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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书后我被男主倒追》作者:沉东风

  文案:

  阮羡鸾穿书了,还是仙侠文里勾引男主、棒打鸳鸯的恶毒女配,下场凄惨,修为被废,被妖魔掏了心,死后还不入轮回。

  为了苟到结局,她决定远离男主,撮合两位官配。

  好巧不巧,她来时女配正好试图上位、并且好事将成。

  看着逐渐失去理智的男主沈陵,阮羡鸾十分果断,抄起剑鞘——

  打晕他。

  待沈陵醒来,阮羡鸾极为认真的说:“方才有妖来袭,你被打伤了。”

  沈陵面色一冷:“什么妖还扯我衣裳??”

  *

  为了沈陵抱得美人归,她更是百般献策,只是千等万等,也没等到他们喜结良缘。

  反而,沈陵在她袖内塞了一纸婚书,极为轻佻捏了捏她的小指。

  原女主发自内心的祝福她与沈陵举案齐眉,还说,沈陵早已对她情根深种。

  啊、这...?

  踏踏实实走剧情的阮羡鸾忍不住掀桌了:我穿书是穿了个盗文吗?

  作者你是喝了假酒吗?

  怎么一切都跟原著不一样?!

  本书又名《我穿进了盗文之后》《全书只有我在走剧情》

  沙雕美艳张扬女主X外冷内热、些许自负沈仙君

  排雷:

  1.非典型穿书,女主是大师姐,她以为原著的很多都是错的

  2.男主重生,对原女主是兄妹情,没有和女主外的人发生过关系

  3.主言情,是个沙雕甜饼

  4.修仙文,设定是早期刚开始修仙的那种,私设如山,

  5.是个追妻火葬场,上辈子男女主误会很多,女主上辈子很惨

  6.有点慢热,开篇就是副本,问仙宗副本略水。

  一句话简介:穿书成恶毒女配后被男主倒追

  立意:人与人相处要坦诚相待,共同进步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羡鸾、沈陵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穿书的大型翻车现场(修)

  风月客栈,沈陵屋内。

  女子身着一条襕裙,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一双藕臂如菟丝一般环着沈陵的腰,依偎在他身上,柔若无骨。

  沈陵挑起女子的下巴,常年练剑的手生了一层薄茧,带着几分力度摩挲着女子的红唇。

  他的气息有些凌乱,眸色中翻涌着重重烈火,声音带着几分低沉:“师姐非要这样…?

  平日里端了几分架子的女子此刻眼眸中似有柔情荡漾,长睫如蝶翅轻颤,被她这么一看,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抿红唇,却不想在沈陵眼中,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像如同羽毛划过带来一片酥麻,击溃了沈陵最后的理智。

  似乎得到了首肯,沈陵再无顾忌,俯身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牢牢的禁锢在怀中,吻下。

  ……

  阮羡鸾睁眼,眼前是有些动作生硬有些笨拙的少年仙君沈陵,她欲哭无泪。

  她穿书了,到了一本打着修仙旗号的狗血虐文《卫道》中,书中的男主角沈陵和女主角江婉婉青梅竹马,在家道中落之后拜入仙门,本来约好一同飞升捍卫大道,却遇到了感情线上最大的考验——恶毒女配。

  女配对男主角一见钟情,百般示好,被婉拒数次之后便以大师姐的身份各种接近男主,还想出了生米煮成熟饭这一下作手段,她成功了。

  被女主捉奸之后,又威胁男主与她结为定下婚约,她的添砖加瓦使男女主角误会丛生,导致沈陵走上了追妻火葬场的道路。

  作为全书的虐点,这个恶毒女配,黑化之后,秉持着得不到就要毁掉这一理念,她叛出仙门,修炼歪门邪道,被男主废去修为最后还被妖魔一爪掏了心,魂魄也被撕成碎片,死后更是不能入轮回,这个下场,可谓大快人心。

  而阮羡鸾,就是穿越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身上。

  这一场景,何等熟悉?

  这不就是女配勾引沈陵企图上位的时候吗!

  什么大型翻车现场啊?!

  今夜过后,明早女主江婉婉便会杀入房内,与男主…决裂。

  而此时,男主角的清秀白净的脸尽在咫尺,往后叱咤修仙界,人人尊称一声“沈仙君”的沈陵,此时仍是少年,他面色酡红,薄唇挺鼻,双眼微眯,清冷的眉目像是万年积雪被烈火灼烧,又像是被妖拉入红尘,眼底如烈火四起,灼烧着她的爱恨。

  她想不顾一切的去沾染眼前这个少年仙君,去占有他成为自己的掌中之物。

  阮羡鸾心下绮念不受控制、如野草疯长,倒像是有人刻意催生一般。

  她用力咬了自已一口,瞬间口中有一股血腥味交织着弥漫开来,也分不清是谁的。

  痛楚让她清明了几分。

  想到原身死无葬生之地的场景,面对眼前极为香艳的美男诱惑,她瑟瑟发抖、甚至觉得有几分诡异。

  因为——原身的记忆里和书中有些出入。

  她根本没有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原主虽然爱慕沈陵,却极为高傲,她根本不屑于使出这下三滥的手段。这倒像是一个局。

  眼前的沈陵已经有些失去理智,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即使满口血腥,沈陵也只是吃痛一下,更加沉溺。

  这撕咬的一下,更像是别样的情趣。

  ……

  阮羡鸾此刻像一只小白兔被笼罩在沈陵身下,沈陵虽然清瘦,到底也有几分重。

  阮羡鸾:我承担了不该承担的重量。

  为了打破僵局,她开始伸出手四处摸索,直到摸到一块硬疙瘩。

  冰凉的剑鞘入手有几分沉甸甸,她甚至触摸到了古朴的花纹。

  她试图运转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奋力一击、敲在…

  沈陵的后脑勺上。

  她甚至听到了剑鞘与沈陵脑袋碰撞出的声音。

  沈陵闷哼一声,倒在一旁的地上。

  不愧是男主角、倒下的时候连衣角都有几分翩跹。

  纵然是来日世无其二的沈仙君,像个大型布偶躺在地上,此刻也只剩下了“狼狈”二字。

  她起身,对着客房内泛黄的铜镜照了照,镜中少女一双凤眼上挑,此刻浅褐色的眼中还有残存的媚意,她面颊泛着薄红,玫瑰色的唇色娇艳欲滴。脸上的茫然衬的她有几分娇憨,她的大袖衫不知被丢到了何处,只剩下一身撕裂了几处的襕裙,露出饱满丰盈的山峰,上面的几个红痕,分外刺眼,像是冰雪覆盖之下怒放的红梅,风情万种。

  不得不说,作为全书最大的配角、反派,阮羡鸾不止生的极好,出身更好。

  她是一国公主,与身俱来便带着皇家人几分傲气,以剑入道,修为更是出类拔萃,偏偏看上了沈陵,将一身傲骨折在他剑下。

  只是,不是女主,再好的一手牌都只能打的稀烂。

  从此仙没修成,前途尽毁,连命也丢了,死后更是不入轮回。

  阮羡鸾心下惋惜,又开始思索眼前的烂摊子,十分无奈。

  这一行是因为师门历练,由金丹初期的她带着几个筑基弟子下山历练,师门的本意是让她带着几个筑基弟子见识一下凡间,感悟道心,有助稳固心境。

  只是主角在场的地方怎会寻常?这一定律使他们一下山就遇到了狐妖作祟。

  她正整理着记忆时,心下突然暗叹一声——糟糕!

  刚才沈陵毫无防备,挨了她奋力一击,晕倒在了地上,即使他有主角光环,但是此刻只是个初露锋芒的筑基弟子,而阮羡鸾虽初入金丹,在她眼前沈陵此刻的修为不值一提,甚至只是个渣渣。

  此刻沈陵怕是出气多进气少。

  完了!

  她才刚反应过来,便匆忙去查探沈陵的伤势。

  她在指尖注入灵力,试图试探沈陵的身体和元神是否有伤,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在进入这间屋子时便已被什么压制,此刻更是像死水一般,泛不起波澜。

  显然,这房中有一个阵法,几乎压制住了她全部灵力。

  刚才她那一击,也只是下手稍重的普通一击,打晕了沈陵罢了。

  想到这,她如释重负。

  接着仔细端详着沈陵的脸,带了几分好奇。

  沈陵生的清秀,在夜晚客栈昏黄的光晕下显得有几分柔和,长睫在他眼下铺着一层颤动的剪影,殷红的唇微微扬起,脸上还有一点十六七岁岁的少年稚气,是个容颜如玉的少年郎。

  离后期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沈仙君相差甚远,就像是翱翔天际的雄鹰此刻仍是散发着奶香味在嗷嗷待哺的鸡雏,倒是有几分出于反差的可爱。

  许是出于原身的爱慕,她见到沈陵这张脸,竟有说不出的欢喜。

  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女子看见自己的心上人,甜蜜酸涩的情绪如幼苗破开土地,一发不可收拾。

  她好想去抱抱沈陵。

  但她摇摇头,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抛出脑袋。

  毕竟这个男主角沈陵算是间接害死原身的元凶。

  她思及自己日后的下场,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涌上她的心头。

  若是此刻…杀了他?

  那岂不是就不用走原著剧情、不用领便当了?

  毕竟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主角而起,如果解决了他,难道不是一了百了吗?

  她伸出手指,自沈陵的鼻尖慢慢滑下,触及他的脖子,纤纤玉指此时像一把温柔刀。

  烛火在她眼底摇曳,像是杀意肆虐。

  她蹙眉,像是个妖精,似要失去理智。

  正当阮羡鸾想着这个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时,沈陵眉心微动,俨然是要醒来了。

  她连忙收起自己的手,像是被火灼了一般。

  随即她后背一凉,连胳膊上也起了疙瘩,有几分颤栗。

  诡异,实在诡异。

  这房间内的阵法极度诡异。

  前一刻还在欣赏少年郎的美色,后一刻就想痛下杀手。

  沈陵缓缓睁开双眼,一阵痛楚从后脑勺蔓延开来,连他的脑袋都异常沉重了几分。

  他捂上自己的后脑勺,那里已经肿了一块,稍微碰一下就痛,他开口问:“师姐,我这是……”

  眼底晦暗不明。

  只是面前的“罪魁祸首”阮羡鸾毫无察觉,反倒冲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她心下几分忐忑,也不知道他到底记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尴尬一笑:“沈师弟可好些了?刚才有妖暗算你我……”

  话未听完,眉头紧拧的沈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凌乱不堪的外衣、松松垮垮露出锁骨、腹部的内裳,有几分怒意,一下也忘了思考,脱口而出:“这妖还扒我衣裳?”

  这一开口,又牵动了嘴上的伤口。

  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舌忝舐了一下嘴上的伤口,触及的那一瞬间,却又好像想起什么,电光火石间一幕幕在他脑中炸开。

  阮羡鸾温软如玉的身子和二人唇齿间的纠缠闯入他的脑海中,连她唇角溢出的轻吟似乎还在他耳畔,一下子就生动起来,连嘴上的伤口也告诉他方才有多荒唐。

  他看着阮羡鸾脸上还有残存的绯红、和她洁白如玉的修长脖颈上绽放的红梅,一下乱了心神。

  他起身站立,垂头不敢看她。

  俊朗的脸此刻略显沉郁,他当机立断双手奉上了一把剑,正是阮羡鸾打晕他的那一把。

  沈陵嗓子也沙哑了几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师姐,沈陵冒犯。一时鬼迷心窍,铸成大错,愿付出一切代价求师姐原谅。”

  只是他本就衣衫不整,这一动更是敞开了领口,露出腹部的肌肉,倒更有些别的意味了。

  阮羡鸾歪了歪头,勾了勾唇,嫣然一笑,整个世界似乎骤然失去颜色。

  她没有接过剑,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沈陵,把你衣服褪下给我。”

第2章 修罗场求放过

  “沈陵,把你衣服脱了。”

  沈陵此时只是初露锋芒的内门弟子,而阮羡鸾却是问仙宗怀玉真人座下唯一弟子,内门弟子人人要称一声大师姐。平时更是对沈陵多加照料,更有几分惜才,喜欢他谦逊有度,进退知礼,谁知今日……

  话音刚落,沈陵骤然变了脸。

  那张清秀的脸有些绷不住,甚至有几分难看,脸上只差写着“卖艺不卖身”几个大字。

  他哽在喉咙的一句“为何”,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如果不是知道男主是她这个恶毒女二碰不得、最好一辈子碰到就要绕着走的那种,面对如此可人的小奶狗,她必定要说一句:小伙子,挺得劲儿啊。

  “我要你的外衣蔽体。”

  这时沈陵才注意到,原来阮羡鸾此刻只是身着一条抹胸裙,再无别物。那件她原本穿着的大袖衫被撕裂了,已经不能上身了。

  沈陵连忙将外袍褪下,双手奉上,不敢乱看。

  二人指尖相触时,更是让他心下起伏不定,今夜之事,大起大落,他许久没有这般失态了。

  阮羡鸾披上外袍,几缕发丝垂在她耳侧,纵使阮羡鸾在女子中算是生的高挑,但男女骨架不同,沈陵的袍子穿在她身上有几分宽大,衬的她有几分瘦弱。

  就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有几分滑稽。

  阮羡鸾趁着此刻沈陵仍旧搞不清状况,端出了大师姐的派头,先发制人的训话:“若我未记错,沈师弟是以剑入道,修的还是无情道,剑修当道心坚定,不该如此。师弟如今这般,将来怕是业障难破,是该好好磨练心智,回去之后你将问仙宗心法誊抄百遍,再交由我检查,不可假手于人。”

  阮羡鸾正襟危坐,脸上带了几分严肃,年纪轻轻的脸上挂着老母亲一样苦口婆心的笑容。

  就像是老母亲抓到自己儿子早恋并且苦口婆心的教育:你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个清华北大,现在不是早恋的时候。来,把这套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写了,不能看参考答案噢。

  沈陵面无表情:“师姐说的是,是沈陵修为不精。”

  不良少年一时突然发现学习的好处,不再逃课不再早恋,破天荒说出一句: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阮羡鸾呼出一口闷气,十分满意。

  这个试图上位的事情,算是被圆过去了。

  今夜命悬一线,大起大落,她连脑子也有些不大清楚。

  就在此时,“咣当——”一声,门被推开了。

  雕花的木门前站着一个女子,她眉如远山黛,一双杏眼如碎星点点点缀着,只是此刻氤氲了一层水雾,贝齿有几分用力地咬着水润的唇,像闯入人间不谙世事的小鹿,又有几分委屈。

  阮羡鸾傻在原地,呆若木鸡。

  这是原著女主角——江婉婉。

  如果说阮羡鸾黑化前是美艳张扬,姝色无双,又带着几分傲气,像怒放的牡丹花。

  那江婉婉就是寒山雪莲,柔弱纯洁,让人心生怜爱,在主角光环下,她只要就在那里站着,什么也不做,就有人甘愿把一切奉上。

  她看着身披沈陵衣服的阮羡鸾,似是明白了一切,双目微红,眼中含泪,质问沈陵:“沈陵,你与师姐…”

  连质问的话都是软软糯糯,让人心碎。

  沈陵见了,此刻眉宇间都无端生出几分心软,和不知为何的愧疚,他喉结滚动,“婉婉,我与师姐并非……”

  话音未落,和所有苦情剧的剧本一样的标配情节,一个追一个逃,永远不听对方的解释。

  本该明早出现的女主,此刻出现在了这个熄火的飙车现场。

  这个翻车现场又在女主角的光环加持之下变成了大型修罗场。

  沈陵看着如小鹿一般跑开的江婉婉,伸手欲追,却只碰到了一抹衣角,衣角料子光滑,如流沙一般抓不住,像是细沙从指缝间溜走,就像是一抹烟,消散了。

  ……

  修罗场求放过!

  阮羡鸾看着这一幕,脑补了一出明日的追妻火葬场,而她此刻就是破坏天作之合的恶毒女二。

  这一口黑锅,牢牢的扣在了她头上。

  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她倍感无奈,仰天长叹,极为克制的哀嚎一声:“我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就像是一只要被宰杀的鹅,伸长脖子,嘎嘎乱叫。

  沈陵追不出去,他伸出手,就被一道屏障弹了回来。

  房中不知何时被布下结界,来者修为高深,似敌非友。

  他瞟了一眼伸长脖子嘎嘎乱叫的阮羡鸾,问:“师姐你说什么?”

  阮羡鸾以手撑桌,支着自己的脸,无比淡然。

  原著中阮羡鸾带着一行五人在问仙宗百里外的花间镇风月客栈稍作休息,却不想此处有狐妖作祟。

  狐妖杀人,吸取精魄,修炼邪术。

  修仙人,对狐妖来说,无疑是是提升修为的“天材地宝”。

  修仙门派以单一的五行灵根为尊,沈陵是脱出五行的天灵根,百年难遇。

  而资质出众、灵根上佳的沈陵,此时修为尚浅,更是可遇不可求。

  所以狐妖,不惜得罪问仙宗也要出手。

  它在沈陵房中布下迷情阵,企图魅惑沈陵再取其性命。

  恰好,今夜阮羡鸾本是来此想送个香囊聊表心意,狐妖便顺水推舟,打算来个一石二鸟,利用阮羡鸾勾引沈陵,再于阵中将二人炼化,可谓是一个1+1大于2的效果,妙哉。

  只是…她不知道原身是不是顺水推舟。

  但她先入为主的觉得,原身可能有那么一丝顺水推舟的想法。

  “我说,你出不去的,这是妖族秘法,名曰‘迷情阵’,分两个阵法,‘迷阵’意在诱敌,你我出手,当阵中人便是注入灵力,就像是按下开关,催发了‘情阵’,压制你我灵力,继而阵中的媚药进入你我筋脉,防不胜防。”

  沈陵眸光流转,长吁一口气:“师姐见多识广,是沈陵狭隘了。”

  被一个未来的学霸仰望,学渣阮羡鸾有几分的意,继续说道:“最诡异的是,这阵法能催生人心底的欲望、再无限放大。而布阵者修为在你我之上,何况你我所学出自名门正派,更是无解。幸好布阵之人似是灵力不稳,细微之处波动较大,阵法也维持不了多久。待到天亮便不攻自破。”

  总结一句:布阵者很厉害,心思精巧,只是败在了主角光环下。

  沈陵默认了,他查探过了,一无所获,情况如阮羡鸾所说的一模一样。

  便静下心来,凝神打座,运转灵力,看如何恢复。

  他束着一高个马尾,此时阖着双目,长睫如羽。

  他以剑入修,修的是无情道。

  无情道需斩断七情六欲,内功心法更是如霜雪冰冷,此时他只是修炼了一段日子便连性子也带着几分冷清,时日长了更是断情绝爱,再不近红尘,不沾爱恨。

  而阮羡鸾虽以剑入修,修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红尘道,原主生来高傲,耐不住断情绝爱的苦,性子更是向往人间喧闹,更是怕寂寞孤单,所以怀玉真人引她入红尘道,她感悟人间喜乐便是有助修行心法。

  因为她修的红尘道,在这个阵法下更是影响倍增。喜怒形于色,控制不住情绪。

  她看着正襟危坐的沈陵,百无聊赖的问道:“沈陵,你为何修仙?”

  她想,沈陵是来日心中只有天下的沈仙君,也许会说“我为人间正道”或者是“我想拯救苍生与水火。”

  但沈陵听了,有几分失神,目光变得很远很远。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

  此时,房内静的连针落在地上都听得到。

  月色寒凉如水,照在他脸上更添几分凉薄之意。

  良久,他说了一句:“我无处可去,师姐又是为什么?”

  沈陵目光真诚,她哽了一下,开口:“噢…我钱太多了,没事干,所以来修仙了。”

  沈陵:“……”

  阮羡鸾听罢,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刮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忘了,这一刻的沈陵仍旧是初露锋芒的内门弟子,他前来修仙也只是迫不得已、无处可去。

  他七岁父母双亡,他父母与江家是世交,便把他托付给了江家。

  但他的心却漂泊无定,如水上浮萍,风一刮他就可以沉下去了。

  直到问仙宗的修仙长老路过人间,问他讨了一碗水。

  仙人抚我顶,结发问长生。

  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不甘心一辈子寄人篱下,他也想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那一碗水,改变了他的命运,引他到了问仙宗。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仙人是问仙宗的怀玉真人,也就是阮羡鸾的师父。

  看着沈陵接不了话的脸,她有些窘迫,觉得自己像是拿着刀子在别人心口上扎。

  像是亡羊补牢,她轻咳一声,决定卖个惨:“我开玩笑的,昔年前陈国动荡不安,我外祖家功高震主,母后是个柔弱的妇人,舍弟年幼,难以顾及我,为躲宫闱内乱,我便拜进问仙宗,许诺,若来日飞升,佑陈国山河永固,河清海晏。仙途渺茫,我最初也只想做个局外人……”

  谁知道在修仙之路上原身又颇有天赋,极为出色。

  不过几年,已至金丹。

  阮羡鸾面露难色,说不下去了,她怎么说都衬托得沈陵的出身越发凄惨。

  就像是期末考试自己一天到晚都在玩,闭着眼睛考了九十九分,离满分只差一点,而自己朋友日夜挑灯苦读还只有五十九,连及格线还差那么一点。

  然后安慰同学:“其实我们都只差一点,没关系的。”

  同样是差那么一点,却是天差地别,怎么都像是往别人心口上扎刀子。

  看她面露难色,沈陵以为别有内情,肃然起敬:“师姐大义,担一国大任,沈陵自愧不如。”

  而那个学渣还反过来劝她:没关系,你下次会考好的。

  啊、这……

  其实她真的只是想卖个惨,说上一句: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

第3章 他顿悟了?!修仙真的很玄学

  其实她真的只是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求个原谅,让日后男主能放她一马,但是男主角好像误会了。

  毕竟她不想再走一个恶毒女二的路线,搞爱情的结局太过凄惨了。

  沈陵和江婉婉是命中注定的金玉良缘,她不是原主,不爱沈陵,更是无意掺和,况且如今穿书穿的稀里糊涂,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沉思片刻,她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坐的端端正正:“不及师弟辛苦,只是我们修仙之人不该耽于小女儿家的情情爱爱,今日你我困于这方寸之地,历练虽然辛苦,却也平安无事。只是天下还有千千万万个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师弟何不勤勉修行,早日飞升,以天下为己任,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沈陵垂眸,目光依然很远,似有所感。

  阮羡鸾趁热打铁,又说了一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沈陵如同在雾蒙蒙中的荆棘路中踽踽独行,突然窥见一丝天光,刹那间迷雾退散难,眼前骤然是花团锦簇,繁花似锦。

  他眸中的思索、迷茫一一退散,脑中清明无比,心智更加坚定,目光澄澈。

  他顿悟了!

  随即,沈陵起身作揖,“谢师姐指点迷津,今日沈陵业障已破,来日之日必将勤勉修行,卫苍生、卫大道。”

  而阮羡鸾瞳孔放大,满是惊愕。

  我不是、我没有……

  他就这么顿悟了?!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修仙界的玄学。

  天将降大任于男主也,必先熬他个两三四五年,然后一帆风顺。

  ——主角光环,诚不欺我。

  她目瞪口呆,难怪临行前原身的师傅怀玉真人再三嘱咐,要保护好沈陵,还拉着她说“此子前途无量,非池中之物。”

  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前一刻他在同情男主角,后一刻人家就顿悟了,而她还在生死线上挣扎。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夜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破晓时分,天透出了几分光亮,阵法已经几乎散去。

  阮羡鸾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接着运转灵力,灵力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

  她准备离去,行至门口时,忽然想起了落荒而逃的江婉婉,转身对沈陵说道:“江师妹与沈师弟之间的事情我本不该过问,你与她情分非比寻常,我们自然都看在眼里,若有误会且情非得已,那说清楚便是。”

  言下之意:你们的官配感情我们都知道,只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请您原谅!

  原著是个狗血虐文,男主角后期陷入追妻火葬场,有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面对各种误会和情非得已,沈陵都无比自负,不肯说出口。

  而女孩子吵架,要的是态度,更是口是心非。

  像是被强力胶水粘住了嘴。

  所以阮羡鸾决定率先产出男女主之间的根源问题,她又缓缓道来:“没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如果有,那就买两壶酒,醉至天明,一切更在不言之中。不过江师妹看样子不会喝酒,那沈师弟可以让江师妹多喝热水,这多喝热水,对女孩子来说,百利无一害。”

  多喝热水,水是生命之源,包治百病。

  沈陵意会:明白,跟她说——多喝热水。

  晨光熹微,微弱的亮光照在阮羡鸾的侧脸上,如隔了一层薄纱,添了几分生气和鲜活。

  沈陵看着她拢了拢身上自己的外袍,起身相送:“师姐说的是,婉婉与我青梅竹马,她善解人意,自然是会听进去的。”

  “昨日之事,沈师弟勿放在心上,不过是狐妖的诡计罢了,我修仙之人,不拘泥于小节。”

  她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心中想的是:这就是个催命符,你千万别记得啊。

  她巴不得,不跟沈陵沾上半点关系。

  察觉到阮羡鸾的有意疏远,沈陵眼中暗淡几分,回房中盖了噗嗤作响的灯花,陷入沉思。

  他性子清冷,修无情道,且一心修炼,连女子在想什么都搞不清楚,更是不会讨女孩子的欢喜。

  修仙界有传言,剑修清冷寡欲,而修无情道的剑修更是断情灭爱,可谓是带发修行的和尚,这种剑修是万万不能结成道侣的。

  这种剑修,你便是红着脸与他争吵,他也想不通你在干什么。若有朝一日和离了,他更是搞不清是得罪了你什么。

  所以当年轻女修得知沈陵修的是无情道,示好的女修顿时少了一半。

  而像阮羡鸾这样生性跳脱的剑修,不多,修红尘道的且生性跳脱的更是稀少。

  她第一眼看到沈陵便觉得有意思,情窦初开时候心悦一个人最是愿意如飞蛾扑火,何况阮羡鸾的性子更是越挫越勇,久而久之不但没有知难而退,更是生出了几分剑走偏锋的无畏与孤勇。

  好比“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寻常人只会驻足远看,而阮羡鸾就是御剑飞行,跌的粉身碎骨,也要去伸手摘星。

  回到房内的阮羡鸾想到这,脱下了身上的外袍,放在一旁,又随意扯过一件外裳套在身上,叹息一声:“孽缘呐……”

  其实,这个女配不黑化时,倒真的跟她有几分相像,可称一句“真性情”、“率真可爱”,说的明白些就是——傻。

  如此想来,她也能理解原身的深情。当目光触及到那件白蓝相间的外袍,她眼中多了几分讥讽,若是原身得了一件沈陵亲手奉上的外袍,或许会喜笑颜开吧。

  如果没有变故,昨夜成了,待东窗事发,沈陵见自己与大师姐睡在一起,怕是第一个就要斩了阮羡鸾,他是来日风光霁月的沈仙君,心中只有苍生大道,眼中只有江婉婉,自是容不得一丝差错。

  阮羡鸾与沈陵春风一度,是沈仙君年少时候的一笔风流债,在修仙界更是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但自从阮羡鸾坠入魔道,修炼歪门邪道后,正邪不两立,为这笔陈年情债又添了几分爱恨情仇的悲怆色彩,更为人津津乐道。

  可以说是风光霁月的沈仙君一生最大的污点,就是被邪魔外道阮羡鸾纠缠了大半生,而阮羡鸾更是江婉婉梗在心头的心结,直至阮羡鸾死去,江婉婉心中才释怀了几分。

  原著在阮羡鸾死后,男女主角齐齐飞升,捍卫人间大道,成为一段佳话。

  知道了结局,为了活命,她时时告诉自己——不能爱沈陵,更不能与沈陵沾上半点关系。

  想到这,阮羡鸾立即将沈陵的外袍用了一个术法随意冲刷干净,放在一旁,又从行李中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张“愈伤符”,贴在自己脖颈间,待脖子上的点点红痕再也看不到半分踪迹,她才将符纸取下。

  她看到手中黄色符纸上萦绕的几缕灵气消散,有几分惋惜。

  这符纸是原身在问仙宗的交易处用灵石换的,可做止血、活络之用。用在这一点毫无必要的红痕上,似乎是有些大材小用。

  但她不在乎,没什么比命更重要,而且——她有钱。

  此时夜色消尽,天光大亮。

  阮羡鸾正欲去客栈找些吃的,她熬了一个晚上,早已饥肠辘辘。

  客栈的木门猛地推开声音会有些大,女主角江婉婉就住在她的隔壁,她生怕惊扰到江婉婉,于是她轻轻推开了一点,探出半个脑袋的时候,却看到了沈陵。

  沈陵思索再三,觉得阮羡鸾说的有理,昨夜之事是情非得已,他该向江婉婉解释,只是他委实不明白女子的心思,何谈讨女孩子的欢心?

  沈陵双亲亡故,将他托付给了江家,撇开他与江婉婉的青梅竹马之谊,他可以说是受了江家的恩惠,江叔病逝,将女儿托付给他照料,他自是要遵守承诺。

  他面上镇定,但踟蹰不前,行为却暴露了他此时的慌张无措。

  阮羡鸾看到这一幕,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男主角在心爱之人面前也会犹豫,也会慌张无措。

  沈陵思量再三,轻叩了江婉婉的房门。

  门开了。

  江婉婉红着眼眶,带着几分哽咽,她那双杏眼此刻已经肿成了核桃,想来是一夜未眠。

  沈陵看着她这副样子,更是心软了几分:“婉婉,你听我解释,我与师姐…并不是…那般。”

  他像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憋出了这么一句。

  江婉婉很了解沈陵,见他手足无措的解释着,心下已释然了七八分,冲他绽放了一个笑容。

  美人含泪带笑,自是一番奇景,纵使铁石心肠,此刻亦化作一腔春水。

  她像一只幼鸟寻求庇护,扑进了沈陵怀中。闻着沈陵身上清冷的味道,觉得无比安心,她揉了揉哭红的眼,抽噎道:“陵哥哥,我自是相信你的。我们打小的情分不同于别人,只是我太害怕了。阮师姐修为高深,姝色无双,婉婉不及她千分之一,我真的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沈陵见她如此,松了一口气,表示赞同:“师姐高风亮节,如清风明月。你看师姐只比我们大了两三岁,已是金丹修为,而你我还在筑基,自是需更加勤勉修行,早登仙途。”

  在修仙界,炼气只需稍有灵根便可轻易达成。

  到筑基阶段勉强算是摸到了修仙门槛,这一步便筛去了一大部分人。

  而到达金丹,才能称上登上了问仙求道之路,等到了元婴,才可说是修仙之人。

  而许多人一生,都停留在了金丹,再难前进。

  江婉婉像是吃了苦瓜,脸色有几分难看。

  她有一种错觉——此时正在被夫子考校。

  下一刻怕是沈陵就要打她的手板了。

  见她不说话,沈陵以为她被自己的一番教诲激励到了,继续说道:“不过婉婉不必灰心,成大事要先从小事做起,你瞧你一夜没睡好,此刻脸色差的很,快去喝点热水,等回到师门,你不可像从前一样懈怠了。”

  沈陵指了一下江婉婉眼下的乌青,越发觉得自己说的对。

  沈陵修无情道之后性子也愈发清冷,他许久不曾说过这么多话了。

  江婉婉见他难得说这么多话,纵然跟苦瓜一样蔫儿了脑袋,但心中有些欢喜,点头:“……好。”

  师姐说的对,多喝热水,包治百病。

  而一旁的阮羡鸾见二人相拥,只觉得心口大石放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合上门,将此方天地留给相拥的二人。

  害,女二就是女二,何必去抢那些不是自己该有的呢。

  她勾唇一笑,随意套上的红衣如烈火,有些灼眼,却尽是洒脱。

  沈陵在她开门的一瞬间早已注意到了她,他余光落在她身上,见她合上门,毫无留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像是心底柔软,被针扎了一下,有些痛,又不是很痛。

  他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失去了一般。

第4章 每天都在磕cp,今天也要高举cp大旗

  片刻后,一行五人在客栈吃早饭。

  他们在问仙宗的饭食都是灵气充沛的食物,对修行有益,风月客栈的菜是凡间食物,味道比起问仙宗的饭菜来说有些差强人意,还带着烟火气,自离开宗门,还不到七日,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几人多多少少有些吃不习惯。

  阮羡鸾早已饿的饥肠辘辘,抓起一个豆沙包就往嘴里塞,就着一碗甜豆花汤吃的津津有味。

  豆沙包的陷绵软香甜,豆花白如珍珠,口感嫩滑,而包子有些干巴,豆花汤则正好缓解,她吸溜吸溜已是半碗下了肚,昨夜可谓是生死路上徘徊了一遭,筋疲力尽,此刻的普通饭食对她来说像是久违的人间珍馐,吃起来,可谓是毫不顾忌形象。

  医修济云帆目瞪口呆,筷子险些从手中掉下:“大师姐不是平日最讲究仪态吗,怎今日吃相这般豪迈?”

  一瞬间,四人目光都落到她脸上。

  闻言,阮羡鸾顿了一下,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与原身不符,一时如坐针毡。

  立马解释道:“哈哈…从前在问仙宗太过拘束自己了,如今难得有机会在外历练,也想做一回自己,追求自由,无拘无束。”

  掉马甲?不存在的。

  只要甩锅甩得快,马甲就来不及掉!

  器修万轻舟就着豆花汤扯下一大口馒头,将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含糊不清的说:“你个医修婆婆妈妈的懂什么?大师姐说的对,就该做自己!问仙宗规矩太多了,我都受不了,如今下了山,我觉得呼吸之间都自由了不少。”

  万轻舟是个器修,最不喜条条框框拘束,在炼器上他更是天马行空,想别人不敢想的,因此同门时常嘲笑他“异想天开”,为人不拘泥小节,最不喜欢别人跟他磨磨唧唧。

  而济云帆就是他最讨厌的那个磨磨唧唧的人,他是医修,治病救人需要耐心,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稍有差池就是一条命,但落在万轻舟眼里就是婆婆妈妈,二人的关系就像是水火难以相容。

  两个少年每逢见面更要抬杠一番,像两只小鸡互啄,谁也不服谁。

  沈陵勾唇一笑,清冷的眉目瞬间如冰雪消融一般,温和不少,他为阮羡鸾倒了一杯水:“师姐这样,鲜活跳脱些,很好。”

  看着男主角亲自奉上的一杯热水,她颤颤巍巍的接过,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她看着这杯热气腾腾的水犯了难,不喝的话是不给沈陵面子,喝的话按照原著剧情似乎又是对沈陵图谋不轨。

  随即她看向一旁的江婉婉,她显然是昨晚哭狠了,眼尾依旧红着,更添几分楚楚可怜,连阮羡鸾的目光触及到她,都无端生出几分心疼。

  粗瓷杯入手,似乎还有沈陵指尖的余温,她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将水杯推至江婉婉面前,关切到:“江师妹,来,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江婉婉接过,露出两个梨涡,声音柔和:“谢谢师姐。”

  阮羡鸾不知道沈陵是怎么哄的江婉婉,看样子这位女主角似乎是不在意昨晚的事,她呼出一口浊气,心下安稳了几分。

  原著中江婉婉发现自己的大师姐与沈陵睡在一张榻上,悲愤欲绝,那么娇滴滴的一个柔弱美人却当场给了沈陵一剑,刺入了他的肩膀,丢下一句:“君若无情我便休…沈陵、我与你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

  随即离去,转身投入了对她一见钟情的男二的怀抱,任沈陵怎么解释也不肯听。

  而沈陵捂着肩上的伤痕欲言又止,更无法说出真相。

  原因无他,沈陵是端方正直的君子,就算是阮羡鸾用了卑鄙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也不会说出那些话来,这是毁了一个女子的名声,他宁愿信阮羡鸾是一时糊涂。

  只是这种端方正直的君子气度,在江婉婉眼中便是二人郎情妾意,苟且偷.欢的,在阮羡鸾心中更是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有那么一席之地,继而纠缠不休。

  作为观众来看,江婉婉似天上月,从爱恨之间抽身而退,洒脱决绝,令人心疼。

  对比之下,阮羡鸾就是那对沈陵纠缠不休、棒打鸳鸯的恶人,像沟渠里的污水,又坏又糟心。

  她为沈陵的追妻火葬场更是添砖加瓦,即使官配再后面历经千辛万苦终是破镜重圆,但他和阮羡鸾的春风一度始终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江婉婉的心底。

  午夜梦回时候,时常脑中都是沈陵与阮羡鸾纠缠在一块儿的场景,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到阮羡鸾叛出仙门后,与人人尊称一声的沈仙君成了死对头,知二人再无可能,她心底才是好受了一些,只是“阮羡鸾”这三个字成了问仙宗的禁忌。

  直至阮羡鸾死后,江婉婉才彻底消除这心中的芥蒂。

  不过阮羡鸾觉得,江婉婉下手还是轻了,如果自己的心爱之人与别人有染,她定要活剐了那奸夫和荡、妇,更别说一剑刺入沈陵的肩膀,若是她,定要刺心口,不留活路。

  咳…

  在她想入非非时,她又猛地想起,自己好像就是那个荡、妇?

  啊、这?

  想到这,她由衷的感谢江婉婉不杀之恩,毕竟人家天造地设的一对,她硬是不知道搅和了多久。

  想到这,她看向江婉婉的眼神越发殷切,又给她塞了一个豆沙包,哄着:“瞧江师妹这几天累的,怪我没照顾好你,看你都瘦了一圈,快吃个包子补一补…”

  而江婉婉大方的接过包子,挽过沈陵的手,巧笑倩兮:“陵哥哥,你看大师姐多心疼我,生怕我瘦了,你倒是日日管着我的功课数落我修为懈怠…”

  语气有几分娇嗔和炫耀,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接着又将包子塞到沈陵手中,转头对阮羡鸾甜甜一笑:“大师姐好意,只是这个包子婉婉真的吃不下了,请陵哥哥代劳,师姐不会介意吧…”

  语气中还有几分为难。

  阮羡鸾以手支桌,撑着着自己的脸,看着如胶似漆的二人,眼底有几分漫不经心:“给了江师妹的东西自然是江师妹的。”

  没有否认。

  但心里恨不得土拨鼠尖叫,她当然愿意!

  沈陵与江婉婉越是两情相悦,她就越是开心。

  她恨不得高举“江陵”cp大旗,每天大喊:“江陵官配cp永不倒!”

  只是她不能,为了走剧情,她不但要装作不在乎二人之间的感情,她还要做出一副有些失落的疏远二人。

  因为,马甲,会掉。

  一顿饭结束,大家散了。

  她走出了风月客栈,在外面看似随意的溜达着。

  街上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安宁且悠闲。

  知道有妖在此的阮羡鸾觉得越是这种安宁悠闲,越是蹊跷。

  阮羡鸾驻足在一个胭脂摊,胭脂装在瓷罐中,有几分雅致,在一行小吃、蔬果摊中显得格格不入。

  卖胭脂的是个年轻的美妇,一根银簪挽鬓,落落大方。

  见她驻足,妇人声音轻和:“姑娘需要些什么,可要小妇介绍一二?”

  阮羡鸾目光不定,似乎有几分纠结,她点头:“劳烦姐姐了。”

  虽然有一点上帝视角,但其实她对很多细节都是模棱两可。

  原著中的这一段的侧重点不在狐妖,而重点描写了“江陵cp”的决裂,狐妖在哪里、怎么捉的都没有写到,只是淡淡一句“狐妖被擒”,便轻而易举的揭过了。

  现下似乎并没有线索,她决定去查。

  而查的最好办法就是从群众入手。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眼前的美妇为她选了一款最精美的小瓷瓶装的,耐心介绍:“涂上这款胭脂名为‘洛神醉’,总之则如仙子醉酒的酡红之态,妩媚之中又带着几丝缱绻,令人心驰神往,最衬姑娘啦。”

  那美妇又靠近她几分,在她耳侧说道:“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啊,镇上的许多姑娘都用呢,尤其是见情郎的时候一抹啊,那小郎君一见到你,就醉了,压根看不出来你有没有涂脂抹粉。”

  阮羡鸾“噗嗤”一笑,这还是个绿茶斩男色。

  “真有那么神?”

  “是啊,小姑娘你不知道,前几年镇子上的如烟姑娘最爱用的就是我这的胭脂水粉了。镇中的公子为博她一笑,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怕她不信,那美妇还举了个例子,美妇眉眼间还有些惋惜。

  阮羡鸾身旁捧花的姑娘轻笑一声,打断她:“好啦,柳娘子,知道你惦记如烟,只是如烟去了那么久,死的不明不白,还是莫再提了。”

  柳娘子摆摆手,连忙道:“小妇失言了,姑娘莫怪。”

  阮羡鸾察觉到端倪,便顺着她的话买下了一盒绿茶斩男色的胭脂,试探:“美人都用的胭脂我自是要来个同款,只是…如烟姑娘是谁啊?到底多美啊?”

  柳娘子为她装上一盒胭脂,有些避讳:“小姑娘莫打听了,如烟如其名,早已消散,这镇子的人更是避讳不已,不必再问。”

第5章 胭脂

  阮羡鸾知道,似乎再问不出什么了。

  但她不死心,又缠着柳娘子换了个话题,谈起胭脂:“这胭脂如何涂才能涂出娘子说的那种效果,娘子可否轻自为我示范一番?”

  柳娘子笑意重回脸上:“好说,姑娘看着。”

  她将胭脂打开,用刷子蘸取一点,轻轻涂在阮羡鸾的脸上,再晕染开来。

  阮羡鸾只觉得脸上似有云朵一般柔软,轻轻拂过,有些痒,呼吸之间还有脂粉甜腻的香味。

  眨眼之间,妆成。

  阮羡鸾本就眉眼精致,此刻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像是落日的晚霞在她脸上辉映,再轻轻晕开,少女眉眼间的青涩多了几分妩媚,如美人醉酒,恰到好处。

  柳娘子将铜镜递给她,语气中有几分得意,“我这一晃眼,竟然真以为是洛神下凡。”

  阮羡鸾笑意盈盈正欲点头,却被一道略带了几分笑意的声音打断。

  “师姐自然是极好看的。”

  他的声音清澈干净,如山泉流过泠泠作响。

  阮羡鸾回首,那声音主人的如画容颜闯入她的眼中,刹那间,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

  沈陵负手而立,身姿挺拔。他剑眉入鬓,此刻望向阮羡鸾时眼底骤然多了几分暖意,积攒千年的积雪被他这么一望怕是也要化作春水。朝阳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暖黄,像逆光而来的神祗,跨越千山万水,来寻自己的心头挚爱。

  被他这么一看,阮羡鸾顿时觉得面上似有暖风拂面而过,一时间醉意上头,脸颊滚烫起来,更是绯红如霞,连着圆润乖巧的耳垂也不肯听话,一时变作粉色。

  白衣翩跹,君子端方,温文尔雅,一眼万年。

  问仙宗统一的内门弟子制服,在他身上却是上了几个层次。

  只是他腰上挂了一把剑,硬是将那温润压下,多了几分锐利逼人。

  阮羡鸾垂头,地上是二人倒映的影子,显得有些缠绵,像是沈陵与阮羡鸾耳鬓厮磨,亲密宛若郎情妾意。

  不愧是来日的沈仙君,一句赞美便让她心跳如擂,小鹿乱撞。

  不愧是“洛神醉”,能让沈陵夸奖,真.斩男色胭脂实锤了。

  她压下心里那头乱撞的小鹿,客套的问道。

  “沈师弟怎么在这?”

  一句沈师弟,拉开距离——我们只是师姐师弟。

  一句沈师弟怎么在这,将来自大师姐慈爱的关怀抒发的淋漓尽致。

  疏远而又亲密,妙哉。

  “路过。”一时间沈陵脸上笑意退散,又如平日一般清冷。

  …如果不是这里离客栈差了两条街,阮羡鸾差点就信了。

  柳娘子看到沈陵腰间挂着的无憾剑,愣了一下,有些讶然:“你们是修仙的仙长?”

  每个内门弟子筑基之后便有机会去问仙宗的剑库取一把剑,全凭自身的机缘,看哪把剑愿意认主,如果不出意外,这把剑将伴随主人一生,直至陨落。

  若有机缘,则会生出剑灵。

  沈陵取的是无憾剑,那时候所有人都赞他有仙风遗骨,原因无他——这剑曾是百年前问仙宗最厉害的剑修无憾真人亲手所铸,这把剑对沈陵来说,是机缘,也是无憾真人的认可,说的实用些,所有人更是觉得这把剑有朝一日定能生出剑灵。

  剑修与剑可谓是最最最亲密无间,比道侣还要亲密。

  所以剑修时时将剑佩戴身侧,不离分毫。

  剑修之间交谈,常常会问及对方的剑,就像是问“你叫什么名字”一样理所应当。

  但阮羡鸾鲜少将自己的佩剑示人,因为她的剑叫——妄念。

  这把剑似是嘲讽她所有心心念念皆是虚妄,如镜花水月。

  原身心高气傲,年少得意,而这把剑名字后的寓意却背道而驰。

  而原身每次被问到时,脸色便格外难看。

  虽与妄念剑日日相伴,但原身极少在外人面前展示她的剑,截止阮羡鸾来到这里时,那把剑依旧放在随身携带的储物囊中,导致阮羡鸾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有把佩剑。

  凡人所持的剑大多粗糙,偶尔有精美绝伦的也只作观赏的用途。

  修仙界的剑是天材地宝铸成,更有修士贴心养护,连凡人一眼望去都可以凭剑认出这是个剑修。

  而阮羡鸾未曾佩剑,柳娘子一时间也未认出她是个修士。

  阮羡鸾点头,没有否认:“是,我们是问仙宗的剑修。可否劳烦娘子再讲讲如烟姑娘?”

  这次,柳娘子没有再避讳这件古怪的事情。

  她说,如烟是镇上姜秀才的女儿,花间镇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姑娘,镇上的少年郎为博她一笑使出浑身解数。

  西市的糕点、东市的山茶花更是因为如烟翻了几个价,直到半年前如烟及笄,媒人更是踏破了她家门槛。

  可姜秀才一一回拒,众人此时才知姜秀才早给如烟定了个娃娃亲,对方是卢家小秀才,可谓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但如烟却抵死不从,甚至卷了包袱逃跑,被抓回来后关在闺中,如烟更是郁郁寡欢,奇怪的是临近婚期,她屋子里总传出狐狸的叫声,接着更是消失的一干二净。

  姜秀才对外说如烟得了急病死了,但是却堵不住悠悠众口,从此如烟的事情,众人避讳不已。

  阮羡鸾心下了然,唏嘘一阵,像是事不关己,又买了一盒胭脂。

  柳娘子一副“我懂,郎情妾意嘛”的模样,冲阮羡鸾眨眨眼:“姑娘生的好看,这胭脂涂了便是锦上添花。”

  顺手又在阮羡鸾的胭脂盒中塞了两张口脂纸,“女为悦己者容,姑娘且用用看。”

  阮羡鸾知道柳娘子误解了,摇头,表示不认同:“多谢,这胭脂能否帮我包起来?我送人。”

  两人肢体动作之间的交流,已经上演了一场打太极式的轮回。

  待柳娘子包完后,阮羡鸾接过递给了沈陵,“沈师弟回去帮我送给江师妹,想来她应该会喜欢的。”

  论如何和女主和解并且促进关系:方法一、送东西。

  女孩子直接你来我往送上几次东西自然就熟络起来了。

  阮羡鸾有些得意:今天也有被自己机智到。

  离开了胭脂摊,二人并肩行走,阮羡鸾看着沈陵白净的侧脸,猜测:“沈师弟也是来查探有关吗妖的事情吧?”

  沈陵眼底晦暗不明,没有开口。

  阮羡鸾察觉到他的别扭,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我怎么得罪他了?

  但她不在乎这些细节,双手环抱在自己胸前,五指在自己胳膊上按着一股节奏轻弹,继续分析着自己的看法“其实我觉得,这事颇有古怪,如烟虽然死了,但从柳娘子和卖花娘的描述来看,众人更多是惋惜,再稍微才是有些避讳,由此来看如烟是个性子极好的姑娘,和所有领里相处的极好,貌比西施。而秀才最注重三书六礼,平时所教定也是这些,这样一个乖巧柔顺姑娘又为何会突然逃婚?”

  沈陵点头,表示赞同:“师姐言之有理,我们应该去拜访一下姜秀才,他是如烟姑娘的父亲,兴许能打探到几分内情。”

  一炷香后,姜家。

  许是家中死了女儿,家门冷清,连白日里也是门窗紧闭,毫无烟花气,似许久无人居住的废弃老宅。

  轻叩门扉,许久,才有人前来开门。

  是姜秀才。

  他眉眼凹陷,连山羊胡都有几分稀疏,佝偻着腰,脚步虚浮,像从棺材里刚倒出来的骷髅。

  见到沈、阮二人,是不认识的生人,面上立即警惕了几分,带着打量,“你们是何人?”

  “我们受如烟姑娘恩惠,前来拜访,不知老伯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二人见她一面?”阮羡鸾说着,却牢牢的盯着姜秀才的表情,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如烟早在半年前得了急病死了,二位不必再问。”姜秀才眼神闪躲,丢下这一句,便匆匆阖上了门,避之如洪水猛兽。

  看着“嘎吱——”关上的门,阮羡鸾转头对上沈陵清秀的脸,一个眼神交流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古怪、别有隐情。

  姜秀才这里问不出什么了,他们选择了战略性撤退。

  只能先回到客栈,再做商议。

  一路上二人并肩行走,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客栈内的江婉婉显然是等了沈陵许久,见沈陵回来连忙站起身来,挽住他的胳膊,问道:“陵哥哥,你去哪了?婉婉等了你许久…”

  蹦蹦跳跳像只兔子。

  阮羡鸾早有预料,示意沈陵将胭脂拿出来,说:“沈师弟今日特地出门为你买胭脂,在路上与我碰到,我便帮他为你挑了一盒。”

  江婉婉面露笑颜:“谢谢陵哥哥,只要是陵哥哥送的东西,婉婉都很喜欢,也谢谢大师姐!”

  沈陵不知道阮羡鸾怎么改变了主意,又为何这么说,但不想拂了她的意,将自己的手从江婉婉怀中抽出来,从袖中掏出胭脂递给江婉婉:“你喜欢便好。”

  面色不悦,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客房。

  留下阮羡鸾和江婉婉面面相觑,江婉婉察觉到了沈陵的情绪,问道:“大师姐,陵哥哥怎么了?”

  阮羡鸾一头雾水,但还是开口,“可能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是特别高兴吧?”

第6章 香囊

  沈陵回到了屋中,倒了一盏茶,轻抿,眉眼有些郁结。

  随即在储物囊中注入灵力,取出一只香囊来。上面绣着一只振翅翱翔的鸾鸟,针脚细密,做工精致。

  取出的那瞬间,一时间香味盈满了他的鼻腔,铺天盖地的回忆席卷而来。

  女子双颊微红,声音微颤,带着紧张和羞涩,随即将香囊塞入他手中,不容抗拒。

  “沈师弟,这个香囊是我做的,见此如吾。你可要日日带着阿…”

  阮羡鸾是在十二岁拜入问仙宗,自此之前一直生活在陈国皇宫。陈国皇室痴迷于焚香操琴,并以此为风雅。长期的耳濡目染之下,她精通此道,到了问仙宗之后偶尔还是会制香,以此陶冶性情。

  那时她把香囊赠他算是表明心意,他本欲拒绝,却没想到身体不受控制,竟然拥住了她。接着,稀里糊涂与她春风一度。

  他失去意识前,只记得那个香囊的香气缠绕在他的五感,待次日,更是以为是她使了下作手段,但碍于一个女子的名声,即使是面对江婉婉的质问,他依旧没有说出“真相”。

  却在心底恨极了阮羡鸾,自此更是冷眼相待。

  而重来一世,按照前生的轨迹,他仍旧以为是阮羡鸾给他下的药,便只想着提防阮羡鸾,再与她好生掰扯其中的利害关系,让阮羡鸾死了这条心,却忘了自己早已没有昔日修为,连房中何时被布了阵也不知道。

  幸亏阮羡鸾及时打断,将他从阵中拉回,恢复清明,他才知道,原来前生,一直是自己在妄自揣测,从未问过她,更是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沈陵是修真界人人尊称一声的“沈仙君”,所有人赞他一句光风霁月,高风亮节。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生来自负,骨子里不肯输别人一分一毫,对自己更是严苛,不肯让自己出错一分一毫。

  这才有了世无其二,惊才绝艳的沈仙君。

  可世人提起他,就少不得提起一句阮羡鸾。

  那是他年少的一桩风流事,就像是璞玉有瑕,海棠无香。

  即使再怎么完美无瑕,却终究在这败下阵来。

  阮羡鸾就像是他人生中的最大偏差,一世英名,在她这里栽了个跟头。

  而重来一时,他才发现,自己栽在了一只狐妖手里,前生一叶障目,倒像是个笑话。

  真是奇耻大辱!

