亲打了她一巴掌,顿时解气似的也往她身上扔了一把土。
陈庆仁脸上扭曲,手不由半握了下,这杨府的人当本官不存在吗?
“给本官把她拉下去。”他手下的人听命上前把杨夫人重新拉回原地,使力气把她按跪在了地上。
陈庆仁又瞥了一眼已经呆住的杨显宏, “你确定就是他?”
静蓉笑着抹掉嘴边的血,望着等着答案的陈庆仁很确切的道:“是杨二公子。”最恨的不过那装慈祥样的杨夫人,没有她就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静蓉已经崩溃到了底,心里疯狂笑着,既然最恨的是你,那自己就偏偏把你最看重的杨二公子给除去了!
陈庆仁一挥手:“把他绑了回衙门,撺掇手下人刺杀官府亲眷,按律照连坐罪伏诛,应当斩,那就判后天行刑!地上那个丫鬟也带上。”
杨府众人惊呼,皆挣脱着身后人的禁锢,哀嚎着求情。
他的这句话让苏樱几人心里幸灾乐祸着,心中皆想着你们也有今天哭着向别人求情的样子。
“不不不...大人,小儿不是那样的人,是那个贱妮子故意陷害他的呀!”
“娘——爹救我!我没有做那件事啊,和我没关系的。”杨显宏被人绑了才回了神,扭着身子往后看,大声喊着杨家夫妇两人求救道。
“陈大人,那丫鬟我们已经送与大人府中,她已经不是我们杨府的人,何来连坐罪一说?”
旁边的杨夫人忽然脸色极具苍白,惊慌闪现,嘴巴颤动着嗫嚅道:“老...老爷...那贱妮子的卖身契还在我们府中...”
“什么?你干的好事!”杨老爷一听大怒,用力扇了一巴掌,直接把杨夫人打趴在了地上,一时没有起来。
苏樱几人在边上站着就这样看了一场好戏。
陈庆仁不管后边的闹剧,冷笑一声,打头出了院子,带着人打道回府。
“完了完了...我们杨家要完了。”杨老爷身体一软,不断念着同一句话。
苏樱心里笑道,可不是完了嘛。那杨显宏可是他们杨家唯一的男丁,本是最为看重的儿子,如今出了这样一件事,儿子性命保不住了,就不能给你们传宗接代,把他们杨府发扬光大了呢。
杨老爷指着爬起来的杨夫人,痛心疾首道:“你做的好事,你做的好事啊。”
“老爷如今再说这些有何用,我们还需尽快想办法救出宏儿。”杨夫人仰起红肿的脸,冷静了下来。又是一阵担忧,“宏儿可从来没有受过苦,也不知道他这些天在牢里会不会被人欺负。”
杨老爷怒道:“办法办法,哪还有什么办法。那陈大人可是知州,他的岳丈可是江南最高官职通判大人。”
“你这糊涂婆娘还能有什么法子,我们杨府只不过商贾人家,哪有法子去救宏儿!”话毕,心里更是怒极,扬起手掌还想要扇下去。
杨雨湘身体一扑,挡在了杨夫人身前,不由大声喊道:“爹爹息怒,娘亲也是一时忘记罢了。”
“老爷息怒,我这儿有个法子。”杨夫人灵光一闪想起了个能帮忙救出宏儿的方法。
杨老爷将信将疑,举着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什么法子?”
杨夫人未答,却是看向了苏樱几人,“你们回你们院里待着,无事不要出来走动。”
苏樱几人点头后就快速转身,恨不得赶紧远远离开了此地。方才看了杨府几人求人的场面,没有被那好面子的杨夫人逮着好好教导一番,她们心里也是庆幸不已。
看她们出了院子,杨夫人招来跪在角落的贴身嬷嬷,吩咐道:“找几个会点功夫的小厮守着她们的院子,别让人随意出院子。也让那些人好好看着她们,若是让我发现少了人,就唯你们是问。”嬷嬷领命下去找人不说。
又赶走外院的丫鬟小厮,又让杨雨湘的丫鬟把她带下去梳洗睡觉。
又留下各自信任的下人,时间紧迫,他们都没来得及换下脏污的衣服,直接到了书房里商量救儿子的办法。
“老爷可知,前不久来的那个翰林大人温玉离?”
他皱眉:“自然知道的。你想说什么,让温大人帮我们?”
“正是。”
他想想,又摇头道:“那温大人为官清廉,怎会被我们的贿赂所诱去救宏儿出来。”却是以为杨夫人说的方法就是用金银贿赂温大人。用金银那还不如把金银直接送给陈大人,说不定还会缓一下宏儿的刑期,再让他们想个好办法。
“老爷不知,前一阵子你外出做生意,宏儿邀请几位同窗来府中举办诗会,还试着邀请那温玉离。”
“本以为身为今年的秋闱主考官为了避嫌不会答应呢,结果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来了。”
杨老爷竖眉道:“不要遮遮掩掩的,时间可不等人,快点说。”
杨夫人被骂心里一颤,才经历被打巴掌,心里还是害怕不已的,也就不再遮掩赶快说了出来。
“诗会我有帮着宏儿举办,想不到的是中途那温玉离向我打听了件事情。”
“老爷可还记得二十年前婆婆第一次做生意,她曾经从牙婆手里买来过几个六岁大的丫头,还把她们当做瘦马来养了几年。”
杨老爷怎会不知,这事情还和自己有关着,母亲为了能让自己考上童生,还给当初的考官送过一位未及笄的丫头。咳,只可惜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有那考官帮着忙,自己也没有作弊通过童生考试。
他略一思量,还是不解问道:“买来的那几个丫头又和温玉离有什么关系?”
杨夫人一抿唇,欣喜道:“这次他不想帮我们都不成。我按他描述的样貌去问了下府中伺候过婆婆的老人,他要找的人正是当初被送走的那个丫头音琳。”
“好在当初我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告诉他,不然现在在找他去不一定会帮我们。”
“音琳?”
杨老爷脑中回想,记起了当初几个丫头中长相最为出色的一个,当年还让自己好一阵惊艳想要纳为侍妾来着。
“我们可是买她的人,温玉离心中不恨我们就不错了,怎还会帮我们。”
杨夫人暗恼,老爷就是这点子不好,宏儿都这样了,这又是唯一成功救宏儿几率大的方法,还在这儿犹豫着。
“这个老爷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待天亮了我会去着人请来温大人的额,这件事情我有预感他会答应的。”
也只有如此了,杨老爷心中叹口气,心里烦躁着,自家经过这一事情,恐怕以后在这通州里,陈大人的视线下,肯定是不能立足了。自己可要好好想想等宏儿出来,他们杨家的去处。
有了法子,两人面上还是轻松不少,都去外间洗漱换下脏衣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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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樱几人踏出外院,又走了段时间,到了几人住的院子,院里寂静一片。
那些战战兢兢的丫鬟婆子早已不见,院里的主人回来了,也不见有人来迎接,索性她们对这些也是不计较的。
走到了院里面,怀绿心里的紧张方才收回,张嘴深呼吸,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此时她想到方才几人经历的诸事,此时是想找个人说话的,望着好似没有好奇心的苏樱三人,忍不住道:“哎你们别走啊,你们不想猜猜夫人说的方法是什么?”她可不相信她们一点儿好奇都没有。
“怀绿姐姐,反正我们在这儿猜来猜去也是无法确定的,还不如回去好好睡觉。这夜眼看着都已经过了一半了。”
怀绿瞪着说话的若淑,这丫头受了一次伤后竟敢这样子对自己说话。
若淑表情不变,回首对朴荷笑道:“朴荷姐姐,咱们快快进屋吧。”
朴荷点头,温柔笑着。双手扶着虚弱的若淑就要往屋里走着,走了没几步似想到什么。
她停下步子,回首就是温柔一笑,“那二公子被静蓉那样指罪,可是因为某人当初使了手段才会落至如此的。某人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猜这猜那,也不怕夫人知道了某人会落入如何的田地呢。”
苏樱心中嗤笑,嘴上也不由出了声,感觉到怀绿怒视的眼神,同样冲她呲牙笑笑,一身轻松样的回了自己房间。
朴荷在后边看着苏樱的背影,眼睛里不由地闪了闪,听到若淑小声喊,才又搀起她,把若淑送到了她的屋里。出来时见到怀绿仍在院中呆呆站着不动,她也不搭理,摇摇头往自己屋里行去。
不久忽有一阵风吹过,怀绿这才回了神,双臂交互环着抵挡突兀的寒意转身而去。
苏樱回了屋没有继续睡觉,而是一直守在门后,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她是有着打算去斜香园拿了那把剑,就逃了这杨府去。
看到怀绿也回了屋,她又等了会儿,欢悦的就要悄然推了门去。
谁知,这时却是又出了点变故。
第35章 玄衣 剧情不可逆啊不可逆
夜色深沉, 月光笼罩着整个院子,透过雕花檀木门的缝隙,苏樱看到了门前卧成一团的黑影子。雕花檀木门是往外推才能打开的, 门前的那个黑影子恰好阻着了门的开合。
她拧眉不悦, 每次想着要离开总会出现点事情阻挡了自己,这次不知又是什么东西,凝目看去倒像是人的样子, 貌似还受伤了。
苏樱心里一惊, 这个时间,不会是那受伤的男主吧?不过这杨府遭祸的剧情都提前了, 这男主怎么还出场了, 她还以为剧情已经变了呢。
真难道是剧情不可逆,变了的后边总会圆过来?
苏樱身体悄然退后一步, 原地思索一番,决定还是出去看看地上的人是否真的是男主。
她望着自己房间紧闭着的门,这个是没办法从这里出去了,好在房间后还有一个用来通气的窗。
翻窗出了房间又转到自己门前没有用多长时间, 苏樱悄声走近观看,身形颀长,翻面卧倒在地一动不动, 还真是个人。
她蹲下身子把地上的人翻转个面来,望见面容顿时吓了一跳, 那人满面血污,看不清相貌长相。
不过这人闭着眼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贵气范儿,苏樱思量一番,遂下了决定,他就是男主没错了。
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门前, 不应该是出现在朴荷门前,然后被朴荷救走,两人就看对眼了互送定情信物嘛。
想到书中剧情,苏樱心中一阵恶寒,才想起自己和朴荷是对立的,遂不打算管这事。
起身之际,她的目光忽被那人身上的穿着所吸引,通身玄衣,上面沾有血污,部分已经干涸凝固。
这不是白天萧纪所穿的衣服?想到晚上见到他穿了带有陌生人气息大的雅蓝衣袍,她恍然大悟,方才心里剩有的一丝丝不确定才消去。这人恐怕还真的是男主,能让萧纪拼着性命去救的朋友,还和他互换衣服让刺客换了攻击目标,不是书中的太子男主又是谁。
苏樱想了一番,重新蹲下身体,伸出双手忙活起来,又避着发生太大动作吸引人过来,额上都出了几滴汗珠,也顾不着擦去。
她没发现的是,在她蹲下身体查看的时候,那少年就已经清醒了,睫毛微微颤动,悄悄睁了条缝隙,看清楚眼前情况,遂赶紧闭上了眼睛。
在感觉到了面前女童在对自己做脱衣事时,段承轩有点忍不住想要醒过来,这女童都已经十岁了,居然不懂得一点儿男女之防。转念又想到如今自己受了伤,那些刺客肯定不会罢休,现在还是寻个安全的地方为好,待养好了伤就离开,去寻引开那些刺客的萧纪。
这女童既然是萧纪认识过的,心性应该不错,应也是个内心善良的。
段承轩运起敛气的功法,方清醒的意识又渐渐陷入昏迷状态。
半刻时间未到,苏樱终于把他的外衫衣服给脱了下来,站起身体看着手中的玄衣,虽有着大片的血迹,她还是脸带笑意,内心高兴不已。
这可是夏国第一名将萧纪萧战神的衣服,以后说不定拿出去卖给那些他的迷妹,还能挣一大笔银子来,自己也就可以攒多了钱拿去贿赂贿赂那些掌管户籍的官员,说不定这个法子很可行。
她双手团了团把衣服卷了起来,低头望着身上只剩中衣的男主,受伤处好像是肩膀,不过已经止了血。
看地上人凄惨的样子,苏樱假意轻咳一声,谁让你好好的不倒在朴荷门前,偏偏倒在我门前,耽误我离开的时间来着,这衣服就是报酬了,再说衣服主人也不是你。
苏樱抬头望天,天也快亮了,那作为补偿,自己就把他拖到个人看不见的地方罢了。
她转头要瞅个好地方,正好看到开着门的小厨房,想必是今晚的事情把那些婆子吓着了,连门都忘了锁上。
苏樱记得那里正好有一堆留着冬天用的柴火,可以把他藏身那里,待他自己清醒了,应该就会离开此地了,坚决不给男女主见面的机会!
她先把衣服放进自己房间,又转身拖着地上人往小厨房的方向去,拖拽一会儿停一会儿,路上稍有些石子,把少年身体看不到的地方撞得一片青紫交加,依她的力气还真的拖不动身体较颀长的少年。
看着才不过十六岁大小,怎的能长这么大个,脑海里突的出现萧纪修长的身体,可比自己手中拽着的这个还要高。苏樱边拖行着少年边在心里嘀咕着,看样子侯府和皇宫的饭食都很好啊。
使了大力气,才把人拖进小厨房,苏樱又把柴火竖放着,遮挡住他的身影。弄好之后拍拍手,最后往那里看了一眼,合上厨房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再要推开门之际,苏樱思虑着,还是决定先把斜香园的那把剑拿回来。巡看一圈静寂的院子,转身往斜香园的方向奔去。
苏樱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没有多久,朴荷的门就从里打开了,出来的朴荷脸色苍白不已,望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子,直接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一刻钟后,待苏樱拿了剑回来,挨近了院子忽然发现不对劲,她们几人住的院子居然被杨府小厮穿着的人围了起来。
这是杨夫人吩咐的?苏樱凝目观察着,且都是高强力壮的人物。她在心中叹气不已,方才为了方便取东西,自己整理好的行礼可还在院里屋中呢,这下子如何是好,那行礼里可是有自己一些重要的东西的。
本还想着拿了剑再寻一匹马就可以仗剑天涯,可是没有银两去打点,自己可能连通州府的门都出不去!
还想着劳什子的仗剑天涯,闯荡江湖去寻人!苏樱心中懊恼不已,抬起手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苏樱索性寻了个坐的地方,死死盯着他们,好找个空隙先进了那院子,再想重新找个晚上的机会出府的事情。
天渐渐消去黑沉,远天边浮起一抹亮光,苏樱睁着生涩的眼睛眨了眨,天快亮了。
透过那道亮光,她往院门口望去,发现有好几个小厮都倚着墙打瞌睡不说,侧墙的一个小厮不知何故离了守着的地方,不见了人影。
苏樱内心惊喜,马上站起身子,借着花丛绿树的遮挡,来到了墙根边,嘴角溢出笑意,熬了将近一夜的身体也没有因为疲劳,还是很精神,她一跃就进了那院子,直奔自己的房间。
反正白天是出不去了,苏樱索性直接躺床上补眠去了,起码还要再补个美容觉,可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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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变得皱白,杨夫人心里担心了一夜,这觉没有睡好,起来一脸憔悴,黑眼圈严重,让进屋伺候她洗漱的湘秋吓了一跳。
好在是受过训的丫鬟,马上收敛了表情,低头伺候着夫人起床,又是惯常不变的工作,很快湘秋就退了屋出去了。
杨夫人坐在梳妆镜前,闭眼任凝冬在脸上涂涂抹抹,问着话:“可有派人去温大人那里?”
凝冬笑着回道:“天不亮就让那前院最机灵的童树去了,等会儿大概就会带回来消息。”
“嗯。”杨夫人不再言。
关乎着自己儿子性命的事情她虽然也急,但那温玉离也不是说请就能请来的,这会子自己也不能做出急样子来,被那经过官场浮沉的温玉离看到,可能会失了先机不说。
待凝冬做完最后一步,杨夫人睁了眼,“去找人告知老爷一声,等会儿我去前院用早膳。”
“是。”凝冬放下凝香桃木梳,福礼后出了门去。
杨夫人坐在凳子上想了会儿事情,皱眉不已,脸上表情随之变化着,正好从镜子里看到回来的凝冬。
她从凳子上站起,转身又吩咐了她一件事情。
凝冬内心诧异不已,面上还是不变的快速出了门,去找掌管着夫人服饰首饰的湘秋。
两人说了一番话,去开了夫人的私库,从里面拿了几身从京城流行过来的衣物,颜色不一。
湘秋命下边的小丫鬟双手捧着叠放整齐的少女衣物,另一个丫鬟也捧着一盒子的金银首饰,和凝冬领头出了静心院。
不大一会儿,却是来到了苏樱几人住的院子里。
守院的小厮明显见过她们,和湘秋凝冬两人打了招呼,让她们进了院子。
凝冬一扫空无一人的院子,皱眉道:“都这个时间了,院里的丫鬟婆子呢,还没有起来服侍姑娘们起床?”她们作为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说好听点在外面丫鬟面前能被称为一声姐姐姑娘的人,在夫人面前还不是需要早早的起来伺候夫人起床洗漱。
这些丫鬟婆子倒好,都这个时间了,居然还比她们起的要晚!等回去了可要和管着下人的周嬷嬷说道说道。
这时忽见一个青衣丫鬟急匆匆的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就要往院门口行去,湘秋忙喊着她,问道:“这么着急忙慌的,发生了何事?”话完,她仔细打量着这青衣丫鬟,不知是伺候谁的。
阿青闻声方才察觉到院里多了人,一看是夫人院中的大丫鬟,马上上前道:“两位姐姐,奴婢是服侍朴荷姑娘的丫鬟阿青,方才心急才一时失了礼没有注意到你们来了,还望两位姐姐不要计较。”
湘秋温和笑问:“一时心急没有注意罢了,我们没有放在心上。你且说说你这么着急是为了何事?”
阿青听闻,脸色顿红,低头细声道:“是朴荷姑娘来了葵水。”
听到的湘秋和凝冬都不禁挑了眉,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皆含着莫名笑意。
第36章 音琳 京官
见两人不再出声, 阿青忍不住抬眼,语气有点焦急:“两位姐姐,朴荷姑娘她忍了一夜疼痛, 方才我见她面上还苍白着, 不见血色。”
湘秋望着面前脸带焦急又不敢说话的丫鬟阿青,心里明清儿,吩咐道:“朴荷姑娘初次来葵水, 身体大概受不住, 你拿着这个去府里药房那抓点调理身子的药罢了。”说完从腰间荷绣粉色香囊里掏出一个木牌子,上面还带着她的名字湘秋两字。
阿青看清楚后欣喜接过, 感谢道:“谢谢湘秋姐姐。我这就去药房给姑娘抓药去。”
湘秋未回话, 却是凝冬不耐烦的摆手道:“赶紧走。”
“哎。”阿青紧握着木牌,转身跑着出了院子。
阿青看了下手里的东西, 这木牌子看着不起眼,在府里却是有用处的,没有这牌子去府里药房就不能抓药。还是姑娘说的办法好,湘秋姐姐真是心软的一个人, 这下子姑娘房里受伤的那位公子就有药敷了。
院里,凝冬想到夫人吩咐的事情,灵机一动, 眼中漫出掩不住的笑意。
她转首对在弄衣袖的湘秋道:“湘秋,这穿衣打扮的事我也不擅长, 夫人吩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去外院告知夫人一声朴荷姑娘的事情。”
湘秋摆弄的手一顿,眼睛也不抬直接点点头道:“好。这事情就交给我了,你先去夫人那里吧。”
凝冬笑了一声,叮嘱着捧着东西的小丫鬟:“好好听湘秋姐姐的吩咐,她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湘秋姐姐可是一贯大方的,回头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是。”小丫鬟们诚惶诚恐的墩身福礼。
她们在府里的身份是丫鬟的最底层,今天还是头一次接触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早就听说这凝冬姐姐脾气是个不好的,听见她说有好处也是惶恐害怕居多,不敢多声。
凝冬瞥了一眼垂眼笑着的湘秋,心中哼了一声,这回我可是要早早地告诉夫人这事,想必正未二公子事情所扰的夫人知道了肯定也是高兴的。
凝冬离去没有多久,湘秋着人去一个个地拍了苏樱几人房间的门。
朴荷早就醒来,洗漱也已经做好,听见敲门声时,正在给床上的少年擦汗。闻外面的喊声,应了一声,把屋里重新拾掇好,净手后方出了门。
睡得昏沉沉的苏樱被喊声所扰,努力睁开一双肿的似核桃的眼,感觉到眼睛的不舒服,揉过之后发现没有用。
她赤着脚奔到梳妆镜前,踮着脚,脸努力凑近镜子,屋子里瞬间响起一声哀嚎,没想到这补了个眠却是越补越无用,眼睛更肿了!
等湘秋领着人给苏樱她们几个梳妆打扮时,发现已经梳妆好的苏樱坐在一边儿仍是满脸沮丧,忍不住摇摇头,嘴角是忍不了的笑意。
这苏樱姑娘倒是好玩儿,看样子很是重视自己的容貌,只不过眼睛肿了点儿就沮丧了半刻时间了。
外院那边凝冬一到就附耳和杨夫人说了下方才的事情,果然听到这个消息后夫人脸上的愁绪消去不少,她自己也得了夫人的好话不说。
杨夫人和杨老爷正用着早膳,那去贡院的童树满脸喜意地进了屋门口来报好消息。
“老爷夫人,温大人亲自来咱府中了。如今正在正堂坐着呢。”
“温大人竟然亲自来了杨府,果真?”杨老爷听此马上惊地起身,带响了桌上的碗碟声,还有点不信地重复问一遍。
“这还能有假,看样子温大人找的那个音琳对他很重要呢。”杨夫人起身,望着正堂方向眯眼笑道。
多亏那次自己没有打听到音琳的事情,正好错过了告知温玉离的机会,这次正好用来让他救救我儿的交换。
“老爷,你不用去。你去看着咱家的店铺生意,我怕那陈大人使阴招毁了咱家的生意。”
杨老爷听此皱眉,颇不是面子,温玉离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官居翰林学士的大人,怎么能让一个妇道人家去迎接?
杨夫人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老爷不要多想了,这回去可是冲着求情去的。”
杨老爷脸一垮,苦涩布满,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赶紧去,宏儿是等不了的,得抓紧时间。”
杨夫人点点头,整理一番衣着,扬长而去。
屋内的杨老爷唉声叹气,杨府到了自己这里,怎么就遭了这场祸事?想到宏儿遭遇了那瘦马女子的诬陷指认,就不由地摇摇头,以后绝不再让夫人养这等身份的女子了。
养她们至今居然恩将仇报,最毒妇人心啊!
杨府小厮童树抬脚进屋,躬身道:“老爷,您昨晚让我打听的店铺买主一事,已经有了,不过...那人压了价格。”
“多少?”叹气不止的杨老爷马上抬头询问。
童树道:“咱府在外的店铺全部加起来,那人给的价格不足三十万两。”
杨老爷脸色瞬间变色,却是又想通了,声音无力道:“罢了罢了,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如今店铺出的急能有三十万两也不错了。”
待童树走后,杨老爷也一直坐着没起身,却是想着自家兴隆几十年的生意就这样毁在了自己手中,却是感觉到愧对祖宗啊!
想到杨夫人临出门前还嘱咐着自己要出门照顾生意,他不由地苦笑起来,心不在焉得端起桌边的茶喝了一口,后果就是被呛着了。
杨老爷心里却是从昨就晚一直憋着口气发不出来,如今又被呛着地咳嗽不已,心里气急,怒摔了手中的茶杯,才消了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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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正堂。
温玉离就坐在上首,身姿端挺,手里正举着一杯茶眯眼品尝着,神情半是深思半是回忆。
没想到这次被皇帝逼着担任江南主考官的任务倒是对了,打听了几年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母亲若是还在世的话,得了小姑姑的好消息,应该会很高兴,不会再终日以泪洗面了。
杨夫人一踏进屋,就跪拜行礼。
“民妇参见温大人。”
温玉离放下茶杯,嘴角一笑,却是不达眼底,淡淡道:“起身吧。”
“本官也不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你且把你都知道的告诉本官,杨二公子我可以帮你捞出来。”
杨夫人刚从地上爬起来,听此脸顿时一僵,却是马上遮掩了去。
她挥退守在屋里的众丫鬟,又坐到温玉离下首的椅子上,开口说起自己所知道的音琳的事情。
原来,那音琳也是和苏樱她们一样的身份,都是从小被买来当做瘦马养的,当年还是个少年公子的杨老爷要考童生试了,杨老爷母亲偏溺爱他,知道自己儿子不是个读书料子,就走了捷径。
临考试前选了十四岁大小容貌已经很惊艳的音琳送给了当时的主考官,最后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府上养的最好的瘦马没了,自己的儿子也没有通过童生考试。
“音琳?”温玉离琢磨着这个名字,印象中小姑姑的名字里却是有带一个林字,不过就不知道小姑姑是不是这妇人口中的音琳了。
“哦这个是,”杨夫人尴尬一笑,“当年买过来的人都换了名字。不过民妇有找当年的牙婆打听过,说是还记得音琳原先的名字里有个林字,只不过是竹林的林。”
温玉离表面波澜不惊,心中早已喜意漫出。
“继续。”
“而且,还听那牙婆说音琳原来的家乡是和大人一个地方的,都在青州府,那年还是灾荒年。”杨夫人眼含疑惑地看了看他,说完话垂着眼睛思量着,看温大人焦急打听的样子,音琳和这温大人难道是亲戚关系不成?
温玉离碰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心里已是确认那音琳大概就是当年被父亲卖了的小姑姑没错了。
“可知道她当年被谁买走了?”他继续问道,声音看似平静,若是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那声线中的颤抖。
“这个民妇倒是不知,不过有听说音琳是被一个从京城外派来此地考察的京官带走了,那个京官监考过当年的童生试。”杨夫人抬眼观察着他的表情,却发现温玉离听到话也是面上不变的,心里不禁骂道不愧是经过官场浮沉的。
“想必音琳现在是身处京城吧。”
温玉离闭眼沉思,当年被外派考察的京官,看样子还要回京城翻翻当年的卷宗,查看都有谁当年被派到了此地考察。
“大人,民妇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该告诉的都已说了,不知大人何时动身把我儿带出来?”杨夫人舒了口气,还是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
温玉离瞬及睁眼,语气平淡且温和,“放心。你儿子今晚上就会被送回来。”
“不过...”温玉离想了想,又道:“你儿子可是撺掇丫鬟去杀了陈大人的父亲,陈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虽然会放了人,大概也是需要你付出点东西的。”
杨夫人笑道:“大人放心。民妇不会白费了大人给的机会,早就准备了一份礼物给陈大人。”
却是话音刚落,正堂外正好响起了几道清脆的少女声音。
第37章 征兆 药
听着外面声音稚嫩感觉年龄倒是不大, 不过作为礼数较全的读书人,温玉离还是起身道:“本官这就告辞。至于你说的礼物一事,还是尽快提前送去较好。”还真怕那孝顺过了头的陈庆仁一时脑热反了悔, 也不顾了自己的面子。
再次得了他准确保证的杨夫人欣喜若狂, 起身福礼,嘴里道着:“多谢大人。恭送大人出府。”
温玉离不咸不淡地点点头,这回选择帮助杨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无所谓帮助不帮助。
他左手握拳附后, 一手虚抬着放在腹前,昂首阔步出了正堂门, 不予与方才听到的几位女子打照面, 出了门直接往来时走过的路行去。
出门来的男子约二十三四的年龄,穿一身衣袖宽大的青衣, 噙一抹温和笑意,目光清朗,却偏偏又有着一双迷醉人的桃花眼,若淑一时看的呆了去, 好姐妹朴荷的关怀问话都没听到。
在那男子要转身之际,她不由地说出了那男子的身份:“状元郎...” 声音还有着伤重后的虚弱感,又自带一种痴迷的感觉。
旁边站着的苏樱三人当然也有看到, 苏樱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因为看见他脑子里瞬间回忆到花灯节那晚对他碰了瓷的事情。
想着总比实际行动慢了一拍, 温玉离听到状元郎三个字后就条件反射的往后看了眼,恰好对上一副做贼心虚模样的苏樱。
看那女童模样明亮照人,明眸皓齿,一脸鬼机灵样,温玉离瞬间记起了她是谁, 想到那晚她故意使坏让捏完泥人的自己徒步走到了状元楼,又记起轿夫带回来的话,心中顿觉好笑。
却是没想到她是杨府的人,温玉离暗中摇头。
后脚跟上来的杨夫人出来发现温玉离还没离开,含着笑上前介绍道:“大人,她们都是民妇的干女儿。你们快过来给大人行礼。”通州府养瘦马的人家都会自称是干娘,以后卖了她们去富贵家时,也会因为这层称呼关系的不少好处。
“不用多...”温玉离啾恃洸正要摆手拒绝,却见她们已经福下身子,未尽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方才被唯一见过的苏樱吸引了去,没有注意到另外三人,又是正面对上,这也就直接看到了她们。
不同于苏樱的年龄,却都已是十二三岁的少女,望着她们瘦弱的身子骨,温玉离皱眉不已。
仔细观看发现三人面貌虽不同,却皆有着轻盈的杨柳细腰,行动又如弱柳扶风。
同样在江南长大的他顿觉杨夫人口中的干女儿有异,想起江南流行的风气,他温和的脸色瞬变化了些。
这杨府也是养着那等身份女子的,那小姑姑岂不是不是被卖了做丫鬟!他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上面也无差,谁家人会突兀的告诉你自己家是养瘦马的。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听到杨夫人派人来说的消息就来了,也没有着人好好打听杨府的事情。
他只道小姑姑只是做了丫鬟被京城的官员看中买走罢了,没想到是被养成了...温玉离眼睛微微冷光,再看面前的苏樱四人,想法已是不同与方才所想。
“温大人,大人?”怎的出了神,杨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恰好看到的是脸颊羞红,眼睛迷离望着温玉离的若淑,心中顿时又一动。
温玉离脸上微笑,回首道:“本官无事,告辞了。”这回正是轻甩衣袖,不再回头地出了杨府大门。
苏樱几人都目送着他出了门去,这才收回目光,原地等着杨夫人接下来的吩咐,她们心中的想法却是头一次的合了拍。
昨天杨二公子才被知州大人抓走,这一大早的喊来丫鬟给她们穿衣戴首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怎么感觉被打扮成了礼物一样。
杨夫人温和笑道:“还没用早膳呢吧?现在还不急,你们就在这里用早膳吧。”说完扬声吩咐着站得较远的凝冬,“凝冬,你去吩咐厨房的人做一顿好吃的送来。”
“哎好。”
苏樱几人面面相视,又是再一次地有了同样想法,莫不是一场‘鸿门宴’不成。
想着自己今晚就要离开,面对确实是在杨府的最后一顿饭,苏樱吃的是欢快无比,其他人则是食不下咽,一点儿食欲也无。这却正好随了她们本人的意,吃的慢慢的,无意识地拖延着时间。
从上了饭桌,除了苏樱外的朴荷三人一直被杨夫人直盯盯得看着,被看得毛骨悚然却是没办法说出口,更是放慢了用饭的速度。
这边她们再是慢腾腾地动作,最终还是吃完了,那边厢坐着的杨夫人心中对朴荷三人的去处也有了想法。
杨夫人道:“朴荷若淑你们两人留下来,我有事与你们说。”又看了看苏樱怀绿两人,摆摆手道,“你们先回自己的院子,有事我再吩咐人去喊你们。”
听闻,两人应声行了礼,苏樱望了眼朴荷两人,脸色淡淡无甚关心地出了门。
怀绿临出门之际还故意望了眼被点了名字的朴荷若淑两人,看见她们脸上表情不变,依然淡然处之的样子,不由恨恨。不过转念想到她们可能的结局,还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下子看你们还能不能保持这样不变的表情。
怀绿从昨晚就一直提着的心此时也放了下来,看样子夫人并不知道当初是自己暗中使计让杨显宏帮忙换的人,这才有了静蓉杀人的事情。
怀绿心情轻松下来,本就爱奚落人的她话又多了起来,又端着身份不与跟着的丫鬟说话,而是对着旁边的苏樱说起了话来,一时间又忘了自己与苏樱从来都没有好好想处过的情况。
回去的路上,以两人的关系本应该一路无话,苏樱听着耳边叨叨的声音,内心只觉得烦躁无比。
苏樱因为清早没有补好眠,加上方才又吃饱了一顿,早有了困意,恨不得走路就能睡着的那种。
耳边聒噪声不断,苏樱低头瞥过怀绿的裙摆,忽然转首对脆月道:“脆月,我要回去补眠。我们走快点。”
待脆月点头应声,不看怀绿瞬变绿的脸色,加快步伐远离了她这处。
“她这是什么意思!烦我不成?”怀绿气得脸色俱黑,原地跺脚。
丫鬟不敢接话,只道:“姑娘,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在嘀咕着,不是烦你哪会走的这么快。
离近了住的院子,发现那些身强力壮的小厮依然没有离开,苏樱眉头蹙着,出了这个院子没办法带行李,带行李太显眼又没办法出院子,真是两难。
她没让脆月跟着回院子,还是让她如昨一样自行忙其他的事情,自己一人踏进了院里。
没有一时回房间,这个时候没了主人院里,那些伺候她们的婆子丫鬟也会偷个懒寻自己的姐妹说话闲聊,这院里倒是很安静。
想到昨晚被自己拖拽到小厨房的太子男主,苏樱脚步转动,进了小厨房。
她打开门见里面烟雾缭绕的状态不由一愣,居然有人?她下意识地看向太子的藏身处,那里的柴火有被动过的痕迹。
昨晚上自己走之前故意寻了根颜色较深的湿柴和那些干柴交叉放在了一起,现在那根湿柴却是不见了踪影。
“咳咳...咳咳。”
“谁?”苏樱眯眼询问着,边抬脚往发声处走去。
趁着院里其他的丫鬟婆子不在,躲在角落里认真煎药的阿青突然听见声音,却是惊地失了手,打翻了方端在手里的药碗。
砰的一声,地上多出了一地碎瓷片。
“药...”
听到声音,苏樱上走前,转弯看到了角落里蹲着的丫鬟,见到是朴荷很忠诚的丫鬟,苏樱挑眉道。
“阿青?你在这里做什么?”苏樱眼神有意无意看了眼那被摔碎的碗。
“回苏樱姑娘,奴婢在给朴荷姑娘熬药,方才一时失手不小心打翻了碗。”
苏樱好奇发问:“熬的什么药啊?”
阿青憋红了脸,“朴荷姑娘肚子疼痛,是夫人吩咐给姑娘补身子的药。”
苏樱瞅着被阿青故意站起挡着的药罐子和周边放着的一包打开的药材,静了一会儿,方点头“哦”了声。
“熬药好不好玩啊?那这样方才是我吓着的你,才导致你失的手,这次我帮你重新熬。”说着不待她反应,直接走到阿青身后,手快速地打开了半掩着的桑皮纸。
反应过来的阿青马上转身按着了她的手,一时失了丫鬟的规矩大声道:“不用了!”
苏樱蹙眉故作生气道:“不用就不用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还不把你的手拿开?”
阿青尴尬道歉,手腕松了些力道,虽然觉得苏樱姑娘并不认识这些药材,她的手依然捂着装着药材的桑皮纸不放。
苏樱抽回手来,揉着手指,眯眼道:“既然你不需要帮忙,那你自己熬药吧。”
快要出了小厨房门口时,苏樱猛地转头,就要弯腰准备重新熬药的阿青看道到她转身,疑惑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苏樱笑笑:“屋里这么呛,你是用的湿柴吗?”
阿青一愣,不明白她问这个问题做什么,回过神还是回了话。
“奴婢方才没有发现拿的柴火里有湿柴,不小心添了湿柴进去。”
苏樱点点头,不再问话,转身扬长而去。
第38章 太子 剧情拐了弯
苏樱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方才所看到的药材确实都有着补身体的药效,但喝药的人是不是阿青口中的朴荷就不知道了。
想要确认一番心中所想,所以她四处瞅了瞅, 脚步一转进了朴荷住的房间。
她关上门方转身, 看到床前站着的一个熟悉的背影,脸上一惊骇了一跳。
“你... 你你是谁?”
萧纪转身,瞥了她一眼, 像是故意回她的问话:“他的朋友。”手中剑指指床上躺着的太子段承轩。
“......”
苏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憋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原来你说去救的朋友就是这个人啊?”
说着又装着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哎不对, 我房间里怎会有你的朋友在?”
萧纪无言, 还是按照她的话接了下去,“是你走错房间了。”
苏樱瞅瞅房间内的布局, 挺符合朴荷一贯的风格,故作恍然大悟状,“这真的不是我的房间哦。昨晚被某个人扰的睡不着,现在还头昏眼花着呢, 连房间走错了都还没反应过来。”说完抚着额头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去。
“苏樱。”
苏樱心中不满回头:“干嘛?我还要回去补眠呢。”
喊住人的萧纪却是一低头,低声道:“抱歉。”
苏樱还以为他道的是自己故意逗他扰了自己睡眠的歉,遂摆摆手, 脸上故作不在意道。
“哎呀一件小事罢了,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萧纪动动嘴唇, 最后也没再解释自己道的不是这个歉意,道的却是不能带她一块离开这里的歉意。
他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嗯。”
得到他的回应,苏樱推开门撒欢就跑,两大步就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萧纪在她走后, 挺直的腰背瞬时弯了去,拧着眉头,回首望了眼床上躺着的太子段承轩。
“睁眼吧。人已经走了。”
似是一座雕像的段承轩抬手尴尬的摸摸鼻子,睁开眼坐起身。
并没有问萧纪怎么发现他醒来的,而是带着怪异的表情问道:“表弟,方才那人是不是上次惊马你救下来的那个女童?”
面容冷峻的萧纪抱着剑点点头。
段承轩又问道:“她心性如何?”
萧纪想到苏樱了那一双灵性十足的眼睛,还有天真无邪的面容,除了好像很爱钱,其它倒也很好,遂认真点点头,嘴中道:“很好。”
似感觉说的太短,他想了下又加了句:“苏樱天真活泼,心性极好。”
等着听结果的段承轩嘴角抽搐,苏樱心性极好……
他就是信了表弟口中心地善良的人,还很悠闲的故意敛气昏睡过去,醒来就发现受伤的自己只身着中衣,连外袍都没了,正可怜兮兮地躺在很扎身体的柴火堆里的。
“你……”段承轩正要说话,忽听远处传来一道高声鸣叫,声音自带清脆喜悦,萧纪两人脸色瞬变,满是高兴。
“表弟,是赤影的声音!”声音激动又惊喜。
萧纪很少变幻表情的面容,也带上了激动。
段承轩想到什么,低声愧疚道:“表弟,昨晚赤影为了救我受了伤,你去那处看看吧,这次叫声别再是受了伤被别的鸟给欺负了。”
萧纪听此不由拧眉,最终下了决心,声音依然清冷:“那些刺客应该查不到我们在此处。方才我见那丫鬟在熬药,太子你就在这儿养伤。等我找到赤影后,再打探下外间消息再来此处寻你。”
段承轩点点头,笑着应声。
见此,萧纪点头后转身推门而出,看院中正无人,运起内功身体快速跃出了侧墙,带出了一阵风。
墙根守着的小厮是个不耐热的,身上一直冒汗,这一阵风吹的倒是凉快,可惜就这一会儿瞬间就没了凉意。
小厮甩起衣袖继续扇着风,咂着嘴道:“这凉风怎么总一阵一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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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长而去的苏樱独留一声轻笑,使得继续熬药的阿青摸不着头脑。
她的脑袋里充满了忠诚,没有别的想法,是想不到苏樱笑意为何的。索性发现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感觉自家姑娘大概要回来了,自己可还记得姑娘说的要亲自喂那位公子喝药的。
想到这里,她又重新蹲下身体添柴,抓一小把方才桑皮纸里的药材,放进了药罐熬制起来。
这回没有再出什么问题,阿青收好剩下的药材,把绳子挂在手指上,待药罐的热度散了去不再那么烫手,她直接双手隔着层粗布捧起它。
即将踏出门的时候,忽听见外边传来说话声,她的脚步不由一顿,没有再向外走。
朴荷和若淑从外院回来就一直无话说,安安静静的,各自走着路,心内想法各有不同。
等回到住处后,若淑拉着朴荷的手,担忧道:“姐姐,你怎么就应下来了呢,那陈府简直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朴荷拍拍她的手背,微笑道:“不用担心我了。倒是要恭喜你,愿望成了真。温大人看着就是温和的人,跟着他不会有事的。”若淑听闻脸色一红,眼神似嗔似喜,倒是没有瞧见朴荷看她的眼神有了点异样。
朴荷方觉,怪不得夫人选择把若淑送给那状元郎,两人气质皆像,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文雅含蓄,倒是挺登对儿。
若淑以后能有个好归处倒也挺好,杨府已经算是得罪了陈大人,也不知等着自己的归处是个好的坏的……
不过不管是好是坏,那也得要自己真的愿意去。朴荷嘴间微微上扬,眼神瞥向自己的房间方向,那里可是还有个人等着自己呢。
她的眼神偶然瞥到小厨房,恰看到自己的丫鬟给自己摆手,朴荷忙收回眼神,看着兀自沉浸在想象中的若淑。
“妹妹赶快回去歇息吧,你的伤口还未愈呢。”
“好。”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朴荷方踏进,正瞧见穿着一身中衣的清雅少年醒着坐在床边,单手拖着下巴,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惊喜地上前道:“你醒了。”
段承轩抬头看着眼睛弯得似月牙的朴荷,脸上也是露出了笑意。
“原来是朴荷姑娘救了我,我还道这次醒不来了呢。”
朴荷微笑摇头后又点头道:“我也没有帮到什么。公子意志坚定,福运在身,没有我也会无事的。”
段承轩心中舒口气,脸上带了疑惑:“方才我听到你……要被送去陈府?”
他眼睛微垂,方才暗卫来报,昨晚的刺杀主谋可不止是那个没有脑子的朱皇叔。还有一个黄雀在后的苟王等着自己的身亡消息呢,而那个陈大人正是苟皇叔的人。
朴荷被问及,露出苦涩的笑:“昨晚杨府才做了得罪那陈大人的事情,恐怕我这次被送过去,再也看不到这世间繁华了。”
段承轩道:“不必担心。上次不小心撞到你,令你崴了脚,这次又是得你相救,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朴荷讶道:“真……真的?”转念想到什么,忙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连累你,你本就有伤在身,怎能还让你帮我?”
她又是故意转移话题,“我那丫鬟大概已熬好了药,我去端来,等公子喝了药就在这个房间歇息吧。夫人午时就会派了人抬来轿子接我出府,这个房间一时不会有人进来的。”话落,露出笑容来。
段承轩道:“得了朴荷姑娘的帮助,怎么能不感谢一番,这事你不用太担心,我心中已有办法。”说着,他从手中掏出一物,是个扁平状的白色玉瓶。
瓶口处被东西堵着,还露出点点红色,朴荷看着很像是装药的瓶子,心中一动。
“这瓶里是我朋友制的九迷香丸,燃了它就会发挥作用,而且不同于平常的迷香需要太多时间。”他顿了顿,接着道,“它是只要点燃,人就会立刻昏迷,不省人事。”
“朴荷心中可有不喜的人?”少年说着话忽然提出一问,朴荷未经思考点了点头,过后才察觉到少年问得所为何事。
不想在他心中落下不好的印象,她张嘴欲解释,段承轩像是知道似的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他笑道:“那杨夫人确实让人不喜。”听到杨夫人三个字,朴荷眼中极快地蓄起泪,欲落不落的,恰好遮掩了眼中的惊讶,那眼中含雾的样子也让清雅少年看的忽然心疼。
没有想到少年以为自己说的不喜是杨夫人,没有让他误会自己是个记仇的性子,正正好。说起不喜的人,朴荷心中一直有着一份名单。
而最高处的那个人就是曾经去杨夫人面前告过状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还处处和自己言语不对付,还怀疑了是她谋划的惊马事情,且可能是穿越同乡的苏樱。
段承轩掩住眼中心思,问道:“除了杨夫人,心中可还有其他人?”没有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
果然看到朴荷想了会儿摇了头,他又道:“那就随意选个人替了你去。”动作看似随意,指了指旁边苏樱的房间。
朴荷问道:“万一被发现了不是我怎么办。”
“闻了那九迷香,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的,且让你的丫鬟亲自跟着出府盯着。”
朴荷听此脸上迟疑地点点头,“那听你的。对了你的伤如何了?我去给你端药来。”
段承轩笑回道:“好。”
朴荷转身推门而开,眼里哪还有泪,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
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苏樱哪会知道剧情再一次地拐入了原有的轨道。即使没有了那喜虐女童的陈老爷,陷入自己要被送人困扰的女主朴荷还是有了害她的想法,同样和剧情中一样打算让她替了自己去那知州府里。
第39章 迷香 我不是小羔羊
静心院。
正房里, 杨夫人正和周嬷嬷说着事情,屋外边突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屋里的人都看到满脸喜悦的杨雨湘提着裙摆踏进了门槛。
人还未到跟前儿, 杨雨湘就大声嚷嚷着:“娘, 我方才听到爹说我们要去凉州,又可以见到大姐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杨夫人脑海里一阵空白。
好久她恢复了神志, 快速站起身, 急声问道:“湘儿,你亲自听到的?”
杨雨湘止住脚步, 愣愣点头, 怎么感觉娘不高兴?
“爹已经让下人收拾东西了呢。”
杨夫人心里急躁,这事大概是真的了, 要去凉州的事情,老爷也不和自己商量下!
她连忙吩咐着站着的人:“周嬷嬷,方才说的事,你跟着一块去, 把人送到了回来即可。”
“是。”周嬷嬷脸色不变地出了门。
杨雨湘好奇地看看出门的周嬷嬷,又看看脸色不好的娘,想了想还是没把好奇的话问出来。
杨夫人脸上挤出笑意, “湘儿,你回你的院看着你的丫鬟收拾东西去, 娘等会儿找你爹爹问问情况。”
“好。”
望着开心的湘儿出了门后,杨夫人侧首吩咐身边的凝冬:“你去外院请老爷过来。”
“是夫人。”凝冬福了礼退出了门外。
杨夫人无力气的坐到板凳上,手支撑着额头,皱眉不已。
眼看着儿子要回来,又会搭上温大人, 杨府很快就会福来运转,老爷却又给弄出个这个事来。
收拾东西去凉州,那杨府这偌大的家产怎么办?光是想着没了那白花花的银子,杨夫人就头痛不已。
旁边的湘秋看夫人一直按着太阳穴,忙去外间要了一杯温茶递到了她面前。
“夫人,喝点鲜藕茶,是府里丫鬟清晨采摘小池里的莲藕煮的,有静心凝神的作用。”
杨夫人接过来喝了口,心情舒畅不少。
她慢慢地喝完一盏茶,正巧看到老爷抬脚进了屋子,她给湘秋递个眼色,湘秋识趣地出了房间,合上了门。
“你找我是要说去凉州的事情吧?这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给喜如提前送去了信。”
杨夫人听到这儿就怒极,却又顾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发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连续发了几问:“老爷说去凉州可是有着往后就定居在那里?可是打算把咱们府里的偌些生意都抛去不成?宏儿今年的乡试怎么办?”
杨老爷被一连串的发问,放坐下又突地站了起来,手指着她怒回道:“你这婆娘,说你头发长见识短都是便宜了你!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事情,就是因为为了咱儿子,我才做了这个决定!”
杨夫人愣着,呐呐问道:“怎么为了宏儿?”
杨老爷重新坐下,气冲冲道:“如今我们已经得罪了陈庆仁,以他那不顾名声的为了自己爹去强抢民女的性子,你以为这次我们杨府还能在通州立足?”
“这次即使有那京城来的翰林大人帮着忙把宏儿给救出来,那之后那温大人也不会再相帮我们,陈庆仁还不随便会再找个理由打击我们!”
杨老爷看了一眼夫人,看她似还不解,又道:“陈庆仁岳父又是江南通判大人,与其去其他地方再谋事,还不如去咱大女儿在的凉州,她的婆家大伯哥和凉州知州关系极好,我们去了正好。”
“那凉州地处繁华,在那里做生意我们杨府肯定很快就会立起来。”
杨夫人忍不住道:“那还不是没有出了江南。”
杨老爷侧身附耳道:“你知道些什么,我早就听咱大女婿说过,那凉州知州大人的上司可是皇家的人,还没人敢在凉州撒野。”
“况且凉州地处江南最边上,可离那通判住的地方很远的,他无事也不能随意去其他地方。”
“真的?”听了这么多,杨夫人脸上终于露出喜意,又忽然想到一事,脸上又露出担忧,“那宏儿的乡试怎么办?”
杨老爷“哎”了声,叹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宏儿随我,是不喜读书的,如今能考到秀才已经谢天谢地了,等我们到了凉州就让宏儿和我学做生意。”
杨夫人心中虽不愿,但也想到了杨府恐怕在通州会遭受生意上的打击,最后点点头应了声。
又听老爷说明天上午就出发,杨夫人不禁抱怨道:“走的时间太急,府里还有好多事没办,光是要把府里其他不打算带走的丫鬟婆子小厮都有好多,还要给她们结算工钱,这要的可都是时间。”
杨老爷眉毛一竖,斥道:“那你就先把签了活契的人结了工钱,那些签了死契的人找牙婆过来卖了。留下几个身边伺候的就行,等到了凉州,我们重新再买就好。”
“外边的店铺生意你不用管,我已经让那童树寻好了买家。就让你的丫鬟去收拾收拾去凉州要带的东西,你去忙府中下人的事情。”
听他说外面的生意已经开始办了,杨夫人马上应道,不再问话。
待杨老爷回了外院继续等买家的消息时,杨夫人赶紧吩咐凝冬把府里的下人都召集过来,又让湘秋和其它丫鬟收拾东西不说。
这边厢,还未到午时,周嬷嬷领着人抬着一顶轿子到了苏樱几人住的院子门口。
她命人把轿子放到一边,挥挥手让他们在原地待着,自己先去里面吩咐一声。
朴荷主仆早就听见了动静,因此一见周嬷嬷进了院子,马上合上露出缝隙的房间门,等着她敲门进来。
方踏进院里,周嬷嬷就被院里寂静的环境所扰,自言自语道:“奇怪,院里怎么空无一人的。”
她环顾一周,房间的门都合的严严实实的,好在自己是知道朴荷的房间的。
她径直往前走敲了一扇门,想着这时候其他姑娘应该在补眠,敲门的声音渐渐变小,低声喊着“朴荷姑娘”。
很快,周嬷嬷听到房间里门栓的动静,挪了身子往后撤,门从里面推开,露出了朴荷丫鬟阿青的脸来。
“你家姑娘呢?”
阿青抿唇笑笑:“回嬷嬷,在里间梳妆打扮呢。”仔细听的话,她的声音里似还带着抖意。
可惜周嬷嬷只想着赶紧办完夫人吩咐的事情,好领了假回去好好的看顾着好不容易又得来的孙子,这才没有注意到后边跟上来的阿青脸上的异样。
等她进到里间望见朴荷正要说话时,头上忽然一阵剧痛,当即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姑…姑娘,周嬷嬷昏过去了。”阿青无力的松开手里拿着的白瓷花瓶,脸上苍白着,身体发着软。
朴荷马上起身,吩咐阿青:“搜一下她的身,说不定卖身契现在她身上。”
阿青依言照做,蹲下身子摸索一阵,最后从周嬷嬷胸口处掏了两张纸来,她是不识字的,连忙把手中的纸递给朴荷。
朴荷接了过来,大致看了一下很是惊喜,这两张纸是她和若淑的卖身契,没有想到自己两人的卖身契就这样轻易地到了自己手里。
阿青喜道:“姑娘,是卖身契吗?”
朴荷叠起来放到了贴身的地方,同样带着笑容,点了点头。
这还真是她来到这个时代最开心的一次,因为终于要自由了。
“那婆子不久就会醒来,我在这儿守着,时间紧迫,你们赶紧点了九迷香去。”
朴荷转首看着从床帘后方走出来的清雅少年,喜笑连连地接过他递来的帕子遮了脸,让阿青寻了自己遮脸的东西戴上后,吩咐她点燃了九迷香放到香薰炉,拿着它出了门。
沉浸在睡梦中的苏樱感觉不对劲,明明在清爽凉快的海边怎么会越来越热,她甩着发热的手臂,甩着甩着猛然地醒了过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热的做了一场凉爽的梦。
好笑之际,她正要继续翻身睡眠做梦,忽然感觉自己房间雾蒙蒙的,好像是烟?
这时门口传来了说话声,窸窸窣窣声。
察觉到不对劲,苏樱迅速起身悄声来到门后边,透过门缝隙看清了外边是什么情况。
她拧着眉看着,朴荷主仆两人都遮着脸,她的丫鬟还拿着个香薰炉,立刻察觉到不对。
脑子里转了一圈,苏樱转身重新回了床上,假意闭眼装睡。
“姑娘,她没有锁门。”阿青小心拉了下门,欣喜地小声道。
朴荷也上前拉了门,没使力气就拉了开,不禁在心里笑道,真是天意,这苏樱居然不爱关门。那选择让你替了我去,也是你自己得来的结果!
两人悄声进了房间转到帘后,阿青把香薰炉打了开放到床边,她一边举起左边衣袖遮着口鼻,一边用手握着另一处的衣袖扇着风,九迷香的烟瞬间往床边上的苏樱脸上跑去。
阿青起身探看着脸颊红红睡得很香的苏樱,回首道:“姑娘,那位公子说这香很快就见效,她现在应该没了意识。”
朴荷收回环顾房间的视线回道:“把她扶到我房间,穿上夫人送过来的衣服,等那周嬷嬷醒了你再扶着她坐到轿子里。”
“好。”阿青满脸喜意,也是想着马上就能自由了,心里边很是高兴着。
苏樱听到这儿才明白过来,合着这剧情拐了个大弯又回到了原地,自己又和书中剧情里一样要被朴荷使计替了自己去陈府了!
床上装昏迷的她心里冷笑一声,自己可不是那任人宰割也不敢反抗的牛羊!
在两人要走到床边时,苏樱瞬及睁开了眼睛,抓起枕下藏着的剑,身体快速地跃到了朴荷主仆身后。
同时,不待她们反应过来,她举着剑鞘抵在了朴荷后脖颈处。
屋里瞬间紧张起来。
第40章 自由 一身蓝衣,蒙着面。
苏樱动作太突然, 朴荷主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感觉到脖子处的凉意,朴荷忍不住地动了动, 却带来了剑鞘重重的一拍。
同样转过身的阿青惊讶的张大嘴, 手颤动指着苏樱:“你你你怎么没事?”
苏樱眯眼道:“我应该有什么事?会按照你们想的中了你们的计不成?”朴荷趁她说话间悄悄地挪动着身体。
苏樱嘴角一撇,手腕使了力,冷声问道:“怎么?到我房间鬼鬼祟祟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主仆还有当小偷的嗜好?还是你们又是和上次惊马一样来使计暗害人的?”
肩膀顿时疼痛, 朴荷眼睛微闪,脸色微红, 淡定解释道:“苏樱妹妹这话什么意思?你没有证据可不要平白的诬陷我的名声。”
证据?苏樱被气笑了。两人都被自己亲自抓到个现行, 还有脸说这种话?
若是没有今天这一出,她还真不知道原来朴荷脸皮有这么厚。
既然问话你不好好回答, 那就按我的方法来。管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我还真不信邪了,我的命运真的会和书中一样!
想着这,苏樱也不打算再听她们胡编乱造的理由, 也不拔剑,就这样拿着剑鞘照着人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打。
朴荷被打的没反应过来,等看到苏樱要来第二下时, 反应过来立马往一边退去。
退到被打到的范围外后,朴荷羞恼不已, 大声喊道:“苏樱!你做什么打我!”
“喂!你干嘛要打我家姑娘?”脸色通红的阿青跑上前挡在朴荷身前护住了她,说的话却极其小声,没有一点底气。
她也是知道的,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自己跟着的朴荷姑娘要被送去那吃人的陈府, 相比处处和姑娘不对付的苏樱,阿青还是把自己心底仅存的一点善良撇了去,帮助姑娘过了这次难。
苏樱放下举着的剑,深吸一口气,“趁我睡着鬼祟地跑进我屋,还问我为什么打你们?”说着又举起剑往她们身上拍打。
剑鞘极重,朴荷主仆身体柔弱,根本就没有几两肉的,被打到的也都是骨头,嘴里都忍不住痛喊出了声。
两人狼狈躲闪,以苏樱现在的功夫怎么又会让她们躲闪了去。
苏樱边追打边挑眉问道:“夫人留你和若淑说了话,不会是要把你们送人吧?难道你又要使计找人替了你去?这次选的不会就是我吧?”
她嘴角扯着笑,眼睛却没有一点笑意。接着又故意逗她们玩似的,打两下就会露了空隙给她们,等她们躲开苏樱又上前去。
朴荷狼狈躲了几下也感觉到了她的举动异常,察觉到苏樱是在故意逗她们,心中不由怒火中烧。
加上方才计谋被识破,心中也带了不能让她带着这个消息出去的想法,眼睛望见被扔在地上的香薰炉时,眼睛瞬亮,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苏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小小年纪心里怎么这么阴暗,随意诬赖人难道是你的爱好不成?”
朴荷边说着边躲着打在身上的剑,说话时,因为身上痛极,声音也发着抖。
其实身前有了阿青挡着,她也没受到多少伤害,只不过养尊处优这么些年,稍微被剑鞘粗糙的花纹碰到,养出的白皙娇嫩的皮肤就是一顿红。
“姑娘你没事吧?”阿青转身看了情况,正巧看到朴荷在冲自己使眼色,待看到姑娘身后边不远处躺着的香薰炉时,顿时明白过来。
朴荷假装被打的倒在地,手一伸够到香薰炉,快速打开盖子,把身上的九迷香丸全部倒了进去。
一切准备好后,她在后边小声道:“阿青让开。”阿青听话的让开。
苏樱望见她们主仆的动作,当然也看到了盖子被打开的香薰炉,脑海里忽然想到她们说的会让自己没了意识的香,她的脸不由大变。
朴荷望见她脸色大变,心中闪过快意,这下看你还不昏迷。
一个九迷香丸对你没有用处,我就不信九个也让你昏迷不了!
苏樱脸色大变的原因也和朴荷想的差不多,同样以为方才只是量小,恰巧自己憋着气没有呼吸才没有昏迷过去罢了,而且还想到了被她忽略的一些书中情节。
也不知朴荷手中的迷药是什么样的效果,她可是记得小说评论区里出现的最多的除了讨论女主的男人,就是女主每次害人时出现的各种道具了,且还都是一些不知名的药物。
她也没看到后边剧情什么样,也都是看了点热门的评论区,倒也不清楚她的药都是从哪儿得来的。
唯一清楚的就是评论区说的,女主只要使了不明药物,和她作对的人都会没了战斗力,成了不再出场的炮灰!
朴荷主仆两人躲闪了这么久,帕子依然紧紧地贴附在脸上,想也是怕无辜被迷香迷倒。
阿青闪开后,苏樱心中想了这么多,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回过神看到朴荷做着扔炉子的举动,脸上扭曲不少后,她脚步瞬间闪开,躲的远远的。
这要是被砸到,自己的脸毁了怎么办?
苏樱提起衣袖护着自己的脸退后,朴荷看到后脸上露出笑意,温柔地能滴出水来。
“苏樱妹妹,你方才不是很厉害吗?怎的这个时候又怕了。”
“方才你要是继续装晕我也不会做这出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毁我的皮肤!”朴荷说着说着话语不由变重,声音阴沉沉的。
朴荷被阿青扶起,脚步向前走着,一步一步凑近用衣袖遮着脸闪开的苏樱。
在近她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朴荷脸色一变使了狠,猛地往前一送,冒着极浓烟的香薰炉专照着她的脸前盖了过去。
这时候,房间用来痛风的木窗忽然被人从外打开,未露脸面声先到。
“住手!”
其实没有这个喊声,常年习舞身体早已变得灵活的苏樱也是能躲过去的。她方才只是一时感慨,还是有留意着朴荷的动作的。
不过皆因这道声音出现的太突兀且很熟悉,屋中三人都愣在了原地。
木窗边闪过一道黑影,很快屋中便多了一人,那人面对着她们,身穿蓝色纱衣,脸蒙着同色纱巾,打扮皆侠女风范,眉眼间却又带着点忧郁神色。
苏樱嘴角一弯,喜悦喊道:“严夫子。”
严宜真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眼睛转到朴荷手上拿着的香薰炉,脸色一沉。
“不知朴荷姑娘用这九迷香丸是要作何?”
她怎么会知道迷香的名字?朴荷脸色僵着,被严夫子冷冷看着,她举着炉子的手一时也忘了收回来。
“我方才去找了杨夫人,恰好听夫人说你自愿被送去陈大人府中,外面小轿都已经抬了来,这时候你不在自己屋中梳妆打扮,怎么得还在苏樱屋里。”
“难不成你还和她感情很深道别不成想要一块带走?我怎么记得和你有姐妹情谊的是若淑姑娘。”
苏樱扑哧一笑,眼中带了泪点,恰是被严夫子的一通戳朴荷人心的问话逗笑了。
朴荷心中恼恨,这严夫子最是疼爱苏樱,连她无意中看到她舞剑,也想学的剑舞都不肯授予自己,方才看到苏樱使得剑分明就是严夫子所送。
方才严夫子肯定把屋中发生的事看了遍,也就是说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谋划,现在才显现出身影来,分明也是看到苏樱快要被自己毁到面容才出来的原因。
有人护着苏樱,朴荷再想做些什么也无法,只好忍耐着心思,抬头笑道:“夫子说的哪里话,苏樱妹妹虽然不爱说话,我也是对她有感情的,这一走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道道别也好全了我以后会想她们的心思。”
苏樱听着一阵恶寒,抖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继续冷眼看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朴荷作秀。
阿青扶着脸色有点发白的朴荷,低声解释道:“夫子,苏樱姑娘,朴荷姑娘确实是来道别的。”
严宜真脸色冷淡的看着朴荷主仆两人,没有接话。
即使没人说话,朴荷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只见她望了望角落里的沙漏。
“我出府的时间也快到了,严夫子既然才从夫人那里找来这里,想必是要和苏樱妹妹说话的,那我和阿青就不打扰了。”
说完也不再看苏樱和严宜真两人,脚步加快往门口行去,推开门出去前,又回头把手中物放到屋中地上,合上门之际留了句话。
“既然要走了,就把这个熏香炉送给妹妹做礼物吧。”
炉子里还冒着浓烟,严宜真拿了茶壶浇灭了还燃着的九迷香丸。
“我却是看走了眼,这朴荷心中倒是个毒的,临走之际还不忘摆我们一道。哼可惜……别动!”
苏樱想上前,被严宜真一喝止住了脚步,不过还是脸带好奇的问道。
“这九迷香丸是个什么东西?还有还有夫子怎么走了之后又回来了?”她眼睛扑棱扑棱的,含着满满的喜意。
严宜真回望一眼,没有回答她前一个问题,淡淡道:“前段时间走的太突然,留了绿绮琴在杨府没有拿走。”话毕,继续用手绢把剩余的九迷香丸包起来的动作。
苏樱失望的收回视线,还以为是夫子回来看自己的呢。
严宜真清咳一声,又道:“我在街上走了一遭听了杨府进前不少消息,这杨府大概要散了。顺便来带你走,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小半个徒弟不是。”
苏樱惊喜道:“真的?”眼睛因为高兴睁的大大的,她今天入睡前还想着呢,这夏国这么大,自己出了这通州府要先去哪里落脚呢。
结果,严夫子就来了,还带了个这么好的消息。
苏樱眼睛放光道:“那夫子,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严宜真挑眉:“你不问我带你去哪儿?”心里不禁想道,什么时候苏樱能改改这个性子,对亲近之人全然一副信任态度。
“哎呀这有什么好问的,夫子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苏樱笑着摆摆手,回身去了床边,趴下身子从床底下捞出了一个包裹。
严夫子把手绢包好放进腰间挂着的香囊,抬眼看到她手中的行李,不禁笑道:“看样子你是早有了打算呀。”
苏樱撇撇嘴道:“这杨府可不能久待,不然就要整天提心吊胆被身边人给害了。”
严宜真明显知道她话语中的身边人是谁,不过也是笑笑没有接话。
她淡淡道:“不用担心,那朴荷会自食恶果的,午时眼看马上要到了,不久她就会被抬走了。”
“你可要在这儿看着她后,我们再离开?”
苏樱拧眉摇头道:“不了,她的事还影响不到我。所以夫子,我们现在就离了这杨府吧,我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她有预感,朴荷身为女主,不会就这么随意被送人的,况且她房间里可是还有个男主太子在呢。
第41章 出城 新身份
通州府城门墙青砖堆砌, 大约有三丈高。
抱着自己行李的苏樱望着城门口守着的官兵,只要出城的人都会遭遇盘查一番。
她扭头摆出一张苦瓜脸道:“夫子,这城墙也太高了, 我是飞不出去的。”自己身板尚小, 也不会那轻功,哪能过得去这仿佛遮天一般的城墙。
“什么飞?”在整理行李的严宜真疑惑扭头,顺着苏樱的视线看去, 不禁笑翻。
严宜真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脑袋, 笑道:“你在想些什么?大白天的飞什么飞,我们就从城门口过。”
“那里有官兵在盘查身份的。”苏樱指指城门口守着的官兵, 恰好那个官兵正拦着一个男的在询问身份, 还让他掏出个什么东西。
严宜真不在意地瞥了那里一眼,回首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好。”
严夫子走后, 苏樱无聊的蹲在一颗树后边,身上背着自己的行李,依靠在树边的是严夫子让她看守着的长包裹。
她知道,里面是一把古琴, 名为绿绮。
夫子说是为了它才回来通州的,苏樱心中却是有点不信的,平常这把琴都在夫子屋中积了灰, 也不见她弹过一次。
想必夫子是找了个借口罢了,苏樱眯眼笑着。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夫子回来, 她的脚都蹲麻了,检查了下旁边的树,没有发现虫子什么的东西,索性把身上包裹解下来,坐了上去。
苏樱后背倚着树身, 眯眯眼吸着新鲜空气,又张嘴呼了出去,顿时心情畅快。
尤其是想到以后的新生活,自由美好。苏樱更是欣喜难耐,扬起脖颈,后脑勺轻轻地撞着树来。
“噗——”
“谁?”笑声太突兀,苏樱停下撞树的动作,为了不引人注意,轻声呵问道。
不过感觉到声音传自头上方,她又抬头向树上看去。
看到一位俊逸少年斜倚在树杈上,年纪十三岁左右,此时他正满脸笑意,很夸张的发出笑声来。
若是那杨府二公子杨显宏在此,说不定就能认出少年是当时在状元楼前对他说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心中怎么想的就是怎么回事了”的那位俊逸少年了。
苏樱抬起眼,故意嘀咕道:“大热天的在树上躺着,还无故傻笑,恐怕是个傻子哦。”
笑声戛然而止,俊逸少年跳下树来,正好落到苏樱面前,一低头就能对上坐在地上的苏樱的眼睛。
少年双臂一环,故意吊着眼往下看,哼声道:“也不知道方才是哪个女娃用头撞树呢。”
苏樱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一笑:“这里这么多人,反正不是我。”声音拉的老长,让人听得直想揍人。
俊逸少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没想到天下间还能碰上个比自己还要厚脸皮的人。
他正要继续和她说话,眼神忽而瞥见方才与眼前人一块的女子正赶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回来了,不由闭上了嘴巴。
那个女子虽然看着就是普通的一个小妇人,但少年自己就是练武的,当然能感觉到那女子内力也是极高的。
恐怕她的武功都在自己最最钦佩的萧纪表哥之上的,那她又怎么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呢。
少年不由想道,听方才小姑娘喊那内力极高的女子为夫子,难道小姑娘是她的徒弟不成?
小姑娘身边厉害的人来了,此时孤单一人的少年还是选择了闭嘴不言。
“苏樱,我们走吧。”
到了两人近前儿,严宜真跳下马车,牵着拉车的马拐到出城的那条路上,看也不看树边忽然沉默的少年,直接对苏樱说道。
苏樱起身,拍拍衣服,拾起两个包裹快速地跑向马车方向。
到了马车前,她把东西递给夫子后,又和夫子一块坐上了车辕一边。
马车出发前,她又探头望着马车后边,看着突然呲牙咧嘴的少年,摇晃着细白绵软的手掌,大笑着道:“嘿小屁孩,再见了!”
被叫成“小屁孩”的段承祯,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心中愤愤然。
我虚岁都十三岁了,居然被一个女童喊成小屁孩!
想着,他偷偷地环顾下四周,幸亏萧纪表哥还没来到,不然就真的丢脸了。
早在苏樱两人出杨府时,她们就换了一身打扮,穿着是普通的布料,灰沉沉的颜色,还乔装了一番,像极了奔波的行人。
苏樱她们正排队等待着出城,前面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她们。
“等会儿他们问话时不要说话。”苏樱捂着嘴点点头,表示绝对不说话。
果然,严宜真架着马车刚到城门口,就被两个站着的官兵用兵器挡着了去路,一边有领头气场的官兵例行询问着经典的三个问题。
“从哪来的,做什么,又去哪儿?”
因为盘查了一上午也没查到知州大人口中的人,就是身体强壮的官兵在这儿晒了一上午,也不由地懈怠起来,连问话都是懒洋洋的语气。
“回大人,民妇是凉州人,家住凉州府,做卖酒生意的。前一段时间带着妹妹来通州府却是探亲来着,结果到了这里才知道他们已经搬走不知去向何处了。”
“如今带来的酒也没法子了,在通州没有渠道并没卖出去多少,如今民妇心里还顾着凉州那边的生意,这不就想着今天出发回了凉州去。”
“卖酒的?”几个官兵都精神了起来,互对了个眼神,咧嘴笑了起来。
他们在这儿可是晒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过,平常他们几个也算是酒肉朋友,这一听到酒,嘴巴里都开始分泌起口水来。
其中一个官兵上前掀开了马车帘子,看到车厢里放着的几个坛子,回首高兴问道:“马车里放着的可是酒?”
“都是民妇自酿的一些酒,也不值多少银钱,看几位大人辛苦了一上午,民妇就把这些全送给你们尝尝鲜好了。”
领头的人笑道:“嗯是个懂礼的。”又使了个眼色,几个官兵上前把车厢里的几个酒坛子都搬了下来。
酒全卸下来完后,领头人装模作样的打量一番苏樱两人,最后摆摆手让她们过了城门。
走的远了,直到马车上了官路,一直没说话的苏樱才开了口。
“夫子,我们现在就是出来了是吗?”
“嗯。”
“那我就是自由的身份了是吗?”
“对。”听到确切的答案,苏樱高兴的大喊出声,盘着的双腿瞬间放开,踢踢踏踏的彰显着自己的开心。
严宜真想到什么,从贴身处拿出了张纸递给她道:“以后这个就是你的身份了,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户籍问题。”
苏樱疑惑接过来,感受着手中纸的不同,心中莫名地激动来。
在她低头察看之际,赶着马车的严宜真轻声一笑,道着:“世间不会再有通州杨府的下人苏樱,有的只是凉州府的苏樱。”
“夫子,谢谢。”
她转首看着含着泪的苏樱,接着道:“不过,那户籍上的名字却不是苏樱,以后你对外的名字就叫江沅,别忘了。”
“江沅…沅沅……”苏樱呢喃着,莫名想到了小时候被林氏喊着沅沅的场景,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严夫子听到‘沅沅’时顿了下身体。
“回凉州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赶马车也不行,需要换走水路,苏樱你可晕船?”
“不会,我可是水边长大的。”
严宜真疑惑:“水边长大的?我怎么记得你没怎么出过门的,杨府可没有多深的水。”
在放心的人身边说话就会脱口而出内心的想法,苏樱也无奈,前世自己确实是水边长大的,也不晕船的。
为了转移严夫子的注意力,苏樱忙指着拉着车奔走的马道:“对了夫子,我怎么觉得这匹马很眼熟?”
说着说着还真感觉很眼熟,她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因为视线问题,只能看到马屁股上的两片浓浓的黑色。
这时候,马儿忽然出声叫了起来,声音“咴儿咴儿”传到了后边。
苏樱脸上顿带惊讶道:“这,这不会是杨府的马吧?”还是前段时间喷了她一脸口水得意的咴儿笑的那匹黑马!
好似听到熟悉的声音,前面拉车的黑马又仰脖叫喊了起来。
“正好那杨府的马夫牵了它出来,看它挺有灵性的,我就买来了。”
苏樱摇头啧声道:“有缘有缘。”她眼睛眯着,此时心里边早就过了许多遍‘折腾’的法子来了。
严宜真淡淡瞥了一眼莫名又兴奋的苏樱,心中摇摇头道,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含泪的,真是小孩子,性格还多变着呢。
官道上行人渐少,赶着的马车牛车倒是多了起来,不过官道宽敞,苏樱她们赶的又快,很快就超了去他们,掀起一大片灰沉沉的飞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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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府城门口。
重回到树上的还在愤愤然的段承祯终于等来了萧纪,忙跳下树来,扯着他的袖子。
萧纪低头看着被扯的衣袖,少年察觉到眼神马上放了开。
“表哥,我方才居然被一个小女娃……”他忙闭上了嘴巴,忘了这可是个丢人的事,不能说不能说。
萧纪面庞依然清冷,也没在意他的话,既然段承祯不说完全,他也不问。
他面容忽然肃然,声音冷寂: “承祯,我来这之前你不会就一直在这树上吧?我让你注意的小女孩,你可有留意?”
“这个这个嘿嘿当然有留意……”段承祯身体开始退后,眼睛向后瞥着能瞬间逃走的路线。
他能告诉萧纪表哥,自己从来到城门这里留意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发现就安然地睡着了嘛!
看到个好的逃跑路线,俊逸少年傻笑着说着:“不过没有看到你口中的小姑娘。”
趁萧纪在愣神,他身体猛窜,瞬间闪了去。
第42章 师妹 饮心居
陆行乘车, 水行乘船。
古代交通工具并不发达,乘马车去凉州得需一月之久才会到达,苏樱两人临时打算换乘水路, 赶在天黑前到了水路渡口。
两人方下马车, 正巧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艘六尺来高的船,外面已经没了行人,船好似要走的样子。
苏樱连忙高声喊道:“船家, 我们要乘船的——”
一位船夫打扮的人拿着根船桨物从船的另一个方向绕了来, 看到岸边的两人,不禁也高声回道:“那你们快点, 我们的船马上要走了。”
“哎好。”
苏樱忙跳上马车, 探进车厢里把两人的行礼包裹拿了出来,其中一个递给立在边上的夫子, 另一个是自己的又背在了背上。
生怕船家等急了,她们两人疾步走着,却是走了没有几步,苏樱忽然想到了什么, 忙喊住走在前方的严夫子。
待她疑惑看过来,苏樱伸手指指身后,笑道:“夫子, 我们的马车还在那里呢。车厢要不要无所谓啦,但是那匹马也不要了吗?”
严宜真回首瞥了眼低头吃草的黑马, 又望望眼睛明亮的苏樱,心里不禁笑道,这丫头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过看她还等着自己的回答,最后还是点头应了。
点头应声的结果就是得到了船家的一顿唠叨,一番“我们这是渡人的船不是渡马的马船”的话被那船家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不止。
已经坐到行人皆多的船舱里的苏樱和严宜真相互对视下, 皆是忍俊不禁,再一次望着船舱外另绑的一只小船,看到那高大威猛的黑马此时此刻正很委屈的蜗居在只容得下四只蹄子的小船里,嘴角又是露出笑容来,仰笑一番。
却又说通州府这边,被苏樱识破计谋的朴荷最终还是在段承轩的帮助下逃出了杨府,至于代替她被送去那陈府的人正是她忠诚的贴身丫鬟阿青。
当天夜晚,通州城门守着的官兵皆不知何故昏睡不醒,外间有一点走动闹出的动静都好似察觉不到。
拿了若淑和自己卖身契的朴荷则一同段承轩和萧纪两人出了通州城,又是一起往那夏国京中之地奔波赶去。
大约过了十天时间之久,苏樱坐的这艘船终于到了凉州城的渡口,此时外面正好是白天,热闹之极。
“身体怎么样,还晕不晕?”严宜真背起包裹,上前双手扶着脸色苍白,身体虚软的苏樱从船舱里出来。
苏樱缓缓摇摇头道:“出来了就好多了。”抬头望着天空的蓝天白云,心中悲愤不已。
她心里边早已在乘船不到一刻钟的那天就甩两人自己几百个巴掌,边甩着边说着句话,叫自己乱立什么flag,还说什么水边长大的不怕晕船!
苏樱扯起假笑,确实不怕晕船,可是那是前世的自己,她完全忘了自己没有出几次杨府的门,如今的这具身体也根本就没有碰过很深的水,除了小时候被卖来的那一次,又哪有可能去坐过船。
严夫子无奈说道:“想什么呢,注意点脚下。”苏樱回神,低头看着路。
待双脚终于踏上实地后,才感觉身体不再晕晕乎乎的,脸色都好了点,恢复了点红润来。
苏樱是无比庆幸自己从小就体强身胖,如今晕了船也不会像那从小就体弱如病弱娇花的林妹妹一样成了病美人。
“我们走吧。”
苏樱回头,见严宜真从旁边的小船里牵出了黑马来,再看那黑马哪像有经历了蜗居在憋屈的小船里十天的样子,她都晕船晕的双腿打颤,心里难受。
那匹马却是没事人一样,精神抖擞着,感觉到有人看,还仰颈咴儿咴儿叫喊出声来,苏樱看着只有羡慕。
她一阵小跑追上去,喊着严夫子道:“夫子,我来牵着黑风吧。”黑风就是那匹得意笑着的黑马,是苏樱十天前用了一秒时间想出来的名字。
严宜真把绳子递给她,又把她们的行礼放在马背两边,两人这才沿着渡口往外直走。
渡口下船的行人极多,渡口处停的船只也多,不过大多都是货船,拉的货正是要送往这经济流动较大的凉州城里的一些店铺处。
出了方才的渡口,走了没多久,街道瞬时就热闹起来。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行人进进出出,热闹自成一片,中间又有摆着小摊的摊主在高声吆喝着,声音有劲极具穿透力。
苏樱心中不禁感慨着真不愧是比之夏国京城还要繁盛几分的凉州城,还没到中心街区,就已经热闹成了这样,真不敢想象中心街道是如何的场景。
严宜真脚步不停,领着苏樱径直而行,到了那中心街道步伐才开始缓慢起来。
苏樱再一次望见繁华昌盛之景,心里已不是感慨所表述的了。
只见街道两旁仍然有店肆林立着,好在这条街道够宽敞,装得下这许多来往的车马,而像苏樱这样牵着马行走的人更是多极。
有的人打扮豪迈,右手牵绳,左手拿着武器,行动举止皆是江湖侠客的样子,有的人则纯粹是来往行走的商人了,穿着都是中规中矩的丝绸衣或麻衣。
严宜真瞥了眼那些打扮皆不一的人,又回头望着环顾四周的苏樱,“这凉州城鱼龙混杂,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不经常在凉州待着,你可要在这几年里在这里立足下来。”
苏樱听的认真,向她点了点头。
街道上,车马辚辚,人流如织。
苏樱仔细观察,发现进出店铺的人穿衣打扮皆是上品丝绸,有的还是锦绣,她在心里偷偷摇头道,凉州繁荣景象的经济流动还真少不得这些富贵商贾和权贵家族带动的呢。
“夫子。我们什么时候到呀?”
“待会儿就会到了。”
行走着的严宜真忽然又想到什么,回首嘱咐道:“沅沅,以后不用再喊我夫子了。”再次听到久远陌生的‘沅沅’两字,牵着马的苏樱一时愣在了原地,却是想到了当年尚是婴儿的自己被林氏喊着沅沅的情形。
“怎么不走了?”严宜真满脸疑惑,心里又是一番笑意,怎么说着话说着话,就能在街上发起愣来。
“哦来了。”苏樱握紧快要松开的绳子,赶了前去,与之并行着。
“以后白天外人面前可喊我掌柜的,私下就喊我师傅罢了。”虽然疑惑着严夫子做着什么生意会让自己白天称呼她掌柜的,但听到新鲜出炉的师傅,苏樱不禁又把方才疑问抛之脑后,尽沉浸在了师傅两字里。
她身体仍然紧跟着严师傅的脚步,却是距离那中心街道没多远,严宜真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苏樱回了神,抬头看到两人正停留在名为‘饮心居’的酒肆门口,这家酒肆完全不似两旁的店铺行人进出的热闹,而是清冷一片,除了柜台后趴着的一位少女,酒肆里却是完全没了别人。
这时候那妙龄少女也似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探头看了看,望见来人后脸上瞬带惊喜,身体猛地起来,直接跃过了柜台而出。
“掌柜的,你回来了。”少女来到门口,顺手接过严宜真从苏樱手里要走的牵马的绳子,仰着张面带红润的脸欣喜道。
严宜真‘嗯’了声,神色淡淡,“红叶,你把这匹马牵到后院吧,再给它寻点草料吃。”
“哎好。”应完声的少女红叶直接牵着马从角落的小道进了后院,对掌柜的带回来的人却是没有露出一丝好奇来。
“我们也进去吧,待会儿人齐了,我再给你介绍介绍,让你们互相认识下,然后我会再和你说说饮心居实际上是做什么生意的。”
说着苏樱两人进了清冷空寂无一人的酒肆。
饮心居不算大,两边放着酒架子,中间空地上摆着四张黄木小桌子。正对门的是一个柜台,后面放置着一座木架子,上面好似摆着锦囊一样的东西,因为太高,苏樱没有看清楚。
酒肆一角有个青布帘子,那少女红叶正掀开进了来。
“掌柜的,安排好了,那马儿正吃的欢着呢。”
“你师妹的房间收拾好没有?”
“师傅没回来前我就收拾好了。”此时的红叶一改方才的安静,说话变的大大咧咧,看着苏樱笑道,“小师妹的房间就是燕师姐原先住的那个。”
严宜真点点头,欣悦道:“这次你倒是做的挺快,平常吩咐你什么事也不见你这么积极。”
红叶傻笑三声,以图蒙混过关。
“好了,酒肆我看今天也没生意,青木他们呢?又上哪儿偷懒呢,你去喊他们回来。”
红叶应声点头后就飞快地往外奔去,心里面对今天偷懒的那几人幸灾乐祸着,叫他们把我一人留在酒肆里不带我出去,就不帮你们说好话。
严宜真回首向苏樱笑着招手道:“沅沅,我们去后院。”
苏樱露了个笑容,跟了上去。
到了后院,两人也没有久待,看了今后要住的房间里东西很齐全后,又回了前面招客的大堂。
方踏进去,苏樱就听到句询问自己样貌如何的话,不禁挑了挑眉。
“红叶,你方才有见小师妹吧,怎么样,样貌好不好看?”
苏樱和严宜真两人的身影映入笑着的红叶眼里,她忙拍拍说话的青年男子的胳膊,悄声道:“师傅和小师妹来了。”
青木顺着她视线快速看去,恰好撞见苏樱正挑眉的动作,硬是愣充着像是才发现她们一样,挠挠头笑道:“师傅好。明眸皓齿,天生丽质,这好容貌一看就是小师妹了。”
一听这话,红叶与另一个青年男子笑了开来,声音响彻屋顶。
严宜真道:“你们的小师妹,江沅。”
“江师妹好。”青木不理笑着的两人,首先抱拳打了个招呼。
另外两人这才停下笑声,也同抱拳齐声道:“小师妹好。”
严宜真笑道:“先坐下来吧。”
“好了我简单说下,以后你们相处久了自然会熟悉的。白枫,红叶,青木分别是你的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兄,沅沅你是这里最小的一个,就是他们的小师妹了。”
苏樱回以抱拳笑道:“师兄师姐们好。”
“对了,你还有个燕师姐,也是你的大师姐,如今因为自己的一些私事去了锦国。”
严宜真又道:“至于我们饮心居是做什么生意的,还是让你跟着他们三个人熟悉下为好。”
“啊?”师傅说好的和我认真说说呢,苏樱心里哭笑不得。
青木笑嘻嘻道:“有我们在,师妹不用担心。”
白枫道:“这以后有的是时间,由我们带着你熟悉比师傅和你讲的要好得多。”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相说着好话,苏樱看的只想笑。
看他们有不停的趋势,她忙笑道:“我懂的,以后就仰仗师兄师姐们照顾了。”
“那是,毕竟我也成了师兄不是。”说着青木嘿嘿一笑,“终于不是饮心居里最小的了。”
红叶受不了他那猥琐笑意,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呵笑道:“你照样还不是叫我师姐。”
青木:“……”
那天之后,苏樱也算是以江沅这个名字扎根于饮心居了。
每天都有练习着师傅给她的运气的法子,按苏樱想的,这就是内功心法,练好了就能拥有她梦寐以求的轻功,和青木他们一样能身轻如燕。
师傅也果真像她自己说的一样不常待在饮心居,那天把苏樱介绍给师兄师姐后就不知所踪。
苏樱好奇问青木他们,也只是得到了严师傅这些年在外奔波原来都是为了找一个男人,听说那个人曾经是他们几人的师伯。
饮心居就是因为她师傅寻人发展起来的,是做帮助客人去打听消息的生意,不过任务对象只限于人。
她也就了解了为什么饮心居白天几乎很少有人来了,因为晚上倒是‘宾客如云’,都是来‘光顾’她们生意的。
苏樱也就清楚那个柜台后放的锦囊是什么用处了,青木他们把打听回来的消息写在素纸上再放进锦囊里,就等着发布寻人任务的客人拿着许诺好的银钱来取走了。
平常因为寻人范围太广,外出的都是白枫和青木他们,红叶则是待在饮心居负责接取生意的活计。
不过因为活不算累,红叶则完全把手中的活交待给了苏樱,自己也跟着跑外边查探各类消息去了。
他们去的不远就会隔一两天回来,去的远的地方则是十来天才回来一次,饮心居里大多时候也就只有苏樱一人在了。
好在师傅和红叶三人偶尔回来时也会教导下苏樱的武功,可能是遗传自她那个渣爹,苏樱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如今在武功方面倒是进步神速。
再加上她也不是真的小孩子,平常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都很成熟,红叶三人也是放心她的。
而且饮心居虽然地方不大,但在凉州城也算是个特殊的地方了,了解内情的人也不会来此地胡闹非为。
就这样,苏樱每天的生活倒是规律又平静。
第43章 消息 镇远侯府
转眼间七年时间已过, 这天苏樱平静安稳的生活忽然被一个消息打破了,犹如风平浪静的湖水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就会泛起阵阵涟漪。
她没想到在这距离京城很远的凉州城, 自家的酒肆里能听到镇远侯萧老将军的消息。
此时, 凉州城,夜晚。
白天的饮心居永远比不上晚间热闹,有人是真的来发布任务的, 有人也是真的慕名来喝酒的, 而能在晚上来喝酒的人则更是个有情调的。
“小姑娘,这桌再上一坛酒来。”
苏樱听闻呼唤, 放下手中在整理的木牌子, 揉揉发困的眼睛,出了柜台去酒架那搬了一坛约有十斤重的酒坛子, 面色不变的送到了喊话的那张桌子上。
坐着的一位青年忽轻咦一声,望着苏樱笑道:“小姑娘挺有力气啊,这一坛子酒可有十斤重啊。”
“小姑娘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十斤算得了什么。”另一位年纪稍大的男人说完话又端起碗喝了一口酒。
眼皮打架的苏樱这才抬眼看去, 这方桌边坐满了人,四条凳子总共坐了七人,方点出她是习武之人的男人是单独坐着一条凳子。
裴罡对上苏樱的眼神, 嘴角露出一笑,高举起手中碗, 对她示意打着招呼。
他又笑赞道:“小姑娘轻功练的不错。”方才看她轻松抱着十斤酒脚步依然轻盈如许,年纪不大却有了如此功底,他心中还是很赞叹的。
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苏樱困意顿消,不答那男人的话, 反而回了另一句不挨边的话。
她笑道:“既然喊了我姑娘,就不要加个小字了,喊我江姑娘就可。几位客官的酒已送,各位慢用着。”
能在晚间来此地饮酒的人大多都是慕名饮心居的好酒来的,这七人原本就已经分喝完了两坛子,感觉不过瘾这才又叫了一坛。
方才喊苏樱拿酒的人先说了话,声音豪迈,似带醉意道:“大哥你和个小姑娘说个什么劲,酒既然来了,大哥我们再喝个畅快。”说着,他把封泥撕开,就先往自己面前的碗倒了一碗酒来,端起就喝了一大口。
澄清透亮的琥珀色倒入泛青色瓷碗,一阵浓烈幽香扑面而来,苏樱有点受不住这醇厚酒烈的味道,脚步一转回了柜台后边。
“你这小子,居然先吃独食。”其他人纷纷举起碗,笑闹着争相要先倒酒。
最后还是裴罡拍拍桌子,其他人才停下如此举止,又开始了如方才一样的划拳行酒令,大声说着话。
回到柜台后的苏樱继续按木牌子上的编号理着顺序,听到那边热闹又忍不住抬眼看了下,心中开始猜测这七人的来历,尤其是方才一眼就看出自己会轻功较好的裴罡。
如今已是寅时初,最近酒肆里的生意不怎么好,除了那七人仍在也没了别人。
酒过三巡,再是嗜酒的人喝了饮心居以度数高出名的蓬浮春也有了醉意,那七人中已经有几个人喝的东倒西歪,倒是还剩有几个清醒着的。
苏樱打了个呵欠,把理清楚的小牌子又按顺序一一地挂在身后的木架子上。
这几天却是红叶他们外出探寻的时间,所以饮心居里仍是苏樱一个人看着店,白天例行练武,晚上再开门接活,几天的日夜颠倒,苏樱的小身板也是受不住的。
此时她只想赶紧关了门回后院睡觉去,苏樱抬眼看了看清醒的那三人,发现他们仍在吃着东西喝着酒,心中尤生一股佩服之情。
这酒是这几年燕师姐陆续派人送来的,这一世的苏樱不知为何身体是沾不得一点儿烈酒的,据喜爱喝蓬浮春的青木的反应来看,这酒相对于前世她在的那个时代的酒也不相上下,这三人喝了三巡居然还有着四分清醒。
让如今只能喝果酒解馋的苏樱心中一阵的羡慕佩服。
苏樱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索性寻了一张圆凳坐在柜台后,枕着手臂趴在桌上假寐,身体自动运起了心法。
“大,大,大哥,你看他们还和我拼,拼酒,这不比我还先喝趴了。”说话之人就是那个让苏樱拿酒的男人,声音早没了方才的豪爽,变的大舌头结巴起来。
和他坐一条凳子的青年嬉笑一声,歪着头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是想让大哥夸你的酒量好是吧?不用大哥夸,我夸!”这是方才说苏樱有一身力气的青年,脸色已是红润,一看就是开始有了醉意。
两人说着说着话,身子忽然皆倒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的。
裴罡早已不再喝,往口中放了一口菜后淡淡道:“不用装了,他们已经醉了。”
看两人仍不动,裴罡从桌下方掏出个白瓷瓶,看了眼柜台后又淡笑道:“那小姑娘已经‘睡’过去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的。”
这话一落,倒在桌上没多久的两人身子瞬间直起来,说话豪爽的男人忍不住道:“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害我方才还学着装醉,差点没难倒我,好在有董元帮我。”
董元抚下巴笑道:“回去一钱银子等着你来送。”
吴豪翻个大大的白眼,胸口处掏出指甲大小的一钱银子直接扔给了他,语气极为嫌弃得道:“给你拿走。自家兄弟还要银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爱钱的毛病。”
“什么毛病,爱钱哪是毛病!”
眼看着‘醉酒’之前还友好的两人又要争吵起来,裴罡放下筷子,抬手打断了他们说话。
“好了,赶紧说正事。”
两人立即恢复肃容,互相看了下,董元先说了话:“大哥,那边有消息来报,那人已经有了投诚的心思,如今太子兵马已备好,就等我们发出那人投诚的消息了。”
吴豪也紧跟着道:“那萧老将军身体如今已不负早年,前段时间被夏国皇帝下令要调回京城养老去,我们有派人去跟着,哼这回他大概是回不去京城了。而且我有打听到现在将营中领军的将军正好是那人的手下人。”
他不屑道:“只要那人向咱们太子投了诚,没了萧老将军作将领,我们立刻就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不仅能把当年割舍出去的城池给夺回来,还能——”
裴罡猛地抓住吴豪的手臂,摇摇头阻止了他再说下去。
两人面皆带疑惑道:“大哥?”又一致得瞅瞅四方环境,如今已至半夜,街上清寂无人,酒肆里除了他们三人还清醒着,和他们一块的同僚和那个守店的小姑娘闻了引灵香早已昏睡过去。
裴罡耳朵动动,没有察觉到异常,遂摆摆手道:“无事。”
三人论武功高低拍那当然是他们的大哥裴罡了,所以他既然说了无事,董元和吴豪又是一人一句说了起来。
没有多久,听完两人话的裴罡皱着眉吩咐着两人:“趁天还没亮,你们出城去给太子送消息,送完不要停留抓紧时间赶回来,我还在这家酒肆里等你们。”
吴豪立即应道:“那好,我们这就出发。”
董元起身严肃道:“大哥等着我们的消息吧,待传了太子,以后我们就不用窝在这里装什么夏国的人了。”
裴罡笑了声,应了句“好”,端起酒碗致意,吴豪董元两人也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酒,放下碗抹抹嘴后,转身就出了饮心居。
一时间,酒肆里除了几道延绵的呼吸声,粗鲁的呼噜声,再也没了其他声音。
从他们三人旁若无人说话时,趴桌假寐的苏樱就支棱起了一双耳朵,虽然他们说话声音时大时小,各种重要话声音压得很低,使她听得稀里糊涂的,但听完了全部的她脑子运转,还是立马反应了过来。
他们三人是别国的人,而且他们还在密谋着做对夏国不利的事情,听他们口中说的那人投诚的话,似夏国还有个人和他们有着联系呢,而且地位只高不低。
苏樱此时心里是充满了震惊的,一夜间不仅听到了镇远侯萧老将军面临着生命危险,还听到了夏国也面临着敌人暗中潜伏着的消息。
感觉不到大堂里的动静,苏樱屏着气悄悄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被自己揉红的眼睛查看着情况。
看到那个“大哥”也装着喝晕了趴在了桌子上,不过...…
苏樱望了望他“睡着”的姿势,心里不由哼笑,这人警惕心挺高的,装睡也摆着个容易拿武器的姿势。
她在心中换算一番时间,红叶他们已经外出两三天,这次的任务又都是短途的,今天大概能回酒肆。
眼看着马上要天亮了,且等这几人都走了,自己再和红叶他们商量下方才所听到的事情。
这样想着,苏樱心里的担心也悄然放下,安然地趴桌睡了过去。
许是今天听到了镇远侯萧老将军,苏樱在梦里忽然回到了镇远侯府,而她仍是那个吃穿不愁,有爹有娘的镇远侯府五小姐......
第44章 梦中 师兄他又欺负人
梦里苏樱回到了小时候, 她又见到了年轻貌美的林氏。
此时的林氏正在床边换衣服,脸上也洋溢着喜悦,被春月抱在怀里的苏樱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炮仗声, 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时, 一阵风忽然吹过来,果然,梦里的时间都是加速的, 梦的内容而且还专挑重点的来。
苏樱迷糊的睁开眼就又经历了一遍渣爹抛弃妻女的剧情, 她想要张口骂他,却受着梦的束缚张不了口。
不过因前世苏樱在医院工作, 也有做心理师的朋友, 也了解自己会做这样的梦都是埋藏在最深处的潜意识作祟,梦里发生的事情或看到的东西有的也是现实里记忆里留了影才会在梦中遇到。
这一次她没有顾得上其他, 而是努力睁开眼往说话的男人身上看,势要在他身上寻点线索,好等醒来之后顺着线索去查渣爹的身份,她可一直没有忘记自己发过的誓言。
梦中身体被束缚, 苏樱费了老大劲终于让她看到了曾经被自己忽略的细节,渣爹腰间绑着块玉牌!
这时,‘抛弃妻女’的剧情也进入了尾声, 苏樱努力睁大眼睛望去,好在在渣爹翻身跃墙出去前看到了上面写的字。
画面忽然一转, 苏樱又躺在了婴儿床里,身体不受控制,嘴里咿呀咿呀着,向上伸着白胖胖的手臂,想要把眼前的柳条给抓住, 却是因为人还小胳膊太短,总是差一点,一直够不着那根柳条。
接下来她当然知道会是什么经历,一直想控制着放下手,因为待会儿就会有只可怕的虫子顺着那根柳条爬到自己的手腕上。
可惜她好像被禁锢在了婴儿时的身体里,眼睁睁地看着当时的自己作死。
苏樱手终于抓着了那根柳条,可她却是欲哭无泪的看着那个蠕动的青虫从柳条上慢慢爬了下来,身体都能感觉到在发颤,嘴巴里却依然在为抓到了柳条而开心笑着。
“哇啊啊——”
果然,哭声过了不久,青涩稚嫩的萧纪进了院子拿柳条帮自己挑开了手腕上的青虫,这具身体也停下了嚎哭。
突然,苏樱惊讶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前方,发现了踮脚才有婴儿床高的萧纪忽然拔高了身体变成了长大版的少年萧纪。
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他脸带疑惑皱着眉,好似在和苏樱说“你怎么不哭了”,之后就这样眼神直看着苏樱。
苏樱忽然感觉到自己能控制身体了,正要故意气气长大版的萧纪,突然看到萧纪身后窜出一个黑影,心中顿感不妙,大声喊着“闪开,你后边有人”,然而出声的却是一阵哇哇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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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侯府,前院书房。
萧纪喘息着从梦中挣扎着醒了来,额头溢着点点冷汗,平复心情后感觉到口渴,他端起桌边早已放凉的茶水递到嘴边正要喝,垂眼却似在干净的茶水里看到了梦中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心中一颤忽然失了手。
靠着书房门睡着的卓来听到里面动静马上惊醒,手脚并爬地从地上起了来。
他推开门看到地上已碎成几块的青玉杯,忙开口问着:“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纪低声呢喃着:“梦见小时候的五妹妹了,她在让我帮她挑开爬到她手腕上的虫子,但是我明明挑了开,却不知为何五妹妹依然大哭着,任我怎样哄,都停不下来。”
这时候卓来虽听不清公子在说什么,但他是知道公子习惯的,一般这种时候就是又梦见了已经没了的五小姐,等公子自个说完话就会自己恢复好神情来。
这不,卓来刚在心里转着一圈这话,萧纪方还脸冒失落的神情又恢复了原先的清冷。
“我无事,杯子失手打碎了罢了。”
脑海里却是再一次浮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不知怎地,梦里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忽然和记忆中狡黠的一双眼睛渐渐重合起来,且都是形似猫眼,一时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萧纪拧眉,话音一转平静问道:“对了,可有查到苏樱姑娘的消息?”
卓来摇头道:“线索太少,尚未查到苏樱姑娘的消息。”
萧纪心中苦涩,冲卓来摆摆手淡淡道:“让人继续去通州查,还有继续让人盯着那个朴荷,不要懈怠了。”
“是。”卓来抬眼悄悄看着萧纪的神色,看他又露出愧疚神色,这次卓来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当年公子你正赶着太后寿宴,还肩负着保护太子的众人,身边又有着刺客出没,确实是没有办法才不能带着苏樱姑娘一起出府的,公子你也不要太自责,”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罢了。当然这最后一句话卓来还是没有胆子说出口的。
萧纪脸色平静,待要说话,透过薄窗纸忽然看到外面灯火通明起来,这时恰逢有人来报。
府里小厮进来就急道:“二公子,门房有人来报,萧老侯爷归京途中遇刺,如今他们人还在城外,不知情况如何。”
萧纪脸色大变,马上起身,吩咐着卓来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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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樱眼前忽而一黑,哭着哭着渐渐醒了来,睁眼后,青木那张贱兮兮的脸直接映入了眼帘。
看到青木愣了一下后极快收回脸上奸笑的表情,又快速地把手中拿着的狗尾巴草藏在身后,苏樱额头不禁想冒黑线。
她也装着没有发现他身后露出来一角狗尾巴草的样子,从趴着的状态起来,揉着发痛的眼睛问道:“青木,怎么就你一个人,二师兄和红叶呢?你们不是在一块儿的嘛。”
青木清咳一声,因为心虚也没有计较苏樱又喊自己名字的事情,老实答道:“她们两个都被师傅叫走了。”
苏樱瞬间惊喜:“师傅回来了?”师傅离开凉州城可是有一年时间了。
不过接着她又疑惑起来,按照平常师傅可都是不到寒食节是不回来的,这时候离寒食节还有一月呢,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青木在她眼前晃晃手疑惑道:“发什么愣呢?”
“啊?”苏樱表情愣愣,这是多年形成的习惯,一旦被打断思考,她就会露出一副傻愣傻愣的表情来。
青木上手捏着她的脸,呵呵笑道:“喏,你要的师傅已经出来了。”苏樱回了神,心中也对自己无奈极了。
她顺着青木指着的地方看去,七年没换过也许比苏樱知道的时间还要早的青布帘子被一阵风吹了开,她的师傅严宜真,二师兄白枫和三师姐红叶的身影露了出来。
苏樱马上挣脱开青木的魔爪,轻松跃到三人面前,惊喜道:“白枫师兄,红叶师姐好。师傅,原来你真的回来了,我还以为是青木师兄拿着狗尾巴草把我捉弄醒,又逗我玩骗我的呢。”说着还回头故意冲青木努努嘴巴摇头笑着。
青木失笑,原来小师妹早就看到了他手中的狗尾巴草,心中对于苏樱说的‘又骗’也起了无奈。
他不禁摇头笑道,小师妹惯会语言上说道的。
“红叶。”严宜真淡笑喊了声身边的白衣少女。
“哎好类。”红叶扯着脸皮笑着,擦掌磨拳地上前。
经历了好对次这样不公平对待的青木反应神速,马上假意哀嚎道:“我错了,小师妹我错了不该骗你。”这就是有了小师妹不再是饮心居最小的那一个的结果,不管对错,先打一顿再说。
当然青木也不会是那样站着让人打得,要任人打自己,那也要他心甘情愿,别人才能打得着不说。
青木嘴里哀嚎着,脸上却尽是笑意,快速掀开帘子跑去了后院,后边红叶紧跟着不放追了上去。
严宜真笑道:“这次可能时间会久一点,我们坐那边去等着他们两人,等会儿我要说个事情。”
苏樱上前扶着师傅的手臂往大堂干净的桌子处走去,待三人坐下来后,她这才想到昨晚七人的事情来。
如今外头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却是快要到了午时,没想到自己居然趴在柜台上睡了这么久,连那七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苏樱又往那没有碗碟对方已是干净的方桌瞅去,若不是上面还有用水擦过的痕迹,她还真的怀疑昨天遇到的是不是真的了。
白枫这时笑道:“小师妹不用瞅了,我们回来时那伙人正好要走,被我拦着要了吃酒钱,喏钱给你。”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足有十两的银锭子放到了桌上。
饮心居一直有个规矩,谁守着店那当日卖出的酒钱就归那人,白枫望见苏樱一直瞅着那张桌子还以为她小财迷又犯了。
虽然白枫师兄猜错了,不过苏樱还是笑纳着拿起了银锭子放进了怀里揣着。
她转眼却是又一笑,望着坐着喝茶的两人道:“师傅,白枫师兄,你们今天遇见那七人可有注意到不对劲?昨晚我守店假寐时听到了一个消息。”
……
第45章 锦国 白白胖胖
...
苏樱拧着眉把昨晚经历的事情讲了一遍, 又把心中那三人是别国奸细的猜测和两人说了一番。
待她说完,中途就已经回来的青木嘴里吐字不清道:“小师妹——”还没说完话,不小心扯到了脸上肌肉, 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起来。
苏樱望了眼肿了一边脸的青木, 又望望对面头发乱极,一身白衣上还有着几个大黑印子的红叶,脸上忍不住笑意。
她抱抱拳头高兴道:“谢谢红叶师姐替我教训了青木师兄。”
红叶嘴里发出上扬的长“哎”声, 又摆着手道:“大师姐不在, 你们就要由我这个三师姐管着的。”故意瞥了眼旁边的青木,假笑道, “小师妹被某人‘骗’了, 当然要好好教训那个某人了。”
白枫拍拍红叶肩膀,笑道:“好了红叶, 青木够惨的了,你就不要拿师姐这事情说事了。”
被白枫师兄打断,红叶不禁红了脸,刚还斗志的情绪瞬间收了回来, 不顾旁边挤眉弄眼的青木,低声应了句“好”。
这时一直认真喝茶的严宜真道:“青木方才想说什么?”
苏樱三人眼神瞬时看向了青木,等着他说话。
青木却是忽然卡了壳, 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我想说的是,师傅你一回来就把师兄师姐喊去说话来着, 我在外间无事时收拾了那张方桌,却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回说的一大堆话倒是清晰了点。
严宜真放下茶杯,眼神这才望向青木道:“什么香味?”她这个徒弟当时收他为徒不是看上他的练武天赋,而是他有着一个和那男人一样灵敏的鼻子。
青木哼哼唧唧的,看他们等的似不耐烦之际, 瞅了眼认真听着的苏樱,嘴巴里快速吐出一个词:“引灵香。”
“引灵香?”
红叶白枫脸上皆是震惊,动作又是一致地望向托着下巴发了呆的苏樱,担心询问道:“小师妹你没事吧?”那引灵香有什么效果,行走江湖多年的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苏樱回了神,慢慢放下托着下巴的手,望着他们两人的担心,安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我的。”说着还站起来故意转了一圈给他们看。
严宜真笑道:“好了快坐下吧,你们不用担心沅沅,她的体质有点特殊。沅沅曾经在同时燃烧了九颗九迷香丸的房间里待了很久,身体却是像没有感觉似的,并不受那九迷香丸的影响。”
“我怀疑沅沅是有着天下间少有的百毒不侵体质的人。”
“我?百毒不侵?”苏樱手指反向着自己,惊讶问道。
她思想忽然回忆到当年阿香闻了一丝引灵香就昏睡了过去,而她当时好像还给引灵香换了个‘家’?确实是没有受到过它的影响。
加上七年前朴荷拿着一个香薰炉进房间要坑害自己,自己却没事人一样等来了师傅的事情,苏樱恍然大悟,原来那两次全仰仗着自己有着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
严宜真‘嗯’了声,平静道:“是否真的是百毒不侵以后再试验一下。”
她抬眼见青木幸灾乐祸的看着苏樱,嘴角勾起笑容道:“青木也跟着你小师妹试验下。”却是不顾他的哀嚎,接着道,“现在我要说个事,却是和沅沅方才说的事情差不多。”
“我这次提前一月回来是因为收到个消息,就是方才沅沅说的那事情。我这却有确切的幕后人员名单,沅沅说的那三人就是锦国的探子,他们口中的太子就是锦国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六皇子李长均。”
似想到个难题,苏樱看到师傅皱起了眉头道:“至于他们说的夏国叛变之人如今我这里是没有人选的。”从十几年前开始寻人之际,她几乎没怎么关注过夏国国事了,如今的势力分布也没怎么在意过。
青木小心吸了一口茶后,问道:“那我们既然得知了他们暗中潜伏在这里,而且还要对夏国不利的消息,要不要说出去?”
红叶轻拍他的头,撇嘴道:“枉你天天说你是夏国人,都得了这消息还不说出去,难道要藏着掖着等着锦国那些‘小人’带兵打上来吗?”
‘小人’两字尤其说的重,在红叶心里,几十年前两国都签了和平百年的盟约,这还不到百年呢,锦国太子就要预谋抢夺城池了,说他们小人还真是便宜了他们!
倒是白枫低眉思考着办法,想到一件事,抬头道:“师傅,青木红叶,这件事情我们不能明面上说出去,不然我们饮心居就可能不保了。”
“而且...”白枫想到什么,冷笑一声道,“你们以为那些惯是贪欢享乐的人会相信我们所说的吗?”
红叶伸手抓着脸色肃起的白枫,脸带担忧道:“师兄...”看到他恢复平静神色又对自己笑笑,她的未尽话语又咽进了肚子里。
苏樱看了看似有秘密的白枫师兄和红叶师姐,举手赞同道:“师傅,我赞同白枫师兄说的,也只有这个法子不会让我们饮心居现于众人面前了。”古代版的‘狼来了’的故事历史上不是没有过,只不过这次他们想要说出去的是真实的消息,而不是故意散布出假消息的人。
严宜真点头道:“好,这事情就交给白枫和红叶暗中去办,我这里还有其他一些事要去办。青木你就和沅沅待在饮心居,这一段时间就不要开门做生意了,你做师兄的可要照顾好她。”
虽然苏樱也想去,但此事重要也不是她能去办的,即使她已经有能力去办,苏樱内心无奈地耸耸肩膀。
青木拍着胸口认真做着保证到:“好,师傅,师兄师姐你们放心去办事情吧,小师妹就交给我吧,等你们回来保准给你们一个白胖白胖的师妹的。”
苏樱忍不住站起来拍了他一下头,瞪眼道:“什么白胖白胖的,你以为在养宠物啊?”
桌边的四人望着站起来瞪眼的苏樱,紧绷的心情瞬时放松,皆开口大笑起来。
.
那天过后,师傅继续消失不见,白枫师兄和红叶师姐和苏樱青木两人打过招呼后也消失了。
苏樱在外面挂了这段时间不再接活的牌子,晚上也终于能睡个好觉,而不再是日夜颠倒的补美容觉了。
但说好的要把苏樱养的白胖白胖的青木在经历五天亲自下厨做饭后,在第六天自己就赖在床上睡起了懒觉来,任苏樱怎样都拉不动他。
苏樱无奈摇头,青木就是个几分钟热性的人,才亲自下厨两天而已,就这么不耐烦了。
练完武的苏樱明显有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饿得在咕咕叫,看了眼依然呼呼睡着的青木后,她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拿着装着几两银子出了门。
待苏樱手提着从酒楼买回来的一大堆吃食开了门,看到消失五天的白枫师兄和红叶师姐正坐在大堂里吃着东西。
而且!苏樱怒目一瞪,她走前还赖在床上不起的青木此时正左手拿着鸡爪,右手还不忘往嘴里填着其他吃食!
“青木——你肯定早得了师姐他们要回来的消息是不是?”苏樱脚步蹬蹬上前,把手里提着的两个大食盒砰的一声放在了青木面前。
啃着鸡爪的青木抽空抬眼,嘿嘿笑道:“息怒息怒,小师妹息怒,这里还有两个鸡爪呢,你不是最爱吃的嘛,我专门给你留的。”
旁边的红叶顿时露出鄙夷的眼神,小师妹没回来前是谁大气的说着这些鸡爪都是自己的话的!
一向情绪很少外露的白枫看着青木向小师妹讨饶的表情,口中不禁笑了两声。
听到笑声的青木忙用胳膊轻轻碰了下白枫,他低声急道:“师兄,快帮忙哄哄小师妹,不然等师傅回来我又要挨揍了。”
白枫凑近他,也低声道:“那用一件事情作为交换。”
青木挑眉看着他,乘人之危,师兄原来也是那种人哦。
白枫回之一笑,同样眼神看着他,爱换不换。
青木瞥一眼开始往上撸袖子的小师妹,马上转脸咬牙道:“成交。”
白枫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拿着的点心,打开苏樱方才放桌上的食盒,闭着眼轻闻着冒出来的香味。
好一阵儿,在苏樱就要撸另一只袖子的时候,他方道:“小师妹,你是不是买了福楼记的猪蹄?”
撸袖子的苏樱举着大拇指点赞道:“我看师兄你的嗅觉不比某人差呢。”
嗅觉差的某人暗自摸了下鼻子,心道吃点言语亏算什么,只要小师妹不生气,然后就不会去师傅那告状了,自己也就不会再挨红叶的揍了。
鼻子好的白枫师兄摇摇头笑道:“小师妹每天起这么大早练武,眼睛周围都有一片黑了,她家的猪蹄可是最美容养颜的了,小师妹合该多吃点。”说着把盛猪蹄的盘子端了出来。
今天苏樱穿的衣服袖子宽大,方才她在回来的路上疾步走时不小心撞到了个人,那人手中拿的东西撒了她一胳膊,当时她急着回来吃东西也没在意,此时却是感觉到手臂有点闷热,所以她方才一直撸袖子就是想凉快凉快而已。
此时听到二师兄说自己都有了黑眼圈,苏樱惊得袖子也不撸了,手臂也感觉不到闷热了,马上坐上凳子把那盘猪蹄端到了自己这边。
苏樱宣布道:“那两个鸡爪就给白枫师兄和红叶师姐你们俩了,这盘猪蹄是我的,谁也不给!那里面还有其他的,你们两个随便吃。”
两个?青木抽抽嘴角,这都不忘把他给撇去了,看样子小师妹又提高了自己的自制力。
不然这次怎么说了她最自恋的脸,反而是很平静的反应,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听了就会跳脚的反应。
第46章 落幕 戏夺城池的战争
桌上摆着的饭食是白枫和红叶回来带来的, 也有苏樱爱吃的,几个人都没有那 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所以倒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着红叶他们两个这次出去的事情。
啃完鸡爪的红叶咕噜噜喝完一杯茶解了咸, 这才回方才苏樱问的话:“这次很顺利, 我和师兄把消息都送到了两国交界城池的官员手里了。至于信不信就看他们了,后面的事我们就不用再管了。”
苏樱嗯嗯点头,伸手拍开了伸到她盘子里的手。
青木嘴里嘶声不断, 哼道着:“小师妹, 你对四师兄我可真狠。”说着,伸着红了的手背在白枫和红叶面前转了一圈。
白枫笑而不语, 倒是红叶哼笑道:“谁让你自找苦吃的。”
苏樱啃完一个猪蹄抬起头, 嘴巴还鼓鼓的,她喝了口茶咽了下去才嘻嘻笑道:“不该你的, 就不要乱动了。”说着,把啃完的骨头随意一扔,恰好落在眼巴巴看着她们三人吃饭的青木桌前。
青木:“......”我忏悔,我不该装睡骗小师妹去买东西, 不该把师兄师姐要回来的消息故意隐瞒着。
青木眼巴巴地看着苏樱面前那盘逐渐减少的猪蹄,不然,我也可以吃到福楼记香喷喷的猪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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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十天后, 消失了半月之久的严宜真又重新出现在了饮心居,却是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锦国来犯了。
而镜州城,也就是夏国锦国交界的城池前两天失守,镜州城知州当晚被一刀斩断头颅,如今那颗头颅大概已经被曝晒于城门上供人观看了。
锦国派兵夺城太突然,一连三天, 不仅镜州失守,连挨着凉州的许州和潍州都在一夜之间失了守,而城中官职较高的官员一夕之间都被割了头颅,悬挂在了城门之上啾恃洸,并逼迫着那些夏国百姓睁大眼睛观看。
古代消息传的太慢,等消息传到凉州城时,已经距离苏樱师傅说过了的消息过了一个上午,一时间作为距离潍州最近的凉州城,城里开始人心惶惶起来,全然没了往常的悠闲享乐状态。
但凉州城人民这种人心惶惶的状态却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消息传到了京城后,当今皇上立马派了人领兵打仗,抵御起了锦国的军队。
那人就是镇远侯府镇国大将军的嫡孙萧二公子萧纪!果然不负众人所望,萧纪和萧老将军一样,神勇无敌。
却是用了没有五天时间,就把夏国被夺走的三座城池重新拿了下来,甚至还带着兵打得锦国太子一行人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回了锦国,之后又恬不知耻地拿几十年前两国签订的百年盟约来说事。
最后还是晋元帝快马加鞭下了命令让萧纪立刻回朝,而锦国又割舍两座城池来赔偿,且还送来了一位公主来和亲,这场被后世称为的锦国戏夺夏国三大城池的戏才缓缓落幕。
打得这一场仗,不仅让夏国百姓知道了有这样一个少年成名的将军,夏国第一名将的称号更是被大家从萧老将军身上扒了下来,安在了同一家且还是他的嫡孙萧纪身上。
之后,萧纪的名字疯传各国,也让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几个国家闻风丧胆,顿时收了不怎么友好的心思。
试问,谁能在短短的五天时间里带着一队人马夺回城池,又能把别国的太子追打的屁滚尿流?