  想到这,他眉眼之间更是染了一层寒霜。

  重来一世,这次阮羡鸾连香囊也没有送他,这个香囊还是那晚她遗落在他房中的,他借着烛光在角落发现时,却没想到自己竟是是小心翼翼的拾起,藏入怀中,不叫他人发现。

  他不禁感叹一句,自己不止修为回到了原来,心境更是倒退不少。

  前生,阮羡鸾心心念念全是他,纠缠了他大半生,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爱他痴狂,他不屑一顾。

  今世,在阮羡鸾眼中他好像只是个普通内门弟子,再无特殊之处,自己拾到一只她遗落的香囊却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

  ……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像是步步为营,策划许久,却一子错,接下来似乎满盘皆输。

  沈陵越想越觉得心口郁结,干脆倒下躺在床上。

  他有些茫然,为何自己如今竟有些古怪?

  莫非修为太低的原因?

  自从下山历练以来,因着修为一夜回到解放前,不少事情都脱出了他的掌控。

  想到这,他连忙起身打坐,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了“笃笃”的叩门声,是阮羡鸾。

  她眉眼间有些犹豫,轻声问道:“我可有打扰沈师弟休息?”

  沈陵唇角轻抿,眼中一下亮了几分,喉结滚了两滚:“并未。”

  如果他有尾巴,此时一定能在空中打几个圈。

  如果阮羡鸾知道他心中所想,定要说一句:前生的我你爱答不理,今生的我你高攀不起。

  阮羡鸾坐下,开口:“我觉得如烟姑娘这一事还需再查上一二,寻常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多悲伤至极,而姜秀才躲躲闪闪,避讳不已,这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沈陵心想:原来是来商量如烟一事,哦。

  他顿了一下,点头:“那师姐打算如何?”

  阮羡鸾手指在桌上比划,似乎在部署作战计划,“我想去拜访一番如烟姑娘的未婚夫,就是姜秀才为如烟姑娘定下娃娃亲的那位卢秀才。”

  片刻后,卢秀才门前。

  此时已是下午,烈日当头。

  阳光穿过枝繁叶茂的槐树,将一大片阴影笼罩在地上,还有不少斑驳的光斑,风过时,光斑互相追逐,像是逃避着什么。

  阮羡鸾前来寻他时,他正在院前中一颗大槐树下乘凉。

  卢秀才面色发黄,有些灰暗,眼下还有一片乌青,下颌角和脸上的曲线格外显眼。他身着一身长袍,风过时他的衣裳贴在身上,有些空落落的,显得他有几分清瘦。

  见到阮羡鸾和沈陵,他唇角微弯,微微作揖:“敢问二位何人?找在下又有何事?”

  阮羡鸾从善如流的开口胡诌:“我与师弟是个修仙门派的外门弟子,去年路过此地,如烟姑娘与我二人相谈甚欢,我这个师弟更是对她一见钟情,怎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今日又至故里,特地前来拜访如烟姑娘,却得知如烟姑娘已是香消玉殒,可惜可惜…”

  说罢,她连连摆手,眼底似乎还有真情实意的难过,又有些哽咽的说:“我这个师弟痴情,不肯相信,听闻阁下是如烟的未婚夫,今日冒昧打扰,想问问如烟姑娘在这一年发生什么了吗?可还有什么遗愿不曾?”

  沈陵听着阮羡鸾胡诌,有些无奈,只是他面无表情,此刻在旁人眼里看来,似乎还真有几分心上人死去不肯接受事实的模样。

  卢秀才听闻,此刻挤出来一个笑,有些僵硬的回答:“如烟,确实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她是个很好的女子。”

  任谁被惦记了未婚妻,心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悦。

  阮羡鸾又问道:“那卢秀才可否讲上如烟姑娘的些许事情?”

  只是逝者已逝,卢秀才缓缓开口,似是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花间镇有个姜秀才,少年时想着状元及第,但考了数年后连连落第便老老实实开了个书塾,做起了镇里教书的夫子,平日里也为人家写写书信,对联,以此过活,姜秀才有个女儿,叫如烟。

  那时候,卢书成还不是秀才,只是个十几岁的青葱少年,因着自己父亲与姜秀才是故交,一来二去,也与姜家熟络起来,后来更是在姜秀才的书塾求学。

  那时寒窗苦读,圣人哲理,枯燥异常,晦涩难懂。枯燥的求学之路唯有余光里有远远一抹的粉红衣角格外鲜艳。

  他知道,那是姜秀才的女儿,叫姜如烟。

  每看到如烟时都觉得这姑娘很是有趣,看到她时脸上情不自禁会生出笑意。

  她有时在院落里做女工,有时在院子里追着猫儿。

  如烟就像是翻书时候纸张旁的一抹云霞,远在天边却又似在眼前,遥不可及。

  渐渐的,他从姜秀才口中知道如烟喜欢吃糕点,喜欢山茶花悠然长远的香气,院中那只高傲聪慧的白猫是如烟养的,那只白猫很是通灵性,只亲近如烟一人,更是和如烟形影不离。

  他甚至想多看到如烟明媚灿烂的笑容。

  于是他会在早晨来到私塾路过东市时悄悄买上几块糕点,只是他却不能直接给她,为了能让她吃到糕点,他会先以学生名义赠给姜秀才,而姜秀才最不喜欢这些软糯黏牙的东西,但碍于学子对师傅的孺慕之情,他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会带回去给如烟。

  他会在春日里轻轻为她折下一只带露水的山茶花,又碍于“君子端方”止于礼不能给她,为了让如烟看到这一朵山茶花,他找来一个瓶子放置在窗台上,再将山茶花插在瓶子中。

  空气中暗香浮动,看着如烟身穿红裙的影子也会在院落中跳跃,闯入他的心扉。他的心中会泛起丝丝的甜。

  如烟明媚动人,就这样细水长流,不声不响的惊艳了他的少年时光,少年爱慕,止于唇齿。

  随着时光流逝,姜秀才已经教不了他什么了,他开始准备乡试,去书塾的次数渐渐的减少。

  此时如烟的美貌也开始传开,人人都知道姜秀才的小女儿生的貌比西施赛貂蝉,自及笄以来,更是有媒人上门提亲,门槛似乎都要被踏破。

  从前买东市糕点的人只有他一个,为博佳人一笑,转眼间去买糕点的人也翻了几翻,连带着东市的糕点也涨了价格。

  甚至跟在如烟身侧的那只猫也胖了几圈,更加油光水滑。

  后来乡试将近,如烟赠了他两本书,《孔子》和《孟子》,作为贺礼,祝他如有孔孟之才,乡试有名。

  如烟笑意盈盈,亭亭玉立,他心头浮上了八个字——“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第7章 兄弟你这真的不是仙人跳吗?!

  他看着如烟,竟有一种“邻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对她送的书更是视若珍宝,将书放在枕侧,相伴而眠。

  如烟快及笄时,媒人踏破了姜家的门槛,但姜秀才一一回拒,那时候卢书成心底有几分窃喜。

  可姜秀才又说,如烟早有未婚夫,那时候他心中涌起的几分欢喜又被当天浇灭。

  他第一次心底生出了嫉妒,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更是彻夜难眠。

  直到几日后,他中了秀才,此时姜秀才也找上了他,原来他父亲多年前早已为他和如烟定下婚约,那一刻,他被心中的狂喜所淹没,似乎是多年夙愿终于达成。

  阮羡面无表情的听着,直到听到这里,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这怎么听怎么像仙人跳啊…

  她很想问一句:兄弟、你真的觉得梦中情人的命定之人是你吗?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突然被泼天富贵砸中,不应该先想想是真是假吗?

  何况,若有婚约,为何此时才认?

  卢书成自然察觉到了阮羡鸾的疑惑,解释道:“家父怕影响在下读书,故而一直未曾和在下提起,岳父亦是如此,直到在下中了秀才,方才说出,故在下觉得,能娶得如烟是我卢书成三生有幸,纵然似黄粱美梦一场,亦是甘之如饴。”

  他眼眸之间深情款款,不似作假,而话语中的柔情更是让阮羡鸾失神片刻。

  阮羡鸾愣了愣,原身也有过这种感觉,爱过这么一个人,情深不能自抑,更是痴狂一生,苦苦纠缠。

  所以,用着原身的身子的她,甚至有几分感同身受。她问道:“那…接下来呢?”

  卢书成眼底暗了暗,脑海中有些混乱,想要炸开,复又平静下来,有些伤感,哽咽:“如烟不知为何,得了急病去了…在下也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卢书成没有细讲的意思,阮羡鸾知道,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

  她言语之中有几分安慰的意思:“卢兄坦诚,是个痴情之人,若如烟姑娘泉下有知,定也希望卢兄能早日释怀,今日冒昧叨扰兄台了,改日再会。”

  随即她扯了扯沈陵的衣袖,示意离去。

  沈陵作揖,转身离去之时,动作之间,腰间的无憾剑还反了反光,险些晃花了卢书成的眼。

  看着二人逐渐缩小的背影,卢书成敛去了所有情绪,眼中竟有几分笑意,嘴角扬起一个的弧度,喃喃道:“竟是无憾剑,原来以过去这么久了。”

  随即他在院中铺了一张纸,提笔落下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搁下那只羊毫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却觉得,写出来的字虽然流畅,却始终少了几分风骨。

  院中又刮起了一阵风,将桌上的纸张不知卷到何处,他亦未曾挪动动过半分,好似事不关己,任纸张快要消失在视野中时,方才挥手,顷刻间,纸张化为齑粉。

  “咳咳——”卢书成咳嗽起来,接着喷出一口黑血,血洒落在桌案之上,像一朵怒放的花,他看向血迹,眼中有几分不甘之色,“我的时间不多了…如烟…”

  有些无力,就像握不住手中的一碰沙,只能看着沙粒从指尖划过,酥酥麻麻,却怎么也抓不住。

  其实,他早已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了。

  此时已是傍晚,远处的云朵被天边的余晖镀上了一层暖色,连带着阮羡鸾的脸也像抹了胭脂。

  沈陵阮羡鸾并肩行走,他侧过头看着阮羡鸾。

  只是她皱着眉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阮羡鸾转过头来,浅浅一笑,天地间似乎骤然失色,她的脸清晰而又明朗,她就在他的眼前,这么近,这么生动鲜活,明媚如风。

  他有些失神,薄唇轻启,像是被抓住了小尾巴,转移话题:“师姐以为,那卢书成如何?”

  阮羡鸾目光定定,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沈陵会问这个。

  难道是因为她借口他“心悦”如烟,如烟却有未婚夫,还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秀才,自己堂堂来日沈仙君不如一个秀才而感到心里不平衡吗?

  呀,真是不该瞎找借口。

  于是她停住了脚步,对着沈陵道:“沈师弟惊才绝艳,有匪君子,照世如珠,是修仙界的一朵‘高岭之花’,那卢秀才怎及师弟千分之一?”

  被盲夸的“沈仙君”轻笑一声,他自然知道阮羡鸾说的不过是恭维之词,只是心底却不自觉的软化了:“师姐,我是问,那卢秀才,说的你信了几分。”

  阮羡鸾察觉到沈陵眼底的嘲笑之意,果然,沈陵大人有大量,作为男主角怎么可能小肚鸡肠呢?

  她开口,有几分懒散:“那卢秀才前言不搭后语,隐瞒不少,事情未必如此简单,我觉得该与客栈里的诸位同门商议一下,该如何是好。”

  毕竟按照原著的剧情,抓狐妖就在男主的主角光环,阮羡鸾和女主似乎毫无参与,而书中的情节是阮羡鸾与狐妖勾结,随即她爬上了沈陵的床,却并未上位成功,沈陵作为男主角,恨极了她,却碍于同门,不能动她,转头将那只狐妖擒获。

  而原著为了突出男主角的光环和霸总气质,还是让他一个人去抓的狐妖,一身白衣胜雪,凭着一柄无憾剑,一人之力,擒百年狐妖,天纵奇才!

  其实知道这一段时候,阮羡鸾简直恨不得把那作者打一顿,首先这个女配心高气傲,怎么会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而且名门正派,怎会与狐妖勾结?

  待她穿了过来,越发觉得这个作者就是为了描写男女主角的爱情,别的地方都随意衬托,情节更是处理的不恰当,这种颠三倒四的玛丽苏若是放在后来,定是要被喷的体无完肤。

  只是作者发这本书的时候,正好是流行“霸道总裁爱上我”,那时候这本书倒是还收了一派粉丝,沈陵这个角色还被评论为“修仙界的清冷霸总”,甚至这个无比狗血的剧情还骗了一堆无知少女的眼泪。

  她面前的沈陵不知自己想什么,只是点头,表示赞同,意思就是师姐说的是,师姐说的都对。

  霍,清冷霸总,还是小奶狗。

  客栈中,五人正在吃晚饭,待吃过晚饭之后,阮羡鸾决定与大家商议。

  面前摆了好几大盘菜,济云帆夹过一根青菜,脸上有些过意不去。他小心翼翼问着阮羡鸾:“师姐,我们在外历练,每日住着最好的客栈,吃的最贵的菜,只是我记得师门给的银钱似乎支撑不起这么大的开销啊…”

  阮羡鸾看着有些为难的济云帆,筷子顿了一下,才想起,似乎师门给的银钱确实不够,但她只是为济云帆夹了一块红烧肉,劝他宽心,“无妨,师弟放心吃便是,这次历练只当是出门游山玩水就是,师姐的钱包支撑的住,放心便是。”

  济云帆夹住红烧肉,却有些吃不下去,“竟是让师姐破费了,云帆怎好意思?待回到师门必将还给师姐。”

  万轻舟难得与济云帆意见相同,“是啊,这医修说得对,他虽婆婆妈妈了些,却说的有理,我们都是男子,怎好意思用师姐的钱。”

  江婉婉正在吃着一块豆腐,嘟囔着嘴点头:“是啊是啊,二位师兄说的是。”

  阮羡鸾表示并不在意,“钱财乃身外之物,在外边历练若是处处节流,那便太过辛苦了些,我们此番下山历练,是为了诸位师弟能磨练心境,吃喝用度之上好些,有何不可?”

  沈陵上辈子一心修炼,到后来都是别人给他下帖子,请他前去,他去了都是给别人面子,到他至化神时,上品的灵药灵丹更是不知花了多少,可谓是养尊处优。

  即使重来一世,在问仙宗时,自己虽只是个内门弟子,但修为尚浅,用得到灵石的地方少之又少,用着每月问仙宗发的灵石倒也够用。

  再次历练,没有哪一刻能如此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此时自己不但修为低下,还穷。

  从前在他眼里连鸡毛蒜皮的小事的称不上。

  如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像一座大山压在沈陵眼前,竟然也让沈仙君发起愁来。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天道问我,你此生有何所求。

  旁人:修仙、修到元婴、化神、飞升!

  沈陵:老天爷你给我点钱吧!

  ……

  沈陵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可以想些法子挣点钱,毕竟在师门中所学不少,我等七尺男儿,断然不能占师姐便宜。”

  听沈陵这么说,众人眉宇间的愁绪散去,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该如何赚钱。

  济云帆展露笑颜,率先提议:“我是个医修,可以在凡间为人看病,想来悬壶济世,也是美事一桩。”

  万轻舟一拍桌子,直叫一桌碗筷碰撞作响,他道:“我是个器修,在师门中对奇门遁甲,八卦之术略感兴趣,也曾学习不少,只是不知道能去干嘛,竟是不如这婆婆妈妈的医修。”

  阮羡鸾见众人斗志激昂,开口:“那自明日起,我们便凭着在问仙宗所学,去赚取一些盘缠,倒也是种别样的历练。”

  其实,如果换成现在这个时代,有着一口软饭吃,众人定会争先抢后的伸手,喊道:“富婆,抱抱。”

  可这修仙界倒真是有几分淳朴,人人积极向上,努力修仙,以飞升为青云壮志。

  噢——多么朴实无华且又玄学的修仙界啊!

  商议再三,他们决定在路边支起一个小摊,给人算命,治病。

第8章 全员地摊??

  五人在问仙宗时,有开设各种课程,阁中有古籍记载五行八卦,天地阴阳,奇门遁甲。

  其实这些书在修仙界人中,用处不大,甚至只是一本普通书籍,但对于凡人来说,却能窥破一生机缘,千金难求。

  修仙界虽然讲究命中有时,天道轮回,修仙人对比凡人一生庸庸碌碌,可以说是掌握了自己的一丝命运,修仙有助延年益寿,若有机缘,至金丹元婴,除却天灾人祸寿数便没有上限,这就是凡人眼中的长生。

  风月客栈的老板姓赵,是个中年人,挺着大大的肚子,留了一撮山羊须,他抄着算盘,圆润的算珠在他指尖打转,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听道一行五人要去摆算卦摊时,倒是有些吃惊,胸小的绿豆眼绽放了几丝光亮,他肃然起敬,“敢问各位仙长,可否为我算上一卦?”

  在凡人眼里,但凡是个修士,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长,仙长无所不能。

  如今听闻仙长屈尊降贵,前来算命,简直是神仙下凡前来指导。

  花间镇地处偏僻,只是个傍水的小镇,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鲜少有修士经过,纵有修士,更是高高在上,瞧不起这些凡人。

  万轻舟正襟危坐,眼中多了几分认真,开口:“自然可以,请老板坐下,我为您卜卦。”

  住在这里两三天,赵老板见他们是修仙人,连带着菜的分量都格外足些,万轻舟虽然有些脾气暴躁,但他也不喜欢欠别人的。

  他取出自己闲时在问仙宗不知何时铸的龟壳,里面还有几片厚薄均匀的薄片。

  万轻舟未进问仙宗时是个闲散的富家少爷,最爱斗鸡走狗,异想天开,做了器修亦是。

  凡间人以龟壳卜卦,六爻批命,他生出奇思妙想,若将二者结合,那岂不是万物可占?

  他注入灵力,双手结印,将薄片在龟壳中摇匀,闭眼沉思。

  片刻后,吐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又缓缓道一句:“身闲心静平生足,只叹光阴错。”

  刹那间,赵老板好似被击中灵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曾是个边陲小国的世家子弟,家族式微,他无心追名逐利,便远离纷争,找了个小镇开了个客栈,闲散一生,转眼间已然过了这么多年。

  年少时不肯追名逐利,老来安闲,这便已是大半生。

  赵老板俯身作揖,道一声谢:“谢过仙长。”

  他并未再问其他,他其实经常问着自己可曾有悔?

  但答案从来都是——不悔。

  赵老板拎着他的算盘离去了,继而投入风月客栈这个他用心经营的小世界。

  很快,花间镇都知道镇上来了五个仙人,可以去找他们算卦、治病。

  一时热闹异常。

  “仙长,我这一生可否升官发财?”

  万轻舟摇晃龟壳,吐出薄片,在阮羡鸾耳边传去一句秘语,阮羡鸾随即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命里有时终须有。”

  “仙长,我儿此生可否能中个状元当当啊?曾经有人为我儿批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啊!”

  沈陵看向万轻舟,万轻舟使了眼色,随即江沈陵轻咳一声,淡然道:“令郎顽劣几分,终究还是有几分慧根,若能好生引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仙长,我多年不孕,夫家快要绝后了啊!只是我夫君身强力壮,夜夜耕耘却不见结果,求仙长帮帮我,让菩萨给我赐下子嗣!”

  济云帆为眼前夫人把脉,红着耳朵听着这些臊人的话,开口:“夫人身子无恙,断可有孕,只是时候不至,急不得…不如回去将这丹药化水服下。”

  江婉婉在一旁倒上茶水,为四人一一奉上。

  ……

  问仙宗主修剑法,大多修士皆是剑修,器修医修虽然也有,却不是特别多。

  问仙宗其实有开过一门风水课,主教风水八卦,看相、卜卦。这门风水课在他们眼里,难登大雅之堂,鲜少有人去,没想到万轻舟竟学的如此之好。

  济云帆点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万师兄博学,云帆佩服。”

  万轻舟看到这个磨磨唧唧的医修竟然说出赞颂之语,心下得意,咧嘴大笑,露出一口银牙,揽过济云帆,“没想到你这医修婆婆妈妈的,竟然如此识货!不过你也不差,不孕不育的问题都能解决,是我平日里小瞧你了!”

  平日济云帆与万轻舟总能互相抬杠,杠上一番,万轻舟开口闭口颇有嫌弃之意,满嘴都是“你这医修,婆婆妈妈!”

  而济云帆看不上万轻舟不拘小节,甚至觉得有些粗、鲁,总是回怼一句:“你这粗鄙的器修!”

  如今两个少年一同在外历练,一同做着一件事,已然赤诚相拥,俨然要做起兄弟。

  阮羡鸾心下无端生出老母亲般的慈爱,看向沈陵,他面色如常,只是从未说过如此多的话,江婉婉本欲为他擦汗,但沈陵只是接过手帕,道一声“多谢”,随即自己擦拭。

  暮色四合,这一日赚了不少,众人正准备收摊之时,却来了一个人。

  是姜秀才。

  他依旧像是棺材里倒出来的一具骷髅,形容枯槁,面色憔悴。此刻读书人身着宽大的袍子套在他身上,就像是农田中的稻草人,套着宽大的衣裳,在驱散叽叽喳喳的雀儿,几日不见,他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

  阮羡鸾看到他时,吓了一跳,问道:“姜秀才有何所求?”

  姜秀才长叹一声,声音沙哑,像是粗糙的沙砾:“你们是修仙人。我想问问,我的女儿,如烟,为何死了。”

  阮羡鸾瞳孔放大,如她所想,如烟的死,另有隐情。

  她将姜秀才引入客栈,示意等会再说。

  此时,除沈陵外,另外三人面面相觑。

  待阮羡鸾说完来龙去脉,三人突然明白了为何阮羡鸾要在这里设立一个算卦摊,又予人治病。

  江婉婉抱住阮羡鸾的胳膊,“我就说大师姐一直不将金银俗物放在心里,怎么这次竟然和我们一起搞起这些赚钱的小玩意,连陵哥哥也跟着一起,原来如此!”

  江婉婉突然觉得储物囊中的那盒胭脂有些烫手,有些过意不去,陵哥哥买了一盒胭脂给她,接下来却要摆摊算卦,来维持接下来的开销。

  济云帆作揖:“大师姐运筹帷幄,借我们的摊子放出消息,那卢秀才自己心甘情愿的找上门来!”

  万轻舟抱拳:“大师姐高明,打蛇打七寸,这招引蛇出洞十分厉害!”

  阮羡鸾扶额掩面,“二位师弟谬赞。”

  内心却在捶地大笑,其实,她有些懒得查了,只是单纯的没事情干,她觉得有男主在,按照原著的时间条,男主自己会捉狐妖,不用她操心,她跟着拜算卦摊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沈陵没有说话,只是唇角弯了弯,散漫的掀了掀眼皮,算是默认。

  沈陵只是因为,囊中羞涩…但他不能说,因为他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因为囊中羞涩,和纠缠他一生的死对头阮羡鸾,带着自己一直保护着的江师妹,还有两个上辈子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同门一同算卦摆摊,只为银钱几两。

  五人各怀心事。

  众人在风月客栈的院子中布下了一个阵,防止几人的谈话被外人知晓。

  阮羡鸾开口,带着几分质问的问道姜秀才:“姜秀才,你是如烟的父亲,可否告诉我,如烟究竟是怎么死的?”

  姜秀才捂住脸,悲痛不能自抑,“如烟,在我给他和卢书成定下婚约时,抵死不从,甚至卷了包袱逃跑,被我抓回来后,关在屋里,过了几日,又逃跑了。”

  姜秀才陷入了沉沉的回忆,整个人笼罩在悲伤之中,像是稍有风吹雨打,整个人就能倒下,他红着眼,沙哑着嗓。

  半年前,如烟尚未及笄,花间镇如烟美名传遍四处,那时候媒人踏破了他家的门,他都未点头同意,他觉得前来求取的人胸无点墨,半点配不上他天仙似的女儿。他想,他的女儿要嫁的夫婿得有状元之才,胜过李杜,因此他一直没有同意。

  阮羡鸾蹙眉:“不是你说如烟早有未婚夫的吗?怎么又成了所有人都配不上你的女儿?那卢书成又是怎么来的?”

  姜秀才此时已是泪意涌上,他哽咽:“我未曾给如烟定下婚约,直到她带回一个男子,跟我说他们已私定终身…”

  那时候如烟快要及笄,怕自己被自家老爹乱许了个人,于是她带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回到了家中。

  那个男子,叫非晚。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红衣,双眸明亮如星,生着一双极好看的狐狸眼,神色慵懒,却不显女气,反而有一番别样的丰神俊朗,风流自成。

  与如烟站在一起,宛如一双壁人,郎才女貌,倒有几分登对。

  如烟说,这是她心悦之人,非他不嫁。

  姜秀才问道,姓甚名谁,家中几人,人丁几许,可曾有功名在身?

  无姓,叫非晚,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不通文墨。

  阮羡鸾心想,长叹一声,这样去求亲,难道不会被打出去吗?

  你去见女方家长,人家问你:几岁啊,家里几口人啊,做什么工作啊,学历是什么,考了公务员了吗,年收入多少啊,安稳吗?

  你说:我无父无母,就一个人,无业游民,只有脸长得好看。

  这、这不就是个吃白饭的小白脸吗?

  女方家长又问:那你拿什么娶我女儿?

  你说:拿爱情,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果不其然,姜秀才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不少。

  此时如烟并未察觉,依旧兴致勃勃的说:爹,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此生非他不嫁!

  如阮羡鸾所想,彼时姜秀才大怒,将手中的茶盏丢了出去,怒喝一声:“成何体统!”

  茶盏飞出,在空中盖子与杯子分离,热气腾腾的茶向非晚撒去。

  非晚却没有躲,任茶水撒了一身。

  不欢而散。

第9章 狐妖的救赎(有修)

  万轻舟点头,表示赞同:“猜到了,如果有这么个人想娶我女儿,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我一定给他揍一顿。”

  姜秀才继续说道:“镇上嫁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了让如烟死心,我这才给她和卢书成定下婚约,卢书成这孩子老实,我与他父亲熟识,更有功名在身…”

  姜秀才是个读书人出生,读书人迂腐,看不上非晚,在他眼中,非晚只是空有皮囊,男儿需得功名傍身,否则皆不是良人。

  五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只有姜秀才泣不成声:“后来就是如烟逃婚,我把她押了回来,让她在家中绣嫁衣,结果这丫头不死心,又逃了一次,却再也没有回来。”

  他和卢书成一样,前言不搭后语,沈陵开口打断:“那你如何知道如烟姑娘已死?”

  面对沈陵的疑问,姜秀才竟然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一段!

  人会下意识逃避脑海中的所想,会自然而然的遗忘悲伤的记忆,姜秀才没有大办葬礼,他不相信女儿已死,只是草草下葬,立了个衣冠冢。

  后来他更是整日借酒消愁,浑浑噩噩,现在沈陵这么一问,宛如一语点醒梦中人。

  ……

  只是姜秀才的记忆凌乱,压根记不得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像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

  “非晚…究竟是谁?”

  所有的谜题好像只有找到这个人才能解开,一环扣一环。

  沈陵没有说话,只是胸有成竹的道一声:“走吧,去找卢书成。”

  “他”等我们很久了。

  日头落下,夜色降临,冷白的月光投散在大地,更显得卢宅门口有些清冷幽森,竟有些阴森森的恐怖,除阮羡鸾、沈陵外,三人来到这里时都有些紧张。

  他们只是普通的修仙弟子,尚未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此刻骤然前去解答一桩诡异的凶杀案,心中都有些发毛。

  江婉婉跟在沈陵身后,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说道:“陵哥哥…我不知为何,有些怕…”

  沈陵一手按在腰间挎着的佩剑上,轻声安慰:“无妨,我们都在。”

  而阮羡鸾在此等环境下,竟生出一种跃跃欲试来。

  这几天的四处探访,就像是打游戏正在闯关打的正起劲儿,马上就要得到重要线索,突然让你看广告,实在是苍蝇梗在喉头一样不上不下的恶心。

  她自从穿书以来,一直只把所有人当npc,她知道现在离自己领盒饭还早,更是无所畏惧。

  只有前路未知,才会感到害怕。

  若大局已定,她愿意多看看这些地方发生了什么,寻找自己找不到发现不了的精彩。

  也可以换做一种说法——等死。

  等死之前,随意反复横跳。

  好在现在终于要通关了。

  “嘎吱——”门开了,是卢书成,他微微一笑,伸手,意为欢迎五人,他压低了嗓子说道:“等诸位许久了。”

  阮羡鸾从善如流的跟在他身后,十分自在,打了个招呼:“卢兄弟,又见面了。”

  沈陵神色如常,和平时一样紧跟着阮羡鸾,连带着袖子上挂着的江婉婉一同被扯了进去。

  济云帆正在犹豫迈左脚还是右脚,身后的万轻舟直接拍了他后背一记万记掌法。

  济云帆被他这么一拍,呼进去的气来不及吐出来又咽了下去:……

  万轻舟大摇大摆跨步进去:“你这医修,婆婆妈妈做什么,大师姐他们都进去了!快跟上!”

  推搡之间,五人都进了卢宅。

  卢书成将大家邀进院中,落座后,他为五人沏了茶。

  点燃的油灯在院中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照在五人脸上的光影交错重叠,更有几分诡异之感。

  卢书成开口问道沈陵:“这位仙人可否为我家油灯布个阵法,这灯花左摇右晃,我怕它熄了。”

  沈陵正欲施法,万轻舟拦住了他,“沈师兄不必出手,看我的。”

  万轻舟从储物囊中掏出一盏莲花状的东西,注入灵力,顷刻间院中被昏黄的光芒照亮,恍若白昼一般。

  阮羡鸾噗嗤一笑,眼底一片惊喜,拍手,“师弟奇思妙想,很是有趣,来日必定前途无量!”

  岂止是有趣?简直是修仙界爱迪生!

  万轻舟被阮羡鸾夸赞,小麦色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真的吗,我还以为我做这些所有人都会嘲笑我,笑我异想天开。”

  器修大多锤炼灵剑,宝器、丹炉等等,鲜少有人会锤炼一些武器之外的东西,万轻舟总有一些奇思妙想的想法,在同门眼里则是稀奇古怪。同门都嘲笑他,阮羡鸾是第一个赞同并且鼓励他的人。

  阮羡鸾开口,眼中都是赞许:“若人人都墨守陈规,那怎会有人创造出新的东西?所谓创造,自然也要异想天开,今日这盏莲花灵器,师弟可想好名字了?”

  万轻舟摇头:“未曾。”

  阮羡鸾思索一二:“那便叫他长生灯吧,注入灵力即可亮如白昼,不用再动用别的术法,不是很方便吗?师弟何不改进一下,比如再加点别的,让没有灵力的凡人也能使用,或者再采取一下别的方法,多些功能。”

  沈陵开口,眼底的波澜被长生灯的光芒照的一清二楚,:“人各有道,何必拘泥于陈规,我们现下走的路是前辈们开辟出来的,我们自然也可像前辈一样去开辟自己的路。”

  万轻舟点头,阮羡鸾没想到,今日和沈陵的三言两语,竟让未来的修仙史书中多了一位炼器大师,更是为修仙界增添了无数奇思妙想的异宝,长生灯更是走进了千家万户。

  济云帆附和:“大师姐和沈师兄说的对,轻舟不必在意他人的想法,仙道渺茫,及时行乐也是一种修行。”

  一瞬间,那些诡异的气氛消失的一干二净,俨然成了茶话会一般,其乐融融。

  阮羡鸾眼底是真真切切的笑意,她心底似是被触动。

  这一刻,阮羡鸾真真切切的觉得,眼前的所有人,不是原著中一句话带过的npc,他们是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烦恼,都在努力的活着。

  此时仍是少年,少年意气,最是难得,却又无比珍贵。

  片刻后,众人才想起还有个卢书成,方才记起此刻来此作何的。

  阮羡鸾不想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问他:“说吧,你等我们做什么?”

  卢书成勾勾唇,抿了一口茶,轻声说道:“自然是,有求于人。”

  阮羡鸾掀了掀眼皮,有几分漫不经心:“我该如何称呼你,卢书成还是…非晚?”

  卢书成拍拍手,笑意更甚:“阮姑娘不止天资出众,更是聪慧,一点就通。难怪即使是一副最没有用的五灵根在姑娘手中也能变废为宝,短短几年却已至金丹。”

  众人此时大吃一惊,却面上不显。修仙界以单灵根为上佳,沈陵的天灵根是百年难求,灵根越纯,修仙越容易。

  阮羡鸾作为怀玉真人唯一的座下弟子,修仙刻苦,更是天资聪慧,从来没人想过,她竟是最没有用的五灵根。

  阮羡鸾眼底有些意外之色,她没有想到,这狐妖竟然轻而易举的看破了她的底。

  每根灵根都极为纯粹,加上阮羡鸾生来有几分资质,这五灵根在她手里,只是有着五根不同的单灵根,甚至有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即使被看破了老底,阮羡鸾秉着“输人不输阵”这一理念,轻声一笑:“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又何必硬撑呢?你也快控制不住卢书成的身子了吧,何必如此呢?”

  前几日阮羡鸾穿书时中的迷情阵就是眼前的非晚布下的,非晚就是那只原著中一笔带过的狐妖。

  聪明人之间不用说太多,说三分足矣,剩下七分,聪明人自然也听得懂对方的意思。

  不言而喻。

  卢书成并未在意其他几人心中的所想,缓缓开口。

  “我就是非晚,还是只狐妖。”

  沈陵面色如常,似是早已知晓。

  其余三人此刻纵使再不明白,被非晚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过来。

  阮羡鸾一手轻叩桌案,一手在杯盏上摩挲,问道:“如烟是谁杀的?”

  卢书成,不,非晚说道:“卢书成。”

  此时,院中寂静无声,长生灯将院中照的暖黄一片,寒凉如水的月挂在天边,树枝以一个诡异的曲线划破了夜空,分割了院中几人和院外的世界。

  阮羡鸾勾唇一笑,果然,是卢书成杀害了如烟。

  十年前,非晚还是只没有名字,灵智初开仍在努力化形的小狐狸,修为相当于筑基期的弟子。

  它在那几个金丹境界的散修抓获,散修察觉到它灵智已开,便将它豢养在身边,下了咒语让它无法逃脱,除非散修死去。

  散修大多无门无派,修仙资源缺乏,因此难成大器,一只开了灵智、有修为的狐狸落到他们可谓是一个机缘。

  散修想下契约,让它成为灵宠,还可炼成灵药、融入武器,堪比天材地宝。

  散修在修仙界被磋磨多年,性子古怪,阴晴不定,起初对非晚很好,后来却是稍有不顺就折磨非晚。

  那时候非晚身上满是伤痕,它瑟瑟发抖炸起尾巴反抗,却换来了更厉害的毒打,伤口的血腥味,和血、脓染在它白色的皮毛上,结成一块,它的皮毛不再光滑发亮,变得粗糙暗淡,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散修带着它招摇过市,就像是炫耀自己的猎物,所有人赞散修一句“除魔卫道,仙风道骨”,笑非晚咎由自取,骂他一句邪魔外道。

  它在黑夜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伤口咸涩,寒意侵入骨髓。

  它开始怕人类、修士的声音,害怕剧烈的声响,一只狐狸待在寂静无比的地方,耳朵里充斥的都是散修的咒骂声,眼前全是散修狰狞的脸,凉意生进骨子里,它时常想,是不是遭受着这一切是因为它是妖?

  生而为妖,它没选择的机会,为什么就得是它承受这一切,人就没有错吗?

  它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学会了忍耐,它在等着一个伺机而动的机会。

  在等着羽翼丰满,然后将散修一击毙命,用爪子割破他的喉咙,饮下他滚烫的鲜血,撕碎他的魂魄。

  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要被囚禁在散修手中,直到那个散修不自量力的去挑衅一个剑修,欲夺剑修的本命灵剑。

  修仙界弱肉强食,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散修心术不正,至金丹初期已是极限,那日散修死了,契约失效,非晚终于自由了。

  剑修说,他来自问仙宗,叫做无憾。

  无憾问它要不要跟着自己,不用缔结契约,因为生出灵智的动物已然不是动物,亦跨入了修仙界,自有命数。

  它与无憾日日相伴,快至化形之时,无憾察觉到有大事发生,有一件一定要去做的事情,必须离去。

  意识到自己可能此去再也难以归来,将它留在了花间镇,还留下了一样信物,告诉它,在此等候他百年,若他不归,便寻着这信物去他宗门问仙宗。

  非晚跟在剑修身边许多年,修为已经足以自保,再无旁人可以随意打杀了它去。

  它在花间镇游荡,见识这个荒芜的小镇慢慢繁荣起来,它远远看着这镇上的人各色的生活,看着一个个黄发垂髫的小儿长成大人,有的进京赶考,有的经商务农,人各有命。

  当年的挖泥巴的男童成了秀才,却止步于此,再往前屡试不中,当年的小姑娘成了美娇娘,嫁给了青梅竹马的秀才。

  美娇娘日日在家绣花,为秀才洗手做羹汤,秀才自从娶妻生子,明白了什么责任心,不再去做“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美梦,明白了自己没有那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的读书天赋,开始老老实实的开起了书塾,做起了教书夫子,养家糊口。

  一生一世一双人,共浮世清欢。

  本是郎才女貌,似是天作之合,他们都在期待一个新生命的出生。

  很快,美娇娘有孕了,生下了一个女婴。

  女婴刚出生就粉雕玉琢,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美娇娘伤了身子,不过几年便撒手人寰。

  留下了一个哇哇啼哭,在地上乱爬的女婴。

  秀才一时苍老不少,但决定一个人将小姑娘拉扯长大。

  秀才教书时把孩子放在摇篮里,孩子怎么关的住?

  孩子喜欢乱爬,四处捣乱,生着一双葡萄似的眼睛,又大又圆,连脸蛋、鼻子都是圆圆的。

  像一大颗葡萄。

  狐狸喜欢吃葡萄,在狐狸眼中,葡萄是最好的东西,民间也有“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这一说。

  墙头的狐狸一向冷眼旁观,此时却玩心大起,从墙头跳下,存着坏心思,想吓得这个小女孩哇哇大哭。

  它跳到小女孩面前龇牙咧嘴,露出锋利的爪子。

  期待着小女孩哇哇大哭,小女孩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并不害怕,甚至有几分亲近之意。

  她抱住了眼前白白的狐狸,捏着狐狸毛茸茸的白色爪子,将白色柔软的大尾巴抱在怀里,没长牙齿的嘴在狐狸抖动的耳朵上啃咬,却像是吮.吸,口水甚至濡湿了狐狸圆圆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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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晚僵在原地,一时间狐狸爪子都忘了收回,任女娃抱着它,口水也糊了它一头。

  小女孩怕非晚跑了,死死的抱住狐狸,想等秀才教完书来看,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含糊不清的喊:“爹!爹!…喵…喵!”

  非晚忍无可忍,尾巴一甩,糊了小女娃一脸,“我不是你爹!!”

  小女孩又扑了过来,将狐狸按在身下,咯咯直笑:“爹!!有…喵…喵…”

  狐生奇耻大辱!

  你才是猫!你才是猫!

  随即一人一狐滚在一起,闹作一团。

  只是非晚不知道,它一时玩心大起,竟然为未来埋下祸患。

第10章 下次要把尾巴藏好啊!

  狐狸没想到,这一时候的玩心大起,却掀起了轩然大波,更给未来埋下祸患。

  阮羡鸾一手支着桌子,撑着自己的脸,眼底波澜不惊,给出了判断结论——“奶爸”。

  奶爸兼职宠物。

  那日过后,非晚会经常再来找小女孩,它知道小女孩有个名字,叫“如烟”。

  怕人认出,它甚至化成了一只白猫。

  如烟没有母亲,镇上的小孩子不肯跟她玩,推搡之间会冲她说“你妈妈不要你了!”。

  童言无忌,最是伤人。

  久而久之,五六岁的如烟开始怕生,她变得有些孤僻,更加抗拒别人的接触。

  如烟的世界只剩下了她的爹爹姜秀才,和大白猫非晚。

  只有见到大白猫时,如烟才会卸下对外界的防备。

  非晚感觉到——如烟需要它。

  它便化作白猫,在院中安下了家。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很是可笑,明明最是讨厌人类,却甘愿为了一个小女娃化作一只大白猫。

  如烟会给非晚吃各种东西,自己有的会分给非晚一份,她会对着非晚说自己的心事。

  如烟眼神清澈干净,似有璀璨星光,被她抱在怀里,小女孩的怀抱温暖,还有一股奶香,抚摸它的手就像自己大大的狐狸尾巴,柔软丝、滑。

  非晚常常做噩梦,有时候做着噩梦醒来,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时,看到胖胖的小如烟在自己身侧睡得静谧香甜,它心头的恐惧便会消散。

  月色如水,屋中安宁,大白猫伸了伸四只爪子,蹑手蹑脚的爬到小女孩臂弯,围成一个白色围脖,小女孩感觉手上重了几分,摸了两把大白猫,复又睡去。

  哎——愚蠢的人类,今天本狐屈尊降贵,让你抱抱!

  ……

  听到这,阮羡鸾出声打断:“如烟可曾见过你的人形?”

  陷入回忆的非晚目光温柔,摇头:“在她十三岁前,一直未曾见过。”

  非晚一直以大白猫的身体陪在如烟身边,它曾经最期待的是化作人形,但它不愿意了,它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非晚开口,嗓子有些沙哑:“我是妖,我陪在她身侧,虽一直克制自己,尽量不去干预她的生活,人和妖有别,我若贸然干预,便是乱了她的命数。”

  沈陵叹息一声,开口:“你早已乱了她的命数,自你跃下墙头,一切都已经开始改变了,只是你未曾察觉。”

  非晚没有否认,神色悲伤,算是默认。

  他将自己封闭进了冰冷的囚牢,抗拒别人的同时,也拒绝自己走出去, 如烟就像是一缕阳光,驱散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如烟打破了重重的桎梏,让他放下了对人类的戒备,治愈了他心上的伤。

  他看着小女娃牙牙学语,又看着小如烟笨手笨脚的抓起毛笔习字,总角之年的如烟笨手笨脚的拿起针线,再到豆蔻之年,美名传遍了花间镇。

  如果没有那一次意外,他可以看着如烟出嫁,再看着她生子,和夫君举案齐眉。

  如烟十四岁时,东市西市的糕点和山茶花因着她价格也翻了一翻,连她最爱用的脂粉“洛神醉”,都被人戏称“如烟笑”。

  有一日如烟晚归,恰巧碰到了镇上一个醉汉,是镇上的屠夫,平日里最是游手好闲,见如烟貌美如花,早有歪心思,便设计了今日这一出,而他是个屠夫,心狠无情,连镇上的居民也不敢得罪他。

  又那么的巧,那条巷子竟无人经过。

  非晚想找人搭救如烟,却毫无办法,他察觉到——这是如烟命里的劫数。

  它不能干预,一旦干预,便是扰乱了天道,搅了如烟的命数。

  醉汉声音嘶哑如兽,更是个壮汉,下手粗.暴不容反抗。

  如烟脸色煞白,求救声和哭声凄惨尖锐,划破了长夜,外衣撕裂的声音在非晚耳侧分外清晰。

  他听着如烟的挣扎反抗,拧着眉头,决定抽身离去,不看、不听,就好了。

  可他一转身,满脑子全是如烟灿烂的笑容,记忆中的眼眸里面是星辰万千。

  ……

  他化作人形,纵身一跃,身形一闪已经至那醉汉面前,以手为爪,掐向了那醉汉的脖子,将近两百斤的醉汉提起,泛红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戾气,手上青筋暴起,被扼住了喉咙的醉汉脸涨成了猪肝色,破碎的喉咙发出几个辨认不出音节,已经翻了白眼,软趴趴的垂下身子,在他手里摇晃。

  他提着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竟像是提着一只大白萝卜一样轻松。

  非晚看着眼前逐渐失去生命力的醉汉,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滚。”

  那醉汉在生死面前,醉意消散的一干二净,连滚带爬的走了。

  非晚甩袖一挥,朝那个醉汉下了一个咒术。

  转身看向坐在地上的如烟,却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你放心,他不会出去乱说的。”

  男子容貌昳丽,一头墨发泻下,垂至腰际,连那颗眼角的泪痣都有几分妖冶,但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方才的狠戾毒辣像是从来不存在,此刻只是一个手足无措别扭讨好心上人的男子。

  如烟泪眼朦胧,带着笑意扑向他,飞进他的怀里,满是喜悦,在他耳边说道:“大白,耳朵和尾巴以后要藏好啊……”

  非晚瞳孔放大:!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屁股后面摇摇晃晃,连头顶的狐狸耳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晃动。鲜少化作人形,竟生疏至此,狐生败笔。

  而此刻,尾巴正被如烟环过自己腰的手抓住,在手中揉搓,从尾巴根到尾巴尖,自上而下,蓬松的大白尾巴在如烟手中来回抽动,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的尾椎骨像一阵电流,传到他的头皮。

  他环住如烟不盈一握的腰身,嗅着萦绕在鼻尖的香气,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别……痒。”

  平日里他做猫的时候趴在如烟胸上,只觉得软,舒服,但此刻抱住如烟,嗅到的香气,和她胸前的柔软,又是另一种感觉,让他小腹滚烫,勾起几丝欲.火。

  唔,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妖都想化成人了。

  原来不是因为酷炫狂拽啊。

  阮羡鸾听到这,恨不得给原著作者来个脑瓜子来个大耳刮子,大喝一句:“好家伙,你这都敢写,这么狗血的吗?”

  我的奶爸狐狸从我的爹变成了我的小伙伴又变成了我的宠物最后成了英雄救美的盖世英雄???

  雷,真的雷。

  她不能吐槽,但此刻钢筋直男沈陵发话了:“干预人间,扰乱凡人命数,罪加一等。”

  阮羡鸾扯了扯沈陵的衣袖,示意:兄弟,别这么认真,非晚手里这是个言情本。

  不愧是男主角,这么让人小鹿乱撞露出姨母笑的故事都能扯出天道、人间大义,你不做捍卫人间的沈仙君老天爷都对不起你。

  守护自己多年的大白猫,突然变成了天下掉下来拯救自己的美少年,还是邪魅狂狷和很可爱的那种模式随意切换,这谁顶得住啊?

  阮羡鸾自问:是她,她也顶不住,甚至还想多薅几把狐狸的大白尾巴。

  情窦初开的少女自然是春心萌动,眼看剧情要向才子佳人走向了,但老天爷不允许。

  非晚始终记得自己是妖,自那以后便没有在如烟面前现出人形。

  但如烟死缠烂打,有一万种方法骗他现出人形。

  今日骗他听书,明日骗他喝茶,过几日骗他一同泛舟。

  非晚想着,木已成舟,她想看就看吧,无非是换个方式陪着她,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只是那天如烟骗他穿上一身红衣,说这个颜色好看,他也信了。

  骗他与她拜了天地,说这是对恩人的谢礼,恩人得这么还,三拜方能作数。

  若他不拜就是不接受他的感谢。

  于是他们笨手笨脚的朝着对方叩拜,头都撞在了一起,却相视一笑。

  ……

  当如烟将他带到姜秀才面前时,说非他不嫁时,非晚终于明白了自己到底捅出了多大的篓子。

  狐妖多精通红尘风月事,虽然非晚在这方面像张白纸,但他懂得看人心思。

  他知道姜秀才不会同意,任姜秀才泼了那盏茶在他身上,只当是拐了人家女儿的愧疚。

  他也知道姜秀才觉得卢书成是个可托付的人,卢书成对如烟的心思,他也明白。

  便使用幻术混淆了姜秀才的记忆,让他和卢书成都以为,姜、卢两家定下过娃娃亲。

  所有人称赞的金玉良缘,如烟抵死不从。

  婚期将近,如烟逃了出来,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也明白了如烟为什么要与她穿红衣,因为那是大喜之日新人穿的,什么恩人三拜,那是夫妻仪式。

  红色原来不止是一种颜色,凡人之礼原来不止恩人对拜,恩人对拜也不用还回去的。

  ……

  那天夜里很凉,和如烟的眼泪一样凉吧。

  如烟红着眼质问他,他没有出声,人妖殊途,他再怎么说,如烟也不会信的。

  见他毫无反应,如烟踮起脚,拽住他胸前的衣襟,将他向前拉了下来,覆上一吻。

  如烟眉眼弯弯有些几分狡黠,即使泪光微闪,却也媚色撩人。

  唇齿交缠,呵气如兰。

  如烟笨拙的亲吻他,甚至磕到了他的牙齿。

  她莞尔一笑:“你我先是拜过天地,现下又有了肌肤之亲,按照凡间的规矩,你我已是夫妻啦。”

  但就是这么笨拙的如烟,却让他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差点连狐狸尾巴都露了出来。

  他更想不到,狐生几百年,初尝情爱,却是倾其所有都赔了进去,覆水难收。

第11章 谁家的猫不吃鱼啊

  阮羡鸾听得如痴如醉,看向沈陵,沈陵正襟危坐,面容如画,长生灯的暖黄灯光罩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柔和了几分,但是再柔和,阮羡鸾也看的出来,他似乎不是特别感兴趣,只是为了一探究竟才耐着心思听。

  转头看向江婉婉,她双手握拳,放在胸口,听得很是认真,脸上全是专注之色,一双杏眼中隐隐有泪光氤氲,似乎是被打动了。

  如果江婉婉放在现代,绝对是一个嗑cp的少女,定要拍案叫绝,呐喊一句:“太感人了吧什么神仙爱情啊”。

  不过才子佳人的戏码,哪个花季少女不爱听?

  江婉婉这幅样子,不就是她自己嗑官配“江陵”cp的表情吗?!

  阮羡鸾露出来一个“理解,同道中人”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万轻舟,他显然不喜欢这些儿女情长,在他眼里,爱情,就像济云帆一样婆婆妈妈。

  他耷拉着眼皮,甚至有些犯困,用手撑着脸,都快要倒在济云帆身上;济云帆脸上表情不大,只是很认真的听着,保持着对说话的人一份尊重。

  江婉婉眨巴着双眼,双目发亮,无比期待的开口:“非晚公子,接下来呢?”

  那一瞬间,阮羡鸾好像看到了乖巧的摇着尾巴等候投喂零食、双目濡湿的小鹿。

  非晚轻笑一声,为她添了一盏茶,继续道来。

  接下来的故事,就像从云端直直的滑下坠落,措不及防。

  非晚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如烟,察觉到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恼羞成怒。

  随即抽身离去,而如烟也被姜秀才抓回闺中待嫁。

  抽身而去的非晚不断劝自己,在他眼里,如烟不过是一只他一直养大的宠物,他逗弄如烟就像逗弄猫儿狗儿。

  他怎么可能对自己养大的宠物动情!