寒食节过后,饮心居。
趴在方桌上的苏樱问道:“确定是镇守镜州的黄将军叛变了吗?”
红叶应声,又继续打扫着大堂角落。
扫完了一个角落,为了防止苏樱再问问题,红叶转身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当今皇帝命萧纪将军留在凉州城查清此间诸事再走,那通敌叛国的黄将军早就被他抓住言行拷问了。”
苏樱起身走到红叶身边,从她手里接过来扫帚,忍不住又问:“那他们就这样班师回朝了?也没有查黄将军的幕后指挥者?”
红叶随意坐在凳子上,甩着衣袖扇着风,想想后摇头回道:“这个还真不知道,皇家秘闻知道了都要被砍头的。”
“对,小师妹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小心你晚间睡觉做噩梦。”从门口踏进来的青木听到红叶尾音,就接了话道。
苏樱大大的翻了个白眼给他,“我看会做噩梦的是你吧。”
话落她拿起扫帚重重扫了几下,不一会儿扫到门口,淡淡道:“抬脚,”倚靠着门框的青木依言照做。
苏樱无奈拉长音道:“另一只。”
青木鼓着脸气呼呼道:“哎我说小师妹,我这几天没有得罪你吧?今天怎么跟吃了那个什么枪药似的,专门挑我的错。”
苏樱抬脸呵呵两声,便不理他继续做着手中的打扫的活。
“哎呀我说师弟呀,师妹这两天可是心情一点儿都不好,你无事不要总和她对着呛。”
青木收回环着的手臂,望了眼拿着扫帚去后院的苏樱,身体一闪到了红叶跟前儿。
他皱眉问道:“我这才出去一天,师妹就变得心情不好了,难道是...”摸着下巴忽然嘿嘿一笑,“难道是师妹想我不成?”
红叶嘴角不禁抽搐,心里道怪道这两人总爱对着干,原来根源在这里呢。
两人都是自恋的性子,这一样性格的人对上了如今只是小小互呛,还没有爆发一场大战还算是好的了呢。
红叶轻拍在做梦的男人,笑道:“别贫了,既然回来了,赶紧和我们一起把饮心居翻个底朝天。”说着,随手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新的扫帚递给他。
青木疑惑接过来到:“为什么要底朝天?”
红叶露出假笑道:“三天前师傅说要把饮心居大扫除一遍,回来检查的,今天晚上就是截止时间呢。”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青木摇着道。“不然可就会罚你和白枫师兄一月不许出门哦。”
青木听完红叶说的就扛着扫帚去了后院,先去打扫了自己好久没住的房间去了。
要问他为什么不问只罚他和师兄的原因,落在后边的红叶心里解释道,那就只有师傅知道了哦。
反正从她记事以来,每次师傅吩咐下来的事情只要没完成,受罚的一定就是白枫和青木两人了。
时间渐缓流过,那场出现没有一月的战争已被各种各样的新鲜话题给堙没,偶尔被提起也是大家都带着崇拜语气说起夏国第一名将的萧纪了。
自寒食节过后,苏樱也开始了外出做生意的日子,偶尔会和红叶他们一起,但大多时候都是她单独去做的一单生意。
不管生意目标距离凉州城远近,苏樱只要感兴趣了就会接取客人发布的任务,因此她在半年里倒是陆陆续续做了不少生意,且还都是成功的结果。
这天在凉州城外接到了红叶传来的消息,放飞手中的飞鸟,她打开卷筒里的素笺纸,待看到上面写的内容后,奔波劳累显着疲劳的脸顿时精神了来,眼中冒着喜意。
苏樱把纸重新放进竹筒里,身体快速跃起,往凉州城的城门奔去。
不到半个时辰,苏樱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饮心居门口,望见了里面依然如七年前一样安静趴在柜台后的红叶。
她方踏进去,开口就问:“师姐,白枫师兄向你表明心意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声音里是满满的喜悦,她是在为红叶师姐高兴着,七年了,白枫师兄如今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不再恐惧成亲了。
红叶抬起脸,露出一脸红印子,苏樱望见了她红红的眼睛,脸上还似带着未干的泪水。
她不禁笑道:“师姐在这儿偷偷感动呢?”
红叶双手抹着脸,依然哽咽道:“当然感动了,小师妹你可知道我等师兄这一天等了多久?”
苏樱故意想想,疑惑问道:“七年半?”
“不,”红叶伸出双手,一个一个数了起来,最后翻着手掌给苏樱看着,嘟嘴道:“整整十年了,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等了。”
似是回忆到了以前青梅竹马的日子,此时的红叶笑得甜蜜蜜的,眼神弯弯地望着门口,似等待着她心中的人儿。
而根本没吃糖的苏樱心里却也跟着在发甜,跟着红叶同样露出一脸傻兮兮的表情望着门口。
“咳,咳咳。”门口站着的丫鬟看自己咳嗽了三声还不见门里的人有反应来迎接,面上平和神情瞬变急躁。
“喂,这里有客人到,你们还不出来迎接?”
苏樱被门口亮极的光线闪了眼睛这才回了神,发现那闪了自己眼睛的东西正是门口说话丫鬟的主子头上戴着的一块莲花状的翡翠簪子。
苏樱例行一问:“两位来饮心居可是要买酒?”
那丫鬟讽笑道:“你这不是酒肆嘛,除了酒也没其他的东西可卖了吧?”
苏樱抬眼望着那丫鬟,淡淡一笑,不予理会。
“郡主,我看这家店哪有别人说的那么好,这么旧的酒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哪会儿有萧将军爱喝的酒呢。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吧。”那丫鬟低声说着话,边说还边用眼睛怒瞪着苏樱,显然是与她不对付了起来。
莲心郡主皱眉,不耐烦道:“外边人都说这家店有名酒,我们进去看看再说。”
接着,她又轻描淡地说了一句话:“里面许是有着萧将军爱喝的酒的,没有的话回去就让父王把这家店拆了。”
丫鬟扯扯她的袖子,轻声道:“郡主你忘了这次我们是瞒着王爷偷偷跑出来的吗?”
两人自顾在门口说着话,以为压低声音别人就听不到了,殊不知这店里可是有着两个会武功的人呢。
苏樱眼神望着在门外纠结进来还是不进来的主仆两人,思绪却是沉浸在了方才两人的话上。
萧将军?
苏樱嘴中轻笑一声,不知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萧将军。
第47章 浮珺 有了银子,任何事都不是问题……
苏樱把终于纠结好的主仆两人迎进了饮心居, 她正要给两人介绍介绍酒的品种,却被那什么郡主的丫鬟挥退了。
她挑挑眉,不在意的退到了柜台后, 无聊的看着那两人在酒架子旁走来走去。
“小师妹, 我专门给你炖的骨头汤,这天正冷,喝点热的正好。”
柜台后的苏樱听到声音转头看去, 红叶手里边正端着一碗还冒着息息白烟的热汤, 往她这边走着。
她方才还道自己刚把客人迎进来,红叶师姐就不知去哪儿了, 原来是给自己端热汤去了, 苏樱满脸笑意地从她手中接了过来。
“师姐对我真好,”苏樱小脸上都是感激, 闻了闻香味,小口轻酌了一口。
喝了几口后,她抬眼不禁赞叹道:“师姐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看来白枫师兄是有福了。”
手肘支在柜台上的红叶眼睛弯弯, 仰着脸骄傲道:“那是,也不看他要娶得是谁!”说完,她倒是先笑了起来。
苏樱也抬头笑笑, 不再言语,低下头继续喝着手中的热汤。
她在外奔波几天, 身体早已疲惫至极,外面天气又正初冬,这一碗热汤倒是解了点她的疲乏和寒冷。
红叶摸摸喝着汤的小师妹的头顶,心疼道:“喝完这汤,你回房间休息下吧, 这里还是我看着。”
她不知道小师妹心里有什么秘密,自从寒食节过后,小师妹就好像长大了一样,那么爱美的她却不顾经常外出奔波会带来对身体不好的后果,开始和她们一样接活做生意了。
而且,经常回来歇息一两天就又会离开凉州城。
“好。”苏樱喝完最后一口,放下碗。
她的身体开始恢复了暖和,手脚也不再如方才那样冰冷至极。
她想了一下,望着还在挑挑选选没个结果的那两人,不禁和红叶说道:“我还是等她们挑完酒再回去罢了。师姐方才也看到了,那个郡主性子刁蛮任性,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
红叶直起身子看了看,撇着嘴道:“若是饮心居没有她想要的酒,恐怕她还真会派人把咱的酒肆给拆了。也好,等她选完你再回去好好休息。”
虽是这样子说,心里边却想着,自家的店怎能让别人在此地胡闹一通?若是那个郡主真的放下话,那自己还真的要先下手为强了,管她什么身份,先打一遍再说。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莲心郡主也在看着酒架子上摆的各种酒,她皱着眉走来走去,就是没有看到她想要的类型。
倒是她的丫鬟很是积极,看到一样酒,就指着酒身上贴着的说明纸道:“郡主,这酒叫竹醉春,酒色黄绿清亮,入口清醇绵苦,饮后余香回甘...”
“郡主还有那个,叫...”
走到酒架的尽头,也没有一个看上的,莲心郡主停下脚步,扭身看向柜台,皱眉道:“你们店里就没有更特殊一点的酒?那种别人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喝过的酒。”
那丫鬟紧跟着说道:“我看别人口中拥有名酒的店铺也不过如此,连个特殊点的酒都没有。”眼神带着不屑,扫视了一圈方才还很殷勤的给她家郡主介绍过的酒。
柜台后的两人一听均愣,不由互相看了看,挤眉弄眼着。
苏樱暗道,自家的酒肆里的酒可都是别家没有的,这些酒都是尚在锦国的燕师姐自制的酿酒方子,可是费了老大功夫,方子是从来没有外传过的。
不说这凉州城,甚至整个夏国都不一定会有第二家拥有她们酒肆里的酒。
红叶当然也是这样子想的,正要说话,苏樱阻拦了下。
给了红叶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苏樱脸上挤着笑意问那郡主道:“这位小姐想要别人没有见过甚至未品尝过的酒是吗?”
莲心郡主内心一喜,道:“对,我要的就是这种,这里摆出来的别人都已经买过的我可不要,你们店里可还有其他的不在这里?”
苏樱清咳一声道:“有是有,特殊的我们一般都不会摆在明处,就是不知道小姐掏不掏得起银子了。”
听闻她居然怀疑自己,莲心郡主皱眉怒道:“大胆,本郡...小姐像是那种掏不起银子的吗?”也不看看自己的穿着,她一身的衣服都能把这间店铺买下来!
苏樱笑笑摇头,淡道:“不像。”
接着不顾她的丫鬟要跳脚怒骂的样子,她又道:“不过,这坛酒是我们饮心居最得意之作,且密封保存了有将近二十年了,价格肯定不是外间这些所比的。”心里边暗道,就先对不起燕师姐了,我说这话是违心的,要论好酒那自然比不过她酿造的了。
莲心郡主马上挥手道:“那你去把它拿出来看看,”看苏樱脸带迟疑,不耐道,“若是好酒的话,少不了你的银子。”
苏樱这才点头应是,回了柜台对愣着的红叶师姐附耳一番。
红叶一惊,小声道:“那可是...行不行啊?”
“没事,她不会发现的,师姐快去。”苏樱笑笑,同样轻声细语,眼里却是带着戏谑之色。
红叶看她眼神认真,也放下心中的担心,转身去了后院。
苏樱收回眼神,伸手指着大堂摆着的方桌道:“两位先坐着稍等一下,那酒封存年代太久,取出来需要点时间。”
丫鬟看到方桌,忙转首询问道:“小姐走了这么久肯定累了,您先坐下歇息会子吧。”说完她悄悄地动了动早已酸痛的双脚,转了一圈才好受点。
莲心郡主也瞥了一眼那方桌,嫌弃道:“那里不知有多少人坐过的。”
她又转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丫鬟,淡淡道:“怎么走了这么点子路就累了?平常你可是最能受累的,不然这次出来我可不会让你跟着。”
她皱眉说着:“下次就不选你跟着了!”
丫鬟低头垂眼遮住了眼中的烦意,忙应道:“回郡...小姐,奴婢奴婢...”说着说着却是找不到解释的原因,以致她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着,连脚心传来的剧痛都没有心思理会了。
环月暗道,若不是伺候你有很大好处,能在别的下人面前显摆显摆,谁会伺候一个天天发脾气动辄就会摔东西在我们下人身上消气的主子。
索性莲心郡主也不是想听一个奴婢解释的人,不再看忽然傻在原地的丫鬟环月,而是走向柜台问在整理东西的苏樱。
“那人怎么还没回来?取个酒而已,真的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苏樱方才写完这次任务的结果,忙着打开手中的锦囊,听到声音抬头随意看了一眼,淡淡道:“那酒埋了二十年之久,当初放置的地点肯定会有点差错,小姐若不嫌弃就坐下来稍等片刻。”
莲心郡主皱眉,往青布帘子遮挡的后院看了一眼,不由冷哼道:“你们最好不要骗我,若是萧——有人说酒不好喝的话,我就让你的店铺在这凉州城里开不下去。”
苏樱仰脸笑回道:“小姐放心,这酒肯定会让人满意的。”
“最好是!”莲心郡主甩着袖子转身,回头望见还在原地愣着的环月,心里边不高兴之极。
她大声道:“环月,还不把桌子凳子擦一遍,本小姐要坐下。”本来外出都有着马车坐,这回因是她听说父王要摆宴迎接自己早已喜欢上的长相俊美的萧纪,让丫鬟打听到了萧纪爱喝酒,她这才偷偷就带着丫鬟打算买坛萧纪从来没有喝过的酒。
环月马上回神,即使双脚酸痛,身体疲累,也顾不上了,赶紧上前掏出了一方手帕就着桌上摆着的凉茶努力擦了下。
郡主的习惯她是知道的,只要开始高声说话,就是她内心不高兴了,这时候若还是不应她,回去等待着的可就是和以前的丫鬟一样被发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这在郡主身边伺候的活可是她费了好多银钱才得到的,这回可不能因为这原因就丢了。
“好了小姐,都擦干净了,可以坐下来了。”丫鬟环月喜道,又放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在凳子上。
莲心郡主手提着自己的衣服,缓慢地坐到了凳子上。
柜台后装好锦囊的苏樱抬头望见她动作,心中不由嗤笑一声。
苏樱又把木牌子和锦囊各理了一遍,才听到红叶快速走来的脚步声。
她出了柜台,走去帘子前,看到后面显出的白色身影,马上掀了开帘子,红叶抱着一个普通外角还有几处破损的酒坛子露了面。
“浮珺酒来了——”
莲心郡主快速站起,眼神盯着红叶怀中抱来的酒不放。
砰——
放下酒坛子的红叶舒了口气,甩了甩累了的双手,她虽然也有武功,却是没有那种小师妹有的大力气在的。
苏樱放下帘子,走上前道:“酒到了,不过这酒现如今还不能打开。”
莲心郡主看着桌上至少有半个桌子腿高的酒坛,普通破损,都没有外间摆的酒坛子外观好看,再听闻苏樱说的,眼里露出了怀疑。
苏樱不在意她的神色,继续解释道:“除非现在就喝,否则会失了它的好味道,那就变得和这外间‘普通’的酒没什么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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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酒方 俊美如斯,冷冽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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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珺酒的酿酒方子还是我们掌柜的无意中得到的。据说这个酒方子是一位漂亮女子传下来的, 家中原先是酿酒起家的大家族,因为家道中落,她为了维持生计以一女子身份抛头露面做酿酒生意。”
“因为年轻貌美一时遭受到很多男子爱慕, 每天变着法子要求偶遇, 这对要做生意的女子造成了烦扰,因此她就想到了法子。”
“此法就是女子亲自酿造一种酒,对外告知自己以后的夫君就和她手中这一坛酒有关, 若是她有喜欢的甚至想嫁的人, 必会把此酒送给他喝。”
苏樱抬眼望着眼中莫名喜意的莲心郡主,嘴角一弯, 道:“所以, 她取了名字为浮珺酒。浮珺,浮玉也, 又取之夫君之意。”
丫鬟环月一惊,自家郡主什么心思她是知道的,若是被王爷知道郡主买了这种含义的酒,回去还不对自己小小一个丫鬟惩处!
不能阻拦郡主, 还不能呵斥下卖酒之人?
因此她倒是赶在郡主说要买前高声喊道:“大胆——”
“这酒我要了。”带有喜悦的声音从边上莲心郡主嘴里吐露出来。
“一千两。”苏樱伸着手笑道,眼角笑得有了一丝纹路。
边上的红叶不出声,围观着小师妹亲自坑人场面。
这点钱莲心郡主是没放在心上的, 吩咐着自己的丫鬟:“环月,给钱。”
环月看着那根本就不值一千两价格的酒, 心中再不甘不愿,还是因银子也不是自己出,最后掏出了从府中带出来的装银票的荷包。
她拿出了一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心中已经把她们看成骗银子的黑店,眼神不屑得递给了面带笑意的苏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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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樱帮忙喊了辆华贵舒适的马车, 把那个新鲜出炉的浮珺酒搬到车厢后,又和马车边上的主仆两人挥挥手。
待她们上了车厢,不顾两边店铺里的人看来的视线,她在后边高声喊道:“有空再来啊——”
不见了车子身影,她才转身回了饮心居。
“师妹,今天大赚啊!”红叶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嘴里称赞道。
“看那女的神色,说不定下次还能再赚一笔。”
苏樱笑笑摇头道:“这可不能把她当成了回头客,不然可就没了那浮珺酒再给她。”说着走向柜台,打算把这一千两银子充公。
红叶道:“我是没想到,你当初胡乱用各种材料酿制成的酒都能被师妹你给卖了出去。”
“而且还临时想了个名字,编了个爱情故事——若是我不清楚实情,你师姐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不过,小师妹要不要再酿一坛浮珺酒?”红叶凑上前去悄声问道,声音又扭扭捏捏着,“那个...咳过不久就是你二师兄的生辰,我打算送他一坛酒,就方才那样的就行。”
苏樱失笑道:“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坛子酒是我当初酿着玩的,胡乱用的材料。闻着虽香,品尝起来我还真的不敢打包票会不会有问题。”
红叶不在意道:“没事,我送的东西,不管味道如何,你二师兄都会喝下去的。”
想到那用各种不同味道的食材酿制而成的黑暗料酒,苏樱不由沉默,为白枫师兄默哀起来。
红叶拍怕她的手臂,扬眉嬉笑道:“放心啦,你二师兄的胃可是很强大的。我当初的手艺可不怎么好,还是他一路尝过来才给了我信心的。”
苏樱转转眼珠,想了想,点头道:“这样吧师姐,我把浮珺酒的方子给你,你亲手酿才显得有诚意,正好我故事中的浮珺酒就是女主角亲手酿制的。”
红叶大喜,点头道:“好。”
这下她纠结好久的生辰礼物终于有了思绪,送浮珺酒不仅寓意好,也能表明自己的心思。
红叶捧着脸颊心道,那天白枫师兄对自己表明心意时,她太高兴就忘了回应,这阵子正好趁他外出给他个惊喜的生辰礼物。
放好银票的苏樱瞥着脸颊渐渐红润的红叶,心内笑着,脚步轻盈地走了开。
方才忙了一阵子,热汤带来的热气早没了,她手脚又恢复成了原来的冰凉僵硬,自己现在真的要回房间好好歇息了,待醒来再把那浮珺酒‘方子’说给红叶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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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才带着好消息班师回朝的萧纪再一次来了江南是带着任务来的,皇上亲自下的暗旨,明面上却是他主动请缨要去雾州城历练一番的,皇上也就下旨封他为镇南将军,命他镇守南方的雾州城。
雾州城是锦国败仗后割舍给夏国的其中一座城池,因山多起雾而闻名,每天都会看到雾州城里的山上会起雾,朦朦胧胧一片,渺渺白烟拢着远处的青山绿树,煞是好看。
这次他会途径凉州城而选择停留一阵子,也是有着一番事情的。
凉州城是当今晋元帝的皇弟盛王爷管辖范围的封地,当年的夺位战争只有他没有参与,加上和晋元帝的关系极好,夺位战争落幕后才会被封名字比之其他王爷好听多了的盛王,把当初还不算繁华的凉州城赐为他做了封地。
此时的盛王府极为热闹,盛王亲自摆宴宴请镇远侯府的公子且已是镇南将军的萧纪,凉州城有官职的人员都拿着礼过来拜请,那些无官职却是在凉州有名的富商也收到了一份邀请函,那就更是在摆宴的这天拿着贵重礼品踏进了盛王府的门。
盛王府,客舍小路。
莲心郡主脚步疾快,后面跟着一个身壮的小厮,两人正往摆宴的院子行去。
“宴席结束了,萧将军很快就要离开,你走快点。”莲心郡主边走边不耐烦地往回看。
“你不是府里力气挺大的吗?就这一点儿重量抬得就这么吃力?”
那小厮苦笑,吃力的往上抬了下,抬头道:“回郡主,这坛子酒着实太重,奴才方走的慢罢了。”
走到了宴席结束后客人会经过的一条小路,莲心郡主依然一副不耐烦的语气,冲后边跟上来的小厮道:“放这里,你可以走了。”她的手指指路边的草丛。
“哎好。”小厮慢腾腾地走上前,弯腰猛地放在了地上。
待按照郡主说的地方放好后,他才直起腰抹抹额头狂流不止的汗珠。
“去环月那拿钱就可,趁现在无人赶紧走!”
小厮连连点头,心中喜意多了不少,这笔钱可比自己在王府里干了一年活得到的工钱还多。
人走后,站小道边上的莲心郡主往灯火通明的院子瞅了瞅,心中焦急人还没出现,不由暗道父王摆个宴怎么摆这么久。
不久,院门口忽然喧哗一片,莲心欣喜,看那些赴宴的宾客就要往她这边走,她马上进了早就让丫鬟弄好的藏身的地方,好等着萧纪的出现。
众人离席后,萧纪与宴会主人盛王倒又是闲聊了一番时间,盛王是个老油条,在说话上倒是滴水不漏,两人也只是谈了下凉州城近年来发生的事情。
畅聊半个时辰后,感觉那些宾客也早已出了王府,不会在自己回去的必经之路等着。
萧纪淡笑起身道:“王爷,外面天色已晚,那在下就告辞了。”
盛王大笑起身,抚着下巴处的胡须,挽留道:“贤侄方入凉州,做表叔的怎么能让你住外间不甚安全的客栈里。我已让府中下人整理好一处小院,知贤侄你喜静,那院子在府中临河的地方,最是幽静清寂。”
萧纪脸色微动,似带着一丝感激,拜了一个揖道:“如此劳烦王爷,小侄惶恐。家中下人已经在客栈安排了住宿,就不打扰王爷了。”他藏在桌后的左脚却是微微一动,转了个方向。
盛王脸色犹豫道:“这……”真是再好不过!
萧纪后方站着的卓来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对着犹豫的盛王行了大礼,脸上尽是担忧:“此番我家公子奉皇上旨意去雾州城上任,一路快马加鞭,路上几乎不待停留的,身体再强壮如此也是受不了的,这不前一阵子还受了寒仍未好。”
“外间客栈哪有王爷精心准备的院子舒适,公子,王爷的好意你就心领了吧。”
萧纪神色肃清,向后方呵道:“卓来,你逾越了,自己回去受罚。”
卓来嘴巴动着,还想说什么,抬头望见公子看过来的眼神,不由地应了声“是”,退回了原地方。
盛王神情起了一丝变化,开口继续挽留道:“贤侄就不要推辞了,就在府中歇息一阵子把病养好,再行去那雾州城走马上任也不晚。”
“这……”萧纪皱眉思考着,心中似在纠结。
这时外间忽然传来一女子声音,声调婉转柔和,娇柔之极。
“父王——”
屋内三人闻声看去,只见门口走廊已站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穿绫罗绸缎,头戴珠罗玉翠,在这昏暗的晚间显得亮眼之极。
盛王心中一悸,皱眉呵问: “莲儿,这么晚了你不好好待在院里,怎么会来这里?”他又望着莲心的身后,“你的丫鬟呢?看见你出来还不紧跟着你!”
莲心抬脚进来,悄悄抬眼望了望视线前方的萧纪,待看到他果真如外间人传的那样长相俊美如斯,气质冷冽幽然,内里怦然心动不说,脸上也早已止不住羞意。
她碎步上前挽着不悦的盛王,撒娇道:“父王,女儿是听说您设宴邀请了萧将军来。您是知道的,女儿最敬佩大英雄了,萧将军又这么厉害,我当然要过来见一下我敬佩的英雄是何等风采呀。”
其实是她在客舍小路等待许久,也不见出来的人符合她心中对神勇俊美萧纪将军的想象,生怕再错过了,这才忍不住弃了那浮珺酒向宴客的房间奔来。
莲心郡主垂眼一笑,好在她并没有错过,这人确实符合她心中的想象。
盛王看到女儿脸上露出的娇羞神色,心里咯噔一跳,遂不动声色道: “见是见过了,还不回去?”他内心感慨着,还没从来没见过莲儿有过这副小女儿姿态。
看莲儿时不时的瞥一眼萧纪的动作,估计早已心悦了他,盛王暗自摇摇头。也是自己的错,莲儿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只因为府中没了女主人倒是一时忘记了。
盛王灵光一闪,想到萧纪年纪轻轻就有此军功,家中又是掌握一方兵权的镇远侯府,将来也会承袭镇远侯的封号,把女儿许配给他倒也不错。
想到这儿,他忽然大笑道:“萧纪贤侄啊,还没给你介绍,这是本王唯一的女儿莲心。”
莲心郡主福身一礼,笑道:“莲心见过萧将军。”
萧纪侧身闪开,皱眉道:“你是郡主身份,合不该向我行礼。”
盛王打断道:“好了好了,这天也晚了,贤侄又伤寒还未好,还是住在我王府里,也比那客栈要好的多。待养好了身体,也能尽快去雾州城上任不是。”
萧纪假意思考一番,最后抱拳相谢道:“王爷盛情难却,那小侄就恭敬不容从如命了。”
盛王道:“那好。莲儿就由你这个王府的女主人领着萧将军去为他准备的住处吧。”
莲心郡主内心一喜,没想到父王会让自己亲自领着人去,一时忙应了声“好”。
第49章 喜好 真假?
盛王府西苑, 上房。
屋内已点上了灯,橙黄色光映了一片地。
西窗边,萧纪手捧着一卷兵书看得津津有味。
门从外边被推开, 萧纪头也不抬, 淡淡问道:“怎么这么长时间?”
卓来合上门,走上前应着声:“奴才又送莲心郡主回了方才的院子。”回答时声音无甚感觉,抬起来的脸却带着异样神色。
萧纪合上书, 抬头正要吩咐事情, 见卓来露出的古怪神色,不由得皱紧眉道:“有事?”
公子视线看过来时, 他的脸上异样来不及收回, 卓来暗道‘不好’,却还是抬眼讪笑道:“郡主走前吩咐了奴才一件事。”
萧纪看了一眼心虚的他, 薄唇轻启淡淡命令道:“说。”
卓来小声道:“郡主送给公子的一样见面礼,是...一坛酒,说是务必让奴才交到你手中,那坛酒如今正在门口放着呢。”
萧纪不再看他, 转身去了床边,枕边正放着一个青布包裹,里面是有着一身衣服, 是他喜的简便舒适的黑衣。
“到了雾州城自行领罚,连着今天宴会的一行受罚。”
卓来满脸的惊讶, 看公子在拆包裹,忍不住道:“公子,宴会上说的话奴才可是按照你的吩咐说的。”逾越了也不是他的错不是。
他心里边嘀咕着,又是无辜受了这次酒的牵连。
萧纪换上黑衣,又蒙上黑色面巾, 低沉声音从面巾下传来。
“明天你亲自把那酒还回去,并把我以前说过的原因一字不差的传给那位郡主。”
待要开门而出,萧纪脚步忽而一顿,回头瞥了一眼立在原处的卓来,淡淡道:“以后不要再往外传我嗜酒的消息,这次就不计较了,不然回头加倍处罚。”话毕,脚步微错,身体借力猛地跃出了西苑高高的院墙,不见了身影。
屋内只剩卓来一人欲哭无泪着,公子嗜酒的消息确实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不过那也是有原因的,实在因为自从公子打了胜仗回来,那些京城的女子就好似变成豺狼虎豹一样,整天变着法子向自己这个‘萧将军’贴身下人打听他的喜好。
他有次对这些拥堵实在不耐烦之极,想着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受着这些事情,还拿不着好处,就故意当着众人面说了句公子嗜酒的话。
这次好不容易得了一次郡主的好处,还想着把那酒藏起来不让公子看到,却是不想自己的异样神色这么快就被公子察觉到了。
卓来掏出来刚捂热没多久的两张千两银票,心里狠狠心,这次可不能再让公子看扁了自己,明天就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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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漪澜小楼。
梳妆镜前,莲心郡主正闭眼任由面前的小丫鬟描着近日来贵族圈里流行的远山眉,环月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描眉的丫鬟受到惊吓,却是在莲心郡主脸上划出了好长一道黑印子。
一时间,屋内安静极了,伺候的丫鬟低头不敢言,连急匆匆的环月都停下脚步,踟蹰不前。
描眉丫鬟伺候多年郡主,当然知她是什么蛮横性子,立马屈膝跪在地不住地喊着“奴婢知错”。
莲心望见镜中毁了妆容的脸,恼怒不已,挥挥袖子高声喊道:“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
一瞬间,从门口进来两个粗壮奴才,二话不说抬着那丫鬟的身体就熟练的往小楼外放着各种刑罚器具之地行去,路上不顾那丫鬟的嘶声求饶,甚至还觉得声音扰耳,一人还掏出一脏兮兮的汗巾塞进了她口中。
莲心掏出帕子擦净脸上多出来的那道黑印子,望着梳妆镜中已经完好的远山眉,心中不由道,可惜了那丫鬟还有着一手画眉的好手艺。
不过这也就是一丝的想法罢了,那丫鬟方才在丫鬟们面前让自己出了这么大丑,该罚!
莲心郡主放下手中用来画眉的黛螺,扭身冲后方站立不安的环月道:“急匆匆的什么事?”
环月一咬牙,为了不受当初自己说给郡主听是萧将军嗜酒的罚,脑子里转了一圈想法,终是让她想出个办法来。
她带着哭腔回道:“回郡主,当初就是府中其他丫鬟告诉的奴婢萧将军嗜酒,没想到今早奴婢起来,就见那卓来提着昨晚郡主送出去的浮珺酒来了小楼外,说了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把酒还回来了?”莲心身体速度站起,慌张发问。
心里边忍不住道,难道是不喜欢这种酒?
环月结结巴巴又重复道:“他放下说了句话就走了。”
莲心急躁道:“什么话?还不快说!”
环月清清嗓子,装着卓来当时的样子仰着脸道:“郡主的好意我们公子是心领了的,不过郡主想必是弄错了,我们公子并没有嗜酒的喜好,相反,公子此生最讨厌的就是酒!”
莲心郡主并不傻,相反她还是有点聪明的,她想着既然萧将军不喜酒,那昨晚宴会上喝的又是什么?而且那将军的下人为何不在昨晚自己送出手时就说不喜酒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就是皱眉,方画好的远山眉此时正巧显得她整个人忧愁满满,恰好趁了她的姣好容貌。
莲心转了个心思,冲呆立在一边的环月招着手,待她走近,莲心低声吩咐道:“你去悄悄找...”
环月听着不由跟着点头,心里边也跟着舒了口气,看样子自己是过了这一关,不会受郡主喜好的酷刑惩罚了。
待环月按了郡主吩咐去打听昨晚宴会的事情,果真发现了昨晚萧将军却是没有喝酒,而都是以茶代的酒。
她又出了府去向跟住在客栈的萧纪带来的府中下人询问一番,回头就把“萧将军厌酒”的意思传达给了焦急等待的莲心郡主。
这消息可让莲心郡主后悔了好久,萧将军是厌酒的,自己还送了一坛酒给他,也不知自己会在他心中留下何种印象。
却说饮心居这边,苏樱简直要疯魔了,若不是这天说变就变忽然下起了雪来,挡着了凉州城人外出的脚步,她非得接了生意外出一趟不可。
这一月里,自从红叶师姐得了自己给的方子,就一直沉迷在要酿制出好喝的浮珺酒的想法里,而苏樱的任务就是——试尝!
每次的味道都不相同呢,看着红叶师姐还坐在条凳上摆弄着酿酒的各种原料,坐在柜台后的苏樱抿嘴假笑着。
近一月来红叶师姐为了酿出味道最好的酒,不仅把酒肆里她们储存的冬天食粮都消灭殆了尽,这还没完呢,寒冬腊月天儿,本是最最疼爱自己的师姐却给了她个外出的任务。
说是要让自己帮她买酿酒的原料,而红叶现在正继续和手中最后剩余的一份原料作着斗争!
红叶边对着方子往空坛子按着顺序往里放着东西,边抽空瞅了眼柜台后的苏樱。
看她还没有动身,红叶抬眼催促道:“小师妹快去快回,师姐还等着你的原料呢,我手中的这份马上就没了。”
苏樱无法,应了声“哎”,去后院拎了一个平时去外采购食材的空篮子来,开了关闭的酒肆木门。
临出发前她望了一眼仍然在认真看方子的红叶师姐,不由摇头笑叹,师姐平常做饭的厨艺倒是挺好,就是这酿酒手艺却是真的没有那厨艺的好天赋,简直是“不敢恭维”啊。
到了街上,都是经常来的地方,苏樱倒是很熟练就把酿酒需要的几类原料几乎买了一大堆。
她垂眼望着快要装满的大篮子,这次大概就不怕师姐不够用了吧?
不过……却是还差一个原料。
苏樱无意中酿造出的那坛浮珺酒最中心的原料就是一种青果子,专卖粮食的店铺里却是没有的。
她倒也不急,把采买的东西付过帐之后,就往凉州城中心繁华地带有名的酒楼走去,她记得那家酒楼里是有这种青果子的。
而苏樱将将踏进酒楼里去一只脚,就见到了大堂里正坐着她所熟悉的莲心郡主主仆两人。
莲心郡主重重把精致茶杯拍到桌面上,嘴里语气还很不好道:“这次不能再出错,我一定要打听到——”
第50章 女子 拿了银子要办事
“这次不能再出错, 我一定要打听到萧将军喜好之物!”
莲心郡主的丫鬟环月立在旁边低头垂眼,心里战战兢兢,就是不敢再接话。
却是因为今天她又听伺候在西苑的小丫鬟报来的消息说是那萧将军爱嗜甜, 她当时为了能邀功直接回了漪澜小楼告诉了在苦想办法接近萧将军的郡主。
可惜消息又是个假的, 那萧将军本就没有嗜甜的癖好,又是恰恰相反,他是一点儿都不喜欢的。
莲心郡主觉得在萧将军面前一点面子也无了, 马上弃了亲自端送来的一盘糕点从盛王府跑了出来。
生怕莲心郡主再把气撒在办了错事的自己身上, 环月提心吊胆的,悄悄抬起了眉眼, 想要看看郡主此时的脸色如何, 却是正巧见瞥了进门来的苏樱的侧影。
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心中当即一喜,马上有了办法。
环月脸色假意激动,低声附耳道:“郡主,你看门口那女子, 好像很熟悉。”却是不敢说出自己认出了那门口女子就是前些日子卖浮珺酒给郡主的人。
莲心皱眉,似是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满。
盛王府的丫鬟向来都是有规矩的,只有这个环月当初因为她有一张巧嘴, 自己这才把她提到了身边伺候,最近却是频频出错, 让她在喜欢之人面前出了两次丑不说。
想到这儿,莲心心里不悦升起,心里暗道回去就把她降为原来的粗等丫鬟。
她脸上却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有露出,依然如往常一样,语气很是不耐烦, 眼皮都没抬道:“什么熟悉?和本郡主有什么关系!”
环月脸上一愣,还是呐呐解释道:“门口那人好像是卖酒给郡主您的女子。”心里嘀咕着,那时候您还不顾着自己的阻拦很惊喜的要买那酒呢。
“是她!”
莲心郡主这才抬起头,脸色发冲得往门口望去。
却是也把苏樱牵连到了上次导致她出丑的几人身上去了,只是近日来她没怎么出府才一时忘记,经环月提起,她才又想起了卖酒之人是谁。
苏樱方望见那主仆两人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并没有把她们放在心上,只是一场生意上的交易罢了,无须在意后续情况。
况且自己现在可是身负红叶师姐交代的“重任”呢。
她抬脚就要往自己熟识的酒楼伙计面前行去,冷不丁地耳边响起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
“门口跨篮子的女子,速到本郡主身边来!”
莲心倒也不怕大庭广众的说这话被别人识了身份去,完全因为这家酒楼是盛王府所开,这里的人早已熟识她的郡主身份,本就没有再遮掩的必要。
门口,跨篮子,女子。
三个信息完全符合,苏樱挑挑眉,这是喊自己呢?
她环顾下四周,方才还很热闹的酒楼在那什么郡主说话后变得安静极了,却是掉了一根针都能听见声音的安静。
酒楼门口跑堂吆喝的声音也没了,伙计倒茶端菜的动作停了一瞬,食客们喝酒吃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神皆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想要观看一番被盛王府最是蛮横任性的郡主喊着的人是何方人物。
苏樱脸色不变,上前几步俯身下去,不卑不亢问道:“郡主方才喊的是民女?”郡主也是个封号,因此她回话倒也要自称民女了。
莲心先是瞥了一眼身边的环月,递了她一个眼神,环月即懂,往前踏了一步,环顾四周众人愣着的人群,大声吩咐道。
“不必在意莲心郡主在此,你们该如何就如何。”
酒楼围观的众人心里不约而同想道,我们哪有在意郡主在此,我们分明好奇的是这进来的漂亮女子是谁!
苏樱惯来是在乎自己脸面的,每次完成任务回来都要歇息好几天来养自己的皮肤,这次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一月之久,她的皮肤早就变得如初时的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而脸面虽素净一片,但却挡不住她的天生丽质,耀如春华,皎若秋月,这才被酒楼没见过她的众人看得呆了去。
容貌早就不似上次见到这主仆两人时的‘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样子,因此那自恃美貌的莲心郡主在看到苏樱的容貌后,却是来自同性间的相斥,心中是下意识地就泛起了不喜。
莲心端着身份不予以在外人面前摆郡主的谱,隐下心中不喜,皱眉问道:“前不久可是你卖与我的浮珺酒?”
苏樱淡然点头,心里不由地想道,难道那酒真的出了岔子不成?
莲心冷笑道:“那你又可知我要送的人根本不爱喝那酒?”却是一点儿未提萧纪本就厌酒的事实。
听此,苏樱挑眉,抬眼看了看说话的莲心,有点不明白她再提那事情的意思,生意既成,可不会给人反悔的机会。
环月抬下巴不屑道:“我家郡主的意思是,你当初卖给我们的酒根本不值你口中的一千两,你根本是在骗钱!”
苏樱听罢,半晌才似反应过来,装着叹气道:“那按郡主的意思,酒不好喝,难道还要民女把酒钱退还回去不成?”
仿佛方才自己听错了似的,她摇摇头自顾道:“郡主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那不是让别人看郡主您的笑话嘛,还以为高高在上的郡主在乎这一点儿小钱,不顾面子就要回去呢。”
莲心心里一梗,她就是那个意思,一千两她虽然不在意,随意打发给自己的丫鬟的钱都将将比这还要多,让她忍不得的是把钱给了面前这人。
酒,萧将军是不喜的,那卖酒给自己的人当然也会被她迁怒了,更不用说面前这人还有着不下于自己的一副好容貌。
但被苏樱这么大庭广众的一说,虽然是在自己府下开的酒楼,但她如今也是爱极了自己在众人眼里的样子。
莲心即使知道自己的名声现在在众人眼里是蛮横无比的,也因不想自己的名声被人传到萧将军耳里,这几天她的脾气早就收敛了许多。
因此余光瞥到围观众人望过来的察寻目光,莲心还是下意识的不想再提方才环月说苏樱骗钱的事情。
苏樱看她脸色不好,内心哼笑着,继续问道:“郡主可还有事?若是无事的话,民女这边还有事要做呢。”成了的生意,从来没有让人反悔的可能,即使面前的人是郡主身份。
莲心听此恨不得她马上离开,心里不予以故意找茬,对她摆摆手暗自咬牙道:“无事,你退下吧。”
苏樱脸上浮起轻笑,不看落在身上的目光,转身去寻曾经卖与自己青果的酒楼伙计,跟着他进了后厨仓库。
用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买了来酒楼剩余的青果,苏樱从后厨出来,将要继续往酒楼门口方向行去,余光瞥到了那仍然坐着的主仆两人。
本来就是无关之人,将要抬脚之际,苏樱眼前灵光一闪,忽然想到方才进酒楼前听到的那郡主口中说的话。
苏樱的小心思转了一圈,顿时计上心来。
她脚步噔噔噔的退后几步,身子微倾,侧着眼望向脸带怒色愁容的莲心郡主,低声问道:“郡主可是想要打听人?”
不顾莲心郡主不耐烦的要赶人的表情,苏樱身子又是低了一段,悄悄低声说道:“我知道个地方,保准郡主能打听到任何想要知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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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心居。
红叶无聊的趴在柜台上,眼睛时不时的注意着门外动静,在她的心里焦急要突破天际之时,门口终于有了动静,是她熟悉的脚步声。
红叶心里一喜,脸上露出笑容,瞬间直起了身子,等待着小师妹露面来。
三息不到,苏樱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儿走了进来,眼神微眯,表情及其惬意悠闲。
“师妹,这一趟出去采买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不成?”话问完,红叶就要走出柜台,要去接那装着酿酒原料的大篮子。
苏樱把篮子放到附近桌上,长腿一抬,坐上了边上的长条凳子,抬脸笑嘻嘻道:“师姐先别忙慌出来,先帮我记个生意。”
红叶长呦一声,惊讶询问:“师妹这一趟出去还接了个生意?”手里边已经拿出了柜台下放着的素纸。
她从中抽出一张纸来,拾起柜台桌上置着砚台上的狼毫毛笔,抬头问道:“师妹念吧,师姐听着呢。”
苏樱揉揉手腕,笑道:“发布任务者,盛王府莲心郡主段莲心。”红叶低头挥洒笔墨,两息快速写完这句话,又抬头等着苏樱继续说。
放下仍有点酸软的手腕,苏樱轻皱了下眉,继续说道:“任务目标,夏国镇远侯府萧二公子萧纪,且就是如今在凉州城住在盛王府的镇南将军萧纪。”
红叶轻咦一声,停下写着的字,抬脸似是确定,得到苏樱点头,这才继续挥洒笔墨的工作。
“任务,打听萧纪的喜好!”这话,苏樱的语调慢了下来,语气也低了下来。
红叶握着的笔也停顿了下,好似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大着嘴巴。
“小师妹我们饮心居可一向接的都是打听人下落的生意,这打听人的喜好...咱又不是那些探子,这任务能成功吗?我可听说过那萧纪武功是极高的。”
“他轻易不会让人近身的,师妹你怎么接了这个难度那么大的生意?”红叶放下毛笔,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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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打探 史上滑稽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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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樱清咳一声, 脸带笑意,左手从袖口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哗啦啦的甩了甩, 那声音使人听得清脆又喜人。
她对上红叶睁大的眼睛, 却是隐下了心中另一丝想法,对她一字一句道:“报酬,定金一万两, 成功后再追加两万两。”脸上笑嘻嘻的, 同时伸出了两根纤细白嫩的手指来。
怪不得师妹会接了这一单生意,红叶心底发笑, 嘴里故意长叹一声。
看苏樱瞥过来不解的目光, 她笑道:“那师妹既然挣了大钱,什么时候考虑给师姐换下一杆新的的毛笔?”却是举着手中笔尖狼毫毛快要掉光的毛笔。
苏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神色微正,拍手称道:“狼毫的就算了,怎么的也要给师姐买杆兔毫的不是。”说话时的神情别提多自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买的是多贵重之物。
话落一时, 大堂内响起了一片清悦笑声来。
好一会子,红叶方停下来,微喘着气手举高做了暂停的手势。
红叶道:“好了好了, 任务已经写上了。”她把手边写满簪花字的素纸放进空的锦囊里,挂上了牌子后, 又把编号相同的木牌子投进了仍然笑着不停的苏樱怀里。
苏樱忙慌接过,这牌子可是价值三万两的生意,可要小心翼翼地待它。
把木牌子放好,拍了拍腰间缀着的杏黄色香囊,苏樱眉眼皆是笑意。
“对了师妹, 酿酒的原料可买了?”红叶探身要往桌上篮子里看去。
苏樱掀开盖着篮子口的布巾,笑道:“我可是抓紧时间去买酿制浮珺酒的原料了,这不原料已经齐全,保证你能在白枫师兄回来前酿制出味道好的浮珺酒来。”
白枫师兄这一趟去的是前一段时间失守的镜州城办事,用时较长,不过总会在年关前回来的。
红叶从柜台后走出来,两人又是一番欢欢喜喜地清理原料不说。
仲冬之际,天色方暗。
饮心居的大门被推开,显出门后的身形稍显高挑的女子身影来。
前几天又下过一场雪,不大,却足以把凉州城覆盖一片。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街上偶尔热闹的场景也几乎没再出现。
不过,如今雪已化,地上又恢复如初,变得干净明亮。
接了生意几天的苏樱终于也出了门,她生性怕冷,出门做生意也穿了件黑色斗篷来,感觉到冷风吹过,她双手放在脑后把黑斗篷上的帽子一掀盖在了脑袋上。
这回晚上出门是她打算先熟悉熟悉未来几天都要待着的环境而已,白天人多倒是不方便。
苏樱倒也不急打听了萧纪喜好以好早完成这一单生意,据这一月的天气情况来看,几天必下一次雪,凉州城外漫野遍雪,出城去其他地方很困难,这也就阻了萧纪要去雾州城上任的步伐,大概只有到来年春天,雪化尽,萧纪才会再行出发。
不知不觉她已走到盛王府外面,望着府里晚间也依然灯火通明的样子,不由皱起了眉。
难度加大了,白天有人就算了,晚间还这样灯火通明的,恐怕出了什么动静被察觉到,自己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苏樱望了眼盛王府门前一动不动的守卫,又小心环顾了下四周,转身去了那莲心郡主说给自己的地址。
西苑,院墙外。
苏樱身体紧靠着墙,藏身在墙根边长势较茂盛的草丛里,方才她是围着这院墙逛了一圈,发现哪段路上都有着巡视的守卫,也不知这盛王府是每日皆如此,还是近几天才这么戒备森严的。
她敛气闭息,待避过周围带刀巡视的守卫后,身子一跃,便无声无息地落到了院墙里面,随意瞅了瞅,又快速地往亮着光的一间屋子奔去。
苏樱屈身在窗前,附耳在上面听了一会儿,什么动静都没有,遂学了那古人用手指把窗户纸戳出个洞来,便迫不及待得凑上了一双眼睛去察看。
不料,等她看到里间的情况时,不禁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连被人察觉到了声音都没发现。
这一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萧纪都会蒙面去盛王府重要之地探看一番,不料这盛王府也如那盛王爷面容上一样是个滴水不漏的,更是前几天一次探看时被守卫察觉到了一丝动静,这几天晚间戒备变得森严起来。
盛王喜在府中宴客,晚上萧条森严,白天热闹戒备较松,萧纪也只好借着盛王去参宴的机会,找时机去了前院查探盛王谋反的证据。
累及了几天,天色将暗,萧纪就吩咐了卓来搬来一桶热水来,挥退了卓来,身心放松泡了个轻松澡,洗去了全身的疲惫。
木桶不高不矮,恰好到萧纪肩膀以下,不过皆因他是面着门的方向,所以直接让苏樱从门窗洞里就看到了里间木桶边烟雾缭绕,萧纪珠滚满身的状态。
而他浑身赤裸,正露出了线条流畅而匀称的上身,直接映进了苏樱惊讶张大的眼睛里。
“谁!”闻抽气声,闭眼歇息的萧纪睁开眼睛,声音压得低沉,发出了一道呵问。
同时,他手臂一伸,勾到边上放置的干净衣物快速披上,越出了木桶。
一阵风吹过,只听窗户吱呀一声被打开,屋内已经没了人的身影。
彼时苏樱听到屋内呵问及时的反应过来,早已闪开了身影,快速往西苑院墙外奔了去。
萧纪掠出窗户后,外间风吹草动,好似没有什么异常。
黑夜里,萧纪的一双眼睛显得越发黑沉,眼角余光却是瞥到院墙上方跃出去的黑影,身体极快跟了上去。
他嘴角弯着,却是被人偷窥到洗澡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反而心中畅快之极。
他是认为是盛王终于忍不住开始命人盯着自己,把苏樱当成了一个突破点,以为很快就能找到证据,再把胆大包天要造反的盛王一举拿下,告知京城的晋元帝,自己也就完成了晋元帝下的暗旨,好能安心去做自己的一番事情。
萧纪紧跟在那黑衣人身后,那人始终能和自己保持着一段距离,他心中不由想到,这人轻功已是极高,武功方面上定也是个高手,应是盛王较看重的手下!
不过,正和他的意。
萧纪运起心法,脚步更加快速,追赶了上去。
第52章 熟悉 清冽的眼神顺变,手不由地握紧
戌时三刻, 仲冬夜间极冷极暗,街道上已空无一人,周围店铺已紧关门窗。
这时, 从路尽头窜出一道高挑人影, 后面还紧跟着一位衣衫微微敞开的黑衣男子。
苏樱头戴着黑色兜帽,趁拉了点距离的空隙扭头露出一只眼睛查看后边情况,待看到萧纪依然紧追不放着, 她心中不由暗骂, 不就不小心看到你在洗澡,至于追了她几条街还不放!
眼看着萧纪此时又加了速, 她立刻扭头使劲往街道的另一条路行去。
明月当空, 月光淡撒凉州城,似遮了一层白纱。
要说凉州城繁华之地, 那可是出了商家店铺,小摊遍地的东市与中心街道,那就是西市有名的花街了。
晚间正是花街热闹的时候,这一整条街尽是青楼红楼, 大冬天的,身裹一身轻薄纱衣的女子站在各自的楼前,脸上堆着笑意招揽着客人进门。
青楼红楼虽然都在花街上, 却也是有区别的,青楼是那卖艺又卖身之地, 而红楼却是高雅的,楼内女子是只卖艺的,那些有学问的书生平生皆是自命清高,却极爱附庸风雅,一般结伙外出也只是来这红楼听曲喝茶, 又是摇头晃脑作着酸诗不说。
花街里哪家是青楼,哪家是红楼,经常来这里的人当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而只听说过还从来没有机会来此的苏樱到了花街街道,望着两边一家家的花楼,随意选了一家客人较多的楼从开着的木窗边翻了进去。
萧纪赶到苏樱进的花楼楼下时,楼内人来人往较多,早已看不到那黑衣人的身影,不由驻足在门外思考着办法。
苏樱进了一条小巷,随意选了一间屋子翻了进去,却是没料到里面有人,且还在行着那事,牢是脸皮较厚的她在听到那一声接一声且高低起伏的声音时,也不由的面露尴尬。
即使她敛了气息,身体依偎在窗下,也还是因为碰到支在角落里用来支窗木棍的一点轻微动作被人察觉到了异常动静。
一道嘶哑男声从床里发出呵问:“谁?”
听到这声音,窗边蹲下身体的苏樱愣住,这声音有点熟悉,好似在哪儿听过...
床里边另一道娇媚的女声很快打断了她的思考。
“许又是我那个丫头白天偷吃东西落了渣子,被那冬天无存粮的老鼠寻到了,这才弄出了动静来。”
嘶哑男声呵呵一笑,道:“那我们接着来!”苏樱听到了拳头捶在身上的声音,之后又听到了方才的女子声音。
那女子轻声细语道:“那你慢点,不要那么快了,我身体可受不了的。”
男子嘴里应着好,动作却更是快极,很快就把女子弄的一阵求饶,小声哭泣着。
耳边声音动作不停,心中舒了一口气的苏樱面露无奈,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睛随意瞅着房间布置分散着注意力。
房间很普通,几处随意飘扬的轻纱,正中间放置着一架古琴,一面梳妆镜,一个衣物柜,一张床,却是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而苏樱此时正是在窗边角落,衣物柜恰好能遮住她的身影。
床边风情尽揽进了眼底,听就罢了,这是掩不住的,苏樱无意再看他们行事,遂挪开眼睛往窗外看去。
窗下边,萧纪慢慢从黑暗中露出身形,借着月光轻撒,苏樱一眼就看到了他如七年前所见一模一样的清冷面容,只不过眼神却是变了,变得冷厉知世了许多。
在他警觉抬头看过来之际,苏樱身体下弯,低下头利用窗板挡着了那道锋利的眼神,身体却是心跳加快,脸色充血发了红。
想着,方才可能追的急,萧纪从木桶里出来穿衣没有穿好,胸膛微微敞露,苏樱眼神极好,又是无意间让她看到了他胸前的风景,脸红不已。
想不到长了几年的萧纪不禁身高更高了,连身形都不是几年前的瘦高状,而是如今的身材匀称,线条流畅,且他成了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子。
耳边少儿不宜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苏樱轻捂发烫脸面回了神,静心感觉,发现屋内却只有了一人气息。
她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就要打算跳窗离开之际,忽听一阵脚步声向她这边传来,同时也听到了方才发出娇媚声的女子说的话。
“侠士请留步。”声音悦耳悠扬,完全不似方才的柔媚如水,苏樱脚步停了一瞬,那女子已经掀开房间飘着的轻纱露了身影。
女子看到窗户边的苏樱,脸上却是一愣,许是没想到藏身自己房间的侠士是个女子,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就反应了过来。
在这个迎来送往各种人物的青楼里,女侠士不是没有见过,愣了一瞬罢了便不再感到惊奇。
苏樱打量了眼女子,道:“何事?若是你在意方才之事,我道歉,但也是我无意要听的。”
女子好似被她的话惹了笑,眼角显出两三丝极细的纹路来,倒不是女子年龄大皮肤不好,面前女子年龄看着也只比苏樱大不到三岁而已,应是经常笑的缘故。
女子收敛了笑意后,才道:“姑娘却是想岔了,小女子只是想看看藏身的人是谁罢了,常年过着这样的日子,也只有这个时候能有点乐趣了。”
苏樱一愣,反应过来,这女子是把这件事情当成她生活中能使她露出笑意的一件趣事罢了。
既然女子不打算追究方才自己‘偷’听的事情,苏樱也不再停留,低头望了望窗外,没有再发现萧纪的身影,打算现在就跳窗而去。
要走之前,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放到了衣柜子上,说了句“告辞”,直接跳窗下去,很快出了巷子。
屋内女子慢慢走到窗边,伸手把银票取了下来,脸上笑意不再,眼神似是怀念,嘴里轻念着一个名字...
却说苏樱方转出巷子,掠着的身影就是急骤停顿,只因正前方正站着一个高大身影在等着她!
方才以为萧纪没有找到自己,已经返回了盛王府,却不想他仍在这儿守株待兔等着自己呢。
苏樱心中不由嘀咕,不愧是让别国的人闻风丧胆的将军,看了一次洗澡而已,追了她一个时辰多,真以为自己是别国的探子啊,真是尽职!