  阮羡鸾看着非晚的脸差点笑出了声,预感到这又是一个追妻火葬场,于是开口:“那你…究竟认清楚自己的心意了吗?”

  非晚苦笑,几不可查的点点头:“后来……认清了。”

  当时恼羞成怒,百年狐生,竟然被自己的“宠物”非礼了,奇耻大辱,实在可恨!

  他气的抱着自己的狐狸尾巴,决定再也不去见她了。

  却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再次见面,是因为他察觉到他留在如烟身上的狐狸毛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他心一紧,顿时慌了神,跃过花间镇的各个屋檐,穿过整个小镇,衣袖间灌满了夜晚的风,猎猎作响。

  他目光在四处的建筑上飘,但脑海中全是如烟和他朝夕相处的画面。

  什么时候动心的呢?

  一开始,只是起了玩心,后来日日相对,就开始依赖如烟,贪恋她身上的温暖。

  直到她环住他的腰,揉搓着他的尾巴,嘟囔道:“下次要把尾巴藏好啊……”

  她知道自己不是人,没有害怕,反而极为欢喜。

  他问她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猫的。

  她娇嗔一笑:“谁家的猫不吃鱼啊,谁家的猫会一天到晚盯着葡萄看,还追着村里的鸡四处扑腾啊…”

  并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哪家的猫,也不会像人一样要上桌子吃饭,还要吃干净的饭菜,更不会听得懂人言啊…你连装傻也不会呢,大白。”

  ……

  直到他找到如烟,她已气息全无,衣着凌乱,脸上还有决绝之色。

  他心如刀绞,颤抖着拨开她额前的乱发,以手覆上她不肯闭下的眼,有些茫然,喃喃道:“不是说已是夫妻了吗,怎么丢下我了。”

  失去了如烟,他感觉到自己像一缕游魂,在偌大的天地间飘荡,孑然一身,无人问津。

  夜风微凉,他身上的汗与衣裳粘作一团,贴在他的皮肤上,冰凉的像被水浸过。

  他终于明白了,不是他饲养如烟,而是如烟治愈了他。

  她瓦解了他心里那堵名为防备的城墙,将他拉入这个世间,让他嗅到山茶香气的清幽绵长,还有软糯可口的糕点。

  只是这一缕救赎的光,不过几载,便如烟一般消散了。

  原来互相拥有就不是流浪了,只恨他明白的太晚。

  故事陡转而下,措不及防就给五人心上扎了一刀,江婉婉甚至已经声泪俱下。

  五人面面相觑,心下沉重。

  连阮羡鸾都心下动容,有些愤愤不平:“那…你是怎么查出真相?”

第12章 来龙去脉

  和阮羡鸾意料之中的“追妻火葬场”一样,只是这个真的是火葬场了。

  她心下一阵唏嘘,长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是如何查到卢书成身上的呢?”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根据原著剧情草草提过的狐妖作祟,以及胭脂摊柳娘子的回答,寻常人都会以为是狐妖作祟,杀了如烟。

  但根据卢书成和姜秀才颠三倒四的回答,她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当来到卢家宅子时,“卢书成”承认他是非晚的时候,她心下已经猜到几分。

  只是她没想到,非晚竟然肯出手相救,算是间接改变了如烟的命数。

  因为无论是修士还是妖,在人间都不能擅自使用灵力、术法,何况是干预凡人命数,这些改变,最后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非晚此时用着卢书成的身子,即使极力控制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仍然可以看出他此刻心如刀绞:“我在如烟的尸身旁发现了卢书成随身携带的玉佩,便立马去找到卢书成,他此时正慌张,见到我时更是抖得像个筛糠……”

  人生可谓有三大幸事:金榜题名日、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卢书成寒窗苦读,考取秀才,娶了花间镇芳名远博的美娇娘,美娇娘是自己少年时心悦的姑娘,放到现在,也绝对是人生赢家。

  他满心欢喜,想在婚前去偷偷看一眼自己的新娘子,想去看她一眼,说上几句话,行至姜家,敲门的手却又放下,怕美娇娘恼了自己,自觉冒昧。

  便在姜家附近打着圈,他远远看着姜家的屋檐傻笑,便觉得心满意足,那一刻大概明白了为何梁山伯“从此不敢看观音”。

  没想到却撞见如烟和非晚纠缠亲吻在一起的身影,宛如一对璧人。

  恍若一盆凉水从卢书成头上浇下,将他一腔热血淋的心灰意冷。

  原来这桩婚事,从头到尾竟然只有自己沉溺其中,一厢情愿。

  他抽身离去,将自己喝的一塌糊涂。

  他不甘心,他决定再去问如烟,也好死心。

  只是看到如烟,他的心就止不住的疼,连情绪也变得失控起来。

  他扣着如烟的肩膀,歇斯底里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就那么不如那个小白脸吗?”

  如烟的肩膀被他抓的生疼,楚楚可怜,她知道不能和喝醉的人讲道理,眼前高大的男子唤起她内心的恐惧,与那天被屠夫堵在幽暗巷子的场景相像,她留着眼泪不敢说话。

  卢书成双眼猩红,像是发怒的野兽,如烟这般不做言语,出言讥讽:“既然早已与人暗中苟且,又在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女?!”

  见如烟挣扎,心底越发生怒意,想将眼前的人压在身下,撕碎她脸上的面具。

  如烟拔出头顶的发簪,朝着卢书成:“你…你别过来!”

  但此刻,卢书成早已丧失理智,只想宣泄自己心头的屈辱,推搡之间,失手杀了如烟。

  听到这,一直未曾说话的沈陵,开口,淡淡道:“我查探过卢书成的气运,若无人干预,他断然不会活到此时,只是你虽用着他的身体,但他却依然活着,只是魂识微弱一些。”

  非晚点头,脸上有懊悔之意:“是,我改变了卢书成的气运,那时候姜秀才为他和如烟定下婚约不久,我察觉到他似有大难,在他身上施咒术,挡去了他的死劫。”

  为什么呢?为了如烟。

  这个“如意郎君”,是他从中撮合的,他也舍不得如烟在新婚不久便做了小寡妇。

  阮羡鸾更加诧异,爱一个人竟能做到这个程度,甚至爱屋及乌去保全她夫君的性命。

  情之一字,着实难解。

  “所以,你所求之事,是让我们救活如烟?”她开口问道,有些犯难。

  非晚摇摇头,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一台老旧受损、不堪重负的机器。

  即使在长生灯微黄的光下面,也掩饰不住他脸色的苍白孱弱。而在他枯瘦的掌中,赫然是一大片血,暗红发黑,十分刺目。

  “不…我想…”

  他已经元气大伤,此刻连说话都无比费力。

第13章 我愿用一切换她入轮回

  非晚喘了一大口气,开口:“我,想求几位仙长帮我送如烟的魂魄入轮回。”

  此刻江婉婉、济云帆、万轻舟三只小羔羊都看向了她,毕竟她才是带着大家下山历练的领头羊,论修为、地位,都是她最高。

  阮羡鸾面对三人的目光,心里一个“咯噔”。

  帮如烟入轮回?她哪会啊?!

  她本来仗着自己有着原著的记忆,到处触发“支线”和“副本”,但是她没想到,这个支线竟然这么难搞,一上来就给自己领了一个难度很大的任务。

  如果会的话,原身最后哪会达成被妖魔撕了魂魄,还不入轮回的这一悲惨结局啊。

  她有些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看向沈陵。

  男主角的光环此刻普照着大地四方,照向了阮羡鸾,她很满意,毕竟沈陵才是作者的“亲儿子”啊。

  “亲儿子”此刻抬起眼睛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那双温雅从容的眼里竟有几分无奈,复又看向非晚,声音平静:“你为何觉得我们会帮你?”

  非晚勾了勾唇,似乎在意料之中,他毫不犹豫的跪在沈陵和阮羡鸾面前:“狐妖非晚,愿献上妖丹,换爱人姜如烟入来世轮回!”

  妖丹,集齐了一只妖的毕生修为,是求不来的异宝。

  多少人为妖丹前仆后继,丧命于此。

  阮羡鸾呼吸一滞,问:“她既已死,为何还未入轮回?”

  非晚声音颤抖,压下心头翻涌的苦涩:“如烟本该在那晚失了清白,她命中注定活不过十七岁,只是因我的插手,她死去后魂魄困在尸身,已是脱离人界,无法往生。”

  如烟命数改变的那一刻,已脱出天道,走向也不是非晚能够干预的了,非晚试过用咒术模糊她的记忆,但是却没有办法。

  他改变了如烟、卢书成、醉汉的命数,一切后果都反噬在了他的身上,本来只是少了三成灵力做代价,但他没有放弃复活如烟,动用禁术,却失败了,接着元气大伤,怕是已时日无多,还铤而走险试图用迷情阵炼化沈陵,在看到无憾剑时停下,虽然收手,却也只是强弩之末。

  沈陵面色一冷,“所以你大着胆子打起了我们修仙人的主意,欲取我性命,再动用□□再来复活姜如烟?”

  “是,但我见到了无憾剑,收手了。”非晚没有否认,掏出一枚玉扳指,“我知道此事发生二位心中必有芥蒂,所以以此物恳请二位卖我一个薄面……”

  阮羡鸾接过那枚玉扳指,玉质晶莹剔透,是少有的上佳玉料,而这枚玉扳指上打上了“剑修无憾”的本命印记,入手有些冰冷。

  上面还有一缕消散的剑意,阮羡鸾用灵识查探,刹那间剑意澎湃汹涌,似亘古不化、冰封万年的寒雪将她席卷,一瞬间,她放出灵识的那只手都像被冻住了一般,失去知觉,瞬间向后退下了两步,连玉扳指都掉到了地上。

  这……就是所谓强者吗?

  连一缕剑意都如此强大,那这剑意的主人无憾该是一个何等人物?

  ……

  若不是沈陵和江婉婉及时上前扶住她,此刻她怕是已经倒在了地上。

  沈陵将她提起,皱着眉头查看她的伤势,有责怪之意:“怎么这么不小心!”

  阮羡鸾差点伤及灵识,此刻指尖还未恢复知觉,有点神色恹恹,并未搭话,自然也没有看见沈陵眼中的担忧、责怪。

  正欲蹲下捡起玉扳指,江婉婉却已先她一步拾起来了。

  江婉婉看着手中的戒指愣住了,这枚扳指在她手中变得有些温润,连剑意都有些克制不住的兴奋,似灵剑一般发出嗡鸣。

  她竟然有些舍不得放手,好像这缕剑意等了她很久。

  阮羡鸾此刻是再也不想看到这枚扳指,见江婉婉拿在手里不肯放下,简直是求之不得,“劳烦江师妹将这扳指妥善保管。”

  江婉婉点头,收回心下奇异的情绪,乖巧的拉过阮羡鸾的手,替她揉着。

  她的手温软如玉,被她揉过的地方都缓解了不少,一时间阮羡鸾竟有些不肯抽离。

  阮羡鸾有几分奇怪,“江师妹的手真是灵巧,连我手被摸一下都舒服了。”

  阮羡鸾心中简直是万马奔腾,“亲女儿”和“亲儿子”的主角光环能再光明正大一点吗?这是生怕我抢了他们的风头吗!

第14章 拘魂咒

  此刻非晚脸色都有些难看,暗骂一句自己真是弄巧成拙!

  连忙道歉:“抱歉,我……从来没想过除了印记以外还有剑意,我以为你们修仙人都是看印记识人的……”

  沈陵脸色在江婉婉拿起扳指爱不释手的时候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无妨,这不怪你。印记能作假,但剑意做不得假。”

  言下之意,这确确实实是剑修无憾的东西。

  此刻阮羡鸾却也后知后觉的庆幸,以她的修为,幸亏非晚那日收手了,不然就是女主江婉婉不杀她,沈陵即使现在奈何不了她,等日后修为有成绝对不会放过她。

  即使她穿书过来,从仰慕沈陵到与他和解成了同门,但她始终觉得要离沈陵远一些。

  为追妻火葬场添砖加瓦的恶毒女配是斗不过“亲儿子”“亲女儿”的,好好做个女配,苟到结局它不香吗??

  在阮羡鸾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坚定立场的时候,非晚已经将她和沈陵带到了内室。

  一进屋内,阮羡鸾就感到一个阵法,将屋内和院中隔绝,甚至在这个阵法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屋内的油灯好似刚刚点起,三人走来,带起了几阵小风,但油灯的火舌在很长一会而后才晃了两晃,反射弧极长。

  室内放了一张灵力维持的冰床,上面躺着一个美人。

  她眉如远山黛,樱桃小口,杏腮好似含笑,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却双眼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下一刻睫毛仿佛就会如蝶翅轻颤,随即醒来。

  非晚此刻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和女子一样的一身红衣,他墨发披散,一双狐狸眼美丽至极,却不显女气,下颌尖尖,薄唇挺鼻,如雕刻的一般。他眼尾下的一颗泪痣,添了几分妖冶,此刻脸上的怜惜衬的他更加凄婉,风流自成。

  他轻轻握住如烟的手,生怕碰坏了她,喃喃:“如烟,抱歉,我没有办法让你起死回生。”

  宛若璧人,郎才女貌,可惜。

  阮羡鸾心下了然,还有几分叹息:回春阵,能够停滞时间。这么一个消耗灵力的复杂阵法,却被他用来保存如烟的身体,甚至害怕多几个人会影响这个阵法。

  情之一字,无解。

  世人说狐妖风流薄情,凭着一副好皮相蛊惑人心,残忍弑杀,邪魔歪道。

  可摧毁如烟人生的却是人,将她从光明中拉入黑暗,而世人眼中的妖孽,却愿意倾其所有守护着她,甚至用自己的一生作为赌注,只求她一个圆满。

  若有人对她这般痴心一片,她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非晚痴心一片,连沈陵都有所触动,竟破天荒的问了一句:“做到如此地步,连自己尚且难以保全,却要换她一个圆满,你可有悔?”

  “不悔……我心甘情愿。”非晚一笑,眼底波澜不惊,语气平淡如水,“沈修士未曾爱过一个人,这种感觉,不会懂的。”

  沈陵没有回答,却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阮羡鸾的错觉,她觉得沈陵似乎看了她一眼?

  但她只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毕竟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他喜欢我。

  沈陵从腰间的储物囊中取出一颗鸡蛋大的珠子,他骨节修长,珠子晶莹剔透,像是一颗被术法凝成的圆润水珠。

  是聚魂珠,往往用来存储凡人死去的魂魄,若有怨气,可以在珠子施法设咒,将死魂中的怨气、执念剔除,再送去往生。

  对阮羡鸾说:“劳烦师姐使用拘魂咒取出如烟姑娘的魂魄,放到聚魂珠中,再与我共同施下咒法,送如烟姑娘的魂魄入轮回。”

  “好。”阮羡鸾一遍感叹着不愧是来日的沈仙君,仍在筑基修为就已经涉猎各种咒术了,一边快速双手结印,一边感叹,不愧是“亲儿子”,问仙宗的上品灵器,都已经在沈陵手中了。

  阮羡鸾心下庆幸,好在原身平日修行勤勉,区区一个拘魂咒她使出时无比顺手,仿佛已经用过千百次一样。

  阮羡鸾的指尖萦绕着浅白色的灵力,交织在一起,慢慢汇聚成了一个有些复杂的阵轮。

  白色的阵轮悬浮在如烟的头上,给她的五官也渡上了一层暖白,接着屋内凭空涌起了一阵风,阵轮上浮动不定的丝丝缕缕灵力此刻化作锁链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捆住如烟的身体,接着白色的锁链泛着幽蓝的光芒,竟是在将如烟的魂魄从她身体中抽出!

第15章 这是那个不近人情的沈仙君吗?!

  此刻阮羡鸾才想起,这个拘魂咒,似乎就是原著中“自己”黑化后的杀招,那时候阮羡鸾叛出问仙宗,修歪魔邪道,其手段残忍弑杀,她用这修仙界渡人的招数去杀人,不仅吸取死者魂力,来助长自己的修为,更是强行抽取活人魂魄,可谓丧心病狂。

  这咒术本在修仙界是“普度众生”的象征,被她拿去如此使用,简直是往修士脸上狠狠的打,原著中沈仙君听闻其手段,更是恨之入骨。

  嘶

  阮羡鸾此刻转头看向沈陵,沈陵此时只是无比配合的为她递过聚魂珠,助她将如烟的魂魄收入其中,此刻聚魂珠收了如烟的魂魄,折射出幽蓝的光,像是透明的水晶浸入海中。

  阮羡鸾手上的聚魂珠还有沈陵的余温,刚才触碰到他手掌时,他掌心附有一层薄茧,有几分粗糙,显然是平日练剑造成的。

  她感叹一声,纵然是来日的沈仙君,没想到平日里练剑竟如此刻苦,果然,勤勉这一项在哪里都是行得通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那个人也要付出努力,然后再一帆风顺。

  下一秒,沈陵更是出乎她意料的问道非晚:“你可想再见如烟一面?”

  阮羡鸾愕然,这这这、这真的是原著里不近人情的沈仙君吗?他怎么这么好讲话了?!

  非晚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点头。

  沈陵看着阮羡鸾错愕的目光,勾了勾唇,温声道:“那就又得有劳师姐了,请师姐助如烟姑娘现身。”

  不知为何,阮羡鸾感觉沈陵此刻像个发挥考试题目的考官——“请这位考生回答什么咒术可以令魂魄现行,如何实施?”

  这对“考生”阮羡鸾来说轻而易举,她将聚魂珠中注入灵力,接着如烟便化作魂体形态,站在非晚面前。

  非晚此刻见到她,有些不敢相信,恍若在梦中一般愣在原地。

  如烟此时站在他面前,嫣然一笑:“你终于肯承认我是你的心上人了?”她虽然一直困在身体之中,却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你说的,拜过天地便是夫妻,你难道不肯认账吗?”非晚生怕这是一场梦境,轻轻点点头,生怕只是一场虚妄。

  如烟“噗嗤”一笑,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颊,却不想直直的穿过去了,见触摸不到心上人,连带着她脸上也带了些失落之色。

  最远的距离,莫过于你在我面前,我却连抚摸你的脸颊也做不到。

  “你是魂魄,无法再使用人间时候的身体了,咒术只能维持一炷香,一炷香后,我与师弟施咒,你便要入轮回,开始下一世。”阮羡鸾开口解释。

  “半个时辰……足矣。”非晚心如刀绞,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却已经隔了生与死,再无可能,最远的距离,莫过于此。

  “如烟,能与你再次相见,已是意外之喜,从前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意…我,心悦你。”即使如此,他终是说出了心里话。

  如烟的瞳孔放大,闪过惊喜,随即落泪。她不知道等这句话等了了多久,“大白,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一向主动的少女,此刻收到心上人的告白,竟有些手足无措。

  非晚又断断续续的说着:“我知道姜秀才喜欢有才华的男子,这些日子一直在钻研,还练了许多帖子,我想,再去求亲,你爹这次总会同意了吧。”

  如烟被逗得噗嗤一笑,“你去求亲带上一只紫砂壶,我爹他肯定就会同意啦,唔,你别告诉他,他上一只紫砂壶是我打碎的呀,不然他又要罚我抄《女训》啦……”

  如烟絮絮叨叨的说着,做猫的时候他是爱答不理,化作人性则更是傲慢,这一次,他却听得无比耐心。

  直到如烟察觉到自己的絮絮叨叨,他才接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我,叫非晚,你父亲常常挂在口中的’桑榆非晚’的里那个非晚…人投胎了样貌不会变,下辈子我去找你,我是妖,我不会死的,你见到我,我不会再露出尾巴和耳朵了,你可要认出来啊。”

  如烟再也抑制不住,抽泣起来,只是魂魄之体,却连眼泪也流不出来,“非晚……非晚……那,下辈子你可要找到我呀,十六岁及笄的时候,你要记得来提亲啊…!”

  “好……我们以后,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天长地久……”他再也没有犹豫,上前低头吻在她的唇上,尽管只是一片虚无,他却觉得心满意足。

  “来世再见,非晚……夫君……”我的心上人。

  一炷香已至,此刻束法再也维持不住如烟的形状,她化作点点蓝色的光芒,消散了。

  非晚没有说,轮回后相貌、性别皆无定数。何况,他已经答应将妖丹给了沈陵阮羡鸾,他没有今世了,更没有来生。

  ……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16章 无憾剑

  沈陵抿紧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决定开口:“你,可悔?”

  “悔?为何要悔?我心甘情愿。”非晚一笑,眼中尽是洒脱,“我来这世界走上一遭,只有她惜我爱我,我为何要悔?”

  早在他决定出手救下她的那一刻,心绪便已被打乱,从此她一颦一笑都是他的劫,他心甘情愿。

  沈陵垂下眼眸,不语。

  上辈子,狐妖亦是早就在如烟身上试过了禁术往生咒,想以此复活如烟,只是他本已经因为干涉六道而遭到反噬,更因为擅自使用禁术元气大伤,时日无多。那时候修为尚浅,更是不知道那夜春风一度是狐妖暗算了他,他本严于律己,修的是无情道,更是不愿意回忆那一夜的细节,自然也没注意到诸多疑点。

  狐妖非晚是见到无憾剑才自己找上他的,以自己的妖丹作为筹码。那时候沈陵修为尚浅,立下心魔再承诺来日送如烟入轮回,便收了狐妖的妖丹,将如烟的魂魄养在了无憾剑中,后来等他入了金丹才兑现承诺。

  他没有心思探究狐妖的风月之事,经历了上辈子的那些事后,他再重来一世,竟然心生恻隐,成全了他们再见一面,更是好奇,他有没有后悔之意。

  得到了这个结果,沈陵觉得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随即抬起眼扫了阮羡鸾一眼,晦暗不明。

  此时夜色渐渐淡去,天空已经透出几分微微的亮来,还有清脆嘹亮的鸡鸣声。

  阮羡鸾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叹了一口气,道:“三日后,我来给如烟施咒。”

  其实方才阮羡鸾想让如烟用自己原本的身体跟非晚对话,只是如烟已身死,身体即使保存的再好,却也与魂魄无法融合,只得作罢。

  这次历练,上门本意只是让他们感悟凡间事情,磨炼心境,寻回剑修无憾的东西,已是超额完成任务。

  阮羡鸾看着非晚,问:“你可知道无憾是什么人吗?”

  非晚点点头,道:“我知道,更是认得无憾剑,所以前来求几位仙长。”

  非晚多年前遇到剑修无憾,便是沈陵身上这把剑的铸剑人。

  无憾是修仙界的一个传说,他七岁在问仙宗修行,天赋绝佳,以剑入道。

  仅用三年便从炼气至筑基,第五年至金丹,彼时十六岁,踏上了仙途,彼时仙界已传开了他的名声,人人赞一句“天纵奇才”。

  二十岁时,无憾以元婴大满修为,以一柄自己铸的无憾剑劈开了修仙界,叱咤风云。

  二十五岁时,踏入化神,被尊为“第一剑修”。

  同门瞻仰他,长老们惜他,修仙界人人赞他一句天纵奇才,第一人,实至名归。

  因为他,如大海捞针的的天灵根也被尊为绝佳根骨,象征着第一剑修。

  问仙宗从岌岌无名的小门派一时飞跃成了修仙界第一剑宗,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年少成名,何等风光姿意。

  只是过刚易折、慧极必伤。

  这个修仙界第一人,不过四十,便已陨落。

  后来人们提起,也是只有一句叹息“天妒英才,可惜”。

  江山代有才人出,修仙界有才之人,如过江之鲫。

  曾经供奉在神坛之上的无憾,最终在岁月的洪流之中被冲淡,像一壁古画,斑驳苍白,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当无憾亲手所铸的无憾剑选择沈陵时,他又恰巧是百年难遇的天灵根,问仙宗还掀起过一阵风波,只是此时,沈陵只是一个普通内门弟子,修炼勤勉,众人也未曾过多关注了。

  无憾被尊为“第一剑修”,他所铸的剑亦被奉做神剑,只是这把剑到了沈陵手里,人人称羡,但沈陵却有苦难言。

  无憾剑剑长三尺,剑锋偏厚,比寻常灵剑温和一些,周身泛着古朴寻常的气息,低调奢华,十分内敛。

  阮羡鸾看到这把和普通灵剑一般的无憾剑时,都感叹道:如此强大的人,用的剑却是如此简单,真是……仙风道骨啊。

  甚至盲夸:大佬不愧是大佬,一柄剑都这么淡泊名利,出尘脱俗。

第17章 “忠犬男二”陆宴安

  但其实,这就是一把普通灵剑,只是因着“第一剑修”这个名头,才得以跻身“神兵利器”的行列。

  沈陵拿到剑时也曾充满期待,直到用过之后,真是有苦难言。

  无憾是第一剑修不假,但……剑修,不是铸剑师啊!

  这把剑只能说是一把普通灵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不存在的。

  偶像是偶像,剑是剑。

  沈陵看着阮羡鸾探究的目光,淡淡一笑,有些牵强的说道:“无憾前辈是第一剑修,只是我此时修为低下,还未能将无憾剑发挥的很好,让师姐见笑了。”

  阮羡鸾歪头,眉眼弯弯,点点头:理解,大佬的朴实无华,我们寻常人真的高攀不起。

  她想如果是她配到了这么一副华而不实的剑,怕是要在心底呐喊苍天不公,沈陵仍旧能谈笑风生,真是心胸淡泊。

  此时屋外夜色已退了个干净,三人等候他们已经等了许久了。

  济云帆瘦弱的身子上靠着一个呼呼大睡的万轻舟,他微眯着眼看着身上熟睡的万轻舟,并未有嫌弃之色,只是轻轻为他挥着蒲扇,真是兄友弟恭的和谐场景啊。

  江婉婉见二人出来,立马从地上起来,奔赴到沈陵面前,甜甜一笑,无比体贴的问道:“陵哥哥与大师姐辛苦了,此番婉婉未能尽绵薄之力,尽叫陵哥哥和大师姐操劳,实在是于心不安。”

  沈陵面色从容,一手放在挎在腰间的无憾剑上,只是不着痕迹的推开了江婉婉想要缠住他胳膊的手,淡淡说了句:“无碍,只是辛苦了师姐。”

  听到男主角全部把功劳推到了自己身上,阮羡鸾摆摆手,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三日后还要来此。到时候几位师弟和江师妹又要来和我跑一趟了,你们不嫌麻烦才好。”

  “大师姐说的什么话,下山历练,为民除害、渡苍生皆是我们修仙之人的本分,该做的事情怎么会嫌麻烦呢?”济云帆开口纠正。

  “是啊,这医修说的对。”万轻舟已然醒来,在济云帆肩头呼了一口气,伸出手揉着自己酸痛的脖子。

  谈笑之间,五人已行至住宿的风月客栈。

  此时天刚刚亮起来,远处的天色泛着金黄,晕染到了云上,带来一些暖意,驱散了阮羡鸾心下的一些阴霾,她觉得有些欣慰,两个师弟都好懂事啊。

  男主角也没有特别厌恶她,处于和谐相处的状态,而女主角也很乖,就像在玩养成游戏,一个个都还是修仙界的幼苗,乖巧懂事,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这日子过得还是很舒心的,真好!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干净的声音:“表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长着一张娃娃脸,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高高的马尾奔跑着被风扬起,甚是可爱。他身着一身绿色衣裳,清新淡雅,像是只刚洗过的竹笋。他一边挥着手,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腰间的佩剑上,露出尖尖的虎牙,笑得灿烂,像只挥动爪子的小奶狗。

  阮羡鸾看着小竹笋一般的少年郎,顿住了手

  这这这、这不是原著中的男二号陆宴安吗?!

  副本打了太久,她都忘记了主线。

  这个陆宴安在是陈国的世家子弟,与阮羡鸾青梅竹马,一同拜入问仙宗,是个有着单一木灵根的剑修,在问仙宗内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内门弟子,拜在问仙宗长老提剑真人门下,与阮羡鸾相熟,平日里不会唤她大师姐,而是亲昵的唤一句表姐,说是表姐表弟,但其实和阮羡鸾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远亲也算不上。

  在原著中,陆宴安虽然也算是门派中比较有资历的师兄级别的人物了,但是因着前些日子刚步入金丹,并没有下山带着内门弟子历练,得知阮羡鸾带着新晋内门弟子下山历练了,便给阮羡鸾传了书信,前来找她。

  只是这一找,却找出事情来了。

  那时候他前来风月客栈寻阮羡鸾,御剑飞行,风尘仆仆,遇到了江婉婉,从此一颗心都系在了她的身上,甚至因着江婉婉,疏远了从小玩到大的阮羡鸾,此后二人更是沦为陌路。

  而在追妻火葬场,阮羡鸾与沈陵定下婚约时,江婉婉万念俱灰,是他一直陪在江婉婉身边默默守护,开解她,江婉婉更差点和陆宴安结为道侣。

  一言概括:这是个忠犬奶狗备胎男二,还是在温柔的默默陪伴那种类型的。

  陆宴安此时满眼亮光的看着阮羡鸾,就像是只眼睛湿漉漉摇着尾巴等候主人嘉奖的小狗。

  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女主角江婉婉。

  阮羡鸾不由伸出手,想摸摸陆宴安的脑袋,语气中有些无奈:“念安……你怎么来了,我……”

  陆宴安轻轻拦过阮羡鸾的手臂,语气带些撒娇,“表姐,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凡间历练有什么好玩的啊,你非要接下这个烂摊子。”

  带着内门弟子历练并不是非阮羡鸾不可,只是原身得知沈陵要前往凡间时,便即刻接下了这个任务,只想和他多相处一些时间。

  寻常弟子并不喜欢下山历练,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费时费力费钱还吃力不讨好的任务,此刻陆宴安语气中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抱怨。

  “无妨,我修的是红尘道,来凡间反而有助于修行,何况宗门待久了也该出来走走。”阮羡鸾并没有拒绝陆宴安的亲近,任他揽住了自己的胳膊。

  此刻一旁的沈陵眼底一暗,上辈子济云帆问她为何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时,她略带羞涩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将发丝别到耳后,连圆润的耳垂都是粉红,小声说道:“怕沈师弟应付不来,师傅嘱咐过让我照顾他一二。”

  前面那半句话是真的,后面那半句话只是她不小心说出心声补上的借口。

  那时候他正是迫切想证明自己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反感,这对有些自负、不容别人看轻的他来说,是一种否定,他并不需要别人来照顾。

  哦,不是为我而来的。

  沈陵如今见她这般回答,心中竟然有些不快,看见陆宴安揽着阮羡鸾的手,更是觉得有些刺眼。

第18章 她挡在了自己面前?!

  而阮羡鸾此刻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沈陵周边的气场似乎冷了几分,看着眼前男一号男二号相见的修罗场,她默默在心上给自己点了根蜡烛:再过不久,这两个人怕是要一同商量怎么讨好江婉婉,未来的以后,更是要在背地里恨她恨得咬牙切齿。

  噢,又是被女主光环碾压的一天呢。

  但是,即使再艰难,阮羡鸾坚信自己要认真走剧情,避免领便当。

  于是她打起精神,向四人主动引荐,“这是我的表弟,剑修,陆宴安。”

  她咽下喉咙中那句:江婉婉,这是你的男二。

  又转身介绍沈陵:“宴安,这是由我带队的几位内门弟子,沈陵、江婉婉、济云帆、万轻舟。”

  她介绍起陆宴安时明显亲密了几分,直唤他的名,沈陵眉心微动,心下居然有些失落?

  他压下心中的不快,却面色从容,抱拳:“剑修,沈陵,见过陆师兄。”

  陆宴安,沈陵自然记得,上辈子这个人在自己入门前风头正盛,是提剑长老最看宠爱的弟子,更是视为亲传弟子,各位长老都赞他一句有“此子前途无量”,是内门中最为出色的弟子之一。而他心心念念的更是第一剑修无憾留下的无憾剑。只是灵剑有灵,虽未曾生出剑灵,却也讲究机缘,在剑库中,是剑挑人,而不是人挑剑。若能拔出此剑,便是剑认了你,此为有缘。

  陆宴安第一个挑的就是无憾剑,只是却拔不出无憾剑,无缘此剑。最后被一把破竹剑认了主,破竹剑虽也是上佳,却终有遗憾,无憾剑更是他心头的执念之一。

  无憾剑选择了沈陵,那人上辈子也曾多次试探自己的剑术,在他眼里自己配不上这把无憾剑,更是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我师父说的那个无憾剑选定的弟子便是你?”陆宴安此时才打量起了沈陵,扫了他两眼,一双桃花眼停留在他腰间的无憾剑上,勾了勾唇角,露出尖尖的虎牙,有几分讥讽之意,落在沈陵眼中尽是挑衅,他身形一转,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自己腰间的破竹剑,剑光一闪,竟是直直向沈陵心口刺去!

  他的剑很快,势如破竹,且修为已至金丹,筑基期的沈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沈陵没有躲,定定站在原地,不做反抗,仿佛是任人宰割。

  上辈子自己入门后,便是常常与他碰面,自己历练归来后在门派大比上初露锋芒,此后修为突飞猛进,常常被门中弟子拿来做比。而陆宴安每每表面上为他开脱“我不过是仗着比沈师弟早些入门罢了,我师父说的对,沈师弟非池中之物,前途无量,按理来说还要叫他一声兄长呢,各位莫在拿我二人打趣了。”实际上他那些话却为沈陵惹出不少麻烦,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众人眼中钉。

  上辈子在门派大比上,陆宴安和如今一样,仗着修为压制,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刺向自己的心口,那时候擂台之上,无人可以干涉,他只能凭着自己的筑基修为侧身闪躲,避开要害。

  可是陆宴安本就只想给他一个难堪,在快刺到他心口时候,又翻手使了一个剑花,衣袂翩跹,干净利落,仿佛只是炫技一般,却佯装失手,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断了他腰间的系带,露出白色的衣襟。

  那时候他被挑开了外袍,衣着凌乱,而陆宴安却衣袂翩跹,恍若谪仙。眨着桃花眼,粲然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有些调皮的冲他一笑:“抱歉啊,沈师弟,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见到无憾剑一时欢喜,忘了分寸,师弟不会介意吧……”

  陆宴安扎着高高的马尾,神色飞扬,一柄破竹剑使得干练利落,脸上是少年的顽劣天真,还有几分得意。

  彼时沈陵衣着凌乱,脸上还有豆大的汗珠,面色有几分难看,一时间,高下立现。

  陆宴安在门中仗着年纪小,各种撒娇,与同门师姐师弟打作一团,在门中人缘甚好。

  众人见沈陵变了脸色,一时间更是帮着陆宴安说话。

  “是啊,陆师兄一向仰慕无憾前辈,一时间忘了分寸,沈师弟心胸宽广,莫要与他计较。”

  “可不是嘛,陆师兄虽然按照辈分我们都要喊一句陆师兄,可是却还比我们小上几岁呢,沈师弟莫要放在心上……”

  ……

  那时候门中弟子七嘴八舌,无一不是让他别放在心上,全然忘记是陆宴安先刻意为难的他。他就像一个局外人,所有人不问对错,几乎全部都是替陆宴安说话。

  他只觉得心下有些怅然,什么也没解释,只是拢了拢衣裳,负剑离去。

  后来门中更是传出了他不近人情、仗势欺人、顶撞师兄的流言。

  但他更加不懈于解释。

  这世间没有一个词叫感同身受,总有人把自己放在至高无上的地方,去评判别人。

  自此,他修为更加勤勉,只有他强大起来,成为强者,所有人才会对他的话不容置疑。

  如今重来一世,沈陵知道陆宴安不会伤他性命,只是想给自己难堪而已,凭自己如今的修为,若他有意为难,也是无可避免。

  他就站在那里,任破竹剑刺过来,眉宇间皆是坦然,自成一派。

  只是破竹剑一出,离他还有几寸之时,电光火石剑——却有另一把剑轻轻挑开了眼前来势汹汹的破竹剑。

  阮羡鸾飞身上前,召出了妄念剑,手腕一翻,轻轻挑开了破竹剑,如猫抓老鼠一般,轻而易举的化解了陆宴安的杀招。

  陆宴安在破竹剑接触到妄念时,手腕顿时有些发麻。

  阮羡鸾早已至金丹,修为高出了他一大截,他方才以修为压人,如今也是被阮羡鸾碾压。

  她的妄念剑是万年玄铁制成,削铁如泥,比破竹、无憾都要锋利,方才她一出剑,甚至扑面而来时,他都感受到剑风带来的肃杀之意,破竹剑甚至发出嗡鸣声。

  她红衣如烈火,美艳张扬。身姿更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凤眸微挑,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带了几分严厉审视,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语气中却带着严厉,斥责道:“宴安,你过分了。”

  沈陵看着阮羡鸾的背影,五味陆杂。

  她坚决的把自己护在身后,甚至抽出了几乎不肯示人的佩剑,心似乎化开了一角,陌生的暖意将他严寒如千年冰雪的心紧紧包裹,甚至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么多年,他如浮萍,任风吹雨打,自修无情道以来,逐渐断情绝爱,心境更是淡如霜雪,这种陌生的感觉……

  算是欢喜吗?

第19章 不是为了他

  沈陵此时也才想起,上辈子他被陆宴安挑开了衣裳,阮羡鸾当时并不在场,后来知道以后,更是压着陆宴安前来请罪,只是那时他为着那春风一度的夜晚,记恨上了阮羡鸾,将她拒之门外。

  如今再来一世,她竟然如此坚决的挡在他身前,毫无犹豫之色。

  陆宴安看着阮羡鸾为了一个外门弟子责怪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声音中都带着一些委屈:“表姐……我并不是有意的,只是想试试沈师弟的修为,我一向仰慕无憾前辈,无憾剑认下的主人,定然修为绝佳,这才失了分寸,想来沈师弟不会介意吧。”连那双桃花眼都带着泪意,很是悔恨的样子,话里话外全是沈陵辱没了无憾剑的意思。

  阮羡鸾感叹一声,男一男二的气场,天生不合。又转头看着沈陵,没有说话,把话语权交给了他。

  被刺的是沈陵,不是她,她替人回答,那不是越俎代庖了吗?

  沈陵已经不是上辈子的执拗少年,只是摇摇头,淡淡道:“陆师兄赐教,是沈陵的荣幸,毕竟无憾剑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大白菜,师兄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沈陵修为不精,辱没了无憾前辈的剑。”

  重来一世他本该不在乎这些小把戏,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却玩心大起,说出来的话尽是往陆宴安的心上捅刀,更是见不得陆宴安在阮羡鸾面前如此撒娇卖乖,分明刚才刺他时是杀招,此刻装的像个小白兔。

  眼前的“小白兔”僵了一下,咬着牙,又说了一句:“沈师弟不可妄自菲薄,无憾剑已经认了你,此后你定前途无量。”

  只是刚才的一幕不过电光火石间便已陆宴安败下阵来作为结局,而落在修为尚浅的江婉婉、济云帆、万轻舟眼里,只是轻描淡写的比划罢了。

  江婉婉看向陆宴安,眼中有些敌意:“陆师兄以修为压人,难免有些轻狂了。不过既然陵哥哥没有计较,还是希望陆师兄能像陵哥哥道歉。”

  “这位师妹说的对。”陆宴安看着江婉婉,眉眼舒展开来,朝着沈陵拱手一拜,“是宴安莽撞了,请沈师弟原谅。”

  乌黑的马尾随着陆宴安垂下头微微散下,贴着他的脸侧,本就婴儿肥的少年脸上更显得青涩稚嫩不少,就像自家淘气的弟弟,让人不忍责怪。

  “沈师兄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啊。”一旁的济云帆说道,打着圆场。

  万轻舟不吝啬赞美,“陆师兄年纪虽比我们小上几岁,却是修为了得,轻舟佩服。”

  陆宴安生的一张少年脸,言语之间都带着笑,没有人会无端讨厌起他,很快几个少年便已交谈起来。

  而此刻阮羡鸾却怔怔的看着手上的灵气浮动、发出嗡鸣的妄念剑,她甚至感到妄念剑的狂喜兴奋。

  她有些茫然,方才出手的真的是自己吗?

  如此精妙绝伦的出剑,恍若这把剑她已用过千百次,得心应手。

  剑修与剑一生慢慢磨合,经过几个阶段:饰物、武器、伙伴、人剑合一、心中有剑、无剑。

  有些人用尽一生,也未能将自己和剑磨合融洽;而有的人,即使只是一把作为配饰的剑,也可用来杀人。

  而刚才,分明还在储物囊中的妄念剑,随着她意念一动,便出现在了手上,几乎只是心下一动,便拿到了手上。

  而原著中,这把剑虽是上品灵剑,却因着名字,阮羡鸾从来都不肯轻易示人,除非是在用剑的场合,而在原身的记忆中,她虽然不喜提起自己的剑,却在深夜无人时,一遍遍练剑,伴着深夜凝成的露珠,听着夜鸟的啼叫,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她苦练剑术却只为了弥补她五灵根上的短板,修仙灵根讲究单一纯粹不是没有道理的,别的单灵根只用主修一系术法,但她得因为自身灵根,五种术法都得兼顾。

  断然不能有偏差,就像是一个木桶由五块水板拼接,短了任何一处都不行,所以五灵根难以修行,更考验修仙人的资质天赋,要求极为严格。

  此时陆宴安行至她面前,拉起她的袖子,浅浅一笑,“师姐修为长进不少,这一趟竟是又甩下我许多,看来我这辈子都难及师姐万分之一。”

  阮羡鸾回了他一个笑容,安慰:“不必这么想,你年岁尚小,不必太过急躁,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我也不过是仗着长了你三岁罢了。假以时日,你定会是修仙界的另一个‘无憾’。”

  她并不是安慰,如今陆宴安十七岁,已步入金丹,之比当年的无憾真人晚了几年罢了,加之他修为勤勉,修仙界有三大仙门,外界早已传出了陆宴安的名声。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何况原著中也写了,陆宴安的修为在后来仅次于沈陵之下,二人各占半壁江山。

  陆宴安点点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很是可爱,“没想到,师姐终于肯在外人面前拔出妄念剑了,竟然还是为了一个男子,倒叫宴安吃惊。”

  是了,除了除妖原身在外人面前很少拔剑,哪怕门派大比,她为了不拔剑,甚至不做参加。

  如今骤然拔剑,倒像是为了沈陵。

  沈陵眉心微动,这辈子重来一世,改变的事情很多,甚至可以说是与上辈子截然不同,如今听陆宴安这么一说,他心下竟有几分雀跃,原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至少为了他,肯在人前拔出这把妄念。

  只是接着,阮羡鸾看着陆宴安解释道:“宴安多想了,与沈师弟无关,只是经狐妖一事,我方知人间不过一场镜花水月,转瞬即逝,我又何必拘泥于此?从前是我心比天高,执念太深,以尘网自缚。如今方知一切执念皆是虚妄,若是强求不可得之物,更是庸人自扰。”

  她拔剑是为了沈陵,毕竟这算是她的甲方爸爸,更是“作者的亲儿子”,人家命里有个官配,她哪敢多掺和,真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而落在沈陵耳中,却是一种婉拒,否认了她对他的全部心思,如今在她眼中,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内门弟子,一切都是大师姐对师弟的关照而已。沈陵只觉得从头上有一盆凉水浇了下来,将他心上浮起的那点窃喜淋的一干二净,连目光此时都有些涣散。却固执的开口:“师姐说的是,不过是同门之间的照顾罢了。”

  此刻烈日当头,天上的云层缓缓移动,遮住了刺眼的日光,顷刻间暗下几分,连带着沈陵的心似乎都出了一道裂痕。

  他暗自安慰着自己,不过是前生她缠着自己太久,以至于今生骤然失去,不过是不习惯罢了。

  他只是有一点点不甘心而已。

  只是他沉思之际,陆宴安已拉起了阮羡鸾,开口:“这趟历练,表姐收获颇丰,宴安为表姐欢喜,只愿表姐修为一日千里,日后更是突飞猛进。”

  “多谢宴安。”阮羡鸾看着陆宴安挑花眼中的笑意和关切,连带着这些日子心上的阴霾都被扫开了一些,就像吐出一口浊气,跳出来原来的生死局,和陆宴安在一起说话,不用顾及特别多,再加上她和原身在沈陵之外的事情上,性子很像,也不用太担心掉马甲,真的轻松不少。

  何况陆宴安他笑起来温柔至极,言语间都是真真切切的关怀,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让她心下暖了不少。

  “想来此剑名为‘妄念’只是想让表姐少些烦忧,及时行乐而已。表姐如今看开了,真是再好不过。”陆宴安说罢,不着痕迹又靠近了阮羡鸾几分,为她轻轻将发丝别至耳后,“表姐笑起来很好看,要多笑笑才好。”

  阮羡鸾并未察觉到有哪里不对,点头,揉了一把陆宴安的头,“宴安说的是,多笑笑好。不过你这次出来,可让提剑长老知晓了吗?”

  一听到自己师傅,陆宴安立马耷拉下了脑袋,晃着阮羡鸾的手臂,语气都带了几分撒娇,眼中还有几分狡黠:“那回去请表姐多为我求求情呀,我师父一听我是去找你的,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在提剑长老面前说的上话的人不多,阮羡鸾作为“优等生”,能说得上几句。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出去玩,告诉自家长辈有哪个家长放心的好友才肯放行一样。

  接着,她拍了陆宴安的肩膀一把,眉眼弯弯,有些责怪之意:“你才刚入金丹,便匆匆离了门派,也不知道多适应几天,若遇上危险可怎么办!”

  沈陵听着远处的风带来二人的欢声笑语,飘到他的耳边,心下更觉得有些苦涩,修士入了金丹后,只要不是遇到什么特别厉害的人、妖、魔,行走这世间,一般人已经为难不了陆宴安了。

  何况,修士在门派中都有一块本命玉佩存放,若有危险,则会闪烁,而寻常修士下山,定是揣了不少灵丹法器,更是无人动得了陆宴安一根头发。

  这么想着,他那个香囊隔着储物囊都有些烫手。

  更觉得有些气短,自己如今竟然会在意阮羡鸾的言行了?

  于是,他又默念起了清心咒,平复下心口的情绪,想来应是自己昨日在狐妖那呆了太久,以至于疲惫的心绪都有些不稳,情绪也有些失控。

第20章 剑不是这么用的

  陆宴安来的匆匆忙忙,而此时客栈竟然已经住满了人,再无空房。

  “什么,没有房间了?!”万轻舟瞪大了眼睛,一手拍在了桌子上,震得客栈鸦雀无声,引得许多食客朝这边看来。

  赵老板搓着他的山羊胡,看着五人眼中有些歉意:“平日里我家甚少出现客满的情况,想来是近日几位仙长降临,蓬荜生辉,连带着我这生意都好了起来。只是要委屈了几位仙长,真是不好意思。”

  这是什么人间惨剧?!阮羡鸾顿时觉得头大了一圈,男一男二都是祖宗,如今没有房间了,她如果让出自己的房间去跟江婉婉挤一间,让她对着差点被自己挖了墙角的江婉婉,那真是……

  于是她把眼神转向济云帆与万轻舟,思索让他们二人挤一间的可能,但一瞬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万轻舟平日里极是嫌弃济云帆磨磨唧唧,这两人到了一起,怕是万轻舟能急的把客栈的屋顶掀了。

  此时济云帆看到阮羡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是察觉到她的意思,便问道:“沈师兄,要不我今晚和你挤一间吧,毕竟陆师兄远道而来,万万不可怠慢了他。大师姐金尊玉贵,在外带着我们历练已经很是疲惫了,需要一个人好好休息。”

  阮羡鸾此刻觉得济云帆好体贴啊,真是个暖心的小天使,不愧她投了这么多天的食!

  沈陵面色从容,轻轻点头,正欲同意,但陆宴安此时跳到了济云帆面前,抬手:“不必,我想和沈师弟一间房。”

  又转头看向阮羡鸾,眼神中透着恳求:“表姐,我和沈师弟一间可以吗?宴安仰慕无憾前辈已久,如今终于得见无憾剑,只愿和沈师弟促膝长谈,不知沈师弟可愿意给宴安这个面子。”

  陆宴安口口声声为了无憾剑,却是为了膈应沈陵,沈陵不善言辞,心里真是恨不得把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用胶布粘上。

  陆宴安不管前生还是今世,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膈应他。

  阮羡鸾哪敢做沈陵的主,决定要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她呼出一口气:“宴安要不住我这里吧,你和几位师弟在一起也能互相照应,我去另找一间客栈住吧。”

  “不必,我愿意和陆师兄同住。”

  “不行!我和沈师弟挤一挤就好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同时开口。

  此时,陆宴安不着痕迹的拦过沈陵的肩膀,开口:“表姐放心,我定会和沈师弟好好相处的。”

  沈陵不喜陌生人接触,何况是针锋相对的陆宴安,此时连肩膀的僵硬了几分,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

  阮羡鸾看着故作亲密的二人,又看向一边乖巧不曾出声的江婉婉,艰难的点了点头:“那几位同门早些休息,今日委屈宴安和沈师弟了。”

  她在心里默默给江婉婉鞠了一躬,这,是你的男一男二自愿的,这个修罗场的锅,我不背。

  随即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天一夜,熬夜伤身,她此时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只想躺到床上沉沉睡去,什么杂七杂八的,她都不想管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不顾形象的扑上了床,四肢大敞,呈一个“大”字型,却又觉得有些清醒过来。

  她双眼涣散,看着天花板有些失神。

  呜呜呜,这个剧情,怎么和书里不太一样啊,连这个男二,和书中描写也不一样啊!

  书中写他温润如玉,温柔而又深情,可是实际上,陆宴安就是个调皮的少年,满脑子都是剑,还有些像小孩子。

  内心呐喊:我是穿了个盗版吗?!不是吧不是吧!

  接着,她翻了一个身,却隐隐觉得,陆宴安,就该是这样,活泼而又调皮。

  随即抱了一个枕头在怀里,压下心下的烦躁,再也不愿多想。

  随即合了眼,沉沉睡去。

  见阮羡鸾离开,万轻舟和济云帆也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陵去为陆宴安取床被,让江婉婉先带陆宴安回自己的房间。

  此时只剩下了陆宴安和江婉婉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陆宴安双手抱在胸前,极为自来熟的跟着江婉婉,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子。

  而江婉婉越想,越气不过,在沈陵门前不情不愿的停下脚步。

  看着陆宴安推开门的手,她鼓着腮帮子,眼中都有几分气愤,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陆宴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绝对没安好心思!”

  陆宴安此时已经一只脚迈进了客栈的门,闻言,停了脚步,反而斜倚在雕花门上,挑眉,一双桃花眼都透着戏谑,“你说,我怎么个没安好心?”

  与方才在阮羡鸾面前讨好卖乖的样子截然不同。

  江婉婉看着他这幅顽劣轻佻的样子,更是气愤,上前两步,抽出了腰间的漱月剑,指着陆宴安,“你不要以为你修为高,就可以欺负陵哥哥!我、我就……”

  陆宴安看着眼前拔剑的江婉婉,她鼓着腮帮子,一双杏眼的中都有火焰跳动一般,在这个朴素无华的客栈里熠熠生辉,就像从林中跑出的小鹿,又像是急了的兔子,竖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龇牙威胁,却毫无杀伤力,很是有趣。

  他眼中笑意更甚,看着眼前带着寒光的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夹住了剑刃,接着轻而易举别开了剑,俯身看着江婉婉,连两颗尖尖的虎牙都更显顽劣,“你说,你就怎么?是要拿着这把剑杀了我?”

  江婉婉看着眼前陆宴安放大的俊脸,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同男子这么近的接触。

  她没有说话,更不知道说什么,她修为一般,如今只是刚至筑基,这点威胁,对金丹的陆宴安来说,就像是三岁的小孩子和一个成年人掰手腕。

  而陆宴安更是起了捉弄的意思,他扣住江婉婉的手,将她往怀中一带,揽在自己怀里,随即捏住江婉婉的手,实则控制住她手中的漱月剑,使出一个剑花。

  漱月剑在陆宴安手中,被使得行云流水,剑锋划过处,连空气似乎都被劈开了一般,剑意凛然,江婉婉甚至能听到耳畔细碎的风声,院中的盆栽里面茁壮生长的花朵被拦腰斩断,无力的掉落在地上。

  漱月剑所指过之处,皆是残花败叶,落叶更是被剑气吹的七零八落。

  她感到陆宴安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炙热霸道,他的气息铺天盖,将她席卷包裹。他的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脖颈间,引起一阵颤栗。

  他那句轻飘飘的“剑,要这么用”,落在她的心上如岩石砸下,让她的心砰砰作响,呼之欲出。

  漱月剑,一点也不锋利,只是一把灵巧的剑,适合她这样的柔弱女子使用。

  而这剑在陆宴安手中,却狂躁而霸道,势如破竹,哪怕他有意控制,只是折腾了院中花草,却也席卷了四周。

  她转头,是陆宴安如刀削的下颌线,还有他眼中的狂热,那是一种对剑的痴迷,他脸上是张狂无状的笑容,睥睨四下,是志在必得、胜券在握。

  少年意气,鲜衣怒马。

  一柄剑,意在斩开九重天。

  她好像一下读懂了少年的心思和野心。

  而地上两人的倒影亦是纠缠在了一起,像是最亲密的情人耳鬓厮磨,蜜里调油。

  ……

  不过眨眼之间,却像是过了沧海桑田。

  陆宴安收回了手,放开了她。

  她竟有些痴了,呆呆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像是恋恋不舍。

  陆宴安看她这幅痴呆样子,顿觉无味,抽身离去,留下一句:“不过如此。”

  也不知道是说剑,还是说江婉婉。

  江婉婉脑中终是清明几分,她手上似乎还有他的余温,烧的她体无完肤,连心口都狂跳不止。

  一时更加无措,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连漱月剑也落在了地上,清脆作响。

  修仙之人,五感敏锐,听到声音的陆宴安转头,看向手足无措的江婉婉和掉在地上的漱月剑,皱了眉头,冷哼一声:“剑,是握在手中,与你并肩作战的伙伴。”

  真蠢,剑都能掉。

  还威胁他?

  此刻江婉婉如梦初醒,捡起漱月剑,落荒而逃。

  沈陵为陆宴安取了被褥,回到自己的房中,却看到小二愁眉苦脸的蹲在院中的盆栽前面,“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呀,这是东家从几百里外的边城带来的啊……”

  沈陵感到了空中残存的剑意,默不作声的回到了房中,扫了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的陆宴安一眼,冷冷道:“听到了?去赔钱。”

  陆宴安勾了勾唇,“陆某囊中羞涩,只得劳烦沈师弟了。”

  此时只有沈陵和他,他不屑于带上那副乖巧的面具,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早就打探过沈陵的底细,知道沈陵此时身无分文,有意为难。

  沈陵将他的被褥放在床边,淡淡道:“那我明日告诉师姐,请她去走这一遭。”

  陆宴安拍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笑的肆无忌惮:“那我便告诉表姐,你怀恨在心,想杀我泄愤,却无能为力,便拿院中花草泄愤,我倒想看看表姐信你还是信我。”

  沈陵毫不在意,打开了一本心法翻开,吐出两个字:“你去。”

  他知道阮羡鸾并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更知道陆宴安不会这么说。阮羡鸾得知也只会觉得陆宴安一时调皮,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便不了了之。

  他翻动指尖泛黄的纸张,再次抬眼,陆宴安已经张着嘴、翘着二郎腿睡着了。

  沈陵:……

第21章 红颜枯骨(上)

  沈陵看着熟睡的陆宴安,有些无奈,他早已感到了疲倦,却不想表现出来,如今陆宴安占了他的床,他只得在桌子上趴下,眯着眼打盹儿。

  沈陵再度醒来时,绯红的晚霞蔓延开来,霞光穿过窗户,闯入他的眼中。

  他睁开眼,眼底还有几分为消去的冷意,连心上都有些冰凉,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沈仙君还是内门弟子沈陵。

  沈陵转头看着床上的陆宴安,里那人蜷缩着身子,抱着枕头熟睡,睫如蝶翅轻颤,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来。

  在寻常人眼中,可能会被陆宴安的睡颜吸引,但落在沈陵眼中,一身青衣的陆宴安,像个没煮熟的大青虾。

  客栈朴素简约,透露着江南小镇的气息,桌子上的粗瓷杯子将他拉回现实。

  这是风月客栈。

  沈陵起身,将桌上的摆放有些乱茶盏整理好,放置成了他看着顺眼的角度,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即使他有意克制动作,但修仙之人五感敏锐,尤其是金丹的陆宴安,此时听到声响,陆宴安醒了。

  但沈陵没有看他,只是默不作声的继续收拾着桌案。

  陆宴安打了个哈欠,揉着还没睁开的眼,问:“你在做什么?要去哪?”

  “去找师姐。”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陆宴安一眼。

  此时陆宴安听到要去找阮羡鸾,反应过来,沈陵是去告状的!

  他连忙跳下了床,提了一只鞋子,手忙脚乱,开始穿鞋:“我,我与你同去!”

  毕竟他把院中的盆栽糟蹋完了,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片刻后,二人敲开了阮羡鸾的房门。

  阮羡鸾是在后厨飘来的一阵饭香中醒来的,那股饭菜的香味,直直勾起了她腹中的馋虫。

  沈陵面色如常,清冷俊秀,眼中似冰雪,一身白衣显得他更加清冷;而陆宴安眼里全是调皮,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目光闪躲,一副闯了祸的样子。

  阮羡鸾开门的手都停顿了,有些惊愕。

  乖乖,这两位祖宗又干什么了!

  “表姐,我……”陆宴安刚刚开口,想要辩解几句,就被沈陵打断。

  “师姐,陆师兄毁了风月客栈的花草,其中几株赵老板高价购来的,怕是有些贵,请师姐前去结账赔偿。”

  沈陵拱手,一副奉命禀告、公事公办的样子,一番话不添油加醋,也不做偏袒。

  连巧舌如簧的陆宴安见他这幅样子,仿佛见到了门派内的执法长老,冷酷而又不近人情,想起了自己在问仙宗被罚的日子,狡辩的话都吞到了胃里。

  陆宴安耷拉了脑袋,认错:“宴安知错,一时疏忽,请表姐前去替宴安结了这笔账,待宴安日后偿还。”

  阮羡鸾愣在原地,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没杀人放火。

  男一男二此时就像两个被叫了家长的学生站在自己面前。

  本来看他们来势汹汹,她还以为两个人打起来了,甚至脑补出了一场男一男二的修罗场。

  正在此时,修罗场的核心江婉婉来了。

  “大师姐好。”她比阮羡鸾矮了半个头,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裳,姗姗而来,像只小巧的黄鹂,俏皮的跟阮羡鸾打了个招呼,在看到沈陵时眼神一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嗓音清脆悦耳,“陵哥哥也在啊,婉婉来的很巧呢。”

  阮羡鸾看着乖巧可爱的江婉婉,顿了顿手,心下纳闷:她没去找沈陵吗?平日里她都是去找过沈陵后再一起来找她,今日怎么径直来找她了?

  而此时江婉婉似乎注意到了一旁的陆宴安,那人身形修长,如一修长的竹闯入她的眼睛,他此时收起了调笑,难得的正经。

  一瞬间,江婉婉感到被他握过手的地方似乎又开始发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陆师兄也在啊……”

  陆宴安挑眉,神色漠然,眼中甚至有些嫌弃之意:“我与沈师弟同住,自是一道来的。”

  一时间,江婉婉垂下了头,轻咬嘴唇,有几分懊恼。

  气氛一下子都有些古怪。

  阮羡鸾感觉得到江婉婉和陆宴安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摆手,清了清嗓子:“江师妹来的正巧,这不,宴安损坏了客栈院中的花草……”

  阮羡鸾还没说完,听到“宴安”“院中”“花草”等字眼,江婉婉连忙垂下了头,声音细若蚊吟:“那大师姐可去赔了?”

  “怎么,江师妹要与我一同能承担这些银钱吗?”阮羡鸾还没回答,陆宴安发问,打断了她。

  “若陆师兄想,婉婉愿意。”她抬头看向陆宴安,眼神真挚,眼中氤氲着一层水汽,如琉璃碎,毕竟这个事件她也有参与的份。

  沈陵此时扫了一眼江婉婉,有些奇怪,她怎么突然和陆宴安这么亲近了?

  阮羡鸾正想同意,看到沈陵,又生生将那句“也好”咽下。

  这撮合了女主和男二,男一怕不是要找自己算账,还是交给女主角自己决定吧:“江师妹自己决定吧。”

  又在心下感叹:不愧是差点和女主角结为道侣的男二号,只是一个下午“亲密度”就这么飞速进展了,只要锄头舞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又丢给沈陵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只是沈陵似乎毫无感觉,泰然自若。

  阮羡鸾肃然起敬,不愧是男主角,老婆要跟人家跑了都神情自若。

  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难怪前途无量。

  应了那句“修无情道的不愧是修仙界带发修行的和尚”,沈陵真是凭着一己之力光荣的孑然一身。

  最后,陆宴安拿着从阮羡鸾处借来的银子和江婉婉一同赔偿了这笔债务。

  时间转瞬即逝,三日已到,一行人出发,去给如烟施咒。

  妖的术法多用于杀人,有些妖更是以此提升自己的修为,而手法往往血腥异常,为己,所以被称之为邪祟。

  而修士的术法多用于除去邪魔,清扫怨气厉鬼,用之渡人,为正道。

  正因如此,非晚没有办法渡如烟,只能求助于修士,若是寻常修士,定会起了贪念昧下他的妖丹。

  而非晚有无憾真人的扳指在手,作为第一剑修的信物,。

  此时阮羡鸾以双手结印,补下了一个无比复杂的阵法。

  她双手翻飞,上下讲结印。如灵巧乱飞的鸟,让人眼花缭乱,此刻灵力汇成了一个光球,在她掌中,光球周围还有一些细小的灵力浮动、翻涌,像是萤火虫。

  刹那间,屋内无风自起,吹得她身上的红色衣裙猎猎作响,她微眯了眼,光球在她眉目间渡了一层朦胧的白光,压下了她五官的张扬,添了几分朦胧,极不真实。

  她神色有几分冷淡,像是上古时期漠视苍生的神祗,她开口念咒。

  “渡执念、清夙愿,归六道方位。”

  这一句咒术悠长,耐人寻味,像是远方的神祗召唤天地间游荡、无处可归的孤魂。

  江婉婉、济云帆、万轻舟几人修为尚浅,甚至感觉心中泛起一种旷古寂寥的苍凉,随即又涌上了几分近乡情怯的归属感。

  几人没想到,张扬美艳的大师姐施起法来竟然是另一副模样,就像是九重天上降临的神女,前来渡人间苦厄,降下甘霖。

  待阵法成后,聚魂珠中的如烟魂魄归入阵中,凝成了一个人形,幽蓝透明。

  阮羡鸾继续施咒,化去如烟的执念、夙愿,众人只觉得心下似乎都清明了几分。

  一炷香后,如烟的魂魄消散了。

  此时院中的风也停了下来,一切如常,只是聚魂珠又变回了清澈透明的颜色。

  阮羡鸾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向非晚,缓缓道:“她已往生,从此世间再无如烟。”

  非晚点点头,一双妖冶的眼中此刻有些茫然,“狐妖非晚,夙愿已成,甘愿奉上妖丹。”

  说罢,他运转灵力,将丹田中的妖丹逼了出来,放在阮羡鸾的掌中。

  修士剖丹,有如自断识海,痛苦异常,非常人能忍。

  阮羡鸾想得到,剖出自己身体中的灵丹,就像剖开自己的心脏,那种痛苦,会蔓延到四肢百骸,痛不欲生。

  何况狐妖结丹不易,剖丹更是痛苦万倍。

  随即他化成原形,变成了一只白狐,四肢无力,倒在了地上,白狐皮毛油光发亮,竖着尖尖的耳朵,想伸出舌头去舔舐着自己的爪子,却无精打采,哀鸣一声。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狐狸,阮羡鸾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有些害怕。

  她嘴唇发白,似乎感同身受,却尽力克制自己的异样。

  “师姐你还好吗?”沈陵眉眼之间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表姐,我为你输送灵力。”陆宴安开口,欲上前搀扶她。

  “无碍,一时灵力耗尽罢了。”她拒绝了二人的关心,蹲下,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狐狸的头,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它的痛苦,问道:“你可愿跟我回问仙宗?再无人敢伤你,你还能重新修炼。”

  他献出了妖丹,此刻修为尽废,只是一只仍有灵识的小狐狸,在人间保命都是问题。

  狐狸用鼻尖碰了碰她的手,表示同意。

  此刻院内静寂无声,连阵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到,所有人心下都有些悲凉,连跳脱的陆宴安都说不出话来。

  阮羡鸾抱起狐狸,吩咐几人:“此次历练已结,再稍作休整,几日后启程回问仙宗。”

  院子还是那个熟悉的院子,有落叶掉下,桌案上还有卢书成从前翻过泛黄发皱的书本纸张,她能感觉到从前卢书成的一腔热血,这是他生活过的地方,甚至他的少年意气都历历在目。

  她踏出门口,极力压制着心下情绪。

  此刻阮羡鸾心中却掀起一阵波澜,狐妖非晚从未作祟害人,却因修士一己私心而被折磨数年,险些丧命。

  被修士守护的人却自相残杀,见色起意,而被称之为妖邪的狐妖却愿意倾其所有换自己的爱人一个轮回,甚至愿意受剖丹之痛,所有恶果都反噬到了他的身上。

  她也心生恻隐,甚至不想要非晚的妖丹了。

  可是她知道,这是一桩交易。

  世人所说的善恶,不过是非我族类必诛。

  弱肉强食,世道如此。

第22章 红颜枯骨(下)

  狐妖一事虽已结束,但终究还要告知如烟的父亲姜秀才,还有那位未婚夫卢书成,非晚呈狐狸形态,被施了隐身术。

  此时她身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齐聚一堂,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狐妖非晚献出妖丹,房中的回春阵无人维持。

  停滞的岁月再度流转,窗外晓风残月,榻上之人沉睡不醒。

  如烟的躺在榻上,分外安宁,似乎是她依然醒着,是时间睡着了而已。

  “朝为红颜,暮为枯骨。”阮羡鸾双手结印,施下咒术,继续开口,“屋内维持如烟尸身不腐的回春阵已散,我施下术法,能维持她的身体到明日晚间,请姜秀才将她及时下葬。”

  看着如烟的尸体,得知来龙去脉的姜秀才留下两行老泪,他发鬓间已有白点,青年时候曾梦想“一日看尽长安花”,后来娶了如烟的母亲,便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安心做起了教书先生。

  只是发妻早丧,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女儿,美名传遍花间镇,却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哽咽,沙哑的嗓子挤出一个:“好”,接着泣不成声。

  而卢书成跪在如烟榻前,面色痛苦:“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如烟……”

  他这些日子都被非晚控制着身子,魂魄亦是一日比一日虚弱,此刻即使回归了身体,却也油尽灯枯,已经到了走两步咳两声的程度,此刻歪歪斜斜跪在如烟榻前,像是风中残烛。

  “你本该在在半年前被马车撞死,即使救了回来,也是缠绵病榻。”阮羡鸾抱着妄念,环抱双手,陈述着这个事实。

  卢书成此刻更是说不出话来,以手掩面。

  十年寒窗,一朝功名,最后娶到年少挚爱,本是金玉良缘,却被他亲手摧毁。

  他没有想到,自己捡回来、白得的寿数是自己“情敌”爱屋及乌的施舍,他的情敌是自己的恩人,而他却亲手害死了恩人的挚爱!

  此刻真相大白,姜秀才饱经风霜的一张脸上老泪纵横,目光停在女儿的尸身面前,无声的叹了口气,起身拱手:“多谢几位仙长,姜某无以为报,只有来世做牛做马……”

  天灾人祸,命中自有天注定,凡人一生终究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求仙问道,为的是改变命运。

  阮羡鸾的目光落在了屋中其他几张字帖,上面的笔迹与卢书成清秀遒劲的字体不同,那是几个软趴趴、看似整齐,却四不像的字体,她认得出来,那出自非晚之手。

  他知道自己胸无点墨,但如烟的父亲却喜欢腹有诗书的才子,所以他练习书法,学习写字,看人间的《论语》《孟子》。

  即使,为时已晚。

  江婉婉、济云帆、万轻舟面面相觑,心下悲凉,这是他们第一次下山历练,世事无常就已经给他们上了一课。

  几人想要开口安慰姜秀才,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假使命中如此,一切拨回正果,却也终究不是圆满。

  此刻已是深夜,天边的乌云重重叠叠,不见天日,过了好久,乌云退散,露出一轮细细、浅浅的残月勾在天上,晕出淡淡、白釉似的光。

  阮羡鸾走出院中,看到此景,叹了一口气,此时乌云退散,露出月来,那下一刻,重重叠叠的乌云去了哪儿呢?又将把哪个地方遮的迷障重重?

  阮羡鸾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只因为她修红尘道,面对人间爱恨嗔痴,更为敏感,如果这是一桩戏,那她不知不觉感觉到了戏中人的感情,难以走出。

  沈陵一直在院中,如冰雪清冷的他,此时看到了阮羡鸾,眼底浮出一丝笑意,上前问候:“师姐,可还好”

  他知道阮羡鸾修的是红尘道,此时她只是金丹修为,怕是会被凡人的爱恨嗔痴影响。待到以后修为大涨,依旧会被影响,只是影响会小一点。

  阮羡鸾点点头,即使心下再难受,她也不愿意让人能看出来。

  沈陵伸出食指、中指,默念口诀,提醒阮羡鸾:“凝神。”

  沈陵的咒术如一缕清风,吹进了她的脑海中,随她觉得识海似乎清明了几分,那些在心头的悲伤、无奈、遗憾一扫而空。

  是清心咒。

  “多谢。”她抬眼,浅浅一笑。

  男主角给她施了清心咒诶,是不是意味着她和他之间的误会已经消融了,至少现在,男主不恨她。

  原著中阮羡鸾造成了男女主角之间的误会,使剧情走向了追妻火葬场。平日里阮羡鸾对大家都是关照有加,大家都不知道他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还纷纷斥责沈陵不识好歹。

  沈陵碍于君子端方,即使是阮羡鸾“有意”勾引,但他不能说出来,否则就是毁了阮羡鸾的名声,就是因为这一点,阮羡鸾愈发得寸进尺,有恃无恐,再接着频频示好。

  毕竟当时沈陵只是一个出色的内门弟子,大师姐、长公主的青睐都是“屈尊降贵”的施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一切都是沈陵的不知好歹。不管出于什么,沈陵心高气傲,怎么受得了被当成小白脸,即使心中恨极了阮羡鸾,却也只能咬牙喊一声“多谢大师姐”。

  原著中沈陵是天灵根,天灵根虽然修行绝佳,但到金丹之后便要摘取无崖上的玄阳仙草,来巩固心境,否则容易走火入魔,到头来功亏一篑。

  直到阮羡鸾经历九死一生、为沈陵摘取了无崖之上的玄阳仙草,遍体鳞伤时,沈陵才稍微原谅了她几分。

  只是这份原谅到了阮羡鸾眼中,却是他终于肯接受她了。

  所有弟子看着沈陵抱出奄奄一息的阮羡鸾,皆是叹息。

  原因无他,一行人登上无崖之时,江婉婉与阮羡鸾在无崖上发生了争执,而山石松动,江婉婉与阮羡鸾一同跌下无崖,沈陵下意识的救了江婉婉,来不及被救的阮羡鸾跌下了无崖。

  无崖下有大妖、怨气冲天,有进无出。阮羡鸾在那里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被沈陵救出来时,环着他的颈,泣不成声。

  “羡鸾别无所求,只愿与沈师弟定下婚约,哪怕今生如浮萍,一瞬也好……”

  实际上,却传音沈陵,众目睽睽之下,江婉婉推她坠下山崖,是谋害同门。

  谋害同门,轻则逐出,重则抵命。

  分明是山石松动,众人爱戴的大师姐跌下山崖,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是江婉婉使坏,谩骂声淹没了江婉婉。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那种境地下,不管真相如何,阮羡鸾是如何跌下无崖的,都只能成了江婉婉做的,她只能认下,连沈陵都信了。

  出于愧疚、也为了江婉婉,沈陵只能答应与阮羡鸾结为道侣,定下婚约。

  只是女配终究是女配,就算付出的再多,也只能得到沈陵一个回眸,最多再心存感激的发给她一张好人卡。

  ……

  思绪回转,眼前的沈陵目光柔和,为她施下清心咒的样子真是和蔼可亲,现在算普通朋友吧?

  抱抱男主角的大腿,那不是很香吗?

  “无碍,师姐这些日子奔波劳累,才是辛苦。”沈陵目光落至她腰间的妄念,若有所思。

  上辈子他收了狐妖的妖丹,却一直放在储物囊中,未曾派上用处。

  他也没有去找狐妖,是元气大伤的狐妖主动找上他,甘愿奉上妖丹,接着原形的狐狸在人间流浪,不知结局如何。

  彼时他修为不足,只能将如烟的魂魄养在无憾剑内,更不能将狐狸带回问仙宗。到后来修为有成时才渡了如烟往生,他更不知道,这其中居然有这么多的内情。

  前世陆宴安是在三年后的仙门大比才对他拔剑相向,今生却是在花间镇。

  今生重来,方知春风一度也是个意外,许多事也重来了,连时间都提前了,倒是打的他措手不及。

  不过重来一世,阮羡鸾尚未与他春风一度,也还没有为他九死一生,或许,他可以改变一些事情,比如:阻止阮羡鸾叛出修仙界。

  此时院中寒凉,清风徐来,树影斑驳摇曳,二人各怀心思,却不知道——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风月客栈,一行人稍作休整,不日便要离开花间镇,回到问仙宗。

  此时赵老板拨弄着算盘,啧啧称奇:“嘿,也真是奇了怪了,镇上姜秀才死了大半年的女儿如烟今日迁坟,挖出来尸身仍然不腐,还有人称她是成了仙的,现下都纷纷去祭上瓜果了……”

  小二扫着地,抬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是啊,这如烟姑娘生前是花间镇美名远扬的姑娘,死后尸身不腐,许是神仙保佑。”

  另一个客人夹了一粒花生米,在嘴里嚼着,道:“那如烟死前不是有个未婚夫吗,她死后那未婚夫一直郁郁寡欢,昨夜里,竟然病死了,要我说,不会是相思成疾吧?”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阮羡鸾此时路过院中,暗想如果没有狐妖干预,如烟本也是红颜命薄,几年前的夜晚失去贞洁,姜秀才是个读书人,迂腐的信“从一而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怕是会在众人的舆论下嫁给那醉汉吧,而卢书成本该死在马车下,如今也抱病而终,这一切算是拨回了正轨了吗?

  “表姐、表姐、师门有命,命所有历练弟子速回问仙宗!历练提前结束了……”

  阮羡鸾回首,是一身青绿色衣裳急匆匆的陆宴安。

第23章 酒醉的蝴蝶

  “表姐!方才传来灵蝶传来书信,你可曾收到了?”陆宴安指尖停着一只白色的灵蝶,萦绕着几缕蓝色的灵力,颤颤巍巍的抖着双翼。

  阮羡鸾看了一眼,想起,那不是真正的蝴蝶,只是一张纸做的灵蝶,被施了灵力,用来传讯。

  这是门中炼器长老费步初的毕生得意之作,费步初喜欢饮酒,为人洒脱,每日醉成烂泥。

  某日微醺之际,见花开花谢,月满盈缺,梦见自己是一只蝴蝶,在这时灵光乍起,折了一张纸,施了咒术。

  后来经过费步初长老的重重改进,以纸制成,加以术法,可跨越千里,用来传递讯息。

  灵蝶没有生命,却可以假乱真。成本低廉,费步初长老一挥手,便是千张万张,可化作千万只蝴蝶,极为方便,问仙宗独有。只是费步初长老爱喝酒,这蝴蝶之上难免沾染了酒气,久而久之,门中器修制作都以有酒味为风雅(正宗)。

  此时,传给阮羡鸾的灵蝶已至,在她身边盘旋飞舞,摇摇晃晃,蝶翅轻颤,还有一阵酒味,似乎有些急切的催促阮羡鸾打开它。

  阮羡鸾看着眼前这只蝴蝶,抽了抽眼角,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解开灵蝶的咒语是不是叫‘怎么也飞不出,这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正是!表姐真乃神人也!”陆宴安眼中一喜,有些惊讶,此灵蝶虽然方便,门中器修弟子也可制作,但门中弟子灵力低下,做出来的灵蝶飞不过十里,唯有费步初长老做出的灵蝶可越百里、甚至千里。门中弟子做出的灵蝶往往没有咒术禁锢,用得到费步初长老灵蝶的时候往往是比较急、重要的讯息,因此他做出的蝴蝶为防止泄密,往往添加了咒术。

  阮羡鸾随便一猜便猜到了?表姐不愧是表姐,陆宴安想。

  阮羡鸾表情逐渐微妙:啊、这、这个长老怕不是穿过来的吧?!

  酒醉的蝴蝶……

  天。

  即使心下复杂,阮羡鸾还是极为羞耻的念起了咒语,尽量压制着自己不要唱出来。

  这么正经的事情,此刻却像是公开处刑一般。

  “怎么也飞不出,这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她念着咒语,眼前的灵蝶轻颤,传入一阵讯息入脑:“怀玉真人首徒阮羡鸾,命你即刻带领门中弟子返回问仙宗,门中有要事发生,速归、不容有误。”

  “表姐……其实你可以默念的……”察觉到阮羡鸾的尴尬为难,陆宴安解释道。

  没办法,费步初长老是修红尘道的器修,上了年纪后更是跳脱随性,连咒术都是别具一格的随意,初次使用时,像阮羡鸾这样难以开口的弟子,很多。

  阮羡鸾:“……”

  你不早说?

  不过阮羡鸾有些坏心思的想到,如果换了沈陵,看着男主角一脸正经的唱着现代中年妇女的广场舞神曲,一定很有意思吧?

  “沈陵、沈师弟可收到讯息了?”

  陆宴安摇摇头:“未曾。表姐真是糊涂了,你忘了费步初长老最是懒散,又怎么肯劳心费力的给所有内门弟子飞蝶传信呢?自然是只给带队历练的弟子传信啊。”

  连他手上这只,还是他师傅托费步初长老传的呢。

  他忘不了这只灵蝶到他手中时还特别的加了一句费步初长老的语音问候“提剑的孽徒!速速滚回门派,否则打断你的狗腿——”

  声音直击云霄,振聋发聩,甚至吓了他一跳。

  真是、很特别而慈祥又贴心的关怀呢!

  陆宴安:呵呵。

  一下子,阮羡鸾召集了四人,宣布:“师门有命,命我们速速归去,怕是门中要有大事发生。”

  毕竟离历练结束,整整提前的一个半月,本来阮羡鸾是打算这一个半月游山玩水玩着回去的,只是如今看事态紧急,火急火燎的,怕是几人只能御剑飞行了。

  沈陵颔首,他真想不出,这时候门中有什么要紧之事。

  按照上一辈子,门中他能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也是三年后的门派大比。

  难道这辈子自己回来,连门派大比的时间都提前了?

  “只是不知,是何要紧之事?”沈陵开口,望向她的眼眸深不见底。

  阮羡鸾摇摇头,将储物囊的灵蝶摘下,附在指尖,摇头:“信上未曾提起,只是怕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她哪知道啊,这和原著中走向、剧情很多都完全不一样啊。

  江婉婉抬头,看向阮羡鸾,眼底有些担忧:“只是师姐,我们该如何回去?”

  她们来时,是一路骑马下山,甚少用到灵力,因此这趟历练花了四、五个月。

  沈陵扫了她一眼,“怕是只有御剑了。”

  阮羡鸾没有反驳,点点头。

  “什么、御剑?!”话音未落,江婉婉、济云帆、万轻舟异口同声的发出了“兴奋”的声音。

  现在的一行六人,只有阮羡鸾、陆宴安的金丹修为可以御剑行千里,其余几人都是筑基修为,一日百里已是牵强。

  陆宴安此时直着手,擦拭着手中的破竹剑,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魄,开口:“宴安与沈师弟投缘,若师弟愿意,可与宴安共御一剑。”

  他真是、太喜欢为难沈陵了。

  阮羡鸾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下一口:“诸位同门不必担心,我们可以慢慢来,一来可以缩短赶路时间,而来可以熟悉御剑之术,毕竟,大家迟早都要熟练御剑的。”

  即使御剑再慢,也比凡间的马快上几倍,骑马不仅人要休息,马也要休息。

  “那,便只能又做一回累赘了。”济云帆叹息。

  问仙宗以剑出名,与震天派、长虹门是修仙界最著名的三大剑宗。更因“第一剑修”无憾跻身头名,除三大剑宗外,还有许多的修仙门派,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还有最“出名”的青娥谷,也被世人送了个诨名——“勾魂谷”。

  原因无他,勾魂谷多为女子,主修媚术,以双修助长功力,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很是随性,或者说随便。

  别的门派若是门中弟子不习剑,门中会发放、铸造法器供其使用,不做强制习剑。

  而问仙宗,管你修什么,你都得学御剑,哪怕济云帆、万轻舟是医修、器修,也在筑基之日有了自己的本命灵剑,更是早早学过御剑,只是熟练程度罢了。

  阮羡鸾点头:“无妨,我们慢慢御剑便是,接下来路程遥远,今日已过了半日,更是劳累,诸位今日好好休息,准备好路上所需,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一路上很是辛苦。”

  “好。”

  几人陆续离席,陆宴安伸了个懒腰,有些慵懒:“表姐,我这才刚下山,便又要回去了,回去你可莫忘了在我师傅面前替我求情……”

  沈陵淡淡道:“陆师兄未通禀师门,私自下山,本就不该,既已做出决定,此刻才想起后果吗?”

  不知为何,阮羡鸾觉得平日沈陵似乎也不这般,只是在陆宴安面前,便刻意拿规矩说事,倒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难道这就是男一男二的天生气场不和吗?

  她看着沈陵认真的脸越想越觉得是的,难怪古人描写“红颜祸水”,果真如此。

  毕竟原著中,男二陆宴安恨不得为江婉婉摘星捞月,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哐哐”撞大墙。

  某一定律,男一是女主用来爱的,男二是作者用来虐的,诚不欺我。

  陆宴安此刻被戳中真相,瞬间拉住阮羡鸾的袖子,服软:“表姐,宴安知错了——”

  阮羡鸾揉了揉他的头,不多说话,她可不想参与男一男二的修罗场。

  陆宴安见阮羡鸾并未为他辩解一二,有些委屈的开口:“沈师弟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宴安不过是太想念表姐罢了,我们从小一同来问仙宗,其中情谊自是你不懂的……”

  沈陵看着陆宴安这幅装乖卖傻的样子,更是心头起了一把无名火,冷声道:“规矩就是规矩,若陆师兄因一己私情,置门派规矩于不顾,日后定有千千万万个人效仿,那门派规矩便再无约束力,无规矩不成方圆,再难服众。”

  陆宴安咬牙,这家伙,今日是非要跟他过不去了吗?

  沈陵拱手,向阮羡鸾行李,义正言辞:“请师姐惩罚陆师兄,以作惩戒,否则日后问仙宗的规矩再难服众。”

  阮羡鸾:……这,吃瓜看戏还把自己扯了进去?真是…一言难尽。

  此刻她也突然想起,为何沈陵执着于惩罚,那天夜里分明是自己闯到他房中,却罚了他抄写心法,怕是他还记着呢…

  这,大概是那种,排队的时候看着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没有什么感觉,但看着后面的队伍越来越长,就会很欣慰。

  沈陵此刻,应该也是这样的心态吧。

  “沈师弟说得对,宴安私自下山,违反门规,待回到师门,便将门内心法抄写三卷交给我吧。”

  阮羡鸾暗想,不愧是沈仙君,难道是陆宴安刺了他一剑,他怀恨在心,却也想得出别的合情合理的法子去罚他?

  一时间,连阮羡鸾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陆宴安竟然能让无悲无喜、修无情道的男主角沈陵去惩罚他。

  只是沈陵眉目依旧,面上虽然有几分清冷,却也看不出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一定抓着陆宴安的错处不放。

  即使是上辈子陆宴安当众辱他,他也只是未放在心上,在上辈子的他眼中,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修炼更重要的。

  人人赞他仙风道骨、惊才艳绝,却没有人知道,他也曾在深夜磕着一招剑术,反复练习,到更深露重,但夜色消散,这才有了日后世无其二的沈仙君。

  他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他的话语才能举足轻重,无人反驳。

  这个世界,本就是强者才能说话的世界。

  他一度这么觉得,可重来一世,他发现修为似乎没有那么重要,许多事都是他一叶障目,连阮羡鸾也不是前世留下的刻板映像。

  这一世的阮羡鸾似乎才是她自己,美艳张扬,气度自成,随性洒脱。而她开始改变,变得偏执过激,好像都是因为自己?

  算起来,是不是他对不住她呢?

第24章 赠师姐桂花

  最后的接结果,自然是陆宴安领了罚。

  阮羡鸾抬头望天,本该为女主角哐哐撞大墙的男一男二此刻在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

  真是……一言难尽。

  阮羡鸾开口:“我打算现在去花间镇采购一些物资,二位可要同往?”

  “我与师姐同去!”

  “我陪表姐一起!”

  二人几乎是一时间开口。

  阮羡鸾心态微妙,其实她只是想一个人去逛逛,邀请只是客套话而已。

  陆宴安也就算了,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的情谊,二人关系好些可以理解,只是沈陵……他今日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了?

  上次胭脂摊偶遇,可以说是巧合,这次怎么突然愿意一同前去了?

  难道是和她想的一样,觉得那胭脂特别好用,打算去囤几盒,赠给江婉婉?

  哦,那倒是可以理解了。

  “那好呀,那我们三人便一起吧,也正好有个照应。”阮羡鸾点头,语言中立,开始和稀泥。

  “表姐说的是,宴安什么都听表姐的。”陆宴安眨眨眼,乖巧的像只猫儿。“正好我来花间镇两日还未玩够,现在也正好见识一下小镇的风土人情。”

  但即使他装的再乖巧无害,沈陵都看得出,他悄悄露出的利爪。

  片刻后,一行三人并排出了客栈,阮羡鸾在女子中虽然算得上高挑,但始终不及男子,尽管此时沈陵和陆宴安都是相差无几的少年,但她感觉就像是被两根竹子夹在了中间,自己就是两根竹子里的甘蔗,矮人一截。

  但是身高矮人一截却不妨碍气势高人一大段。

  毕竟,她现在可是大师姐呢,只要没有得罪男女主角绕着走、除了没有拿到女主角的剧本,她对她的角色非常满意——好看、有钱、修为高超、人缘超好又有资历。

  阮羡鸾也多次评价自己,除了没拿着女主剧本,她可以说是真的很好了。

  毕竟这个穿书世界,男主女主才是作者大大的“亲儿子”、“亲女儿”。

  镇上此时已经入秋,阮羡鸾一行人在镇上呆了近两个月左右,来时候是夏末,此时要离去,已是桂花飘香。

  人间两月匆匆而过,即使百年也只是在一瞬间,阖眼之间,已是一世。

  而在修仙人眼中,即使岁月流逝,季节更替,在他们眼中区别却不大。

  入了修仙门,从此断绝红尘,渐渐脱离生老病死,这是凡人说的长生。

  若有机缘,更是脱离六道轮回,天道再也无法干涉,再有幸飞升,从此位列仙班。

  “表姐,你可要买些酒带回去。”陆宴安看着路边林立的酒肆,飘扬的笙旗抓住了他的目光,“表姐好饮酒,入门以来也曾与我多次共饮,如今丹桂金黄,想是凡间的桂花酒也酿满一年了,虽不及我们陈国皇室名酒,却也别有风味。”

  “好,极好,那便多买上一些,来此一游,带些东西回去才有意思。”阮羡鸾笑弯了眼,若在现代,那必定是当代酒吧常驻。

  “好,那我多买一些,表姐可要记得付钱。”陆宴安计谋得逞,狡黠一笑,前去买酒,留下沈陵和阮羡鸾二人在原地等待。

  下午的阳光热烈,打在身上阮羡鸾只觉得连心里都暖了几分。她一嗅,空气中暗香浮动,沁人心脾,连带着即将要回去的心绪都被扫荡一空。

  她开口赞道,“桂花香气浓郁却又不失清雅,很是好闻,问仙宗的一草一木都有些刻板,倒是没有这么生机勃勃。”

  沈陵没有说话,转身御剑,在空中挥出来道道剑气,一时翠绿枝头花落如雨,暗香袭人。又在无憾剑上施了一个咒术,一时剑上灵力环绕,竟是将所有桂花汇成一道!

  他转身利落,衣袂翩跹,舞剑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凡间百姓哪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法,啧啧称奇,更是拍手叫好。

  称赞声此起彼伏,一时连阮羡鸾也拍手叫好。凡人看不出高下,她看的清清楚楚。

  沈陵修为勤勉,竟然已经能用剑熟练如此,尤其是对灵力的掌控。

  将桂花凝附在剑上的灵气中不难,难的是不伤桂花分毫,她看的清清楚楚,未曾有一朵桂花被剑气所伤,也就是说,沈陵对灵力的操控已经很是精准,在筑基弟子中是少有的,天纵奇才。

  “师姐,给。”下午的光打在他身上,分外朦胧,有些不真实,连他的五官也被淡化了许多,让人捉摸不透,却又心生亲近。他伸出手来,掌心是一些桂花,桂花小巧玲珑,放在他掌心别样可爱,连他的衣袖之间都被带了淡淡的桂花香气。更多桂花都附在了他剑上,等着阮羡鸾收入自己的储物囊中。

  阮羡鸾伸手接过,似是触及到他的掌心的温度,放入掌心的桂花似乎还有沈陵身上的清冷气息。

  桂花香气一下子席卷而来,变得浓郁激烈,似乎要把二人纠缠在一起,气氛一下都暧昧了几分。

  她浅浅一笑,眉眼弯弯,眼中似有星光点点,疑问:“沈师弟这是做何?”

  她才不觉得,男主角赠他是为了讨她欢喜,或者是别的什么。

  毕竟人生三大错觉就是——他喜欢我。

  这种错觉的根源就是因为,自作多情。

  原身之所以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作多情。

  她心下得出这个结论,发问。

  却看见沈陵眉目如画,微微抿了嘴唇,喉结滚动:“谢师姐多日照顾,只是沈陵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听闻师姐喜好风雅,素爱制香,便赠桂花投师姐所好。”

  阮羡鸾入问仙宗前是陈国皇室公主,陈国皇室以制香调琴为雅,阮羡鸾耳濡目染,即使到了问仙宗还是会折腾这些,腰间也常常挂着香囊,门中弟子人人皆知。

  沈陵知道,不足为奇。

  “多谢沈师弟,这是我作为大师姐的本分,分内之事,不必客气。”她施了一个术法,将无憾剑剑气包裹的桂花纳入储物囊中,又道,“不过凡间事物,沾了不少烟火气,桂花确实比问仙宗清冷的事物生动不少,我很喜欢。”

  她与生俱来出自皇室,骨子里都带着睥睨天下的高傲,此刻凤眼含笑,顾盼神飞,举手投足之间气度自成。

  仅一瞬间,眼前的阮羡鸾和沈陵上辈子最初记忆里的大师姐重合了,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现在眼前的阮羡鸾是那么生动鲜活。

  她是十八岁的阮羡鸾,美艳张扬。

  尚未爱他入骨,为他偏执发疯,死守执念,痴缠滥打。

  他们现在,只是大师姐和师弟。

  他也终于觉察到,自己确实也不值得她疯癫入魔。

  此刻自己两袖清风,只是一个普通内门弟子,不过尔尔。

  至于为什么突然为她摘下这么多的桂花,他也不知道。

  不过是想着她喜欢,想博她一笑罢了。

  却还是执拗的说了一句,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师姐觉得,我方才剑法如何?可还有哪里有些不足,需要改进的。”

  一开口,将那点旖旎打碎,仿佛只是一个师弟请教师姐剑法如何。

  “妙极,沈师弟对灵力的掌控精准,内门弟子中能做到的如此,已是数一数二了。”阮羡鸾并不意外,因为在原著中,沈陵一心修炼,一心飞升,恨不得一日有二十四个时辰能供他修行。她开口点评,十分中肯,又道,“修行这种事,对自己灵力的掌控十分重要,人的筋脉不计其数,而丹田、内丹都是只有一个的,灵力虽然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增长,但终究一段时间内也是有限的,用仅有的内丹去控制灵力,要经过许多经脉,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师弟小小年纪便已能控制的如此精准,未来前途无量,一片光明。”

  “多谢师姐。”沈陵点头,得到她的夸赞,他很满意。

  原因无他,阮羡鸾在门中修为出色,能得她一句夸赞,很是难得,也算是变相的肯定了自己吧?

  此时,陆宴安也买酒回来了,他示意阮羡鸾去探他的储物囊,里面是满满的桂花酒。

  他狡黠一笑:“表姐,记得给我报销啊,这么多酒可够喝上一阵子的了。”

  阮羡鸾哭笑不得,点点头,分明陆宴安也是腰缠万贯的世家子弟,却偏做出一种生活艰难的假象来,变着法的勒索她的钱包。

  偏生原身又把这个陆宴安当做弟弟来宠,真是毫无办法。

  步行之间,又到了那日的胭脂摊,柳娘子显然是认出了她二人,笑意浮现,“小娘子又来了?”

  即使她知道阮羡鸾是修士,却还是私心里称呼一句小娘子,像阮羡鸾这么好看的女子,镇中除了如烟这么多年再也没看到过可以做比的了。

  “别来无恙,我想再买下一些胭脂,带回去。”她点头,算是问好。

  “呦,今日又多了一位小郎君?”柳娘子眼尖,看到了陆宴安。

  “嗯,带舍弟出来逛逛。”阮羡鸾挑拣着手中的胭脂罐子,又道:“上次那种口脂纸我用着很好,娘子再给我包一些,我带回去送人。”

  “好嘞。”

  两个女人之间的交流,陆宴安和沈陵都插不上话,只在一旁干等着。

  ……

  暮色四合,她推开客栈的木门,将储物囊打开,摆上了今日战果。

  方一打开,便有桂花香气扑面而来。

  看着眼前的一堆胭脂水粉、糕点、桂花酒,她没有什么表情,直到还有滚出来几张掉着渣子和芝麻的的大饼,她陷入了沉思。

  修仙界是有辟谷一说,但那也只有元婴修为的大能可以做到,像他们这种小杂鱼,还是要乖乖吃饭的,而且问仙宗占据一方灵脉,灵气充沛,滋养一方修士,灵谷灵食更是滋润身体筋脉,有助修仙。

  凡间食物滋味重了些,充满烟火气,却无碍修行,这一路回去怕是十分辛苦,她做好屯食物的准备了。

  且那次在胭脂摊上买的胭脂确实很好用,买。

  此时花间镇是秋日了,桂花飘香,还有桂花酒,清香扑鼻,买。

  一来二去,阮羡鸾不知道自己买了多少东西,但她知道,自己手中的银子以飞快的速度瘪了下去。

  早上还是满满当当的,此时只剩一个荷□□皮。

  她伸了个懒腰,心下还有些购物的成就感,不由感叹,不管在哪个时代,女人买起东西都是可怕的。

  有钱的女人,天天都是双十一。

  啊,今天也感谢原身有这么多钱供她享乐,有钱真好!

第25章 初回宗门

  六人一狐,风尘仆仆,赶了近七天终于回到了问仙宗。

  问仙宗处于灵脉之上,被灵气滋养,群山环抱,唯有主峰拔地而起,而环抱着主峰的群峰氤氲着一层雾气,远看如同生了烟一般,置身其中,恍若仙境。

  “傲视群雄”的主峰上,上面的的屋舍错落有序,阮羡鸾还能看到一些来来往往身穿道袍浅灰蓝道袍的弟子。

  心上荡过一阵暖意,甚至眼睛都有些发酸,有一种说不上的熟悉感。

  阮羡鸾心下吐槽:原身就这么爱这个门派吗?不过几月离去竟然这么欢喜。

  却又觉得不是。

  这几日风尘仆仆,她消瘦不少,连下巴也尖了几分,看向其他几人,都差不多,瘦了一些。

  她一手抱着狐狸,轻轻一跃,再一挥手,衣袖翻飞之间便将妄念收入鞘中,十分流畅,如行云流水复又吐出一口浊气:“到了。”

  接着几人依次收了剑,跟着阮羡鸾走。

  问仙宗有护山大阵,防止发生意外,更是施了屏障,凡人从外看只是只是一座普通山脉,只有金丹以上的修仙之人可以看出其中端倪。

  “咚——”

  “咚——”

  “咚——”

  方进入问仙宗内,便听到山上的最高处传来一阵钟声,悠长寂寥。

  而随之从云中惊起几只雀儿来,一跃而起,四散分逃。

  此时眼尖的内门弟子海棠发现了阮羡鸾,急匆匆的迎了上来,“见过大师姐,大师姐终于回来了!”

  阮羡鸾看着眼前一身浅灰蓝道袍的海棠,少女一张圆脸,面容清秀,有些娇俏,灵动可爱,眼角眉梢中全是喜悦。

  海棠在门中常常为几位长老跑腿,内门弟子几乎人人识得。

  阮羡鸾点头,问:“怎么突然敲钟了?可是发生了急事?”

  “不知,许是这几日在外历练的弟子陆续归来,‘不老钟’欢喜。”海棠解释道。

  阮羡鸾面对这个理由,有些无奈,谁也不知这口生了灵智的钟在想什么。

  问仙宗的这只钟叫做不老钟,自门派有时便已存在,这么多年来受问仙宗灵气滋养早已生灵智,门中弟子有事时便去敲响它,有时这只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不肯发出声响,甚至要长老们亲自去敲才肯发出声响。

  而有时候,这只钟无人敲便会自己响起,有时是因为门中弟子有人修为晋升,有时是因为门中哪个弟子摔了一跤,它幸灾乐祸,总之就是看心情。

  而不老钟生出灵智,门中弟子更是奈何不得它,不老钟像个顽童,整的门中弟子叫苦不迭,好在这些年在大事上却没捅出篓子。

  “那它今日连响三声,怕是高兴得很。”陆宴安碎碎念着。

  “呀,大师姐,这是什么?”海棠此刻看到了阮羡鸾手中提着的雪白狐狸,眼前一亮。

  “这是我从凡间捡来的狐狸,想饲养在门中,想看看是否能生出灵智。”阮羡鸾解释着,她来前就想好了解释,只打算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阮羡鸾看向沈陵,见他神色自若,并无不赞成的样子便松了一口气。一行人来前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在普通弟子面前隐瞒就是,若真说出真相,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没想到沈陵居然也乖乖配合了。

  片刻后,海棠带着六人一狐来到了问心堂,问心堂是门中长老、弟子议事的。问仙宗主峰高入云霄,而问心堂立于问仙宗主峰的最高处,在这可以俯视周遭群山,而此处极高,抬头一看似乎天都在眼前,更是常常有风呼啸在耳边。

  从前阮羡鸾不明白为何这么一个重要之地要建在如此至高之处,直到现在

  她知道了,她想,大概是树立一个高处不胜寒的意向,或是时时以此自问的意思吧?

  此时问心堂中有二位长老坐在堂中,这正是怀玉、提剑二位长老。

  “见过师父、师叔(伯)。”

  “见过二位长老。”

  几人齐齐跪下。

  怀玉长老长得很是随和良善,看着阮羡鸾平安归来满意的点点头,开口:“都起身吧。”

  “是。”几人起身,但陆宴安提起衣摆真准备起来时,却看到自己师傅提剑长老,竖着眉毛,神色愠怒,怒喝一句:“孽徒!跪下!”

  陆宴安一看提剑长老横眉竖眼的样子,连那两搓胡子都气的似乎翘了起来,连忙“扑通”跪下,双手奉上破竹剑:“弟子知错,不该私自下山,请师傅责罚,只是师傅万万莫气坏自己身子!”

  “回禀师叔,此次陆师弟私自下山,违反门规,理性该罚……”阮羡鸾毫不犹豫的顺着提剑长老的话说下去。

  沈陵目光落在那个红衣服的女子不卑不亢的背影上,有些愕然,原来她从一开始便没有想着帮陆宴安求情吗?

  陆宴安听到一下变了脸色,他心下叫苦不迭:表姐,不是说好了帮我求情吗?

  “规矩是衡量着这世间万事的一把尺,不应该在戒尺之上,而该在心中。弟子未曾阻拦,任师弟胡闹,问心有愧。”阮羡鸾说的义正言辞,随即掀开衣摆,跪下,“只是此事因我而起,弟子更知道门中规矩不可破坏,所以请师叔一同将我与陆师弟责罚,以儆效尤。”

  从头到尾,阮羡鸾都只是奉命办事一般,即使在门中颇有威望、在长老们面前说得上话,但她从未选择包庇陆宴安,甚至请求一起罚自己。

  沈陵突然明白,为什么前世今生,阮羡鸾在门中始终有一席之地,弟子们尊重她,长老们信任她。

  因为她从来都是遵守门规,依法办事,不偏不倚,宁可自己一同受罚,也不愿意含糊过去。

  即使座上的人是她的师傅和亲近的师叔,大可以求其网开一面。

  阮羡鸾从头到尾低着头,没有看他人表情。

  却听到提剑长老闷闷一笑,似是赞赏,他拍了一下座下扶手:“好!说得好!”

  看见自家师傅和提剑师叔竟充满了赞赏,阮羡鸾也不知道为何,居然有些心虚。

  原著中这里,陆宴安私自下山,被罚抄了三卷经书了事,这个惩罚,很轻,几乎没有。

  但她方才至问心堂,一路而来,见青山巍峨,清风徐来,而问心堂直入凌霄,俯瞰群山延绵,竟觉的豁然开朗,便脱口而出了刚才的一番话。

  提剑长老放声大笑,“那这半月,你便与陆宴安在怒风崖思过,若无所得,不必出来。”

  一听去怒风崖,海棠、江婉婉、济云帆、万轻舟都变了脸色,有些不可置信。

  “长老,不必如此吧……”海棠是在这里唯一说的上话的弟子,她一脸焦急,试图求情。“大师姐和陆师兄怎么去的了那种地方!”