苏樱完全忘了由于自己跑了几条街道,又加上方才所看所听回想到一系列事情,身体当时热极,她就解了黑色斗篷只是披着,兜帽也摘了下来。
穿着黑色劲装等待在路边的萧纪在看见那摘下兜帽的面容时,清冽的眼神瞬变,紧抿着唇,手不由地握紧,搭在了衣服下摆处。
第53章 交锋 识出身份又怎么样?本姑娘不承认……
苏樱望见他动容的眼神是不知为何, 风吹过,脑袋感觉到凉意,这才清楚萧纪为什么会是那副认识自己的表情。
她眼眸微动, 心里想着七年前两人见面, 自己不过还是个没长大的女童罢了,他应该不会认出自己,何况七年前的事情, 面前向来清冷淡漠的人又怎么会常记着它, 没有忘记呢,自己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个过路上的人罢了。
那又露出这样动容仿佛认识自己的表情是为何?苏樱心中不解, 索性也不再管它。
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撇开自己是他要找偷看他洗澡的人的嫌疑, 不然之后再想去做成功这单大生意就麻烦了。
苏樱拽着兜帽上垂落的黑色系绳,垂眸思考一番, 时间紧迫,让她想到了一个很俗套的办法。
她抬脸装作自己只是个过路人的表情,抬脚继续往自己想去的方向行去,快要经过旁边的萧纪时, 还故意好奇的看了一眼他。
那人身体依然一动不动,眼神却随着苏樱的走动而转动着,在苏樱屏着气踏过他一步之远, 将要继续往前行去后,萧纪皱眉, 立刻有了动作。
他脚步微动,身体迅转,手臂一伸,直接拉着了旁边要错身而过的苏樱。
苏樱被拉着手腕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立即做着挣脱的动作,嘴上同一时间大喊大叫着。
“喂,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干嘛要拉着我的手?”萧纪握的还挺紧,苏樱边做着挣扎动作边抽空看了一眼自己逐渐发疼的手腕。
这一看不得了,手腕处已经泛了一圈红,当即苏樱就炸了,也不大喊大叫了,使足力气要挣脱萧纪的手。
看仍然挣脱不开,苏樱眼里快速蓄起眼泪,抬脸作怒状道:“喂,我都不认识你,你快放开啊,你捏的我好痛啊!”声音又带着点小委屈。
萧纪面上似是不解,低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看,苏樱发现,狠瞪了他一眼。
心里微动,他把手收回,不等苏樱迅速闪开身体,又改成拽着她外披着的黑色斗篷。
“方才偷看...的人是你?”萧纪面上犹疑了下,随即声音又带上了确定意思。
“什么偷看的是我?”苏樱揉着手腕,抬脸狐疑问道。
她上下扫视了他一眼,眼神在落到面前人锁骨处时停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的又移了开。
萧纪听她不承认,嘴唇紧抿了下,表情淡淡解释了下:“你有内力,一模一样的黑衣,方从那街里出来。”
苏樱仿佛听到了笑话似的,嗤笑一声,不再纠结他还拽着自己的衣服,伸手往自己身后指着,仰脸笑道:“那照你说的,有内力穿相同的黑衣,又从那条有名的花街上出来,都是偷看你那什么的人喽!”
萧纪淡淡道:“不是。”
苏樱仰脸哼道:“这不就得了。我可是良家少女来着,谁会偷看你一个大男人!你可不要随意污蔑我的清白。”双手一环,摆了个环臂的姿势,只不过因为衣服被拽着,这个姿势稍摆的有点艰难。
“好,没有偷看。那你又为何去盛王府?”萧纪声音里已经带了笑意,瞧了瞧她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又提出了个问题。
苏樱听这内心有点急,生怕他再继续问下去,口苦婆心得解释道:“你怎么听不懂呢。我说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住哪儿,我又有什么理由去你口中的盛王府?”
萧纪眼神观她好一会儿,拧眉低言道:“不用狡辩了。”心里已把她是盛王派来的探子的嫌疑撇了去,她这样性格的人不像会是受雇于人的样子。
不过就是不知她今晚为何会去自己住的西苑?这个问题在萧纪脑海里转了一圈,却是无果。
苏樱白了萧纪一眼,无奈道:“什么狡辩,我说了——”话却是没有说完,她的眼睛盯着萧纪手中捏着的东西,表情凝滞了下,声音卡了壳。
萧纪手指捏着从她头发一侧摘下的一片叶子,嘴角微勾了下,问道:“那不知姑娘头上这片叶子是从哪儿来的?”苏樱眼睛动着,闭嘴不言。
冬季本应枯叶的季节,萧纪手里的叶子却依然常青,虽说冬季也有其他常青不枯的树叶,但和这片绝不相同。
这片青叶脉络分明,拇指大小,形状又似手掌,看似普通又很特殊,一眼就能看出青叶与其他的不同来。
苏樱这些年看过那么多本书籍,书里本是不会有介绍这片叶子的来历的,她可能还会继续装作什么都不懂来蒙混过关。
但是恰巧的是,前一阵子苏樱与红叶她们三人对饮心居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扒出了许多药典书籍,她们几人这才知道师傅居然藏着这么多外间所没有流传的药典。
红叶她们又为了帮苏樱试验一番百毒不侵的体质,关门不接生意了一阵子,几人开始熟读药典,而喜爱看各类型书籍的苏樱当然也不会放过它们,也跟着看了起来。
当然,她也就知道了这片叶子的来历。
名如其型,这片叶子是掌心树上的,掌心树稀少,很难养活,天下间人又极少知道。而盛王府西苑,恰种着一棵掌心树!
苏樱低眉垂眸,内心低言,恐怕这一棵也是凉州城唯一种活的一棵掌心树了。
脑海里想了这么多,也只是一瞬间的回忆,没有费多长时间。
两人之间沉默着,空气都好似不再流动,这种氛围使苏樱感到不舒服,身体不禁动了动。
萧纪以为她要逃,左手挡着她,眉眼微动,消去了一片清冷,嘴唇动了动,说出了让苏樱脸色再度变换的一句话。
“你是苏樱。”不是疑问,而是很确切的语气。
“这位少侠怎么总是认错人,方才还把我认成偷看你的人,这次又说我是你口中的人,难道少侠有眼疾不成?”苏樱眼里带笑,却是不达眼底,似有被猜中身份的心虚。
她是不想承认的,虽然她很喜欢苏樱这个名字,但她已和过去撇开,如今的身份就是这凉州城里饮心居的江沅罢了。
萧纪心里早已确定面前眼神灵动少女就是七年前所遇到的苏樱,听她胡说自己有眼疾也不恼。
他清咳一下,放下挡着的手臂,脸上变得微红,低声言道:“你有颗米粒大小的红痣,在...在你锁骨左下方不远。”心里想道,确切的说就是那颗红痣在苏樱胸口中间稍微偏上罢了。
苏樱大惊,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敞开衣领的衣服,一手马上捂着衣领处,一手指着萧纪,愤愤道:“你你你...看着正经,原来是个伪君子罢了!”
苏樱心里面嘀咕着假正经,面上依然愤恨,眼角余光却是注意着周围情况,想要立刻逃开这里。
“我不是。”萧纪摇头,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解释着,“你可还记得,七年前我受伤曾闯进了你的房间,那时你...没有穿衣就睡着了。”
“谁没有穿衣,我可是有裹着抹胸的——”苏樱本是跟着他话中的内容又回想了一下当年的场景,听到没有穿衣,却是下意识的反驳了起来,话说出口后看到萧纪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话。
苏樱心里边一阵懊恼,嘴里嘀咕着太狡诈的话,偷瞧着离自己不过一掌距离的萧纪,运足内力,不待他反应,身体快速后退。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跃到了旁边店铺的屋顶上,脚踩得屋顶坚实的瓦片砰砰作响。
“嘿,我看你眼疾实在严重,那就好心告诉你我的名字吧,你可要记好了,本姑娘的名字叫江沅——”
明明证据已经这么足了,却还是死不承认着,萧纪心想,确实是七年前苏樱的风格。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萧纪并没有动身去追,既然是在这凉州城里见到的,他还是能找到她的。
目前凉州城外被大雪覆盖,城里的人很难出城离开,自己也正好会在这里停留,这一段时间已经足够找到她了。
之后,自己再和她...道一声歉。萧纪微微舒口气,方才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她的身份,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过——
“江沅?你曾经不是说过让我记好,你名为苏樱。”
萧纪拧眉,表情微不可察的变换了下,轻声发出一句叹问。
“我记着了,你名苏樱,流苏的苏,樱桃的樱。那你为何又不认自己的名字呢?”
一阵风卷了过来,似把萧纪口中的呢喃问语卷到了另一边。
苏樱远离了那边后,就伫足不前,停在了一处月光轻撒不到的角落里。
她背脊抵着墙面,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嘴里轻声道:“不能认呢。”
她保持望着天上发出白光的明月的动作不变,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第54章 毁约 姑娘这桌可还有人坐?
远离了那条街道, 抵着墙面的苏樱 微微阖眼,同时深吸了口气,接着又叹了出去, 身体站直便转身直往饮心居的方向行去。
其实, 对萧纪还记得自己且能认出七年后的自己,苏樱还是较惊讶的,同时心中还有着一点隐秘的兴奋。
是的, 兴奋。在她选择接了莲心郡主的生意时, 本就带着一点私心,除了有银子可赚, 就是她也想要看看如今的萧纪成长到了何种地步, 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又是否真的如书中,如外面的人所传的那样神勇无敌, 让人谈虎色变。
事实上,见到了萧纪后,苏樱心里就后悔接了这单子生意,感觉是她给自己惹了个麻烦出来。
万一萧纪找到饮心居叫破自己的身份, 那和自己相处多年的红叶师姐她们还不以为是自己一直欺骗着她们?
不承认自己是苏樱也有着这一层的原因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走着的苏樱脚步微顿,心里叹口气, 她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呢,镇远侯府五小姐, 虽然是个假的。而萧纪呢,他可是镇远侯府的二公子,镇远侯大夫人所生。
以后待自己寻到渣爹,肯定会带着他回京城去祭奠林氏的,而届时肯定会好好的寻一番那大夫人的晦气的, 不然她也咽不下当初被那大夫人一句吩咐就要春花暗害无辜的自己的那口气!
身为大夫人的儿子,萧纪又怎么会作壁上观,不去帮助他的亲娘而对付自己呢?
苏樱浅笑,所以,还是不要认的好,以免以后她与萧纪再为此事翻脸。
街边树枝错落有致,月光下形成的细枝影子落在行走着的苏樱身上各处,她的脸被映的明暗交接。
等天亮,这单生意还是找那莲心郡主撤了吧,银子虽多,但带着麻烦,还是不要的好。
苏樱暗自摇摇头,望着前方挂着红色旗帜的酒肆,眉眼带上笑,不禁加快速度朝那里跃去。
却是距离酒肆几步之遥时,望见前边酒肆门边抵着的一个黑影,苏樱忙止住了加速的脚步,身体骤停。
她脸带不确定神色,身体微探,轻声试探着喊了一声:“青木?”那个黑影动了动,却是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方才试探轻喊,是那抵着墙的黑影低着头没有露出面容,但是他又穿着当初青木离开时穿着的一身衣服,苏樱一时也不敢确定。这下那卧坐在门边的黑影闻声动过后,正好露了面容来,借着皎洁月光,让苏樱把那张胡子拉碴的面容看了个净。
是青木没错,除了比原先多了一片胡子而已,瞧见青木那白嫩的脸上满是胡子,苏樱嘴角抽搐了下,向他行去。
走到近前,一股浓烈酒气扑面而来,苏樱立即捂着口鼻闪了身子,认真观看了下,这才看到青木脸上红扑扑的,满脸的酒气,明眼就能看出他这是喝醉了。
没想到一向爱喝以酒烈出名的蓬浮春的青木有一天也会喝的这么醉,苏樱倒是有点好奇是什么酒能让他露出这么一副醉态的样子了。
不过这么大冬天的,加上深夜,可不能把他扔在这门口,醉了酒再加上一夜寒冷,恐怕不被病冻也会落下病根的。
苏樱原地想了一下,这么晚了也不想打扰师姐再起来帮忙了,她只好认命的上前架起了青木的身体。
她搀扶着青木推门进了饮心居,屏着气一阵子,嘴里又不时得呼出一口气,不待闻到那酒烈气,继续马上闭上呼吸。
没用多长时间,苏樱终于把人扶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里,又把人放到床上,她这才远离了些,弯腰大口呼着气。
待她呼吸恢复正常后,重新站直了身体,俯视着床上身体歪歪扭扭的青木,闭着眼睛安然睡着,眼里不禁带上稀奇。
喝醉了的青木师兄原来这么乖,哪还有往常嬉皮笑脸的样子,苏樱看了会儿,笑着出了门。
待房间门彻底被合上之后,本来闭眼睡眠中的青木却忽然睁开了眼,歪头看了眼年代已久泛了黄的墙面,神色不明。
良久,只闻屋中一声叹气,再看去,床上的人已经再度合上了眼睛,安然沉睡着。
盛王西苑那边,萧纪房间里焦急转着圈的卓来听到门口动静,脸上终于放松,待萧纪推门露出了身影,卓来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他走上前接过来萧纪脱下的外衣,脸上尽是担忧道:“公子,方才发生了何事,你好端端的洗着澡怎么忽然不见了人?若不是奴才想着去给公子添点热水,还没发现公子你不见了。”他心里也不由得猜测着方才公子出去怕不是遇到了盛王派来的探子?
萧纪挡着卓来接衣的手,自己把脱下来的衣服直接扔到了屏风上,口里淡淡道:“无事,方才觉得闷得慌,我出去走走罢了。”
“走走?”卓来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下。
冬季寒夜的,不窝在房间取暖就好了,还出去走走。怕不是公子看着自己好骗?编了个这么不让人信服的理由来。
低头解着衣服带子的萧纪听闻疑问,也不解释,觉得天色也晚了,遂吩咐着:“我要歇下了,你也回去吧。”
早已精神疲乏的卓来嘴里应着诺,就要推门而出时,忽又被萧纪喊停,他回头等着听吩咐。
萧纪手正顿在腰间衣带处,眉间淡然神色一改,带上了笑意,不待卓来惊奇,马上开了口吩咐着。
“明日起早去客栈一趟,我有事吩咐他们。”
虽然好奇着,但公子吩咐完这句话就不再接着说,卓来也只有忍着挠心的痒痒踏出了门去。
次日辰时,饮心居大堂。
酒肆的门已经开了,对着门放着的桌子摆着几盘色香俱全的饭菜,看的苏樱直流口水。
她坐在饭桌边上,抬头瞧了眼还在高兴的往上摆着饭菜的红叶。
苏樱眨着眼问道:“师姐,今天怎么这么多饭菜,就我们三个人而已,能吃的完吗?”说着她又看到红叶从食盒里端出一盘糖醋排骨来,不由地舔了舔嘴角。
“小师妹原来也知道白枫师兄马上就回来了?”食盒里的菜全部拿出后,红叶笑着收起食盒,又道,“你二师兄昨晚半夜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辰时就会回来,师兄在外奔波劳累了好几天,该让他尝尝好的了。”
她低声细语着,面上带着心疼,同时又夹着些女子的娇羞,这还是继白枫师兄对她表明心意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苏樱看着糖醋排骨的动作一愣,抬起头惊讶地“啊”了一声。
她却是不知白枫师兄要回来了,自己方才说的三人是把现如今因酒醉还未醒来的青木算在里面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苏樱嘻嘻笑着,“这可是是个重要日子来着。”
“什么重要日子?”青木方掀开帘子,听此就疑惑发问。
红叶听到熟悉声音,转眼看去,恰见青木正一手掀着帘子,一手轻抚着额头,顶着满脸的胡茬,疑惑地走进了大堂来。
“青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在外做任务吗?”她脸上惊奇不已,昨晚上怎么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青木的武功真是越来越好了。
“我...”青木皱眉摸了摸额头,摇摇头脸上无辜道,“我也不知怎的就在我房间里了,我记得昨天回了凉州城,好像喝了点酒就醉了,之后怎么回来的就不知道了。”
苏樱拍拍桌子吸引了两人看过来,清声道:“昨晚我回来见青木师兄醉倒在咱的店门前,不忍他娇弱身体受冻受寒,才把他拖到了房间的。”
红叶听此却是扑哧一笑,师妹说话贯会戳人笑,还娇弱身体,青木身体要是娇弱,那自己与小师妹两人身体还不得更弱了。
青木满脸黑线,酒醉后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揉着额头的手不由地放下。
再瞅着苏樱红叶她们一个说一个笑的,他的心里涌进股热流,僵着的面上也是露出抹笑意来。
白枫风尘仆仆地踏进店门,正瞧见三人脸上皆笑,几天都紧绷着的心弦不禁放松,又长舒了口气。
“摆了这么一桌饭菜,你们三人就这样站在那里也不吃,在边上笑着,可是有喜事?”
苏樱她们闻声,还没转身见他人,嘴里就一致地喊了声“二师兄”来,身体同时转向门口,惊喜的眼神落在踏进门槛的白枫身上。
红叶身体又先动,上前帮忙取了他身上背着的包裹,又附耳笑着解释了一番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白枫听完笑了两声,对着苏樱道:“师妹你的武功可是退步了,连你青木师兄那么娇弱的身体都还要用拖的。回头可不要如此懈怠了。”
苏樱眨眨眼笑着应好,一向严肃的白枫师兄居然也学会开玩笑了。
青木翻翻白眼,无奈道:“师兄,没想到连你都要这么嘲笑,虽然我醉了酒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但小师妹所说的娇弱可是有待商酌的。我好歹也是堂堂一个男儿,怎么能用娇弱来形容我的身体呢!”
青木举起胳膊,另一只手拍了拍发鼓的地方,神色认真道:“小师妹你看,我这里可是很有力量的,足以托起一匹马。”
这回不只是苏樱笑了,去放包裹回来的红叶和边上表情严肃的白枫都连笑了几声,面上皆是不相信。
若是青木说能举起一只大狗,她们可能还会信,说能举起一匹几个成年人重的马,见过青木抬两坛子酒都累得要休息的样子,又怎么会相信他的话。
青木张口欲解释,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忙阻止住心里想要立马亲自试验一番的念头。他挠挠头,最后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闪人眼的大白牙。
四人的笑声最后以外面摆摊的小贩高声吆喝的声音戛然而止。
红叶马上催促着两个男人:“都这个时辰了,饭菜都快凉了,你们两个先去后院洗漱一番,等会儿开饭。”
“嗯。”白枫和青木身体一致,转身往后院行去。
苏樱在后边高声喊着:“青木师兄你可要快点啊,我饿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说不出话?行着的青木脚步踉跄一下,那你现在在大声说的什么!
敞着这么大门的,还专门提着让我快点儿,生怕人不知道你口中的青木师兄是个很懒慢的人嘛——这样子怎么让你师兄我以后给你找个师嫂回来!
青木脸上黑沉黑沉的,脚步还是加快了些。
果然,一盏茶不到,苏樱就看到了闪回来的青木。
她在心里笑道,还是这个办法可行,青木师兄一贯受这激将法的,这不,平常动作超慢的人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洗漱完了,比白枫师兄还快了些。
不久,白枫师兄也回了大堂,这个时间桌上饭菜因为红叶用了内力,还是散着热气的,四人坐下开开心心地开吃不说。
吃饭中途,几人把这几天的事情说了遍,和往常一样都是碰到的趣事,苏樱也把昨晚出门做生意的事情讲了出来,却是把无意间看到萧纪洗澡和被他识出身份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红叶夹了口菜,建议道:“那萧纪太危险,武功又高,一般人进不了他的身的。我看咱们店铺也不缺那些钱,师妹你还是把这个单子撤了吧。”
白枫点头赞同道:“对,小师妹若是缺钱,大可用店里的银子就行。”
苏樱抬头笑回道:“我正有此意,吃饭后就去找那郡主去说此事情。”
青木插嘴道:“那郡主给了多少钱啊?”眼里皆是好奇。
啃肉的苏樱抽空伸出一根泛着油光的手指,回道:“总共三万两,先给了一万两的定金。”
青木眼里瞬间露出不屑,抬着下巴骄傲道:“就三万两而已,这单生意不做也罢。师妹若是缺钱,也不用挪用店铺的钱,找我要就可!”
苏樱这才忍不住轻咦一声,仰脸惊讶询问道:“难道你们没有觉得是我的错在先?我是接了第一个打探人喜好的生意,又是第一个毁约的人,我可是损坏了我们饮心居的声誉呀。”
她本以为自己这样子行事,能得到红叶师姐一人的安慰就好了,没想到连对一切都很严肃的白枫师兄,和那一向爱玩闹的青木都会支持自己毁约的做法,甚至还说出自己若缺钱就找他们要的话来。
苏樱脸上动容,眼里满是真情的笑意,嘴里稍带哽咽道:“红叶师姐,白枫师兄,青木...师兄,你们真好!”
是她想错了,红叶她们三人待自己一直都如亲人般,自己还这么防着她们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还为了不让她们误会自己常年只会依赖在饮心居,而经常出去接生意。甚至还为了赚多点来年出发去寻渣爹行踪的盘缠,而接了莲心郡主这一单算是大生意的生意。
她在心里暗想道,如今以后定要把她们当做亲人来看待,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以后若是寻到渣爹,定会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知师姐师兄他们。
青木伸手捏捏她的脸,笑着打断了她的感动:“我看师妹还是不要再吃了,你看你这脸上的肉都这么多——”话却还是没有说完,他面前就飞来了一块大骨头,没来及躲闪开。
只听砰叽一声,砸到了青木光滑白亮的额头上,留下了一片油印子。
...
巳时三刻,福楼记。
如今已经过了饭点儿,这名叫福楼记的酒楼却依然客人如潮,每桌都坐的满满的,这些人都是被酒楼卖着的美食吸引来的。
苏樱喜欢吃的美容养眼圣品红烧猪蹄就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不过人家酒楼给这红烧猪蹄取的名字可是既高大上又很有野心,叫什么一掌定乾坤。
她在等人之际,方才在自家店铺里吃过一顿饭的她就又点了一盘子这一掌定乾坤来,边吃着边等着那迟迟未到的莲心郡主。
这家福楼记是盛王府的产业,前几天她与莲心郡主有约定,若是有了结果就告知这家酒楼的人去王府寻她,苏樱一刻钟前就已通知酒楼的小二去了,此时那莲心郡主却还没有显露身影。
正当她开始啃第二个猪蹄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询问。
“楼里其他桌子都已坐满,不知姑娘这桌可还有其他人要坐?”
苏樱头也不抬,咽下嘴里撕下的肉后,直接应着:“没有人,可以随便坐。”反正她看那莲心郡主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索性让与别人坐一会儿也没什么事情。
她话说完,就感觉到桌边窸窸窣窣一阵儿,坐下了两人来。
苏樱本是没有在意的,却是在听到两人开口说话时,内心不禁惊了下,瞬及抬起了脸。
看到与她坐着同张桌子且打扮的光鲜亮丽的两位女子后,苏樱表情凝滞了下,却是受惊太大,在那低语的两人抬眼望过来之际,她还尚未来得及收回眼中的异样。
第55章 奇怪 天下间竟有如此相像的容貌。
确切的说是其中一位女子打扮的光鲜亮丽, 头上插着好几个玉簪子,搭在桌子上的手腕处还戴着几个红玉手镯,穿着的桃红色衣衫在这素白沉寂的仲冬显得活力十足。
女子年纪约三十岁左右, 气质温婉, 嘴角带笑,面若桃花映着红,眼尾处点缀着一小小红痣, 又让人觉得俏丽, 容貌何止不错?
苏樱怔愣着,眼睛直直得盯在那女子的脸上, 心里边不敢相信天下间竟有人与她那红颜薄命的娘有着同样容貌的人!
这也就罢了, 她纯粹可当做那概率很小的巧合来算,但方才女子与旁边之人低语说话的声音冒出来那一刻, 她的心里就狂跳不止,那声音虽然带了点沙哑在,但那低语的声音很像林氏当初抱着自己温柔说话时的感觉。
在一旁坐着的两位女子互相对视了眼,却都是含着疑惑不解, 不知对面的这小姑娘看着她们,脸上为何会露出不可思议又怀念的表情来像是见到了故人一样。
“翠姑,你去问问小姑娘可有什么事情, 可是认识我们不是。”
被那女子喊为翠姑的女子年岁稍比那女子显得大些,穿着一袭黄色的衣衫, 长相较寡淡,眼尾处已有了些皱纹在,只那双眉毛似初春柳叶,显得好看。
“是,夫人。”翠姑起身, 来到桌子对面,伸手轻推着苏樱肩膀。
“这位姑娘,我家夫人让我来问问,你可是认识她,何此露出见到故人的神色?”呆愣愣的苏樱听闻问话回了神,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一番点头又摇头看的对面女子不禁笑了出声。
翠姑望了一眼夫人,又低言问起话来:“那姑娘可有什么事情?”
事情?苏樱眼神无神,看着前方出口道:“我想知道夫人的名字。”
翠姑望了眼夫人,看夫人向自己点点头,这才回道:“我家夫人名若初,冠了夫姓姚,你可以喊她姚夫人。”
“姚夫人...”苏樱嘴里喃喃,不是,不是娘的名字。
她有印象的,当年娘被那个男人抛弃的那天,两人情浓之时,那个男人喊过娘的闺名,是音琳,而不是若初...而且,当年她也是亲眼看到的林氏挂在梁上来回飘动的身体,姚夫人怎么可能是自己心中惊奇想的娘呢。
不过,苏樱忍不住仔细观看着姚夫人的脸,真的是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很相似,天下间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翠姑见她没事,回了对面,低声和夫人说着此女无事的话,那姚夫人便也不再关注,两人又说起其他事情来。
不久,忽有小二提着一食盒过来此桌。
小二笑道:“让两位久等了,夫人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举起食盒递给伸手接过去的翠姑,又接过来她递过来的银子,嘴里说着再来的话,又去了别桌招呼起客人来。
“夫人,我们走吧。”姚夫人点点头,起身和翠姑同时往福楼记大门行去。
苏樱忽感觉身边没了声音,惊醒过来,嘴里低喃着的话顿了下,马上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那两人已经出了大门。
她心里一急,掏了点的猪蹄的银子扔桌上,起身直往两人要消失的地方快速奔去。
“哎——你往哪儿走,你喊我来不是要告诉我那人的喜好吗?”
方踏出酒楼门槛的苏樱衣服被人死死拽住,停留了这一瞬间,眼看两人的身影要湮没在人群里,她心里颇急。
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随意塞到莲心郡主拽着自己衣服的手里,衣服解救了出来,苏樱头也不回地跑向自己的目标方向。
同时她又高声道:“你下的的生意我是做不了了,这是当初的定金,剩下的钱是我付的违约钱!”
“什么?”她等了这么些天,结果就等来了这个消息,感觉到自己是被耍了,莲心郡主脸上怒气瞬间涌起。
她眼神死死盯着前面掠过的红色身影,心里恨恨道,敢耍我,你给本郡主等着!
那边苏樱终于赶上了方才那两人,看她们慢慢行着路,她的身影也不由地慢了下来,就这样坠在她们身后,跟着她们同步逛着这凉州城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期间,她总感觉那叫翠姑的女子眼神经常往自己这个方向看,等她心头起疑时,那眼神又收回去了,又换成手指指着苏樱藏身处的旁边摊子,和姚夫人说着话,不久就会在那里买一样东西。
就这样,两个时辰过去了,那两女子手里已经买了许多东西在,跟着跑了一大圈的苏樱终于听到了她们要回住所的话。
斜倚在墙根边昏昏欲睡的她身体一激灵,稍作整理,继续跟上了从一处小酒馆走出来的两人,脚步早已不似初时的轻盈,而是沉重无比。
前方行着的姚夫人悄悄瞥了眼,却什么也没看到,脸上担心问道:“翠姑,那人可还跟着我们?”
翠姑皱起脸,轻嗅了下才笑道:“小姑娘还在后面呢。不过夫人不用担心,我看那小姑娘跟了咱们一路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想必没有恶意。”
“哦。”姚夫人点点头。
姚夫人开初还以为小姑娘是认出了自己,想要借着和自己搭话去求自己相公什么事情呢,结果小姑娘就一直跟着她们也不做什么动作,她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既然翠姑说了那姑娘没有什么恶意,那自己也不用再担心了,她便笑着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方才那酒馆掌柜的说这是他们店最有名的酒了,也不知道相公那嗜酒如命的样子,见了这壶酒会是什么样子。”
翠姑侧首笑道:“夫人给老爷买的什么东西,他不欢喜的跟个小孩子一样。”脑海里忆起夫人第一次给老爷买的一个青玉迷你酒壶的场景,当时老爷可是开心了一整天,最后更是找了个绳子,宝贝的把那婴儿巴掌大的玉酒壶戴在了脖子处,从此再也没有取下来过。
姚夫人脸上笑意藏不住,应也是想起了当年第一次送相公生辰礼物的场景。
翠姑高兴道:“哎——我们到了。”她手里忙取来夫人手里除了那一壶酒外其他的东西,若是让老爷看见夫人拿着这些东西,肯定要斥责自己一番了。
姚夫人显然经历过这事情,话也不说,帮着忙把东西放在手里边已经握不住东西的翠姑怀里,不过倒是接过了饭食早已凉了的食盒。
“这饭食倒是可惜了,本来买来给相公做下酒菜的。若是相公等会儿问起,就说这些是我们吃完打啾恃洸包剩下的。”
“好,夫人走吧。”翠姑稍摆好方方正正包着的几个布裹,艰难扭头道。
两人这才拾步向路对面人烟稀少的客栈行去,苏樱贴着墙紧跟着。
心里边好奇着她们怎么是住在凉州城接应官员的驿站里,猜测着姚夫人莫不是哪个官员的妻子?
如今凉州城外被大雪埋没,外面人还真的是轻易入不了城里的,两人又没有武功,还住在接待官员的驿站。两人又穿着不俗,打扮光鲜,方才买东西也丝毫不吝惜银钱,还真有可能是家里富足有马车可过深厚大雪的人家。
苏樱停在驿站墙根处,心里纠结着继续跟不跟,最终心里偏向想知道姚夫人到底和林氏有没有关系的想法,下了决定跟上去瞧瞧。
“师娘,你这是去给师傅买酒去了?”
苏樱方从墙角处踏出一只脚,听到从客栈门口传来的一道声音,想要移动的身体骤停,僵硬着身体听起了墙角。
同时她又忍不住探出头来,正看到说完话的萧纪面容不变,抬起修长的腿从一匹黑马背上翻身下来,衣袖处泛着金纹的玄衣随之掀起,束起的长发飘落,那一刻苏樱被他一番动作惊艳的睁圆了眼睛,一时就忘记了此番的目的。
姚夫人让翠姑先行进了客栈,笑着对萧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傅那爱酒的样儿,一时没了酒就急的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的。”
姚夫人想到一事,接着好奇问道:“不过萧纪啊,你不是说去寻什么姑娘吗?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今天大清早的就见相公最得意的徒弟来了驿站,吩咐着下人寻什么人来着,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萧纪为一姑娘露出期待的神色来。
萧纪轻笑了一下,冷峻的脸色稍缓,回道:“已经吩咐下人去打听了,想必不久就会有那姑娘的消息了。”
挨在墙边的苏樱脸上一惊,想着难道萧纪是在寻自己不成?
“说起来这事,我今天倒是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姑娘。翠姑说她没有恶意却跟了我们一路,如今也不知道还跟着没有。”姚夫人左右望着,周围来往的人里没有看到熟悉的样貌,遂作罢不再看周围。
奇怪的姑娘倚在墙角,抬头望天:“...…”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
第56章 猜测 可否帮我一件事?
师傅今天才到凉州城, 就有人忍不住来打探消息了?萧纪肃容观察起周围行走的人群。
“师娘可还记得那人长相如何?”
姚夫人还不知道他心中担心的事情,笑道:“那真是长得很好看,特别是她那一双眼睛, 古灵灵的, 让人看着欣喜。”
这描述...和不说有区别吗?苏樱望天的眼神归位。
萧纪扯着嘴角道:“师傅应在房间等着您的,师娘你先进去吧,我去附近看看再进去。”
看着师娘进了门, 萧纪吩咐跟着的人也去周围查看一番, 接过来下人递来的剑,自己也抬脚往苏樱待着的这条路行来。
苏樱探看的身体马上收回, 紧贴着墙壁, 靠着边上摆摊的旗帜,遮住了萧纪无意望过来的眼神。
望着他走远后, 苏樱看了一眼身后的客栈,想了想,还是快速离开了此地。
萧纪围着客栈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人, 也就回了客栈,没有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去,而是直接进了师傅住的房间。
此时已近午时, 也是进食的时间了,想必师傅应在吃着饭喝着酒呢。
果然不出萧纪所料, 推开门就看见师傅师娘与翠姑围着桌子夹着菜在吃,师傅他还在举着酒壶喝着酒。
姚景山看门被推开,抬眼望去,瞧见人影,嘴里轻“咦”一声, 身体弹起。
他阴阳怪气道:“我徒儿怎么会来这里了,不是住在舒适的盛王府吗!师傅来了一晚上了都不来看望一番。”
边上夹菜吃的姚夫人放下筷子,拽着从凳子上跳起的人,轻声道:“你快坐下。我们昨晚那么晚来,你徒儿肯定早已歇下了。而且他早上就来看你了,谁让你睡得沉,我喊都喊不醒。”
被自家夫人拽着衣角,男人方生着气的脸瞬间满面笑意,笑呵呵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就坐下,你还不过来坐着!”后边话却是对着在门边站着不动的萧纪说的,他面色不变得上前坐在师傅左边。
“先吃饭先吃饭,什么事吃完再说。”几人继续动筷。
姚景山一手举杯,一手夹菜,开吃了起来,脸上乐呵呵的。
那豪爽动作和他那清秀的娃娃脸极其不相配,即使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此举也很像个小孩子似的,根本不似外间人所见到的高冷不近人情的雾灵山姚神医。
姚夫人在边上低着声说着“慢着吃”,边带笑意又夹了菜往他的碗里送去。
翠姑看看她们,再看看同样认真看着她们的萧纪,不由也带上了笑意。
一刻钟过后,饭毕,姚夫人和翠姑出了房间,萧纪这才问起师傅来此地的目的。
“什么目的?你师傅我想来此地逛逛不行吗?”姚景山一脚踏在边上凳子,身体斜斜的坐着,正拿着根自制的牙签剔着牙。
萧纪望望不语,神色都没变,仿佛自己没有问什么话。
最后还是姚景山忍不住先开了口,“是你师娘想要出山看看,我这正好接到姓段的消息,正好沿路带着你师娘逛逛,这不正好到了凉州。”
萧纪皱眉,疑惑问道:“皇上?”
见师傅点头嗯声,他又道:“可是皇上身体不好了?”
“我这不是还没到京城嘛,哪里知道姓段的快马加鞭让我去京城一趟做什么?若不是动用了我当年给他的人情玉牌,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大冷天的带着你师娘跑出来了。”
“玉牌都用上了?”自己出京时也没听说皇上身体有什么事情,萧纪心里思考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别想了,姓段的有我给的许多补身体的药丸,怎么可能有什么事情。”姚景山拍拍桌子,“说说你,不是要去雾州城赴任,怎么会在此地停留?”
萧纪松开眉头,师傅和皇上关系尚好,这件事倒也没什么瞒着的。
他抬眼道:“前一阵子锦国突兀来犯,皇上察觉不对,吩咐我收集盛王叛国的证据,因此我在此地停留了一阵时间。”
姚景山轻哼一声,狠拍了一下桌子,陈年老檀木桌子被拍的颤了几颤,萧纪垂眼看了一眼。
“盛王那厮,我就知道不安好心,当年夺位时不出手是没有实力,被姓段的外派凉州这么些年,肯定也密谋了许久。”姚景山脸色不好的问着萧纪,“你倒是得他信任。也是,你这将功赫赫,又忠君的样子,哪个当皇帝的不欣喜。”
不等萧纪说话,他话音却忽然一转,语气稍变好奇道:“不过,那证据找到了没?”
萧纪道:“差不多了,待我整理好就让赤影送去京城。”
姚景山抽抽嘴角,赤影是谁,他当然知道。
当年萧老将军把萧纪送与他学武时,自己也看他骨骼清奇便应了下来,他硬是在途中闹着不想跟着自己走,最后还是自己给他寻了一只幼小的海东青,这才把他带去了雾灵山。
那段赶路的时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是贩卖人的,常常用着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姚景山摇头啧啧道:“这天,动物就应该冬眠的日子,碰上你这样的主人,真替赤影可怜。”
等他可惜完,萧纪淡淡开口道:“那不如借师傅的‘小白’一用?”小白就是姚景山养的一白鸽,却是他养来专门讨好姚夫人用的。
所以,姚景山一听顿时收了惋惜的表情,坐正身体摆手道:“赤影多厉害,送个信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它可是万鹰之神,肯定也能经得住这雪天漫漫的,不像你师傅我的小白,那么瘦弱的身子,怎么能扛得住天寒地冻。”
仿佛是担心小白似的,他马上起身道:“这一会子也没见小白了,我去你师娘那边看看。”
萧纪静坐在桌边,眼神淡淡看着自己师傅演完,也没阻拦着,就让他快速开门奔了出去。
仔细观的话,萧纪眼底倒是多出了一丝暖意,周身围着的冷冽气质也不由地少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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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心居这边,苏樱也早已回来,和等着听结果的红叶她们说了还了定金的事,就顾自坐在大堂的空桌子处发起了呆。
当然这是红叶她们觉得的,其实苏樱托着下巴望着门口看似发呆,心里却是在想着方才那位姚夫人的事情。
萧纪喊姚夫人师娘,见他神情和她谈话时隐有温情,按萧纪冷清的性子,应是相处许多年才会对人露出这样的神色,再加上苏樱在福楼记听到翠姑和她的谈话,那姚夫人应也是和他师傅感情极好,在一起了许久,时间可能还在萧纪年龄之上。
萧纪会武又懂药物方面,那他师傅应也在这个方面很是出类拔萃,更是个江湖之人,而身处距离此地甚远的京城,又在戒备森严的镇远侯府后院的娘能见到会点轻功翻墙来的渣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识的其他人。
况且娘有多爱那个渣男,她是知道的,又怎么会嫁给其他人为妻?想着这,苏樱就越是把姚夫人是林氏,当年是被人救了下来,只不过可能失了忆的猜想在脑海里一点一点的掰碎。
当年娘悬梁自尽她可是亲眼见到的,虽然没有亲自探看过,但她也听到了其他人嚷着五夫人没了气息的话。
这一刻,苏樱才把自己脑海里异想天开的想法抛却了去,心里给自己下着姚夫人不是林氏,只不过长的太像的暗示。
她脑子里一直想着前世看过的新闻,什么两年龄相仿的女子身处异地,偶然去一地方游玩,却碰到了和自己长的极像的人,怀着疑惑去检查了血缘,这才发现只不过是长的像而已,并没什么血缘关系。
苏樱正要舒口气,脑海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据自己待在镇远侯府那些天听到丫鬟们说过的消息,都说林氏是忽然被侯爷从外面带回来的,也不知道父母是谁,莫不是...
莫不是其实姚夫人是娘的双胎姐妹不成?被自己想法惊到,苏樱睁大眼睛。
青木送走买酒的客人,笑嘻嘻的抛着新鲜得来的三块银元宝,走过苏樱边上时看了一眼,却发现她还在发着愣。
青木眼睛转了转,把其中两个银元宝踹进怀里,左手曲捧着另一个银元宝在小师妹眼前来回晃着。
“小师妹,小师妹?”嘴里快速喊着小师妹三个字,眨眼间就喊了好几声。
耳边一直充斥着这道声音,苏樱回了神。抬头望着在她面前晃着手显摆银元宝的青木,不禁撇撇嘴,趁他反应不及时,一举夺了下来。
“不想要就给我。”
青木还在举着手愣道:“哎?”看着已经跑向柜台后的苏樱,心里发着笑,摇摇头上前。
看苏樱从柜子底下拿出一张纸来,在研磨要写什么东西,青木瞥了一眼不再关注。
而是笑嘻嘻道:“那块银元宝就是给你的。若不是貌若天仙的小师妹坐在大堂招来了客人,师兄我可能一天都赚不到钱呢。”
见他跟着来了,苏樱本想掏钱还回去的动作骤停,也是很厚脸皮的嘻嘻笑道:“既然是师兄给的,那我就笑纳了。”
她眼神一转,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不过青木师兄啊,方才我既然为你招揽了客人,那这点钱又怎么够给我的报酬呢。”青木看她一副坏主意的样子,还喊了不经常喊的青木师兄四个字,心中顿觉不妙。
苏樱接着道:“不若这样吧,这块元宝也还你,师兄就帮我做一件事情好不好?”故意冲青木轻眨着眼睛,等着他的回话。
青木眼神收紧,喉咙微动,涩涩道:“...…什么事情?”
这么轻易?苏樱微愣,回了神,扬眉说了句“等着”,这才接着画起手边未画完的一副简易肖像来。
苏樱前世是学医的,上学期间倒是画过人体器.官图,所以这次再拾起笔来画这肖像时,她总是忍不住画出皮肤下的微细血管来,好在用的是毛笔,让她忍住了那份冲动。
不过成果就是画的及其抽象,但也能让人看的清楚,且画的还是很像那姚夫人的,确切的说她是完全照着记忆中林氏的样貌来画的。
第57章 平平 晋江独家
凉州已至深冬, 夜晚尤其寒冷,来寻音居发布生意的人越发的少了,买酒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苏樱倚着柜台打着呵欠, 大门未关, 一阵冷风袭来,睡意顿时消去大半。
正巧这时候有人喊拿酒,她忙裹紧衣衫, 从身后熟练的拿起一坛酒, 出了柜台。
把酒送到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苏樱转身走向柜台后方, 打算继续小坐歇息。
走到大堂中央时, 又是吹来了一阵寒风,犹如刀子割在身上, 任她穿了几身衣裳都无用,根本抵不住寒风入体。
“这位姑娘,这天儿那么冷,再多的内力可也抵不住的, 我看还是把门合上吧。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也没人来你家店吃酒了。”
苏樱回头看了看,说话的男人二十来岁的样子, 长相属于放在人堆里让人记不住的那种,很是平平无奇。
让她感到惊奇的是这人的皮肤, 方才没有注意,这一回头才发现青年皮肤好似外面尚未融化的雪,莹白明润。又像是经常隐在暗处没被阳光晒过的那种病态白,但看那通身凌人气势又哪里像是身体有病的人。
嘴里明明说着抵不住寒风的话,青年的月白衣裳领口却是开到了胸口不止, 风流气息已经浓厚的寒风都刮不走了。
苏樱不禁多看了一眼,视线落到青年的胸口,又不着痕迹的动了动眼。
她踉跄了两步来到大堂中间放置的铜盆处,忙用火筷子拨了拨烧得红通通的炭。
心里不住念叨着,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静默了一会儿,她才抬眼出声道:“屋里烧着炭,还是四处通风的好。”
“不然等会儿这屋里变得热烟缭绕的,惹得诸位客官心中不快,那就不好了。”
“那客官,可要单独给您烫一壶酒暖暖身子?”苏樱口中“暖暖”俩字说的尤其重,却又丝毫不带一点儿调侃意味,梁七却偏偏能感觉到这小姑娘在嘲笑自己。
他嘴角弯出一道弧度,看着苏樱等待自己回话的认真脸,悠悠道:“好啊,麻烦先烫二十壶竹醉春来。”
青年前音刚落,苏樱就要脱口而出的好,立马被后边的二十壶竹醉春震的卡了壳。
二十壶??苏樱黑线。
确定说的不是一壶?还说什么先烫着二十壶!能喝的完吗?这可不是茶!
苏樱狐疑得看了看青年苍白如纸的脸。
“怎么,偌大的店,连个竹醉春都没有?”看她呆站着不动,梁七假意挑挑眉问道。
苏樱立马笑着回道:“那怎么会,竹醉春可是我们寻音居招牌酒之一。”凉州其他的店没有竹醉春才是正常的。
她放下火筷子,满脸堆笑,道:“我这就给贵客先去烫个二十壶去。您且耐心等着。”
梁七不发一言,手抵着下巴面朝着她的方向,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烫酒若是烫个一两壶的话,苏樱还可以直接放到准备的热水里烫一下,烫它个十几分钟拿出来就可。
但要是烫个二十壶的话,需要的热水可就太多了,厨房里的热水也不够用的,而且二十壶还要一起烫,店里也没有那么大容量的器具。
苏樱手端着盘子,装好十壶竹醉春,站在原地想了想。
约一刻钟后。
“贵客哎,您要的二十壶竹醉春好了。”
二十壶这么快?这才过了一盏茶时间都不到。
不仅梁七心中有疑惑,周围坐着的酒客们脸上也布满了不信。
苏樱把酒壶一一的放下,冲着周围望来的酒客浅浅一笑,镇静地转身就走。
待在众人面前消去了身影,她身子一闪,马上加快脚步往后院行去。
刚刚一下子烫那么多酒,用的可是青木说是能练成北漠有名的武功——铁心掌,小时候花大价钱买来的大铁锅!那个时候青木还没有拜严宜真为师。
当然红叶师姐给了不同说法,其实是小时候的青木太好骗了,一根糖葫芦就能被别人骗了去。而被人坑骗的最惨的就是花了他所有钱买来的这口大黑锅。
苏樱还记得当时看着青木在铁锅前汗水淋漓的,仍坚持不懈,双手快速的在沙子里炒来炒去,不禁问了红叶一句话。
可是师姐,师父那时候不是已经答应收他为徒了吗?
红叶眯眼瞅着快要西沉的夕阳,一脸深沉。
大概是你青木师兄不甘心吧。毕竟是他初入江湖第一次被骗的这么惨,不练感觉对不起那口大价钱买来的锅。
苏樱若有所思的跟着深沉了一会儿,两人叹了好一阵儿气,外间有人进了店买酒,她们才散去。
分开前,红叶还专门嘱咐了苏樱一句话。
那口锅就是青木心中的一个疙瘩,你可千万不要和他提方才的事情。
刚有那口锅高的苏樱重重点头,脸色严肃,表示知道。
至今,武功已经学有所成的青木仍然坚信自己能练成传说中的铁砂掌,而有空没空就会在后院对着大黑锅炒来炒去。
这要是被他发现自己把大黑锅给烧出个洞来,那可就坏了,她白天可才拜托青木帮自己做一件事情。
苏樱低头看着大铁锅不怎么显眼的一个洞,咬咬牙,瞬间有了决定。
~~~~
亥时正。
苏樱结算好散场的酒客们的帐,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眼角余光瞥向店中角落的桌子。
店里的酒客只剩下这位要了二十壶竹醉春的青年,仍在一小杯一小杯的喝着酒,仿佛杯中酒是天下最美味至极的。
他动作洒脱不羁,脸上又浸着笑,加上穿的月牙白的衣袍,在桌上蜡烛的光映下,给人一种温润映月的感觉。
可惜,装的一点儿都不像,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可是无一点儿笑意。
苏樱撇了撇嘴,心里道,笑面虎。
冷不防的,青年喝完一杯酒,忽然转首发问:“姑娘这么热情的看着我,难道是要赶客的意思?”
苏樱挺直身体,笑眯眯道:“贵客误会了。我看您是因为很少见像您这么土大款的客人,一下子要了二十壶的酒呢。”
她眼底冒热泪,可惜二十壶的酒钱也不够抵消那口价值千金的大铁锅。
“什么是土大款?”梁七好奇问她。
“额...”苏樱绞尽脑汁,才道:“土大款是赞美你很有钱的意思,大就好比多,钱多多的,大款。”说着说着还向他比了比自己的大拇指。
梁七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边笑道:“谢谢,我确实很有钱。”
“......”
苏樱内心:这人莫不是个猴子派来的逗比。
店里因为梁七自夸的话一度陷入了静默。
片刻时间,店里静默的氛围被打破。
外出几个时辰的青木终于回来了。
苏樱匆忙跑向酒肆门口,迎接着满脸疲惫的青木进来。
“师妹,这次...”
苏樱忙打断,道:“师兄先不要说,你先坐下来,我去端来师姐晚上煮的鸡汤,给你暖暖身子。”
接着不顾青木伸出挽留的手,跑向了温着鸡汤的厨房。
看着神色忙乱的苏樱,青木笑了笑,收回伸出去的手,拾步往厨房方向跟去。
方踏出两三步,青木眼中笑意忽然凝滞,头迟缓的转向角落,对上了青年同样望来的视线。
梁七开了口。
“好久不见...”
“九弟。”
厨房那边苏樱试了试温着的鸡汤,发现有点凉了。
现在天寒地冻的,可不能凉鸡汤下肚,万一喝坏了肚子就不好了。
她动手添柴燃火,透着掩着的旧布帘喊道:“青木师兄,这鸡汤有点凉了,我温一下再端给你喝哈!你先凑合喝着外面的热茶祛祛寒气。”
等了一会儿,苏樱才听到外间传来的一声“好”,她也不在意,继续往灶里添着柴火。
眼神望着活泼跳动的火焰,她伸手抚着自己慌跳不已的小心脏。
要是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怎么办?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总要知道结果是如何的。
一刻钟后。
苏樱正往碗里盛着鸡汤,厨房门边帘子被掀开。
她回头看,青木进来了,脸上的疲惫已经褪去。
“小师妹,鸡汤若还未温好,你师兄就要饿死了。”
“好了好了。不要急么,正给你盛着呢。”苏樱回头一个白眼给了过去,握着勺子的动作盛得更快了。
接收到一双白眼的青木呵呵的笑了起来。
“给你,慢慢喝。不够的话,罐里还有。”苏樱发誓,这是自己有史以来对青木说的最最温柔的语气了。
青木装作受不了的抖抖身子,看到苏樱怒视而来的眼神,才笑着接过似是装着苏樱满满爱意的鸡汤。
喝了几口,想到什么,他抬眼问道:“对了,外间角落坐着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来的?我看他酒量很好啊,喝那么多酒都没醉。”
苏樱坐在灶前烤着火,嘴里哈着气道:“大概卯时吧。”
她抬脸笑嘻嘻道:“酒量肯定不如师兄你好,那人在店里坐了几个时辰,喝的一坛子不到。”喝酒用的小杯子,第一次拿过去的一坛酒还没喝完呢,更何况那新鲜出炉的二十壶竹醉春还没动呢。
哎等会儿,二十壶竹醉春一壶没动,那人不会是想要赖账吧?苏樱立马起身。
“师兄,那人还在店里没走吧?”
脸埋在碗里的青木“嗯”道,又瓮声回了句,“人走了,关门了我才进来的。”
“走了?”苏樱发出高声,焦急问道:“结了多少账?”
听到她失态,青木抬头,愣着说道:“怎么了,结了二十五两啊。”
苏樱只感觉头顶横下一道霹雳,劈的她眼前恍恍惚惚的,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也出了毛病。
二十五两!!??二十壶竹醉春的价格可是二百五十两都不止!
是个狠人呢。苏樱咬牙切齿着,千万不要让我再见到,否则要的就不止这二十壶的竹醉春了,我可是要利息的呢!
苏樱猛然回头,吩咐着:“师兄,你可要记着那人的长相,咱以后就是他的债主了。”
望着她变得森然的脸色,青木摸了摸怀里发烫的几张银票,脸上乖巧地应了下来。
“好的呢,小师妹。”
第58章 挑事 晋江文学城发
深冬的夜晚很冷。
灶里的火焰渐渐熄灭, 苏樱掀开帘子去了大堂,那里的铜盆里还有着烧得正旺的木炭。
青木放下陶碗,紧随其后。
苏樱刚坐下, 青木就开了口。
“师妹, 画像中的那人可有什么不妥?”
苏樱脸上一愣,回味了一下这话,才明白青木是在担心自己和画像中的人结了仇。
看着青木眼底含着的担忧, 她笑道:“那人我是今天才见到的, 至于为什么要查她是谁……”
说到这里,苏樱犹豫一下, 说了个不大不小的谎话。
“今天在酒楼见到她时, 只是觉得她很熟悉,像是小时候见过似的。”
可不是嘛,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林氏,何况那位夫人和记忆力的林氏又如此相像。
听罢,青木道出了自己查的结果:“那人是姚神医的夫人, 两人从雾灵山出来,像是去京城的。至于姚夫人的来历,也不太清楚, 听说以前和姚神医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苏樱谓叹,轻声道:“这样吗……”
得到这个消息, 她紧绷的心弦有了松动,神情终于不再如白天一样恍惚茫然。
毕竟她是亲眼见到林氏自尽的,这个时空怎么会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当年林氏的事情还是镇远候大夫人亲自办的,以她恨林氏的程度,不看着林氏闭眼, 都不会确信林氏的死去。
那位姚夫人可能是和林氏长得很像的人罢了。
...
饮心居的生意越来越冷清,几乎是无人问津。
这天吃过早饭后,白枫忽然宣布了他与红叶即将成亲的事情,日子就定在了十天后。
日子虽然选得很仓促,但这个举动得到了苏樱和青木的大力支持。她们身为江湖人士,又因白枫和红叶皆无父母亲人,婚礼不打算办的太繁琐。
成亲前的一切事宜,都是苏樱和青木亲自跑着办的,两人也都是新手,接触了两天终于搞懂了各种事项,又用了三天时间把一切都搞定了。
结亲的前两天,饮心居收到了严师傅的回信,信中提及了她近几个月都无法回凉州,但对白枫和红叶的成亲很是欢喜,还道她想要早日抱上她们的孩子。
与信同时寄回来的还有一张纸和二十张千两银票,纸是饮心居的纸契。信中也有写这是早就为红叶和白枫准备的成亲礼。
当然,苏樱和青木也收到了几张百两银票的过年礼。
成亲之日,饮心居挂满了红绸布,贴了双喜字,宴请了和店里关系较好的其他家的店铺掌柜及他们的家人,也有平常和店里有着生意往来的其他客人。
辰时,街上吹吹打打的,热闹之极。白枫骑着马把新娘子接了来,脸上笑意完全遮不住。
等新郎新娘都进了重新布置的大堂后,青木去了后厨忙活,苏樱则在门口忙活着接待客人的事宜。
这边苏樱把最后一个客人迎进去,正要跟着转身进门,耳边却响起一道不速之客的声音。
“把这家店给本郡主砸了!”
听到话语内容,苏樱脸色怒沉,今天红叶师姐的喜事,居然有人想要捣乱!
说什么也不能让人乱了这场婚事。
她沉着脸上前,望着被下人围着的段莲心:“莲心郡主可要好好说说要砸店的原因了!”
苏樱这个时候还没想起来前几天那件黄了的生意,被段莲心单方面结了仇。
她的想法,就是做生意的都讲究银货两讫,虽然这次生意是自己的原因没有完成,但自己可是赔了她两倍的银两,可是快把老本都赔出去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但她是过去了,那方心骄气傲的莲心郡主可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戏耍,怎么可能会想要把这事翻过去。
她想砸店,怎么可能会把真实原因说出来,不然过不了几时,整个凉州城的人都将知道自己被人戏耍过的事了。
父王讲过,想要找人麻烦,也得准备个充分的理由,不然被人误会自己是个蛮横的女子就不好许人家了。
更何况,萧纪最近正在凉州城里,可不能让他听到自己不好的名声。
段莲心看着发声质问的苏樱,心里冷笑。
她往人群中喊了一声:“把东西给本郡主抬过来。”
“是,郡主。”
“让开让开!”周围人群马上呈一片状散开。
苏樱莫名的看着挤进来的几个小厮,待看到他们抬着一个熟悉的坛子时,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个坛子是当初被段莲心买去的一坛酒。
名,浮珺。
段莲心走动几步,弯腰拍了拍放在地上的酒坛子,心情极好的望着人群道:“大家都知道几月前锦国来犯,还是萧将军领兵打退的敌军。当今皇上命他前往雾州城驻扎,前几天正途径凉州城,因大雪封堵了路,便在此地歇息,我父王便在府中设了宴,邀请了萧将军。”
说到萧将军,如今夏国的人无人不知,早在萧纪领兵夺了几座来犯的锦国城池后,他的大名就已经传扬整个夏国各城池了,甚至远在夏国附近的国家都有听说。
年纪还未弱冠,便有了此等能力,萧纪在夏国人们的心中已是神将军一般的存在。
因此,莲心郡主一说,周围看热闹的人都附和着,说出了许多夸赞萧纪的话。
段莲心见此,心中得意不已。
“又听说萧将军爱酒,人人都说饮心居常出名酒,本郡主慕名而来,却被她花言巧语一番买回去了一坛酒。不想……”说到这里,她脸上佯装怒意,手指指着眼中无甚情绪的苏樱。
“不想这坛酒,无意被府中一馋婢偷喝了一口,便直接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郎中诊治后,才知道这酒里被下了毒药,有幸那婢子只喝了一小口才保住了性命。”
人群中一片哗然,有的脸上甚至带了怒色。
他们都想到了若是没有那个偷喝酒的婢子,怕不是出事的就是萧纪将军了。
萧纪可是攸关夏国边关的人,这一坛酒若是被他喝了去,夏国的后果可想。因此事关生死,许多人听了也没有疑惑,皆开口质问呆站在店门口的苏樱。
“枉我们经常光顾饮心居的生意。”
“萧将军是护佑夏国的大将军,你们居然在酒里放毒?”
“他们莫不是锦国的奸细?”
……诸如此言,一句一句的进了苏樱的耳朵。
当然也有耳闻过莲心郡主的事迹,不太信她口中说的事情,但因段莲心郡主的身份,他们平民百姓的身份也没开口说话。
听完她整个故事后,苏樱垂眼想道,这郡主果然是来找事的。
因今日师兄师姐成亲,街上本就热闹一片,屋子里的众人还沉浸在喜事中,未察觉到店门口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情很麻烦,不管她怎么回答,这个段莲心的一番话,都已经损伤了饮心居的名声。
看样子这个郡主还是故意挑在今日,有过准备而来的。苏樱转身合上了店门,思考着怎么解决这件事。
如今饮心居的名声都已经和可能会被毒死的萧纪联系上了……
若是想顺利解决这件事,还不给饮心居带来不好的名声,看来只有用那个办法了。
“饮心居在凉州城开店十几年,都不曾出过此事,为何莲心郡主偏偏买了一坛酒,就硬说是饮心居的人想毒害萧将军呢?”
这话并不是苏樱说的,她咽下本来想说的内容,向发出的声音处望去。
几个群众动了动,显出了一位年龄约十五六的女子,那女子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
那女子显身后,众人眼睛皆亮了亮。那女子身穿淡粉衣裙,肌肤赛雪,容貌是上成姿色。
“为何不是有人故意用饮心居的酒来达成某个目的呢?或者郡主的这坛酒不是在饮心居买的呢?我相信饮心居不会做这种事的。”
“是飘香楼的香岚姑娘。”这时候人群中忽然传出来一句惊呼。
香岚?苏樱心中震惊,同样转首望着走进来的女子。
小时候的记忆涌进,苏樱忽然想起来,当初杨家的大小姐好像是嫁到了凉州的,前些年还专门带走了静丹和香岚。
但这个长相……和记忆中的脸完全对不上。
“你的意思是说本郡主故意往酒里下了药,来栽赃陷害她的吗?”