  “无妨,弟子愿意。”

  却不想陆宴安与阮羡鸾相视一笑,毫不犹豫的接受。

  二人心有灵犀,这一幕,落在沈陵眼中,却有些刺眼。

  “退下吧。”

  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提剑长老摸着自己的胡子,眉眼之间笑意不减,连眼下细纹也舒展开来。他感叹道,“怀玉啊,你收了个好徒弟,此女非池中物。”

  怀玉划了划手中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阿鸾确实不错,虽是五灵根,却不比单灵根的弟子资质差,如今下山历练一遭,心境更是进步不少。”

  阮羡鸾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很是欣慰,这种感觉在他发现阮羡鸾看向那个新来的内门弟子眼神有些炽热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直到今日她说出的那一番话,越发强烈。

  “这一队弟子,都很是优秀,前途无量。”提剑长老坐在堂中,在主峰至高的问心堂上,可谓一览无余,眺望远方,烟雾缭绕,可以望到很远的地方有山的影子,他是元婴修为,更是可以看到到数里外的城镇,“是啊,那个叫沈陵的,资质不在阿鸾之下,更是承了无憾剑,保不定十年后又是另一个无憾。”怀玉长老品着口中香茗,点评。

  听到这,提剑长老有些恨铁不成钢,骂了一句:“只有我那弟子陆宴安不成器,真是气死老夫了。”

  “陆师侄不差的,小小年纪已入金丹。”怀玉长老看着有些急躁的提剑长老,出声安抚,又中肯的给出意见,“只是那孩子,心思太重,太过急躁,怕是心思难定,可是大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①”提剑心下叹息,无奈,“我这个做师傅的,干涉不了,也只能顺其自然,等他想开。”

  “难得,你竟也说得出‘顺其自然’这种话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年轻人的少年意气,最是鲜活,总是让他们出乎意料。

  二位长老不再说话,只是眺望远方,目光变得很长很长,他们都老了,活了几百年,到后来入了元婴,早已没了以前那年轻鲜活的心,去想着化神、飞升,仙途渺茫,早就磨平了他们身上的棱角。

  而这些年轻人,充满活力的闯入了他们孤寂漫长无边的岁月,连他们苍老腐朽的身子,都感觉到了鲜活,甚至被感染。

  十八岁金丹却是最差五灵根,然资质过人的长公主阮羡鸾;十六岁刚至金丹的陆宴安;天灵根、承了“第一剑修”的本命灵剑的内门弟子沈陵。

  这三人,在这如今的问仙宗,数一数二,而放在问仙宗整个修仙界,亦是翘楚,出类拔萃。

  沈陵在自己的住处愁眉不展,他此时仍是内门弟子,在长老们面前,甚至不能说话。他依旧不知道究竟是门中出了什么事,竟然要提早结束历练,且他总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是有事发生。

  接下来,又是什么在等着他们?

  眼前的白狐狸伸长了爪子,刨着地面,有些焦急的样子。

  “咚——”

  “咚——”

  不老钟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连连自己发出钟声。

  而此时,沈陵好像才反应过来,怒风崖上仅有一个山洞,供去的弟子暂居,那阮羡鸾和陆宴安岂不就是孤男寡女、共居一室?

  方才见二人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已是觉得刺眼,如今更是觉得心上有如万千蚂蚁啃噬,咬的他坐立不安。

  不行、他得去趟怒风崖!

  就这般想着,他将狐狸塞到了济云帆屋中,随即负剑离去。

  “沈师兄,你去哪啊?出什么事了!”身后是济云帆,他声音被风吹得都有些凌乱。

  “怒风崖,寻师姐。”

  沈陵极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心下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26章 她像个负心汉(三合一)捉虫

  怒风崖,地如其名,狂风嘶号,极度恶劣。崖底镇守着怨灵、妖魔,崖上有罡风雷鸣,常年有守山人人把守,若有弟子犯错,情节严重,便来怒风崖受罚思过,就是变相的关禁闭,且十分艰苦。

  为此,方才所有人一听提剑长老将他们罚到这里时,都十分担忧。

  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怒风崖,阮羡鸾的“专属山洞”内。

  她抬眼,周遭是粗糙不平的石壁,听着外面呼啸的风打在怒风崖上,像野兽在咆哮嘶吼,仿佛下一刻就要进这个山洞将她叼走。

  若是寻常女子,怕是早吓坏了。

  但她不是很害怕,因为她觉得,这里离怒风崖的下边还远,只是看着唬人罢了,而且,她觉得这里除了吵了点,其实还挺安全的。

  只是阮羡鸾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回到原身的师门,便被关进了怒风崖。

  早知如此,阮羡鸾觉得自己不该逞那一时口舌之快,应该求着师叔和师傅开个后门的,毕竟回到“vip宿舍”休息它不香吗?

  不过她来到这里时,着实感叹了一句,问仙宗真是好人性化哦!

  仿佛是怕关禁闭的弟子太多,这里还开辟了好多个山洞,供弟子修行。

  而且长老们特意知会了守山人,就给她和陆宴安一人一个山洞,正好专心修炼。

  连那个讲话的人也没有了,阮羡鸾发泄似的挥出一道剑气,打在了山壁上,震下了无数碎石子,滚落在地。

  她苦笑一声,大声感叹道:真是太、太、太、人性化了吧!

  提剑长老真是贴心,感动哭了。

  她随意取出储物囊中还剩下的一张大饼,大饼又硬又圆,有一个半的巴掌那么大,此刻还蔌蔌掉落下冰渣子和芝麻碎屑。

  淡黄的饼子散发着一阵面粉的饼香,明明朴实无华的食物,此刻却在一片狼藉的山洞内勾出了阮羡鸾腹中的馋虫,她用力咬下一口,发现,不仅硌牙,还干巴,瞬间食欲全无。

  阮羡鸾哀嚎一句,祈祷:苍天啊,给我掉点吃的吧!

  此时怒风崖山壁之上的风似乎小了一些,但阮羡鸾无暇顾及,她现在只想吃点东西。

  虽然会有人来按时送饭,但是她真的好饿啊!

  她五感敏锐,外面似乎有人御剑而来,灵剑划破了外面的罡风,发出尖锐的叫声

  她展颜一笑,绝对是海棠来给她送饭了!

  内心都多了几分激动,似乎盼望那人赶快来到,更是欣慰:呜呜呜海棠你真好,不枉大师姐我白疼你一场!

  在她的千等万盼中,终于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山洞前

  阮羡鸾迎了上去,开口:“海棠你……”

  来给我送饭啊……

  话至嘴边,她又吞了回去,那人站在洞口,剑眉星目,清冷如画,眼如浅浅琉璃,淡漠从容,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薄唇微抿,似是有些不悦。

  他穿着浅蓝色衣袍,负一柄长剑,衣袍猎猎作响,连发丝也被吹得凌乱,有些狼狈。

  “沈师弟……是来给我送饭的吗?”阮羡鸾此时语塞,有些疑惑,长老们安排男主角亲自来给她送饭了?

  她探头,把目光落在了沈陵手上,那人骨节修长,十指根根分明,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玉,提着无憾剑,无憾剑此刻闪着冰冷的剑光,尚未入鞘,这一副剪影,赏心悦目。

  但落在她眼里,再美的手此刻也不及两个温软热乎的大白馒头。

  沈陵把饭提在哪里了呢?

  沈陵淡淡抬眼,环视四周,见只有她一个人,莫名的放下心来,嘴角微微上扬:“不是。”

  一句不是,有力的打碎了阮羡鸾所有幻想,她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甚至有些无语。

  阮羡鸾:……

  她更加的说不出话来,本以为是来给她送饭的海棠,却没想到走进一看是沈陵,这个人还居然是空手来的?!

  她心都凉了几分。

  沈陵此刻好似才发现自己来的很是突兀,按理来说,他并不该出现在此。

  于是开口解释:“近日我心下有感,总觉得修为有些凝滞,很是疑惑,但不愿叨扰长老们,听闻‘怒风崖’用来磨砺心境,闭关极好,所以特地来此,又思及师姐在此,正好能与师姐一同探讨,便来了,望师姐勿怪。”

  阮羡鸾压下心底浮起的那句“东西都不带,来什么来?”,挤出一个微笑:“沈师弟最近感觉修为凝滞是好事啊,这说明你在筑基期已经到达巅峰,即将进入金丹阶段,故疑惑重重。”

  沈陵面色认真,似乎真的是为了修炼而来,复又开口:“其实本不打算叨扰师姐,只是长老们太过繁忙,门中弟子属师姐修为最为出众,想来也只有师姐能指点一二了。”

  阮羡鸾浅浅一笑,眉眼弯弯,没有东西吃的失落也一扫而空,她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主太会说话了吧!

  一句句都夸到了她心坎间,没有人不喜欢被称赞,她点头,“沈师弟过奖,只是怒风崖罡风雷鸣,想来你方才自其御剑而下,已是难得,此地危险重重,想来沈师弟定是收获不少。正好现在舞一遍剑法,吸纳一番,必有所获。”

  “好,那便请师姐指点一二。”他提起手中无憾剑,手腕一翻,出剑。

  方才他御剑而来时,崖上狂风怒号,如刀子一般刮过他的脸,即使尽力闪躲,却仍有些控制不住的随风而动。

  回想这种感觉,使出一招“观空水月”,此刻剑刃如挟带狂风,虽未劈开任何东西,却气势如虹。

  接着,他回想起怒风崖上的雷鸣,又使出一招“流光无影”,刹那间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如挟带电光,连剑刃都嗡嗡作响,剑过处有灵力炸开。

  一瞬间,回忆翻涌,记忆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好像回到了上辈子。

  那时候他苦修百年,终于在第一百二十年时,修成化神。

  他迈入化神那天,霞光万丈,云彩翻腾,不老钟嗡鸣不停,连问仙宗山峰四下的花亦随之开放。

  “沈仙君渡入化神了!沈仙君渡入化神了!”

  他门前的一个扫地小童叽叽喳喳,将他渡入化神的消息传遍了问仙宗上上下下,仅一日便震惊了整个修仙界。

  自无憾陨落,整个修仙界除了三大剑宗的掌门是化神以外,放眼九州,都再无一个化神。

  无憾四十五年修成化神,随即陨落,尸骨难寻。

  所有人叹一声过刚易折,慧极必伤,故修仙界不再似数十年前那般以寿数衡量修为,放宽了许多。

  寻常人一百年入金丹是平庸,再能入元婴更是难得,三百年若有机缘到元婴已是资质上佳,而沈陵,仅一百多年,就已至化神。

  他是九州大陆的第五个化神,也是继无憾之外最年轻的一位化神。

  随着扫地小童的叽叽喳喳,“沈仙君”这个尊称,传遍了修仙界的尊称,在这一日坐实。

  那时候他已修成了无情道,眉眼之间亦是冷若寒霜,寻常事情撼动不了他的心绪,自问爱恨嗔痴,皆与他无关。

  他缓缓走出后山,步履之间,气宇轩昂,眉眼之间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自金丹后期,他的样貌便停留在了二十岁的时候,此时的他眉目清冷,像是极寒之地最高处的雪,冰冷无情,宛如谪仙下九天,踏月而来。

  他记得那时俯瞰脚下,是前来道贺的内门弟子、亲传弟子等等……

  乌泱泱一片的人头,看得他心烦,他便一挥衣袖,径直踏上了问仙宗主峰的最高之处——问心堂的屋顶。

  看着四下群峰,都在他的脚下,抬眼是满天云霞,异彩纷呈,但他心是冷的,毫无波澜。

  彼时的江婉婉已至元婴不久,知晓他化神,连忙赶来,她眉眼温和,嫣然一笑,还是十八岁的江婉婉,她贺他:“恭喜陵哥哥踏入化神,‘沈仙君’之名,实至名归。”

  即使笑容温婉,他却清清楚楚的看的到她眼中的害怕、疏离。

  不知何时,江婉婉也和那些人一样,对他又敬又怕,话语间满是恭维的虚情假意。

  眼前依旧是豆蔻年华的江婉婉,容颜依旧,却也不同了。

  沈陵,亦是如此。

  他看着她,从容淡漠,像是看着问仙宗主峰附近的任意一座山一样,没有区别。

  恍惚间,他才发现一切在不知不觉已经变了。

  仅一瞬间,他怀念起从前。

  记忆中与他针锋相对、时时做比的陆宴安,早已死了多年;而痴缠了他半生的阮羡鸾,已叛出了仙门近百年,成了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而问仙宗的八位长老要么陨落,要么仙逝,只剩下了三位,也已避世不出。

  在他脚下的,不止是拔地而起的主峰,还有问仙宗、甚至——整个修仙界。

  他成了修仙界的至高无上的人,随口说出的话,被人奉为圭臬。

  如今江婉婉恭维一笑,让他记起,他是沈仙君。

  更觉索然无味,他有些出神的想,如果她在,她会怎么样呢?

  他想不到,也不敢想。

  但他知道,她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既恭敬又害怕,虚情假意的样子令人心烦。

  此刻,他倒是真真切切的想听她道上一声恭喜。

  即使他们已经沦为对立面的仇人,早已恩断义绝,恨不得杀对方而后快,不死不休。

  ……

  思绪回转,眼前还是怒风崖的山洞,阮羡鸾满脸专注,一袭红衣,鲜活明媚。

  故人仍在眼前,喜不自胜。

  他浅浅一笑,这个破败的山洞都无端绽放出光辉。

  与此同时,怒风崖外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甚至打在二人头顶的山崖上,震得石子乱溅,俨然是要塌了一般。

  阮羡鸾看着眼前容颜如画,身姿如松柏挺拔,一身浅灰蓝外衣的沈陵,有些惊愕。

  他他他、就练了一下剑、笑了一下,就筑基结束,该结丹了?

  换句话来说,沈陵已是金丹修为!

  “沈师弟,你该结丹了。”她压下心中惊讶,感叹一句,不愧是“亲儿子”。

  不过算算时间沈陵也确实该从筑基到金丹了,她开口,不容推辞中还有些关切,“坐下,调整气息,我为你护法。”

  此刻怒风崖外雷电交织,直直击在山洞上,似是朝沈陵而来。

  阮羡鸾见状,立马双手结印,布下结界。

  她给忘了,原著中因为沈陵是天灵根,更是因为主角光环,沈陵从筑基开始,稍有晋升便是劫雷、闪电,一次比一次劈的狠,直到迈入化神。

  原著中沈陵是在回了问仙宗时在一个深夜突然灵光一闪,迈入金丹,当时江婉婉与沈陵冷战,彼此视而不见,而因为主角光环,劈在沈陵身上的雷特别强大,把沈陵劈得快晕了过去。

  待沈陵挨过劫雷,已经脱力,几近倒下。

  此时阮羡鸾见天象有异,急匆匆前来看他,却不想,沈陵被劈的头晕眼花,竟认错了人,以为她是江婉婉,一把拥住了她。

  声音沙哑:“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阮羡鸾当时因着那半年前的春风一夜,一直不敢再去找沈陵,此时听到心上人这么说,更是喜极。

  二人在房内相拥,似郎情妾意。

  却不想,这一幕全全落在了晚来的江婉婉眼里,阮羡鸾又成功让沈陵在追妻火葬场又走了一大步。

  此刻,阮羡鸾布下结界,一为抵御怒风崖外的天雷,二为避嫌,她怕搞不好就是追妻火葬场。

  却不想,直接有一道劫雷将山顶直直劈开,刹那间巨石落下尘土飞扬,泥沙四溅。

  二人头顶上豁然出了一个大洞,四周的山壁灌满了呼啸的冷风,而劫雷接踵而至,直直劈到了结界上,不过三道,结界便化作齑粉。

  眼前尘土、碎石飞扬,更有劫雷陆陆续续劈向阮羡鸾和沈陵。

  甚至有六七道劫雷劈向阮羡鸾,好像就是随机劈人一般草率。

  她被劈的心肺一震,直直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四下尘土呛进阮羡鸾的鼻腔,火辣辣的痛感让她眼中涌上一阵泪花。

  好、特、么、疼!

  她眼前都看不清楚,终于能够理解,为何原著中能把沈陵劈的人也认不清了。

  她闭上眼,暗想,这明明是人家“亲儿子”的劫雷,为什么要劈她一个外人……

  该见外的时候,这个老天倒不见外了。

  她胡思乱想之际,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拉入了一个温暖宽大的怀中,清冽冷淡的气息钻入她的鼻腔,很是好闻,她有些贪婪的嗅了一口,想,这个人,这么清冷,怀中却是温暖的呢。

  此刻电闪雷鸣,震的她用耳朵都不知道沈陵说了什么,他说的是“抱歉”还是“别怕”?

  直到被沈陵捂入怀中,那人将她视如珍宝,小心翼翼的搂住,生怕别人觊觎一二分。

  她却没有在意,有些担忧,她是金丹修为,此刻都这样了,何况刚刚晋级的沈陵呢?

  怕是也好不到哪去,却选择将她拥入怀中,她想,沈陵倒是有几分良心,知道该自己承受自己的劫雷。

  她在沈陵怀中,沈陵一只手覆在她的耳朵上,为她蔽去外面的风雷呼啸,让她安心。

  她乖乖低头,垂眸,以免给沈陵添麻烦,目光却落到他腹部上绽开的一朵血花,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了空中。

  这是刚才她猝不及防被劈了时,吐出的一大口血。

  沈陵似乎还未发现,但她有些愧疚,内门弟子本就只有两套道袍,沈陵一件外袍在她那里,她还没归还,另一件又被她喷了血,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眼中充满歉意,暗想:等你被劫雷劈完以后,我肯定为你重新买两件衣裳。

  不知过了多久,劫雷终于劈完了,沈陵此刻面色苍白,连口中都全是血腥味,他维持着拥住阮羡鸾的姿势不变,竟是贪恋她的温度,竟不舍得放开。

  他轻嗅了一口她发间的气味,不舍,犹豫之下还是决定放开,却不想此刻连放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声音沙哑:“羡……师姐,好了。”

  阮羡鸾此刻抬起头来,对上他那双眸,他的眼眸,像是黑夜里最亮的星子,长睫如羽。他乌发如瀑,三千青丝尽数泄下,此刻脸上都有些脆弱,显出几分羸弱。

  他流畅的下颌线近在咫尺,如上好的白玉一般,直直的想让人去轻啃一口。眼前的沈陵眉目清冷,容色昳丽,浅浅一眼,便快要将阮羡鸾的魂勾如其中。

  “多谢师姐,助我抗下劫雷。”他声音都有几分虚弱,此刻说句话都有些费力,却挤出来一个淡淡的笑,如雪莲绽开,好似寒风一吹就会凋零。

  “无妨。”阮羡鸾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自己控制,连忙抽身,却不想,撞上了沈陵的下巴。

  沈陵放大的脸闯入眼前,接着,她感到唇上有一阵微凉温软,只是轻轻擦过,如羽毛轻轻划过一般,她却感觉到了那人清冽的气息和他口中的血腥味,一瞬而逝,她回过神来,只觉得脑中理智如山倾一般,轰然塌下,心中更是惊起万丈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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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耳根一下都变得滚烫,自下而上蔓延上了一阵绯红,此刻连她的脸颊都浮上一层红霞,像是熟透的大虾。此刻阮羡鸾宛如被方才的劫雷又劈了一遍,心下慌乱,如乱麻万千缠住了她的心绪。

  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吧。

  只是上次,她刚刚穿来,那时她满脑子都在感叹这个翻车现场,完全没有将心思落在沈陵身上,何况那时候沈陵动作生硬,更是弄疼了她。

  如今二人皆是神志清醒,她心房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她抬眼看向沈陵,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也一样心慌意乱的脸吗?

  她心乱如麻,回过神来,却没想到,沈陵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连忙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将侧翻在地上的沈陵翻了个面。他被劫雷劈了那么久,刚才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推,对沈陵来说不止措不及防,更像是无妄之灾,他早已脱力,一口气吊着自己,再也坚持不住,已然晕了过去。

  阮羡鸾看着此刻倒在地上的沈陵,还有他腹部的自己喷出的一大片血,一下子所有旖旎心思都消散了,愧疚取而代之。

  守山人以为怒风崖陡生变故,连忙通知了各位长老,陆宴安和怀玉长老带着一帮门中弟子匆匆赶到此地。

  众人见到阮羡鸾衣裳凌乱,面有灰尘,而内门弟子沈陵倒在地上。

  二人一个比一个狼狈,众人见此,眼神都多了几分探究。

  阮羡鸾看向乌泱泱的人群,觉得她好像一个登徒子,对沈陵轻薄在先,又翻脸弃之不顾,任人倒在地上。

  她看着一帮人中为首的那个人,自己的师傅怀玉长老,连忙开口,嗓子都有些沙哑:“禀告师父,今日沈师弟觉得快要突破,疑难重重,听闻怒风崖最是磨练心志,便前来修炼,谁知方才似有所感,已然突破筑基,开始结丹,谁料竟引来劫雷,沈师弟便被劈晕了过去……”

  听着前因后果,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下掀起万丈波澜,沈陵此时只有十六七岁,竟然已结丹!更引来劫雷?!

  修士结丹,甚少有人会引发劫雷,大多是步入元婴时才会引来劫雷,即使金丹引来劫雷的,也只有那位几十年的第一剑修无憾。

  最震惊的不过陆宴安,沈陵天生天灵根、承了无憾剑、十六七岁突破金丹、引来劫雷。

  桩桩件件,都代表眼前这个初入问仙宗的内门弟子前途无量,很可能成为第二个无憾。

  一瞬间,他又悲又喜。

  喜的是,问仙宗终于又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剑修了。

  悲的是,那人竟然是自己看不顺眼的沈陵。

  不止陆宴安,众人更是心情复杂。

  连怀玉长老亦是如此,他走到沈陵身侧,有些不敢相信,这竟然是那个多年前自己四处游历收来的弟子吗?

  但他又似乎觉得,就该如此,他一早便知道此子非池中物,昨日看到一行人归来至问心堂时,他元婴修为更是发现了门外有一只百年狐妖。

  十六七岁降伏百年狐妖,已是惊才艳绝,这一波年轻人,真是太让他惊喜了。

  “还不把这内门弟子抬回去?”怀玉长老发出指令,众人此刻如梦初醒。

  “小心点,别弄伤沈师弟了!”

  “金丹之身,已是可以重新锻造自己的身体,天道都干预不了的修士,怎么会被我轻轻就弄伤了?”

  “仙道渺渺,沈师弟的资质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是啊,我此生死前若有金丹修为便已知足了,想都不敢想啊……”

  “是啊,沈师弟才修炼了多久,陆师兄从小修炼也才金丹呢…”

  “嘘——小声点,不然陆师兄听到该不高兴了……”

  “才不会呢,陆师兄那么好相处。”

  ……

  众人七嘴八舌,看向沈陵的目光殷切而又羡慕,修仙讲究仙缘、资质,更是有冥冥之中的定数,这份机缘、运气,他们求也求不来。

  唯有羡慕。

  此刻所有人都簇拥着沈陵,想要看看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内门弟子究竟长什么样子,又是何等人物。

  只有陆宴安前来搀扶被挤出人群外的阮羡鸾,方才他察觉到雷鸣四起,猜测恐有变故,第一时间前来寻找阮羡鸾,却并未曾看到,当机立下前去禀告守山人,寻了内门弟子和长老来帮忙,如今看到阮羡鸾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方才雷鸣之时,我第一时间便来寻找表姐,却未曾寻到……”

  阮羡鸾此刻也几乎,没有力气,任他搀扶,开口:“方才沈师弟引来劫雷,我为防止伤及四周,便布下结界,为沈师弟护法,谁知结界也没有支撑住,想来你来寻我时,恰好错过了.,…”

  陆宴安心下更是诧异,一般来说,劫雷是根据修士本身的资质根骨来定的,若是资质根骨越强,劫雷便越厉害,阮羡鸾已是金丹修为,布下的结界都难以抵抗,这个沈陵根骨资质到底是有多么可怕!

  自己如今和沈陵同岁,却是因为自己从下便跟着师姐来到问仙宗,门中人人夸他资质好、根骨好,但他从来只是浅浅一笑,继而撒娇蒙混过去,说自己是不过是仗着入门尚早罢了。

  在夜深人静时,少年的心中却暗暗得意,连表姐都只是因长了他几岁才得以修为在他之上,他自是机器优秀的。

  一直以来,门中长老的赞赏和目光都在他身上,此刻却被人猝然夺走,隐隐的,他心下都有些嫉妒,却也化作一阵叹息。

  天下奇才,如过江之鲫,总有人比他更加优秀卓越,他只能努力修行,才可以成为所有人仰慕的存在。

  他看向阮羡鸾,却发现自己表姐的目光很是欣慰,似是为沈陵高兴,他呼吸一滞,连心口都有些苦涩,几时起,她竟然也会欣赏别人了?

  从那个内门弟子沈陵入门起,表姐的目光就被牵动,甚至为了那个沈陵,拔出了自己一直不肯用的妄念,还是将剑指向了自己。

  那时候他以为是表姐不喜自己伤人,却是真真切切的为她欢喜,毕竟本命灵剑,意义不止是一把剑,更是修士的四肢手足,她接受了自己的剑,定是如虎添翼,往后的路定会一帆风顺。

  表姐阮羡鸾向来高傲骄矜,是陈国最有名气、才情的女子,还是尊贵的长公主,在他心里是当之无愧的陈国第一美人。

  那时从自己第一眼见她,即使她身着宫装,神色淡漠,睥睨四下,他都觉得她像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

  如果不是那时候陈国式微,后宫内乱,皇后顾不得阮羡鸾,不得已将阮羡鸾送入修仙门派,继而要在世家选出一名有灵根的孩子作为伴读。

  幸好自己出身世家,且怀有灵根,才得以和她一同入门,不然自己这样的人,在她眼前怕是连个目光都得不到。

  更遑论其他?

  他努力修行,慢慢靠近那个长了自己几岁的女孩子,有幸浅浅叫上她一句表姐都已觉得心满意足。

  都说宝剑、美人配英雄,他自问不是英雄,却不甘心——凭什么那个沈陵一出现,就轻而易举的夺走了表姐所有目光!

  “表姐,似乎很是开心?”他压下心中情绪,控制的极好,眼中戾气一闪而过,小心翼翼问道。

  “尚可。”阮羡鸾转头,看向陆宴安那双有些低落的桃花眼,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宴安不必多想,你年岁尚小已是金丹,好好修行,来日不会比沈师弟差的。”

  来日不会比沈师弟差的。

  而不是,来日定会胜过沈师弟。

  连她,也觉得自己不如沈陵吗?

  他的心如坠冰窖,虽然扶着阮羡鸾,但众人七嘴八舌的话在他耳边响起环绕,像是最锋利的刀子插入他的心脏。

  “沈师弟才修炼了多久,便金丹了…陆师兄从小修炼也才金丹呢…”

  “陆师兄资质怎么比得上沈师弟啊,陆师兄那是从小修炼的呢,沈师弟可是半道入门的呢。”

  “小声点。不然陆师兄听到该生气了!”

  “怎么会,陆师兄那么好相处,怎么会介意!”

  ……

  他默念清心咒,压下心中情绪,修士最忌讳的是大喜大怒,容易走火入魔。

  虽然极其不想承认,但他陆宴安的资质根骨确实不如沈陵,什么好相处宽容大度,只是因为阮羡鸾不喜欢斤斤计较的人罢了!

  “宴安、宴安……”察觉到陆宴安的情绪不对,阮羡鸾连忙问道:“怎么了?”

  “无事,只是见沈师弟入门不过一两年,便是金丹,羡慕罢了。”陆宴安叹息一声。

  阮羡鸾此刻不知如何安慰了,因为在她的认知里,陆宴安什么都好,只是差了一个“男主角”光环而已,但她没有办法说出来,只能继续安慰:“无妨,在这人间走一遭,也不必太过执着修行,及时行乐又何妨?”

  阮羡鸾看着陆宴安的脸,上面写了四个字——“鬼才信你”。

  毕竟,原身在门中修为极是辛苦,每日在深夜里练剑的那种,此时这么说,好像就在掉马甲,阮羡鸾为了捂住自己的马甲,连忙亡羊补牢:“哈哈……开玩笑的,宴安不要当真,还是要好好修行的!”

  “嗯,只是表姐为何如此疲惫,似乎还受了伤?”

  阮羡鸾呼了一口气,淡淡的解释:“方才那劫雷劈向沈陵时,还劈到了我身上,也不知为何……”

  话音刚落,陆宴安气的竖了眉毛,捏起拳头,大有拔剑之势,破口大骂:“好个道貌岸然的沈陵!竟如此卑鄙下作!我现下便去劈了他给表姐泄愤!”

  “不、不是的,只是那个劫雷劈开了结界,恰好落在我身后罢了……”阮羡鸾拉住陆宴安的手,连忙解释。

  但陆宴安还是抿着嘴,并未说话,叹一句:表姐还是太天真了,那劫雷最是能感应人的气息,为了防止误伤别人,更是道道精准,怎么可能出现偏差呢?

  越发笃定了沈陵道貌岸然,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表里不一。

  沈陵被人抬回了自己的住处,醒来时,入目便是江婉婉,她支着双颊,一双杏眼干净澄澈,满满的担忧,见沈陵醒来,更是欣喜,连忙起身为他倒水,“太好了!陵哥哥终于醒来了,婉婉担心坏了!”

  沈陵此刻觉得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试图环顾四周,是自己半年前下山的那个院子,还是那些熟悉的陈设。

  “我睡了多久?”沈陵开口,搜了搜自己的头,有些吃力的回想。

  “三天,陵哥哥终于醒了,婉婉那天看你浑身是血,可吓死了……”江婉婉将他扶起,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

  “三天啊…”还好,他想。前世他晋级金丹,躺了七天, “这几日我昏迷的的时候,可有人来找过我?”

  沈陵接过杯子,三日滴水未进,此刻一杯水都甘冽清甜。

  其实,他想问,阮羡鸾可曾来过,只是如此又显得有些突兀,便换了一种说法。

  江婉婉点头,“自然有的,这几日,问仙宗上下传遍了陵哥哥渡至金丹的消息,所有人都夸你呢,在你没醒的时候,贺礼已经堆满了半间屋子呢……”

  沈陵抬眼一扫,才发现屏风后堆了一堆东西,似山一般高,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他忍住想揉额头的冲动,问道:“师姐可曾来过?”

  江婉婉点头,一双眼如小鹿眼眸,清澈水润:“来过,来过好多师姐。只是大师姐却没有来……”

  沈陵一听阮羡鸾未来,觉得心头有些空荡荡的,连嗓音都低了几分,垂下眼眸:“为何?”

  见他喝得差不多了,江婉婉接过茶盏,为他续了一杯,继续:“大师姐那日意外为陵哥哥挨了几道雷,好像受了伤,最后还是陆师兄扶她回去的…”

  门中的弟子都觉得是阮羡鸾离了结界,劫雷劈开了结界,误伤了阮羡鸾。

  沈陵才想起,那天劫雷劈的土崩泥溅,他紧紧将阮羡鸾护在身下……

  他记得,阮羡鸾的身子柔软温暖,在他怀里缩成一团,让他不舍得放开。

  直到劫雷消散,他便晕了过去,连阮羡鸾是否受伤也不知道。

  劫雷本不该劈阮羡鸾的,只不过是因为他,如今想来倒是他连累了阮羡鸾,受了七八道劫雷,白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还好,没有人发现异样,一道两道是巧合,七八道就不是了。

  沈陵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待我等会梳洗过后,我亲自去感谢师姐。”

  他还是想去看看。

  “嗯,婉婉与你同去。”

  “不必,你好生休息。”

  不容拒绝。

  此刻江婉婉觉得有些委屈,明明守了沈陵三个日夜,他一醒来却问起大师姐,全然不顾及她,但是转念一想,沈陵与她亲若兄妹,早已是一家人一般,又何必那么疏远呢?

  若不是大师姐,沈陵不知要伤的多重,是应该的。

  沈陵不知道江婉婉在讲什么,运转灵力,查看自己的筋脉丹田。

  他清楚的记得一道道劫雷劈在他身上,初时疼痛,却实则一点点重新锻造了他的根骨,此时他体内的灵气比原来筑基时纯净充沛不少,已然脱离凡胎□□,正式踏上问仙求道的路。

  其实此时,不止问仙宗,整个修仙界都传出了问仙宗有个弟子,入门三年至金丹,天纵奇才。

  沈陵知道,和前世一般,他的名声已渐渐传出了问仙宗,再过几年,修仙界人人都会知道他这个人。

  这一世,他依旧会是惊才绝艳、世无其二,人人尊敬的沈仙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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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怒风崖

  “咚——”

  “咚——”

  “咚——”

  不老钟又发出了三声鸣叫,涤荡在问仙宗上下的每一处。

  与阮羡鸾那日回宗门的时候听到的钟声不同,这次不老钟的钟声明显严肃、正经了不少,显然是真的有正事要发生。

  随之而来的还有脸上急切的海棠:“大师姐,我们快去问心堂吧!长老们在召集弟子有要事相商呢!”

  海棠此时刚从问心堂赶来,特意前来知会阮羡鸾一声。

  看着她气喘吁吁的脸,阮羡鸾点头,应了一声“好”,便跟了上去。

  阮羡鸾那日初回问仙宗,便被罚去了怒风崖,因着沈陵的劫雷,她受了一些伤,长老便免去了她在怒风崖的“禁闭”,而陆宴安送她回来之后,又进了怒风崖,此时还未出来。

  抬眼一看,问心堂门前有九十九阶梯,设立了一个广阔的场地,平日供弟子们齐聚于此,听训或是集会。

  此时问心堂前的一大片场地上挤满了身穿问仙宗浅蓝色道袍的弟子,高矮胖瘦,参差不齐,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今日为何长老们召集他们来此。

  其中两名弟子一高一矮,离阮羡鸾和海棠最近,就在她二人后方,他们讨论的声音一下传入了二人耳中。

  “也不知今日为何突然召集大家,怕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吧。”

  “定是十万火急之事啊!不然历练怎么会提前一个月就匆匆结束了……”

  “也是,难道是‘济堂大会’提前开始了?”

  “怎么可能,‘济堂大会’五年一次,上一场‘济堂大会’前年才刚刚落幕呢…”

  听到这,阮羡鸾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是海棠。

  她面露惊讶之色,小声嘀咕,“师姐,那两个内门弟子猜的不会是真的吧。”

  “济堂大会”四字入耳,阮羡鸾双瞳放大,一下明白了为何。

  济堂大会,实为剑术、炼丹、医术等等集为一体的比试大会,五年一次,每次会在三大剑宗中择其一定下地点,由于问仙宗这五十年来声名大噪,更是公认的第一剑宗,地处于九州最中央,因此这五十多年来,一直是默认在问仙宗举办的。

  阮羡鸾点头,用只有海棠听得到的声音说:“怕是如此。”

  原著中的剧情正是一行人回到了问仙宗,沈陵为了能在济堂大会上一展头角,专心修炼,不久便晋升了金丹,而此时离济堂大会还有两年,在这两年里,沈陵不是在修炼的路上就是在追妻火葬场的路上。且这些剧情里,唯一需要的动用不老钟,齐聚所有弟子的活动,只有济堂大会。

  “大师姐!那我是不是又可以见到他了!我好开心啊……”海棠一听阮羡鸾的肯定,连声音都尖锐了几分,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双手锤地,原地舞上一段剑。

  每到这时,济堂大会,所有稍微算的上有头有脸的门派都会派出门中弟子前来,群英荟萃,所有元婴以下的修仙弟子都会前来,可谓是百花齐放,一起比试修为、剑术等,齐聚仙门宗派,互相切磋,以修为会友,是一场盛宴。

  更是不乏青年才俊,和年轻貌美的女修。

  阮羡鸾看着海棠一脸兴奋的样子,心下无奈,“两年了,你还想着见他啊……”

  在前年的济堂大会上,海棠与长虹门的一位真传弟子宋修远比剑,被人家一下挑下了擂台,连魂都丢在了人家的剑下。

  到宋修远离去,到宋修远即将又要来到,海棠的话语中隔上一段时间定要提起他来。

  阮羡鸾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更一直觉得,这个宋修远不是长虹门的剑修,而是勾魂谷出来的男妖。

  眼前的海棠眼中充满了期待,显然是记了很久,“是啊,那时候他说下次见我带我去凡间一游的啊…”

  阮羡鸾有些心疼的揉了揉海棠的脑袋,都不忍心戳穿那只是一句客套话。

  此时已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阮羡鸾环视四周,看到所有问仙宗弟子几乎来齐,看到沈陵和江婉婉时正好与沈陵四目相对,他们站在不远处。

  那人淡然从容,像是古老的壁画,疏离而又遥远。

  一看到他,阮羡鸾便想起那日的双唇相触的瞬间,如同羽毛擦过,连她的耳根都滚烫起来,连忙收回视线。

  她也不知道沈陵到底昏迷前到底记不记得那时候的“亲密接触”。

  ……

  问仙宗许久没有出现的掌门这次依旧没有出现,由二长老惠供然代理掌门这一职务。

  他站在问心堂的正门口,隔着九十九级阶梯,令人望而生畏。

  远的阮羡鸾只能看到他的大致轮廓,但他声如洪钟,凭借着灵力用声音笼罩了整个问仙宗的主峰。

  “诸位弟子,此次历练提早结束,今日匆匆通知各位来此,是因为三月后,‘济堂大会’便要在问仙宗举行。”

  噤若寒蝉,无人敢说话。

  即使这个消息在所有问仙宗弟子的心中炸开了花。

  “之所以提前开始‘济堂大会’,是因为秘境——亡灵迷谷将在八个月后开启,届时天降异宝,是难得的机缘,只是我夜观星象,却发现似有‘妖星’冲月,千年一现,恐有大难降临,为此,不得已将各位提前召回,是为了在最后三月,让诸位筑基弟子能进行最后的突破,在这次济堂大会夺得名词、且我问仙宗总前一百名的弟子方能参加。”

  阮羡鸾并不是很吃惊,因为她知道,这个剧情原著中就有,除了时间条不一样,什么都是一样的。

  她上前一步,微微弯了身子,作揖,“弟子阮羡鸾愿率诸位同门突破瓶颈,为师门夺得荣光、全力以赴!”

  这是她作为门中大师姐的表率,鼓舞士气,接着,所有弟子都跟着她大声高呼:“弟子愿与大师姐为师门而战、共同进退!”

  士气十足,声音直冲云霄。

  “好、很好!即日起,所有弟子前往怒风崖历练,不满三月不得出来!”惠供然很满意,宣布这个结果。

  一下子,斗志昂扬的弟子们纷纷泄了气,心想:怒风崖待上三个月,怕是回来都不成人样了。

  此刻阮羡鸾也明白过来,为何一回来长老便将她和陆宴安罚去了怒风崖?

  是为了磨炼她二人。

  怒风崖凿了那么多的山洞,就是为了给所有内门弟子去修炼的……

  也就是说,她还是没躲过怒风崖,暗暗想到,如果此刻在怒风崖的陆宴安知道了,一定会笑的背过气吧……

  此时沈陵仍然和平常一样看不出悲喜,眼中却晦暗不明。

  难道就因为重来一世,上辈子的许多事提前发生了、也改变了吗?

  交代完注意事项后,所有弟子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东西,大有鸭子上架之势。

  傍晚,所有弟子陆陆续续入了怒风崖,而看见还有专门的八人专属山洞,更是悲喜交加。

  陆宴安斜靠在他搬来的一张美人榻上,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沈陵:“呦,沈师弟,好久不见啊!你怎么也来了啊?”

  沈陵没有搭理他的挑衅,只是在一旁远远的打坐,试图静下心来。

  陆宴安见他不理自己,便起身行至刚到洞口的江婉婉面前,拍了一把她腰间的漱月剑:“江师妹也来了啊,好久不见不知道你会不会用剑了呢?”

  陆宴安的手骨节分明,一双桃花眼此时尽是戏谑,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又显出几分无害,他突然靠近,让她措不及防,拍了她腰间的剑这一动作更是轻佻,江婉婉一下红了耳根,支支吾吾:“劳陆师兄挂念,自是会的。”

  她后退一步,却是踩到了脚下的碎石,跌在地上。

  陆宴安本想拉她一把,看到她慌张的神情,却起了坏心思,任由她跌到地上。

  只是江婉婉细皮嫩肉,跌落在地时,一下子地上的碎石子便嵌入了掌心,磨破了手掌的皮,瞬间火辣辣的疼,渗出了血点子。坑坑洼洼的地面更是硌的她屁股生疼,泪意不受控制的涌上,看到陆宴安笑意更甚的桃花眼,知道他那张嘴上下一动、下一刻定要说出嘲笑她的话来,又生生压下哭腔。

  陆宴安好似才看到一般,蹲下,将她扶起,轻笑一声:“对不住啊,江师妹,你跌得太快,我都来不及扶你。”

  她看着那人笑意更甚的桃花眼,咬咬嘴唇,有些无措,为什么每每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总是分寸大乱呢?

  她瞪大眼,泪水氤氲,吸了吸鼻子,却不想陆宴安有些用力的拽过她的手,轻轻呼气,一阵热气在她手上拂过,如同鸟儿柔软的双翼,方才他视而不见带来的委屈都消散了。

  仿佛这样,就不痛了。

  陆宴安垂眸,视线落在她白净如玉的掌心,为她轻轻擦拭了沾上的尘土,那张俊颜此刻就在她的眼前,她知道,这个人看着开朗大方,实则底子里都是黑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温柔、耐心的样子,就像是春日里轻轻拂面的风,不禁痴了。

  而陆宴安抬起眼来,想再嘲笑她两句的时候,看着少女泪意未消和微红的眼尾,一下消了取笑的心思,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捏了一把她白皙软嫩的脸蛋,淡淡一笑。

  少年此刻眼里像是有最温暖的光,干净清澈。

  他没有再说话,便起身离去,留下江婉婉在原地,兵荒马乱。

  她感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加速了。

  这是平生从未有过的。

  她抚上自己的脸,刚才陆宴安捏过的地方,似乎还有他指尖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晚啦~感谢在2020-09-1921:06:40~2020-09-2021:3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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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她给了他一剑。

  江婉婉起身,跑到了沈陵身边,和他一起收拾着接下来在怒风崖度日的东西。

  沈陵瞥了一眼江婉婉的微红的眼角,脸色一冷,问:“陆宴安欺负你了?”

  江婉婉连忙摇头,伸出自己受伤的掌心,吸了吸鼻子,解释:“不、不是的,是婉婉不小心摔倒了,陆师兄还把我扶起来了呢……”

  沈陵察觉到江婉婉口中对陆宴安的维护之意,回想起,上辈子江婉婉一直缠着自己,在旁人眼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她是爱慕还是依赖。

  刹那间他思绪翻涌,回忆像一张卷轴滚落延长,将脑海中那些几近遗忘的细枝末节和不敢回忆的记忆片段一一记起。

  上辈子他与阮羡鸾春风一度后,江婉婉闹起了脾气,和自己争执吵闹,两人关系几近决裂。

  陆宴安也是在那时候和阮羡鸾越走越远的。众人从亡灵迷谷回来之后,江婉婉更是差点与陆宴安结为道侣,却不知为何又没有结成。

  他记得,陆宴安是在他元婴中期的时候,死在与阮羡鸾狼狈为奸的邪魔手中。

  惊才艳绝,名满修仙界的陆小公子死了,尸骨无存,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经过停留一般。

  他叹,叹自己时时做比、争锋相对的宿敌竟这么死了;他惜,惜这世上一个惊才艳绝的少年就这么没了,这是修仙界不可逆转的损失。

  更记得,阮羡鸾在陆宴安死去的地方,哭的声嘶力竭、甚至失声。

  他劝她回头,却被她用妄念剑指着心口,即使发不出声音,她的喉咙如呼呼作响的风箱一般,倒出一个:“滚——”

  沈陵摸着自己的心口,有些不解,这里为什么会这么痛?

  难道阮羡鸾练成了什么邪魔外道,竟能不刺中人就将人心穿碎的那种。

  “阮羡鸾,跟我回去吧,我护你周全……”

  向来冰冷如霜雪的沈仙君说出这么一句话,已是难得的讨好求饶。

  但她不屑一顾,放声大笑,昔日好看明媚的凤眼此刻尽是讥讽偏执,她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了什么。

  却仍旧不肯迷途知返,甘愿一条路走到黑。

  那时候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拔出了无憾剑,与她打斗,想将她捆回问仙宗,补下一个房间大的结界,只有他们二人,就这样把她囚禁一辈子,即使她恨他也无妨。

  只要能看得到她,即使不得一个好颜色,却也比这样彼此对立、恨不得只有你死我活来的好。

  她红衣如烈火,三千青丝尽数泄下,乌发如云,曾经的温柔小意、明媚张扬,再看不见半分,取而代之的是入魔后赤色如火焰的瞳孔,还有翻腾不止的戾气。

  她提着一把剑,向他一步步走来,莲步轻移,却有雷霆破万钧之势,像是地狱失火,逃出来的妖精,堕落而又美丽,危险却又让他靠近,折下这枝带刺的荆棘,好生呵护,呵护出一朵娇柔的小小红花……

  她出剑,只见寒光一闪,他感受到了利器插入血肉的声音。

  狠绝、不留余地。

  沈陵被她一剑刺穿了肩胛骨,这场硝烟弥漫的战争,他铩羽而归。

  她的嘴唇妖冶殷红,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疼痛,扬起了一个愉悦弧度,声音悦耳,却说着最无情的话——“这一剑,是我还你的。沈陵,你欠我的。”

  阮羡鸾自从入魔之后,剑上绕的不再是灵力,而是魔气。

  魔气从他的肩胛骨进入到了血液中,蔓延到了四肢、全身。

  更是肆无忌惮的长驱直入,如同利刃,一点点隔断、啃噬着他的筋脉,吞噬着他本身的灵气。

  如果不是百年前得到狐妖的内丹,他怕是心脉都护不住。

  他再撑不住重伤的身体,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影子也消失在他的指缝间,随着时间这虚无的黄沙一同流逝,再握不住。

  她说:“下次见你,我不会再留情了。”

  那时候他倒在地上,感觉到自己逐渐变冷的血,即使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却不免轻轻感叹:不愧是道高一丈魔高一丈。

  邪魔外道一剑,刺在他的肩上,却像是将他的魂魄、神识都捅了万剑,再一点点绞碎成渣,就像是杀人诛心。

  因这一剑,他闭关了二十年,未出问仙宗一步,才勉勉强强将体内的魔气除尽,却也留下了病根。

  出了闭关,迈出了问仙宗时,已是化神,实至名归的沈仙君。

  却再也没有见到她,她死了。

  他才明白——原来那一面,是释怀、是真正的恩断义绝,更是绝别。

  ……

  “陵哥哥,陵哥哥,你别误会了……陆师兄没有欺负婉婉。”

  随着江婉婉的轻声解释,记忆的闸门随之紧闭,将那些如潮水一般痛苦的回忆拦在外面。

  看着娇滴滴的江婉婉,他皱了眉,不过一点小伤,便娇气至此,不自觉的就想起了阮羡鸾。

  她再痛、忍着;再苦,也不会说。

  坚强的让人心疼。

  陆宴安抽身后,躺回了自己的榻上,有些心烦意乱。

  回忆着女子嫩滑柔软的脸,触感都还在指尖,有点自己儿时调皮抓的毛毛虫。但是捉毛毛虫会让他觉得有趣,捏江婉婉的脸却让他心烦意乱。

  正在他神游之际,却看到自己的表姐阮羡鸾带着另一个女弟子海棠出现在了山洞口。

  她笑的明媚,即使到了条件简陋艰苦的怒风崖,却依然从容不迫,气度自成。

  海棠开口,径直在陆宴安身下的美人榻边坐下,感叹:“陆师弟,你还挺会享受啊……我都没有想到呢。”

  “我那日送表姐回住处时,便还带了表姐的那份,本以为用不上了,却没想到竟然所有人都来到怒风崖历练呢。”陆宴安察觉到她的惊喜,像是邀功一般,“好在我的储物囊够大,那日想着等以后若有机会露宿荒郊野岭时候,掏出美人榻来,岂不是人间美事一桩?”

  虽然修仙界讲究仙风道骨的门脸美观,但既然能够多舒服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未到片刻,阮羡鸾和陆宴安、海棠便在山洞内支起了第二张张美人榻。

  沈陵过来时就看到三人盘腿坐在各自的美人榻上打坐,不由得愣住了,“师姐很是机敏。”

  阮羡鸾看着一人长的美人榻,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这山洞内地面崎岖还布满石子,实在是艰苦。”

  沈陵淡淡一笑,有些纵容。

  阮羡鸾回了他一个笑,无比和谐。

  一切好像,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为了保千字收益凌晨更啦~明天是晚上23点左右更新,为了千字收益,希望各位谅解,很感谢大家的支持!

  全订+评论此文完结后抽几个小宝贝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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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个基友的文章

  《在逼疯病娇的边缘求生》

  作者:山药可爱多

  谢昭昭穿越后,变成了仙侠文里的海王仙子,男主慕瑾之的炮灰白月光。

  她穿过来的时候,正准备威逼剑宗大弟子做她的裙下之臣,按照原剧情,她半个时辰后就会翻车,被慕瑾之一剑捅死。

  谢昭昭:我很慌,我要跑路了,再见了我的鱼儿们,海王今晚就要包袱款款扬帆起航。

  系统:过分崩坏人设,即刻抹杀。

  谢昭昭:……

  慕瑾之冲进屋子的时候,没看见绿云盖顶的场面,只看见谢昭昭在剑宗大弟子面前泪落如雨:“昭昭别无他求,只求仙长教我剑术,我想报恩保护逐华君。”

  “为此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这才冒昧请您前来。”

  慕瑾之神情复杂:原来她这么爱我。

  等到后来,那个偏执病娇的逐华君才知道,这些不过是她勾引其他男人的借口。

  她身边,早已经有了道君,佛子,药仙,剑宗弟子为了她的爱如痴如狂,而自己,不过就是她手中玩弄的棋子。

  慕瑾之手持流霜剑,站在谢昭昭面前,剑还有一寸就靠近她的心房。

  他问:“你可有那么一刻爱过我?”

  面前的女孩子神色似有游移和痛苦,出口的一句话却变成了:“没有。”

  慕瑾之突然猛的把剑尖转向自己,最后一瞬间,谢昭昭听到他说。

  “昭昭,比起杀了你,果然还是杀了我自己更容易。

  病娇人设很带感的,去看看吧~

第29章 提议拜师

  阮羡鸾此时有些漫不经心,这次怒风崖集体历练,让她生出一种现代的高考前集体补课,进行最后的冲刺这一错觉。

  这个修仙界,很久远以前就有修仙一说,但那时修仙的不过寥寥数几,即使到了现在。修仙也才刚刚兴起百年。

  若有千人,则修仙之人则有一二,可谓是稀少至极。

  而修炼程度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最后再经历一番劫数才会到飞升。

  阮羡鸾掐着手指头,在她的记忆里,修为的几乎是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比如三大剑宗的掌门只有问仙宗掌门是化神修为,而许多别的门派的长老一般都是元婴或者金丹修为。

  至于在问仙宗,许多授课讲师,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阮羡鸾细想了一下,自己十八岁的金丹前期的修为,已然超出了大多数人,即使,她心里现在对修仙没有多大兴趣,但是原身这个修为也够她吃很久的老本了。

  不过,即使再没有兴趣,却也在这样集体紧张、努力的氛围下有些热血沸腾。

  就像是高考,所有人斗志昂扬,情绪也会感染到自己的身上。

  她抬眼一看,在阮羡鸾斜对面的沈陵此时已经阖了双眼,往地上一坐,沉下心思已经开始修炼了;他边上的陆宴安也不敢松懈,陆宴安生怕一眨眼沈陵就已经修为超越了他。

  江婉婉即使修为只能算得上一般偏上,却也不甘示弱,生怕拖了师门的后腿。至于海棠,她向来是长老们眼中的乖孩子,此刻若是在玩耍,那才是一大奇景。

  怒风崖上次被劫雷劈毁的山洞已经修好了,这个山洞大而空旷,几人说话间都有回声,但光线只有洞□□出来的那一束,比较昏暗,阮羡鸾无比的怀念起了万轻舟制造的长生灯,如果有他在,那晚上便不用点油灯了。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洞口

  “大师姐、你们都在啊,我和这医修找了你们好久,可算是找着你们了!”