香岚摇头道:“小女子惶恐,并没有这个意思。”
现在不是想事的时候,苏樱回了神,对着名香岚的女子点头致谢。
有了人反驳,方才本就对饮心居有着信任的人也说出了疑惑,仿佛刚才怕王府势力的人不存在了。
“我就觉得饮心居是无辜的。”
“而且你们还记不记得饮心居里卖酒时,都会让顾客打开尝一口的,满意就会当场卖出,若是出事那应该当时就会出事的。”
众人听此信息,也想到了饮心居平常的规矩,皆是点头附和。
局势好转了些,苏樱心里松了口气,只要再加一把火,就可消除众人心中最后的一点疑惑。
“据我所知,那萧将军可是……”
“这酒,我是喝过的。”
“……”厌酒的很。
被打断说话,苏樱声音一顿,面上不由带了丝惊愕。
第59章 目的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熟悉的声音出现时, 段莲心的脸色瞬变,看到一身玄衣的萧纪拨开人群出现,连忙急切地说道:“萧将军是记错了吧, 当初宴席之时, 这坛酒并没有上宴。”
苏樱眼神复杂地看着出现的人,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导致饮心居陷入段莲心计谋的真主会出现, 听他那话, 似乎还有帮忙解围的意思。
段莲心的问话,萧纪还没有回答, 他的贴身小厮卓来倒是一咕噜说了一大段。
“我想是郡主记错了, 前几天你还让你的那个丫鬟,呐呐就是那个往你身后躲的那个丫鬟送来的这坛酒。我本意是不想收下的, 奈何你的丫鬟一直说我家公子不收下的话,她回去肯定会受郡主罚的,看她可怜,我就只好收下喽。”
卓来说的丫鬟正是环月, 卓来说的那些话,环月确实和他说起过,但那只是想要他收下酒的借口罢了。
不管如何, 在段莲心的怒目而视下,此时环月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这却是阻止不了卓来接下来的话语的。
“我收下酒后,不想浪费郡主的一番好意,便私自做主给公子倒了一杯来尝,名酒不愧是名酒,公子很快察觉到了口感很不一样, 便对我一番追问。”卓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这才说了实话,然后公子便让我把这坛子酒还了回去。”
“因为这个事情,还...还受了罚。”
看着卓来憋红了的脸,周围的人群一阵哄笑。
不想被萧纪认为自己是骗人的,段莲心忍不住解释,“这坛酒确实被我那婢女喝过,一口就晕了过去。”
“里面是有毒的,若是不信,可以找来一条狗试验一番。”段莲心当然也有准备,坛子里早就放了毒药,不怕事情无法进行下去。
“不必了,”萧纪沉声道。
他走上前打开酒坛的红绸盖,手伸进去,掬了一小捧酒直接入了口。
苏樱看的心惊肉跳,她是同样认为段莲心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的。
她忍不住上前两步,“你怎么样?”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沾了酒的萧纪脸色有点发红,生怕里面真的被段莲心下了毒药,眼里尽是担忧。
萧纪接过卓来递来的手帕擦净了手,说了句‘我无事’后,又忽然笑看着周围道,“酒很好喝。”
哗的一声,屏息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饮心居的酒在凉州城就是一绝。”
“萧将军喝了酒也没事,我看就是个误会。”
“饮心居开了那么多年,决不会做出郡主所说之事,我猜不会是那郡主的婢女偷吃了其他的东西吧。”
...
众人一番言语,透露出来的意思却都是萧将军都亲自尝过了,饮心居是值得信任的。
段莲心气得胸口发疼,也不明白萧将军为什么会主动帮忙饮心居。
现在毕竟是住在盛王府的,且查探一事还需些时间,不能打草惊蛇。
萧纪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松了口气的苏樱,便把目光落在脸色不好的莲心郡主身上。
“莲心郡主,这件事应该是个误会。”
段莲心能怎么办,只好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挤出笑意,点头承认这事情是个误会。
临走之际,段莲心不甘地瞪着脸带笑意的苏樱。
看苏樱不以为意的样子,心中有气,她又狠狠地瞪了眼身边的环月,回去就收拾你!
‘名声’事情翻了过去,周围人很懂地没有再提方才之事,拥挤的人群很快散去。
可能苏樱在门外逗留的时间很长,青木推门出来察看情况。
见外面三角对立而站的几人,先是愣了一下,有很快地问苏樱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樱简单解释了下,又嘱咐青木先不要告诉师兄师姐,免得坏了今天的喜事。
青木紧着眉头,点头应下。
一直这样站着也不是事,苏樱索性问话,“两位可要进店沾点喜气?”
香岚以飘香楼里还有事情要办,笑着拒绝了她,打过招呼,便转身而去。
苏樱看着还剩下的萧纪,仔细观着他的脸色,还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妥,那方便说话了。
“不必,”萧纪抬眼看了下饮心居的招牌,接着道,“我改天再来。”
让苏樱没想到的是,萧纪这个改天再来,真的很快。
次日,天色较好。
因昨天收拾东西至很晚,苏樱几人醒来时已近中午。
青木在后院做着饭食,苏樱打着呵欠打开店门,困倦的目光直接对上一双平淡的双眸。
萧纪?看他这笔挺的身姿,好似站在门口已多久。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萧纪领着小厮卓来径直踏进了饮心居的店门。
苏樱忙回神,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冲着前方的身影道。
“将近年关,我们店里是不做吃食生意的。”
萧纪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我不买吃食。”
不买吃食,难道是来找她的不成?
旁边的卓来笑嘻嘻地补充道:“姑娘,我家公子是来买酒的。”
不是心中的猜测,苏樱兀自尴尬了一瞬,不过很快被遮掩了去,上前和他介绍着柜里放置的酒。
连续介绍了好几样,萧纪的神色都是平平淡淡,无一丝变化,好似苏樱口中的名酒在他那儿,不值一提的样子。
待苏樱拿起一小壶以苦涩出名的白月莲后,萧纪却是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昨天的那坛酒,可还有?”
苏樱知他说的是浮珺酒,想到自己当初给浮珺酒套的故事,不由讪笑着说没了。
“那是店里唯一的一坛,出了昨天的事情,我们店里并不打算再酿它。”
听此,萧纪不着痕迹地皱眉。
平淡无波的目光扫视着周围,随意指了几坛酒付钱买了,又让卓来搬到驿站,给他师傅送过去。
恰巧今日是萧纪师傅出发去京城的日子,深知师傅嗜好名酒,这也是他来饮心居的目的之一。
听到驿站,苏樱耳朵微动,笑着拦住搬着酒的卓来。
“你们是付了钱买酒的客人,怎么还会让你们亲自搬动?”
“你先等着,我去后院牵马来。”说着,她脚步一动,就要往后院行去。
萧纪却是挡住了她的去路,“这事情,让卓来去就好,”然后用眼光吩咐卓来去后院牵马。
店里静寂无声,只有两人僵持着身影。
找苏樱,是他来饮心居的另外一个目的。
第60章 归期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萧纪凝视着苏樱。
不多久,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向前去。
苏樱看清在他手里的是一个针脚粗糙的钱袋子后,讶然之色浮于脸面。
以为她想起来了, 萧纪冷冽的面上带着融融暖意, “还给你。”
苏樱茫然抬头,还给我?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仔细观察一番那个钱袋子, 眼睛在钱袋侧方停留片刻, 视线围着那几片浅粉樱花瓣转了几圈,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画面。
这个似乎还真是她的, 绣的不是钱袋子, 而是香囊。
当年因为好玩故把第一个绣品送了出去,让她感到惊讶的是, 萧纪居然一直放在身边。
难道那么肯定会重新遇到她?苏樱心里如是想道。
见她只看不接,萧纪眉心一动,“里面有一笔银钱。”
苏樱不解,微挑眉问他:“昨天的事情本应是我谢你, 你为什么反要给我钱?”
萧纪直视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一如既往,清澈且明亮, 微弯便似漾着笑意。
这情形忽然使他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苏樱向他要钱时, 眼睛里露出狡黠的情形,似玩笑又似认真。
“萧纪?”见他一直未出声,苏樱喊了一下。
萧纪闻声,沉声道:“我很抱歉。”话毕,不待她追问, 便微阖眼眸。
七年前,因为他的原因,没有选择带她逃出‘牢笼’。
七年后,眼前女孩不认自己是当年的苏樱,也情有可原。
上次相见,他便有了解苏樱身有内力,且轻功不错,不知这七年她是如何过来的。
萧纪心里沉沉叹了口气,既然她不想承认是苏樱,那他便当做不知罢了。
苏樱还未搞清楚他为何脱口道歉,看着脸色还很郑重的样子,就听萧纪忽然转移了话题。
“江姑娘,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事。”
第一次听见萧纪喊自己江姑娘,苏樱听在耳里兀自觉得古怪。
“过几日,凉州城将不太平。”
萧纪惯常的少言少语,一句话就能让人领悟透是什么意思。
想到前段日子的锦国夺取城池之事,以及那次亲耳听到的夏国是有奸细在内的事情,苏樱眼睛微微睁圆。
萧纪这是在告诉她凉州不太安全,想让她搬离此处不成?
她眼睛微微转动,忽然有了思绪。
萧纪本是去雾州城上任的,如今却在这里耽搁许久,能让带着圣旨去上任的一介将军在此长时间的滞留,恐怕那个奸细来头不小。
脑海里转到锦国来犯之前,饮心居里有几个人来吃酒时所听到的讯息,当时猜测的那个向锦国投诚的人肯定位高权重。
霎时间,苏樱若有所思。
看她似乎明白,萧纪又缓缓叮嘱道,“近几日,店铺最好不要开张。”
因为及近年关,店铺生意本就冷淡。
苏樱她们几个早已商量过,直至年关这段时间,饮心居便不打算开门做寻信的生意。
这次师兄师姐的亲事又刚过,喜气还未散去,昨晚她们也有商量好,近段时间,饮心居的酒食生意也不再开张。
遂,苏樱认真地点点头。
萧纪的脸不着痕迹地动了动,看那弧度,好似是一抹笑容。
然而,多年冷着脸对人,露出的笑容在苏樱看来,甚是古怪。
还以为萧纪的脸抽筋了。
因今日是师傅出发去京的日子,还有些许事情未向他的师傅嘱咐,萧纪也不再多留,放下手里一直握着的‘香囊’,踏门而出。
怎么说都是免费给了银钱还带来了消息的人,苏樱选择出门笑脸相送。
“不必送。”萧纪转身,忽地又说了句话,“昨日的事情,你也不必忧心。”
苏樱愣在原地。
今日天气虽好,然而冬天本就寒冷,且冬日也不似夏季的太阳那般燃得火热,但她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一股热流涌进了心间,直至暖到整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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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早饭时,苏樱把早上的事情一一说给了红叶她们听,不出所料,她们都猜到了凉州城将不太平的原因。
几个人对视一眼,皆压低声音道:“那个向锦国太子投诚的人,是盛王!”
白枫道:“那个萧将军估计表面上是奉旨上任雾州城镇守将军,暗下应就是来调查盛王的。”
红叶跟着补充:“既然他和小师妹说凉州城过几日就会陷入麻烦,估计是搜到了盛王通敌叛国的相关证据。”
关于昨天段莲心无故诬陷店铺名声的事情,用饭前苏樱已告诉新婚后的两人。
至此,知道段莲心的父亲盛王可能是那个通敌叛国的贼人,红叶和白枫两人的脸上尽皆愉悦。
不用他们主动出手,‘小人’也会落得个不好的下场,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青木插了下嘴:“这段时间,我们本就不打算开门做生意,那个萧纪给的消息也无用。”
红叶大力地按了下他的头,“人家萧将军给的信息,你还嫌弃。”
青木手持着桌子,努力不让头往桌上饭碗里靠,还不忘大声调侃着,“师姐,你都成亲了,怎么还这么粗鲁?”
这时,一向对两人打闹沉默看着的白枫忽然来了一句话,“我喜欢就行。”红叶直接羞红了脸,收回了按着青木脑袋的手。
吃了好一把甜腻腻的狗粮,苏樱对白枫师兄的转变目瞪口呆。
这好像只过了一晚上?
青木揉着后脑勺,对于白枫师兄会说这样的话,一点儿不惊讶。
谁让某人和师姐没成亲之前,经常会找他诉说心事呢,他很清楚白枫对红叶师姐,有多么的喜欢。
饭毕,四人也没有回房,仍然坐在大堂,互相打趣聊天。
青木捏了捏掌心,终是吐出了藏在心里好几天的话“我......要回家一趟,今晚就会出发。”
这句话震得苏樱她们晃不过神,尚未反应过来他说的回家什么意思,青木又开了口。
“前几日,家里有人找了来,说是...家里出了些变故,需要我回家一趟,不知...归期。”
几人皆知青木小时候是离家出来闯荡的,对于青木有一天会离开饮心居也有着准备,就是忽然被告知此事,且他们师傅严宜真也不在身边,一时间都被这个信息震得说不出话来。
要说和青木的情谊最深的,那就是常和他互怼的红叶了,此时此刻的她能做的也只是喟叹一句。
“这么些年了,你总算要回家了。”
青木眯眼笑笑,“是啊。”
白枫拍拍青木的肩膀,“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我和你师姐会一直在饮心居的。”
“好。”青木点头笑回。
又看向不发一言的小师妹,青木委屈问道:“我都要走了,小师妹都不说点什么吗?”
苏樱故意道:“说什么?”
见他脸色瞬黑下来,她又忍着笑接着问,“师兄你走的话会不会带走后院放的那一口锅?”
青木脸色稍缓,回道不带走。
苏樱心道不带走就好。
在青木又一次问有什么想说的,她嘻嘻笑着叮嘱道:“青木师兄,以后你可不要独自一人喝酒了。”
“不然,就没有力气这么大的小师妹把你搬到房间了。”
几人皆想到了那一日情形,大堂响起几道笑声。
青木的脸涨红,回了个好。
然后又看向红叶,叮嘱道:“师姐,那口锅你帮我收好,还有啊我的住处不要动,留着我回来继续住。”
红叶瞪眼,“那你还说什么不知归期?!!”
说着拿起边上的扫帚就往青木身上招呼,边打边说什么“故意让我们伤心的是吧”。
青木一边躲,一边喊着苏樱她们过来拦一下,见她们好整以暇的坐着,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只好向红叶讨饶道。
“我确实是不知归期,什么时候回来真的不知道,需看家里人怎么说了。”
拿着扫帚的红叶身体顿了下,接着又打了青木两下,才扔了手中物,回到了白枫身边坐着。
大堂静了几秒,苏樱出声提醒。
“师兄今晚就要走,行礼可收拾好了?”
红叶瞥了一眼青木,“就他这个懒散性子,肯定没有收拾。”
“对,师兄又爱吃,需得给他准备好路上吃的东西。”
“不用收...”拾了。
话未说完,青木余光望到白枫师兄冲自己使着眼色,他顺着视线望去,这才发现红叶和苏樱泛红的眼眶。
他不由地微怔住,然后愣愣地跟着她们进了后院,一起去收拾‘行礼’。
收拾中途,红叶觉得回家怎么的也得体体面面地回去,遂拉着不情愿的青木外出,去另一条较繁华些的街道置办衣物去了。
新婚燕尔小夫妻,白枫师兄当然也有一起去。
苏樱自告奋勇地在此看守店铺,以防某个人趁着没主人在内把店铺给砸掉。
因为店铺近期不再做生意,大堂里放置着的各种酒差不多都搬到了后院的酒窖里储存着,等来年搬出来味道会更加的醇香甜美。
而酒架子上遗留下来的几坛子酒也都是苏樱她们平常会拿来喝的,度数并不是很高,不图酒烈,只图清香沁人。
苏樱把酒坛子外沿反复的擦来擦去,甚是无聊,心里后悔着没有跟着一起去街上。
就在她这样可惜的叹息中,店里忽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第61章 故人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苏樱当时正在清算自己的金库。
多年来一直受青木师兄的照顾, 想着从红叶师姐那里听说的青木悲惨的身世,她便打算从小金库里拿出一半的钱,好让青木回去也能带着大量银钱回去, 不被家里人所看轻。
心中虽可惜这些是攒了好久的银钱, 手里却还是掏出了一半往锦帕里包裹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店里进来了几个粗衣短打的青年,脸上尽是流里流气的笑容。
苏樱打眼瞧, 这些青年的面孔很陌生。
附近的混混深知店铺的主人皆会武功, 不好惹,是不会就这样直接闯店的, 甚至是出口恶言。
明显是混混的头领, 浑浊的眼珠往店铺里转了一圈,就对着柜台后的苏樱恶意道:“昨日我兄弟在你们店铺喝了酒, 回家就浑身发热,至今还昏昏醒醒的。”
相同的招数,苏樱眼皮掀动。
心里估计到了这些人是谁安排来的。
混混头领见她不出声也不停下,招呼着后边的兄弟开始砸店。
来不及阻拦多人的苏樱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从衣袖里掏出各种斧头刀具, 开始横劈斜砍着大堂的木头家具。
架子上的酒坛砰的一声应声而碎,清醇的酒香瞬间浮于空气中,苏樱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混混头领边走边恶笑道:“我也不做什么, 就是想替我兄弟做点事儿。”走到近前,视线忽然被桌子上放着的银子吸引了去。
眼里的贪婪一闪而过, 想到后边的主家吩咐的事情,才压下拿银子跑路的欲望,然后二话不说,绕到柜台后,伸手就往苏樱身上抓去。
苏樱嫌恶地看着那双要抓到衣服的满是脏污的手, 身体一动避开而去。
一个小姑娘而已,这就被吓得往后退了。
混混头领眼里一喜,想往人身上招呼的手一转弯,就想往那包裹着银子的锦帕抓去。
苏樱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收好锦帕,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竹筷,运气内力,往那只手上大力地插去。
力道大且狠,手骨似被戳碎的痛苦使得混混头领惨叫出声,声音尖利引得小弟们打了个寒颤,皆停下砸店的动作,跑上前来问老大有没有事情。
苏樱趁机从柜台后转到了空旷的大堂里。
他们的老大脸色青白,显然那一下竹筷子下去,不是被挠了一下痒。
青年混混恐惧地看着无表情的苏樱,想不通后边的主家怎么会说这个小姑娘没有武功,有点后悔只拿了那点钱就接下这个活。
手背上一个暗红印子,痛意还在,混混看了看砸的差不多的店铺,心想着差不多了,连忙小声吩咐小弟们回去。
想回去?苏樱冷笑一声。
然后,众混混就见她,从地上随手拿了根被劈坏的桌子腿,脸色狠厉地往他们这里走来。
冷然的气势加上方才的那一幕竹筷插手的情形,吓得众人一时抱头鼠窜,想要赶紧逃出去,然而跑到店门处时,才发现店门里面不知何时上了一把锁......
几乎同时,外面的行人和近邻店铺的人皆听到了酒肆里传来一片惊叫,及不同声音的惨叫声,听得众人身体不由地起了激灵。
不久,饮心居的店门被人从里打开,一群人混乱无序的迅速窜了出去,有那眼尖的人看见了窜出去的人皆脸面青肿,嘴角冒血,身上还凌乱不堪,一看就是遭遇了被打的样子。
苏樱慢行至门口,眯笑向周围众人解释一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混混,赌钱赌输了,又见掌柜的不在,就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店的银钱上。”
古代版的‘抢劫’也是经常发生,有经历过此事的人都恨恨地说帮忙去报官。
苏樱连忙阻拦,方才那些人已经招了,她们就是那郡主不甘心昨天之事,才又找他们过来砸店铺一解心头只恨的的。
报官的话,只说她把那些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这不是又给那郡主一个由头,来颠倒黑白吗?
她先是感谢一番众人的好意,又道:“店铺也没什么损失,砸坏的桌椅也被他们赔偿,且那些人已经被我打了一顿,想必不敢再行此事。”
众人这才作罢,部分人看到店铺里混乱的场景,说帮忙收拾一番。
苏樱领下好意,一一谢过。
将近年关,那些木工也都歇了活,还好店铺里还有上次大扫除置换下来的旧桌椅。
待店铺收拾完整,苏樱从酒窖里拿了几坛酒,分给了帮忙的几人。
苏樱感谢的心思很强,众人推辞不过,还是接了酒。
这一番事情过去,时辰将近晌午了,师姐他们仍未回来。
苏樱心里有点担心,回了屋换身干净衣服,便要闭店外出寻他们。
不想,她的一只脚刚踏出门槛,门口便又站了两个人来。
香岚见她一副出门的样子,想着她们来找苏樱的目的,便急切问道她可是要出去。
苏樱不解她急切的样子,反问:“你们找我?”
自昨天香岚帮饮心居说了话,苏樱就有直觉香岚还会来找她,就是不知会带来什么事情。
这时,香岚身边一直未说话的女子上前两步,柔和说道:“确是有件事想要苏姑娘帮个忙。”
苏樱的眼睫微颤,她们喊的是苏姑娘。
在凉州城七年之久,饮心居有个江姑娘也早已被众人所闻,这两个人初来就喊苏姑娘,神情还很确切,一点儿都未有犹疑的样子。
她在萧纪面前还能坚决不承认,在她们面前又怎么可能会承认?
苏樱话也不多说,只道:“我姓江。”
说话女子也只是愣了一瞬,脸上又浮起笑意。
鉴于昨天香岚帮了说话,苏樱还是打算听一听她们找来这里是有什么事的,遂把两人请进店铺,而店门又一次地合了上。
本就是没有交情的,杨文嫱这次会来寻苏樱帮忙,也是没有其他法子,因为只有她能让萧将军不顾凉州城官府势力,前来帮忙。
三人围坐在方桌前,苏樱倒了茶,边喝边等她们说来此的目的。
杨文嫱仔细观着苏樱的面容,忽然来了一句,“我们是见过面的。”
苏樱暗自挑眉,心道确实见过面,因为就在把她们迎进来的一瞬间,见她莲步轻移,她忽然想起了这个女子是谁。
通州府杨家庶出小姐杨文嫱,还有上次无意闯进飘香楼时遇到的那个女子。
苏樱不惊讶的神色,使得杨文嫱抿唇一笑,也不再说在何处见得,直接进入了主题。
“我想让姑娘帮忙引见一下。”
苏樱惊讶,要知道她在凉州城除了师兄师姐他们,根本无一人熟悉,何来引见一说?
香岚压声道:“引见给萧将军。”
想到她们来自哪里,不由得苏樱有点想歪。
杨文嫱放下茶杯,让香岚拿出身上全部的银两,“可否帮一下忙?”
苏樱怎么可能答应,她躲萧纪还来不及呢。
“你们找错人了,我和萧将军并不熟悉。”
怕昨日在场的香岚以昨日之事拿来说,她又道:“昨日萧将军会帮忙,纯粹是正义之举,看不惯有人无辜诬陷本店罢了。”
香岚忍不住道:“这件事关乎着夏国。”
什么事情还能和夏国扯上关系?苏樱半信半疑地看着两人。
杨文嫱叹息了一声,终是说出了实情。
“你应也知道了,我和香岚皆是飘香楼的花娘身份,我...可以接触到凉州官员,有次赵大人醉酒前来,我在整理他的衣物时,发现了一封信。”
想到信里的内容,杨文嫱忽然打了个冷颤。
“信里是他和锦国私下交易的内容...内容和上次锦国带兵夺城的战况有关,里面还提及了盛王。”
“我想...这应该算是他们通敌叛国的证据了。因为会模仿字迹,便伪造了一份放了回去,这份真的我便一直收着。”
杨文嫱从贴身胸口掏出了一张信纸,摊开在桌子上。
有了上午萧纪说的,苏樱对于盛王会是那个奸细没有多么惊讶,但还是认认真真地把信的内容看了遍。
事关夏国,以及三番两次来找茬的盛王府郡主,能看着盛王府倒下,苏樱还是很乐意的。
但话也不能说那么满,“我可以尝试一下。”
杨文嫱和香岚均松了口气,心中同想着,若是真的能揭发了那人,使得他没了官员身份,那飘香楼的妈妈肯定会放她们还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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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
苏樱雇着一辆马车来的,嘱咐香岚两人在马车里等待,怀里揣着信封,便下了马车。
她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见到早上跟着萧纪来店铺的那个小厮,在驿站门口指挥着其他人搬东西。
苏樱下来的时候,卓来正好撞见,怎么也是小侯爷认识的人,好奇地招呼一声。
“江姑娘怎么会来驿站?”
还想着怎么搭话的苏樱眼睛一亮,连忙道:“昨天拖你们帮忙,还不知怎么回报呢。早上又见你们来买酒,我便想着给你们多送点酒,来表一下谢意。”
卓来的视线往她身后马车探去,苏樱掀开帘子一角,露出马车里的情形,几坛酒遮掩着后边坐着的两人。
卓来看得一愣,怎么还有人?
这时,苏樱放下车帘子,忽地在他耳边压低声道:“她们找你家公子有事情,事关夏国奸细一事。”
第62章 下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杨文嫱两人被请进驿站时, 苏樱没有跟上去,把怀中信封和给的银钱原封不动还给了她,之后便打算驾着马车回去。
这件事情已经和自己无甚关系了, 苏樱心想着。
她驾着马车掉头时, 眼睛余光正巧见一位妇人从驿站里缓缓走出来。
见到熟悉的面容,苏樱神色微怔,拽着绳子使力的手都不由地停了下来。
是萧纪的师娘, 姚夫人。
苏樱把马车停到小路上, 观察着路对面的情况,视线一直跟在那姚夫人身上。
看着她替代了卓来指挥着下人打扮的人, 让他们往几辆马车上搬动着大小不一的箱子。
不久, 上次见到的和姚夫人一起的那位女子也从驿站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包裹, 往其中一辆马车行去。
苏樱看了这么一会儿,也清楚了她们这是要出行的样子。
“夫人,徒儿给我买的酒带了吗?”豪爽的声线亮于驿站门口。
苏樱闻声看去,探索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张清秀的娃娃脸上, 和姚夫人一样,让人看不出年龄几何。
不过,听他对着姚夫人喊的夫人, 那这个人应该是萧纪的师傅姚景山,也就是那位闻名于江湖朝堂的姚神医了。
姚夫人转身, 摇头叹息,“你喜欢的酒,早已收进了箱子里。”夫君爱酒的嗜好显然让她很是头疼。
姚景山听了就是乐呵呵的表情,上前握着夫人的手,扶着她上了中间的一辆马车, 紧接着自己也上了去。
近几日天气较好,凉州城外的大雪融化,终是显出了众人常走的官道。
姚景山本就是被夏国皇帝急诏进京,因大雪封路才不得已在凉州城耽搁少许时间。
这次终于等到雪色初融,生怕姓段的身体真的有大问题,他不得不快马加鞭,抓紧时间赶去京城。
姚景山掀开车帘,看队伍整装待发,便吩咐众人出发。
姚夫人愣了一下,“我们这便走了吗?不和萧纪打声招呼?”
“他正在处理私事,我们便不等他了,不久还会在京城见的。”
姚景山给夫人拿了个软垫子,让她垫在身下,坐着舒服点。
然后又拿起小桌子上放着的坚果,用工具敲开壳,把里面的果肉喂给了姚夫人。
一番动作下来,姚夫人早已忘了继续问话。
马车悠悠哉哉地晃动着,一路往凉州城外行去。
车辆消失在拐角时,苏樱已经收回了目光,不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容,也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轻松了许多。
此时驿站的某个房间。
萧纪问清楚整个事情后,整理了下思绪后,才对坐着的杨文嫱两人道:“你们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坐着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同起身福礼道:“小女子只希望能尽快还良,然后去其他地方生活。”
萧纪点点头:“两天内会送你们安全出城。”
杨文嫱和香岚眼睛里尽是感激之色,脸上布满了喜意。
她们熬了几年的苦,终于有尝到甜的机会了。
开门送两人出去时,萧纪忽然来了一句,“你带来的证据可能会悠关你家人的生命。”
杨文嫱稍微愣住,之后便是苦笑着道出一句心里话。
“她们从来没有把我当做家人。”
原来,杨文嫱怕这个萧将军不信任她们,便把自己和香岚从小到大的事情尽说了个明白,只把其中的细节模糊了下。
当初两人和另一个杨府养出来的瘦马身份的女孩静丹,一同被杨府大小姐杨喜如带来了凉州。结果不足一年,因为杨喜如夫家赵家大伯想要攀权附贵,便把将将十岁的静丹送给了一个私下喜爱虐.待孩童的官员,没有多久,她们就听说了静丹被打死了。
一个女孩换来了接触到权力较高的官员圈子,对于已经没了家底只能攀着赵家的杨家来说,是不亏的。
又过了两年,杨雨湘也如愿以偿的嫁到了赵家,杨文嫱本以为等待自己的也是被送人的命运,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到的,却是几年的羞辱。
那一年,大姐正好有孕,大姐夫又一次醉了酒,闯进了她的闺房。
当时夏季暑热,杨文嫱犯了点风热,脑袋晕晕沉沉的,早早地就歇下睡去,睡梦中却是被醉酒了的姐夫所强。
醒来后面对的就是大姐的怒火,最后被她送进了飘香楼,是凉州城里有名的卖身又卖艺的青楼之一。
对于被逼着接客,顺从且从不反抗,杨文嫱早已麻木,她只想活着走出这座城。
接见过许多客人,而她口中的赵大人就是赵家大伯,因为入了盛王的眼,如今已官至凉州城知州。
至于香岚,当初是被送给了一个游.行商人,那人却是个畏妻的,刚纳了香岚入房,便被他的正房妻子一棍乱打,直至被下人拉着出来,卖给了花楼。
杨文嫱巧合遇见,便把香岚买了下来。
本是良籍身份,却是生生被逼着成了贱籍,明明同是女儿,只因嫡庶的身份,便是天差地别的对待。
几年来,杨文嫱心里一直有个阴暗的心愿,她想亲眼看着杨家倒下去!
萧纪安排个人送她们回去,没在大堂瞅见熟悉的身影,便喊来卓来问话。
卓来见小侯爷眉头皱得紧紧的,心有不安,小心翼翼地问:“公子,何事?”
“我不是让你把江姑娘留下吗?”
卓来‘啊’了一声,脸上一片迷茫,实在想不起来主子什么时候吩咐过这件事情。
不过做下人的就得机灵,不等主子露出冷然的眼神,卓来便马上笑回道:“我方才正巧见江姑娘驾着马车出去,也没有多久,我这就去给您追回来。”
什么叫给我追回来?萧纪的神情起了一丝波动。
“不用追了。”
对于主子的想法,卓来也不敢多问,垂下的眼睛忽然撞见桌子上一屉吃的,脑海里顿时一个激灵,忽然就想到了主子两刻钟前吩咐给他的事情。
没有按照吩咐把江姑娘留下来,但吃的可以亲自送过去呀。
于是,卓来便抬着眉眼,瞧着主子的脸色,小声问道:“公子,你说的那屉吃的要不要给江姑娘送过去?”
萧纪视线转到桌子上放置着的食盒,想着里面的吃食应该早已凉透。
“不必。”
他又看了一圈大堂,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卓来捉摸着主子的心思说道,“姚神医见公子有事情要处理,便没有打扰,两刻钟前就已出了城。”
“师傅可有留了什么?”
卓来这回很自信得道出了姚景山留下来的话。
“姚神医嘱咐公子,要把小白喂养的好好的,等你回了京城,他要查验的。”
萧纪脸色微动,“师傅把小白留下了?”
见卓来点点头,他心里不禁想着,师傅居然还在吃一只鸽子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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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苏樱把雇来的马车还给主人后,便想着去另一条街道寻师姐他们。
结果还未走一刻钟,身上才换不久的干净衣服便又脏了。
在街上走得好好的,侧面忽然急冲出一个人来,撞到了在一个摊位上看东西的苏樱。
因为处于放松状态,没有太注意周围,被撞了个踉跄。
苏樱打眼去瞧,撞到她的人也是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她心里唏嘘着,身材看着挺壮,内里居然这么虚。
地上的人迅速翻身起来,瞧也不瞧撞到的苏樱,赶时间似的往附近的小巷子里钻。
那一身破的成了布条的灰色衣服迎风乱飞,两人擦肩时,苏樱对上了他的眼睛。
红血丝,眼球凸出,像是好多天没有睡觉的样子。
那个男人头发乱糟糟的,遮掩住了脸部,只和苏樱对视了一眼,便慌忙扒着头发,连忙穿进小巷子里。
有点熟悉......
苏樱站在原地想了会儿,想着是在哪里见过的这个人。
思绪未理清,身后便有人喊着她。
苏樱拍拍衣服,抚平褶皱,回头瞧,是香岚。
她不禁挑眉,因为香岚是一个人来的。
香岚拉着她走到一处角落,看了下四处无人,才道出她独自一人来找她的目的。
“我知你不想承认以前的身份,换成是我,我也不会想的。”
香岚望着苏樱的眼睛,“这次多谢你,苏樱。”
事情已经被挑明,苏樱仍然不动声色,等她说完接下来的话。
香岚心里苦笑,“我这次来,是告诉你一件事的,可能关于你的身世。”
苏樱来了点兴趣,挑眉问:“身世?”
她的身世,自己最了解了。
那可是镇远侯府的五小姐,可惜已经成了过去式。
香岚咬着唇,道出了一直放在心底里的事情,“当初我们一同被卖到通州杨府时,那一年你不足一岁,我们却已经到了记事的年龄。到府里的第一天被要求换洗衣服时,我在门外瞧见了朴荷有偷偷在你的衣物里拿走一块玉佩。”
香岚偷偷瞧了眼苏樱,见她居然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不禁疑惑,为何她对于自己的身世不好奇?
“这次你帮了我们引见萧将军,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你,也是不想留下遗憾。”
“因为当初我们关系实在不好,甚至处于对立面的缘故,对于没有早点告诉你这个事情,我很抱歉。我想,这件事情对于任何一个人都很重要。”
苏樱早已怔住,脸上陷入了回忆。
她完全没有想到,过了十几年,还能听到萧纪送她的那块玉佩的消息。
而且,玉佩还是被朴荷拿了去。
想到朴荷,便又成功地让苏樱想到,自己如今是在一本书里面。
第63章 不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盛王在凉州城外建有一梅园, 园子里的梅花皆在每年的深冬时节盛开,以 往段莲心都会选个时间宴请相好的官家女眷或闺中好友来此赏梅。
然前段时间的大雪压城尽使得那些赏梅的人无心去游玩,约好的赏梅日子便被推延到了今日。
昨日段莲心被如此落了面子, 回了府便好一番向盛王撒娇, 无法,便随了女儿的小心思,让她随意去怎么报复回来。
次日早晨, 有了主意后, 派遣下人在城中候着消息,段莲心便领着众女眷, 高高兴兴地出了城, 直奔梅园而去。
梅园地处城外半山头的别院附近,环境幽静, 梅花盛开,呈一片火海,为这素净的环境添了一份活力。
前些日子的雪落树杈,成了众人所看到的百枝凝雪的盛况, 来此赏梅的女眷皆是家中立皆培养的人物,作诗绘画样样不落。
当场便有人使唤丫鬟拿纸笔,写起了诗来, 场景热热闹闹的。
一众玩闹过后,段莲心便笑着打断众人, 说是别院已经备好了酒菜,只等众人赏脸前去。
这一番客气话,使得众女眷惶恐不已,连忙紧跟着她往别院里行去。
不想,一行人刚走到别院门口, 山下往此的小路上就有一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赶着。
走在前方的段莲心尚未发现,跟着其余人回头的环月倒是发现了那小厮,是郡主吩咐在城中等待消息的下人。
至于什么消息,当然是派了人去饮心居砸店的消息,郡主有吩咐他事成后就赶紧来别院回消息,好高兴高兴。
环月仔细瞧着那小厮的面部,这等天气就急得面冒冷汗。
她的心里咯噔一跳,不会是那些人砸店都没办成吧?
想到这里,环月不禁捂了捂还在泛痛的背部,生怕郡主听到这此消息后再如昨日一样使人把她背部掐的红肿发紫。
她这边想了一通时间,段莲心也已经发现了来人,抿着唇笑着的脸在小厮跑过来,小声言语了几句后,瞬间沉了下去。
众女眷小心翼翼抬头打量着,皆瞧到了莲心郡主变得阴沉沉的目光。
一时间,欢快的气氛瞬息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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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这边,香岚说过那番话后,心中感慨一番后,便赶着回了飘香楼。
苏樱有听她说,是萧纪应了她和杨文嫱还良的事情,赶着回去是去收拾东西,恐怕过两天就可出城寻其他地方生活。
这一会子说话时间,便生生又过了一刻钟,苏樱抬头看天色,心中觉得师姐她们恐怕早已回了饮心居,便也摇头叹息着转身,沿着原路往饮心居的位置回去。
到了门口,店门是打开的,果然,红叶她们已经回来。
苏樱踏进门,正在大堂收拾着包裹的三人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皆回过头来。
三人看着她,异口同声地道:“店被砸的事情她们已经知道。”
红叶咬牙切齿道:“师弟已经查到了使唤他们的人是谁,好在她派的人不是武功强的江湖中人,若是小师妹你因此受了伤,我拼着饮心居不要也要让段莲心付出代价!”
师姐脸上显出的狠劲让苏樱骇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姐脸上露出笑容以外的表情,同时心里暖融融地,像是汇入了一股暖流,直达心底。
饮心居已经在凉州城开了多年,口碑门面也是在此出的名,苏樱还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把经营多年的饮心居牵扯进去。
至于源头......
苏樱心中冷笑,她自会把欺负还回去。
想了过后,她连忙上前挽着红叶的手腕,笑着安抚道:“师姐,我没有受伤。”
青木拍了拍苏樱的肩膀,好奇问道:“我听附近邻居说,他们从店里出来后,可是屁颠屁颠地跑得飞快,像是后面有人追着打似的。”
饮心居信息来源最广且最灵通的白枫师兄接了一句,“不止,可有人看到了,那些人脸上肿的如东街坊李屠户家中的猪头一样。”
苏樱嘻嘻笑着回:“不止。眼眶发黑,脸部於肿,身上某处可能得静养一月之久,方能下得床来。”
她的话音一落,大堂便响起了笑声。
傍晚时分,离别之际。
苏樱她们赶在城中宵禁前,把青木送出了城。
没有恋恋不舍,没有诉尽衷肠,在她们心中,几人以后定会再次相见,因此她们并没有把青木离开的事情当做最后一次见面而露出伤心的心思。
半夜时分,饮心居后院的房间中,未亮一丝烛火。
黑暗中,苏樱忽然睁开了眼。
她估摸着时间,这个时候,没有夜生活的古代人大概已经陷入了梦乡。
她快速换了身融于黑色的夜行衣,出于上次的某‘事故’,又特意在脸上围了一圈黑布,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外。
盛王府的路线熟记于心,苏樱迎着天上残月,踏着轻功避开了盛王府巡逻的人,悄悄潜入了段莲心所居住的院子。
隐在暗处的苏樱抬头看,面前的是一座小楼。
经过内力的锤炼,身体各方面都挺好,她能听到楼里并没有藏身身怀武功的人,且楼里陷入睡眠中的只有两人。
应就是段莲心和她的丫鬟了。
她悄悄跃到有人的那间房间前,发现门口守着一个丫鬟,是一直跟在段莲心身边的那一个丫鬟,好像是叫环月。
此时夜晚露重,丫鬟冻得裹紧身上棉袄,也是一直颤着身体,却也是一直未从梦中醒来。
她透过门窗,瞧见了房间里躺在床上的正是段莲心,此时她睡得正香。
苏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丸,正要投掷到屋中燃烧着的炭盆里,却听到身后有一阵响动,马上收了药丸,往暗处的地方藏去。
不一会儿,苏樱便发现,方才她所站着的位置多了一人,而且也是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同样从怀中掏出了某样东西。
她还心想着,这段莲心不知寻了多少人的麻烦,这就有人有着和她同样来此地的目的。
苏樱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那人手中物,总觉得有点熟悉,脑中闪过什么,忽然僵硬着手腕,把手里握着的药丸拿出来,对比了下。
额......她好像知道了来人是谁。
红叶翻遍全身,都找不到火折子,不禁丧气地一声叹。
她今晚来此目的,还真是想给这个去饮心居找了多次麻烦的郡主一个教训,饮心居处在明处,不能给店里的人带来灾祸,她也只能暗着来。
因此,便带着师傅留下的可至人身体发热几天如有了风寒症状的药丸,潜进了盛王府中。
药丸必须燃着才会显出功效来,红叶还在低头想着出楼去找个火源来的事情,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不等她作出反应,耳迹响起一道小声地“师姐”,阻止了她想要拽手的动作。
红叶惊讶于小师妹为何也在此,苏樱看到后,拿出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药丸来。
目光投放于小小的药丸上,两人对视一眼,眼睛里皆是笑意。
目的相同!
苏樱指了指房间里的炭盆,红叶心有灵犀地往里投掷了一颗药丸,事情做完之后,两人便迅速离开了盛王府。
她们不知道的是,这处燃着药丸的房间屋顶上也藏着两人,同样黑衣打扮,脸部却没有遮掩一点,像是不怕被人瞧到面容,也像是很自信不会被人瞧见面容。
梁七看着走远了的两人,又瞧了瞧目光还定在她们身上的九弟,眼里尽是玩味。
他打着呵欠,催促着:“九弟,我可没有时间在此等你了。有什么事情,你可要赶紧。”
皎洁的月光映射下,照出了暗处的两人。
一人面貌平平无奇,却有着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眸,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人格外的轻佻,若是穿着一身红衣,恐怕更给人妖娆之感。一人相貌堂堂,剑眉入鬓,目光清朗,此时却是理也不理喊他‘九弟’的某人,只顾拿出了一个从梁七那里要过来的小瓷瓶。
梁七挑挑眉,看着青木掀开了瓦片,把瓷瓶里的某物对着床上抛掷过去,那个物体肉眼可见,似还活着,像是闻到了陌生的气息,扭着身体进了段莲心的体内,尚在睡梦中的她没有察觉到身体里多出了一样东西。
梁七心里不禁感叹着,九弟在外多年,终是学会了对人的狠辣。这次母亲派自己出来寻九弟回去,也算是没有做错......
回到店里的苏樱两人,因心情畅快,一时也没有了睡意。
两人便一人拎着一坛酒,去了苏樱的房间,咕咚咕咚地对饮了一番。酒是随便拿的,都未看清酒名,味道很清香,喝下去是有点烈的。
红叶一酒坛子下肚后,便醉意沉沉地倒在了床铺上。
烈酒对苏樱来说,不过三口,就能醉倒。
三口下肚,有了醉意的她把红叶往里推了推,又拿起空了的酒坛子晃了晃。不想,迷蒙的视线却是聚焦在了酒坛一侧贴着的酒名标签上,师姐喝的是蓬浮春。
不知怎的,她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白天在街上撞到自己的那人的身份。
然而,酒已过三口,方才又推着师姐往里用尽了力气,身体抵不住醉意,苏樱很快也陷入了甜甜的梦乡里。
而今夜注定热闹。
比如城中某个乞丐暂居的破庙里,窝着一个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人,不敢深度入眠。
而盛王府的某个地下密室里,有两人正在密谋着什么事情,言辞甚是激烈。
还有后半夜,赵知府家里的书房忽然着起了火,有困倦的小厮好像看到书房里有个黑影闪了下......
第64章 变化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天将晓白, 霜露深重。
凉城驿站。
一支巡街官差过去不久,驿站后的一条青石巷路上显出一女子身影,正是宿醉醒来, 便急匆匆赶来的苏樱。
她的脸上还留有宿醉带来的两抹浅色红晕, 揉了揉有点发懵的脑袋,舒缓了头痛后,便往驿站中行去。
也是巧了, 她方踏进去, 迎面就来一人,打量一瞧, 是个熟悉的。
可正是萧纪的小厮, 卓来。
卓来正提着驿站里提供的食盒,本是按照公子吩咐去给江姑娘送吃的, 这还未出门便遇到了正主,可不让人欣喜。
“江姑娘,您怎得忽然来这儿了?”卓来提着食盒奔走两步,脸上欣喜又疑惑。
苏樱打量了下大堂, 这里除了管理驿站的掌柜和负责打扫卫生跑堂的小二还在之外,还坐着几个差役打扮的人。
但自从知道盛王便是那个和锦国里应外合的人过后,苏樱对于这个归属于官府管理的驿站便没了信任之感。
毕竟整个凉州城在盛王的管辖下已经长达十几年, 谁知道凉州的赵知府会不会早已和盛王暗中有所勾结。
于是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小二注目下,苏樱对着卓来别别扭扭道:“我有点事情, 来找你家公子商量一下。”
别扭的模样,躲避的眼神,还有脸蛋上未消散的红晕,成功得让卓来脑补了一下。
公子该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江姑娘的事情吧?他不会遮掩心思,一双眼睛此时此刻因为心中所想睁得犹如两颗洗干净的大葡萄, 不仅圆溜溜的,还泛着光在内。
但心中想法也只是一瞬罢了,他是知公子的为人的。
况且在凉州城,他一直跟随着公子,是知道的,公子和江姑娘也就前几日因为莲心郡主闹店的事情才认识的。
赶时间的苏樱不得不打断他的幻想,垂眼看了下他手上提着的食盒,问:“你这是要出去?”
卓来瞬间惊醒,忙道:“公子吩咐我给姑娘您送吃的去,”想了下又挠挠头发,嘿嘿笑了两声,“昨日公子也吩咐了,我不小心忘记了。”
闻言,苏樱拧了拧眉,瞬息便松开。
趁着大堂中差役埋头吃饭之际,快速小声说了句,“带我去你家公子房间。”
像是有大事情发生的语气,让卓来心惊胆跳,隐下浮现的心急担忧,装着平静的样子领着她去了楼上一房间。
敲门声响时,洗漱过后的萧纪正背对着门换里衣,门外的人小声喊了声公子,听是卓来,直接道了句‘进来’。
谁知他转身后,进来的人却不是小厮,而是一身青衣打扮的苏樱。
萧纪愣了下,系着衣扣的手僵持在上,一动不动,胸膛处显出一片蜜色皮肤。
苏樱显然没想到进来是这样一幅场景,想着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忙侧着身子紧急辩解道:“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说完总感觉是自己的原因似的,她便又加了一句:“你先说的进来,我才进来的。”
萧纪快速地扣上衣扣,披上外衣,静默片刻,神情平静道:“你来这里是有事情找我?”
身侧的穿衣簌簌声消失后,苏樱如释重负,听他询问,忙把昨日撞见的那人大概率会是锦国卧底的想法一一述说出来。
途中,又把曾经在饮心居见过那人的经历说了个大概。
当听到当初祖父在城外被埋伏一事,就有那人的参与时,萧纪沉静的脸色变换了三分,终还是忍着听完了整个事情。
苏樱说的口渴,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又道:“我方才来的路上,经过早市的街道,听到几个人在说城门口查人变得严厉了些许,我想大概率和那个人有关系。”
“昨日那人惊惊慌慌的躲避着人群,身上衣服又像是多日未清洗的样子,眼睛红红的像是多日未休息,我看应该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
萧纪站在窗边,沉思片刻,方问:“你可会画像?”
“当然。”这个房间是萧纪长久住着的,办公时也在此处,是有放着笔墨纸砚的。
苏樱俯坐在案桌前,手里握着毛笔,一笔一画地在纸上画着昨日的人画像来。
方画到眼睛,萧纪忽然出声。
“不用画了——”
苏樱疑惑抬头,询问何意。
萧纪把窗户缝开得大了点,手指着下方,“你来窗边看一下。”
因为事关重大,卓来是在门外守着的,而房间里仅有的一扇窗户也是紧闭着的,站在窗边的萧纪忽然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哄闹声,便开了点窗户缝。
看到的却是几个带刀的官差在张贴一份白底黑字的通缉令,旁边还有一张画像。
苏樱几步走到萧纪身边,脑袋挤在他的胳膊下方往窗外看,视线落在画像时,嘴里轻呼一声“是他?”
“那画像上的人便是你说的锦国人?”
苏樱点头快速捣蒜,视线逡巡在那份公告上,大概看懂了什么意思。
冬季雪寒的,昨日赵知府家里一处地方忽然着起了火,等火灭了后发现家里少了很多东西,好在府里有守夜的小厮看清了盗物的人脸,凭着述说把那人画了下来。
这是一份官府下的通缉令,底部还盖着一份凉州知府的红印章,那人在守夜小厮的叙述下成了江洋大盗,最后写着若有人有江洋大盗的消息,上报官府消息者便奖赏千两银。
凑热闹来看的百姓挤在通缉令前,听着守着的官差念到最后赏银一千两的话,脸上都是相同的震惊神色。
忙一呼热闹的往前挤着,想看清楚那江洋大盗的脸,说不定他们就在某个地方看到过那人,说出线索那可就能有千两银得了,有了这笔钱,以后这一生的生活费用都不用焦急了。
一般张贴通缉令或告示类的都会在城门处或县衙门的位置口,因为位置偏僻,一般来看告示的百姓也就极其的少。驿站距离县衙和城门是有一段时间的,负责的官差却张贴到了城墙处,可见这个知府寻人的急迫。
就是不知赵知府家里丢的是什么东西了,重视到这个程度。
苏樱拧拧嘴角,弯了下眉眼。
肯定和通敌叛国的证据差不多了,她如是想着,脑袋上方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我大概知道他在何处。”
突兀冒出的声音惊了苏樱一下,她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钻到了萧纪身前。
萧纪一只手撑在窗棱上方,而伏在窗沿边的自己就像被他给拢在了怀中。
她不自然的弯腰钻了出来,往后退了两步,便等着萧纪往下说。
萧纪顺势放下手,合上窗户,却是没有往下说,而是把卓来叫了进来,附耳吩咐了什么话,后又微倾着身子对着苏樱道。
“这件事我去处理。”
“你一番匆忙过来,应是还未食饭,我吩咐卓来去点了几样吃的,你先在房间里吃着。”
苏樱本想起身告辞,但见他眉间神色坚定,只好作罢,顺着话坐在了圆桌边,抬头嘱咐一番。
“那你小心点,那人的内力很强。”
萧纪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轻轻“嗯”了一声,推门离去。
——
萧纪离开没有多久,房门又被敲响,苏樱还以为他去而复返,是落了什么东西。
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个陌生人,那人一身常服穿着,左手紧握着腰间挎刀的刀柄。
刀和平常的不一样,属于官府所造,是在官府办事的官差独有的。
那人见门被打开,不是以为的萧将军出来的人却是个小娘子,眼睛不由地眯了眯,上下打量了一番。
兴味的视线在苏樱白净的脸蛋上停留片刻。
苏樱不动声色,语气平静:“差爷,可有事?”
那人这才想起自己来此地的目的,视线往苏樱身后看去,问道:“萧将军可在?我们大人听说将军即将启程去雾州城,便在福楼记摆了一桌晚宴,为将军践行。”
大人?苏樱眼睫微动,“是知府大人?”
那人点点头,又道:“我这是来给将军送请帖的,还望小娘子去告知将军一声,不要耽搁了赴宴。知府大人可是专门为将军摆的宴,请的都是凉州城有名的大厨。”
赴宴?苏樱心中冷笑,看这人的脸色,那个宴会起码是个鸿门宴。
这时,一阵脚步声砰砰砰传来,卓来忽然从拐角楼梯跑了上来。
高兴的脸色在看到门口站着的陌生人后,极快地收了起来,疑惑的目光望向苏樱。
苏樱还未说什么,那人抢了话,把来意说了个明白。
卓来边听边点头,最后笑眯眯地接过那张请帖,“好,等我家公子回来,便会和他说。”
万金油的一句话,打发走了那人。
——
苏樱重新回了房间,卓来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身后边一串小二打扮的人鱼贯而入,小二们双手都端着方盘子。
不用他想,盘子里放着的肯定都是美食,隔了几步之远,苏樱就已经闻到了不俗的香味。
卓来一挥手,小二们动作一致地往圆桌上放着盘子,之后又动作一致地退出了房间。
卓来笑着道:“江姑娘,这是我家公子专门吩咐的,做的都是您爱吃的。”
苏樱点点头,眼前一桌子的美食,她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她探着身子,兴冲冲地一一掀开盘子上扣着的碗,几抹绿色晃到了视线里。
苏樱看清楚那些东西后,欣喜的笑容僵滞在脸上。
萧纪听谁说的,她喜欢吃素食的??
居然让人做了一桌子的素食送来!
第65章 前夕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虽说大早晨的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 但也不能上的都是素菜吧?
苏樱心里吐槽着,手里的筷子却不见落下,谁让这个做饭大厨, 几个素菜做的都么这香。
良久, 桌子上剩下的饭菜被撤了下去。
吃饱喝足,宿醉带来的困意自然就上来了,苏樱忍不住打着哈欠, 因心中还有事, 忙站起来走了几步缓解下困意。
等卓来重新进来,她这才问询:“萧纪怎么还没回来?”
卓来瞧她问的虽不客气, 面上却是带着一抹担忧, 忙按照早前公子吩咐的话回道:“因事情重大不可耽搁,公子寻到那人后会加急审问一番。”
苏樱听着凝眉。
不知道寻到那个锦国人后, 能不能让他吐出有利的证据来......
卓来自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又继续道:“姑娘不必担忧,方才已经有人来报信来,公子已经寻到人, 因驿站里人对眼杂,不好在此地做大动作。”
之后,诸如寻到人如何审问之类很细杂的事情, 就掺杂到官中之事了,卓来不便于对他人详说, 便也隐下没有继续回话。
苏樱点点头,走了两步来到窗边。
她推开窗户往外望,在楼对面新张贴的通缉令仍然在墙上,附近已经没了早上的官差守着,连早上热闹围观的百姓也不见其影。
巷子口里空荡荡的, 许久也不入一人。
算算时间,自己出来了也有点时辰了,也该回去了,不然师兄师姐那里都不知如何交代了。
不过,实话实说倒也不可,毕竟自己也没有什么能隐瞒的。
苏樱转眸,指尖轻点着额头,如此想着。
回到饮心居后,苏樱自然没有逃过师姐和师兄两人的一番垂问,坐在厅堂的角落里,苏樱一一叙述自己所见所知所闻,无一隐瞒。
当然,关于驿站里望见萧纪宽阔胸膛的事情,还是要隐下不说的。
白枫听完整个事情,也是皱眉思索状。
夏国会有别国奸细一事,这都是大家心有不宣的事情,因为别国说不定也会有夏国的卧底在内,只是奸细在哪儿,长相身份如何,多为人不知,这就是卧底存在的基本职责。
夏国地处中原,周邻除了国力相当的锦国和魏国外,还有其他的一些附属小国,三国之间都签署过不战盟约,近几年来确实都遵守着盟约内容,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争。
然而三大强国之间自然也会有想要试探下各自国家兵力如何而起的摩擦的时候,一些小范围的争斗还是层出不穷的。
三国的国力正当,尤其夏国的资源更是丰沃,别国对夏国都是虎视眈眈的状态,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有了盛王这个内奸,这可真是内忧外患的局面。
苏樱正举着杯子喝茶,耳边忽然响起师姐的骂声,听她口中“盛王这厮奸细小人”“简直不是夏国人,**兽**,居然和别国联手对付自己的国家”“真是当世的王卉!”等等一大串的骂声,嘴里的茶水差点没有喷了出去。
师姐骂人的功力不减当年啊。
然而情人眼里出西施,此时此刻白枫师兄已经回过神来,起身走到红叶的身后,揉肩捏耳。
在白枫师兄一通安慰劝说下,红叶师姐被盛王通敌叛国的事情气的红脸不消,反而有往越来越深的程度发展。
苏樱觉得自己这一个大灯泡待不下去了,于是端着一杯清茶,蹭蹭跑到了店外,顺便还好意地帮某对夫妇关上了店门。
她回来的路上急匆匆的,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如今走在这街道,才发现了今天的异常。
素来繁华的一条街,此时此刻居然没有多少行人,且她还发现了诸多医馆关着门的场景,多是外面被落了锁。
苏樱不禁目露疑惑。
砰腾——
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不远的街角处忽然一阵喧哗,苏樱甩手把杯子里的清茶倒净,又随手把杯子塞到了衣衬里,然后疾走起开,上前去查看情况。
街角已经有了几圈围观人群,苏樱到了后只站到了最外围,刚想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情,身边一位也是闻声过来的大哥抢先一步,苏樱揉揉鼻子,默默咽下想问的话。
热闹的地方自然少不了爱八卦的人,苏樱就这样在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讲述中了解了大概发生了何事。
听说是盛王的女儿莲心郡主忽然陷入昏迷啾恃洸,一直未醒,盛王家养的大夫诊断不出得了何病,盛王便命人把凉州城所有医馆的坐诊大夫都‘请’到了王府中给郡主治病。
苏樱悄悄隐没在人群,心里是疑惑不已。
段莲心怎么会陷入昏迷?明明投掷的丹丸只会让人假的发热几个时辰。
“我从我在王府当差的亲戚那里听说盛王因为郡主无因陷入昏迷一事发怒,郡主的贴身丫鬟都受了鞭笞而死。”围在外围的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悄声道。
“不止,我听我在王府前院当管事的兄弟说,目前为止还没有大夫查出郡主的病因,盛王一直在发怒。”另一个穿着锦衣绸袍的人不甘示弱,道出了一个自己也知道的事情。
...
苏樱默默站在外围听着他们一句句地吐露盛王府的各种秘辛,迟迟不见说起围着的圈里发生了何事。
终于在两人喘息之际,她见缝插针,把疑惑问了出来。
“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下,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互相看看后,皆摇了摇头。
到是前面围着的一人一直听着后方传来的喧闹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给她们解了惑。
那人生的高大,放眼望去就能瞧见最里面是什么情景,回头小声对苏樱几人道:“这不是大夫一直未查出郡主的病因,盛王大怒,连问诊的大夫都开始被波及了。”
那人嘴巴“喏”了一声,下巴也往里面抬了抬,“那不是咱街上的李大夫和秦大夫都被王府的护院打了几大棍,从王府抬了出来。”
“都说大夫不能自医,且不说这都被打的坐都不能坐了,就看这李大夫他们进气多出气少的情况,哪还能给自己医治的力气。”
“其他没有被叫去治病的大夫,如今都已经开始闭馆,有的甚至还外出回了老家去避一避。”
“这大冬天的,我们都会有个小病小痛的,你们说这没了大夫还如何看病抓药?他们净折腾人!”
周围人听着一阵附和。
苏樱听得皱眉,心里叹息着。
这里围着的时间久了,巡逻的官差也发现了此处的热闹喧哗,一队挎着刀的官差凶神恶煞,大跨步的往这里走来。
大家如今都不想惹出事来,连忙鸟散状,哗啦啦地从最近的小巷子离开,徒留躺在地上的两位大夫和她们的家人在街上。
官差斥了几句那几位哭泣的大夫家人,便匆匆离开了。
那几位大夫的家人互相搀扶起身,随着人群离开的苏樱去而复返,在她们经过自己身边时,往两家人手里各自塞了一瓶青木师兄研制的金创药。
她压低声音,匆匆说了句外敷用,也顾不得她们感激的表情,便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此地。
——
申时时刻,外面的天忽然变得暗沉,碧蓝如洗的天空压来了大片的黑云。
饮心居。
苏樱俯趴在厅堂正中间的木桌上,双手支撑着下巴,时不时地抬眼望着门口。
距离见到萧纪已经过去四个时辰多了,说是有了消息便会吩咐卓来报信的,结果到现在还未出现人影。
她的心中不无担忧,尤其在距离晚上那场‘鸿门宴’的时间越来越近的时候,心中的担忧已经开始挂在了脸上。
“哎——”
苏樱叹息一声,埋首在手臂间,沉沉不语。
“在等我?”
声音尽在耳边似的,苏樱惊得抬首,放眼望去。
外面不知何时,居然下起了雪来,地上已经覆了浅浅一层白色。
而店门外正站着一位面容清冷刚毅,身着绣有暗金色饕餮纹的玄衣青年,正是几个时辰不见的萧纪。
洁白的雪花争相落在店外直挺站着的青年眉间,发间,很快便隐没在其中。
雪花落在脸上时,酥痒的感觉让萧纪不适,踏步进了店里。
屋里正烧着木炭,进屋后热度涌了上来,他解开颈间系着的黑色披风,随手放在空置着的木桌上,转首再问某个少女。
“如何不说话?”
苏樱呼吸轻缓,眸色逐渐清明,她能说自己抬首间,便被他站在雪景下的身姿惊艳到了吗?
不,绝对不能承认。
苏樱避开萧纪凝眸望过来的视线,假意望向门外。
“你既然来这里了,那早上的事情是有结果了吗?”
不过,怎得竟亲自来了,苏樱暗自嘀咕。
是有了结果。
萧纪缓缓道出自己这几个时辰大概遇到的事情。
他派了人去城中乞丐住的旧庙旧房子查找,可巧派出去的一人没多久就寻到了那个锦国人的踪迹,若不是因他正巧也在附近,恐怕以那人的内力武功,很轻易得就能再次逃了出去。
最后那人被带去城外某个地方,那里有专门的人严厉审讯。
在费了那人的武功,又一番威胁利诱,许那人一个新的身份后,那人才道出了这些年暗中和夏国几个官府之人盘算夏国朝廷的事情,提供了书信内容,和盛王买卖武器兵马的线索。
萧纪和手下交待过之后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后,便不做停留,入了城回了驿站换好衣物,径直往饮心居的方向奔来。
“卓来说你好像不喜食素食?但我观你...”
萧纪语声微顿。
他观测到苏樱虽侧着身对着自己,但是正倾着身子往这边支棱着耳朵。
想到卓来嘱咐的不能劝说女子不吃肉的话,萧纪不再言语,另起了个话题。
第66章 结束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这个给你。”
萧纪从怀里拿出一把手掌大小的匕首, 外表模样古朴暗沉,很是普通。
苏樱好奇看着,眼神落在他手上, 不懂他怎么忽地想起送自己匕首。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萧纪又道:“你可随身携带,用来防身即可。”
苏樱站起身,双手接过。
触及匕首时, 手掌心片刻冰凉。
苏樱翻看一会子, 面带惊讶,“这不会是玄铁所造吧?”
玄铁材质特殊, 外表常年都是寒凉的, 但又有削铁如泥的优点,很多江湖人对此趋之若鹜。
“当初师傅为我铸剑时, 还剩余点材料,我便又自己铸了一把匕首。”
得到确切的答案,苏樱心中稍兴奋,想着前世看到的那些对玄铁的神化言词, 她缓缓抽出刀身来。
眼前寒光闪过,苏樱左手握着头发末端,拿着匕首的右手兴冲冲地便往那放去。
安静站着的萧纪神色一紧, 立马抬手握着她的手腕,阻止住了她的动作。
看他紧张似的神色, 苏樱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喜悦。
“我只是想试下匕首锋利程度。”
萧纪不言,随手从自己头发中拽了一根下来,黑色头发接触到刀刃时,直接断裂。
苏樱惊讶的张大嘴巴,真的有这样的效果!
萧纪已经收起柔和的神色, 改了一副严厉表情,“下次不可如此莽撞。”
苏樱脸上稍有不自然,心中更是划过一抹心虚,于是点点头接受了他的一番嘱咐。
她转过身,便把匕首隔着一层衣物放进了袖中。
炭盆里的火星明明灭灭,风卷着雪花飘进了大堂,冷暖夹杂。
苏樱探身往天空望去,雪花紧促地一片接着一片。
大雪将至。
苏樱看着出神,心有不安。
想到上午那个来宴请的官差,她转身问道:“萧纪,晚上的宴席你会去吗?”
她忍不住,又道:“那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显然已经从卓来那里收到了宴会的请帖,萧纪望着外面簌簌而下的大雪,面色微冷:“鸿门宴也罢,总要有结束的一天,早点结束也好。”
话语微顿,他抬眸望着门边上苏樱的背影,语气柔和,“今晚不要出门,事情结束后我会派人过来。”
苏樱回望,轻笑了一声,点头回应。
“还有一件事,那个郡主到底得了什么病,你知道吗?”
这件事情在她心里已经放了许久,眼看着城里的大夫一波一波地被仗打出王府,她心里有着愧疚。
问着,她低声言出昨晚的事情和打听到的郡主的病症。
萧纪听完,思虑一阵,眉头紧锁后舒尔松开。
他出声安抚道:“听这个病症,应是被下了七醉蛊,蛊进身体,那身体便会陷入沉睡状态,每天会有七个时辰醒着。”
“不过据我所知,这七醉蛊是锦国王族才会养的,只有他们才知道养七醉蛊的办法,盛王这是自食的恶果。”
苏樱反应过来,立马道:“你的意思是,这蛊是锦国太子派人放的?”
见萧纪点头,她心中嘀咕一番。
不过,怎么会放到了段莲心的身体中?何不直接放到盛王身体中,让他言语不得,也就没了晚上的这一场‘鸿门宴会’。
萧纪见她脸色忿忿不平,想着从那锦国卧底口中得到的消息,阖着的眼眸变得寒澈。
听那人道,锦国太子有让他要挟盛王的意思,但是在他的两个兄弟皆折到了盛王手里,自己又从盛王府里逃出后,他便没了继续为锦国太子卖命的想法,一腔想着寻个地方隐姓埋名生活。
也就是说,那蛊并不是锦国太子命人放的,这夏国凉城中,还有锦国王族的人!
时间逐渐变快,外面天色有着这雪白映衬,还是逐渐往暗沉中变化。
苏樱瞧着这番变化,忽而想到从那本书中的评论区看到过的某句原话片段。
【朴荷见段承轩自从收到那只叫赤影的海东青带来盛王叛变的消息后,几日都未曾好好进饭,这天她一如往常踏进太子府,两人方见到面,不想便有一人急急忙忙奔来送了两个消息——盛王和一干人等皆被伏诛,但萧将军在凉州城中被人暗害,一直昏睡不醒!】
说到底,萧纪终究是自己的‘哥哥’,即使他一点儿不知情。
在他要走之际,苏樱心急之下喊住了他,见他驻足回首。
她的目光触及到那清冷刚毅的神色,咬了咬嘴唇,做出了一番决定。
迅速从怀中掏出个两人都有点熟悉的香囊,她打开来,从里面掏出一物,握在掌心。
苏樱伸手递过去,那物被她紧紧握着,未露出一丝光景。
她垂着眼掩下目中神情,“当初你说过,如果有事情需要你帮助,就让我拿着它去京城侯府寻你。”
萧纪眼神变换,清凉的视线落在那个紧紧握着的小小拳头上。
她嘴角扯着一抹笑,似欢快似放松,“那现在你既然在我面前,我便直接说了。”
萧纪心有猜测,眼角变得微红。
“我请求你,明天你亲自来告诉我后续事情!”
“伸手。”
萧纪机械般地照做。
苏樱掌心向下,把那块藏在身上几年的青玉佩放进了他的掌心。
萧纪的手掌很大,合了合手,青玉佩未露出一丝影子,但那玉佩熟悉的纹路,使得萧纪神思有点恍惚。
是半边翅膀的青虎,萧府家族的族徽标志。
苏樱抬脸,眼里有着光,“还有——我叫苏樱,下次别喊我江姑娘。”
萧纪亦配合地低头和她对视,低声道:“我知道,是流苏的苏,樱桃的樱。”
我一直都记着,你名苏樱。
最后,萧纪还是未拿走那块青玉佩。
——
听红叶师姐说,有个店里的老客户下了单,白枫师兄早早地出了城办事,饮心居里便只剩下她们两人。
大堂里点着一盏灯,红色蜡烛芯噌噌噗响,蜡烛显然快要燃尽,红叶立马从柜台处找出新的一根点上。
此时已是亥时末,本是宵禁时间,外面街道上还是喧哗一片。
城门在白天的时候就已关闭,如今各个街道上都是来来往往巡逻的官差,腰中皆佩戴着一把刀。
城中的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还以为真的是为了白天‘江洋大盗’的事情而关闭的城门,听外面喧哗阵阵,皆以为那个江洋大盗落了网,却未想到是管理这凉州城的盛王有着谋反的念头。
外面异常生动,唯二知情的苏樱两人便伴着这一声声的喧闹声,迎来了天边第一抹晓白。
萧纪仍穿着那身暗金色饕餮纹的黑衣,肩披至腿间的黑色斗篷,迎着这晓白色天空,踏进了正门大开的饮心居。
眸光微转,便看到身趴在角落处那道干净的身影。
青衣墨发,白净小脸,紧闭着的眼睛,还有那抹眉间愁。
他望着,倏尔笑了。
清俊凌冷的眉眼,好似拨云见日,变得温暖柔和。
他嘴角弯着,大步上前。
双手速速解开衣带,摘下斗篷覆在她的身上,好似感觉到了暖意,他看到她主动裹了下斗篷。
他低笑两声,关上了店门。
苏樱醒来后看了看时辰,才发现外面天色早已大白,不由懊恼怎么一觉睡这么长时间。
不舒服的睡姿导致全身都僵硬着,她刚动了动肩膀,便感觉什么东西从肩膀处划落。
手触到绒绒的布料时,她低头看去,便是神色一怔。
接着,她的脸色忽然布满喜悦。
这是萧纪的斗篷,他来过了?!
那就是说,萧纪并没有和书中说的一样遭人暗害!
红叶做好早饭,方想要喊醒还在睡梦中的小师妹,就见着小师妹如风一般,奔到了店门外。
“小师妹?你去哪儿?”
“我去找萧纪——”
虽然早上已经从萧将军口中得知盛王和赵知府一众人员已被捉住,但尚不知外面还会不会有什么落网之鱼,红叶心中仍有担心。
谁让小师妹也只是轻功好一点儿罢了。
她这样想着一番,店门便忽然探出一个身影,红叶瞧去,不正是方才说着去找萧纪的小师妹。
苏樱噌噌跑进店里,喝尽红叶煲的肉汤,对她笑了两声,“师姐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红叶无奈的嘱咐一句‘注意安全’,便作罢,挥挥手赶紧让她走,好去找人。
等小师妹走了后,又不由地心中嘀咕,也不知小师妹和萧将军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连喝了她煲的汤都没来得及如往常般夸一句就跑走了。
奔往驿站的路上,果然见到了诸多对昨晚发生的事情震惊之人,城中热闹之处,皆在讨论着此事。
显然不可置信,一夜间,这凉州城便变了天。
大多数人还是喜闻乐见的,毕竟这盛王是有着谋反心思的,说不准哪一天,这城中的人会因他之故而遭了秧。
因这一事,那些或和盛王或和官府就所交集的纨绔子弟今日皆没有出门,没了这些人的作威作福,城中百姓间皆是这种喜悦的氛围。
奔足在融冰的雪道上,苏樱心中也跟着喜悦欢愉。
然而方从驿站外的那条青巷出来时,愉悦目光望在那扇开着的窗扉时,这种好心情却戛然而止。
第67章 甜涩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窗扉开了半扇, 冬风拂过,冷颤颤地,斜对面青石巷口立着的苏樱被冷意惊醒。
她抬头注目, 目光落在窗边的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还有那人身边娇小玲珑的一抹侧影。
街上来往行人喧闹不止,她却仿佛只能看到窗边站着的那两人。
她摸了摸发冷的脸,眼神直视着前方, 嘴里忽地嗤笑一声, 后眼眸半阖,退后一步至巷中, 一张脸上除了那双干净的眼睛外全掩在黑暗中。
不久, 巷口的脚步声响起,轻轻地, 刷刷地,仿佛踏在人的心尖儿。
房间里一片安静,屋中三人两站一坐。
僵滞氛围一直持续至萧纪开口,冷声道:“既然六皇子亲自带着公主来了, 那你就负责照顾好公主。”
“我这边有事情顾不上其他。”
听这话,坐在桌边的段承祯马上解释:“表哥,真不是我主动带来的, 是媛凝她偷偷跟来的,我行至半路才发现的。”
“她的胆子太大了, 也幸亏我早早地发现了,不然媛凝可能就被......”
话语未尽,衣袖忽然被扯,他嘴巴动动,没再继续往下说。
媛凝公主悄悄瞥着窗边的人, “六哥,你们尽可去办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听她说到这一句话,段承祯就生气:“你就不应该来!还是想好回京后怎么和父皇母妃交待吧!”
媛凝瞧他生气,又听六哥说的内容,忍不住上前拽他衣袖不说,只仰着脸央求六哥给母妃报个信。
段承祯气得冷哼一声,侧头不理。
萧纪始终看着窗外,等两人安静下来后,这才沉声道:“我这边还有事,六皇子你们自便。
语罢,他便推门而去,独留两人在房间里闷声不言。
昨晚的那场专门给萧纪准备的鸿门宴,出了大反转,反而成了有谋逆想法的盛王一干人等的鸿门宴会。
萧纪带来的诸多将兵皆提前藏身在福楼记周围,盛王的人方有一点儿动作,就被他们捕捉到,很快一干人等皆被压制。
然而,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盛王还是唤来了私自养的兵马,这下子可正巧坐实了他谋反的事情。
萧纪前段时间往京城报的信,即是关于找到了盛王通敌叛国的证据,皇上这便派了闲职在身的六皇子带着圣旨来了凉州,旨意内容便是把相关人员的亲属家眷皆流放至边塞,而主谋则直接问斩!
萧纪踏出驿站,锁着眉头望了望天。
一轮太阳高悬在正空中,冬日的阳光落在身上带来的却不是暖意。
午时快到了。
再要转身进驿站的时候,萧纪随意一瞥,视线里多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樱见他看到了自己,挪步上前,先行说了话。
“我是来还衣服的!”声音急促且带着重音。
同时,本来折叠好的黑色斗篷扔还给萧纪之时,一通散开。
萧纪望了望单薄衣衫的女子,不赞同的皱皱眉,“你怎么穿这么单薄?今日阳光虽好,却也不能穿薄衫出门。”
苏樱鼓鼓脸颊,“我有内力。”
“抵挡不了多久冷意,留点内力以防万一。”
萧纪这样说着,又亲自把斗篷披到了苏樱的身上,弯腰低头帮她系着带子。
他忽然的凑近,骇了苏樱一跳,想要退后的身子被他一掌按住,她的身体僵硬在原地。
她悄然抬脸,便觉萧纪的俊脸近在眼前,有点不适地侧了侧脸。
小巧瓜子脸,弯月眉,猫儿眼,白净的脸蛋。
萧纪抬眼便看到这一幅美人画似的容貌。
冬季深寒,呼吸都有了颜色,两人的呼吸碰撞,合成了同一片,又很快消散。
萧纪瞧着这一幕,不知怎么,心中一颤,忽地红了耳朵。
苏樱也没好多少,脑海里净想着素来秉着男女有别思想的萧纪怎么会突然如此,也顾不得再看其他了。
瞧他呆着不动,苏樱忍不住出声问道:“好了吗?要不我自己来系。”
“系好了,你...”
萧纪话未说完,旁边传来一声惊讶的声音,喊着”表哥“,苏樱和萧纪皆转首望去。
来人有两人,其中一人正是方才站在萧纪旁边的那个娇小玲珑的女孩。
苏樱眼睛微眯。
出声的正是段承祯,他是看盛王斩首的时辰就要到了,想着提前去刑场观察观察环境,好安排一部分兵力在那里,以防出了什么纰漏。
没想到刚走出来,便看到自家素来冷清对任何女子都不上心的表哥居然和一个姑娘那么近得站在一起。
两人分开而站,段承祯瞧见了那女子的样貌,不由啧啧称奇。
想不到这凉州城里居然有这样的美人儿,也不怪媛凝追在萧纪表哥身后那么久都打不动表哥的心,光是外在容貌便已输给这个女子,更不遑这女子是表哥喜欢上的人,内在肯定也是极好的。
他侧脸看着脸色变白的媛凝,不由摇了摇头。
萧纪耳朵的红色已消去,很是淡然地瞥了眼两人,问道:“可是去刑场?”
见他点头,萧纪又转首问苏樱可要去。
苏樱想着那件书中剧情,以防万一,还是点了头应去。
四人一齐向刑场的西市行去,路上萧纪倒是没有解释什么,段承祯倒是说了一大串的事情。
不一会儿子,苏樱便了解了两人的身份。
心道,原来是六皇子和他的胞妹媛凝公主。
她们的身份,苏樱并没有在意,听此也只是象征的问了好,便不再发言。
一路上,皆是段承祯这个话痨的声音,拐着弯似的问询苏樱和萧纪什么关系。
苏樱明着回应见过几次面,萧将军在她们店里买过酒,暗中则悄悄吐槽着,她和萧纪可不正是‘兄妹关系’。
四人行至西市区,街上已经热闹起来,都是来看斩首的,一部分人还凑趣拿了诸多臭鸡蛋剩菜叶的东西。
斩首示众的场景毕竟很血腥,萧纪并没有让苏樱两个女子真的待在刑场,在监斩官座椅身后还有一厚重帘子,后面早早布置好了座椅桌凳,两个炭盆,连热茶食果都有,压根儿没有一点儿这是在刑场的感觉。
苏樱听着外面热热闹闹振奋大喊的声音,心情跟着振奋,有心想出去看看,但是想到萧纪的一张冷面脸,遂压下心里激动,随意坐在一个地儿,抓着一小把瓜子嗑了起来。
“午时一刻——”
“带犯人——”
苏樱拍拍双手上的瓜子皮儿,迅速起身,悄悄掀开帘子往外瞧,却瞧到了一睹人墙,把外面的光景遮掩的严严实实。
苏樱失望,遂作罢。
媛凝瞧着她这大胆的一番动作,想到萧纪的严厉嘱咐,睁着一双眼睛好奇问:“你不害怕吗?”
苏樱不知她问的是害怕斩首的血腥事情,还是害怕萧纪的事情,反正她都不怕,便冲她摇了摇头。
而后她又笑道:“江湖女子,见惯了。”
其实不然,自从跟着师傅入了凉州,江湖人是见的多了,但见到的都是一些守法的人,并没有经历过前世她认知的那种血雨腥风的感受。
想必也是夏国律法实行很好的缘故,不管那些江湖中人有因无因,只要杀了人,便会上到朝廷的赏金悬赏中。
早在见苏樱不拘小节,走路也并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时,媛凝便有猜测。
此时得到了证实,她心中始终提着的心稍有放松,表舅母绝对不会允许萧纪表哥娶这样的女子的。
苏樱是不知这位都已想到了这个地步,若是知道,恐怕她的白眼一天也都翻不尽了。
这边厢苏樱无聊的吃着桌上摆着的花果,耳边又传来问话:“刚才听你说,萧纪表哥去你店中买酒?”
“是啊,”苏樱回忆起萧纪为了帮忙解围,还主动喝了酒的那一天,脸上露出笑意,“还当场喝过呢。”
“可是...”媛凝脸上犹疑着,“萧纪表哥不是不能喝酒吗?他以前喝了酒,身上就会发痒发红。明知道为何还要去喝?”
她的一句话犹如一场洪雷在耳边,震得苏樱久久无言。
萧纪居然对酒是过敏的?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当初萧纪喝了一口酒后变红的脸色......
想到这,她心里后悔不迭,为何那时没有察觉出不对来,也不知萧纪那一夜怎么过去的。
前世在医院上班,她见过许多因无意触碰或吃到过敏源的人被折腾的痛苦情景,想到萧纪居然明知自己的过敏源头还硬喝酒的情景,苏樱心里再次懊悔不已。
同时,她的心里更是涌起一股不明的情绪,似甜似涩,堵得她难受。
这时外面“午时三刻已至——”的声音响彻刑场,接着便传来萧纪的沉寂冷声“行刑——”。
苏樱缓过神来,因为这件事也没了看接下来的血腥一幕的想法,正想着该怎么回答才能撇清自己和萧纪的关系时,外面忽然喧声阵阵,接着厚重的帘子猛地被人掀起。
一阵冷风袭来,寒意让人忍不住地缩了缩脚。
媛凝瞅着进来的人好像是萧纪表哥的小厮,恼怒的心思瞬息放下,站起身笑着问他:“是不是外面结束了?”
“外面出了点事情,公子吩咐下人过来看着点,以免有人惊扰到公主和江姑娘。”
听此,媛凝不由担心,忙问:“外面发生了何事?”听着外面的声音还在喧闹。
卓来放下帘子,回道:“方才有人来劫刑场,不过现在已经无事——”
他的话未说完,迅速有人从他身边越过,犹如一阵卷风,很快不见了身影。
第68章 诡异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卓来反应过来立马转身, 伸手阻拦的手方伸到一半,只好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姑娘施展着轻盈的轻功跑走了。
苏樱出来后,飞快扫视一眼当前的场景, 发现刑台上有几片尚未干涸的血迹, 不由猜测着恐怕是盛王他们的。
周围对抗的势力分了两波,很明显没有穿着甲胄的那一方就是来劫刑场的人,盛王已被斩首, 至今他们嘴里却还道着‘救盛王’的口号, 苏樱听着不由莞尔。
周围并没有城中百姓的影子,大概是方才事出, 周围的百姓已经被官兵送到了安全地段, 这里目前只有两波对战的人。
但萧纪并不在此列!
再次回想到书中那句【盛王一干人等皆已伏诛,但萧将军昏迷不醒】的话, 苏樱睫毛微颤,心中的不安感逐渐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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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人从四面八方窜出来之时,萧纪很镇静地挥挥手,早已藏匿待命的段承祯便领着一支队伍从各处呈五角形包围了原先的蒙面人队伍。
两战一触即发!
萧纪当机立断得下了立刻行刑的命令, 刽子手按照吩咐不带一丝儿迟疑地挥刀斩首,而场中的蒙面人尚未反应过来,一时间倒是愣在了原地。
这显然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但无法, 已经被严密包围,出又很难出去, 他们只好认命对抗起来,边打边找机会一一逃出圈去。
蒙面人武功展落出来,萧纪便从招式中觉出了他们的身份,是从“西边”来的江湖恶客,专接那些走路无门的人的生意。
而锦国就坐落在西边儿, 这些恶客常游迹于夏国和锦国的交界处的小城。
萧纪这一方占据人多的缘故,蒙面人很快陷入不敌状态,明显是领头羊的其中一人低声喝了声“四散撤退”,立马倒退身子,运起内力,身体直接越过一众阻拦人物,往其中一条热人多的街道行去。
萧纪摸清了他们大概的底细,放弃正在交手的人,直接折身跟上了那个“领头羊”。
正处于战局的段承祯看到,忙抽空问:“表哥你去哪儿?”
但见萧纪离得远了,也没听到回音,一时间身体小爆发,很快解决了眼前之人,也跟了上去。
领头羊对凉州城是不熟悉的,只想着往人多的地方行去,再随意找个地方换一身新的衣裳,却没想到自己刚从一个无名巷子口出来,就见到那个看着瘦削但武功却又不弱的监斩官背对着自己而站。
光是一个沉静的背影,领头羊看着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来,他知道这人是谁。
五天时间不到便把锦国谋夺走的三座城市拿回,且还有余力进攻锦国内镜的能力,只有如今的夏国第一名将,镇南将军萧纪!
战力可想而知,更不用说萧纪还是师从江湖人皆知的雾灵山姚景山姚神医!
萧纪听到身后动静,平静的转过身来,领头羊立刻后退两步,下意识地横起武器。
“萧将军,你也是江湖中人,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既然这笔生意已经无效,我等也不会多在此停留。”
苏樱刚找到这里,便听到了这一句话,她在心里把那个领头羊的话翻译了一下。
苏樱:言下之意,还望看在都是江湖人,求放过......
她在心里笑了几声,现身于两人前后,又很快隐去嘴角的一抹笑意。
苏樱露面时,萧纪面上起了一丝涟漪,很快即消失,不着痕迹。
萧纪掀起眼皮,抬眼看了看眼睛透漏着紧张的领头羊,“锦国人。”
语气平静且带着陈述句式的肯定。
领头羊全身上下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紧缩了下,时刻观察着的萧纪眯眼思索。
苏樱只瞧见作思考状的萧纪忽然手腕翻转,拿出自己惯用的佩剑,迅速出了手。
那人想不到就一句话的功夫,萧纪便出手,抵挡不及,手臂便被刺了一剑,心中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只想着赶紧逃离此处。
他反身往来路跃去,刚踏出两步,却见身后又转出了一人,是落后苏樱一步刚到此地的段承祯,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领头羊心死如灰,只道:天意如此,自己作恶多年终于有了恶果。
在他心里放弃挣扎之际,萧纪缓缓道:“我听说过锦国王室有一支隐秘的暗卫队,只服从于储君。”
苏樱两人听明白了,不言而喻,锦国的储君就是将要继承锦国皇位的太子李长均了。
段承祯眼睛微眯,实在想不透如今已到这个时机,为何那锦国太子还会出手?甚至还动用了手里的一支秘密暗卫。
想不透便不想,段承祯望着对面路口而站的萧纪,开口道:“表哥,此事不易拖延,城中百姓已经惊慌,还是速速解决吧。”
萧纪点点头,压下心里的猜测,缓缓踏步向前,在要出手之际,眼神无意瞥到斜对面的巷尾,走路的动作停止不动。
苏樱两人皆有察觉,有人来了,听脚步声虚浮缓慢,来人是没有武功的。
苏樱往前走到萧纪身旁,时刻盯着那个蒙面的领头羊,生怕他这时有什么异常举动。
这时候,巷尾处显出了一片浅粉色衣角,看布料材质和花纹,段承祯辨认出这是自己胞妹媛凝今日所穿衣服,正想压下一腔担忧开口教.训之际,却瞧见缓凝正被一个十五六的女子持着一短刃对着脖颈。
媛凝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此刻方望到自己被劫持后就心心念念的萧纪哥哥,顾不得其他什么,连声哭喊着“萧纪哥哥救我”。
苏樱见到那持短刃之人面貌后,心中惊讶无比,来人竟是因七醉蛊已经陷入昏迷的段莲心。
段莲心冲着压制着的媛凝低喝一声“住嘴”,便抬头望着对面的萧纪,神情很是深情,和带着一丝怨恨。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一人出声,她才不得不恨恨道:“萧将军,昨日宴会上父王许你诸多功项,你无意接受,以你的武功想走就能走,可为何还不放过父王他们!”
苏樱听着满头问号,这什么逻辑?
“如今父王已被斩首,我只求你看在我喜欢你至此且还曾是皇室中人的份上,放我和这个人离开凉州城。”
见几个人还不言一词,段莲心收起深情的眼神,冷笑一声道:“听你一直喊着萧纪哥哥,莫不是也喜欢萧将军?”
段承祯脸色一变,悄悄看了两眼萧纪,见他听到这话脸色也未有一丝变化,心中摇头不已。
媛凝喜欢上萧纪表哥就是个错误,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媛凝被说破心思,苍白的脸色浮起一抹红。
段莲心手里短刃往前送了送,媛凝的脖颈冒出一丝血迹,“萧将军,再不做决定,我便立刻杀了她!”
“而且不要想着我没武功就奈何不了你们,”她脸上诡异一笑,看着那个不发一言的蒙面人,“我手里边可是有他给的毒药,已经喂了媛凝公主吃了一粒,而解药只有他有。”
“媛凝?”段承祯大惊,忙看向虚弱的媛凝,见她点头后,心不由地沉了下去,按捺住想立刻解决胞妹身后女子的心。
他看向表哥,见他点头,也赶紧给她们让了路。
领头羊见此飞快和段莲心汇合,快速护着她往城门奔去,苏樱几人则落后于他们几步之后。
一刻钟后,他们皆出了城门。
在要走之际,段莲心忽然要求道:“萧将军,我只你为人大公无私、光明磊落,既然答应了放我们走的事肯定不会反悔的。”
她把媛凝交给领头羊,往前两步,望着冷峻的萧纪笑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苏樱听着皱了下眉,很快又舒展开。
萧纪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段莲心咬咬牙。
“萧将军,你可知当初我送你的那坛酒叫什么名字?”
语声停留一会儿,她也不卖关子,把当初苏樱和她胡诌的那个故事娓娓道来,苏樱听的嘴角直抽。
“那坛浮珺酒,正是我的心意,可是...”她忽然喃喃道:“可是我已经没了可能,父王说我中了七醉蛊,世上除了拥有母蛊的人,还有一人可救我!”
说到这,她忽然振奋的睁大眼睛,又往前踏了几步,几乎已经到了苏樱几人的面前。
“将军你是姚神医的徒弟,你能救我的对不对?”
“父王谋逆造反,我并不知情,我只想好好活着,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不想一直躺在床上!”
段承祯急急望着还在不远处被挟持的媛凝,心中焦急万分,出口打断段莲心的话:“你怎会不知情?你父王私养兵马的密道就在你住的小楼那里!!”
段莲心听着直摇头,嘴里一会儿碎碎念着“不想睡了,身体好疼的”,一会儿又对着萧纪道“我不喜欢你了,你救救我好不好。”
段莲心疯狂的神色漫于脸上,苏樱心中一凛,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倾。
果不其然,下一刻,方在急速求救的段莲心嘴角诡异一笑,不知从何处掏的东西,忽然往萧纪面上撒去。
第69章 昏迷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手中东西撒过去时, 段莲心也仰头大笑着,嘴上道着的“我要你和我一起死”的话刚念一遍,目光直视到萧纪身前挡着的一人时, 笑着的声音戛然而止, 脸色僵硬暗沉,眼神快速变化出一抹恨意。
关键时刻,苏樱见她撒来什么东西, 那一刻, 她的脑海里想到了书中萧纪陷入昏迷的那一段剧情描述和对酒过敏的萧纪为了帮她证清白去喝了酒的事情,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挡了上去。
她的轻功极好, 萧纪尚未作出回避的反应, 她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之后萧纪眼睁睁看着那个肉眼可见的小东西没入了苏樱的身体里, 很快消失不见。
苏樱只来得及转身对着萧纪笑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不要担心,因为书中的描述也只是陷入让人昏迷罢了, 很快就会醒来的。
可是任她如何用力,却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心里着急, 外面也有一人与她一样着急,惊慌中喊着她的名字。
她听出来了熟悉的嗓音, 那是萧纪。
身体的绵软已经支撑不住苏樱的意识清醒,她的眼睛耷拉下来,身体失了力气,缓缓往下倒了去。
这段忽然的转变看得其他人都怔住了,谁也没发现蒙面人领头羊已经趁此机会悄悄地跑了。
“苏樱——”萧纪神色浮现惊慌, 双臂展开立马接着,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伸手探了探脉,见还算平稳,颤动的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此时的他,紧接着又升起了一股盛怒。
“解药!”
段莲心哈哈大笑着,指着紧张的萧纪说着:“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冷清冷心,你居然也会紧张在乎一个人。”
“原来她是你喜欢的人。”
“怪不得当初你敢为她喝下那坛毒酒,浮珺浮珺,哈哈哈浮珺酒,怪不得她这个酿酒之人要取这个名字,不过……”
最后,她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疯狂道:“萧将军,她中的可是七醉蛊呢,七醉蛊可是没有解药的!”
始终抱着苏樱身体的萧纪不吭一声,在她说完没有解药后,神情冷冽,反手一甩,佩剑从剑鞘而出。
众人只见冷光一闪,方还在不停说话的段莲心脖颈上显出一道极深的伤口,见她双手拼命捂住伤口处,然而无用。
接着她的脖颈处大量血喷涌而出,衣裙上被血液浸满,之后再看,她已经身首异处。
媛凝看得脸色大变,才恢复一点的血色瞬又变得苍白虚弱,嘴里呕吐了几声,立马被脸色稍白的段承祯挡住视线,遮去了这血腥的一幕。
……
凉州城乱,只持续了几个时辰,劫持刑场的人都伏诛的消息传来后,城中百姓才敢打开阖紧的房门,出门打探各种情况。
凌乱的大街已经恢复的井然有序,大胆的小贩甚至开始了摆摊做生意,声音喧哗,人来人往,仿佛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繁华府城模样。
饮心居也开了门,酒肆里面一片冷清,红叶斜倚着门框,一直望着街道方向,仿佛期盼着那个昨天还在说着‘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的小师妹能立刻出现。
她都想好了,小师妹如果出现了,她就会立马去煲小师妹各种喜欢的温汤。
可惜,她望了好几个时辰,酒肆里的客人走了好几波,都不见人影。
最后,还是从白枫带回来的消息中,了解到了昨天发生的全部事情,得知小师妹昏迷不醒的事情,心中又是担忧不已。
一夜之间,盛王府门前破乱不堪,两座威武的石狮子更是被人泼了恶臭无比的泔水。
所有路过的人瞅到这一幕,都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仿佛是自己亲自泼上去的,多年被欺压的感觉瞬间被释放了出来。
他们心中无不感激着萧将军,他能找到盛王叛国的证据,没有几日便把参与图谋之人全部制服,罪魁祸首更是已经被当场监斩。
原先攀附于盛王府的亲眷更是被人流放荒城,素来富贵的那些人想必在去荒城的路上都会受不了的。
盛王图谋一事落下幕后,六皇子段承祯拿出了他离京时,皇帝给他的一道圣旨。
凉州城的百姓都期待等着萧将军继续镇守凉州的消息,可惜,圣旨里任命的新城主却是他人。
这些事情,都是苏樱陷入昏迷之后的事情了。
那一天,苏樱帮萧纪挡了书中的意外,陷入了昏迷之中,很幸运的是,身边有个会医术的萧纪。
刚缓过来气的段承祯转身,瞧到了萧纪把过脉就紧皱眉头的动作,刚想问什么情况,就见他立刻起身,抱起了昏迷的苏樱。
“公主中的毒不用担心,我的房间里有解药,可找卓来去拿,给公主服下解毒。”
段承祯愣了下,刚想再细问后续事情,就见萧纪离开的脚步骤然停滞,侧身留了句话。
“盛王的事情已经处理,凉州城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话落下,萧纪的身形微动,已经使了轻功快速远去。
留下的段承祯听到这交待的话,瞧着还在捂着口鼻虚弱干吐的妹妹媛凝,嘴角缓缓泛起了一抹苦笑。
听到离开的动静,媛凝方回过神来,抬头露出苍白的一张脸。
她伸出手,紧紧拽着身边人的衣服发问:“皇兄,萧纪表哥他要去哪里?”
段承祯搀扶着她站稳,边作解释。
“江姑娘中的是七醉蛊,表哥带她去解毒了。”
“带她解毒?那他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情况,我也中毒了啊……”
媛凝神情变得恍惚,嘴里小声喃喃着。
段承祯见她这个模样,叹了口气道:“表哥离开前说了你的毒是可解的,然而江姑娘中得是无解的七醉蛊,表哥是要带她回山中去。”
媛凝听后,咬了咬嘴唇,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道:“那我们也去吧,说不定还能赶上。”
段承祯心中虽然不忍,还是决定打破她的念想。
“媛凝,我还要解决凉州城的事情,等事了之后,我们就回京城。”
“我不要!我要去找萧纪表哥。”
他皱眉叹气,再度劝说:“江姑娘为了他中了无解药的蛊毒,他也没其他心思顾上你,你不要再去给他添乱了。若你没有来这凉州城,这个事情大概也不会发生。”
媛凝神情僵硬。
“罢了,也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他们所挟持。”段承祯捏了捏额头,“以后千万不可再这么大胆跟在我们后面去陌生地方了。”
看她似还倔着脾气,他破釜沉舟,直接发问:“你可知江姑娘是谁?”
“江姑娘不就是江姑娘,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她,她值得我知道她是谁吗?”媛凝如今可是听不得这个江姑娘三个字,听皇兄一再提起,她口上冷哼一声。
“我最初也没有联想到她会是那个人,方才听到表哥喊她苏樱,我这才有所猜测。”
“她好像是表哥一直在找的,已经找了七年的那个女子。”
“什么?”媛凝脸上尽是惊讶之色。
她也想到了自己曾经缠着皇兄,非要让他讲萧纪表哥在通州府城经历过的事情,因此,倒是知道萧纪还让皇兄帮忙找过一个小姑娘的事情。
可是,当年那个小姑娘是只有九岁,媛凝是无需在意的。
但是现如今,她是能察觉到表哥待她和别人是不同的,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亲密感,再加上那江姑娘如今还为了萧纪表哥挡了一劫,媛凝却不得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敲响警钟。
看她似乎是想到了,段承祯也忆起当年的事情,感慨道:“可惜当年,我其实是见过她的,但因为躲在树上打瞌睡,一时忘记找人的事情。”
“后来过了几天才想到,才和表哥说起了这个事情,可惜……”
可惜那个时候已经过去很多天,再想找到她,为时已晚。
他们两人便这样错过了苏樱的信息,因此他还招了表哥一段时间的闭门不见自己的结果。
段承祯望着萧纪抱着苏樱消失的方向,眼中闪着亮光。
“倒是没有想到她还活着,改名换姓在这凉州城过着生活。”
话落,他在心里又默默道,当年喊他小屁孩的那个小姑娘,长大后,原来是这个模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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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雾州境内。
天光黯淡,阴云密布,未过多久,空中又开始飞起雪花。
昨晚夜间落得那场积雪还未融化,道路上又覆盖了新的雪。
一辆马车疾驰在宽阔无人的官道上,速度奔驰过快,车轮轧在积雪上喀嚓喀嚓的声音,还能悠悠回荡在耳边。
萧纪手里握着马鞭,身体僵硬地重复着赶车的动作。
为了尽早能赶到雾灵山,他已经有六天没有合眼,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更是干涩不止。
他却不敢眨眼睛,只顾努力睁大着双眼,视线透过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辨别着去往雾灵山的道路。
这几天,来不及带任何干粮的萧纪身体坚持不住了,他就掏出怀里装着丹药的白瓷瓶,管不了是治疗什么的,倒出来一粒只顾往嘴巴里面放。
这六天里,他就是靠着这些药丸坚持了下来。
喉咙因为长久没有进水变得干涩,萧纪努力吞咽着药丸,苦涩的味道溢满喉间。
萧纪眉眼不动,随意伸臂抓了一手心旁边车沿上的落雪,放进了嘴巴里。
嘴巴里的苦涩中药味道抑制住了,身体激起了渴意,他再次伸臂向旁边握取,正欲继续放进嘴里,耳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声音极细极小,仿若卷缩成一团的猫咪呜呜声,很是区别于车轮滚动在雪地里的响动。
萧纪手心里方凝着的雪团已经缓缓融化成了水,雪化成的水滴落在了衣服上,他恍惚回过了神,目光迅速侧向马车内。
他的心脏仿佛被紧紧攒成了一团,六天里没有蔓延过任何情绪的心间,被一股喜悦的情绪充满了。
萧纪望着马车内部方向,满眼希冀。
她,醒了吗?
第70章 醒来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她, 醒了吗?
几息后,他掀了帘子,马车内的情况落入了视野中。
昏暗光线下, 瘦弱的人影颤抖着肩膀, 唇齿间流出呜呜声。
萧纪心脏抽痛,上前半跪在苏樱身旁,滑落在一旁的黑色披风被他捡拾起, 重新搭在了她的身体上。
苏樱蜷缩着身子, 却还是抑制不住体内的寒意,冰冷使她迷了神智。
慌神间感觉到了身边一片热气拂来, 苏樱从披风下伸出手, 落入某个温暖地方后,身体也不由往那处贴了贴。
萧纪僵着身子, 伸出手撑着她仰起来的背部,稳稳输出着自己的内力为她驱除寒意。
直到搂抱着自己的人渐渐放松了身体,气息安稳,他才撤开输内力的手掌, 安静地望着双眸紧闭着的苏樱。
不知是苏樱的体质特殊,还是其他原因。
原本中了七醉蛊之人每天可以清醒七个时辰的,苏樱却是每天都在沉睡, 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这是七醉蛊在苏樱体内的第六天。
中了七醉蛊的人,只有七天可活期限, 七天一到,中蛊之人便会在昏睡中迎接死亡。
而七醉蛊是没有解药的,他被称为神医的师父姚景山也没有配出来过。
他必须在今晚赶到雾灵山,配出它的解药来。
萧纪双眸垂落,遮掩了眸内瞬息掀起的肆虐。
山中雪道上, 马车继续快马急鞭地出发,黑暗很快侵蚀到天边,独留天上一弯明月,为这辆马车照亮着前行之路。
直至半个时辰后,马车进入到了一座白雾缭绕的山,很快又赶到了一座木屋前。
马车停下,萧纪转身探进马车,看到沉睡之人蜷缩轻颤着身子,和她越发苍白的脸色,心脏跳得越发快了。
“苏樱,苏樱……”
他低声喊着她的名字,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探了探一如既往平和稳定的脉象,看不出一点其它预兆。
萧纪的眉头紧了紧,最后,终是探身隔着玄色披风抱起苏樱。
腾空而起的时候,怀中人发出细微的唔声,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别怕。”
萧纪低语安慰着,抱着她下了马车。
——
安顿好苏樱后,萧纪便拖着六天六夜未合眼的身躯进了药园。
采药,熬药,担心苏樱,继续采药……
来回几个回合后,他才配出了对应症状的解药。
时间紧迫之下,解药没有成药丸,他配出的是汤药,需全身浸泡,方可见效快。
他挺着疲惫的身体回屋后,见到床上此刻安静躺着的苏樱,仍然唇色苍白,脆弱模样。
萧纪配出解药的兴奋心情霎然停了停,心中算着时辰。
他闭了闭眼,终是转身出去,开始烧热水。
紧闭的木屋里面,安静得落针可闻。
屋中烧着炉火,床榻前放置着烧好的热水,萧纪手里紧握着黑色绸条,身体僵滞在床榻前边上,不清楚此刻是什么心情。
片刻后,屋中忽起一阵奇香,他知是汤药已经融化于水。
时间到了。
萧纪举起准备好的东西,蒙上了双眼,遮掩了眼前的光芒。
他俯身扶起床榻之人,指尖颤抖,解开了她的外衫衣带,紧接着不甚熟悉地解着内衬衣物。
许是距离地近了,鼻间充斥着特殊的香味,似酒香又不是酒香。
暗香浮动。
恍惚中,解着衣带时无意触到了她滑润的肌肤,他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萧纪闭了闭眼,心中反复执想着她是病人几个字......
衣衫尽解后,他直接打横抱起苏樱,转过身去,精准地把怀中人放进去热气氤氲的浴桶中。
待感觉水完全浸泡遮掩了身体,萧纪松了一口气。
他取下布条,目光对上了眼前的光景,他的视线在那紧抿的唇角停留了几许。
方才一番折腾下,苏樱依然双目紧闭,滚烫热气之下,苍白唇色恢复成了一贯的鲜艳嫣红。
萧纪怔了下,促而低垂下了眸子。
浸泡的时间点点滴滴过去,药汤的药效渗进了身体内。
萧纪从方才衣物中找寻到熟悉的匕首,从热水中执起她的手臂,轻轻划了一道口子。
昏睡中的苏樱疼得紧蹙着眉,足以见匕首之锋利。
水珠滚落在雪白的皮肤,渐渐变了颜色,鲜艳至极。
萧纪心中一颤,眉头紧皱起。
从未想过,送给苏樱的这把匕首第一次见血却是在她自己身上。
片刻后,萧纪擦干净伤口旁的血迹,动作轻轻涂抹上一层药膏。
至水温后,他才想到自己房间没有女子衣裳,只有找了一身自己的素净外袍来。
萧纪的眼上再次覆上熟悉的黑色绸条,因怕双臂僵硬硌着苏樱,他尽量放松身体,再次打横抱起还在沉睡的她。
快速把人放进摊开的床褥上,心底叹了一口气,摸摸索索了好一阵,才给她穿好衣衫。
烧尽的炉火被他重新烧了起来,他的身影伴随着烛光陪了一夜。
每一天的傍晚,就是浸泡药汤的时刻。
每一天的此时,对萧纪来说,心中既煎熬着又存着愧疚,感觉很是愧对他的师傅姚神医。
愧疚他自己没有一点大夫治病救人的医心,无论如何,心中都无法把苏樱当做他的病人。
每一次药汤时间过后,他不是在木屋外练剑,就是在屋顶吹风。
……
苏樱从沉睡状态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人来山中的第十天了。
那天,正是萧纪给她喂好药,看她没有异常反应后,才放心地外出去提烧好的热水。
人离开没有多久,就像是睡了一个长觉,很自然的,苏樱睁开了眼睛。
恢复清明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床榻边还放着一个没有水的浴桶,浴桶边还放着几包药,屋内满是清新的药香。
苏樱坐起身,正想去屋外看看情况,身上的被褥滑落下去。
她低垂眸子,身上穿着的竟是一件男子外袍,衣领因为方才动作开了些许,而外袍里面竟然什么也没有穿......
捋起有点疼痛的衣袖,她低头,看着手臂上多出来的一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谁伤的?”苏樱蹙了蹙眉,有点疑惑。
她下了地,转头往屋内各个角落望了望,看到桌角摆放着一把古朴暗沉的匕首,苏樱这才恍惚想起,刚才闻到的药香味道很是熟悉的。
那个名字在心中刚要呼之欲出,木屋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你醒了。”平静淡然的一句话出现在门口。
苏樱心中刚要浮出惊喜情绪,转头望见门口之人后,刚涌起的情绪直接散去,面上显出了一丝讶然。
因为急匆匆推门进来的萧纪,此时此刻完全瘦了一圈,满脸的疲惫,下巴处也是青茬,双眼更是通红显得颓废感更甚,面前之人像是几天几夜没有阖眼睡过觉的感觉。
观望着,和他一贯永远整洁凌厉的长相,反差很大。
苏樱脑海里划过醒来之前的事情,想起了自己代替了书中萧纪昏迷的剧情,但书中只说不久萧纪便苏醒了。
她未想过,自己替了他受了这一场剧情,萧纪却也为了救她,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的狼狈。
苏樱对上他的眼神,心中复杂的情绪渐渐涌起,酸涩不止。
她张口欲言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直视的目光过于炙热,萧纪不自然地侧了侧身体,避开了她的眼神,眼眸低垂看着地上。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七醉蛊的蛊毒还未全部清除干净,今日还需进行药浴。”他的身边还放置着方才提来的热水。
萧纪略过近前的人,热水倒满了浴桶,背对着苏樱又说道:“我会在外边守着,有事情可以喊我。”
他说过这句话后,一时静默下来,眼底身处的不措藏得很深,耳后的颜色红地却似要滴血。
苏樱直直盯着他,看他还未挪动一分的身体,静静等着他下面的话语。
一阵后,似乎响起了一道无奈的叹气声。
萧纪终是缓缓道:“药浴没有遮掩的浸泡,才可以吸收解药的效果。”
“哦,好。”
直到木门被人合上后,苏樱才反应过来萧纪方才话里的意思。
“......”默默静了一会儿后,她抛去脑海里的杂念,默默拿起旁边的药包。
身上裹着的衣袍已经全部是自己的气息了,苏樱默默脱去外袍,踏进了浴桶中。
热水加上汤药触及冰凉的皮肤,苏樱紧蹙的眉毛瞬息放松了开来。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躺着,闭上了双眼,伸手撩了撩水花。
许是体内毒素尚存的原因,苏樱泡着药浴,脑袋开始昏昏沉沉的。
意识模模糊糊中,手臂的伤口无意间浸了药水。
刺痛感袭来,苏樱的唇色霎时变得毫无血色,蹙眉疼喊了一声痛,意识方回笼清醒。
门外那方,听到屋内人的疼喊,萧纪心中担忧骤起,下意识地转过身,推开了木屋门。
待对视上苏樱回身望过来的惊讶双眸,他方意识到了什么,忙背身而去。
听到身后穿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萧纪忆起苏樱方才捂着手臂伤口处,才想起来忘记了嘱咐,泡药浴的时候还需要放一次血。
“你体内的七醉蛊毒,需要每天泡药浴的时候,划开一道伤口以来清出蛊毒,方能解清你中的蛊毒。”
解释到这里,他又懊恼地蜷了蜷手指,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告知与她。
仓促之间,苏樱随意披了身宽大的衣袍,听完萧纪的话,她才出了声。
“原来如此。”
苏樱心里一暖,眼中笑意满满,笑着往后瞥了眼仍背对着自己的人。
如今虽显着瘦削许多,身材却还是高挑挺拔的,看着就给人一种满满的安全感。
这方,萧纪听苏樱没再接着说什么,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不来帮忙吗?”
静寂下的屋内突兀地响起一句话。
“什么?”萧纪僵硬着转身问道。
他正要重新关门离开,好似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手扶在门框上的动作却是迟疑了下来。
苏樱眼中划过笑意,眉毛轻轻蹙起,带了点可怜道:“水就要变凉了,我手臂还在疼着,需你帮忙才可以的。”
方恢复意识的缘故,她整个人做什么都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全身绵软无力,连说话也是柔柔软软的,像是在对着他人撒娇一样。
萧纪听在耳中,一时静默无言,耳廓却霎时间透出了绯红血色。
第71章 种子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萧纪再次往她的伤口处涂抹上温凉舒服的药膏, 动作细致温柔,绸布一圈圈地缠绕着手臂,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进行过多次。
苏樱视线落在他脸上, 笑得眉眼弯弯。
包扎伤口的绸布绑缚好之后, 萧纪平静地出了声。
“好了。”
苏樱横抬起被布条包裹着的手臂,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痛意,心中有些新奇。
萧纪望她片刻, 见她的目光垂落在伤口上面许久未离, 误以为她在担心伤口会留疤痕的事情。
他顿了下,方开口道:“时间比较紧迫, 我未来得及熬制祛除疤痕的药膏。是我疏忽了, 等你药浴结束后,我便去采摘草药熬制养肌膏。”
苏樱茫然:“嗯?”
待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苏樱唇角微弯,真的想不到,萧纪居然还注意起了这么件细节的事情。
尚坐在浴桶中的苏樱挺直了身子,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屋内四处。
“这个药膏不着急, 说起泡药浴,我才想起这些天我是一直昏迷不醒,我的衣衫……”
话语音落, 她又状似无意得拽了拽身上宽大的衣襟。
“你不用担心,为你脱衣泡药浴之际……”
萧纪的声音平静且淡定, 可他那一双耳朵却完完全全地出卖了他,红得似乎能滴下血珠子。
苏樱心中闷着笑,其实对此早已有所猜测,萧纪的为人她还是清楚的。
但她的面上还是状似惊讶的模样,“原来你还帮我脱换过衣衫。”
萧纪当下心念微颤, 双眸微阖,声音干涩,“我有一直用布蒙着眼睛,如果你在意,我……”
药水遮掩下的水中,苏樱的手指攒了一下又一下。
“这件事情我是不在意的,情有可原,我是你的病人嘛。”她叹息一声,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迫人负责整个一生,她又不是真的古人,并没有被这时代的思想所束缚。
萧纪微怔,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樱看着躲避自己目光的萧纪,眼神微弯道:“不过,我方才其实想说的是,我的衣衫如果还在的话,还要劳烦你帮我取来一下。”
“你的外袍对我来说实在太大了……”
这几天来,心内本就一直受着煎熬。
再听她这假装埋怨又温软的声音,萧纪双眸颤动,心内不明的情绪也在不停翻滚。
不过片刻,骤起的情绪歇落,他方微微颔首。
她的衣衫最初就已经清洗过,晾晒后又被他收到了床头的木箱里。
萧纪从里面拿出折叠好的衣衫,轻轻地放在锦被上,遂转过身背对着她。
“床脚置着手炉,若是觉得寒冷,可先用着取暖,若有什么其它需要,随时可以喊我。”
苏樱假意咳嗽了一声,“我现在全身无力,没有力气起来。”
然后,从来没有经历过逃跑的萧大将军,第一次带着点逃跑的狼狈感觉,快速踏出了这间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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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蛊毒还没有彻底清除,又是一连几日,苏樱都在萧纪严厉监管下,又泡了好几次的药浴。
每次放完蛊毒,苏樱都失了血色,全身没有力气。
期间,两人自然免不得有些亲密接触。
这天,苏樱从睡梦中安然醒来,没有听到外面练剑的动静。
换好衣衫后,她才发现屋内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份饭食,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
【前日接到卓来的来信,他们都已抵达雾州城,我需前去处理一些事宜,傍晚便会归来,勿忧。】
苏樱看到内容后挑了挑眉,在这儿山中待了许久,差点儿忘记外界的事情了。
想到萧纪本来确实是要去雾州城赴任的,因为盛王一事才耽搁了上任的时间。
苏樱对这个事情不甚感兴趣,纸条随意放到了桌上,便兴奋地掀开盖着的吃食来。
这几日,她吃的饭,可都是萧纪亲自做的。
她倒是也没想到,萧纪那个持剑的冷性子居然能烧出这么好吃的饭菜。
掀开后果然不出她所料,桌子上是够她吃一天的饭食。
看着这个虽然简单却用了心的‘一日三餐’,她的眼中溢满了笑意。
苏樱听说过雾灵山常年被隐隐约约的白色烟雾笼罩着,若是站在山上,那风景会更美。
可惜她的身体如今还不允许她能走动那么长时间,萧纪每次在的时候,都会用她的病情尚未稳定为由,拒绝她的乱走动。
她每次在附近转悠,萧纪还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次趁着萧纪不在,她倒可以去附近走走看看了。
……
“哎——”
苏樱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双手托着脸再次无聊的叹了口气。
在附近逛了一整天,发现不是山石就是枯树,就连这木屋附近,也只有一片快要光秃秃的药田,连朵花都没得赏看。
萧纪屋中放置的书要么是兵法要么是医术,无聊的她已经在这儿坐了好久了。
想着还不如萧纪在这里呢,这样她还能调戏调戏他,看着他好玩的反应还能开心开心。
他留的信里说着傍晚回来,这太阳都已经下山很久了,还没有见到回来的影子。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你的身体还没好全,怎么出来了?”
真的是想曹操曹操到!苏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立刻抬头忘了过去,双眼中还闪着激动的亮光。
“你怎么才回来?”
这声音里含着的抱怨想不让人感觉到都不行。
萧纪猜到她是无聊了一天了,眼中不由划过笑意。
望着她微弯的双眼,他因为处理一天的事情而绷着的心弦也瞬息放松了下来。
“我去买了药。”
听到这里,苏樱往前的步伐顿了下,脸上一脸懵。
萧纪眼中笑意更盛,低声道:“药田里能用到的药都采完了,只能外出去药铺买了。”
苏樱顺着他的视线往后面瞧去,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妇人,手里挎着好几个大包袱,穿着很喜庆,长相让人看着也很开心。
“小姐好,我是镇南将军府上的下人,是将军专门派我来伺候您的,大家都喊我林嬷嬷,小姐不嫌弃的话,喊我林嬷嬷就行。”
听到是来专门被派来伺候自己的,苏樱下意识地往萧纪那里看去。
两人双眸视线撞在一起,终是萧纪先了一步躲避开了她的视线。
苏樱的心往下沉了沉,嘴角抿了一下。
带回来一个嬷嬷照顾她,他这是在想着避嫌?