  她转头一看,是自从回了师门就再也没见过的万轻舟和济云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打瞌睡就有人上赶着送枕头。

  她点头,挥手,示意他们进来:“万师弟和济师弟来的巧,这一下子我们又相遇了,真是巧。”

  “见过大师姐。”济云帆点点头,向阮羡鸾作揖,他又从包里将一只雪白的狐狸抱了出来,“大师姐和陆师兄那日来怒风崖走的太急,为了免生事端,沈师兄便将狐狸送到我这了,今日想着要见到大师姐,特意将它带了过来。”

  狐狸此刻像是刚刚睡醒,眯着一双狐狸眼,被济云帆抱出来还有几分不耐烦,又哼了一口气,从他怀里蹬出,跳到了阮羡鸾榻上,在她腿边伸了个懒腰,舒展开来,复又盘成一团,阖眼睡去。

  阮羡鸾摸了一把狐狸的耳朵,趁狐狸熟睡,又悄悄捏了一把狐狸耳尖,浅浅一笑:“多谢济师弟了,这些日子劳烦你了。”

  当时她走的匆忙,也来不及安顿下狐狸的去向,海棠在她替沈陵受了劫雷回来的时候便已经通知过她了,所以她是知道沈陵把狐狸给了济云帆的。

  “济师弟把大白照顾的很好。”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阮羡鸾一时还未能去主峰附近医修所在的春杏峰将狐狸接回。

  狐狸动了动耳朵,并没有否认这个如烟给它的狐狸身取的名字,只是微微甩了甩毛茸茸尾巴,又在空气中轻轻划了一个小小的圈儿,表示自己听到了。

  济云帆微微点头,“不敢居功,只是云帆与万兄有个不情之请……”

  “师弟但说无妨。”

  万轻舟拍了一把他的背,似乎嫌弃他拖拖拉拉,开口:“我与这医修想在怒风崖这几月内的历练都和大师姐、陆师兄、沈师兄一起,但又总觉得打扰……”

  济云帆拱手再次作揖,“大师姐和陆师兄在门中人缘甚好,本就有许多的弟子想与二位一同,再加上前些日子沈师兄也晋升了金丹,想来定是有不少人想一同…”

  阮羡鸾愣住了,其实,根本没有人找她啊……

  海棠察觉到了阮羡鸾的疑问,连忙附在她耳边小声解释:“昨天有不少弟子来找我说情,都被我以‘大师姐伤口未愈正在精心修养’作为理由拒之门外了。”

  陆宴安平日里在门中凡有活动都是同阮羡鸾一起的,搞定他二人中的一人就是搞定了两人,只是陆宴安一直待在怒风崖,没有弟子来找他,毕竟怒风崖这个地方,众弟子恨不得能少待就少待一会儿。

  至于沈陵,一来他平日里寡言少语,不近人情;二来他亦在养伤,江婉婉以静养为由,把来访的人都拦在了门外。

  众人见找不到自己想组的人,只能在进山洞前组好了队伍,自力更生。

  “万师弟和济师弟太见外了,咱们的交情还用问么?”阮羡鸾将作揖的济云帆扶起,对着万轻舟又说,“二位师弟修为勤勉,所修的门类又无比实用,能与你们组队,是我们几人的荣幸,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万轻舟和济云帆则是提前组好了二人组,等待来怒风崖后,再碰运气的寻找阮羡鸾。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且大师姐还肯愿意和他们一起!

  “大师姐这么说了,那我与济云帆定然会更加努力。”万轻舟一听,大笑一声,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山洞中既然已有两张床榻,那我正好再制出几张床榻来,好让几位同门都能好好休息,这也是我万轻舟唯一擅长的事情了……”

  沈陵此时睁开双目,淡淡道:“那便多谢万师弟了。”

  江婉婉也是连忙开口:“多谢。”

  万轻舟取出了储物囊中的几截树枝,再稍微使了几个术法,便制成了几张床榻。

  几人眼中都是惊喜,毕竟别山洞里可能还得打上几个月的座,他们却可以躺下休息!

  “劳烦万师弟了,能将器修炼器发挥的如此灵活,真有费师叔当年的风范。”海棠看着他用几根树枝便搭好了床榻,不由夸赞,再看到他拿出长生灯时候,更是诧异,“万师弟如此心思巧妙,为何不拜到费师叔门下?”

  海棠的师傅是问仙宗八大长老之一的宁同方,只是宁长老闭关已久,海棠便一直由其他长老零零散散的教着,还只在筑基后期,离金丹一步之遥。她学的认真,诸位长老都信任她,常常派她做各种事情,协助阮羡鸾一同打理门中杂务,久而久之,在门中还有着一些威望,人人喊一句“海棠师姐”。

  万轻舟满脸的不可置信,当海棠在开玩笑,“海棠师姐说笑了,费长老怎么可能收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呢?”

  “为何不可能?”阮羡鸾在榻上轻轻坐下,“费步初长老为人随性,不喜条条框框,更是喜欢心思巧妙的弟子,许是万师弟便对了费长老的胃口呢?”

  济云帆也点头,扯扯他的衣袖:“是啊,二位师姐说的对,你若是努力一把,被长老收成了徒弟,那可就是亲传弟子啊!”

  万轻舟面露犹豫之色,难以置信:“我真的可以吗?”

  沈陵帮着江婉婉将床榻摆放好,开口:“万师弟可还记得那门中的传讯灵蝶,从此物便可看出费长老是个随性而为的人,何况费长老爱酒,更是洒脱不羁,你大可以在‘济堂大会’崭露头角,届时长老欣赏,你便可成长老弟子。”

  他记得前世,济堂大会时,有个弟子竟让一直置身事外、沉迷酒肉的费步初长老将他收为徒儿了,他那时还有些啧啧称奇,费步初一生爱自由,最不喜羁绊,竟也会有收徒的一天,真是怪哉。

  他记得费步初长老收的徒儿也是一个天马行空的弟子,如今想来应该是万轻舟无疑了。

  “那,轻舟便努力,届时博个好名次。”他此时脸上兴奋之色满溢,跃跃欲试。

  阮羡鸾道了一声“加油”,便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起原著中是否有描写万轻舟和济云帆,但是似乎没有,原著中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了。

  原著中重点描写的只有江婉婉和沈陵之间的爱情线,配角都是很单一的描写,比如她自己,在叛出师门、堕入魔道后,还曾来大张旗鼓来找过沈陵,沈陵却一剑指向她的喉咙,废去了她半数修为。

  后来男二陆宴安最后却是死在了邪魔之下,还是为了女主江婉婉而死,只是杀了陆宴安的邪魔正是与阮羡鸾勾结在一起的,作为一个恶毒女配的她,在领便当前看着自己的母族、国家一一覆灭,所爱之人废去她半生修为,连一直玩到大的表弟的死更是有她的手笔,最后又被妖魔掏了心,灵魂也撕成碎片,再不入轮回。

  死前还被诛了一遍心,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她一一领略,这个下场领便当的结局可谓是大快人心。

  所以她每每看到沈陵和江婉婉,就头秃的厉害,也不知道那个作者怎么写的,男女主作天作地的狗血爱情硬生生是折磨死了这一大帮配角。

  如果只是纸片人,那无所谓,只是阮羡鸾到了这个世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自己的梦想,他们都是真真切切,有血有肉、鲜活而又独一无二的生命啊……

  她垂眸,有些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大家的评论我都看了,感谢大家的喜欢。

  这本书的背景是早期修仙,就是最开始,构造没有特别完善的那种,还没有多少人修仙。弟子大多都是筑基修为,金丹有,但是不多,在门中担任的一般都是授课讲师,所以说阮羡鸾沈陵陆宴安的修为还是很厉害的,门中长老是金丹-元婴,只有问仙宗的掌门是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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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其实他们早就说清楚了

  江婉婉看着一声不吭帮她摆放床榻的沈陵——他的侧脸轮廓如刀削一般流畅,还有几分少年的温和。

  她的一双小手此刻攥住裙子,指甲都陷入肉里,有些纠结的开口:“陵哥哥,谢谢你。”

  沈陵弯了弯唇角,淡淡道:“无妨。”

  沈陵对她从来都是这么好,从他父母身亡来到江家后,到现在她拜入问仙宗,也不例外。

  她还记得,沈陵从前羡慕她父母双全。

  她却时时迷茫不止,即使父母真的很好,父亲才华出众,什么都喜欢动手做,母亲不喜欢做那些琐事,都由父亲代劳,在她映像中,二人从未争吵一句,可谓是举案齐眉。

  而沈陵因着江父的收留之情,对她总是极为照顾,从前她以为那是自幼青梅竹马,沈陵也定然是极为喜欢她的这么多年,她也分不清对沈陵的到底是依赖还是懵懂的男女之情。

  只记得怀玉真人决定带沈陵入问仙宗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觉得,沈陵会和她越来越远。

  “陵哥哥,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决定去问仙宗的时候吗?”她发间插着一只木簪,将头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几缕碎发,双眸清澈,樱桃小唇,未施粉黛,如春日初绽的花朵,清新可爱。

  “记得。”沈陵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她。

  “陵哥哥,你从那时起便想着问仙求道了吗?”

  “未曾,修仙一时讲求机缘,我从未想过能如今天一般。”沈陵移开了目光,即使笑意未减,江婉婉却无端察觉到了几分疏离。

  她对上沈陵的目光,想要看清那双眼中的情绪,隔着那双眼看到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婉婉如今觉得,离你好远,陵哥哥,我们可是生疏了…”

  眼前的沈陵叹了一口气,还是讲出了这句有些伤人的话。“婉婉,我们终究会有各自的路,不可能一直同行的。”

  但江婉婉只是点点头,抿紧了唇,再未说话。

  她心中隐隐的不安已经成了现实,沈陵——真的和她疏远了。

  “仙人抚我顶,结发问长生。婉婉,沈陵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们,不可能一直同路的。”

  那时候江父摸着她的脑袋,神色木然,说出的话也是这样。

  一直以来,她知道的,陵哥哥宠着她,更多是因为江家的养育之恩,只是她总心存侥幸,不肯相信。

  而沈陵去了问仙宗踏上了修行之路后,不到半年,江父江母也相继病逝,死前留了一纸书信,将她托付给了沈陵。

  她只好来到问仙宗,恰巧自己也有灵根,得以修行。

  只是她没有想到,仅仅两年未见,沈陵便已经变了许多。

  风月客栈那夜,她去寻找沈陵,却看见二人衣裳凌乱,阮羡鸾还披着沈陵的外衣,即使她回房后哭了一夜,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再也没有一起的作伴的兄长了。

  伤心吗?还好吧,没有多少。

  只是自己,真的是一个人了。

  而那夜沈陵难得说那么多话,却是让她好好修行,末了,他还对她说:“即使你并非我的亲妹妹,但我会一直护着你的。”

  那时候沈陵含笑的眼眸,和薄唇边的叹息,都让她觉得自己被丢下了,像一只幼鸟,断了最后的羁绊,飞往茫茫人海,不知归处。

  即使陈述的是事实,却也无比绝情。

  其实,那时候沈陵便已经说清楚了,他们——只是一同长大的兄妹罢了。

  此刻,沈陵再度说起,心上那点一直以来的不甘心也退去许多。

  “谢谢陵哥哥,婉婉明白的。”她点头,没有否认。

  其实自从怀玉真人将沈陵收入了问仙宗后起,到家里父母接连病逝,她心里一直很不安,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即使现在,那份不安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重,甚至她总觉得,有些蹊跷,却又说不出是哪里蹊跷。

  “大师姐!不好了,大白、大白跳崖了!”济云帆急匆匆的跑来,告诉阮羡鸾。

  此时洞中的几人都在打扫这个山洞,毕竟,接下来三个月几人都要住在这里。

  阮羡鸾看着匆匆忙忙的济云帆,转头寻找那个盘在榻上的白团子,却发现——榻上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阮羡鸾连忙开口问道。

  “方才几位师姐师兄打扫山洞时,我看到大白不声不响就跑到了门口,我正想将它抱回来,却不想它一跃而下……”济云帆脸上有些慌张,不可置信,“那么高的山崖,被一片雾气笼罩,它、他就这么跳下去了!”

  阮羡鸾皱眉,感觉有些奇怪,赶忙来到洞口。

  怒风崖大雾弥漫,更有疾风在山壁上四处撞击,而几人所处的山洞,是在怒风崖挖的比较低的一处洞口,几人来时尚未有如此大雾,此刻抬头入眼尽是一片白茫茫,在视线消失处变得模糊,不见天色,更难辨时辰。

  阮羡鸾低头,脚下是更浓重的雾,遮蔽了视野,风刮在耳脸上如同利刃,有些生疼。

  她随意踹下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石头笔直坠下,在她的视线中慢慢变小,化作一个点,消失在了一团浓雾中,无声无息。

  像是凭空消失。

  她心下更是觉得有些怪异,转身取了妄念剑,对着海棠说道:“海棠,大白跳下了怒风崖,我得下崖底一趟,你和宴安替我照顾好几位师弟师妹。”

  “不可!”海棠正欲劝阻,陆宴安和沈陵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了。

  “师姐不可,崖下危险重重,不可擅自冒险!”

  “我与表姐同去!”

  二人又同时发表意见,却是不一样的想法。

  “崖下是关押怨灵、妖魔,师姐怎可以身犯险,陆师兄还跟着一同胡闹!”沈陵言语中有斥责之意。

  “既有危险,我在便能护住表姐,沈师弟是觉得我护不住表姐吗?”陆宴安提起眉头,显然是有些不悦。

  阮羡鸾看着二人争执,咽下了嘴边那句“其实我一个人可以的”,清了清嗓子:“其实,我觉得崖下可能没有大家想的那般危险重重,不去看看又怎么知道呢”

  “表姐说的是,我愿意与表姐一同前去将大白接回来。”陆宴安不动神色往阮羡鸾身旁走了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场,分外坚定。

  “那,沈陵愿陪师姐一同前去。”知道拦不住她,沈陵决定一同前去,起码,这样她有危险,他可以在她身边。

  ……

  片刻后,七人一同踏上了去崖底的路。

  众人御剑,闯入茫茫的白雾之中,风在耳边呼啸,尖锐的几乎要刺穿耳膜,所有人身上的浅灰蓝的道袍都灌满了怒风崖的风,衣袍猎猎作响。

  但御剑而下,眼前已经到了看不清周遭同伴的程度,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刮在脸上越发的痛,但阮羡鸾并没有十分的害怕。

  原因无他,她觉得这个怒风崖并不是弟子口中形容的那般可怕,方才她刻意踢下石子,石子径直落下,并未被疾风干预,而她们无论是来世御剑还是此刻御剑,都会被吹得摇摇晃晃。

  “凝神,将心思放在御剑上,专心感受下落的地方。”

  她不能开口,以术法传音,传到几人耳中。

  此刻,风大的只能闭上眼睛,他们只能用心去感受下落的方向,极其考验基本功。

  越往下沉,风力越大,阮羡鸾无暇顾及其他,只好深吸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她不知道为何,生出一股自信来,传言中怒风崖底下有万鬼啼哭,怨灵成群,镇压了不少妖魔。但她觉得,怒风崖的崖底并没有门中传言那般恐怖,更像是一个别样的考题。

  崖底的风越来越大,阮羡鸾只觉得身子都放空了不少,连意识也有些模糊。

  恍惚间,她脑中涌起了几个不属于她记忆的画面,铺天盖地,淹没了她的思绪、意识。

  女子,一身红衣如烈火,额间有一个暗红色的印记,散发着淡淡的魔气,一双赤色瞳孔,满是戾气,嘴角挂着一抹不羁放荡的笑,张扬明艳,却又有些妖冶,她披散着三千青丝,拿起了那把未出鞘的剑,轻轻一挥,剑意如山洪,掀起一阵气浪,便将几个浅灰蓝道袍的弟子掀倒在地。

  其中一个弟子爬起来,擦了擦嘴边溢出的血丝,大骂:“妖女!你来此做甚!”

  女子见那弟子这般猖狂的怒喝,没有生气。

  被人一问,她眼中有些迷茫,一瞬间那张妖冶的脸上竟然没有表情,似乎在想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但也是一瞬,接下来脸上又挂上一个轻佻的笑:“我、我来寻我的夫君啊。”

  “妖女,休得胡言!我问仙宗弟子向来行的端坐得直,怎会与你这邪魔外道有苟且之事?!”那弟子年轻的很,性子极烈,破口大骂。

  邪魔外道?妖女?苟且之事?

  阮羡鸾这才慢慢想起,似乎她不该来此的,但却想不起为什么不能来,只是来都来了……

  入魔后,她越来越随性了,今日,她非得见到记忆中那个自己的夫君不可。

  “呀,小道士你打不过我的,快让开,我是来巡我夫君的,你很好,但是姐姐不喜欢你,休要纠缠姐姐……”她莞尔一笑,劝着那个小弟子让开,毕竟她一挥手,那小弟子顷刻间便会死去。

  那小弟子却气的脸青一阵紫一阵,他自问仙宗修炼以来,凡人尊称一声“仙长”,何曾被叫成过道士。

  他拧着眉头,狠狠咬牙:“有我们在,你这妖女休想进问仙宗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截至这里,大家应该明白啦,沈陵早就和江婉婉说清楚了的。

  最近每章里面,会穿插沈陵记忆里前世的事情。

第31章 我来找你娶我

  眼前的小弟子刚正不阿,与记忆中那个内门弟子倒有几分相似。

  “表……”早已有人把阮羡鸾闯入问仙宗的事情传到内门,陆宴安匆匆赶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有些茫然,如今已是正邪不两立,他察觉到自己的称呼的不妥当,连忙改口:“阮羡鸾!你来做什么!”

  阮羡鸾见到眼前的人,愣了愣,一阵愧疚、酸楚涌上心头,却不知道为什么,怔怔开口:“宴安……”

  她看到陆宴安的脸上似是隐忍着极大悲痛,红着一双桃花眼,咬牙:“阮羡鸾!你血洗陈国、杀我族人,竟还有脸来问仙宗!劝你速速离去,否则我今日便杀了你!”

  眼前的陆宴安面如刀削,剑眉入鬓,早已不是多年前那张有些婴儿肥的少年脸,也不再是一个高高的少年马尾,他已束了冠,他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即使青筋凸起,却也没有拔剑的意思。

  他怒目而视,不肯退让一步,而阮羡鸾更是没有离去之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沈仙君、沈仙君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瞬间,所有内门弟子纷纷俯身作揖——“见过沈仙君。”

  沈陵御剑而来,一身白衣,皎皎无暇,在移动之间衣襟被风轻轻带起,更显几分翩跹出尘,如月光一样皎洁清辉。

  他目光清幽如流水,淡漠从容,像是万年雪山,亘古不化。

  此刻她要找的人就在眼前,她却不敢确定。

  他像是画中走出的仙,清高傲岸,遥不可及。

  沈陵一出现,没有人再敢大声说话。

  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阮羡鸾只觉得心口如刀在剜,呼吸一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

  他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陆宴安一眼。

  随即开口:“你已叛出仙门,为何来此。”

  这一句话无声无息,砸在她的心间,却掀起万丈惊涛来。

  “沈仙君…我来寻你啊…我的夫君。”她咯咯直笑,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妖冶艳丽,像是深渊绽放出的牡丹,绝色无双。

  沈陵看着她唇瓣一张一合,有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阮羡鸾抿唇一笑,以袖掩面,似乎有些害羞,缓缓开口:“你我共赴巫山,更有你亲自写下的婚书为证,有名有实,自是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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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鸦雀无声,一众弟子更是缩了脑袋,互相对视,不敢出声。

  沈陵此时已是元婴后期,在百年内修至元婴,已是惊才艳绝,除了第一剑修无憾,便是他。

  传闻有一夜,扫地小童在廊下打盹,恍惚间见到沈陵,竟以为是神仙下凡,连忙叩首,高呼:“仙君在上。”

  自此“沈仙君”之名传遍了修仙界,成为一桩美谈。

  彼时沈陵尚未被奉在神坛之上,不乏眼热之人,年少风流之事,却是烙在了平生事迹上。

  像是美玉有瑕,人无完人,即使沈陵再怎么惊才艳绝、光风霁月,也挂上了一个风流之名。

  直到他一剑劈开了“勾魂谷”,再无人敢将风流之名和他挂钩。

  “放肆、竟敢对沈仙君出言不逊…”那小弟子把后半句“玷污沈仙君的清白”咽回肚子里,因为……确有其事。

  只见沈陵微微挑眉,面若寒霜,拔出了腰间的无憾剑,厉声:“你勾结邪魔歪道,不忠;杀弟弑母,不孝;生为一国公主,血洗国都,不仁;叛出师门,陷问仙宗于危难,不义。”

  话语之间,他已经将剑指向她的喉咙,质问:“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心狠手辣。我沈陵光风霁月,卫的是苍生大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阮羡鸾说不出话来,桩桩件件,都是出自她的手,她无可辩驳,抿唇,笑意不减,眸中却燃起了两团火焰。

  万人谴责,千人唾骂,她一笑置之,从不在意。

  她上前两步,用涂了蔻丹的手轻轻夹住了那把无憾剑,浅浅一笑,满是讥讽:“世人赞沈仙君世无其二,照世如珠,如今竟是想取我性命,算不算是始乱终弃呢?”

  众人见此,此时倒吸一口凉气,暗叹,这不怕死的妖女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种话在沈仙君面前说…真是…嫌命长!

  阮羡鸾感觉手指间微凉的无憾剑晃了一毫,接着,殷红的鲜血便顺着指缝流下,分外醒目,她看着沈陵,即使他面上没有变化,似无悲无喜,但手中的无憾剑的不稳,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她心情大好,玩心大起,眯着眼问:“还是,沈仙君舍不得杀我?”

  沈陵薄唇轻抿,没有说话。

  彼时二人一剑,两两相望,近在咫尺,却势不两立,如隔天涯。

  此时几人已到达怒风崖的谷底,这里没有狂风,似乎连时间都接近停滞,安静的像另一个世界。

  几人此时都落了地,纷纷收起剑来。

  海棠在阮羡鸾眼前挥了挥手,轻轻问道:“大师姐,你怎么了?”

  阮羡鸾此刻才回过神来,点点头:“你们方才脑海中可有闪过什么画面吗?”

  海棠点点头,道:“我记起了从前刚来问仙宗拜宁长老为师的时候。”

  陆宴安开口:“我看到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与现实毫无关系,甚至像是一场梦。”

  沈陵开口:“我……看到的从前在凡间的一些事情。”

  万轻舟看到的是,日后自己在炼器,济云帆则是自己平日里的琐碎生活。

  而江婉婉则有些迷茫,却未曾开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看到的竟是第一剑修无憾生前的记忆,难道是因为她身上保管着无憾从前戒指的原因吗?

  阮羡鸾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原来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些画面,但她看到的是未来,这算是老天爷提前给她剧透了吗?

  不孝不忠不义不仁,这个恶毒女配,真是恶毒,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隐藏本?

  崖底寂静无声,众人四处搜寻,看周遭是不是有人来过的痕迹。

  四下入目,尽是尘土,一片荒芜,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不过阮羡鸾并未觉得不对,毕竟这是问仙宗关押怨灵之地,若是常常有人来,那才真是奇了怪。

  “大师姐,这有一条小路!”身后传来了江婉婉的声音,众人随之看过去,确实有一条小路,杂草丛生。

  “要去看看吗?”海棠轻轻扯了一下阮羡鸾的衣袖。

  阮羡鸾点头,缓缓道:“我们……也没有别的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1k,接下来几天慢慢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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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崖下何人?

  此处是怒风崖崖底,周遭都是石壁,唯有江婉婉发现的一条小道可以行走,众人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御剑回历练待着的山洞,二是顺着这条小路继续走,去找跳下来的狐狸。

  “方才在御剑而下时,便有幻术让我们看到自己的一些片段,如今到达崖底,这与崖上截然不同,倒像是另一个地方,或者,我们是踏入了另一个阵法。而狐狸跃下山崖,唯一的去路也是这条小路。”阮羡鸾开口。

  她说的没有错,沈陵无法反驳,正色:“我们只能继续前进,或是原路返回。”

  “表姐说的是,只是前方或许危险重重,几位同门仔细想想。”陆宴安折下一旁的一根狗尾巴草。

  阮羡鸾询问几人意见,面前的万轻舟和济云帆两两对望,然后相继摇头,没有原路返回的意思。

  而陆宴安此时已叼着一根随意折下的狗尾草,轻笑:“表姐去哪,我便去哪。”

  至于海棠和江婉婉,一个是要跟着阮羡鸾,一个和沈陵一起的,自然没有意见。

  没有人选择原路返回,众人走上了生满杂草的小道。

  “此地像是许久没有人来过,倒是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虽然四处没有危险,但阮羡鸾没有放松警惕,始终将妄念剑持在手中,以防万一。

  传闻怒风崖下关押的是怨灵、妖魔,在宗门中算是禁地,无事不得擅闯,崖上罡风雷鸣,极是骇人,在阮羡鸾的想象中,崖下应该更加可怕,至少得是瘴气重重,怨灵嘶嚎。

  “但也不能放松。”沈陵打量四周,总觉得有些蹊跷。

  听到沈陵说话,陆宴安便有些烦躁,吐出那根狗尾巴草,将草踹至一边,有些不屑:“即使有危险,我也会保护表姐,沈师弟还是先顾好自己。”

  那颗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被踢到了一边,还滚了几下,粘上尘土,残破不堪。

  此时众人已经顺着那杂草丛生的小路走进了另一个山洞,洞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连空气都是潮湿的,似乎还有刚才几人说话的回声,越走越深,渐渐的连光线也没有了。

  走在最前面的阮羡鸾只能提起万轻舟的发明的那盏长生灯,为几人照亮脚下的路。

  长生灯的光线昏黄,众人的影子也在洞中摇摇晃晃,像是互相追赶。

  灯一晃,影子便四散分逃。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无端起了一阵风,吹起了几人的衣襟,带起风沙,迷了几人的眼。

  阮羡鸾暗叹糟糕,连忙喊出一句“小心——”

  她话音刚落,便见万千剑刃横冲直撞的向几人刺去,竟是铺天盖地,欲取几人性命!

  阮羡鸾手持着妄念,一跃而起,试图躲过剑刃,只是她虽然躲过了眼前的几柄剑,却有更多的剑向她刺去!

  看着交错的剑影,她不得不正面迎上,翻腕以妄念拨开那些疯狂的剑刃。

  本以为那些剑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竟是越挫越勇,以更加刁钻的角度缠住妄念剑。

  即使阮羡鸾刻意闪躲,那些剑却是像早已预料了一般,更加狠辣的刺向她!

  山风在她耳边擦过,呼呼作响,恍若时间停滞在了此刻,眼见的剑刃带着寒光,马上就要割破她的喉咙,她已经想象到自己的死相如何惨烈。

  在阮羡鸾快要放弃抵抗了的时候,她看见刺向自己的似乎慢了一分,仅这一分,她立刻明白了这招避无可避的杀招该如何破解

  她轻轻侧过头,便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夺命的剑刃只是割断了她的发丝而已,却是露出了一线生机。

  她再度挥剑,以手腕发力,拨开了那柄来势汹汹的剑。

  两剑相触之时,迸发出碎碎的小火星。妄念剑甚至发出一声嗡鸣,尖锐至极。

  但,胜负已定。

  所有灵剑噼里啪啦落下,甚至没有发出声响,便在空中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几人相互对望,有些惊讶。

  接着,便有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那人眼光淡漠幽然,仅一眼便像是看穿了所有人。

  他身着黑色衣裳,立在那里,像是张古老遥远的画。

  “敢问前辈何人。”即使劫后余生,阮羡鸾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无名小卒罢了。”那人淡淡一笑,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那,冒昧问一下,前辈年岁几何?”对方不愿意透露名字,阮羡鸾便换了个方式试探。

  “山中无岁月。”那人向前走了两步,打量着沈陵腰间的无憾剑,才有了几分兴趣。

  阮羡鸾:……

  无法接话,她索性闭嘴。

  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是待宰的鱼肉,没有办法。

  她开始想,原著中可有提到怒风崖下镇了什么大妖。但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便给这人在心里冠上了一个“大妖”的名头。

  那“大妖”打量了一下沈陵,赞了一句:“不错,非池中物。”

  沈陵点头,拱手一拜,“谢前辈夸奖。”

  他又拍了拍沈陵的肩膀,留下一句“好好修炼”,很快又没了兴趣。

  慢慢走向陆宴安,道一句“还行。”

  直到“大妖”看到一边的江婉婉时,眼中才多了几分兴趣。打量着江婉婉,不知是不是几人的错觉,他眼中明显亮了几分,有些炽热。

  察觉到他的目光,众人都捏了一把汗,沈陵上前一步,将江婉婉挡在身后,道:“舍妹顽劣,若有冒犯,请前辈海涵。”

  只是随意弯了弯嘴角,便无视了沈陵的话,随意问江婉婉一句:“多大了?”

  江婉婉愣在原地,没有半分害怕,回答:“十五岁。”

  他的手顿了一顿,有些错愕,方才开口:“十五岁修为至此,极好。”

  阮羡鸾心下惊讶,连沈陵都只得了一句不错,江婉婉的筑基修为却得了一句极好?

  她暗暗想,难道这就是“天命之女”、作者的亲女儿吗?

  “谢前辈夸奖!”江婉婉展颜一笑,有些得意,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敢问前辈,我从前可曾见过你?”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下有些亲近之意,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并不害怕。

  “大妖”淡淡一笑,挥手:“也许。”

  江婉婉欲继续追问,却不想那人已经没有再说的意思。

  海棠、万轻舟、济云帆各得了一句勉强、凑合、堪堪入目。

  行至阮羡鸾身侧时,她得了一句“上佳”。

  经过“大妖”的一番点评,阮羡鸾放心了几分,来者虽善恶不明,但起码没有即刻想杀掉几人,已是万幸。且来人修为高深,刚才那些剑定然与他有关,若真动起手来,几人怕是加起来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此刻所有人都不敢冒然开口,阮羡鸾用眼神示意唯一入了眼的江婉婉。

  江婉婉即刻心领神会,开口:“敢问前辈,此为何处?”

  接着他只是挥挥衣袖,背对几人,道:“你们,本不该来此,却因‘一物’于今日在此相聚。”

  几人不明就里,听的云里雾里,只有沈陵眉心一挑,隐隐有预感,他可能知道眼前这人要说什么了。

  上辈子他至元婴后听到过多次的东西——昆山玉露。

  他还记得上辈子三年后,在“济堂大会”,他夺得头名,那时候所有未曾拜师的弟子都趁此机会拜师,唯有他是个例外。

  他跪在掌门面前,一板一眼的禀告:“弟子不负众望,夺得魁首。”

  掌门笑着,想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嘉奖,却又收回了手,只轻轻扶起了他,叹息一声:“我本该收你为徒,亲自传道授业,只是我即将闭关,怕是要耽误了你。”

  沈陵抿唇不语,掌门徐元清已是化神修为,九州第一人,即将要突破化神中期。

  如果徐元清突破化神中期,对九州、对问仙宗,都是意义不凡。怎么看,都是放弃自己这个内门弟子来的划算。

  如果九州第一人都无法教导他,遑论他人?

  沈陵有些失望,不免气馁。

  只是,徐元清叹息一声,道:“你天赋异禀,定然前途无量,我虽然已至化神,但我终究老了,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他’选中了你,定然是有所考量。”

  最后,徐元清为他暂缓了闭关,教导他三年。

  沈陵只觉得似花明柳暗,峰回路转。他欲叩首,行拜师之礼。

  却被徐元清扶起,他说:“我尽我所能,教导你三年,只是我无法一直教导你,担不起你这一句师父。”

  虽不肯担上他一句“师父”,但是能够教导他三年,已是万幸。

  他记得那时候徐元清问他,你可知为何我们能修仙?

  他记得,他回答:九州有灵脉滋养,故有灵气,修士有灵根,便可引气入体,而引气入体的多少,又由天生的资质决定。

  对这个回答,徐元清很是满意,摸了摸自己下巴下那层胡子,又问,你觉得灵根重要,还是资质重要?

  沈陵没有迟疑,道:资质。

  徐元清又问,那你可知,修仙路上最难的是什么?

  他答不出来,喃喃:可是修为的强度?

  徐元清那时淡淡一笑,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却又尽是反驳之意:“道心。”

  何为道心?沈陵不懂。

  但徐元清没有解释,留下一句:“你自会知道。”

  自会知道?

  怎么知道?

  道心是什么?修道为人之心吗?

  他以剑入道,修无情道,自问断情绝爱,不沾人间半点情.欲,更是断了爱恨嗔痴。

  第二日,沈陵找上了徐元清,开口,无比坚定:“陵自问道心坚定,定可一直不变。”

  徐元清还是淡然一笑,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开口:“你心智不坚,还需历练,这人世间最可怕的就是‘无常’二字,你还不懂何为变故,更不解‘命中注定‘四字何解。”

  沈陵不信,只道是人定胜天,若有心,万事皆可。

  却不想,那时徐元清那句话——竟是一语成谶!

  沈陵幼时候如浮萍漂泊无定,少年时修仙有成,意气风发,自是不信什么“无常”“命中注定”。

  在他眼里,事情都是绝对的好与坏,即使情非得已,亦是绝对。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阮羡鸾是上佳的评论呢,因为她五灵根,要同时兼顾,比常人修炼更加辛苦(前面章节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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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昆山玉露

  三年教导,一晃而至,徐元清即将闭关。

  那日问心堂只有他和沈陵二人。

  徐元清问道:“沈陵,你如今可知何为道心?”

  沈陵那年二十岁,已至金丹中期,已经隐隐有压过阮羡鸾的趋势,在修仙界已经传开了他的名字。

  看着眼前的徐元清,他眉眼之间尽是坦然:“是天理。”

  那时候沈陵不知道徐元清为什么一直和他强调道心,他最初只是想勤勤恳恳的修行,等修为有成,再无人能够轻视了他去。

  沈陵父母早丧,寄养在了江家。

  虽然江家很好,但终究是寄人篱下。

  他像一叶浮萍,漂浮在这世上,随意打来一阵浪便能将他淹没。

  沈陵来问仙宗,是因为无处可去;他修仙,是想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他开口,声音平静:“弟子最初修仙是为了自己,但后来,是想让天下之人都知道‘沈陵’二字,弟子想用‘沈陵’二字守护这天下。”

  “好,很好。”见沈陵的回答,徐元清目露赞许,“你可知为何我一直与你强调道心?”

  “弟子不知,请掌门指点。”

  徐元清站在问心堂前,如一座巍峨的青山,遗世独立。目光很远很远,缓缓道:“无憾陨落前,告知诸位长老,不必太过在意修为、资质,最重要的是道心。”

  沈陵不解,却又觉得徐元清说得对。

  “世人皆知我问仙宗为三大剑宗之首,皆以为是因为第一剑修无憾,但并不是这样。”徐元清目光悠长,定定看着沈陵,“如今我又要入关,兴许出关之时也是沧海桑田,故不得不与你提起一物。”

  “此物名曰“昆山玉露”。”

  沈陵记忆中徐元清说的“昆山玉露”,也从眼前高深莫测的人口中说出。

  “那是什么?”阮羡鸾觉得有些耳熟,却又如何也想不起来。

  此时几人都在崖底席地而坐,看着眼前人的讲述:“修仙界人人都知有灵脉的地方会有充沛的灵气,却不知灵脉从何而来。”

  阮羡鸾点头,问仙宗之所以为三大剑宗的第一名,虽有“第一剑修”无憾的原因,更多是因为,问仙宗所处的地方是三条住灵脉的汇聚之处。这里的灵气最为充沛,还有不计其数的小灵脉自此蔓延出去,可谓位置优越,天时地利。

  而修士修炼,虽说最考验灵根和资质这种硬件资源,但灵气却也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原因。灵气充裕的地方会形成门派、大宗。所以有很多修士挤破了脑袋都要入宗门,为的就是资源。

  “涵养出灵脉的,便是这昆山玉露。”眼前的大佬为几个人解答疑惑。

  阮羡鸾对眼前的大佬逐渐心生敬畏,这在问仙宗,算是个秘密,只有长老知道。自己之所以知道也只是因为师父看重她,跟她提过一两句,却也十分隐晦。

  如果……这昆山玉露真的存在,那么最可能的地方就是这问仙宗之下!

  一瞬间,阮羡鸾背后生出一股凉意,所有线索好像串了起来

  为什么一回来长老便将她和陆宴安打发到怒风崖闭关?

  为什么济堂大会提前,所有弟子都被调到怒风崖、甚至怒风崖上还挖了那么多的山洞。

  因为有利于提升修为,便于弟子在三月后的济堂大会崭露头角。

  狐妖有灵,对灵气最是敏感,之所以跳下来,就是感受到附近灵气充沛。

  问仙宗灵气最充沛的,只有昆山玉露,而昆山玉露怕是就在这附近!

  阮羡鸾飞速的整理着脑海中的细节,之所以怒风崖上罡风雷鸣,崖下却一片安宁,与世隔绝,怕是昆山玉露就在此地。

  什么关押怨灵那是为了掩人耳目,而镇押的大妖,也不是被镇压,而是在守护昆山玉露!

  这大妖,就是眼前人!

  阮羡鸾环视周边几人,发现除了她和沈陵,其余的人都在不知何时昏了过去。

  她眼中更冷了几分,更加警惕。

  阮羡鸾自知动手是不可能的,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眼前人的对手,所以她开口:“前辈说这么多是为什么?又想让我们几个弟子做什么?”

  这是门中唯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方能知晓的,而眼前人似敌非友,方一至便是刀光剑影,出手狠辣。

  这山底下人烟稀少,怕是这大妖也无聊坏了,寻她们几个讲讲话便是作为乐子。

  难道是想让她们几个在死前死的明白一点吗?

  只是眼前人轻笑一声,云淡风轻:“小友误会,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同二位做个交易。”

  阮羡鸾稍稍松了一口气,起码性命无虞,但毕竟她一个金丹弟子的修为在这位大佬面前蹦跶不了几下,有什么是入得了这位大佬法眼的呢?

  她突然想起,大佬看向江婉婉的时候眼神都变了几分,似乎有些感兴趣,难道……

  是要和男主抢女主?!

  这段在原著中并未提到,算是一个神秘副本,难道眼前的大佬竟然也是在女主角光环下跌倒的一员吗?

  真不愧是女主角……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除了她还清醒着的沈陵,以眼神询问。

  阮羡鸾焦急万分,向沈陵眨眼示意,内心os:男主角,有个大佬看上了你的命中女主,即将开口要把她留下!我拦不住!焦急预警!

  似乎是看到了她的眼神示意,沈陵眼中只是唇角扬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似乎很是愉悦,与阮羡鸾对视,示意她安心。

  阮羡鸾:……

  她发现,男主角好像并不在意?

  即使阮羡鸾十分的想冲到沈陵耳边喊一句:你老婆要没了!

  却也压下心中情绪,淡淡开口:“前辈尽管说。”

  眼前的大佬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咳嗽一声:“我在山底十年如一日,很是枯燥,想要过得有趣些……”

  阮羡鸾看着他说话,一颗心瞬间提起,越发的有一种不好的心理预感。

  果然是要女主角的吗?

  她心下紧张,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委婉的在保证自己和同伴性命安全的前提条件保住江婉婉。

  内心更是有些慌张,如果没有了女主角,这个剧情该怎么走下去啊啊!

  她不会立马就要领盒饭了吧?!

  之间眼前的大佬不急不缓的说出了下半句话来:“我想问二位讨要这只狐狸。”

  大佬指向了从远处慢慢悠悠走来、伸着懒腰的狐狸,轻轻笑着。

  阮羡鸾脱口而出的一个“不”字卡在喉咙,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狐狸而已。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大佬看着那只狐狸,眼中似乎都亮了几分。

  “这狐狸生性顽劣,怕是会冲撞了大佬你……”虽然要的不是江婉婉,但阮羡鸾也做不了狐狸的主,甚至忽略了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大佬,“我尊重狐狸自己的意愿。”

  她猜,狐狸应该不会愿意待在这个只有一个人的地方吧?

  却不想,狐狸又走进几步,在地上打了个滚,示意大佬摸摸它。

  阮羡鸾:……

  沈陵:……

  大佬侧着头看着地上打滚露出肚皮的狐狸,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却没有伸出手。

  狐狸“嗷呜”一声,摇了摇毛茸茸的尾巴,更加讨好。

  “作为回报,我会教导几位一段时日,保证几位修为能够突飞猛进。”任狐狸撒泼打滚,大佬的都没有理它。

  “那便多谢前辈了。”沈陵与阮羡鸾同时道谢。

  确实,狐狸留在这里会更好,这里有助狐狸修炼,而且若是一直跟着阮羡鸾他们,作为妖类,终究是个麻烦。

  几人得知要有大佬亲自教授,都很是激动。

  毕竟平日里长老们繁忙,讲师自己本身也有困惑,师兄弟同门也是一头雾水。

  如今有人肯教导自己,还是一个灵力极高的人,可谓是种机缘。

  接下来,众人便开始了修炼。

  阮羡鸾觉得这位大佬确实十分厉害,甚至比自己的师父还厉害几分,能够一眼看出几人的不足与破绽。

  不过几日,她便已觉得自己的剑术也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每日的修炼,陆宴安便时时和沈陵针锋相对,两个人较上了劲儿,谁也不肯被对方甩下。

  沈陵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那个与陆宴安在门中针锋相对的时候。

  直到某一日,那位大佬看了看沈陵使出来的法术,说:“再过不久,你们似乎该去秘境‘亡灵迷谷’,那里有一处地方叫无崖,生长着一种‘玄阳仙草’……”

  听到玄阳仙草,阮羡鸾的心“咯噔”了一下。

  这么快吗?

  原著中沈陵是天灵根,灵根纯净,他修的又是无情道,一向清心寡欲。

  修仙是种玄学,但沈陵没有氪金就是天道的“亲儿子”,他不用氪金,天生就是修炼的好苗子。

  但有失必有得。

  原著中的设定是,沈陵的天灵根虽然修炼极为容易,但是却十分容易走火入魔。而修士走火入魔之后会被心魔日日折磨,若是扛过去了,那是最好。

  只是心魔因人而异,更是修炼者最怕的东西。

  日夜折磨,熬过去的人寥寥无几。

  大部分熬不过去,便会沦为邪魔歪道。

  而无崖之上的玄阳仙草,是至阳之物,生长在怨灵集聚之地。

  在罪恶的深渊长出这至阳驱邪的草,服下能保修士不受心魔困扰。

  但却只对没有任何属性的天灵根有效。

  因为五行单灵根皆有属性,承受不了这等至阳之物。

  就连阮羡鸾的五灵根若是服用,都会打破原有的平衡,亦是承受不了。

第34章 沈陵,你娶我

  阮羡鸾记得原著中的描写是玄阳仙草长在崖上最陡峭的地方。而崖下是无数怨灵与妖邪汇聚之地,更有魔族余孽在此,怨气冲天。

  而江婉婉、阮羡鸾都想亲手为沈陵摘下玄阳仙草,却不想又发生争执,推搡间有妖邪袭击江婉婉,将她推下山崖。

  面对着万丈深渊,她下意识的伸手,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这根“救命稻草”阮羡鸾与她一同跌下无崖。

  事发突然,沈陵只能救下一人,他没有犹豫的选择救下江婉婉,任阮羡鸾跌落到了万丈深渊。崖下危机四伏,进去的修士几乎无一生还。

  但原身拿着“打不死的恶毒女配”的剧本,在崖底受尽妖邪的折磨,心底更将江婉婉恨得咬牙切齿,在黑化道路越走越远。

  待三日后沈陵救出遍体鳞伤的阮羡鸾时,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认为是江婉婉将阮羡鸾推下了山崖。

  任江婉婉怎么解释这只是一场意外,都无人相信。

  谋害同门,重则抵命,轻则逐出师门。江婉婉的去留只在阮羡鸾的一念之间。

  作为受害者的阮羡鸾,躲在沈陵怀中垂泪,附在沈陵耳侧用只有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沈陵,娶我吧,娶我我会为江师妹将这事情遮掩过去。”

  她不想再痴痴的付出等着沈陵回头了,她只想得到沈陵。

  为了江婉婉,沈陵别无选择,只能同意。

  “阮羡鸾不顾安危,为沈陵摘下玄阳仙草,甚至以身涉险,而沈陵感动不已,当众求娶”这曾是修仙界的一段佳话,更是被称为天作之合。

  而江婉婉的一颗心在此时被伤透了,她以为沈陵会信她的,却不想沈陵转头与他人定下婚约。

  而沈陵寡言少语,不善言辞,从来是做的多说的少,自然不会解释。

  回忆着这个剧情,阮羡鸾叹了一口气,这是全书最虐的火葬场。

  原身要挟下,沈陵不得不哄着阮羡鸾,亲手照料她的起居,甚至写下婚书。

  沈陵佳人在侧,江婉婉心如死灰,转身投入了忠犬男二“陈宴安”的怀抱。

  阮羡鸾恨不得仰天长啸!主角的爱情都是这么作天作地吗?真是……一言难尽。

  不愧是狗血虐文,诚不欺我。

  而山洞中,眼前的大佬刚为沈陵介绍完玄阳仙草。

  阮羡鸾决定:这次去亡灵迷谷,绝对不带沈陵的队,她要明哲保身,发誓离沈陵远一点。

  她下定决心,抬眼看向沈陵,却见那人也看了她一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沈陵目光清澈,视线相撞时,她感觉心口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羽毛轻轻划过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又像是小猫爪子轻轻抓了一下。

  阮羡鸾察觉到那种怪异却又有几分熟悉的感觉,连忙躲开视线,避之不及。

  转瞬间已是三月将至,几人的修为多多少少都进步了一大截。

  三月时间,竟也不觉得无趣,今日便是他们要离开的日子了。

  阮羡鸾能感觉得到,此地不仅灵气充沛,而且这位大佬一眼就能看穿每个人所在的问题,即使从来没有亲自示范剑法,也能三言两语概括出几人的问题。

  进步最快的就是沈陵和陆宴安。

  沈陵已经从刚入金丹到达了金丹前期,陆宴安比他晋升金丹早上许多,如今已经快到金丹后期了即使是不怎么对修炼上心的阮羡鸾,也到达了金丹中期,而那几个筑基弟子甚至已经在筑基后期,不久便要结丹了。

  唯有江婉婉耷拉着一张脸,因为——她的修为毫无长进。

  “前辈,抱歉,婉婉浪费了您的一片苦心。”她眼中氤氲着一层水雾,强忍泪意,转身对着众人,抽抽搭搭,“抱歉,婉婉又拖累了大家,真是没用……”

  大佬看着她这幅乖巧、有些可怜的样子,勾唇一笑,伸出手来想摸摸她的头。但又在即将触摸到江婉婉头发的时候,像是触电一般缩回了手,目光有几分暖意,开口:“无妨,你已经尽力了,能达到这个修为,你已是极好。”

  江婉婉看着大佬深沉的目光,只觉得天似乎都要塌下来了,这是说她注定此生止步于此的意思吗?

  连带着眼中含着的那几颗眼泪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的落下。

  大佬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却又不能把小姑娘气哭了还坐视不理,开口:“其实……修行这种东西,因人而异的…”

  却没想到,江婉婉哭的更狠了。

  沈陵眼中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宴安看着抽抽搭搭的江婉婉,觉得有些心烦,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帕子递了过去,臭着脸:“擦擦吧,修为这种事情,不能勉强。”

  阮羡鸾看着陆宴安这般开口,有些恨铁不成钢,哪有跟女孩子这么说话的!这话意思分明就是说江婉婉不适合修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但是她转念一想,沈陵好像只会跟江婉婉说“多喝热水”。

  大概这,就是半斤八两吧。

  大佬眼中除了有些诧异外,便没有了别的情绪,长叹一声:“人各有命,修为高深不一定是好事,也许有朝一日,你会怀念起曾经修为低下的时候。”

  陆宴安不解,问:“前辈为何这么说,不是说只有修为越来越强,才能改变自身命数吗?”

  “总有些事,是天道也干预不了的。”沈陵呼出一口浊气,似有所感,“这世间,如意之事,不过十之一二。”

  阮羡鸾看着沈陵,叹息,论修为,未来的沈仙君是被供奉在神坛上的,这世间还会有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吗?

  如果有,那也只是自己不够强大罢了。

  不会,所以沈陵说话这种话,在她眼中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在心里立下一个flag,等着日后清冷如霜雪、世无其二的沈仙君打自己的脸。

  但是她没想到,最后会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阮羡鸾带着众人作揖,感谢大佬多日来的教导。

  “这一拜,多谢大佬多日指导,才有了我们诸位突飞猛进的修为。”阮羡鸾浅浅一笑,一双眼灵动明媚,大家都不知道称呼这位大佬什么,即使阮羡鸾觉得,这位大佬就是在此镇守昆山玉露的大妖,却又不好直接称呼人家为大妖,便直接称呼他为大佬。

  而所有人,都被她带着喊大佬,一瞬间,她就像回到了现代的,一群人盯着滑稽的大黄脸,俯身跪拜:“多谢大佬!”

  甚至还有点鬼畜。

  大佬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只是淡淡一笑,目光似乎有些惆怅,他说:“诸位皆非池中物,来日定会前途无量,只是知道的太多终究不太好。”

  阮羡鸾心咯噔一下,难道他这是要杀人灭口?

  这里是掌握了整个修仙界灵脉的昆山玉露,更是问仙宗的禁地,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只见大佬轻轻挥手,便封印了几人的记忆,朝着阮羡鸾,淡淡开口:“我已抹去他们的记忆,只剩下了你和沈陵二人是还记得的,希望你们能够知道分寸。”

  他们几个内门筑基弟子,要修为没有修为,随便遭人拷打,便是泄露了昆山玉露。

  阮羡鸾拱手:“弟子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几位同门定会谅解的。”

  大佬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出去后,切莫一心注重修为速度,更重要的还是这道心啊。”

  阮羡鸾虽有些不解,但是看着沈陵点头,便也跟着点头,还不忘问上一句:“三个月也算师徒一场,敢问前辈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大佬挥了挥宽大的衣袍,神色未变,叹了一口气,摇头:“无名小卒,不足挂齿,来日有缘,你们自会知晓。”

  阮羡鸾见他不愿意,也没有强留,毕竟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何必挖人伤疤。

  “那,有缘再见?”

  “好。”大佬席地而坐,并未多言。只是目光最后扫了两眼昏迷的江婉婉,叹息一声。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阮羡鸾、沈陵不知道的是,此次辞别,便已是诀别。

  待几人醒来时,已经忘记了崖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怒风崖一行历练,收获颇丰。

  陆宴安拍了一下阮羡鸾的肩膀,轻轻从手中捏出一团绿色的灵气,开口:“表姐,看,我操控灵力的咒术越发精湛了。”

  绿色的灵气在他手中凝成一团,晶莹剔透,四周还有小的灵力在闪烁,就像是碎钻一般。

  阮羡鸾竖起一个大拇指,鼓励道:“宴安真棒,不过在怒风崖历练几日,对灵力的操控便这般熟悉了。”

  沈陵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浅浅一笑,知道阮羡鸾在加深陆宴安脑中的记忆空缺。

  只是,他始终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太对。

  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重来一世,竟是迷雾重重,许多事情和他前世所经历的都不一样,甚至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沈陵发现,原有的轨迹似乎在改变,他却无能为力,但他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了。

  问仙宗的弟子在怒风崖下历练了许久,早已灰头土脸,即使收获颇丰,却也有些力不从心。

  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和赞东的人头,沈陵决定跟上阮羡鸾,却没想到阮羡鸾也在找他。

  “沈师弟……”

  “师姐……”

  二人异口同声,叫住对方。

  似乎为着这份默契惊讶,他们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笑意。

  “待等会收拾一番,一个时辰后,请师弟来见我,我与师弟有话商量。”阮羡鸾将脸侧的碎发别至耳后,露出流畅的侧脸曲线,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要解开沈仙君为什么重生了!