她转过身让林嬷嬷进屋放东西,待人离开后,两人之间的气氛还在僵持着。
萧纪敛下眸子,遮住眼中的复杂之色,声音压得极低。
“你药浴的用药我都已分好交给她,这几天就由林嬷嬷照顾你,我这几天会待在雾州城处理一些事情。”
苏樱偏过身子,手指蜷了下,还是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
萧纪身体顿了一下,心里苦笑一声。
苏樱昏迷沉睡需要浸泡药浴的时候,他与她有亲密接触,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想着她只是自己的病人。
苏樱醒了,他以为自己在清醒的苏樱面前还会有自制力,但那点儿自控力只要在苏樱面前便显得毫无作用。
他明白,只要自己继续待在她面前,他心中便会一直有杂念。
他......只能离开几天,去静一下已经纷乱的心。
苏樱一直紧紧盯着,自是没有错过他的神态变化,心中自然也想到了这几天两人的相处方式。
她每次泡着药浴,全身自然是没有力气的,不免就要萧纪的帮忙了。
她心中恍然,怪不得萧纪给他放血涂抹药膏时,总是避开她的眼睛。每次被他抱着从药桶里出来时,还要蒙着一层布遮着眼睛。
这件事情过后,萧纪就会红着耳朵狼狈离开,她还以为那是自己故意调戏他引来的结果。
她的眼神落在萧纪冷峻面上,似乎能在上面看到他每时每刻的挣扎。
“那你回来给我带包种子吧。”苏樱放轻了声音,语气缓缓慢慢的。
“好。需要什么种子?”萧纪遮住眼底的失落,没有多问,直接应了下来。
“樱桃。”
“......好。”
......
这天,也不知是苏樱自己的情绪问题,还是体内的那个寒毒本来就隐藏极深,连萧纪在给她解七醉蛊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到还有它的存在。
当天夜晚,苏樱体内的寒毒就爆发了。
萧纪的房间在苏樱旁边,木屋隔音不好。
浅眠的萧纪听到了苏樱屋内的动静,迅速起身出去,外衣也来不及穿上。
林嬷嬷看到他后,忙急问道:“将军,我听到屋内有动静就进来了,小姐她怎么了?”
萧纪蹙着眉坐在床边,掀开被角握着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
方一接触,手腕的寒凉触感传来,他的指尖仿佛被冰到,颤了一下。
林嬷嬷看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床被上,默不出声,忙道:“我方才听小姐她口中还一直喊着冷,便做主给她盖了几床被子,但小姐还是一直说冷。”
“将军,我见小姐脸色这么苍白,会不会是发热了?”
萧纪仿佛这才回了神,抿了抿唇,吩咐了一句。
“你先出去。”
待听到林嬷嬷按照他的吩咐关上了门,又去了药房熬药,萧纪这才收回一直把脉的手。
耳边少女还在小声喊冷,萧纪想到这都是替代自己所受的苦,眼中的心疼浓得似要化成实质。
第72章 嫣然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次日。
苏樱意识方清醒过来, 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耳边萧纪那仿佛一夜没有睡,低沉喑哑的嗓音。
“我带你回京,去见我师傅。”
???
就睡了一觉而已, 她怎么有点听不懂萧纪的话了。
苏樱满脸懵然, 侧首望向他。
床边的萧纪改坐为站,嘴角轻动,扯了一抹笑。只是那笑容在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 显得格外的寒凛。
“不要担心, 你会好的。”
等林嬷嬷端来一碗药进来的时候,苏樱才明白了萧纪说的话。了解到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她的身体里面居然还有一种寒毒存在。
萧纪看着愁眉苦脸捧着药碗的女孩, 疲倦的面容恢复了些许精神。
他开口解释道:“寒毒只是暂时被我用内力压制,还是需要喝药能最快恢复。”
苏樱眉眼稍抬, 蹙着眉道:“我自己也有内力,也可以压制它的。”
萧纪继续解释:“......它会一直侵蚀你的内力,你现在可以感觉一下,我昨天给你把过脉, 感觉到那股阴寒之气一直再侵蚀你的内力。”
苏樱听闻一惊,赶紧把药碗放下,感受了一番。
发现真的如他所说, 自己体内的内力少了许多。
她面上带有疑惑,直接问了出来:“那怎么没有侵蚀你的内力?”
萧纪垂了垂眸, 面上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说:“大概因我修炼的心法与你的不同。”
好吧,想必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她所修炼的心法确实是偏柔的,寒毒又属阴寒之物, 两方属性相似,却是容易被侵蚀的。
而萧纪所修炼的心法,既然与自己的不同,大概修炼的是偏向于克制阴寒之气的功法。
苏樱唇角微动,正想再说什么。
只见萧纪遂而又抬眼道:“我是外界输给你的内力,没了还可以修炼补回来。你体内寒毒一直不祛除的话,就一直不能修炼,你体内的内力还是暂留用来保护自己最好。”
苏樱:“......”萧纪还真的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她心中笑着想道,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也就欣然接受了,大不了回头多找些给他补内力的东西。
“如果需要完全祛除你体内寒毒,其实还需用到一味药。”
“那味药在我师傅那里,我们这几天就准备一下,回京找他。”
萧纪说完这句话,苏樱就又回到了继续喝药膳的时候。
自上次萧纪说完了回京之后,仿佛就在为出发做着准备。
白天,他一直不在山中,而是回到了雾州城,一直在处理解决他上任后遗存的问题,每日都是直到很晚才赶回雾灵山。
苏樱担心长久这样,他的身体会先她一步受不住垮了,于是这天晚上就趁着他回来,堵着他劝说着自己也是不着急这寒毒的。
而萧纪看着她回道:“寒毒若是长久待在你体内,你的身体便会受到影响。能早点把它祛除掉,我......才能放心。”
他的眸中没有看别人时的锋利寒漠,只有一片被压制下来的滚烫热意。
苏樱的视线触碰到那双眼睛后,心弦不稳,脸上浮了一片烫意,连忙侧眸躲避了过去。
她这一躲避,自然错过了萧纪说完那句话后,他已然红透了的耳廓。
这天过后,苏樱没有再主动找过萧纪,每次用药也都是吩咐林嬷嬷端来。
倒是有一次,萧纪破天荒地在白天回到了山中,看到他手中递过来的一包种子,苏樱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这里面是她嘱咐萧纪帮忙带回来的樱桃种子。
她坐在房间里时而苦思冥想着,时而翻看着萧纪一同带回来的种植相关的书籍,终是让她找到了怎么让这些樱桃种子快速发芽的内容。
不知是不是天生的种植天赋,她折腾了好几天,也在萧纪研究的药水帮忙下,第一次尝试居然都发了芽,品相还很不错。
因为期待着能亲手种出来一株株樱桃树来,她每天倒是很耐心地照顾着这些长成的幼苗。
山中一直过着这样重复的日子。
直到萧纪上任后的工作交接完毕,留了几个心腹在雾州城管理着城中的事务,苏樱在林嬷嬷的帮助下,也把路途上用到的东西准备得很是充足。
这一天,两人终是踏上了回京之程。
······
三个月后。
夏国京城,临水一座别院。
“六小姐,将军不在这里的。”
萧嫣然被这话拦在门外,甩了下衣袖,皱眉发问。
“我二哥明明已经回京了,你还敢骗我不在这里?”
守门的下人哪敢骗人,连忙解释道:“将军是早上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萧嫣然道:“那我在这里等他。”
下人无法,忙劝道:“哪敢让小姐千金之躯站在这门边,不如小姐移步去府中等将军?”
费了大力气才避开母亲那边的人出了侯府,萧嫣然才不愿再进另一座宅院闷闷待着。
她坚持守在门口等,但身为侯府小姐,哪能这样失态的站在外面。
守门下人劝说着,萧嫣然的丫鬟初夏也连忙劝说着她,一通各种大道理听得萧嫣然直凝眉。
两方这番在她耳边嗡嗡的言语还没完,萧嫣然扭头,就见到了从拐角处走回来的萧纪。
她面容浮上喜意,连忙呼喊道:“二哥!”
萧纪抬眼望去,见到来人,眉间便拧了拧。
“你出府,身边怎么不带护卫跟着?”
萧嫣然是有点怕他的,听到他声音中的冷硬,忙小声回道:“京城治安这么好,带不带护卫都一样......”
在萧纪越来越冷的眼神下,她后面的话没有再敢说出口。
看他转身进府,萧嫣然也立刻跟了上去。
萧纪瞥了一眼,问道:“你怎么会来这边?母亲不是让你在家中跟着她学掌家管事吗?”
听到这话,她顿时抱怨起来:“二哥你回京后一直没有回侯府,都不回来看我们的。”
“母亲可是让我专门过来问你,回京都有一个月了也不回侯府看看,是不打算认她这个母亲了吗?”
萧纪皱了皱眉头,“我在回京第二天便送了信到侯府。”
“那都过了多少天了,母亲还不是看你回京也不去看她,生你的气了。”
“这些天我还有事情要忙,等忙完会回府给母亲请安的。”
“等忙完?二哥,你不会真的跟他人传言似的,在这个别院里藏了个女子吧。”
萧纪身体一顿。
他的眼神寒厉起来,冷声问:“谁传言的?”
萧嫣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大哥还有三哥他们这样说的。”
“以后少信他们的胡话。”
她咬了咬嘴唇,望着周身冷然的二哥,也不敢再说反驳的话。
两人边走边说些其他的事情,萧嫣然抱怨完母亲一直拘着她在侯府的事情,正说着让二哥回府也帮着劝劝母亲,让她歇息出府玩几天。
她的眼神无意一瞥,却是看到了前方一处花草园里,一位青衣女子正背对着他们,侍弄着园里的花草。
满身清色风骨,风姿绰约。
即使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来那女子容貌定是极好。
正在说话的她忽然结巴起来,满脸惊讶道,“二哥,那,那个女子是谁?”
萧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直冷淡的眼神霎时暖了许多。
“她是我的朋友。”
萧嫣然满脸不信,她可从来没有见过二哥身边还会有女子做朋友的。
“二哥,她不会就是传言中你......”
萧纪的眉角动了动,忙打断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内容,“嫣然,注意你的言行。”
“哦...”萧嫣然捂着嘴巴点点头,也收起了兴奋的情绪。
却是听到了附近他们的说话声,待在花草中的苏樱转过身来。
对话的两人听到走进的脚步声,皆向前方的花草园望去。
一刹那,这方天地仿佛失了颜色。
苏樱走到他们近前,也不见两人回过神来。
她先看了下旁边陌生的女孩,才转头对着萧纪的方向唤了一声。
“萧纪?”
两人听到声音,皆回过神来。
正值春寒之际,萧纪眼神落在苏樱一身青色衣衫,眉间微拧。
“外面寒凉,怎么出来了?”
“我在屋里待太久了,就出来走走。”
苏樱转身望着身后姹紫嫣红的花草园,“出来看看这些花草,感觉身体都好多了,而且我还发现了可以酿酒的花。”
“天寒,你的身体方恢复,不适宜做这些累人的活。”
说着话,萧纪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直叫萧嫣然看得目瞪口呆。
她少言寡语的二哥去哪儿了??这个不仅能说会道还直接动手关心女子的人又是谁?
“过些天就是端午节了,城中会很热闹,待那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什么?二哥,我方才说母亲一直拘着我,你不说带我出来走走。这位姑娘一说,你就带她出去玩。不行!我也要去!”
看到忽然插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女孩,苏樱眼神涌上好奇,笑着望向萧纪问道:“这位姑娘是?”
萧纪看了眼仍挡在他面前的萧嫣然,回道:“她是我六妹,萧嫣然。”
苏樱点点头,又看向仿佛还在等萧纪回话的女孩。
“萧小姐好,我是……”
萧嫣然伸出手,忙打断了她的话,“等等,让我猜猜,你应该就是我哥金屋藏娇的那个人吧?”
“萧嫣然!”
听到耳边二哥含有怒气的声音,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萧嫣然捂紧了自己的嘴巴。
“金屋藏娇?原来外面是这样传言的。”
苏樱眼中浮上些许玩味,心中觉得颇为有趣,尤其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萧纪恼羞成怒的样子。
她抬眸看着避开眼神不敢看自己的萧纪,心中愉悦极了。
萧纪面上无甚情绪,声线也冷了许多,低眸说道:“母亲让你在府中待着不出,还真得是对了,你是该在府中好好学学你的言行举止。”
听到二哥这句话后,萧嫣然的面容变得恹恹的。
再看着他眼里的警告眼神,她心中忐忑。生怕二哥回到府中后会给母亲说让自己再学那劳什子的言行仪态,然后自己就又不能出门了。
也不敢再说其他,她赶紧转头问苏樱的名字。
苏樱对她笑了笑,回道:“江芫。”
萧嫣然听后,睁大了眼睛。
“你就是江芫?”
第73章 喜欢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 她们正说着话,空中就淅淅沥沥了起来,地上沾染了一层湿气。
人进了屋中, 冷意仍在。
湿气入体, 寒意浸骨,苏樱望着屋檐上的雨滴,拽了拽身上披着的衣服。
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萧纪眉角微动, 出去了一趟。
等他走远了点,苏樱又问起方才未了之事, 眼眸望向身边的萧嫣然。
“你认识我?”
“认识。”萧嫣然顿了顿, 又道,“我听公主讲过你。”
没有先问讲过什么, 苏樱反而疑问道:“公主?”
“媛凝公主啊,她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了,当然她还是要喊我一声表姐的。”
苏樱脸上若有所思,想到了在凉州城时见过的那个女孩, 也想到了当时被匪人绑着威胁,那女孩吓得泪流满面的样子。
“我母亲可是最喜欢她的了,恨不得让她天天在我们侯府住着。”
她的言下之意, 说得明明白白。
她的母亲可是一直把媛凝公主当萧府儿媳看待的。
萧嫣然正等着她问媛凝的事情,和她们小时候的相处细节。
当年, 媛凝得知萧府一个远方表妹喜欢她二哥时,就是这样来问她的,还向她打听过那个远方表妹的事情。
谁知,苏樱却轻笑一声:“那她说我什么了。”
萧嫣然兴奋的心情顿时泄了气,好似一腔热情被泼了一大盆冷水。
她看着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苏樱, 回话的语气都变得埋怨起来。
“我听公主说,我二哥为了给你解毒,才延误了上任雾州城的时间,那些不服我二哥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的呢。她还说二哥是因为你替他挡了这个劫,才奔波好几天给你解毒的,是绝对没有其它心思的!”
“我还听公主说,二哥明明不能喝酒的,你还让他喝酒。还说你是江湖女子,行事很是粗鲁,二哥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的。”
苏樱听到这些很像是形容情敌的话语,嘴角抽了好几下。
回复也不是,不回复也不是。
好在对面正说到了兴头上的萧嫣然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她睁着一双闪闪的大眼睛,脸上的纯真无暇不似作假。
她双手捧着脸颊,思量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一直转着的话。
“我听公主说你喜欢我二哥,图我二哥的容貌,还故意赖在二哥面前不离开。
但你长得好漂亮,我看明明是二哥喜欢你才对。”
苏樱听到她最后这句话,面色逐渐古怪起来。
这边厢,她尚未作出回话的反应,便听见了门口‘砰’的一声响动,似乎是肉体撞在门上的声音。
屋内的两人做出同步转头动作,皆惊讶得看着额角红了一片的萧纪。
萧纪低眸敛目,手上持了两个精致小巧的暖炉,踏进了屋。
“我已让人去仓库取来木炭,你们先用暖炉暖暖身体。可有渴意,我再去端热茶水过来?”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苏樱说的。
“多谢。”苏樱笑着接过来,“这个暖炉即可,我是不渴的。
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正认真地望着他,透过清亮的瞳孔,仿佛能在里面看出些戏谑之意。
想到方才六妹所说之事,萧纪面上无任何情绪变幻,心中却已生出了几许慌乱感。
“嫣然可要喝点茶?”萧纪侧过身子,淡声问着身边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不敢看他的六妹。
“……我,我就不喝了。”萧嫣然摆着双手摇头拒绝,回话时更是吞吞吐吐的。
一时间,屋内场面静了片刻,但这里却还有个唯恐大家心思还不够混乱的人在。
苏樱单手支颐,袖衣滑落,露出了纤细素白的晧腕。她不甚在意的样子,笑问着沉默寡言的萧纪:“所以,你觉得漂亮吗?会不会……”
觉得漂亮吗?觉得什么漂亮?会不会什么?这话问得不明不白,一旁迷茫坐着的萧嫣然仿佛听懂了,仿佛又没有听懂。
苏樱的这一问到底还是没有等到回答。
快到用午膳的时间,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歇的势头。
萧纪便吩咐了人去侯府报了信,萧嫣然被留在了府中,许是第一次在府外待这么长时间,她的心中越发欢喜。
趁着萧纪出去的时间,苏樱硬是被她拉着衣袖,给她讲了讲江湖中的故事生活,故事中不乏有些刀光剑影,惊险时分。
一时间,屋中满是听故事的人的惊叹声。
讲了两刻钟,苏樱感觉到了口干,便停歇不讲了。
萧嫣然听得意犹未尽,见她真得不打算讲了,满脸遗憾。
苏樱喝口茶润了润唇,唇角微弯看着她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到京城,在这边也没有认识的人,不若你也和我讲讲这京城之事?”
这句话可是打到了萧嫣然的点上,若论她对京城之事什么事情最了解,那自然是京城各家的八卦消息了。
这个半晌,两人一起聊天。萧嫣然向往了江湖生活,苏樱了解了京城八卦,也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
“那你什么时候好了,一定让人来喊我,我们出去逛街。”
萧纪带着一身湿气再回到屋中时,恰巧听到了他六妹这句话。
他心中诧异,自己不过离开了几柱香的时间,她们两人关系如何变得这般亲密了。
******
苏樱三人用过午膳,正有下人来报,昨夜进宫的姚神医回府了。
没多久,她们听到了院外的动静。
姚神医还没进到院子里,就大声嚷嚷着天下雨了,他那好不容易种的药材还没人给收起来,真是白养了一个徒弟,白费时间给人解毒了。
萧嫣然是知道姚神医是二哥的师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这受人尊崇的神医还有这样的一面,听得她目瞪口呆。
萧纪和苏樱对此都已司空见惯,全因为治愈苏樱体内寒毒的解药,用掉了萧纪的师傅,也就是姚神医他最珍惜的一株药材。
那株药材极难种活,姚神医几年才得那么一株,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对萧纪和苏樱是各种挑剔,没毛病也得造出一个毛病来。
苏樱和萧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和无奈。
后者走出了屋,抚了抚额角,无奈叹了口气,“师傅,你种在盆子里的药材,我已经收到了屋子里,种在院子里的药材,我也用东西遮挡了起来。”
院子门口的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依然我行我素地自言自语着。
“我的小红呀,你被人用了都没人心疼的,他们一点儿都不知道愧疚的。他们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的,我费时费力地,好不容易养了你三年,把你养得壮壮实实的,结果到头我没有用到,却被人先给用了去啊。我对不起你呀小红——”
说着说着,他还倚着院门一副气晕了的模样。
萧嫣然从房间里探出身子,看着姚神医他那副心疼坏了的模样,眼中也不由泛起同情。
苏樱跟在后面走了出来,路过她的身边。
她忙扯了扯苏樱的衣袖,好奇发问:“江芫,小红是谁呀?”
苏樱未做解释,望着院子里的人,抿着唇角微笑。
“姚神医,我答应给你种药,也保证再给你种出来你心心念念的小红来。所以你不要每天都来我们面前演这同样的戏了,你没有演腻,我都看腻了。”
她的话音才落,却见方才还像是晕死过去的人活蹦乱跳着奔了过来。
姚神医哈哈大笑着,“萧纪你听见了,我可没有逼迫她,是她自愿要给我种药的,你这回可不能再阻拦了。”
萧纪瞥了一眼自家兴奋的师傅,又看向苏樱。
苏樱对上他隐忧的眼神,缓缓摇头,以示自己无事。
萧嫣然听了他们这几番话,倒也听明白了,这个姚神医口中的小红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株药材。
她方才泛起的同情心仿佛啪地一声,直接摔落到了地上,被她踩了又踩。
姚神医自是不知,这里还是有人没看出来他是在演戏的,方才还在同情着他呢。
自听到苏樱答应的话,他就一直是兴冲冲的状态。
“我也不白让你种药,这样吧我就勉为其难,收你为我的关门弟子吧。”
他笑眯眯的样子,心中在打着什么算盘,苏樱和萧纪他们怎能不知。
苏樱唇角勾了勾,“姚神医,我也早就说过,我已经拜过师了,不能再拜他人为师。”
“江湖之人,哪能看重这些礼节。且你只是跟你那师傅学了武功,我教你的是医术又不是武功,这两个可不冲突。”
苏樱像是很赞同似地点点头,“我方才也是没有说完,这些天我也想了好久,姚神医想要教导我医术,我也不是不可学的,毕竟姚神医那一手医术可谓是出神入化,能用来救死扶伤也是很好的。”
“如此甚好!萧纪的医术精湛,以后我若不在府中,也可以让他代我来教你医术。”
“……”萧纪抿抿唇角,选择了沉默。
苏樱最初确实没有打算学什么医术,今天从萧嫣然口中又听到了曾经远离她很久的那些事情,心中所坚持的也有了变化。
她骤然想到,在这个书中衍生成的真实世界里,能学得一手医术,也能多一项技术来防身用,这样也挺好。
待苏樱拉回思绪,目光对上了方才还空无一物的屋檐下,现已被萧纪和他师傅新堆放过来的诸多不同药性的药植,嘴角不由抽了两下。
原来已经计划好让自己要养的东西了,这么快速就搬过来院子里了,怕不是这些药盆本来就在门口‘严阵以待’着了。
就这么确信自己会答应了?
真不愧是神医,对自己的医术就是这么有自信,确信不会有人能拒绝他给的这个能得神医传授一身医术的机会。
她其实也没太惊讶,余光瞥了眼衣衫沾染了雨水的萧纪。
她走近几步,还有一臂距离时,冷冽的气息包围了过来。
瞧着他身体顿在那里不动了,苏樱微微一笑。
“只是,姚神医你可能误会了,我这些天养活得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花草,并没有养过这些名贵的药材。我也许并没有你说的那种天赋,若是我把你这些名贵药材都给养死了,你可别来怪我,也别不让我跟着他学医术了。”
第74章 故人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雨歇之后, 天色也渐渐幕沉,萧纪开始撵人回家。
萧嫣然也没有理由不回侯府,被二哥沉声撵人也没有不开心。她已经和苏樱约好了, 过几天的端午, 一起出府游玩。
萧嫣然和丫鬟初夏往外面走时,忽然想到什么,脚步微顿, 喊了声要送她去门口的二哥。
“我马上就要过生辰了, 这些日子府中都会很忙,我和母亲都会忙于办生辰会邀请之事, 母亲也想让你回府去住, 帮一些忙也是可以的。”
萧纪长眉微皱。
看他作难的样子,萧嫣然抿嘴笑了笑, “不过我猜,二哥你肯定不愿意回去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偷瞄了下萧纪身后正摆弄药植的苏樱。
萧纪嗯了一声,“等你生辰, 我会回府。”
—
在端阳节的几日前,苏樱收到了红叶师姐的回信。
彼时她正在院中看医术,萧纪风尘仆仆地从京外校场回来, 第一件事便是递给她一封信。
她在雾灵山解蛊毒期间,匆匆忙忙间, 只来得及让林嬷嬷帮忙,往饮心居送出一封要出发去京城的信。直到她彻底在京中安稳住下,身体也好了许多,才敢又写了封信给红叶师姐他们报了平安。
她的身体虽说好得差不多了,但被七醉蛊和寒毒折腾这么久, 还是留下了点后遗症。她的内力被侵蚀的厉害,体质也变得阴寒,身体寒凉的状态下,有时候发冷时还会夜晚难眠。
萧纪开了药方,服药慢慢调养身体,才不至于每晚都要依赖那些木炭外物来御寒。
每天喝药,也就成了苏樱必须要完成的一项任务,而每天催她喝药的人,依然每日坚持着,从来没有落下过一次。
这些小事情,苏樱自然没有放过,被她在信中小小吐槽了一番。
原以为红叶师姐会站在她这一边,回信里却看到师姐用赞同的口吻,说着萧纪这件事做得不错。
苏樱抬头望了望一无所知的萧纪,唇角微微弯了弯。
回信有好几页纸,她低头接着往下看,惊喜地看到师姐居然怀了身孕,身子已两月有余。
又说了些她和白枫师兄在饮心局的日常,后面话锋一转,让苏樱没有想到的是,红叶师姐在信中提及到了青木师兄的真实身份。
【小师妹谨记,看完之后,务必把信毁了。】
院中,萧纪正在刨除已然没有生机了的药草,抬头之际,瞧到了她面容下的沉重思虑。
“怎么了?”
听到萧纪的担忧询问,苏樱抛开心里的事情,对他露出一抹笑容。
“师姐给我来信,我要当小姨了。”
苏樱倚坐在门边,又把从红叶师姐那里听来的,润色一遍当做了趣事逸闻,讲给了他听。
阳光的残影贴在她的身上,白皙面庞呈现着一片柔和暖意。
瞧着她神色欢快的模样,萧纪心中愉悦,眸中也跟着渐起了笑意。
说了好久,苏樱低眸无意间注意到萧纪手上沾着的泥土,微微蹙了眉。
“姚神医他倒是天天一个人自在,把这刨除药草的活计全丢给了你不说,还不许下人们帮忙。”
萧纪神色无奈,“下人们不识得药草,万一他们刨除错了……”
后面未尽之语他们两人都懂,万一那些还有生机的药草被下人们给刨除掉了,姚神医可不又得气得跳脚一番。
脑海里自动播放起这样的一个画面,苏樱不由笑了出来。
苏樱刚到京中,解了寒毒的那段时间,每日都很无聊,书看久了眼睛疼。
她见萧纪经常待在姚神医的药草园里,便一步不离地跟着前去,想要帮忙。
萧纪没有阻拦,结果她就拔错了几株药草,还余有几分生机的药草离了土,生机渐减,变得更是微弱。
发现了此事的姚神医自是气得跳脚。
心觉愧疚,苏樱便把那几株药草带回了自己院子,好好伺养了它们几天。
苏樱上一世是医生,家人也有做中医的爷爷,她也是跟着爷爷种过草药的。
不知道是不是变成了她这一世的金手指,几天之后,本来半死不活的药草居然又活过来了,比之前还要精神十足。
姚神医发现她这个天赋,欢喜地搬来其他很难养活的草药过来,想要让她帮忙养活几天。
她自觉没有这样的种药天赋,便推辞了,也便有了前些日子,姚神医经常在她和萧纪面前演戏的那些经典场面。
苏樱看了看暮色天空,眸光闪了下。
“我饿了。”
萧纪神色微顿,“那我吩咐他们摆膳。”
似乎浑然不觉她是故意支自己出去,感觉到了天气凉意,萧纪嘱咐她一番后,转身出了院子。
屋中,火光闪烁一瞬。
瞧着化成飞灰的纸屑,苏樱神色复杂难辨。
没有想到,青木竟然是锦国的九皇子,如今锦国原太子李长均被废,他更是成了锦国的新储君。
******
端阳节前,除了每日必要的被萧纪换着法子催着喝药之外,剩下的都是简单重复的生活。
这一天,终于到了所期待的日子,萧嫣然更是早早地等待在了别院。
端阳节日,京中热闹非凡,各种活动比赛不一,苏樱几人逛了一天,仍不嫌累。
在夕阳落下山时,苏樱一行人进了一家酒楼,却是碰见了几位曾经的故人。
酒楼门口另一边的其中两人,望着苏樱她们这边,皆是一副惊讶且疑惑的模样。
那两人着一粉衣,一白衣,却恰是曾与她生活了九年的若淑,以及她穿入的这本书的女主角朴荷。
苏樱是早有预料,自从萧嫣然那里听说过京城近几年来发生的各个事情后,她就有这种预感。
不出他想,苏樱三人被对面领头的太子段承轩邀请去,进了酒楼的同一个包厢。
现今五月,虽处夜晚,却仍然让人有燥意之感,其他人目露好奇,看向仍然穿得很严实的苏樱。
萧纪解释了下,“她体质特殊,耐不得寒凉。”
落在他旁边坐的段承轩挑了挑眉,“这位想必便是,你口中的那位替你挡了七醉蛊的江姑娘?”
听他这话中内容,苏樱抬眸瞥了眼萧纪,只见他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段承轩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又望着对面的苏樱道:“啾恃洸我前两天听他说,江姑娘因他之故身中寒毒以至于体质也变得寒凉。”
“萧纪是我好友,他的事情自然也是我的事情。我这儿正巧有一块暖玉,便正好赠予江姑娘你了。若是江姑娘长久佩戴它,不仅可以生温作保暖之用,也可调解你的体寒体质,更甚也可做解毒来用。”
苏樱这边正要拒绝,坐在另一面的,自从见到苏樱她们,便一直不开心的媛凝公主出了声。
她瞪了一眼满脸不知情的苏樱,“太子哥哥,这暖玉可是你从小佩戴的,怎么能把它送给外人!”
萧纪微皱起眉,“六公主,江姑娘是我的朋友。”
苏樱轻笑一声,截过他的话,“六公主不用担心,我本便想着拒绝的,毕竟太子殿下这么贵重的物品,我可是无福接受的。”
?
段媛凝见萧纪表哥也帮苏樱说话,本就不甚开心,又被她的话气得两颊涨红。
“太子哥哥想送的东西,你居然还想着拒绝?你可知太子哥哥手中的暖玉,天下仅有两块!”
“一块在太子哥哥手里,另一块在萧纪表哥……”
段媛凝想到了什么,疑惑地看着萧纪,“对了萧纪表哥,你的那一块暖玉呢?”
既然知道暖玉有这个效果,萧纪表哥也没有拿出来过暖玉给她,难道这个苏樱其实在他心里也并没有很重要?
段媛凝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可惜下一秒,她满面的期待就被打碎了。
段承轩温和一笑,道:“说来,这暖玉本为同一块,当初还是萧纪见我体质虚弱,便一分为二,赠予了我其中一块,我自小佩戴在身,只不过他的不知怎么就丢了。”
萧纪沉默了下,敛眸道:“小时候赠给了五妹妹,后来她就不见了。”
身为被萧纪赠送暖玉的五妹妹本人,不知为何,苏樱就是感觉萧纪口中的‘不见了’,说的是她,而不是暖玉不见了。
话题内容多了个神秘的五妹妹,其它不知情的人面带疑惑,媛凝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被身边的段承祯紧拽了下衣袖。
朴荷望见这一幕,眸中不由多了几分猜测。
她状似好奇的模样,抿嘴笑了笑,“你们说的,我们都有点好奇了,还真想看一看这暖玉长什么样子了。”
她这个话题转移,显然被他们很是接受。
空气不再沉默,段承轩轻笑了两声,伸手向前打开手指,手掌心里的暖玉赫然显在众人眼前。
暖玉约荔枝大小,白色莹润,形状像是一块圆饼,上面还雕刻着半朵荷花。
熟悉无比的玉质暖玉甫一出场在她的眼前,朴荷一直含着温婉笑意的视线顿时僵滞,脑海里更是乱轰轰的一片。
她置在桌子下的手,慢慢地握紧了。
这雕刻着半朵荷花的暖玉,分明与她小时捡来的那块玉一模一样,因为暖玉养身,她也是一直贴身佩戴着。
心中难以置信,她怔怔地问道:“殿下,这天下,真得没有和这块一模一样的暖玉了?”
段承轩笑着回她道:“据我所知,还未曾听说过其他国出现过有这么奇效的暖玉。好玉不难得,难得的是还能遇到一模一样的暖玉,但我手中这块不同,本就是一分为二的,另一块曾经在萧纪那里。”
萧纪把玉送给了他的五妹妹,那岂不是自己身上这块玉的主人……
这个想法一旦入了脑海,她便觉得颈处戴着东西的肌肤处,也仿佛变得灼热起来。
朴荷无意间抬眸,突然对上了对面一双波澜无惊的双眸。
这一刹那,她终于明白了起初见到这江姑娘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苏樱,竟然是你。
第75章 查探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大家说说笑笑, 边吃边聊,却是不久,忽然听到楼下热闹了起来。
苏樱凭栏而坐, 瞧到了楼下的人都快速地往同一个方向跑。
萧嫣然也听到了动静, 忙小跑到她身边,兴奋地解释道:“这个你就不了解了吧,近几年我们京城每逢端阳, 都会有这个晚间射粽王的活动。”
听这名字倒像是粽子中的王, 苏樱听说过端阳射粉团的习俗,倒没听说过还有射粽王的活动。
“射粽王?大家赢了它能做什么?”
萧嫣然趴在窗前往下看着, 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听说食了这个粽王,可以消除毒灾, 祛除恶气,强身健体。”
苏樱开玩笑道:“大家这么着急忙慌的,我看不是这个原因吧,奖励是不是还有银子拿, 大家才‘趋之若鹜’的。”
苏樱这样子一说,感觉大家去玩都不是真心的了。
萧嫣然嘟嘴哼了一声,不想再理她。
众人见此, 一致地笑了出声。
苏樱忍着笑意,安慰她道:“好了好了, 我听你二哥说你过些时日便要过生辰了。不若我去参与这个活动,拿了粽王给你当生辰礼,赢了的银子归我?”
“好啊好啊,给我当生辰礼物。二哥你也会武功,你们合作肯定能拿到的, 你也要参加!”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纪。
萧纪在众人瞧热闹的围观下,无奈地点了点头。
最后,会武功的苏樱和萧纪被萧嫣然赋予了赢得粽王的任务。
大家看她天真烂漫动员他们一起作见证的模样,也是乐意跟着去瞧这番热闹的,倒也没有露出不喜的情绪。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苏樱一行人出了酒楼,往举办粽王活动的方向行去。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还未开始,萧纪去台子旁边报名参赛,苏樱被萧嫣然拉着到附近小摊买冰糖葫芦。
两人买完回来,却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充满惊喜的声音。
苏樱抬眸看去,视线从露出惊喜神色的若淑身上转到她的面前人身上。
却不想,是又见到了她的一位熟人。
温玉离还是如几年前一样,没有一点儿变老的趋势,通身气质依然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若淑见过温大人。”
“沈小姐好。”
沈若淑温婉道:“大人也是来看这番热闹的?”
温玉离不予多说,含笑对她点了点头,又对段承祯一行人一一问好。
在他对着朴荷也喊了句沈小姐时,沈若淑双手捏紧了衣衫,望着朴荷的眼神冷若冰霜。
苏樱注意到她的动作,却一点儿没有吃惊。
这个场景,让苏樱梦回通州城的杨府,彼时他们都是局中人,若淑和朴荷还是好友关系的相处。
如今再次聚到一处,简直是一个修罗场,但苏樱今日却是脱离了出来,成了旁边吃瓜的那个人。
那日,她从萧嫣然的口中,几乎了解到了京中各家的八卦,沈家‘真假千金’的前因后果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段承祯当年从通州回来后,便用沈将军家丢了女儿的情况给朴荷安排了她新的身份,以遮掩掉朴荷做过瘦马的事情。
却不想,朴荷以沈家小姐身份自居过了没多久,一直在朴荷身边当丫鬟的若淑被沈家夫人无意间认出,发现若淑才是当年沈家被人贩走的女孩。
没办法,段承祯是太子之身,在他的威压之下,太子亲自交待的事情,沈家也只能照做,不能露出一点儿让人察觉到不对劲儿来。
沈家只能让朴荷继续做沈家真的千金,而若淑只能用养女的身份来认回沈府。
后面,又因为朴荷和太子本就相熟,还订下了亲,朴荷将能成为未来太子妃这件事能给他们家族带来利益,家族更是重视朴荷许多。
“她们两个现在,从来不说话的。”
萧嫣然顺着苏樱目光看到前面的情况,递给她一串冰糖葫芦,边吃边含混地说着。
“沈若淑喜欢温大人,之前还让沈夫人帮她去说亲,温大人自然拒绝了,沈若淑之后还总是装作偶遇他。”
苏樱咬了颗果子,瞧着她问道:“后来呢?”
“后面的事情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哈。”萧嫣然先推清不是自己乱说的,才又接着说道。
“朴荷听下人们说他们二小姐不吃不喝,前去劝说她时,沈若淑把温大人拒绝亲事的事情推到了朴荷身上,怪起了她。
还闹说着若不是她抢了自己的身份,抢走了将军府真正千金的身份,温大人便不会不答应。”
说到这里,萧嫣然心中有些烦闷,撇了下嘴巴,又嘟哝了一句。
“她也不想想,温大人如此光风霁月的一个人,仿佛仙人一样,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们人呢。”
苏樱隐隐察觉到,萧嫣然望向温玉离的眼神,懵懂中,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喜欢。
“时间久了,温大人拒了她的亲,朴荷却凭借沈家千金身份成了未来太子妃。”
“本是沈家真正千金的沈若淑,天天又被趋炎附利的下人们当做假千金来看待,她的心里自然不会舒服。”
“有次她们两人因为一年事情发生了争吵,有人说听到了她们吵的内容,好像在说两人被认回沈府之前,朴荷曾拿沈若淑当过挡箭牌的事情。她们这次大吵了一架后,从此她们两个就真得反目成仇了。”
******
热闹街上开始敲锣打鼓,举办射粽王活动的人宣布开始后,早已做好准备的苏樱第一时间拿起了托盘上的弓箭。
被称为粽王的小角粽被放在远处的木架上,稳稳地立在最上面。
射粽王游戏的规则就是谁先射中,粽王归谁。
一箭决胜负。
那么小的一颗粽子,众多人一起射箭,要么没射中,要么射中了木架上的其它吃食。
萧纪一箭发出,挡了其他人同步射.向粽王的箭矢,为苏樱的箭矢开路。
毫无悬念,粽王被苏樱赢得了。
这颗粽王也很快被萧嫣然欢喜地拢进了怀里。
苏樱看见她那欢喜的动作,笑说:“它是我和萧纪一起赢得的,粽王送给你,等你生辰,我们可就不送生辰礼物了。”
萧嫣然急了,赶紧道:“这个不行,等我生辰,还得另外要礼物。”
其他人皆在一旁,笑看着她这么嬉闹着,又着急忙慌的模样。
……
端阳活动结束,他们一行人就此分开,苏樱和萧纪一道回了住的府院。
苏樱道完别就要回自己的小院,和萧纪擦肩而过时,袖衫忽地紧了一下。
转身见到萧纪握着她的衣袖角,面前不由有了惊讶之色。
萧纪感觉到她的视线往下看,手背仿佛被烫到似的,忙放开了手。
他单手紧握背在后面,停顿了会儿才道:“好像还没有听你说过你的生辰。”
苏樱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是问她的生辰什么时日,目光触及到面前人红晕一片的耳廓,不由闷笑出声。
“我的生辰已经在雾灵山中过了的。”
她抬眸望向他骤然疼惜的眼神,冲他笑了笑,“我已经收到你的礼物了,可不用再送我其它了。”
萧纪面上怔住,如墨双眸真挚般凝望向她,似乎在疑惑自己什么时候送给过她生辰之礼。
苏樱唇角微弯,“樱桃种子。”
==
另一方,隔了几条街的沈府门口。
朴荷和沈若淑一起下了马车,早已等候的下人们忙把两人迎进了府中。
走到了道路岔口,朴荷面容温柔,轻声和她道别。
若淑脸色冷漠,没有理她,转身便走。
府中下人们低头不敢言语,俨然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
朴荷眼神闪了两下,轻轻吩咐了声,“我们也走吧。”
回了住的院子房间,朴荷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看不下去。
“小姐,您方才和二小姐道别,她直接转身就走。二小姐怎么能那样对您呢。”
朴荷抿了口丫鬟倒好的茶水,淡淡道:“她一直对我误解,也不听我的解释,便由她去吧,只要她能开心就好。”
小丫鬟捧着茶托,嘟嘴道:“明明不是小姐您的错,小姐您还这样为二小姐着想,她却一点儿都不理解您的苦心,还当着其他人对您一番冷脸。”
说完,小丫鬟又不忿地小声嘀咕着真不愧是半路回来的千金小姐,一点儿涵养礼仪都没有。
啪的一声,碎裂声起。
却是朴荷手中的茶杯被大力地拍在了桌子上。
朴荷方才还温和着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若淑妹妹如何,不是你个下人能说道的!”
“来人——带她下去领罚,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她。”
小丫鬟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模样,以往都是别的人被罚,没想到这次没有管住嘴,自己也要赴了那前人走过的路。
小丫鬟跪下的双腿颤栗,挣脱着被嬷嬷压着的双臂,挣扎往前爬着求情,“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求小姐不要罚我出府,我不要进那种地方啊——”
朴荷冷眼旁观,看着人被拖了出去,过后,她挥退了其他下人。
屋内静默一片,朴荷阴沉的面容恢复原样,又变成了温和柔弱。
她的眼角微微变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道:“暗一,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不久,从梁上跳下来一个黑衣人。
“没有,是她对你说了不敬之语,挑拨离间在先,下场是她应得的。”
朴荷低头隐下翘起的唇角,犹豫道:“可是……”
“她在你面前如此不敬,你对她已经很宽容了,只是赶她出府罢了。”
“你的做法相比其他人,已经很温柔了,不要再心存愧疚了,不然今夜你又该无眠了。”
仿佛被他的话逗笑了,朴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担心愧疚之色一扫而空。
屋中站着的黑衣男子见她终于开心了,身体放松了下来,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划过了抹隐秘的爱意。
不久,朴荷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暗一,你能帮我去查一件事吗?”
暗一深深凝望着她,不假思索地应道:“好,什么事情?”
朴荷低眉玩弄着指甲,声线无甚起伏,“帮我查一下镇远侯府五小姐的事情。”
“好。”
第76章 身世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端阳节那天, 苏樱留意到有家在转让的铺子,前些日子她盘下了那家铺子,开张改成了酒肆铺子。
这日, 她方从酒肆回来, 恰巧在府门口遇到了也是才从外面回来的萧纪。
这些天,她是在府中没怎么见过萧纪了。
往常萧纪都是风尘仆仆地从校场演练回来,这回见到他一身玄衣, 干干净净, 也没有带着他那把玄剑,好似心情也很好的样子。
苏樱倒是有点好奇他在忙些什么。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萧纪拿出一个打开的木盒子, 解释道:“去拿送给嫣然的生辰礼了。”
苏樱瞅了眼木盒子放着的一个素净手镯,不由抽了抽嘴角。
萧纪也低头看去, 后抬头疑惑问道:“不好看吗?”
“不是,送给嫣然的生辰礼,你怎么让外人先看到。”
萧纪眉头微凝,“你不是外人。”
“那也不行, 生辰那天看才有惊喜感。”
萧纪依然坚持,“你可以。”
苏樱看他固执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她也不再坚持与他争执此事,便笑道:“那好吧, 看你这么信任我,我送给嫣然的生辰礼也让你看看。”
苏樱带着人来到花草园, 指着园中的一棵树,对萧纪说道:“那棵树下埋有一坛酒,是我来到京城后酿的酒。”
萧纪目光扫过她所指之处,那里土壤是有些松动,“还不能喝?”
知他不懂酒, 苏樱无奈地笑了,“还没到时辰,等嫣然生辰那日,我可是正好要让你帮我带给她呢。”
“你不去吗?我见嫣然这些日子给你发了许多请帖,你都拒绝了。”
“我就不去了。”
“苏樱,你可是不喜欢侯府……”
苏樱声音大了些,压下了他的问话声,”这坛酒还没有名字,你可以帮忙取一个。”
萧纪听出了她是在转移话题,沉默了会儿,才道:“我不擅长取名,还是你来取吧。”
苏樱凝眉沉思半会儿,双指并拢打了一个响指,有了灵感。
“既然是送给嫣然的,那就叫嫣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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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走发完情绪的段媛凝后,暗一从藏身之地跳下来。
“媛凝公主怎么又来烦扰你?”
朴荷拿着手绢擦着流满茶水的桌面,“媛凝公主瞧着萧纪身边多出来一个关系挺亲密的江姑娘,心中不舒服,她身边没有其它朋友,也只能找我说说话。”
“媛凝公主本来和那萧府的萧嫣然挺交好,端阳那天她又看到萧嫣然和江姑娘关系走得挺近,我觉得她是有了危机感,来找你聊天,就是想让你站她这一边。”
朴荷不置可否,淡淡笑问:“暗一,你这个时间回来,让你帮忙查的事情,可是有结果了?”
暗一点点头,回她道:“我找到了当年的人贩子,从她们那里得到了一条线索。当年和她们接触的那个人,原来的出身却是镇远侯府的丫鬟,我找到了她那个丫鬟现在的住处,进行查探了一番。”
“事情果然如你所想的一样。”
朴荷想到之前所看到的,苏樱和萧纪他们两人很是亲近的举动,想到他们可能有的血缘关系,心里一阵泛恶心。
她抚了抚胃部,嘴角勾起,缓缓道:“那这个镇远侯府,可就热闹了。”
朴荷想到以前苏樱总是和她敌对,那萧纪也和苏樱一样不识时务。
自己之前想要和他学习医术,他居然还用那什么不可外传的破理由拒绝了自己,不给她这个未来太子妃一点儿情面。
朴荷面上冷笑,等你们得知了真相,定会让你们痛苦不堪!
暗一向朴荷汇报过后,并没有继续隐藏在梁上,却是出了府,往那位于皇宫里,代表储君宫殿的东宫方向行去。
暗一进到屋中,不敢抬头,直接跪下行礼。
“我听暗二说,朴荷让你帮忙查一个人?”
头顶传来主子阴冷的声音,暗一不敢隐瞒,“是,殿下,朴荷姑娘让属下帮忙查探下镇远侯府五小姐之事。”
“你可是有查到萧纪身边的那位江姑娘曾经叫苏樱,她还是萧府已经病逝的五小姐?”
听闻殿下口中说出自己方才透给朴荷的消息,暗一心中一惊,“是的殿下,这是属下才查探到的消息,这次过来正是要给您汇报。”
段承祯坐在床榻前,手中还持着一封信,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跪着的人。
暗一心中颤栗,继续道:“朴荷姑娘好像还有了什么计划,像是要把萧纪公子牵扯进去。”
段承祯眉宇间阴沉的神色,似乎恢复了些许。
“她想做什么事情不用阻拦,让她去做就行,不用打扰她。”
******
萧嫣然生辰这日,阳光和煦,天气挺好。
苏樱到底还是没有去侯府。
萧纪离开别院之后,她迎来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从他那里收到了一封信。
走到安静无人的角落,她翻开了信。
“小师妹,想必你已经从红叶师姐那里知道了我的身份,很抱歉隐瞒了你们。个中原因说来话长,若是和师姐你们有再见面的那天,我定会和你们好好解释道歉。
此番写信给你是有另外一件事情,需告知于你,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可能很重要。你可还记得我在凉州时,你画了一幅画像让我帮忙查画中人的身份来历?
我本以为这个事情已经过去,直到我任太子之位,七哥也成了暗卫首领后,我在上一任暗卫首领的房间密室里,发现了一副女子画像,听说那是上一任暗卫首领爱人的画像,画中人和姚神医夫人却甚是相似。
我让七哥帮忙查探宫中历来隐秘要闻,方知上一任暗卫首领身份,是我的小皇叔,他曾经用江姓在外面闯荡过多年。
那一年各个国家经常发生摩擦,小皇叔身为暗卫首领,却一直不按旨被召回。只听说他那年是被我父皇用他爱人的性命作要挟,逼着从夏国回来的。
回来后小皇叔便一直闭门不出,如今他已出家为僧。”
信中的内容都是青木师兄真实的叙述证据,没有猜问苏樱和那女子之间的关系。苏樱却知道,青木师兄大概也是查到了她的身世,才会如此笃定寄给自己这封信。
苏樱也明白,青木师兄的那位小皇叔大概就是自己一直要找的人了。
信中后面内容,青木好像还说了,让她有时间可以去锦国做客,她却已经无心去确定有没有这番话了。
苏樱捏着从梁七那里拿到的信,神情恍惚,不知何时走到了别院的花草园中。
她愣愣地看着面前正在侍弄草药的姚夫人,她的视线热情焦灼,惹来了姚夫人好奇发问。
苏樱摇摇头,表示无事。
姚夫人放心了,开心地继续修剪起花草来。
和煦的阳光仿佛也失去了温度,苏樱看着她面上的笑容,双眼有些发酸。
最终决定下,苏樱选择去找姚神医摊牌。
进了屋内见到他之后,苏樱表情淡淡,开口说的话却很直接。
“姚夫人的名字,应是音琳吧。”
姚神医沉默一阵,明白了她的来意。
良久,他的声音滞涩道:“丫头,我早该想到你是那个人的孩子。你和他有一样的血,一样的百毒不侵体质,连他给未来孩子起的名字都一样,都叫江芫。我却还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怀疑。”
“但是,不管以前如何,”姚神医沉着声,表明自己的态度,“她现在只是我的夫人,不是任何其他人。”
苏樱听着外间那人开心哼着小调的动静,一时静默。
苏樱其实早就有了预感,只不过一直不敢确信罢了。
她和姚夫人待在一起,会有很熟悉的感觉,姚夫人和自己娘亲长相相似,习惯也相似,会的东西也一样,也都很喜欢漂亮华美的衣裳。
即使没了曾经的记忆,她如今过得也很幸福很开心。
可悲自己那,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恨意。
她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找到渣爹,把他带到墓前道歉忏悔。
可是有一天忽然发现,渣爹其实没有渣他的妻女,反而被迫回锦国,出家为了僧,娘亲也没有生命结束,反而被人照顾得很好。
既然渣爹和娘亲都还在世上,她绝不能这么自私,她也没有权利替他们去做任何决定。
不过,如果有一天娘亲恢复了记忆,若是很难受痛苦的话,她不介意再去把人抓来,当面解决当年的事情。
苏樱终于对心中一直藏着的这件事情释然了。
她深吸一口气,微笑回道:“好,她在我心中,如今只是神医夫人。”
她没有再问,姚神医当年是如何救下明明已经没有呼吸了的娘亲的,也没有再说到他人之事上,只问他们什么时候会出发回雾灵山。
姚神医知道苏樱身为夫人的女儿,有资格选择和她说开真相,并带她离开。
他本已做着夫人若是恢复记忆不要自己了,自己就天天缠着她不放的决心。
此时再听苏樱作出的决定,他提着的心方缓缓落了下来。
知道她和夫人的关系后,姚神医回她的问话时,语气和以往相比,都变得软了些许。
“皇上终究是年轻留下太多暗伤,只能好好养着,但好在身体还是稳了下来,如今也不需要我时刻看着了。”
“我们大概半月后就会出发了,不过我们打算去游览山河,先不回雾灵山的。”
“那我这几天,我得和夫人一起去逛逛街,多买点东西做备用了。”
这番家常式的聊天,让两个人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姚神医一直以来的,心中的那份患得患失感,也终于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苏樱这边发生了这么一番事情,萧纪那边却也正发生着一件大事。
第77章 反常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镇远侯府, 后院。
“您说,苏樱她是我们萧家的人?”
萧纪缓缓望向首座上的母亲,眼中似有不确定, 那其中呼之欲出的颤然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母亲,这句话是何意思?”
侯夫人沈心茹紧绷着脸,冷声道:“她是林氏那个女人生的。”
听到这话, 萧纪蜷握的手指猛地一紧, 脸色瞬间苍白下来。
“不,”萧纪摇摇头, 声音滞涩又仿佛带着一层坚持:“不可能的。”
沈心茹还是了解自家儿子的, 想要彻底打破他坚持的想法,必须直接黯灭了它, 否则野火燎原烧不尽,可能还会卷土重来。
“来人,带她们上来。”
不久,两个粗婆压来了两个被大绑着的人, 两人都是涕泪横流的模样,刚进屋就大声哭喊着将军饶命。
“将军,我知道错了,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知道那个女娃是你的妹妹, 是这个人硬要卖给我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将军,五小姐身上是有一颗红痣的,就在身前, 求将军看在奴婢伺候过五小姐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命吧。”
生怕她们再多嘴,沈心茹挥手赶紧让下人堵住她们的嘴巴带了下去,才又皱眉向萧纪说道:“她们一个是曾经伺候林氏和她女儿的丫鬟,一个是从这个丫鬟手里买走林氏女儿的人贩子,她们任你处置。”
低下头的萧纪嘴角苦涩,满眼痛苦:“她竟是,五妹妹……”
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萧纪抬起眸,眼中的痛苦被隐藏了起来。
“这件事我自会解决,希望母亲不要派人去找她。”
沈心茹被看中了心思,脸色一僵。
萧纪顾不得她是什么心情,心不在焉地问道:“母亲可是还有事情吩咐?”
“你也不小了,此番许多贵家女儿来了咱们侯府赴宴,你可有相中的姑娘?”
萧纪敛眸回道:“母亲,此事不急。”
沈心茹面上恼怒,“既然你没有,那我便替你做了这个主。”
“媛凝自小与你青梅竹马,你觉得媛凝如何?”
萧纪再次拒绝,“儿子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见他还是拒绝的模样,沈心茹心中恼怒之极。
“媛凝从小就喜欢你,她贵为公主之尊,愿意为了你下嫁,你和她成亲,还难为你了不成?”
“公主会有更好的选择,会找到一个和她同心的人的。”
这时候,屋内有了点响动,段媛凝忽然从屏风后跑了出来,眼眶还是红红的。
她红着眼睛看了看屋内两人,“舅母,萧纪表哥他不愿意,可能是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她这么一提醒,大夫人哪能不震怒,放话的语气强硬了不少。
“你必须娶媛凝!”
“若不是媛凝和我说起那苏樱,我还想不到去查她。不然等她进了侯府大门,我们侯府真要出了一场丑闻了。”
“母亲,”萧纪颤了颤眼睑,“……还请慎言。”
————
一晚上,都没听到萧纪回来的动静。
昨夜睡得不安稳,次日,苏樱起得很晚,洗漱一番后,便往门口行去。
正好遇到通身冒着寒气的萧纪踏门而入,她双眼一亮,忙迎了上去。
萧纪视线里落入一抹舒服的青色,往常的这个时候若是见到苏樱,他的心中皆是忍不住的愉悦甜蜜。
如今,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后,再看她时,心里盛着的情绪却尽是愧疚以及痛苦。
愧疚她本该享受着富贵生活,因他母亲之故苦着过了这么多年,又痛苦于自己面对她时,还留有着那不堪的念想。
萧纪垂下眼眸,遮掩了眼中的暗色风暴,“等我,是有何事?”
苏樱满脸不解,“你不是说,今天开始要教我炼药吗?”
萧纪面上怔了一下,想到了自己之前允诺过教她医术的话语。
只是,他的母亲曾经那样对待过她,他还哪有脸面平静地面对她。
萧纪第一次撒了慌。
他避开了苏樱因不解望过来的清澈双眸,嘴里快速说道:“我想起朝中还有些事未完,我要再去一趟,我房中有些炼药相关的医术,你可以去拿来先看着,如遇到不懂的,可以先问着我师傅。”
“可是——”你师傅他老人家一大早就已经带着他的夫人去逛街了。
苏樱话还未说完,就见萧纪迅速转身出了府。
“……”怎么觉得被他当做洪水猛兽了似的。
从这一天后,萧纪仿佛住在了朝中似的,每天都见不到人影。
有次终于被她堵住了路,还被萧纪口中“男女授受不亲”的话给噎住了。
苏樱忍不住笑着回了句:“现在说着男女授受不亲,之前给我放血时干嘛去了。”
她的话还没落完,就见到萧纪忽然煞白了脸,落荒而逃了。
留下满脸问号的苏樱,呆在原地。
自此,萧纪便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京中别院。
苏樱也只从来找她玩闹的萧嫣然那里听到过萧纪的事情。
今天一直待在校场带兵演练,明天还是在带兵演练,过一阵子又听说带兵去了山中一带剿了作乱民间的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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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跨到了九月,这一天也是萧纪凯旋归来的日子。
苏樱心知,萧纪是在躲着自己,虽不知为何,她也不是那硬上贴上去的性格。
拒绝了萧嫣然去城门口看热闹的邀请,她在院中摆了个躺椅,倒是睡了一个囫囵觉。
一觉醒来,差点儿被旁边站着的一个黑影吓得灵魂出窍。
看清楚黑影那熟悉的普通长相后,她长舒一口气,又有点疑惑。
“你不是已经回锦国了,怎么又回来了?”
梁七从怀中掏出一物扔给她,“这是信物,有事情可以拿着去印有这花纹的店铺寻我,就当补的生辰礼。”
萧纪避开众人,第一时间赶回来见他好久没有见到的人,便听到了这后半句生辰礼的话。
他脚步停滞不前,看着不远处的苏樱笑着拿起那物,抬头和那陌生男子聊天互动。
这温馨的画面,他看得心中酸涩,自己却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他们。
萧纪视线移到那男子身上,注意到这人白天穿着一身夜身衣。
他皱了下眉,这个人看着便不靠谱。
萧纪望向双眼含笑的苏樱,眉宇间浮现痛苦之色。
若是她想,自己可以为她找到合适的未来夫君。
但他始终没有了勇气,去打断他们。
隔天,苏樱回到屋中后,突然发现屋内桌子上多出了一本陌生的画册,封面大名——京城名子录。
她逐步翻开,里面全是一些男子的画像,旁边还写着画中男子的个人情况。
“……”
她拿着这本画册,也没管萧纪人在不在府中,直冲后院往萧纪所在的卧室去。
听到门声响动,萧纪抬头,看到她仿佛来兴师问罪的模样,抿了抿嘴唇。
“原来你真的没有回侯府?”苏樱真得在这里见到了他,愣了下才道。
自从萧嫣然的生辰礼过后,两人几乎没有怎么见过面说过话了,萧纪不回这别院住,也不再主动来见她。
偶尔见到他,苏樱欣喜上前,萧纪还会说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话,仿佛在故意跟她保持距离似的。
如此几次,苏樱也使了脾气,好好经营着京中新买的酒肆,也不再主动问询萧纪的去向。
但今日房中忽然多出这一本男子画像,姚神医和她娘亲已经外出游历,下人们也不可能做主在她屋中放这东西。
想到这些日子萧纪的反常,还能不让人察觉把这本画册放进她的屋内,她只能往萧纪身上猜测。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才剿了山匪回来的萧纪真的在府中住着。
苏樱灼热视线落在他身上,触及到他躲避的目光,心中冷然,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这是什么意思?”