  大家不要猜错了,这个大佬不是江的某个男配感谢在2020-09-2623:51:50~2020-09-2723:5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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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沈师弟不要误会了

  此刻已是一个时辰后,阮羡鸾梳洗一番之后,来到院中。

  却见暮色降临,天边挂着一轮圆满的月亮,大地也被撒上了一层暖黄。

  在怒风崖下三个月,虽有术法可以清洁自身,但阮羡鸾更喜欢用水沐浴。

  她此刻只穿了问仙宗浅灰蓝的道袍,满头青丝披散下来,发尾还有些湿漉漉的。却有一种别样的安宁,宜其室家。

  阮羡鸾看着天边夜色渐浓,有些后悔,为什么把沈陵约在一个时辰后。

  院中的桌上摆着两坛子桂花酒,还有沈陵的外衣。

  桂花酒是在花间镇与沈陵、陆宴安一同买的;而道袍是那夜情急她借来蔽体的。

  她更加懊恼,在心底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叫沈陵前来。

  她开了桂花酒,为自己斟上一杯。刚一开封,桂花的清甜与酒香扑面而来,仿佛一闻,她便醉了。

  正在懊恼之际,沈陵已至。

  他站在院中,剑眉星目,清冷如画,眼如浅浅琉璃,淡淡一笑,刹那间冰雪消融,身姿如松柏挺拔,浅灰蓝的道袍在他身上如今夜的月儿一般清冷皎洁。

  阮羡鸾暗叹也难怪原身甘愿奉上一切,只为换他目光停留片刻。

  只可惜,她不是原身,没有那般偏执,更没有为沈陵痴狂疯魔。

  她皓腕如玉,为沈陵斟了一杯酒,琼浆入盏,泠泠作响,清脆动人。

  她开口:“抱歉,沈师弟,今日贸然相约,却忘了时辰,没想到你来已是月上柳梢。”

  “无妨。”沈陵接过这盏酒,并不在意。

  此刻清风习习,夜色渐浓,阮羡鸾脸侧还有几缕碎发,显得分外柔和,像是卸下了盔甲和防备。

  “沈师弟,今日邀你前来,一是贺你结丹之喜。十六七岁结丹,已是天纵奇才。”她举杯,丝毫不吝啬的夸赞,“祝沈师弟仙途无量,早日飞升。”

  “沈陵谢过师姐。”他淡淡一笑,碰杯,没有拒绝。依稀想起前世,她也曾来恭贺过自己迈入金丹,但那时他不屑一顾,只是淡淡道谢。

  到后来,他的修为突飞猛进,却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道贺。

  直到迈入化神,最想听的也不过是一句她的道贺,连沈陵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沈师弟,从前我欣赏你的勤勉修行,受师傅的命令对你多加照看,心生惜才之心,故对你亲近不少,想来怕是让江师妹误会了不少。这杯我自罚,罚我为沈师弟添了麻烦。”阮羡鸾见沈陵喝下了酒,心中都放松了几分,言语之间都是道歉之意,很是赤诚。

  却不想,话落到沈陵耳中,却是变了意思。

  他皱眉,眼中染上几分不悦,冷声:“误会什么?”

  看他这幅样子,阮羡鸾心下一紧,原来,他竟是这么介意吗?

  她本想着今日把男主角叫过来,好好的掰扯清楚,免得江婉婉再生误会。毕竟那日初到怒风崖,她听到江婉婉有些委屈的说“陵哥哥,我们似乎不像从前那般好了”时,阮羡鸾便已知道,即使自己再怎么疏远沈陵,似乎江婉婉还是误会了。

  原身便是仗着沈陵的君子端方、不忍心讲话说的太难听,所以一直心存侥幸,痴缠不放。让沈陵陷入了更加艰难的追妻火葬场,所以这次换了自己,阮羡鸾决定大方的成人之美,不再去死缠烂打。

  只要自己这个恶毒女配不搞破坏,对大家都好。

  见沈陵面色有些难看,阮羡鸾连忙又为他倒上一杯,解释:“从前我多关照师弟几分,却不想被许多人误解为我对你……有意,尤其是江师妹。怕是也令沈师弟烦忧,如今借着沈师弟结丹之喜,正好澄清一番,免得再给沈师弟徒增烦忧。”

  她嘴唇上扬几分,解释道,却不想沈陵听了,眼中愈发的晦暗不明,甚至下意识的抓住眼前那截皓腕,有几分质问的意思:“什么?”

  美人皓腕,落在沈陵眼中,有些刺目。

  “就是……男女之情啊。”阮羡鸾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补上一句:“沈师弟放心,我绝无此意,只是你初来乍到,我多关照了几分罢了。沈师弟万万莫放在心上。”

  沈陵听着她的解释,说不出话来,眸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觉得自己心口闷闷的,有些痛,甚至大有破裂之势。

  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开口:“师姐便是如此想的吗?”

  阮羡鸾察觉到眼前的人似乎反应有些剧烈,却还是点点头:“自然是的,沈师弟与江师妹情分非比寻常,无人能及。”

  她依稀记得,原著中沈陵可是从来没对阮羡鸾有过心思的,就连世人将二人一同提起,他都是极为厌恶的。

  只是眼前的沈陵,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握着杯子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不知名的情绪,觉得陌生,这种脱出控制的感觉,只有在上辈子才有过。

  前世沈陵迈入化神,成了名副其实的沈仙君,人人敬他、爱他,将他供在神坛之上。

  他是修仙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更是修仙界的希望。

  在他入化神的第二十年,问仙宗的徐元清长老已是苍老不少,再无力追求缥缈的仙途,只想着安度晚年。

  “沈陵,你的修为已然举世无双,再无人能与你为敌,只是,你当真不回头看看江婉婉吗?她陪了你一辈子啊……”他看着沈陵,叹息一声,“若你对婉婉有意,那便与她结为道侣吧,如今她也元婴了,再不会拖你后腿。”

  徐元清,是在劝沈陵,与江婉婉结为道侣。

  只是沈陵那时,有些迷茫,他已经忽视江婉婉很多年了。

  江婉婉自从阮羡鸾叛出师门后,再也不缠着他,只是一心修行。

  到如今徐元清提起,沈陵才想起,江婉婉已然元婴前期,更是将一生时光都倾在他的身上。

  他不知道对江婉婉到底是种什么情感,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性的保护一个人,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爱、怜惜,还是习惯。

  他问江婉婉,江婉婉说,她只想伴着沈陵,不愿与沈陵结为道侣,怕拖累了沈陵,若他怜惜,便为她写下一纸婚书即可,她留作念想,便好了。

  江婉婉知道,是他不愿意,于是给了个台阶下罢了。

  一纸婚书,捆绑不了沈陵,在他眼里,更是普通的如一张草纸,给便给了。

  何况他早答应过江父,要护江婉婉一辈子,婚书对他而言,和一份保护契约差不多。

  是夜,他起草了一纸婚书,烫金的凤凰纹路在他指尖摩挲,勾起他的回忆来。

  他记得在他多年前,也有一个妻子,是他的大师姐——阮羡鸾。

  只是那时他写的那纸婚书不过是房间内寻常的宣纸罢了,却哄的她巧笑嫣然。

  他筑基的时候,不知为何,竟与大师姐春风一度。

  即使这样,也不愿为难他,撑着满身骄傲说:“沈陵,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娶我。”

  倾城之姿,明媚肆意。

  只是大师姐似乎也不懂得怎么爱一个人,虽然无微不至,却愿意为他奉上一切东西,隔三差五便是灵气丹药,还不许他拒绝。

  他只能收下,等来日强大起来,再报答阮羡鸾。

  于是他努力修行,却不想,老天爷不给他这个机会。

  何况,因为他,江婉婉早与阮羡鸾水火不容。

  无涯之上,阮羡鸾与江婉婉在争执中依旧为他摘下玄阳仙草,崖下的妖物出现,事发突然,他只能救下离得近的江婉婉。

  甚至来不及抓住阮羡鸾,只能任她跌下山崖,却无能为力。

  那时候江婉婉与阮羡鸾已水火不容,他冲江婉婉放出狠话:“江婉婉,若师姐有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还差几百字明天补上!顺便悄咪咪的说一句,全订加评论完结后我会抽小天使送晋江币哦~

  以及中秋那天有个番外会放在当日更新的作话里,记得查收。

  求收藏一下我的两篇预收文,求你们啦~感谢在2020-09-2723:58:12~2020-09-2823:4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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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婚书、亲吻

  沈陵眼中爆出血丝,声嘶力竭,怒气十足。

  他的声音在江婉婉耳中嗡嗡作响,震荡不止。

  劫后余生的江婉婉白了脸,眼中忽明忽暗,如一盆水当头泼下,愣在原地。

  她与沈陵从小一起长大,沈陵对她从来是有求必应,何曾对她发过脾气?

  沈陵早已顾不上其他,脑中的画面全是阮羡鸾的脸,神情或喜或嗔,纠缠住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希望听到阮羡鸾唤他一句“沈陵”。

  而一睁眼,眼前就是万丈深渊,他似乎能听到崖下的万千怨灵嘶嚎不止。

  更让他觉得心如刀绞,他木然在无崖附近搜寻了三天三夜。

  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直到三日后,他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阮羡鸾。

  她的脸上尽是污泥,血迹凝固在她的脸上,惨不忍睹。

  见到来人是沈陵,她涣散的双眼聚焦几分,有几分喜悦,泪水顺着她的眼尾流进脏乱的发间,她的唇干枯如纸,一张一合,声音几近破碎:“沈陵……你终于来了,玄阳仙草,我护着呢,完好无损……”

  沈陵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她想的居然还是给自己摘的玄阳仙草。

  记忆中的阮羡鸾从来都美艳张扬,顾盼神飞,是九天之上翱翔的凤凰。

  如今像是陡然坠入泥潭,狼狈不堪。

  沈陵心上似乎有万千蚂蚁在啃噬,他将阮羡鸾拥入怀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像是拥住一片残破的枯叶,有些庆幸,她还活着。

  此时所有弟子都围住了无崖,看着他将阮羡鸾抱起,众人的话语间都是庆幸,还有…对江婉婉的指责。

  “若不是江师妹,大师姐怎么会坠入无崖,枉大师姐平日对她多加照顾!”

  “就是,怕是江婉婉对大师姐积怨已久,借此报复,真是蛇蝎心肠!”

  “是啊,崖下戾气冲天,更有妖邪,哪是那么好捱过去的?”

  “真是不识好人心,还有那沈陵,大师姐为了他摘玄阳仙草,九死一生,而自己的相好害她掉下了山崖,他连句表示都没有!”

  “谋害同门,重则抵命,这怎么说也要逐出师门吧!”

  ……

  阮羡鸾的心思,问仙宗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甚至连那春风一夜,不知何时竟也被人传了开来。

  陆宴安看到阮羡鸾似乎没有生命危险,才放下心来。

  只是脸色极为难看,眼底翻涌着雷霆之怒,他一剑指着江婉婉的喉咙,厉声质问:“江婉婉,到底是不是你有意为之!”

  这三日,时时刻刻江婉婉都被愧疚缠绕,眼中溢满泪水,手足无措:“陆师兄…陵哥哥…你们信我,婉婉,婉婉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时候二人虽在争执,却也只是斗嘴,而突然有妖袭击,是冲着她来的,那妖想将她拉下山崖。

  慌乱之中,她下意识的抓住身边的东西,却不想,抓住了阮羡鸾。

  沈陵和陆宴安离阮羡鸾太远,根本来不及救她。

  不管是有意无意,都是她害阮羡鸾掉了下去。

  她连累的阮羡鸾跌落无涯,受尽折磨,自己却安然无恙。

  何况众目睽睽之下,她与阮羡鸾私下不好,谁也不信她是无辜的。

  人言可畏,她更是无力辩解。

  一旁的沈陵抱起阮羡鸾,冷着脸训斥陆宴安:“够了,你身为师兄,对师妹出手,也不怕让同门弟子看了笑话。”

  “表姐对你的心思,你当真不知吗?事到如今,你竟还护着她!”陆宴安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戾气,歪了歪嘴角,怒极反笑。

  “我只是不愿你在这里对着同门出手,让别的门派的人看了笑话。”沈陵面色微冷,并未多说。

  “笑话?我只是看不过表姐的一番心意遭人践踏,她做了这么多,你当真从未放在眼里吗?”陆宴安提着破竹剑,行至沈陵面前,质问,“沈陵,你若当真不曾对师姐动心过分毫,那便离她远些,她的心意,你不珍惜,自有人珍惜!”

  二人积怨已久,此刻因阮羡鸾坠下山崖,竟是连伪装都维持不下去。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沈陵正欲回嘴,却发现阮羡鸾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苍白一笑,眼中有些希冀,像是风雨中颤颤巍巍的一朵花,在狂风暴雨中绽放。

  他看到她眼底的挣扎之色,她说:“沈陵,你娶我好不好?”

  沈陵弯了弯唇,开口:“好。”

  他心底,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厌恶,甚至还有些愉悦。

  却见眼前的阮羡鸾双眼放大,三分欢喜,三分不可置信,剩下的,却是悲伤和无奈。

  沈陵不知道的是,那时候阮羡鸾心里有多挣扎,更不知道,她一开始就只当这是一场短暂的梦。

  阮羡鸾身受重伤,沈陵带着她日夜兼程,回到问仙宗,为她疗伤。

  沈陵不放心她的伤势,搬到了她的院中,贴身照顾。

  他每日为阮羡鸾亲手煎药,看着她喝下,会在她被药苦的皱眉时,轻轻递上一颗蜜饯。

  会在她卧床养病时的无聊之际,为她念着四方游记中的奇闻异事,只为她身体尚未痊愈时能添几分乐趣。

  那时候倒真有几分郎情妾意的样子,像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

  有一日,阮羡鸾喝完药,盘坐在床上,突然问道:“沈陵,你说,会不会这只是一场梦?”

  她从来没想到,沈陵像是绝顶之上的皑皑白雪,修了无情道更是摒弃了七情六欲,对一个人好起来,竟是这般样子。

  他淡淡一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那我该如何,师姐才肯信我。”

  阮羡鸾披散着一头乌发,眉眼弯弯,闪着亮光,看着沈陵正襟危坐的样子,阮羡鸾屏声敛气,像是鼓起勇气一般,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双唇送上。

  沈陵的唇很凉,她笨拙而生涩的在他唇上舔了一下,像是恶作剧。

  看着他愣在原地,阮羡鸾心下懊恼,对他不合时宜的走神有些不满。又责怪一般的轻轻咬了一下,意在惩罚不够专心的他。

  只是这轻轻一吻,却点燃了沈陵那颗冰冷的心。

  沈陵扣住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含住她的双唇,轻轻吮吸。

  看着阮羡鸾瞪大的双眼和其中不可置信,他像是得到了准许一般,灵活的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像是掠夺,与其纠缠,逼得她无处可躲。

  沈陵的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捧住了她的脸,在她细腻如玉的肌肤上摩挲。二人彼此亲密无间的辗转亲吻,她的甘甜与她刚喝下的草药清香混作一团,让他越发沉醉。

  阮羡鸾被他吻得气息凌乱,喘息着,情不自禁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沈陵停下了这个吻,他容颜如常,目光却炙热的烫人,但看向阮羡鸾的目光却很是温柔,“师姐……这样,你信了吗?”

  阮羡鸾这才发觉,她刚才做了什么。

  即使二人早已春风一度,只是之前那次是中了圈套。且沈陵当时动作生硬粗鲁,纵然是心上人,阮羡鸾对于那一夜,着实没什么太好的印象。

  如今二人皆是清醒,又不一样。

  她有些赌气的垂下头,不肯看他。

  她的唇上还有二人亲密时候残留的津液,更加水润,连她唇边莹白如玉的耳垂,此刻都泛着粉红色。

  沈陵看着她这幅羞恼的样子,心头都软了几分。

  “凡间娶妻,讲究三媒六聘,三书六礼。”见她似乎不肯搭理自己,他开口:“那,我为师姐写下婚书如何?”

  他眸中灿如星河,日月山川,愿为其倾倒。

  “好!”阮羡鸾眼中更亮了几分,生怕他反悔一般,点头。

  沈陵在她房中取出一张宣纸,化开了墨块,提笔,在宣纸上行云流水的写下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

  “沈陵于问仙宗内求娶阮羡鸾……”他挽袖,侧头看着嫣然一笑的阮羡鸾,继续边写边念,“从此共度仙路,执手相依。”

  阮羡鸾看着宣纸上那人遒劲有力的字体,心中涌上一股甜蜜,已是心满意足。顺手挽过了那人的腕,倚靠在他肩上,有些贪恋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她目光淡然如水,带着哀伤与无奈。

  其实她知道的,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才叫迎娶,一纸婚书,算不得什么的。

  沈陵愿意哄她,不过是出于愧疚罢了。他只不过是怕,自己将坠崖一事捅到长老们面前,江婉婉会被逐出师门罢了。

  他在抱她出无崖之时,仍旧不忘维护江婉婉,纵然定下婚约,对他的称呼也只是从“大师姐”变成了“师姐”,听上去是亲昵了几分,但仍旧不肯唤她的名字。

  她想,如果这只是一场黄粱梦,那就让她再放纵一些吧。

  纵然镜花水月,不过一场虚妄,她认。

  若只有片刻,如云烟过眼,她也认。

  她将那张婚书妥帖保管,视如珍宝。

  沈陵看着肩头的阮羡鸾,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更不知道阮羡鸾心中想了这么多。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肯答应娶她。

  因为她一直的关照,对他的维护吗?

  因为她为他九死一生,取回玄阳仙草,心中愧疚吗?

  好像都不是。

  他也不知道,但他想,他总会知道的。

  两个人靠在一起,却是各怀心思,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沈陵:我真是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高糖高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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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勾魂谷女修雪艳作话中秋番外

  前世与今生的记忆交叠,沈陵看着眼前为她轻倒桂花酒的阮羡鸾,眼底晦暗不明,“师姐便如此渴望与我两不相干吗?”

  阮羡鸾察觉到,沈陵的反应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她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说些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有些笨拙的开口:“不是……沈师弟,我自觉这些日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今日后我定会与你保持距离,再不让旁人误会。”

  阮羡鸾真的懵了,沈陵这话说的跟她是始乱终弃的老渣女似的。

  原著中不是一直都是他嫌弃自己百般纠缠、死缠烂打吗?现在她不再纠缠,他不应该很高兴吗?

  她定定的看着沈陵,目光坦然赤诚。

  但这就是这份坦然赤诚,让眼前的沈陵越发笃定她是这个意思。

  他细长的眉梢下,那双眼中都暗淡了几分:“师姐的意思,沈陵明白了。”

  沈陵垂下眼皮,掩住其中复杂的情绪,紧紧抿着的唇没有一点血色,一张一合,作揖:“师姐,沈陵告退。”

  看他转身欲走,阮羡鸾忙扯住他的衣袖,有些无措的开口:“沈师弟,你的外衣,忘记拿了。”

  听到她拦住他,沈陵眼中陡然升起的光亮但听到她的话,眼中那点光亮又熄灭了,像暗夜里划过的一抹流星,转瞬即逝。

  他开口,声音一如平常:“多谢师姐。”

  接过阮羡鸾递上的外袍,他踏出了阮羡鸾的院子,但心下却空荡荡的,不是滋味。

  浅灰蓝的外袍一尘不染,在她的屋中放久了似乎还沾染上了她的气息。

  其实在她拦住自己的时候,他心里是有几分侥幸的。

  但……

  他抬头看着天空,此刻已是夜晚,繁星点点,簇拥着月亮。

  清风徐来,带起了他的衣角,在空中打了个圈儿。

  他就像一个孤家寡人,孑然一身,行走在这偌大的广阔世界中。

  其实他刚才也想一走了之,却鬼使神差的从阮羡鸾手中接过了他自己的外袍。

  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沈陵在心底安慰自己,自己现在只是个金丹的内门弟子,囊中羞涩,能省一点是一点,一件外袍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有些贵的。

  绝对不是想……

  就这般想着,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谁能想到被供奉在神坛之上、人人赞一句“世无其二、仙风道骨”的沈仙君,此刻竟是个穷的身无分文的小内门弟子,连一件宗门外袍都要计较呢?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啊…

  沈陵双唇紧抿,喟叹,如今这些也算是他自找的吧?

  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阮羡鸾看着沈陵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视线中的背影,有些茫然无措。

  她从穿书到现在经历了和几位主角的几个月相处,她发现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不少原著剧情。

  比如这个原著中的男主角沈陵不是在追妻的路上就是在火葬场的路上,而现在,男主角似乎连追妻的心思都没有了……

  或者说这个原著剧情和现在眼前的修真界本就有些不太一样?

  她一想这些,就觉得脑袋有点沉,简直是再想想就能头秃。

  今日她约了沈陵来此相见,本就是觉得因为原身的添砖加瓦,男主角的追妻路线才坎坷的不行,所以她觉得自己如果跟沈陵掰扯的清清楚楚,就能避免追妻火葬场,却没想到好像有些弄巧成拙?

  不过,问题不大。

  转眼间,已是济堂大会。

  这次的济堂大会,三大剑宗和有头有脸的小门派都到场了。

  阮羡鸾站在问心堂下,作为本派弟子的代表。

  她身后是所有能够参赛的内门弟子,而身侧则是陆宴安和海棠。

  海棠贴近了阮羡鸾几分,小声问道:“大师姐,你说这次济堂大会来了多少人啊!”

  “几乎是整个修仙界八成的人吧。”陆宴安淡淡道,替阮羡鸾回答了这个问题,又十分好心的道,“你好好看看你那心爱之人,就在东面呢。”

  阮羡鸾和海棠顺着陆宴安的话看了过去,只见长虹门的弟子皆是身着一身玄色衣裳,就是看着也颇有气势。

  而海棠心心念念的宋修远,就在长虹门队伍中一个有些显眼的位置,他看到二人视线,回了一个浅浅的笑,以示礼貌。

  “呦,这看上去还真有一番彬彬有礼的样子呢。”阮羡鸾轻轻推了一下身侧红了脸的海棠,揶揄。

  海棠红了一张脸,垂头,捏紧了腰间的剑,尽显小女儿情态:“师姐莫要打趣海棠。”

  与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截然不同。

  阮羡鸾本欲再取笑她几句,一回头,余光落在了沈陵身上。

  沈陵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看着周遭一切,即使在人群之中,那个人依旧是那么耀眼,她可以一眼就看到他。

  阮羡鸾看着沈陵似乎感到了她的目光,撇过头,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她亦是如此,连忙收回了视线。

  却不想,这一幕全全落在了陆宴安眼中,他冷哼一声,转身吩咐着几个小弟子:“今日诸多宗门前来问仙宗,表姐若有地方看顾不及,你们务必要及时禀告,免得出了差错,丢了问仙宗的颜面。”

  很快,代理掌门惠供然在问心堂上讲完了迎辞,宣布了一下济堂大会的流程。

  只是这些事情,凡是内门弟子皆耳熟能详。就连阮羡鸾都知道,今日各派弟子安置下来,三日后开始比试,而明日也开始宣布比赛的流程,因着这次要选出前面一部分弟子去亡灵迷谷,所以这次的比试都格外谨慎了些,具体流程今日诸位长老还要商议一番。

  这三日权当各派弟子互相熟悉,惠供然长老宣布了解散后,各派弟子再也按捺不住,开始了交谈。

  “长虹门宋修远,见过几位仙友。”宋修远此刻来到几人面前,行礼。

  阮羡鸾看着眼前的谦卑有礼的宋修远,客套:“宋仙友好,两年不见,仙友修为越发高深了。”

  作为问仙宗内门弟子人人都得喊一声的大师姐,阮羡鸾摆出了东道主的态度,客套。

  其实对于宋修远,她着实没有多少记忆,这个人是存在在海棠口中的人。没有映像,她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就夸人家修为长进,这种话哪个修仙的人不爱听呢?

  就像是现代的“好久不见,你最近看起来很漂亮”一样,百试百灵。

  宋修远自然听得出这句话只不过是客套而已,回道:“仙友谬赞。修远平庸,能有今日不过是老天垂怜,门派长老多加照顾罢了。”

  言下之意:我不过是个平凡人,我的一切都是老天和师门给的,是我运气好。把一切功劳推给了师门和老天爷,显得无欲无求。

  阮羡鸾点头,没有搭理这茬,“仙友不必妄自菲薄,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仅这一句话,她断定,这个宋修远,绝不简单。

  反倒是陆宴安,他最看不惯的便是这种惺惺作态之人。

  来陆宴安轻笑一声,露出尖尖的虎牙:“那希望仙友的运气能在济堂大会一直好下去。”真诚且又无害,显得有些无辜,像是邻家的少年郎。

  海棠哪注意的到这些,仅看了一眼宋修远便垂下了头:“宋仙友可用过饭了我们问仙宗的饭食极好,你可以多尝尝。”

  “……好。多谢海棠仙友。”宋修远即使感觉这话很是尴尬,却还是保持着自身素养,点头,又道:“听闻贵宗三月前有一内门弟子,天资过人,仅用两至三年便已晋升金丹,不知修远可有缘见上一面?”

  “宋仙友说沈师弟啊,他在那里。”海棠指了一指后方的沈陵,示意。

  “可劳烦几位为我引荐一番?”宋修远朝后看了一眼,问道。

  “来者是客,有何不可?”阮羡鸾无法拒绝,三人带着宋修远前去寻找沈陵。

  只见沈陵和江婉婉站在一处,边上还有一貌美女修。

  方一走进,阮羡鸾便知道这人是谁了。

  那女修貌美,身段婀娜,身着紫色抹胸裙,梳着一个灵蛇鬓。一双眼像是会说话一般,含情脉脉的看着沈陵,眼中柔情万千。微风拂过,带来一阵女子体香,像是甘甜的酒,一闻,便醉了。

  仅仅一眼,阮羡鸾便认出了这是原著中的女三,一个戏份不多的女配角。

  她是青娥谷的女修,而青娥谷的女修皆修炼风月道。

  风月道虽然与红尘道听着很相似,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红尘道不拘小节,体凡人爱恨嗔痴,以此磨炼心境。

  而风月道,则是与人双修,借此提升自身功力。修仙界虽然没有十分注重凡间的忠贞、清白,却也不喜这种风流不羁的做派,因此,青娥谷向来为修仙界所不齿,更是被取了一个诨名——“勾魂谷”。

  “奴家雪艳,见过几位仙长。”雪艳作揖,灵蛇鬓边的碎发贴着她的脸,几分温婉妩媚,惹人垂怜。她发鬓间斜插的一根发簪,流苏随着她动作之间,垂至耳边,更显的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连白如玉珠的耳垂上那粒小小的红痣都有些小巧可爱。

  “……仙友好。”阮羡鸾双瞳放大,愣在原地。

  如果说阮羡鸾美得张扬,令人不敢直视,像是浓烈重彩的牡丹花;那江婉婉就是一朵雪莲,惹人垂怜,看一眼都是亵渎;那眼前的雪艳绝对是一朵绽放的芍药,妖娆中又带着令人心生垂怜,让人情不自禁想去接近。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番外沈陵X阮羡鸾】与正文无关,人设ooc预警,甜就完事儿了。

  番外一、守得云开见月明

  今日是中秋,月儿悬挂在天上,似一轮白玉盘,遮挡住的乌云也终究是退散开来了。

  阮羡鸾看着天上的月亮,叹:“又是一年中秋啊。”

  只是时间流逝对修仙之人来说,中秋与常人无异。

  漫长的寿数,足以让所有特殊的日子变得平淡无奇。

  “师姐,在想什么?”沈陵手中提了一坛子桂花酒,放在了院中的桌子上,眼中却有几分宠爱。

  阮羡鸾以手撑桌子,看着天上那轮月,“今日是中秋。”

  沈陵弯了弯唇,为她斟上一盏桂花酒,“可是想吃月饼了?”

  桂花酒的坛子被打开,酒香四溢,甘甜与清香并存。

  阮羡鸾下意识点头,但发现,这里是问仙宗,哪有什么月饼?又连忙摇头:“不,只是为了心中的仪式感。”

  沈陵从袖中掏出一个包着油纸的椭圆,递给阮羡鸾,没有多说话。

  阮羡鸾接过,打开油纸袋,是一个金黄色的花形圆饼,上面还有极为简单的线条,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她心下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却没有直说,问,“这是?”

  沈陵用拳头抵住自己的下巴,轻咳一声,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透出肌肤,“月饼,随手做的,师姐尝尝。”

  阮羡鸾点点头,莞尔一笑,将月饼塞入口中,啃了一小口,眼中闪出亮光:“沈陵,你太厉害了吧,什么都会!好吃!”

  沈陵见她喜欢,又问:“可尝出是什么馅儿的了吗?”见阮羡鸾眉眼弯弯,他在心中暗叹,也不亏自己做了一上午,查阅了各种典籍。

  阮羡鸾点头,先前硬邦邦的月饼在咀嚼之后,变得甜的齁人,即使馅料细腻,却还是有些粘牙,“水果馅儿的。只是和我从前吃的不太一样……”

  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沈陵点点头,有些得意的告诉她:“我翻阅典籍,发现水果馅的月饼实则大多是用冬瓜作为馅料,翻炒制成的……”

  阮羡鸾看他讲的耐心,没有打断,只是暗自加快了啃咬的速度,将月饼咽下,毕竟,真的不好吃。

  沈陵见她听得有兴趣,又为她讲起了嫦娥奔月的故事。

  “从前有个神箭手,叫羿,他射下了九个太阳……他有个美丽的妻子……”

  阮羡鸾点头,听得很是认真。

  “西王母赠了不死药,可嫦娥却……”

  “羿归来之时,嫦娥已然吞下灵药,登上了广寒宫……”

  讲到这里,沈陵的眼中多了几分懊悔。

  因为他们前世,也是这般因为重重误会而错过,如今骤然提起,着实是……

  阮羡鸾怎么会察觉不到沈陵的情绪,伸出手在沈陵脸上抹了一把,冰渣和油混作一团,糊了沈陵满脸。

  沈陵:……

  阮羡鸾起身,冲他大喊:“沈陵,来追我啊。”

  沈陵明白了她是想逗自己开心,顺着她的意思,起身追逐她。

  二人的身影在院中追赶,影子纠缠到了一起。

  阮羡鸾明眸皓齿,笑的灿烂,沈陵则是脸上有些无奈。

  直到沈陵追上了阮羡鸾,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住她的肩膀,有些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师姐,我会一直陪着你。以后年年此时,我都会为你做月饼。”

  阮羡鸾点头,“嗯”了一声,想要告诉沈陵,月饼是需要放置几天回油才好吃的,却没有说出。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阮羡鸾真的很庆幸,他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这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万幸,他们错过了前生,还有今世。

  他们紧紧相拥,两颗心靠的很近。

  却不知此时,外门的厨房的弟子,正看着几桶冬瓜皮和七零八落的黄色、黑色的焦饼子陷入沉思……

  —番外一完

  这是昨天的,今日还有一章,估计晚点发~感谢在2020-09-2923:02:11~2020-10-0100:3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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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一遇沈陵误终生

  这就是原著中的女三号——雪艳。

  原著中她是青娥谷干着采阳补阴这一勾当的女修,专门勾搭修为高深、年轻貌美的男修,手到擒来。

  绝大多数男人都会在青娥谷女修的石榴裙下沦陷,尤其是倾城绝色的雪艳,倾慕她的男子、想与她欢好的男子更是不计其数。

  但她从不会放在心上,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只是这样一个没有心的女子,却在第一眼看到沈陵,就被他那股不近人情的清冷吸引,开始了大胆、勇敢的追求。

  原著中雪艳本来只是出于好奇,后来却将自己沦陷其中。

  而青娥谷之所以会被称为“勾魂谷”,还有一个原因是,青娥谷女修擅用媚术,更擅炼制催情的药物。

  即使这样,雪艳从头到尾也没有对沈陵使出过下作手段。一直追逐着沈陵的影子,不惜一切,却甘之如饴。

  在沈陵修为至元婴时,雪艳终于彻底死心,明白自己无法与沈陵比肩,决定放弃。

  那夜,她在问仙宗山门外为沈陵奏一曲琵琶——《无意相思》。

  她轻拨琵琶,歌喉婉转,犹如天籁,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其中有一句词曰:“一遇沈陵误终生,不遇沈陵终生误”。

  字字句句,情意真挚,沈仙君这段有始无终的桃花,亦是沦为一桩美谈。

  想到这里,阮羡鸾心里忍不住的碎碎念:对比一下她这个恶毒女二拿着有意勾引、手段卑鄙的剧本,雪艳这个女三爱恨鲜明的人设,不知道讨喜了多少。

  所以——合着这书里的反派,就她一个呗?

  阮羡鸾:……

  “表姐、表姐!”陆宴安拽了拽她的袖子,以为她也沦陷在了雪艳的美貌之中,恨铁不成钢,连忙示意她回过神来。

  “…仙友远道而来,辛苦了。”阮羡鸾压下自己心里的愤愤不平,例行问候。

  不过说真的,雪艳是真的美,即使是她一个女子都怦然心动。

  她在心底“啧啧”两声,暗叹,真是我见犹怜呐。

  此时,面前的雪艳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们几人一眼,随即低下头去,含羞带怯,道:“仙友说笑了,雪艳能够来到济堂大会,是三生有幸。”

  但落在一心只有剑的陆宴安眼中,不过是“红粉骷髅,美则美矣”。

  “沈师弟,这是长虹门颇为杰出的宋仙友,听闻你的事迹,慕名而来。”陆宴安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雪艳,就移开了视线,为几人相互介绍,“宋仙友,这便是你问起的那位内门弟子,沈陵。他身侧是我宗门中的另一名内门弟子,江婉婉。”

  “宋仙友好。”沈陵拱手,脸上看不出悲喜。

  “见过宋仙友。”江婉婉一双杏眼,清澈灵动。

  “几位仙友安。”宋修远看到沈陵时,也只是短短的惊讶了一下,叹一声青年才俊。但他在看到沈陵身后的江婉婉时,眼神停滞了一瞬,有些疑惑,眼中有些不解,随之闪过几分惊喜,但又极为克制的压了下去,快到没有人察觉。

  阮羡鸾看着眼前这个场景,觉得有些棘手。

  眼前的雪艳看着沈陵,眉目含嗔,显然已经对沈陵有了兴趣,她说:“沈仙友修为高深,不知奴家有空可能前来讨教一番?”

  她声音温软,即使是阮羡鸾,听得心都要化了。

  即使她知道沈陵会拒绝,但也想知道沈陵会怎么拒绝这样一位佳人。

  “仙友走的是风月道,修的是青娥谷术法,在下修的是问仙宗术法,无能为力。”没想到沈陵拒绝的毫无留情。

  “修仙界术法,大同小异,问仙宗更是第一剑宗,奴家仰慕许久,更想长长见识,仙友何不成全奴家?”雪艳本只是想找个接口接触沈陵,见此不行,又换了一个借口。

  “仙友一片好学之心,自然好说。”沈陵淡淡道。

  阮羡鸾:恩?这好像不太对吧?男主角沈陵居然同意了?

  却没想到,接下来沈陵的话让阮羡鸾叫苦不迭。

  “只是沈某自问修为低下,问仙宗内的弟子几乎无人可与我这位师姐媲美,雪艳姑娘大可向我师姐请教。”沈陵淡淡开口,语气中尽是对阮羡鸾的称赞。

  “那便劳烦这位仙友演示一二了,只是奴家也许看不懂这问仙宗的术法,还要劳烦沈仙友多多解释一二了。”雪艳莞尔一笑,沈陵无意答应,那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要求沈陵解说一二了。毕竟沈陵拒绝了她两次,断不可再拒绝第三次了吧?

  ???

  啊?

  话题怎么就扯到围观的自己身上了?

  偏偏阮羡鸾是内门修为最高的弟子,竟也无法反驳。

  她看向“肇事者”沈陵,有些气恼,却见沈陵眼中尽是淡然,好似事不关己。

  但她并不想这么顺了沈陵的意,开口,“我宗剑法高深莫测,只是今日琐事繁多,劳累一天了,此刻演示怕是会丢了师门的脸,既然仙友仰慕已久,也定然不差这一两天。”

  听出这是推脱之词,雪艳点头:“仙友说的也是。”

  “表姐是问仙宗弟子中修炼最勤勉、高深的,定不会让仙友失望。”陆宴安表示赞同,还有些引以为豪?

  很快,三日已到,这次济堂大会的比赛事关亡灵迷谷的秘境之行,所以比往年谨慎了一些,也更加周密。

  问心堂前,几位长老说完这次比赛的相关事项后,长老费步初一挥袖子,一瞬间,凭空出现了千万只白色灵蝶,和之前用来通讯的灵蝶几乎一样,只是承载着不同的灵力。

  那些灵蝶在众人头上轻轻煽动翅膀,甚至带起一阵微风。

  接着,只听到长老费步初的声音在整个问仙宗内回荡——“这些灵蝶是我问仙宗秘宝,早已由着本次参赛的审判长老过目,诸位尽可放心,接下来请诸位弟子用自己的灵识为引,取下一只灵蝶,作为此次参选济堂大会的信物。”

  话音刚落,便见许多弟子已然出手。

  阮羡鸾看着满天白蝶,并未着急去抢。

  她记得,在原著中这些灵蝶入手,会根据自身的修为类型分成剑修、医修、器修这几类,然后在依据持有者的天赋、修为程度化为甲乙丙三个层次,然后进行几轮对局,已然可以分出大致名次。

  阮羡鸾放出灵识,接触到灵蝶的一瞬间,便有一股十分强大的灵力将她的神识包裹。

  待那股强大的灵力消失,灵蝶已然到了她的指尖,轻轻颤动着蝶翅。虽然看上去似乎风一吹便碎,但草草一眼,阮羡鸾便知道,这是费步初长老亲手做的,水火不侵。

  蝶翅展现出淡淡的金色,她知道,这是甲等的意思。再用灵识去探,可见灵蝶内录入了阮羡鸾的信息,修为、灵根、武器等,皆在其中。

  “接着,请所有持蝶者再次注入灵力,默念咒语,出现的就是各位第一轮的对手了。”

  咒语,在刚才所有人拿到灵蝶时便已经知道了。

  “诸位弟子第一轮比试将在灵蝶内的空间进行切磋,为时半个时辰,点到为止,不可危及性命……”

  周遭的人已然开始念咒。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醉醉的蝴蝶…”

  念咒语的声音此起彼伏,参差不齐。

  别的门派的弟子顶多觉得这咒语有些活脱、不羁,却有些好记,也没有太大的怨言。

  因为这个口语化的白话文,比冗长生涩的者也什么的好多了。

  但阮羡鸾学乖了,她在心里念。

  接着,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人,是个男修,那人一身玄衣,束着一个玉冠,显然是长虹门弟子。

  他睁眼,看到阮羡鸾,瞳孔陡然放大,却微微一笑,作揖:“在下长虹门弟子谢玉成,见过仙友。”

  如果不是看到它腰间那把闪着寒光的灵剑,阮羡鸾当真会以为他是个彬彬有礼的剑修。

  阮羡鸾看的出,谢玉成显然也没想到竟匹配到了一个女修,想来应当会放松几分。

  阮羡鸾拱手,回:“问仙宗阮羡鸾,请多指教。”

  只听到灵蝶振翅的声音,轻的几乎快要听不到。

  但阮羡鸾知道,这是比试开始了。

  灵蝶中的临时空间是在一片天空上,并不需要御剑,众人浮在云端,打量着四周大朵大朵的云。

  脚下是万水千山,也是万丈悬崖。

  阮羡鸾毫不犹豫,拔出妄念剑,直直向着谢玉成刺去,寒光一闪,劈开了一大朵云,险些晃了谢玉成的眼。

  面对阮羡鸾的这一剑,谢玉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错愕,他开口:“好剑。”

  “承让。”阮羡鸾勾勾唇,看着谢玉成侧身躲过,淡淡道。

  阮羡鸾轻轻拨开了缠上妄念的灵剑,翻腕,再度刺去,比之前的角度更加刁钻。

  这一次,谢玉成只是堪堪躲开,专心看着阮羡鸾出剑的招式,寻找破绽。

  但阮羡鸾四周固若金汤,哪是那么好找出破绽的?

  何况谢玉成修为似乎差了她一大截。

  但为时已晚,不出十招,胜负已定。

  谢玉成脸上并未太多失望,只是带着欣赏,拱手:“仙友好剑法,在下心服口服。”

  “过奖。”阮羡鸾将妄念插回剑鞘,拱手,有些的意外,却也不是特别惊讶。

  此战她本可以两招便制服谢玉成,但是想了想,毕竟对方轻敌了,即使实力差距,还是得给上一点面子。毕竟原身的修为、剑术都是出类拔萃的。

  但总感觉心里有些愧疚,毕竟谢玉成修为还行,只是因为一时走神让自己占了个大便宜。

  只是幸好,即使第一轮败了,接下来两轮还可以继续往上爬。

  想了想,阮羡鸾释然了。

  “仙友接下来定会顺利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遇xx误终生,不遇xx终生误”最早最早是林燕妮写的一篇散文,是献给查先生(金庸)的,名字叫《一见杨过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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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鹤闻穿越到修仙界了,在系统的逼迫下成了个打饭阿姨。

  为了完成任务,让每个人多吃几口饭…

  她推陈出新,让火锅、麻辣烫走进了修仙界。

  只是总有一个人蹲在角落,不肯吃饭。

  守鹤闻无能狂怒!这是在羞辱本打饭阿姨的厨艺?!

  她气势汹汹过去想找那人算账,没想到反被美人绝世容颜糊了满眼。

  守鹤闻:嘤!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自此,她收获钢铁姐妹花一枚~

  然而,所有人纷纷劝她离顾沉沦远一点,因为那美人只有一张好皮相,为人阴晴不定、手段狠辣。

  守鹤闻力挺小姐妹:不可能!她没有!别瞎说!

  直到门派大比,有人挑开了顾沉沦的衣裳,美人露出八块腹肌。

  守鹤闻:!

  说好的手拉手钢铁姐妹花呢!!还她绝世小可爱!

  自认受到欺骗的守鹤闻悲痛欲绝!

  顾沉沦却挑起她的下巴,浅浅一笑,蛊惑着:“菩萨尚且男身女相,你又何必拘泥我的性别。”

  守鹤闻:好像没错?

  吃了洗脑包的守鹤闻,一痴就是几百年。

  直到被骗着结下道侣时,才恍然大悟

  哦,我把你当姐妹,你却馋我身子!

  别名《我与打饭阿姨共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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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切黑病娇偏执男主x憨憨沉迷美色女主

  排雷:男主白切黑病娇偏执,女主不是阿姨,一句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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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收文2《作为系统我攻略了男主》

  我是系统,专为主角存在的系统。

  男主角绑定了我。

  他是宿主,我是冷眼旁观的系统。

  我给他发任务,强制他走剧情,帮助他打怪升级。

  他恨我的“蛮横独.裁”,却不得不屈服。

  我恨他在搞崩我的剧情,却不得不收拾他的烂摊子。

  我们相爱相杀,即使再讨厌对方,却不得不的绑定在一起。

  后来我以为他终于肯乖乖听话搞剧情了,可他说

  他爱我。

  “系统小姐,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系统小姐,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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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雷:女主是系统

  男主是绑定系统的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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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谢公子的心意不好辜负

  阮羡鸾一身浅蓝色的问仙宗道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她随意扎着一个简单的发鬓,额前的发丝扬起,露出白皙的额头,凤眼上挑,顾盼神飞。

  她手持着妄念剑,架在谢玉成的脖子上,即使刀刃寒凉贴着他的脖颈,他却觉得眼前的女子英姿飒爽。

  蔷薇有刺,海棠无香,世人称之为遗憾。

  谢玉成偏偏觉得世上之事若是皆尽人意才是乏味至极。

  美人持剑,英姿飒爽。

  他勾勾唇,认输:“姑娘好剑,我输了。”

  谢玉成在长虹门鲜少见过女弟子,这一看他竟晃了神,但也只是一瞬。

  一开始他确实轻敌了,但阮羡鸾的修为确实在他之上,起码是金丹。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脱口而出的那句“姑娘”,更是把心输在了这里。

  阮羡鸾淡淡一笑,合上剑鞘,“承让了,仙友剑术亦是极好。”

  这是第一轮比试,在灵蝶中的空间作为比试场地,双方的剑意谁先指向对方的命门,便是胜利。

  而胜负已定,灵蝶内的临时空间即将消失。

  接着,阮羡鸾跳出了灵蝶内的空间,留下谢玉成仍在原地。

  她没有听到谢玉成的那句:“若蔷薇无刺,海棠有香,那便皆沦为庸脂俗粉。”

  此刻大多数弟子还在比试,周遭只有几人是结束了比试的。

  比如,不远处站着的沈陵。

  阮羡鸾出来时,正好与沈陵四目相对。

  沈陵看着她,并没有多惊讶,似乎早已预料到了。

  他缓缓向她走来,浅蓝色的道袍随风摆动,嘴角还有淡淡的笑,他说:“师姐似乎极为顺利。”

  “是,沈师弟天资过人,定也不会差的。”阮羡鸾点点头,没有否认。

  按照修为灵蝶将所有的弟子分为了甲、乙、丙三等,而沈陵和阮羡鸾同是甲等。

  第一轮比试中,一般与自己对上的弟子,修为都和自己相差的有一些大,所以结束的很快。

  互相客套了两句,二人相顾无言。

  而另一只灵蝶的临时空间内,江婉婉与宋修远正在比试。

  江婉婉满头大汗,皱着眉头,握着手中的漱月剑,赞道,“宋仙友好剑法。”

  听到这句夸赞,宋修远并没有太大反应,反而皱起了眉头。

  方才他一剑只用了五六成的力,江婉婉接下了那一招,却似乎已是极限。

  他二人来回过招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如果江婉婉是刻意隐瞒实力,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了,难道……

  宋修远心下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但面上仍不动声色:“江仙友的修为似乎并不到金丹?”

  “是,仙友见笑了。”江婉婉没有否认,但她心下也觉得有些奇怪,她隐隐觉得,宋修远的修为远在她之上。

  方才那一剑的剑气,虽然只是削去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但却十分凌厉。

  即使是眼前人有意克制,但这个修为,已然不是一个寻常筑基弟子有的水平。

  眼前的宋修远,修为似乎与陆宴安不相上下!

  但如果宋修远若是有陆宴安的修为程度,在长虹门的弟子中定是数一数二,断然不会像现在这般不惹眼。

  而且,如果那人想赢了这场比试,即使不有意压制修为,也早已可分出胜负。

  她不知道,眼前人为何肯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水。

  看着她微微出汗的脸,宋修远又问:“仙友似乎刚修行不久?”

  “是,但仙友不必觉得自己以修为压人,是我学艺不精。”江婉婉再度出剑,即使她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及眼前人,哪怕差得很多很多,也不肯轻易放弃。

  她的灵蝶将她划分到了乙等,却也是乙等前端的弟子,此刻匹配到的宋修远是甲等末端。看上去相差似乎不是很大,但江婉婉又一次感受到了她与别人的差距。

  她本无缘修仙,即使怀玉真人在家门口带走了沈陵,却从始至终也未看过她一眼。

  她修仙,是因为家中父母相继病逝,被一纸遗书托付给了沈陵罢了。

  她从进入问仙宗,也只是普通的双灵根,在一众出色的同门衬托下,越发显得平庸。

  即使勤勉修行,不曾懈怠,但她在沈陵、陆宴安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眼中,始终是修为懈怠。

  修仙的久了,见过的人才越发的多。

  资质的差距摆在那里,似乎毕生也跨越不过去。

  那日崖下的那位大佬夸她“极好”,她仿佛得到了肯定,越发努力,而如今在宋修远面前,她一下又感受到了那道叫“天赋”的鸿沟。

  面对她这一剑,宋修远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微微摇头:“仙友误会了。我只是好奇罢了,那日看你与沈仙友走得近,便觉得你修为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

  江婉婉无话可说。

  宋修远继续出招,见江婉婉再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再不留情,一剑指向江婉婉的心口,结束了这场比试。

  胜负已定,二人出了空间。

  此时问心堂下已经多了许多弟子。

  江婉婉看到沈陵和阮羡鸾。

  灵蝶在空中飞舞,沈陵和阮羡鸾身着同色衣裳,似乎相谈甚欢,连二人在地上的影子都仿佛在私语,像一幅画,天生一对。

  她停住了脚步,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良久,还是阮羡鸾看到了她。

  “江师妹,怎么样?”

  江婉婉擦了擦额上的汗,走上前去。

  她眸光微闪,“大师姐,陵哥哥,婉婉输了。”眼中却没有半分难过。

  阮羡鸾没有说话。她知道原著中江婉婉修为在前期只能算得上一般,在济堂大会的第一轮确实是输了,最后的名次亦是不尽人意。

  “无妨,输便输了,第一轮你应当是遇到了修为胜你许多的人,不怪你。”沈陵脸上没有意外之色,出声安慰。

  接着,所有弟子出了空间。

  这第一轮比试,作为评判标准已然排出了一些前后顺序。

  第二轮比试则在明日,问仙宗的演武场上。

  演武场设有数十个擂台,一炷香的时间为限,看谁能先将对方打下擂台。

  由各门派的宗门长老一同判断,更有围观的所有弟子盯着。

  这一日的比试便是结束了,接下来是众人休息的时间。

  阮羡鸾正欲离去,却被一玄衣男子拦住。

  是谢玉成。

  “这位仙友,可是有什么事情?”阮羡鸾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著中,似乎也没有这一号人的戏份啊。

  “姑娘留步。”谢玉成淡淡一笑,温文尔雅。他从储物中取出一盒糕点,递上,“灵蝶空间内,姑娘一剑,乱我心弦。赠送此物,愿博姑娘一笑。”

  ?

  阮羡鸾看着眼前谢玉成突如其来的示好,不知所措。

  啊、这?

  这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一旁的沈陵挑眉,冷冷开口:“这位仙友一片心意,师姐可要好生考虑。”

  “这位仙友说的是,请姑娘好生考虑。”谢玉成丝毫没有察觉到沈陵言语中的意思,反而以为沈陵在帮他说话,又将盒子递上一些,示意阮羡鸾收下。

  仙友,这不太合适吧?阮羡鸾本想委婉拒绝,但听到沈陵语气中的劝说,迟疑了。

  沈陵的意思是,让她好好考虑,不要拒绝的太早了吗?

  “谢某只想与姑娘做个朋友,请姑娘给我这个薄面。”谢玉成见阮羡鸾不接,将盒子直接塞入阮羡鸾手中。

  她本不想收入手中,但是看到一旁沈陵挑起的眉头。明白过来,这似乎是沈陵在示意她收下?

  谢玉成将盒子按在她手中,不容拒绝。只是盒子入手,再想推回去,却有些困难了。虽不是特别精致,但隔着盒子都闻到了糕点香气,入手还有几分沉甸。

  沈陵的面上更是冷了几分,但阮羡鸾没有注意到。

  “多谢仙友好意…”她硬着头皮收下,问道:“敢问仙友,银钱几何?我补给你。”

  拒绝不了,那就把赠,变成买吧。

  “送姑娘的东西,哪有收钱的道理?”谢玉成粲然一笑,“何况,这是谢某亲手做的。”

  眼前的谢玉成将东西留下,再不给阮羡鸾说话的机会。

  “大师姐,这是何人?”江婉婉看着阮羡鸾手中的糕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是方才在第一轮中与我比试的长虹门弟子。”阮羡鸾看着手中的糕点,拆开,露出里面的造型小巧的糕点来。

  她拿出一块,递给江婉婉,“尝尝?”

  “糕点可爱,入口细腻又不粘牙,倒是有几分意思。”阮羡鸾轻咬了一口,点评。

  不得不说,东西还是好吃的,没想到这个谢玉成,修为一般,但是厨艺极好?