萧纪未看向她,便知了她的意思。
他未回答她方才的问题,敛眸说道。
“若是这里面没有你满意的,我还吩咐了下人们在收集着其它府城的名子录,只是还需等待几天时间才能送来。”
苏樱被气得笑了声,举着画册嘲问道:“怎么我看上了谁,你还都能给我绑来不成。”
萧纪沉默一会儿后,垂眸道了声是。
苏樱心中一梗,随意翻到一页展开画像,漠然道:“那好,我看上他了。你看怎么办吧。”
萧纪心中酸涩,但还是忍着看去,目光落到画上的画像后,怔住了。
只见苏樱葱白手指点着的那里,赫然是他的画像,上面的介绍也赫然在目。
良久,萧纪喉咙微动,声线不易察觉地颤道,“不要开玩笑了。”
“我像是开玩笑的?”
萧纪沉默下来,心中却仍是惊涛骇浪般,却又不忍心抑或是不愿意开口。
他们之间的身份,都承担不了这个可能的结果。
苏樱手指紧握着画书,不见对面人出声,心渐渐沉了下去。
“我开玩笑的,我说的是他。”
看着新翻出来的男子画像,萧纪心中苦笑,强制压下胸口汹涌的情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会帮你的。”
第78章 战报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画像那件事情过了之后, 府中几乎又是见不到对方的状态,两人也就没有再有过接触。
而萧纪曾经说过的那句“我会帮你的”,苏樱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这日, 她应下萧嫣然的约, 两人去了街市逛了逛,多日不出门,却是一出门就能遇见让人不开心的人。
苏樱正陪着嫣然挑看首饰, 耳边就传来句嘲讽味十足的话。
“不用挑了, 任你打扮的再好看,萧纪表哥也不会喜欢你。”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苏樱两人同步转头, 果不其然,是近来总是喜欢说话带两句刺的段媛凝。
段媛凝一身华服, 满身亮光闪闪的珠宝,像是盛装打扮过的样子,出现在这珠宝金银的首饰店里,简直没有一点儿违和感, 像是从这里走出来的首饰人似的。
只见她挪动着满身的金银珠宝,往苏樱两人的方向走来,眼睛紧盯着苏樱的脸, 哼了一声道“不对,本公主刚才说错了, 萧纪表哥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也不会娶你。”
萧嫣然上前挡了挡,“段媛凝,我二哥喜欢谁,不是你能决定的。”
段媛凝戴着笨重的首饰, 见没有力气推开她,便泄了气,口中直冲冲道:“当然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是姑母可是和我说了,等萧纪表哥这次凯旋归来,就能请旨……”
“凯旋?你说的什么意思?!”
“萧纪他要去战场了?”
“你居然不知道。”她瞅了瞅拨开萧嫣然的苏樱,见到了她脸上惊讶的模样。
她嘲笑了两声后,满脸喜悦道:“看来表哥也没有把你看得那么重嘛,连今日出发去战场的事情都不告诉你。”
“我可是比你早知道这个消息的,表哥还是自己请去北方战场平乱的。不过都怪那个温大人,明知道皇兄身为太子,离不得京城,居然让太子之身,还即将要成亲的皇兄也跟着一起去战场,还说什么太子哥哥的身份被将士们知道,能振奋军心!”
苏樱得了萧纪去战场的确切消息,早已听不进去这媛凝公主后面的话。
苏樱想起了今日嫣然的反常,总是带她往街中心玩逛,一直避开往京都城门方向的店铺。
她皱了下眉头,侧身问道:“你知道萧纪请战去边城?”
萧嫣然吭哧了半天,呐呐道:“二哥不让我告诉你的。”
想到萧纪如今跟她保持距离的行为,苏樱在心底轻嘲了一声。
她转身吩咐下人们跟着保护好萧嫣然后,便轻身一跃跑了没影。
独留下萧嫣然和段媛凝在原地互看着对方,干瞪着双眼睛。
突然间,段媛凝想到什么,赶紧吩咐下人备马车。
“快,赶紧去城门,我要比她先到!”
……
京都城门。
“表哥,我来送你。”没有瞅见苏樱的身影,段媛凝立刻松了一口气。
她今日的盛装打扮没有白费,好在赶在苏樱之前到了这里,她是第一个送萧纪表哥出城的人。
只不过,她这口气松的太早了,刚要继续说话,就见苏樱仿若仙子般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段媛凝着急道:“萧纪表哥,等下她要是说些什么话,你一定不要轻信!”
她这么着急,也是怕苏樱来找萧纪告状,也怕她和萧纪提前说起姑母想请旨的事情。
待她说明来意,萧纪拧眉回道:“多谢提醒,不过,谁和我说话,我自会分辨好坏,我的事情和六公主并没有关系,公主也无须过问。”
“这里人多口杂,拥挤危险,若是公主受到伤就不好了,为了大家好,公主还是赶紧回皇宫吧。”
听着萧纪说着前段话,段媛凝心底刚起了开心情绪,又听到了后半段,她直接气得又一次红了眼眶,转身就跑走了。
苏樱双臂合起,端站于一旁,想起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请去战场的人,而且还是从那六公主口中得知的此事。
她表情变幻几番,见萧纪迟疑望着这边的模样,便暗嘲道:“怎么不去追?”
萧纪神色怔怔的,“我为何追?”
自看到她来,他的眼睛便一直紧望着她。
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心里后,才舍得移开视线。
苏樱被盯得不太自在,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忙转移开了话题。
“我来的路上听说了,最近北方蛮夷趁着皇上身体虚弱无法主持朝政,皇子们又都在争夺权柄,以为朝中政局不稳,便屡次侵扰我国边城。
你身为夏国将军,主动请求征战是你的责任,但我希望下次见到的,是你活着回来。”
萧纪微松了眉头,努力弯了下嘴角道:“好,我应你。”
青年着一身白衣战袍,外覆一层流光的轻甲,身姿挺拔,站于她的身前,认真的回答着她的要求。
苏樱感觉到脸颊微微发烫,“我说这些是因为,你说过要帮我找未来夫君的,这个任务可还没有完成,所以你必须活着回来。”
听此,萧纪怔了怔。
他的眸中光线也黯淡了些许,静默良久,他的心中独留苦涩。
开口欲言,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我……”
口中更似乎被什么封住了般,开了口却再说不出会帮她的话。
最终,队伍整顿出发之际,萧纪还是没有说出——让她寻个好人家的那句话。
他,不想,也不愿看到那一幕。
——
京都进入了冬日,天气慢慢转冷,苏樱在京中的酒肆生意依然完好,除了生意上的事情,也就剩和红叶师姐互通书信了。
上次她已得知师姐和师兄他们如今有了一个女儿,还留了信说让苏樱伤养好了的话可以回凉州来。
苏樱应了下来,但要离京了,怎么样都要和那人说一说的。
只是如今,萧纪早已身在战场,不知何时才能回到京城。
苏樱望着外面冷清的街道,再次对两人关系有了很大的距离感到茫然。
“苏樱!”
耳边一声故意吓人似的大喊拉回了苏樱的思绪,她揉了揉刺疼的耳朵,抬头望向始作俑者。
“又来买酒?”
自从京都进入到冬季,苏樱的酒肆生意却越发的好了,这全都归功于萧嫣然帮忙在她的好友圈子宣传的功劳。
萧嫣然摇摇头,嘻嘻笑着道:“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不是买酒,那好消息还会是什么?苏樱疑惑地看着她。
萧嫣然满脸神秘,欢快道:“我昨晚偷听到父亲说,前线来报,二哥他领兵打仗大捷,那些蛮夷被打退到他们国家边线,我们夏国胜了一场大战!”
听到此话,苏樱心里始终绷着的一根线松了来,瞅到嫣然脸上掩不住的喜悦。
她的脸上也覆上了笑意。
夏国京都夜间没有宵禁,苏樱还是按照前世习惯早早地让店员们回了家,独留自己在酒肆里待了一会儿。
脑海里转动着诸多想法,回过神来却又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待她锁了酒肆的门铺,转身正要离开,骤然见到白天方见到的萧嫣然,正满脸慌乱的模样,冲她的方向小跑着过来。
只不过一个白天,对方情绪就变化这么快,不知为何,苏樱心中骤然一沉。
萧嫣然走到近前,没有如往常般与她嬉笑说话。
苏樱蹙了下眉,待要问她可是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话还未问出口,只见从店铺拐角又走来一人。
苏樱看到来人后,心中更加的不安。
朴荷施施然地走来,眼珠转动望着对面两人,笑着道:“看来,我还没有来晚呢。”
自上次端午活动后,苏樱和朴荷便没有了任何交集,偶尔也是从嫣然口中听说对方的事情。
她听到的事情如书中一样,朴荷身为书中女主,身边总是围绕着几个优秀男子,互相争风吃醋。
太子离京之后,那些男子的举动更甚,总是相邀朴荷一起外出,这些行为举动倒是为这冷清的冬季带了好多茶余饭后的八卦新闻。
苏樱视线落在朴荷侧身后,现在正在跟着她的男子一身简便黑衣,手持着一柄剑,面容冷硬,似乎是书中太子派来保护女主的那个男配角色,暗卫暗一。
朴荷察觉她的视线,她的目光也落在苏樱那姣好的面容上,眼睛不由闪了闪,身体微侧,挡了她望向暗一的眼神。
“我听说萧将军战场上受了伤,如今正昏迷不醒,特意过来这一趟告诉你,以全了我们少时相交之情。”
受了伤,昏迷不醒?
苏樱迟缓地看向萧嫣然,看到对方轻咬着嘴唇,满脸忧慌模样,显然此事是真的了。
能让朴荷特意过来讥讽一番,看来萧纪受伤很严重。
她心底的不安感越扩越大,眉间紧蹙着,眼中划过几许慌乱。
看到这个场景的朴荷心中愉悦极了,更是迫不及待地告诉她另外一件事情了。
朴荷面上笑着,走近了一点俯视着她,低声呵笑道:“你可知,萧纪得知你也是萧家的人,才自请去的前线,你们的关系可真让人恶心。”
苏樱猛地抬眸。
朴荷触及到她盯过来的冷厉目光,心中骤然发寒,透过她的眼神,自己整个人仿佛都被她看透了似的。
她的身体更是僵站在了原地,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第79章 寻人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萧嫣然在两人身后, 看不到方才发生的一切,只见到朴荷带着那持剑的男子上前,还道是想欺负苏樱。
她紧捏着双拳, 强硬上前插进她们之间, 看着朴荷愤愤不平道:“我二哥可是因为要救太子,为他挡了那毒箭受的伤,你居然还敢来落井下石——”
朴荷脸色一僵。
了解了实情的苏樱眼神霎时冷厉, 冷笑地看着朴荷主仆两人, 呵笑道:“萧纪是为了保护太子受伤,你身为未来太子妃却是这种态度, 不说以身作则, 抚恤受伤将军的家人,竟还这般来冷嘲热讽一番。”
几人这般大声, 已经有路人往这边看热闹了。
朴荷看了眼周围,脸色涨红,强硬争辩道:“我不知情。”
苏樱嗤笑一声,“他身为夏国将军, 就有维护夏国之责,你这般作想他因为儿女私情才去的战场。身为未来太子妃,竟然这般诬害保卫夏国安危的将领名声, 污蔑萧将军为国为民的举动,你到底有何目的?若是被当今圣明的皇上知道了, 不知你还有没有这个资格成为太子妃。”
苏樱这一通言语怼人的操作,直怼得朴荷两人落荒而逃。
萧嫣然攥着拳头,解气似地往空中打了两三下。
“苏樱,你不要信她的话,她就是, 就是......”
口中就是了两三次也没找到什么好理由,萧嫣然干脆转移了话题。
她好奇回头问:“苏樱,方才她说你们......相交?你们是认识的吗?”
“算是吧,但并没有相交之情。”
苏樱平静回道:“她来这一趟,无非是想看我痛苦的模样,可惜让她失算了。”
她说完后,心中暗骂萧纪一句傻子,也不问个清楚明白,调查她的身世到底,就轻易相信了别人。
萧嫣然也想到了她方才说的儿女私情,抿了抿嘴巴。
她早就知二哥和她之间有情况,如今得知二哥受伤的消息,以苏樱的性格,肯定不会就这样苦等着前线消息的。
果不其然,她的这个想法刚转开,就听到苏樱转身道:“我要去一趟边境北城。”
次日,京都城外。
送别之际,萧嫣然依然劝说道:“我知你会医术,前线来报我二哥受伤昏迷,我们收到的信息都是半月之前的,二哥现在说不定已经清了毒,早就醒了。”
“你不需要一个人去寻人的,不若我们在等几天消息。”
提着包裹的苏樱笑了笑,还是缓缓摇头。
她抬头望着空中那轮琥珀色的冷阳,心中坚决。
“我意已决。”
——————
边境北城,西方营帐。
“突厥人进犯边境,萧纪只一人领了那点儿兵打过去就能大胜一场。你说父皇为何还会派孤来这前线呢,黄将军?”
“臣,臣觉得皇上是信任殿下的,您是储君,还是想让您坐镇军中,稳定军心的。”
“不要再让孤听到温玉离那厮忽悠人的话!”段承轩脸色发恨,手中杯子恨恨地甩到了地上。
瓷片碎裂声起,站立桌前的黄将军惊地打了个颤。
身后的心腹上前重新倒了杯水,段承轩接过喝了一口,平淡道:“父皇如今身体虚弱,不听朝中谏言退位让贤,让孤继承皇位便罢了,竟还这般把孤支出去。独留孤那几个眼馋我这储君之位的皇弟在京中,那些人趁孤不在,还不知又拉拢了多少家大臣站队他们。”
“难不成,孤还没有这个能力继承父皇的位置吗?”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内容,黄将军赶紧双膝跪地,颤声道:“是皇上...皇上不理解您的苦心,臣在这荒地边城,便听说了殿下您爱国爱民之心。皇上身体病弱这期间,也都是殿下您代理朝政的,若论谁还有这个能力,那当属殿下了。”
段承轩呵笑,轻咦了一声。
“哦?那是为何呢,难不成是看孤没有萧纪的领兵能力,无法命令你这边城的将兵不成?”
地上跪着的黄将军心中一凛,抬眼看着正上方虽然面上笑着,双眼却无一点笑意的太子,他身后还站立着几位身有血腥味的黑衣人。
黄将军心中叹气,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他认命地拿出了怀中的兵符。
这时,又一个黑衣人急匆匆地进了帐内,未看里内情形,直接双膝下跪。
"殿下,京城有消息了。”
段承轩单手捏玩着兵符,低眸淡道:“说。”
“三皇子六皇子他们私下已经开始联络朝中大臣,那些站了队的大臣趁殿下您不在,用皇上身体不好为由,撺掇皇上再斟酌继位之事,甚至是重新考虑继位之人。
好在沈大人一行人都用您身为储君,不惜以身犯险,领兵大胜了突厥的理由阻了回去。不过,皇后一族还是一直在皇上面前拿着嫡皇子继位说事。”
段承轩重重捏了下手中兵符,冷笑一声。
“还真是不死心。”
“让他们按原计划行事。”
“是!”
帐内静默一会儿,地上的黑衣人脸上犹疑了下,又说道:“殿下,他们还上报了一个消息。朴荷姑娘说,和萧将军关系很好的那位苏樱姑娘已经向北城这边过来了,看朴荷姑娘传过来的消息时间,应该很快就能抵达这边了。”
段承轩挑挑眉,心中颇感有趣。
“只不过让朴荷想个法子把那苏樱引离京城,倒没想到,朴荷能激到她来这边城。”
自从这黑衣人进来后,便一直未言语的黄将军迟疑了下,还是问道:“臣一直有疑问,殿下的计划还能让她一介女子耽搁了不成。”
“黄将军不知,别小瞧她是女子之身,她不仅身有武功,可还师承了那姚神医的医术。”
“难道殿下是怕......”
黄将军话未说完,想到老皇帝身体忽然地就生了病,还是请了那有回春医术的姚神医才救了回来,顿时也明白了过来。
段承轩淡淡地看了眼他。
他骇地打了个寒颤,立马弯腰,做出臣服状。
————-
苏樱到达边境之际,已然入深冬,大雪纷飞。
她望眼一看,四周皆白茫茫一片,俨然一副大雪压营的状景。
几乎看不到人烟痕迹。
她细眉微蹙,烦恼于如何只身进入。
军帐管理是最戒备森严的,外人没有军中通行证是无法进入的,这里除了昏迷的萧纪外,也没有了自己认识的人。若是直接说来找人那也是不可行的,准会被当做他国奸细给捉住关押。
思虑良久,她还是打算等天黑后,趁着夜色去寻人了。
大雪还在簌簌而下,不见停止,时间渐渐过去。
身体冰冷僵硬,苏樱艰难地熬过了两三个时辰。
白色苍茫退却,夜色降临,她活动了下冰冷的手脚,开始了行动。
白天,她藏身于雪包后,从巡逻人员交谈聊天中,了解到了萧纪所在营帐的位置。
因此,她躲避着那些巡逻人员,直奔营帐中心而去。
刚掀开小角进去,察觉到里面空无一人后,苏樱心中一沉,意识到不妙。
“你是谁派来的?!”
真的中计了。
她迅速转身后退到身后的营帐内,看到跟着涌进过来的士兵,苏樱心中满是无奈。
怎么都是被关押拷问的结局,不如主动选择个暖和的地方。
“黄将军,萧将军果然没说错,那突厥人不会放过他受伤的机会的,肯定会继续派人过来刺探一番真实情况。”
说话的人身材威壮,满脸络腮胡,站在持兵器的众士兵前面,也像是一个将领人物。
他一双小眼睛盯着苏樱直看,忽然嘿嘿一笑,又道:“不过,这厮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怎么一点儿都不像那突厥人?”
黄将军上前一步,看着被他们这么多人包围,却没有露出一点恐慌之色的苏樱,不由皱了皱眉头。
“快说,是不是那突厥王子派你来的?”
苏樱认真回道:“我是夏国人,我来此,只是来寻人。”
“寻人?”
众人互相看看,眼里皆是不信。
这地方大雪荒凉的,哪里会有人来到这里寻人,莫说他们不信她说的话。
黄将军扶着腰间武器,眯眼问道:“你从哪里来,来我们军营,是要找谁?”
苏樱心中也是无奈,还没见到萧纪一面就先一步落入了他设好的陷阱里。
好在她已从他们方才对话里,猜测到了萧纪已然醒来,此时应该是无什么事情了。
那络腮胡将军踏前一步,也粗声问道:“那人是谁?说个名字听听,说不定我们还认识。”
苏樱只好拿出自己的通关文牒,交给他们查探,深吸一口气后,才道出实情。
“从京都而来,我来此地,只为了找我哥哥。”
“他叫,萧纪。”
这般事后,众人赶紧去请示了在东方营帐的萧纪。
约一炷香后,萧纪持着玄寒冰剑,单手掀开营帐帘,就要踏进去。
苏樱闻到熟悉的药香味,快速起身往帐外看去,只看到萧纪那熟悉的峻拔身躯。
她便迅速欢悦地喊了句:“哥哥。”
萧纪脚步停滞在原地,营帐下,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庞。
她都知道了。
第80章 决裂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哥哥。”
苏樱的这声哥哥, 让萧纪神色恍惚了起来,仿佛回到了记忆里的那幅画面,看到了拽着柳树枝玩闹的那个小女孩。
看到了那时的自己想让不满一岁尚不能言的小女孩喊他“哥哥”。
回忆到这里, 他晃过神来, 对她越发的心疼,对自己越发的厌恶。
尤其是察觉到,在这军营中突然见到应是远在京中的她, 心中深处压制不住的欢喜。
欢喜和厌恶的心理夹杂交替, 陷于他的心中。
他明明……明明知道了两人有着那么特殊的关系,对她的心思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萧纪眸中渐渐覆上了痛苦。
顿了好久, 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目光缓缓落到她的身上,他看到了她雪白的脸颊, 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唇。
想到北方这边的深冬大雪,苏樱却独自一人等到这边来寻他,他的心中涌现出的,是更多的心疼。
对着萧纪喊了句哥哥后, 苏樱生怕众人不相信两人真的认识。
在众人复杂神色下,她快步奔过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 又喊了声“哥哥”。
不知为何,她感觉萧纪脸色好像变得更加苍白了。
“你……”的伤是不是还没有好。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 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握了下,紧跟着自己的身体便悬空了起来。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萧纪横抱了起来,她整个人瞬间呆住。
营帐中的其他人也不明所以,不由自主跟着视线升高,目瞪口呆地看着圈中心的萧纪两人。
没有想到萧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 忽然对她做这个举动。
察觉到被抱着的那股力量感,苏樱脸颊倏地生了热,问话的声线都不由颤了下。
“怎么了?”
萧纪敛下眸中情绪,努力压制着声线不稳,“你的身体本就受过寒毒之苦,这一次又在冰天雪地中待了这么久,你的身体会受不住,需尽快回暖。”
好吧,是她世俗了。
苏樱快速跳动的心脏,因他的这一席话平稳了下来。
营帐掀开又落下。
独留下怀疑人生的帐内众人,围观了两人的离开。
一众人互相看看,迅速拥挤着掀开帐帘去了帐外瞧,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皆是不可思议和满脸佩服。
他们刚才可查看了身份文牒,那女子可和将军不是同一个姓,肯定不是亲兄妹。
他们在战场上冷血无情的战神将军,居然主动抱了人?!
他的肩膀才受了伤,还能这么迅猛,直接抱着那女子回营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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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营帐,萧纪便要离开。
正在温暖被窝里汲取暖意的苏樱快速抬头。
“你要去哪里?”
萧纪身体停顿,“我吩咐人送点吃的,很晚了,你吃完赶紧休息。”
苏樱道:“我不困。”
“明天送你回去,所以,你今晚好好休息。”
“什么?!”
苏樱神情沮丧,仰着脸道:“我才刚到这里。”
萧纪心脏倏地抽紧。
他避开视线接触,紧抿了抿唇,良久才道:“在这里很危险。”
话音落后,萧纪神色冷峻,不给她一点儿找理由的机会,他便掀开帐帘,背她而去。
苏樱瞧着他倒影在营帐上的影子,满心无奈。
——
次日清晨,睡了一个安稳觉的苏樱醒来,发现萧纪不在,问了巡逻到营帐外的士兵,方得知可能去了练兵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苏樱正暗自高兴,萧纪送她回京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而巡逻人员口中在练兵场的人却在西方营帐,段承轩寝踏处。
段承轩满眼戏谑,“我怎么听说,晚上发现的那个刺客,被你抱回了营帐?”
递了一杯茶给萧纪后,又笑问他。
“听说,你还在自己的营帐外守了一夜?”
萧纪敛了下眉,回道:“不是刺客,是苏樱。”
见他未回后一个问题,段承轩状似惊讶地哦了一声,“原来是她,我还道是谁能让你在众人面前做出那番举动,是她就怪不得了。”
仿佛察觉到了萧纪的疑惑,段承轩又继续说道。
“你可还记得几年前,我们一同从雾灵山出发回京途径通州发生的那些事,那时我受了伤落到了杨府后院,正巧被苏樱姑娘遇见,本来想着她是你认识的人,知道我与你的关系肯定会救我。
谁知她却仿佛没有认出我似的,直接把我从她屋门口拖到了柴房中,不仅留了我满身青紫,还被她扒走了一身外衫。
若不是朴荷也发现了我,我可能就要在外面冻了一夜了。”
萧纪拧眉,“她当时年龄小,可能……”
段承轩轻笑两声,眸中却是带了不易让人察觉的寒意。
“但是后来我发现,她对你甚是关心,那时我便看出了她待你与众不同,原来是你们这层亲缘关系本身就在牵引着你们两人。
当时你我皆受了伤,苏樱姑娘留你待在她的屋中养伤,而不是当时我所待过的,那个冻了我半夜将醒的柴房。
现在回想起来,能做出这件事情的姑娘,就觉得她挺有趣。”
营帐内,一时之间静默下来。
“她可已有婚配?”
萧纪唰地抬头。
这问话犹如一块石子投掷下来,彻底打破了他艰难维持平静的心湖。
抬眸骤然对上段承轩的熟悉笑脸,不知怎得,他忽然想到了苏樱之前指着的那副京城名子录画像。
萧纪蜷了下手指,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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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外站了好久的太子幕僚见萧纪已然离得远远的,才放心地进了营帐。
“殿下,那萧将军也是,又不是真的在问他,他居然还直接拒绝了您,说什么苏姑娘是自由之身,她的事情皆由她自己做主。
她一介平民女子没有被认回侯府,还不是侯府小姐身份便罢了,殿下您提出娶她为侧妃,都是给了她一份荣恩。”
段承轩伸出手打断他的话,面上没有一丝被拒的不悦,反而眼角带着笑意。
“这番试探,倒是看出了,他的弱点。”
幕僚忧心忡忡,叹了一口气道:“那这样的话,没有镇远侯府的助力,殿下的计划还怎么进行下去?若是不能让持着中立态度的镇远侯府赶紧站队您,恐怕朝中政局还会有所变化。
其它皇子可是还对这个皇位一直虎视眈眈着,皇上的身体可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过这个方法不行,臣倒还有一计,就是不知殿下您能否狠得下心了。”
段承轩扯了下嘴角,“无碍,卿不必忧心,孤自有分寸。”
“他坚持不选择,那也不能怪孤心狠了。”
听到太子此番冷静的话,察觉殿下不会因为兄弟情谊就会搁置下自己的大计,心腹幕僚也跟着放下了心。
营帐外,方离开没多久便返回来拿剑的萧纪,走近后,骤然听到了太子和幕僚这般对话。
他前行的身体蓦然停滞不前。
听完了完整对话后,他的手指更是猛然收紧。
良久,萧纪方转身,踏步离开。
东方营帐。
“你怎么了,怎么练兵回来后一直怔怔的。”
萧纪回过神,看着她怔了会儿方道:“我无事,饭可吃好了?”
苏樱赶紧舀了一勺粥到嘴里,快速摇摇头。
那动作神情好似在和他说,我还没有吃饱,可不能急着赶我走。
萧纪心中放松,唇边溢了笑意。
“你的身体还因受寒虚弱着,今日天色也已晚,你再歇息一夜,我明日命人护送你回京。”
听到能晚点时间回去,苏樱双眼亮了下。
……
次日中午,不容苏樱再找任何理由,她便被萧纪安排了人,要护送她出军营。
萧纪的营帐里瞬时又安寂了下来。
忽然,一人急匆匆地从远处奔来这里,彻底打破了这一方天地的平静。
“将军,属下无能,苏樱姑娘,苏樱姑娘不见了。”
萧纪手中持着的兵书掉到桌上,碰撞声起。
“何时不见的?”
回话的人羞愧地满脸通红,“还,还没有出军营,苏樱姑娘说还没有和将军好好道别,让我在原地等她,我等了两刻钟,一直不见她回来,这才赶紧来报。”
萧纪立即命令巡逻人员寻了多处地方,却都没有发现苏樱的踪迹。
他冷静下来后,脑海里忽然划过昨日之事。
如今军营中,也只有那个地方,还没有查探。
一路上都是沉默的他,进了太子营帐,看见正襟危坐的太子。
他的身边是他睡觉用的寝踏,那里此时正躺了一人,背对着他们,肃然安静,无一丝生息。
萧纪看到床上那抹熟悉身影,心中惊怒。
怒气翻涌下,他红了眼眶,捏紧了拳头。
“我来带她回去。”
“回去?”段承轩瞥了眼昏迷的苏樱,笑了笑。
“她果然成了你的弱点。”
“你知道吗?他们向我献计策,想到了给她下药。他们说,这样喜欢苏樱的萧将军,肯定会为了不辱她的名声,让我娶了她。为了她好,你也只能选择站队于我。”
萧纪的视线转回到段承轩身上,“你终究还是为了那个位置,有了变化。我早该知,你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段承轩轻嘲一声,“我一直是我,从来都是,没有过任何变化,只不过你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就为了萧家的这块兵符?你真的以为这块兵符便能命令军中将士?只不过一块死物罢了。”
他人视若珍宝的兵符被萧纪毫不在意的解下来,扔给了他。
“你我道不同。”
段承轩冷笑两声,“我们从小认识到现在,就因为一个女子,你便要与我划清界限,真是可笑啊可笑。”
萧纪面无表情,冷漠不言,俯身抱起不省人事的苏樱。
离开之际,脚步停顿了下来,他垂下双眸,对身后漠声道了句话。
“你的伪装没有任何破绽,只不过因为对你的信任,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只是那日突厥人突然的刺杀,我才意识到,你从不需要我救,就能躲开的,你的武功从来不是你表现的这么弱。”
“你几次三番试探于我,却仍不信任,你我的道从来就不同。”
身后,段承轩紧握着手中的兵符,脸色多番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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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上月光洒在营帐上时,苏樱体内的药也解除了干净。
昏迷了许久的苏樱方苏醒过来,立刻被守在身边的萧纪直接抱住。
她怔住时,耳边同时响起萧纪干涩的声音。
“在这里不要信任何人。”
苏樱故意笑问道:“包括你?”
“包括我。”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痛苦,苏樱也安静下来,默默地感受着他圈得紧紧的拥抱。
良久,营帐内又响起他们的对话。
“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这里很危险。”
“你是不是又要去战场了?”
“嗯,这大概是最后一场了。”
“结束后,我便回去,回京城。”
“好。”
第81章 阿香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哥哥。”
“哥哥。”
小女孩被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影紧紧抱着, 伸着小手向他哭喊。
随之四周仿佛像琉璃般破碎了,化为一片雪白苍茫。
他转眼寻找之际,梦中的小女孩长大了, 换了一个模样, 突然摔落在雪山涯前。
俯身趴望着涯下的少女在哭喊着,口中喊着什么。
望着她双眼含泪的模样,努力却怎么也动不了身体, 耳朵也听不到她的哭喊声。
他的心脏顿顿抽痛。
他口中怒吼着, 奋力挣脱着束缚着自己的那股力量。
“萧纪,萧纪。”
他睁开了眼睛, 快速跳动的心脏恢复平稳后, 终于听清楚了耳边的声音。
……
一月前。
“那我走了?”
“嗯。”
萧纪找了个心腹属下,送苏樱出营。
尽管苏樱三步一回头, 流露出期待他能说出挽留话的眼神,萧纪还是峻拔身姿立于雪中,默默看着她不出声。
苏樱叹息一声,不再回头, 径直往附近边城赶路。
赶了五天的路,两人途径一座山岭。
随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稍待歇息时,苏樱骤然听到了突厥人给萧纪他们设的陷阱计划。
“王子故意以最后一次约战为诱, 就待那萧纪途径雪山涯,必把他们夏国一众将兵打得落花流水!”
“他们必然想不到我们王子在那里埋伏于他们。”
“别说话了, 赶紧吃饭,吃完好赶路,王子可还等着我们增援。”
“那雪山涯可是天然的作战地点,我看根本用不到我们增援,王子就能打赢他们。”
“萧纪的战神名号, 你们以为是他人胡乱传出来的吗?”
“都给我悠着点,别都到那里了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
藏于树后的苏樱紧握着拳头,强忍着上前杀掉这些突厥人的冲动。
她的身边,是正满脸怒意的心腹属下小五。
“将军应了他们的约战,他们竟然敢设局埋伏?!”
“你以为你们将军不会做准备?突厥王子主动约战,本身就有鬼,萧纪肯定也做了增援准备。”
“怎么可能还会有增援……”
“你说什么?附近皆是夏国州城,州城坐镇的将兵又是这么多,怎么可能没有后援?”
他又说漏嘴了……
小五双手捂紧嘴巴,快速摇摇头。
被苏樱狠瞪着,小五欲哭无泪,赶紧解释道:“我之前偷偷听到,萧将军用兵符才从太子那里把你换回来的。
我们昨天途径边城,你应该也听到了,如今皇上身体重病,急诏太子回京的消息,我们已经出来五天了,这个时候太子他们肯定已经听诏回京了。”
“没有兵符,萧将军就不能号令附近州城将兵出发增援他们的。”
苏樱眉头紧蹙,想到萧纪如今处境,心中沉甸甸的。
“萧将军这次肯定要凶多吉少了。”
小五耷拉着脑袋,哭着一张脸。
苏樱转身观察着周围,又看了眼两人的行李,只有少许的包裹,和两匹马。
耳边,小五还在喃喃言语。
“不过,其实我们将兵根本不会听一个死物的号令的。”
苏樱一怔,遂尔想到了什么。
她从贴身香囊里拿出一青色玉佩,仔细看去,上面还带有复杂纹路。
“你拿着这个,去附近府城找增援。”
“镇远侯府的家族玉佩?”小五双手接过来后,看到玉佩上的族徽标志,满脸惊喜。
“有了这个和萧将军有关系的玉佩,他们肯定愿意出兵的!”
苏樱催促道:“那你赶紧出发。”
小五惊喜的神色一滞,口中忙道不行,“我答应了将军,要把你安全护送回京城的。”
苏樱神色凝重,声音冷厉,“我的命重要,还是你们将军的命重要?”
小五看着苏樱像是变成了严厉的萧将军似的,默默不说话了。
苏樱:“……”
“记着,没有增援,就不要去雪山涯。”
时间耽搁不得,交待好各自的事情,苏樱便和小五分开了。
独自一人,返回营地。
快马加鞭,也用了一天多。
待她返回营帐,发现这里果然已经无人,空荡了一片。
苏樱不耽搁,继续往两国约战的方向敢去。
只求萧纪率领的部队走得比较慢,还没有途径那雪山涯处。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的祈求,等她连夜几天赶路,终于赶到雪山涯时,这里已经开始交战了。
两方士兵皆是伤亡惨重,苏樱高坐在马上,目光怔怔地看着这幅尸体横躺,雪血交融的画面。
“苏樱姑娘,萧将军在雪山涯顶——”
苏樱望向声音处,覆了层霜雪的眼睫眨了下,终于看清楚了发声的人是小五。
他在这里,那就是带了增援过来的。
两人分开之际,她有嘱咐过他。
若是没有人愿意来,他也不必要来这一趟,原地等待消息即可。
“苏樱姑娘,萧将军受伤严重,你赶紧去救他——”
耳边,小五还在声嘶力竭地吼叫。
兵刃交接声中,苏樱赶到了雪山涯顶。
第一眼落目,便是持剑支撑在雪地的萧纪。
他一身玄衣,雪地上,手握的武器上,皆是暗沉血迹。
苏樱眼角霎时红了。
******
等她睁眼醒来,已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木屋中。
想起她和萧纪落入雪山涯后,她背着昏迷的萧纪走了段路,最后还是体力不支坚持不住,也跟着昏迷了。
昏迷之前,模模糊糊看到有人走近。
记忆回苏,意识到她和萧纪是被人救了。
吱——
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猎户打扮的青年男子走进来。
“你醒了。”
苏樱忙忍着疼痛坐起来,对他抱拳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那猎户打扮的男子咧嘴一笑。
苏樱正要开口询问萧纪的情况。
这时,从那猎户身后忽然跳出来一人,快速跑到了她的面前。
“小姐!”
“阿香?”
苏樱双眼圆睁,满脸惊讶,转而便是见到了故人的开心。
想不到她们离别几年,两人还能在这里见到。
阿香重重点头,满眼激动道:“小姐,我是阿香。”
和阿香一通聊天,苏樱才得知了前因。
原来,方才那猎户打扮的男子正是阿香青梅竹马的夫君程风。
阿香带过来的陪嫁里,一直放着苏樱曾经赠送给她的画像。
那个画像还是苏樱少时送与她的离别礼物,画得自己长大后的画像,当时还玩笑般说过再见面可别认不出的话来。
倒是没想到,一别经年,两人真的再次见面了。
还是因阿香给她的夫君程风看过这个画像,程风救了他们之后,也认出了她,这才联系了在娘家住的阿香赶紧来了这个他打猎临时住的地方。
苏樱坐在床边笑看着阿香闭眼还愿,口中直道着小姐福大命大,感谢老天让程风哥打猎遇到他们,感谢这幅画像。
听到这里,苏樱眉眼稍弯。
她拖着病躯去看了隔壁房间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萧纪,给他把了脉。
脉象已经平稳,身上的外伤也敷了药,不知为何他一直未醒来。
阿香看到苏樱凝着担忧的眉间,劝慰道:“也许只是太累了,过两天就会醒过来了。”
苏樱强颜欢笑,如今能做的也只能等了。
见苏樱养好一身伤后,被她劝说下,阿香也放心的和程风回了娘家。
这几日做得都是如出一辙的事情,采药熬药喂药。
闲暇期间,苏樱还会跑到萧纪的床边,口中碎碎念着。
想着要用前世那个有名的刺激疗法,尝试着来唤醒他。
每天都会在他耳边念叨着,你可要赶紧醒过来,你说过要帮我找未来夫君的,这个任务可还没有完成呢。
还有什么他若再不醒,别人都要把人介绍到家门口了,再不醒过来,她可就要跟着别人走了。
不知是不是这个刺激法子真的有效,这日她像往常般碎碎念完,照常喊着他的名字。
躺在床上,一向没有任何回应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苏樱的第一想法就是他有没有听到方才自己说的话,再次反应便是迅速站了起来,离了他的视线范围。
萧纪睁眼醒来,侧着眸子,欲找寻发出那抹熟悉声音的人。
苏樱忙蹲身上前,俯下身子,满脸开心道:“我在这里。”
——
养了几天伤,萧纪能下地走动了。
这日,他扶着一根木棍,走出了屋门。
木篱笆扎成的院子,能让人一眼看到院中的动静。
院外围坐着几个妇女,瞧见了那走出来的男人左右相看,便有人对他高声道。
“苏家郎君,可是在找你家夫人?苏小娘子去了山上采药了,晚些时辰便会回来。”
听她们对他的称呼,萧纪愣在了原地。
那群人见他不吭声,又有人笑道:“你好命哦,遇到了这么一个好娘子,对你这么好。为了治疗你的伤,她还愿意去爬那险峭雪山挖药材。”
还有人跟着接道:“你昏睡不醒的时候,有人给你家娘子介绍其他人,她都不愿意。”
“那媒婆上门几次,就被苏小娘子拒绝了几次。我看怪不得苏小娘子会拒绝那媒婆,你们看,这苏郎君如此俊朗相貌,要是我啊我也不愿意。”
“就你这长相,还是回家做梦吧。”
周围顿时响起一顿哄笑声。
她们几人的话语,像是把萧纪和她们形成了两个世界。
一个有声的,一个无声的。
萧纪耳边嗡嗡作响,心脏抽痛,眼里即是对苏樱的心疼,又是对自己的痛恨。
痛恨于,他不该,听到她们称呼自己是苏樱的夫君时,心底浮起了不该有的期望。
第82章 赧然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也许, 两人就这样子在这隐秘山村安稳生活,不说开身世关系......
这种罪孽的念头刚起,用来支撑身体的木棍从中乍然崩断, 他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
这断裂声, 打断了他的自私想法,也打断了他的痴心妄想。
这道恰当棋局的声音就好似在说,他与苏樱的结果就会犹如这根断裂的木头一样。
萧纪闭了闭眼, 紊乱的呼吸平息一会儿, 身体踉跄着,退回到了昏暗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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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樱回来后, 就见到萧纪呆坐在房间, 怔怔地望着大开着的门口,不知在瞧些什么。
苏樱弯了弯唇, 立刻放下采的药材,故意吓他似地蹦跳到他的面前,仰着头冲他做了一副鬼脸。
看他眼神平静地望向自己,没有一点儿被吓到的反应, 苏樱立刻站了起来,“什么嘛,不好玩。”
萧纪眸光微闪, 嘴角弯了下。
苏樱瞧见了,这才开心了。
采到的药材还要处理一番才能使用, 如今需急用药材,还需赶紧处理。药材沾有泥土,药味也太冲,也不能在房间里处理,她必须拿去外面处理。
苏樱忙转身去拿药材, 边走边和身后的萧纪说着话。
“我方才回来,怎么听隔壁大娘他们说你今天出门了?你的腿怎么样,还会不会疼?”
“苏樱......”
“大娘他们,应该没有和你说些什么话吧?”苏樱问到这里有点心虚,不敢往萧纪的方向看,背对着他假装在挑拣药材。
“苏樱......”
“你可不能信她们说的——啊?”一直在默默碎碎念的苏樱这才听到萧纪一直在念自己的名字。
她一脸懵然回头,瞅见萧纪换了个姿势,正襟危坐在床边,神色郑重。
“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苏樱虽然疑惑,还是停下了手动动作,专注听他讲话。
萧纪侧眸,避开她的眼神,“我今日出门,听到他们都误认为我们是,是夫妻。”
“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我明天会去和她们澄清,就说,我们其实是兄妹......”
他的话音还未落,耳边苏樱的话也紧跟着落了下来,“不是误会,我和她们说的,你是我的夫君。”
萧纪怔然,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两下。
见他不动了,苏樱眨眨眼,轻笑一声道:“所以,你方才要和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萧纪勉强笑着,“你并不在意这个事情,是吗?”
“但是,我们如果真的是兄妹呢。”萧纪脸上笑了,双眸却在颤动。
他的手指紧紧握着,手骨处几近泛白,用得力气之大,像是用尽一切在控制着自己体内的不明凶兽。
时间缓缓流淌,房间内静默无言,泥土混合着药味渐渐溢散了四周。
药材味的冲激下,两人的身体皆动了动。
苏樱的目光直直望着萧纪的墨色双眸,没有错过他眼底深处的痛苦和慌张,心中也恍然明白过来。
“都怪我!”这傻瓜本就偏信别人的话,还一直认为自己是他的亲妹妹,她这一趟过来竟然忘记与他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世了。
望着她的萧纪骤然见她露出懊恼的神情,面上怔了一瞬。
低着脑袋的苏樱抬头,偷偷看了一眼他,心道:怪不得这些日子总是看到他隐忍的样子,她还道是隐秘处受了不好言说的伤。
略微同情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直把萧纪看得紧紧抿唇,苏樱才忍不住笑着把自己的身世与他说了个明白。
没有她以为的知道真相后的震惊,也没有好奇她是如何知道自己不是萧家人的疑惑反应。
反而萧纪默默望着她,眼中尽是疼惜,“这些年,对不起。”
苏樱立即懂了他的意思。
她笑着摇摇头,主动握着他的手晃了晃,嘻嘻笑道:“那我看你要给我找未来夫君的任务是完不成了,不若就把自己赔给我吧。”
房间内回应她的是一道坚定的回答,“好。”
此时看去,面对面的两人皆是满脸笑容,悦意直达心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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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在这座木屋相处了将近半月,萧纪的腿伤好多了,不需要木棍支撑,也可以出院子走动一番,偶尔还会走远了去。
这日近傍晚时分,他从附近山脚回来,往木屋院落慢慢行去,篱笆墙围着的木屋对面依然坐着前些日子遇到的那几位妇女。
几人本来在边做着手中活计,边闲聊着村中八卦。
见到他之后,都颇有默契地停下了闲聊声,互相撞着身边人的肩膀,让她们开眼瞧瞧这仿佛天神一般的人。
路过她们身边时,萧纪冲她们点点头,待要往院落里走,忽地被身后的人喊住了。
“苏家郎君,可是去山上寻你娘子了?你家娘子这回可没有去山上采药,她跟着村里的人去县城采买东西去了。”
萧纪皱了皱眉,中午苏樱只道了去山中采药,并没有说去县城的事情。
旁边一个较年轻的女子瞧见后,忙跟着道:“她坐的是我家男人赶的牛车,很快就能回来。你可不用担心,我家男人长得那歪瓜裂枣模样,她肯定看不上的。”
旁边有人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众人笑过后,见他没有恼怒,挺好说话的样子,忙都七嘴八舌地说道。
“哪家郎君像你这样,这么离不得你家夫人的,一时半会儿没有见到她,也不用这么心急的。”
“林大姐说的对,做夫君的可不能这么粘人的,你家夫人有本事,可以一人去那山上采了药卖钱,有本事的女子都不会喜欢你这么粘人的夫君的。”
“就是,不用这么心急,独占欲可也不能这么强,不能这么黏着你家娘子。”
“我们之前啊,还以为你醒不来,还劝说苏小娘子接受媒婆的意见,让她重新再找一个。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就说你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独占欲可强了,不能离开她,离开她肯定活不成的。”
“我们之前还不信你家娘子的话,你看今日这苏小娘子就离开了这半晌儿的时辰,你便心急得不行,就一直在山脚待着,想着接你家娘子,如今我们可是真的相信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口中皆都有着两个词语。
娘子,夫君。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话,如今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之前听到她们称呼他们是夫妻身份,他的心中总是痛苦不堪,又觉得对不起苏樱,因为他的原因毁了她的名声。
如今已然知道两人关系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血缘关系,再听这些人这般言语内容,想到苏樱还说过自己离不得她的那些话,他的心中顿时起了热意。
直到见到乘着夜色归来的苏樱,萧纪面上赧然不已,微微红了耳朵。
昏黄灯光下,那墨发掩着的耳根也泛起了一层薄红。
......
两人用过晚饭后,都没有动身,还在原处坐着。
苏樱望了他一眼,脸色沉重地开口道:“京城出事了。”
“我今日本来在采药,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谈论夏国之事,我便跟着去了一趟县城,去打听了些消息。”
萧纪看她一直望向自己,眼中带有担忧,心中似有所觉,她要说的事情,可能与他有关联。
苏樱压低声音道:“我打听到,皇帝身体重病,下了传位旨意,命嫡出的六皇子段承祯继承皇位,但是——太子领兵造反了。”
她口中的皇帝自然是夏国的晋元帝,太子也只能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太子段承轩了。
萧纪敛下眸子,遮掩了眼中的复杂情绪。
苏樱紧接着道:“因为太子的造反,如今外面都在传,夏国皇帝身体虚弱不是生了病的缘故,而是被在皇上面前侍疾的未来太子妃下了毒,还都在传着,段承轩早就预谋了这个计划。”
苏樱抿了抿唇角道:“这个事情应是真的。我之前没有来得及和你讲,我被段承轩的人迷昏之前,听到了他的幕僚与他谈此事,话中内容与打听到的消息无甚差别。”
“如今其他皇子多是被镇压了下来,京城里多是太子的人了,皇上所住的宫殿和镇远侯府都被圈禁了起来。夏国朝局动荡,周围国家也都蠢蠢欲动,外忧内患之下,段承轩还下令召了周围府城的将兵往京城赶去。”
萧纪抬起头,望着夏国的方向,拧眉道:“我让赤影联系下小五,他带领的士兵在夏国边城,应该不会接到去京城的诏令,这两日正好也做好回夏国的准备。”
空中长啸声起,苏樱恍然想起,赤影是萧纪养的一只海东青,被称为万鹰之神的空中霸王。
两天后,赤影从小五那里带回来的消息,和传到锦国边城这里的消息内容果然一致。
萧纪视线一直垂落在手中的信上,良久,方抬头道:“我明日出发。”
苏樱蹙着眉尖道:“你不打算让我一起回京?”
萧纪凝着眉,摇头拒绝:“那里很危险,你可继续留在此处,等我的消息。”
苏樱想了下,忽然道:“小五要带领将兵维护夏国边境,不能随意出走,你和那段承轩对上怎么才能胜?”
见他还要说什么,苏樱又抢先说道。
“不要骗我了,我早已知道,因为我的缘故,你的兵符已经给了段承轩了。”
“我早有所听闻,镇远侯府在京中还有一支听命于太上皇的暗中兵力,但这一支兵力如何对抗得了他们造反的将兵。你是想一人单枪匹马地回京,孤军奋战吗?”
萧纪无奈于她的敏锐察觉。
苏樱笑了笑。
“不要担心,我还有这个。”
她的手心里,赫然是当初她的便宜皇兄梁七给她的信物。
第83章 结局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锦国, 魏国以及夏国三国的国力其实是相当的,夏国资源尤其丰富,他国对夏国倒是一直虎视眈眈的状态。
这回, 因为夏国朝政内乱, 附近诸多小国也都开始变得蠢蠢欲动,附近边城晃眼一看几乎都有巡逻士兵徘徊着。
苏樱用梁七给的信物从青木师兄那里借了兵,很快便率领着队伍往京城进发。
抵达京城后, 他们发现京城附近巡逻军兵众多, 京城氛围也是无比凝重。
派领下属去打听京城近来之事,这才得知, 明日会是段承轩和朴荷大婚, 册立皇后大典之日,同时也是段承轩继位和登基大典的日子。
听完下属的汇报, 萧纪眉头凝沉。
最后,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行事。
苏樱和萧纪立即兵分两路,一方暗中去找寻晋元帝和镇远侯爷的踪迹,一方扮成了宫中侍女, 混进了举办成亲大宴的宫殿坤宁宫。
……
登基典礼是在皇宫太清门举行的,宫中各门都守了禁卫军,严控现场。
宣读表文后, 文武百官需行三跪九叩礼,气氛一时凝重且严肃。
那些坚决不服从段承轩即位的大臣, 皆被他软禁在家中,未参加这个典礼。
只待举行完这个登基大典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
段承轩站在台阶最高处,眺望着整个皇城。
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
心腹大臣沈大人拿出了太上皇的诏书,这诏书可用来表示皇帝是“真命天子”, 而不是造反得来。
正待宣诏时,周围喧嚣声顿起,很快便有刀剑声传来。
群臣大惊失色,皆东躲西藏着。
段承轩脸色冷静,显然早有做准备,一声令下,便有隐藏的将兵前去支援。
过了良久,不见自己的将领来报,却看到了领兵而来的萧纪。
段承轩的脸色变化,瞬时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会来阻止自己的,是他曾经的好兄弟。
太清门前,萧纪与段承轩两人执剑相对。
执剑而立的两人,谁都没有先动手的样子。
这时,朴荷忽从殿外奔来,看到如此情景,脸色一瞬变幻。
“萧纪,你以为我们会没有防备吗?外面禁卫众多,你的人早就被灭了,你们这时早已中了我布的毒,我劝你想活命还是赶紧收手的好——”
“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
回她话的却是也快速赶来的苏樱。
不给朴荷和段承轩反应的机会,苏樱对立在台阶上的萧纪认真地点了点头。
得到消息的萧纪收回视线,又望向对面的段承轩,平静地道:“收手吧,你的人已被拿下。”
段承轩目光移到忽然被押解到这里的众多禁卫军,眼中尽是不甘心。
转身望着咫尺之遥的龙椅,不过须臾,他双眼通红,执着的剑往前移了距离。
“做个了结吧。”
萧纪紧紧抿唇,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力气之大,手背上浮了青筋。
“为何,一定要走到这一步?”萧纪这一问话像是用了极大力气才发出了声音。
段承轩视线逡巡在躲藏在各处的群臣,眼中划过讥讽之色,冷呵两声道:“为何?你们都不想让我继承这个皇位,都不认可我这个储君,那当初为何又都选择了我来坐这个位置?!”
他的这几句连问,萧纪听得心中沉闷,却无处回答。
段承轩本就不是要追究到这些答案,如今的他对这些早已不在乎了。
他轻嗤一声,“我现在,又何须得到你们的认可。”
“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他面无表情,“萧纪,你说我们的道从来便不同。你又可知我从小的处境如何,身为后宫没有母族庇护的皇子,又怎么可能和你这个侯府之子过的一样。”
“他们可曾好好待我?我生了病,又有何人来过问过?我的那些好皇兄好皇弟,想的都不过是,把孤这个储君杀了,好让他们自己上位。”
听到这里,苏樱忍不住了,指着附近忧心望着台阶上两人的段承祯和段媛凝两人,问道:“你好生看看,这就是你说的会杀了你的人?”
苏樱继续道:“你可知,你奉旨出征边城时,段媛凝还为你鸣不平,担心她太子哥哥的安危。”
“你从来没有去认真瞧过他们的真心,又怎么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这个时候,段媛凝正好恰当时分的,弱弱地喊了句“太子哥哥。”
苏樱:“……”
段承轩看了眼,默不作声。
萧纪敛了敛眸,道:“历朝以来,过去种种,你不是不知,对这个位置有想法的也只是个别人罢了,但皇上他又有何错?”
“他有何错?”段承轩扯唇笑了一声,“他不传位于孤这个太子就罢了,还想着要废了我这个太子,偏偏要下旨,传位于我那个皇后嫡出的六弟。”
“那是因为他得知了你给他下毒,气急攻心。因为一个位置就能做出弑父之事,又怎能维护的了这天下,怎么让天下人民服众与你。”
段承轩听萧纪所言,立刻发出疑问,“弑父?你也偏信外面传的那些话?我从来没有让他们计划给父皇下毒。”
自他起兵造反以来,也听到了京城的风言风语,他从来未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的敌对者故意放出的谣言,用意便是用此污蔑他。
“你吩咐过你的幕僚,给你在京城的人下了执行原计划的号令。”
这时,附近的朴荷忽然身体一震,满脸不可置信。
众人也立刻反应过来,事情真相。
萧纪命人去抓捕那幕僚。
朴荷这个时候也想到了什么,咬唇道:“承轩,是那个幕僚,他是突厥人。”
萧纪的属下很快便押着人上来,那突厥人扮作的太子幕僚直冲着萧纪大声喊叫。
“你果然没有掉落山涯而死——上次那箭上的毒都没有毒死你,你掉落雪山涯后,我劝说王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悲可恨!王子不听我的劝言,都是命啊,都是命!”
转而他忽然嘿嘿一笑,对着太子嘲笑问道:“太子,被天下人误认为弑父的滋味怎么样?”
把台阶上众人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后,那突厥人倏然大力挣脱了身后士兵,拽出身后人的兵剑,直接抹了脖子。
***
最终,朝局稳定下来。
太子段承轩与太子妃被下诏令,皆被圈禁于东宫,无诏一生不得踏出宫门。
段承祯身为嫡子,依照皇帝旨意继任了皇位。
一切事情尘埃落定。
京城恢复了之前的繁华,正当花灯节日,街道上一派的欢庆气氛。
苏樱的酒肆照常开张,也迎来了几位新的客人。
苏樱本是站在店铺前叮嘱着伙计换个新的招牌,不想忽然被什么东西抱了下腿。
她低头看去,惊讶地发现是个一岁大的小女孩,小手正拽着她的衣裳,仰着头小声喊着什么。
“樱姨,樱姨。”
听她口中的称呼,苏樱下意识地往附近望去,只见店铺拐角那里,红叶师姐和白枫师兄正摆手笑着与她打招呼。
苏樱惊喜,立马抱起了小女孩上前。
“师姐师兄,你们怎么会来这么快?”
红叶哈哈一笑,“你都要成亲了,我肯定要早点过来的。”
“不然,我可怕某人欺负我小师妹没有娘家人。”
苏樱脸颊顿时生了热,又见红叶师姐她眼中的戏谑之色,生怕再闹了个红脸,赶紧转移了话题。
“师姐,我看到你的信,说是师傅已经去了锦国,可找到了师伯所在的那家寺庙?”
红叶摇摇头,无奈道:“我只知道师傅决定在那里长居,其它的事情我就不再清楚了。”
苏樱笑笑,也不再聊此事。
苏樱和萧纪两人大婚之日选定在了一个晴天,春和日丽,是个好日子。
这一天,来了挺多人,很是热闹。
热闹过后,又开始了平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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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苏樱收到个从东宫递过来的消息,署名是她的‘老朋友’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赴了约。
两人见面后,相对无言。
好似过了良久,朴荷忽然问道:“你也是穿越的吧。”
她与朴荷再次见面,对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苏樱心中虽然惊讶,但是也没有很想了解她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欲望。
面对朴荷的问话,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面上只做沉默。
朴荷抬眼看着她,这个她曾经一直敌对着的人,如今赢了她的人。
她对着曾经最厌恶之人,缓缓说出了请求,“我写信与你,别无他求,求你看在我们同属一个地方,看在太子和萧纪曾有交情的份上,让他们给我和太子留条活路。”
“历经此事,才知,做一个平常人,和喜欢的人过着平常的生活,才是自由的,让人羡慕的。”
几天后,东宫突遭大火,太子和太啾恃洸子妃不幸遇难。
皇宫内的人皆心照不宣,也不再提东宫之事。
……
苏樱和萧纪在京城住了两年,萧纪辞去朝中官职后,两人便开始了游历诸国之旅。
游历的地方多了,也见多了人生的悲欢离合,苏樱两人却越发的亲密。
期间,苏樱和萧纪又回到了两人曾经摔下过去的那个雪山涯下。
去了雪山涯附近的那座山村,无意间见到了朴荷和太子,两人过得很幸福。
几人放下前嫌,坐下一起吃了一顿酒。
苏樱离开之前,听到了身后那前太子掺杂着笑意的醉酒声。
“此生就这样过也挺好。”
苏樱和萧纪听到此言,相视一笑。
两人没有多留,他们还要继续游历,下一个目的地临时改成了雾灵山。
因为苏樱忽然想起了几年前在雾灵山木屋前,亲自种下的那几颗樱桃树。
雾灵山一如既往的,薄雾弥漫。
趁着徬晚的夕阳,苏樱和萧纪到了山中木屋,目光所触一片火红。
仔细看去,却是几株结了好多火红果子的樱桃树。
两人仿佛心有灵犀般,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苏樱抬眸,笑望着他道,“我名苏樱。流苏的苏,樱桃的樱。”
萧纪双臂紧紧环抱着她,也低了眸子,眼底溢着满满爱意。
“你可要记好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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