  沈陵看着二人分食糕点,眸色暗了暗,“师姐便这般喜欢糕点吗?”

  阮羡鸾看着沈陵清冷的眉眼,不知为何竟察觉出了一分不悦来?

  倒像是在问:师姐便这般喜欢谢玉成吗?

  但她立即将那荒诞的错觉甩出了脑袋,“还行,谢公子一片心意,不好辜负。”

  她向沈陵递上了一块糕点,淡淡一笑:“何况如果知道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被随意丢了,那做人一定会很伤心吧?”

  即使这个糕点是被强行塞入自己手中的,但终究也是别人用心制造的作品。

  看着阮羡鸾眼中的笑意,沈陵眼中晦暗不明,说不出话来。

  他心口闷闷的,陡然想起了那只躺在自己储物囊中的香囊。

  香囊也是她亲手做的,上辈子塞给自己,自己不屑一顾,随意放在储物囊中,再没看过。

  这也是她的心意,她知道了肯定也是极为难过的吧?

  如今这一世,她再没有把香囊送给自己,只是随意丢了。

  沈陵忽然觉得,被阮羡鸾丢下的,不是那只香囊,而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宴安:如果我在场,我要手撕了你。

  谢玉成【瑟瑟发抖】:别,我害怕,送你一盒糕点,放过我吧…

  陆宴安:……感谢在2020-10-0223:38:39~2020-10-0322:0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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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他都听到了

  此刻众人散去,沈陵回到自己的住处,取出了那枚香囊,在手中把玩。

  乍一取出香囊,浓郁的香气席卷而来,铺天盖地。

  就这么一瞬,属于阮羡鸾的气息将沈陵包围。

  窗外夜色沉沉,那人似乎就在眼前,被灯火勾勒出了高挑的身形,一双凤眼顾盼神飞,嘴角噙着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打破了这屋中的寡淡,和他那颗同无情道一般冰冷的心。

  而浓香过后是淡淡的甘甜,余味不止。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中为何有些闷闷的。

  就像这无边月色,总会有乌云蔽月。

  那日出了怒风崖,阮羡鸾跟他说有话商量,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在急着与他撇清关系。

  这一世重来,许多事与原来不同,或者说,是他知道了前世不知道的事情。

  他从不怕变故,不惧意外。

  只是阮羡鸾的态度属实让他捉摸不透。

  即使今生知道前世的春风一度是场意外,但重来一世,他最看不清楚的还是自己。

  前世最开始阮羡鸾痴缠自己,他只觉得她轻佻、图一时新鲜罢了,不屑一顾。

  春风一度,怀疑是她有意为之,心底里更是恨极了她。

  但为了给他摘玄阳仙草,她跌下无崖时,他才隐隐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不似作假。

  定下婚约,他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只觉得许是感谢。

  后来她手刃至亲、血洗陈国,叛出仙门、勾结妖魔,为祸人间。

  而他却已是修仙界的沈仙君,肩上是苍生大道。

  他们也彻底沦为了仇人,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不死不休。

  今生重来,一切还没有发生,他心底里确实很庆幸。

  如果前生这个时候,阮羡鸾跟他说出这些撇清关系的话,他会很高兴吧?

  只是如今,他连自己为什么这般都不知道了。

  他最开始重回筑基的时候,劝说自己不过是因为修为倒退,心境也倒退而已。但如今自己又重回金丹了,为什么还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心上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狠狠一捏,让他透不过气。

  他压下心底的异样,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直到念了第三遍,他心下的异常才被压了下去。

  次日早晨,前往问仙宗食堂的路上。

  阮羡鸾看着周遭身着各种门派衣袍的弟子,个个都急匆匆的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像离弦的箭一般,她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很快,她就被人群丢下,一个人慢慢的走在最后。

  她真的很想说,各位啊,问仙宗的饭菜不限量的,真的不用那么急的!

  接着,她感觉肩头一重,被人拍了一下。

  阮羡鸾侧过头,对上了一双有些气愤的桃花眼,连那两颗小虎牙都似乎更加尖锐了。

  不是陆宴安还会是谁?

  “宴安,好巧。”阮羡鸾歪歪头,露出一个笑容。

  只见陆宴安眼中的气愤不减反增,揪住了阮羡鸾的袖子:“表姐,海棠说昨日有个男子给你送糕点了?”

  陆宴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已经到了现代说的变声期。

  “恩。”阮羡鸾没有否认,“怎么啦,宴安也想吃吗?”

  陆宴安瞬间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表姐!那男子肯定是居心不轨,你怎么还收了他的糕点呢?”

  “我是不好意思收他的东西啊,所以我提出给他钱,但是他没有收就走了。”阮羡鸾解释道,其实她也很苦恼,不过糕点确实还不错。

  听到阮羡鸾对谢玉成无意,陆宴安放下心来,松开了阮羡鸾的衣袖,勾唇,“也是,若是表姐有意的人,我又岂会不知?”

  他的笑容很淡,想起了沈陵。

  陆宴安记得那时候,他只有七八岁,便跟着阮羡鸾拜入问仙宗。二人自小相伴,在这宗门之中,互相作陪。阮羡鸾更是将他看成了亲弟弟,如亲人一般。

  时间是一条长河,会冲淡记忆和感情,最后露出的河岸上,是心坎的一直作陪的人。

  因此,即使是阮羡鸾的亲弟弟,陈国皇帝,在阮羡鸾心中的地位也不如他陆宴安。

  他曾暗暗窃喜过。但这两年,他忙于晋升金丹,为了修行几乎闭门不出。

  表姐的口中,常与他提起的人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名字——“沈陵”。

  而宗门中更有关于沈陵的传言,连他心心念念却无缘的无憾剑,也认了沈陵为主。

  更有传言,沈陵的天灵根与无憾如出一辙,来日必成大器。

  阮羡鸾提起沈陵时,赞不绝口。

  他不在乎问仙宗里谁会成大器,天下人才如过江之鲫,更不存在着“一枝独秀”这一说法。

  只是他看到阮羡鸾提起沈陵时,睫如蝶翅轻颤,眼中含情千万,眼中的光亮更是掩饰不住的,连声音都会柔和不少。

  他才慌了,便加倍努力的修行,只为了夺回阮羡鸾的目光。

  甚至提前两个月结丹,伤了自身。只是想尽早出关,看看那沈陵是何方神圣。

  却不想,阮羡鸾为了沈陵,领下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带队任务。更是为了沈陵拔出了自己一直不肯示人的妄念剑。

  他才明白,那时候阮羡鸾提起沈陵时的目光为何分外温柔。

  因为——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香气心上人的目光,羞涩又明朗。

  想到这,他呼吸一滞,问:“表姐,那,你可是中意沈陵?”

  陆宴安突然发问,阮羡鸾抬起的左脚突然踏空,差点踩到自己的右脚。

  “怎、怎么可能?”阮羡鸾稳了稳身形,怕陆宴安不信一般,澄清,“我与沈师弟一清二白,对他不过是出于大师姐的责任,照拂一二罢了。”

  “当真?”陆宴安看着阮羡鸾的动作,笑意凝在嘴边,定定的看着阮羡鸾,显然不信。

  “自然。”阮羡鸾没有半分迟疑,点头,别开了目光。

  好像这样就能撇清关系。

  阮羡鸾的心好像被人捏了一把,不疼,却有些酸涩。

  她没有来得及去想为什么,因为她转头,发现沈陵就在她的身后。

  阮羡鸾:……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来得巧不如别来。

  阮羡鸾觉得,沈陵的表情似乎有些冷?

  忍不住在心下感叹了一句,男主角不愧是男主角,没几天无情道就修的更加精湛了,连冷若冰霜的无情道功法在脸上都可以看的出来。她开口夸赞:“沈师弟,挺早啊,你修为又突飞猛进不少啊,这次济堂大会头名一定非你莫属。”

  “有师姐在,头名怎会花落别家。”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沈陵都听到了。

  他感觉昨天晚上那种异样又浮上了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不太舒服,先整这么多,会补上的。

  (火葬场进度开始了哈哈哈,以及有小可爱说沈陵的形象有些苍白,不要慌,这是个伏笔感谢在2020-10-0322:01:33~2020-10-0523:2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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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感同身受

  不过这种异样、奇怪的感觉次数多了,沈陵也习以为常,并未放在心上。

  “沈师弟,巧的很啊。”陆宴安看着沈陵,有些幸灾乐祸。上次因为沈陵,表姐对自己出剑,他可是在心里记下了一笔的。

  “嗯,巧。”沈陵淡淡道。

  “哈哈……既然这么巧,那沈师弟和江师妹不若与我们一同用饭,正好今日去的晚,怕是位子也没了。”阮羡鸾看着沈陵,被人听到自己背后议论的尴尬没有消散。她不知道说什么,客套着。

  “既如此,那便一起吧。”沈陵看向她的目光并无半分不快之色,如平常一样。

  与此同时,沈陵身后的江婉婉点头,江婉婉没有否认。

  她与沈陵是一同来的,只是方才阮羡鸾的注意力都在沈陵身上,也没有注意到江婉婉。

  此刻阮羡鸾向她看过去,晨起的初阳照在江婉婉的脸上,她一双眼十分清澈,似乎一眼就望得到底,让人心生怜爱。

  只是草草一眼,阮羡鸾都忍不住暗暗暗叹,江婉婉的脸真是纯真无害,就像是冰山雪莲一般干净,看一眼就会激起心中的保护欲,难怪原著中所有人都肯甘愿为之奉上一切。

  她开口:“江师妹,早。”

  “大师姐和陆师兄都早。”江婉婉的声音很清脆,她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梨涡。

  而陆宴安只是“嗯”一声,没有多言。

  阮羡鸾淡淡一笑,想,其实方才被撞破似乎也是有好处的。因为起码女主角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了,以后的追妻火葬场不就可以避免了吗?

  四人不再说话,慢慢走在路上,阳光将他们几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挨在一起,很是和谐。

  只可惜,四人的影子即使同道,走向的却是殊途。

  想到这,阮羡鸾的眼前闪过许多画面

  恍惚就似乎看到她与沈陵拔剑相向,不死不休。

  又好像是陆宴安站在她的面前厉声质问着什么,她看见自己的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却又什么也没说。

  还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像是被禁锢了一般。

  待她想细看之时,所有画面蓦的消失,再不给她深究的机会。

  连她的心口,都有些堵得慌。

  为什么?

  她几乎是本能的排斥,不愿细想。

  回过神来,几人已经在问仙宗的饭堂中,随意在一张桌子上坐下了。

  “表姐,尝尝这个煎饺。”陆宴安夹了一只煎的金黄的煎饺,放到阮羡鸾碗中,补上一句,“若是喜欢,多吃些也无妨。”

  “多谢宴安。”阮羡鸾看着自己碗中多出的煎饺,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过是因为走神罢了,才连着吃了三只煎饺,也说不上是很喜欢吧。没想到陆宴安就把自己碗中的给她了。

  “表姐何必客气,不过几只饺子罢了。”陆宴安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又把碗中其余几只饺子放到了阮羡鸾碗中,“表姐若是喜欢,全部拿去都没有关系。”

  陆宴安对自己,是真的很好。

  想到这,她连忙从自己碗中,给陆宴安夹了一只灌汤包,“宴安吃只灌汤包吧。”

  “谢谢表姐,表姐真好。”陆宴安声音都高了几分,并未客气,夹起了那只灌汤包,大快朵颐。

  此时坐在陆宴安对面,目睹了一切的江婉婉开口,轻声说道:“陆师兄和大师姐关系真好。”

  “表姐和我自然是极好的,任何人都比不上。”陆宴安眼中几分得意,看向沈陵,又道:“你说是吧,沈师弟。”

  前半句似炫耀,后半句意有所指。

  “师姐对陆师兄自然是极为关照的。”沈陵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挑衅,又道:“如姐弟一般。”

  听到那句“如姐弟一般”,陆宴安眸光微闪,没有再说话。

  但即便这样,沈陵觉得自己碗中的灌汤包,好像没那么好吃了。

  “我对所有人都是一样好的,这是作为内门弟子的大师姐应当做的。”阮羡鸾点头,无视了二人话中的刀光剑影,打着圆场。

  似乎是为了证明,阮羡鸾又为江婉婉倒了一杯热茶,轻轻道:“江师妹,多喝热水。”

  “谢谢师姐。”江婉婉接过茶水,又提起茶壶,为沈陵也倒了一杯,“陵哥哥,也多喝一点。”

  看着沈陵接过,江婉婉眸光微闪,为陆宴安也递上一盏热茶。

  水雾氤氲,朦胧之中是江婉婉的脸,陆宴安只听见江婉婉声音很轻,有些颤抖。

  她说:“陆师兄,喝杯热水吧。”

  他隔着朦胧的水雾,似乎听到了江婉婉言语中的期待。

  还有,一种感同身受。

  那似乎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期待。

  雾气散开,他看到了江婉婉清澈见底的眼底暗藏的心思,和她笨拙的遮掩。

  一下子,他全明白了。

  这些小伎俩,他早就玩过了。

  从前阮羡鸾与他还未曾拜入问仙宗时,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为了给阮羡鸾一颗糖,他抓了一大把的糖,将在场的人一一赠过。轮到阮羡鸾时,他露出了那颗留在最后,最甜的糖。

  那时候,他只是想在阮羡鸾潋滟的凤眼中,能看到自己的一丝倒影。

  从那时起,他想,若世有神明,那一定是阮羡鸾这样的吧。

  九天翱翔的凤,莫过于此。

  他只想一点点走向自己的神明,为睥睨四下的凤凰亲手奉上一颗世间独有的东珠。

  只有此等稀世之珍,才配得上她。

  想到这,陆宴安不知为何,竟接过了这盏茶水,轻笑,“多谢。”

  茶水淡然无味,却品出一丝甘甜来。

  问仙宗,演武场。

  今日是第二轮比试,地点是在演武场的擂台之上。

  两位比试者在其中,比试剑法,在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尽力发挥。

  周遭有各宗长老评判,四下更是有各宗弟子围观。

  “第一轮,问仙宗弟子阮羡鸾,对长虹门宋修远,请二位上场。”

  阮羡鸾走上擂台,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她拔出妄念剑,眼中尽是认真,开口:“那便请宋仙友多多指教了。”

  “在下才疏学浅,劳仙友海涵一二。”面前的宋修远一身玄衣,负剑而立。

  阮羡鸾听着他自谦之言,礼貌一笑。

  她从第一眼见到宋修远,便觉得此人并不似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简单。是以,她下手并未拖泥带水,招招果断。

  面对她的剑招,宋修远一直未曾正面迎上,只是堪堪躲避了过去。

  即使偶有还剑,也未能击退阮羡鸾,期间更是多次险些跌下擂台。

  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如同鸿沟。

  几番交手之下,宋修远渐渐落了下风。

  不出半炷香,他便跌下擂台。

  宋修远捡起手中灵剑,抹去嘴边溢出的一丝鲜血,道:“在下学艺不精,甘拜下风。”

  阮羡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承让了。”

  她隐隐觉得,宋修远的水平,不止如此。

  她下了擂台,走向等候的三人。

  三人脸上都未曾有意外之色,纷纷道贺。

  “表姐真厉害!”陆宴安为她轻捏左肩,又道,“表姐辛苦了。”

  “恭喜大师姐!”江婉婉递上一方手帕,方便阮羡鸾擦汗。

  沈陵面色如常,问:“师姐方才,似是想速战速决,因此招式破绽层出,幸好宋修远只是筑基修为,否则胜负难定。”

  阮羡鸾点头,没有否认:“是。此次仗着修为压人,非我本意,只是隐隐觉得宋修远非泛泛之辈,想早些结束罢了。”

  另一方面,她怕宋修远掩饰修为,想激他全力出手。

  “师姐下次,不必如此。”沈陵叹息一声,道:“比试而已,师姐大可以慢慢来,不必急于一时,若是太过急于求成,反倒弄巧成拙。”

  此时,江婉婉为阮羡鸾擦汗的手顿了一下,她想起了那日与宋修远比试,分明都是筑基,对方却高出了她一大截。不知该不该开口,但看到陆宴安的脸,又将话咽入腹中。

  陆宴安从前说的对,只是她修为不精罢了。

  几人探讨之际,一道声音响起,闻之似春风拂过。

  “姑娘好剑法。”那人身穿玄衣,一双眼眸如淡墨一般,晕开了层层的暖意,他眼中柔和,道:“原来昨日姑娘为了保谢某几分颜面,竟已是手下留情。”

  男子的指如上好的白玉,骨节修长,根根分明。

  如果不是眼前人亲口说出,那阮羡鸾怎么也想不到,那些好吃而精致的糕点竟是出自谢玉成的这双手。

  “谢仙友谬赞。”阮羡鸾看到谢玉成的脸,并不意外。

  所有内门弟子都是叫她大师姐,只有陆宴安叫她表姐,而其余门派的修仙弟子,皆是称呼她一声“道友”。只有谢玉成,唤她一句“姑娘”。

  “你与宋师兄比试,不过几招便将他打下擂台,可见姑娘还是对谢某比较温柔的。”谢玉成与宋修远同门,自然知道宋修远的修为是什么程度,又超了自己多少。

  因此,他更是得出阮羡鸾昨日是让着他的。

  谢玉成淡淡一笑,芝兰玉树。

  而这几句话说出,陡然拉近了他与阮羡鸾之间的关系,好像熟悉不少。

  阮羡鸾没有说话,更是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毕竟是谢玉成轻敌在先,她若半点不让,便显得有些胜之不武。

  而听了这几句话,陆宴安一下明白了这是谁。

  “这便是长虹门的谢仙友吧,昨日阁下给我家表姐送了盒糕点,倒是费心了。”陆宴安拱手,话说的坦坦荡荡,却是一句话划开了二人的界限。

  孰亲孰疏,一看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 欠上的字,我慢慢补哈哈哈哈…

第42章 给美人一剑

  “不敢当,能博阮姑娘一笑,是我的荣幸。”谢玉成自然听得出其中的意思,却没有多做争辩。

  沈陵看着谢玉成,没有多言。

  上辈子的济堂大会,阮羡鸾尚不愿拔出妄念剑,在门中处理杂事,并未参加。

  而沈陵仔细想想,在阮羡鸾未叛出仙门时,他也确实很少看到她出剑。只有在外出之时斩妖除魔,才有机会见她出剑。

  后来到她入了魔,嗜杀成性,用起剑来更是狠辣凌厉。如今重来一世,看她出剑,倒有些久违。

  没有给沈陵插话的机会,下一轮,轮到他参加了。

  他走上擂台,对面站着一身紫衣的雪艳。

  她一双美眸潋滟,摄人心魄,朱唇轻启:“沈仙长,又见到你了,真是缘分啊。”

  美人眸中含情,嗓音温软。

  若是旁人,定会软下心来,更想与她多说上几句话,只是……

  她面前的人是沈陵。

  沈陵并不给雪艳多说几句话的机会,直接拔剑,径直刺去。

  雪艳更是没想到,沈陵竟然连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不给。

  剑锋萦绕着淡淡的灵力,出剑之人十分果断。

  她连忙侧过身,想躲过沈陵这一剑。只是沈陵步入金丹后,修为不是她一个筑基后期可以比的。

  雪艳感觉肩上一凉,有些疼。

  抬头一看,对上了沈陵那双淡漠的眼。

  这双眼,和他的剑一般,冰冷无情。看向她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是刀刃的锋芒,凌厉坚硬。

  雪艳出身青娥谷,修风月道,更是谷中最美的女子。

  她见过许多人,有人看她像是猎物,势在必得,沉溺于她的好颜色,眼中是痴迷情动,绮念疯长。

  也有鄙夷,那种不屑一顾,就像是在看地上最轻贱的尘泥。

  只要是见过她的人,眼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惊艳。

  唯有沈陵,予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是平淡如常,没有波澜。

  就像是看一个普通的人。

  最初她以为沈陵不过是假正经罢了,哪个男人能抗拒的了她的美色?

  如今再窥,方知,她不过是从未入眼罢了。

  此时,一阵温热随着疼痛从雪艳的肩上传来,她低头一看,左肩已是鲜血淋漓。紫色的衣料被血浸湿,黏在肩上,连衣裙上也溅了不少血点子。

  周遭的人皆是吸了一口凉气,包括阮羡鸾。

  台上的美人捂住肩上的伤口,眸中带泪,楚楚可怜。

  即使台上只要保证对手性命无忧便可,但这么一个美人,沈陵却无动于衷。

  阮羡鸾双瞳放大,愣在原地,心中咆哮着:不是吧,沈陵……那么一个大美人你都舍得刺下去啊!

  换作是她,此刻恨不得把美人揽入怀中,好生安抚。

  但沈陵就是沈陵,他不知道什么怜香惜玉,再度出剑向雪艳刺去。

  “沈仙长……这般无情吗?”台上的雪艳再顾不得伤口,扯出一段紫绡,注入灵力,拨开了沈陵的剑。

  沈陵看着如水草一般缠住无憾剑的紫绡,手腕一翻,多注入了几分灵力,斩下。

  只听“嘶——”一声,紫绡被斩断了。

  化作碎布,参差不齐。

  接着,沈陵趁胜追击,招式更加凌厉,直直将雪艳逼下了擂台。

  雪艳眼中尽管有不可置信,岁这个结果却是不意外的。

  她来时就已经听闻问仙宗前几月出了个两三年至金丹的奇才,承了无憾剑,叫沈陵。

  对上沈陵,她从一早就知道自己会输,并不意外,“仙长好剑法,竟是半点也不留情呢。”

  见胜负已定,沈陵才淡淡开口:“少说话,你输得就不会这么惨。”

  说罢,转身离去。

  沈陵缓缓走向阮羡鸾,衣袍摆动,步履坚定,眉眼之间有几分温和。

  他说:“师姐,我赢了。”

  阮羡鸾看着眼前向他走来的沈陵,说不出话。原著中济堂大会上,沈陵与雪艳比试,为了不伤及雪艳,留了两份情面,在刺向雪艳的时候是歪了一下剑的。

  但即使没有刺伤雪艳,却挑掉了雪艳的发簪,乱她发鬓。

  擂台之上,雪艳青丝尽数泻下,乌发如云,被沈陵眼中的淡漠无情所吸引,从此一颗心系在了沈陵身上。

  但是,阮羡鸾看着眼前执剑的沈陵,心中可谓是万马奔腾。

  不是说好的一剑定情的戏份吗??

  怎么你一下刺了美人一剑?!

  还又快、又准、又狠!!

  眼前的沈陵容颜如画,像是冰雪消融一般温和,话语中更有一种阮羡鸾说不出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沈陵像是在邀功一般?

  阮羡鸾将那个诡异的想法甩出脑袋,当机立断选择了拍马,“沈师弟,好剑法,可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沈陵淡淡一笑,眉眼舒展开来,连唇角都微微上扬了几分,好像很是愉悦的样子。

  看着沈陵就在眼前,阮羡鸾小声问道:“沈师弟,方才是否太过了……没必要刺伤人家吧……”

  他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吐出四个字:“刀剑无眼。”

  有必要吗?本是没有的。

  沈陵本不欲这般,他自问君子端方,凡事点到为止。

  前世即使雪艳言语之中皆有撩拨之意,但是为了避免刺伤她,沈陵还是收了剑的。

  只是后来阮羡鸾叛出仙门,流言四起。

  那时候他虽“沈仙君”之名在外,却不让人忌惮。

  那时候有人污蔑问仙宗与邪魔外道勾结,皆是道貌岸然之徒。

  他只身前往青娥谷平息流言,恰逢一众青娥谷女修在谈论此事,其中就有雪艳。

  她说:“那问仙宗内门弟子为首的阮羡鸾,血洗凡间,真是心狠手辣、残忍嗜杀……简直,就是个疯子!怕是早已与邪魔外道勾结,可叹问仙宗,自诩名门正派,却教出这等狠辣之人!”

  沈陵没有听完雪艳说的话,抬手,挥出一道剑意。

  剑意凛然,冰冷如霜,斩开了青娥谷的半边山壁。

  碎石轰然而下,尘土飞扬,还有一众哇哇乱叫的女修,四散分逃。

  沈陵挥下一剑,白衣胜雪,淡然看着众人,睥睨四下,遗世独立。

  随即,甩袖离去。

  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个字,但一剑斩开勾魂谷的事情,传遍了修仙界。

  有人说,这一剑,是沈仙君捍卫问仙宗荣辱的证明。

  有人说,这一剑,是沈仙君表明自己与问仙宗的立场,绝不与妖邪同流合污。

  众说纷纭,但却流传开了一句

  “一剑斩开勾魂谷,世无其二沈仙君”。

  沈仙君之名,和问仙宗的荣辱绑为一体。

  再无人敢轻视沈陵,更不敢非议问仙宗半句。

  但如今回头再看,沈陵也不知为何当初会一剑斩开勾魂谷,只是随心罢了。

  为何随心?

  他不知。

  今生刺雪艳一剑,不过是小惩大诫,希望她能少说些话罢了。

  他不希望,一剑再劈开勾魂谷。

  .

  .

  眼前的阮羡鸾心下忐忑,再度开口:“沈师弟,这一剑当真不悔吗?”

  她是你的女三啊!女三啊!

  哪有男主刺女三一剑的啊

  “为何要悔?”沈陵眼中此时有些不解,“擂台之上,只论死生。”

  济堂大会陆陆续续进行了半个月,名次也陆陆续续的出来了。

  “本次济堂大会魁首——阮羡鸾。”

  “第二名——问仙宗陆宴安。”

  “第三名——问仙宗沈陵。”

  问心堂上,代理长老惠供然念道,声音在整个问仙宗回荡。

  台下哗然,掌声轰动。

  济堂大会,三甲皆是出自问仙宗。

  众人心里都隐隐猜测,这三个人未来,定能搅动风云。

  此时,天边的乌云散去,露出太阳,阳光再次铺在了大地上,带来暖意。

  阮羡鸾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意外。

  此时确实是她的修为最深厚,陆宴安的修为仅次于他,而沈陵此时只是初露锋芒,能拿第三已是极好。

  而第四名就是别的门派的弟子,长虹门宋修远在本次是第五,海棠则是第六,谢玉成是第九,江婉婉名次二十。

  前二十中,更有许多阮羡鸾依稀叫的出名字的问仙宗弟子在其中,问仙宗的弟子占了三分之二。

  “咚——”

  “咚——”

  “咚——”

  一阵钟声接连传来,是不老钟。

  钟声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接着,一名蔚蓝色衣袍的长老出现在了问心堂上。

  他仙风道骨,像一座高峻的山脉,挺拔严峻。周身气质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在场之人除了各宗长老,皆纷纷跪下,心悦诚服。

  阮羡鸾身子一沉,膝盖不自觉的弯了下去,心中都平静了几分。

  此人一出现,加上不老钟有些雀跃的钟声,她就已经猜到了,这是问仙宗长老徐元清。

  修仙界继无憾之外的第二位化神,当之无愧的强者。

  “拜见掌门。”阮羡鸾修为最高,开口,意在率领问仙宗弟子。

  “拜见掌门——”

  所有在场弟子,纷纷跟道。

  化神修为的气场威压,让他们不自觉的纷纷跪下,此刻回过神来,更是跟着阮羡鸾一同高呼。

  别的宗门的长老脸色都难看了几分,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强者面前,皆是蝼蚁。

  他们也不能说。

  “起身吧。”

  接着,所有人感觉膝盖一轻,纷纷起身。

  “恭喜掌门出关。”代理长老惠供然开口,接着汇报了一下济堂大会的成果。

  “沈陵,所在何处?”徐元清淡淡开口,他虽在闭关,但神识强大,何况这几日的济堂大会,他也曾查探过一二。

  沈陵上前,俯身作揖,不卑不亢:“弟子沈陵,见过掌门。”

  徐元清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良久,轻声一笑。

  问:“你可愿,拜我为师?”

第43章 我来抄书

  前世徐元清因为沈陵,延迟闭关,腾出三年时间亲自教导。

  这三年,更是教导沈陵诸多,但沈陵却无缘唤一声“师尊”,一直是心头遗憾。

  “弟子沈陵,愿意拜掌门为师。”沈陵掀开衣摆,恭敬跪下,磕头。

  徐元清的灵识强大,哪怕他只是动动嘴,都知道沈陵说了什么。他淡淡一笑,示意他走上问心堂前的九十九级阶梯。

  这是问仙宗长老们收徒弟的规矩,拜师入门,需得亲自走上这石阶,才能算数。

  问心堂前的九十九级石阶,虽听上去十分的短,但实际内有乾坤。

  这石阶下有一个清心阵,沈陵踏上石阶去,只觉得心中宛如清风拂过。将他心中杂念一扫而光。

  他看着眼前的石阶,缓缓而行,而仰头,是问仙宗的至高之处。

  九十九级阶梯,不算多,他走的很慢,步子却很稳。

  看着石阶上渐渐缩小的浅灰蓝影子,阮羡鸾心底有些空落落的,她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离领盒饭又近了一步吗?

  不过她知道,再过不久,整个修仙界都会知道沈陵这个人,日后更是将其供奉在神坛之上。

  沈陵,终究会是原著中除魔卫道的沈仙君。

  而她,如果按照原来的剧情,会是叛出修仙界、人人喊打的歪魔邪道。

  他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只是如今她与沈陵可以说是撇清了关系,也不知会如何进展,总不至于走原来的老路吧?

  她正沉思着,不做恶毒女配了应该能在修仙界苟一苟吧……

  以她的修为,苟个几百年不是问题吧?

  低调一点就在问仙宗当个讲师什么的,反正也干不过主角,没必要拼死拼活。

  当当咸鱼挺好的。

  等接下来的亡灵迷谷副本她也不掺和了,到时候就可以功成身退。

  理想十分美好,但现实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在她神游之时,沈陵已拜完了师。

  负责济堂大会的代长老惠供然宣布了名次后,定出了前往亡灵迷谷的人选。

  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次的比试她其实不该参加的……

  有了名次,这个亡灵迷谷的副本,她非去不可。

  阮羡鸾:……

  她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来着?

  济堂大会结束,各宗弟子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宗门,为三月后的亡灵迷谷之行做准备。

  藏书阁内,阮羡鸾正抱了一堆书卷,她要安排这次内门弟子的出行。

  她一手执笔,在粗糙的纸张上书写着行程安排。

  原著中,这个时候的阮羡鸾尚未接受自己的剑,因此没有参加济堂大会。但因着修为高超,她要求一个去亡灵迷谷的名额,简直是轻而易举。

  本来是个恶毒女配,一心想着远离男女主成全官配cp。但老天依旧不放过她,让她做了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为“亲儿子”铺路。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走的剧情还是毫不减少呢。

  即使在思索着,但她没有停下笔,纸上的字狂傲张扬,和阮羡鸾一样。

  “问仙宗弟子出行人数,两百人…”

  接着,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见过师姐。”

  是沈陵。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宗门制服,和往日一样。但阮羡鸾却觉得,沈陵眼中比平日温和了几分?

  “沈师弟……”阮羡鸾放下笔,疑惑:“你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阮羡鸾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这里是藏书阁,沈陵来这里除了看书还能做什么?

  于是趁沈陵还未来得及开口,阮羡鸾连忙补上一句:“沈师弟真是勤勉,时时刻刻都不忘了看书,实为我辈弟子之楷模!”

  沈陵看着有些口不择言的她,勾唇,嘴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露出了怀中一本小札,上面写着——“问仙宗心法”。

  问仙宗心法,是内门弟子刚开始修行时必看的典籍,地位不亚于现代的“《儿童启蒙》”。

  泛黄的纸张一看就知道是藏书阁中的书籍,被许多人翻看过。

  她本来觉得沈陵拿的书,一定是那种名字都金光灿灿能亮瞎她眼睛的书本,比如《元婴渡劫手册》这种。

  但没想到,竟然是一本最基础的心法。

  这她该怎么夸?

  稍加思索,她开口道:“沈师弟修行独特,才金丹便已明白何为‘返璞归真’,我自愧不如。”

  却没有想到的是,沈陵的嘴角笑意更甚。

  他眼中的淡然被驱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奇怪的笑意。

  为什么是奇怪呢?

  阮羡鸾给出了几个理由,一:沈陵很少笑,他是被自己的一片肺腑之言说动了。

  二:他今日心情好。

  但阮羡鸾看见沈陵的眼中虽有笑意,嘴边也上扬了一个弧度,却显然不是这两种情况。

  直到阮羡鸾看着沈陵微微垂下的眼眸,长睫在他眼下投上的那层淡淡的阴影,和耳垂上稍微透出的红,才明白过来

  沈陵,是在嘲笑她!

  只见那人轻轻开口,将心法小札递给她,说:“师姐,你忘了你在那夜以我心静不稳的理由,罚我回宗门后将心法亲自誊抄再交于师姐检查的吗?”

  阮羡鸾心想,你小子还真会找时间。

  此刻她若是不记得,便是作为带队师姐的疏忽。

  自己亲口罚下的东西,自己还能不记得?

  阮羡鸾暗骂了自己一声,真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小札的书面上还有沈陵的温度,触及到的时候,阮羡鸾只觉得心上都被这抹体温灼到了。

  “难为沈师弟还记着。”阮羡鸾轻咳一声,将手札递了回去,“既如此,那沈师弟便早日誊抄吧。”

  此时阮羡鸾才反应过来,即使是尴尬又如何,这本书又轮不到自己抄!

  “是。”沈陵起身,坐在了她对面的那张桌案上,开始誊抄。

  他骨节修长,指如白玉,将一支毛笔握在手中,赏心悦目。

  他没有再说话,阮羡鸾在沈陵面前更是不爱说话。

  两人对立而坐,阳光从窗外投入室内,为二人的身子镀上了一层暖意。

  他们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互不打扰,和谐而又融洽。

  而阮羡鸾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沈陵看了一眼阮羡鸾明媚的脸庞,嘴角都不忍上扬了几分。

  他很少看见她安静的样子,如今见到,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连心尖的那块地方都有些柔软。

  前世此时,他连话都不愿意与她多说。

  那时候陆宴安当着众人的面,将他衣裳挑开,阮羡鸾押着他来与自己赔罪,却被他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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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柏子香

  今生他与陆宴安比试,陆宴安没有特意为难他什么,只是他此时修为尚浅,不敌陆宴安,败了。

  但沈陵并不介意,在他心中,人才辈出是好事。

  一枝独秀怎么比得上百花齐放?

  藏书阁幽静,外有竹林松柏,阳光从其中缝隙穿过,投下斑驳的影,偶有鸟啼,悦耳清脆。

  眼前的阮羡鸾在打理门中琐事,心无旁骛。

  沈陵一下想起了前世,他们定下婚约时,那时候阮羡鸾在榻上养伤。

  那日她突然有了制香的兴致,指使他在问仙宗上采摘柏子。

  问仙宗树木葱郁,松柏不计其数。

  他御剑而行,在林间择下最青的松柏子。

  那时候也没有多想,只想博阮羡鸾一笑。

  沈陵取得松柏子后,交由阮羡鸾挑选。

  她素手纤纤,卷起袖子,露出一截如玉皓腕,连指尖都染上了松柏子的绿色汁液。但她并不介意,眉眼温和,还有些愉悦。青绿色的柏子在她手中,像是翡翠一般。

  她将松柏子煮沸,浸在酒中。

  酒香与柏子的香气混作一团。

  阮羡鸾眉眼弯弯:“沈陵,你知道为何我要做这‘柏子香’吗?”

  他自然不知。

  “因为,这香再符合你不过。”阮羡鸾的声音很轻,柔和至极,“‘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松柏本就形容君子。”

  她浅浅一笑,眼中是细碎的星子,闪闪发亮。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沈陵没有说话,看着用白酒浸泡着的一个个青色的小果子,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他甚至开始期待,柏子做的香成了以后,会是怎样一番香气。

  阮羡鸾似乎察觉到他的疑问,捻来一颗未浸泡的佰子,递入他的掌中。柏子有棱有角,而阮羡鸾的手却是温软。她轻轻用柏子挠了一下沈陵的掌心,轻笑,“自然是山林之气,清新舒缓。”

  她的手软软的,光洁细腻,不像是划在他的掌心,像是心上被羽毛轻轻划过。

  还有些,舍不得放开。

  坛中白酒浸没了柏子。

  柏子是被动的,它会在七天内的浸泡中臣服于浓烈的酒香,随之逐渐被祛除自身的杂味,清香也会更加纯粹。

  如今只看着一颗颗圆的有棱有角的柏子,沈陵似乎就已经闻到了那股清香。

  他侧头,正好看到阮羡鸾的脸。她侧脸曲线流畅,那双好看的眼此刻也充满了期待,她说:“沈陵,柏子是你摘的,我制的,那便是我们一同做的呢。”

  “自然。”

  就这两个字,让阮羡鸾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那时候,他们都在期待着柏子香。

  只是最后,却都没有等到香成。

  而那双温软细腻的手,还是从他掌心溜走,拿起了曾经不愿拿起的妄念剑。

  不是卫苍生大道,是嗜杀成性的血洗一国子民,屠戮无数生灵。

  想到这里,沈陵蹙眉,连笔尖也控制不住力气,纸上的字糊作一团墨。

  岁月静好,终究是假象。

  他抬眼看去,阮羡鸾依旧在誊抄一纸名单,专心致志。

  这时,出现了一个人,他闯入了这里,打碎了两人的静默。

  也将沈陵乱作一团的思绪拉回。

  “大师姐,沈师兄!”

  是万轻舟,他手中拿着几本古籍,看到二人,喜出望外。

  闻声,阮羡鸾抬头,“万师弟,许久不见。”

  万轻舟“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开口:“多亏几位师姐师兄引荐,我如今已拜入费长老门下了。”

  听到这个结果,阮羡鸾并不意外。费步初为人随性,万轻舟的性格在旁人眼中是异想天开,二人做的了师徒,并不奇怪。

  她蘸了一点墨水,复又提笔,不肯居功:“一切还是因为师弟平日勤勉,才入的了费长老的眼。”

  “不不不,这其中还是有几位师姐师兄举荐的的原因在的。”万轻舟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翻看着手中的书籍。“今日在藏书阁遇到大师姐,本该请二位一同用个饭,只是课业缠身……”

  “恭喜万师弟,看来如今是入了费长老的眼了。”沈陵淡淡开口。

  沈陵上辈子在被掌门教导了三年之后,便是其余几位长老稀稀拉拉的带着他。算起来,各位长老都是沈陵的师父。因此,各位长老的脾性,沈陵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比如费步初,他为人随性,最不喜拘束,平日里门中事务都不愿多管。如今竟然给万轻舟布置了不少的课业,可以说是对万轻舟颇为赏识的。

  “师父对我的好,我自然知道。”万轻舟自然知道费步初的栽培之意,点头,“只是课业实在是难,我怎么也想不出这结果,便来到了藏书阁,查阅典籍。”

  “师弟有疑惑不妨直说,正好沈师弟也在,可为你参谋一二。”阮羡鸾翻了一页,提笔。

  “师傅问我,如何在制器时制出有灵的器物。”万轻舟叼着一支笔,皱眉,“剑生剑灵,是因为有机缘,和持剑剑的自身修为也有关。”

  灵器皆是由天材异宝为材料制成,若能生出灵来,便是机缘。

  这种天注定的事情,人为怎么好干预?

  “此为机缘,可遇不可求。”阮羡鸾顿了顿,开口,“如要强行练出有灵之物,便是禁术了……”

  “是,尤其是此物注定无缘生灵,那便是干预六道,有违天理伦常。”沈陵淡淡扫了万轻舟一眼,道。

  “依师姐师兄所见,我是否该回禀师尊此事不可行?”万轻舟犯了难,他也摸不清费步初到底是何意,但他别无办法,他再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万轻舟就起身,前去回禀了费步初,此事不可为之,有违天理伦常。

  看着费步初走远,二人之间再度安静下来。目光相撞之时,沈陵看到了阮羡鸾那双眸色淡棕的眼。她眼尾上扬,长睫如羽,轻颤着掩去眼中点点碎星。

  “师姐,你听过……柏子香吗。”沈陵余光扫过藏书阁外的松柏绿影,眸光微闪,喉结滚了两滚,开口。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出这个问题。

  只见阮羡鸾微微一笑,勾唇,连嘴角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自然听过的。”

  原著中阮羡鸾与沈陵定下婚约后,为他制了柏子香。因为她觉得,君子如松柏,衬他极好。

  何况,松柏常青,冬日不谢,更是阮羡鸾对沈陵和他感情的期望。

  只可惜,柏子香最后没有成。

  确实也象征了他们的感情,开始的不明不白,结束的无头无尾。

  阮羡鸾淡淡开口:“柏子清香,也终究是要凋谢的,何必强留?”

  何必强留……

  不知为何,阮羡鸾看着沈陵的眼神似乎暗了暗。

  他……好像有些失落。

  即使他面上不显,阮羡鸾却察觉到了。

  看着他微闪的眸光,一下子,阮羡鸾的心似乎被击中了,有些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滋味。

  为什么呢?

  这算是在别样的疏远开二人的距离吧,沈陵不应该求之不得吗?

  而且,为什么看着沈陵难过,她心里会有些异样呢。

  ·

  ·

  三日后,问心堂。

  今日宣布前往亡灵迷谷的名单,来的人有许多。

  阮羡鸾为了远离沈陵,特意决定带一支修为较低的队伍,为了避开沈陵。

  按照沈陵的修为,他带个队不是问题,只是怕他根基尚浅,难以服众。

  实在是难以决定。

  正当阮羡鸾商量着,几人带队的人数和路线时,沈陵来了。

  “师姐真是信任我,只是带队这种事情,怕是难以服众。”沈陵淡淡开口,剑眉入鬓。

  “那沈师弟想如何呢?”阮羡鸾问道,“不过也莫太担忧,带队一事沈师弟当做历练即可。”

  “所以,我想与师姐一同带领,有师姐在,无人不服。”沈陵浅浅一笑,眼中却是不容拒绝。

  阮羡鸾:……

  她好不容易摆脱的男主,只为了结束亡灵迷谷这一副本。

  她甚至为了把沈陵和江婉婉排在一起,名单重复修改了多次。

  但……男主角似乎不领情?

  僵持之时,万轻舟出现,打破了僵局。

  “大师姐!沈师兄!”万轻舟看见二人,飞奔而来,边道:“我将那答案说给了师父,他果然淡淡一笑,挑了眉告诉我,‘臭小子,要记住,这世上何时可为,何事不可’。”

  阮羡鸾和沈陵听着他讲,没有回话。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实则在考验万轻舟的心智。

  只是在旁敲侧击万轻舟是否有那些心思。

  阮羡鸾暗想:费步初果然不一般,定不能以普通人的思维去揣测他的。

  大佬的想法,跟常人的定不一样。

  眼前的万轻舟继续开口:“我师傅那日跟我说,此事虽有违人道,但这天下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人这一生,最多的便是无奈,最怕的便是‘事与愿违’四字。”

  万轻舟继续开口,缓缓道,“我师傅说,他年少气盛时,总觉得万物皆在脚下,事事皆可成……”

  费步初年轻时也异想天开,想常人不敢想,做常人不敢做。

  那时候有人委托他,做一对肖似活人的器。

  但他彼时修为尚浅,炼制许多却也终究未成。

  炼制了多个灵器却终究无用,最后用一对灵器废料炼成人形,取了凡人一些魂魄,承载于其中。

  废料本是弃物,又怎么可能生灵?

  唯有以凡人残魂置于其中。

  才能勉勉强强凑合出有灵这一条。

  只是残魂终究是残魂,器物也终究只是器物。

  再怎么肖似,也无用。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好忙好忙,对不起大家的喜欢!但我会补上的,语病会慢慢捉虫的!请大家理解QAQ!

第45章 送师姐的

  “那,这人偶若是成了…岂不是,有悖伦常?”阮羡鸾以手叩桌,发出“笃笃”声。

  “师父并未与我多讲,很是隐晦。”万轻舟挠头,看了看四周,小声又道:“只是我心中好奇,查阅残缺的古籍,得知这人偶多半是制不成的,所以师姐大可宽心。”

  “如果有这个万一呢?”阮羡鸾并不死心,这个玄学的修仙界,无奇不有。

  “若是制成,可以假乱真,与活人无异。”万轻舟拧眉,“甚至可以模仿残魂生前人的一颦一笑,或者能还原出真人生前的状态、情绪,就像是一个……复刻品。但复刻品终究是复刻品,即使情绪还原的再真实,那终究也只是能还原生前的情绪,别的”

  听到这话,阮羡鸾心沉下几分,此等邪术若真是存在与于人间,可引起大乱。

  “只是能制成此物之人,自身修为也必须极其高深,何况,此等邪术,制作之人定将造其反噬。”万轻舟察觉到了阮羡鸾的紧张,宽慰道,“此等损人不利己之事,怎会有人去做呢?”

  “难说,这世间许多事不尽人意,才会有禁术。”沈陵淡淡一笑,不认同,“譬如……往生咒。”

  他看着阮羡鸾,目光平静,但阮羡鸾却不知为何,心口狂跳。

  她看着眼前的沈陵,他一字一句的说:“召恶人残魂,凝为全魄,寄入往生,算是变相的复活,但代价极为惨重。”

  沈陵的话语轻轻,和平日无二,但阮羡鸾却觉得胸口有些紧。

  这个咒术,似曾听闻过。

  “沈师弟,这,是什么咒术……”她开口,试探:“我似乎,听过。”

  她看着沈陵眸光微闪,眼中的光暗淡下去,接着淡淡一笑,声音清澈平缓,“不过是些在古籍上看过的禁术罢了。”

  “哈哈…没想到沈师兄涉猎如此之广,不愧修为如此之深。”万轻舟拍了一把沈陵的肩膀,眼中有几分艳羡:“我若此生能修为至金丹,怕是睡觉都能笑醒,沈师兄来日定是前途无量啊。”

  一番交谈后,几人散开。

  阮羡鸾安排了亡灵迷谷之行。

  亡灵迷谷虽是秘境,但只有本派前两百的弟子前去走这一遭。

  走这一遭,能涨不少见识,其中更是不乏天材异宝,尤其是…沈陵需要的玄阳仙草。

  原著中原身可是为沈陵丢去了半条命的,但也因为有这一段,沈陵才会被要挟着与原身定下婚约。

  在这一段,原身坠落无崖,在崖底,备受折磨,连心境也大受影响。

  所以,阮羡鸾觉得,若是没有这一段无崖的遭遇,兴许原身并不会由此坠入歪魔邪道。

  那……如果她苟一苟,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那么惨呢?

  人流散去,别的门派在三月后再来问仙宗集合,一同前往亡灵迷谷。

  三个月,好快。

  对修仙之人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师姐,可否留步?”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沈陵叫住了阮羡鸾。

  “沈师弟,何事。”正在制作如何避免便当计划的阮羡鸾被叫住了,看见来人是沈陵,她愣在原地。

  “师姐,这次前往亡灵迷谷之行,怕是要麻烦师姐了。”沈陵的道袍随着他的动作之间,微微晃动。

  “分内之事。”阮羡鸾淡淡回答,尽显疏离。

  “这个,给师姐。”沈陵从储物囊中取出一物,是一方锦盒。

  入手沉甸甸的。

  “这是糕点吗?”阮羡鸾看着眼前的这个箱子,下意识的觉得这是糕点。

  沈陵不曾开口解释,阮羡鸾便知道了这否认之意,打开盒子。

  里面是满满一盒子的松柏子,青绿色,安安静静的躺在盒中,每一颗都是完好无损。

  扑面而来的便是松柏气息,清新安宁。

  “沈师弟这是何意?”阮羡鸾拾起一颗柏子,似是无意的问道。

  “若柏子清香终究会散,那早日制成,能多留得一刻便是一刻。”沈陵解释,“若注定零落尘泥之中,制成香,便是停留在了心上、记忆中。”

  沈陵的话看上去是在说柏子香,但软显卡觉得他意有所指。

  只是这意有所指,阮羡鸾也不明白。

  她听到的第一反应便是,沈陵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多谢沈师弟。”阮羡鸾将盒子收下,看着沈陵越走越远,背影与浅蓝色道袍的弟子融为一体,最后消失不见。

  藏书阁,陆宴安前来查阅有关亡灵迷谷的典籍。

  他坐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翻阅着。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一层暖黄,显得他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阳光打下的阴影从他指尖溜走。

  他的目光在泛黄的纸张上方正的字体停留,上书

  “亡灵迷谷,天材异宝数不胜数,以无崖为甚,其中更有玄阳仙草。”

  玄阳仙草,陆宴安知道,这是沈陵所需之物。

  想来表姐,定是会为他去争一争的。

  陆宴安猜测,但无崖底下怨灵万千,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也不知道,实在是危险重重。

  他知道,如果阮羡鸾想去做一件事情,就容不得失败。

  何况是有关沈陵的事情。

  只是兹事体大,陆宴安放心不下阮羡鸾,所以他提前查阅一下。

  但藏书阁中的记载也不过寥寥数语,概括不全。

  他叹了一口气,暗想,既如此,那他便只能多看着阮羡鸾了。

  他抬起头,却见到一抹鹅黄的小巧身影在书架后。

  鬼使神差,他起身了。

  像那书架走去。

  古籍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书架下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少女。

  少女抱着膝盖,膝上放了一本摊开的书。她身材娇小,缩成一团,纤细的指尖在书上摩挲过去。而她浓密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了一层阴影,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江师妹怎么一个人窝在墙角?”陆宴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嘴角噙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的陵哥哥呢?”

  “陆……陆师兄。”江婉婉连忙站起来,将书藏在身后,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所措。

  “藏着什么?”陆宴安俯下身来,将手绕到她的身后,拽住了那本她匆匆合上的书。

  “怎么,不肯给我看看?”陆宴安眨眨眼,手上更加用力了几分。

  江婉婉的力气哪里比得上他?

  又怕弄脏了那本书,只得放开。

  而陆宴安将她的书夺过,放在手中,才发现不过是一本再正常不过的内门弟子筑基心法。

  他挑眉,“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差,为了不给师门拖后腿,就来这里偷偷用功?”

  眼中还有失望之色。

  他还以为,江婉婉是偷偷躲在这里看话本呢。

  “我……我只是觉得自己的修为太差,怕拖累了师姐和师兄。”江婉婉抬头,与陆宴安对视,眼中氤氲着一层水雾。

  楚楚可怜,委屈极了。

  有那么一瞬,陆宴安的心就像被猫抓了一下。

  “哦,那你继续看吧。”他把书掷回了江婉婉手中,也不管她是否接住,随即转身离去。

  陆宴安加快了脚步,抽身离去。

  想到江婉婉脸上的委屈之色,他暗暗想,自己方才那般是否做的有些过了。

  随即又将这个想法从脑中甩出去,再度翻起了桌上的那本书。

  只是看了几行,方方正正的字体,不知为何乱扭,糊作一团。

  看不下去。

  他心烦气躁,起身,将书本合上。

  不知为何竟又走回了书架后。

  少女缩成一团,窝在角落,还在盯着那本筑基心法死磕。

  “怎么,还在看?”陆宴安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开口。

  “恩,婉婉得努力,不能给问仙宗丢脸。”江婉婉依旧死盯着那本心法,半点不肯移开视线。

  “光看有什么用?”陆宴安挑眉,嗤笑一声,“若是看有用,那写书之人岂不是人人都是大能?”

  “陆师兄说的是,只是婉婉这等愚笨之人还是得多看看。”江婉婉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二人僵持在原地。

  良久,陆宴安开口,“走,去演武场,我教你。”

  “当真?”江婉婉抬头,额前的发丝也溜到了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眼中又几分惊喜。

  “不愿意……就算了。”陆宴安转过头,却没有抽身离去,只是在原地等着江婉婉,示意她跟上。

  “好!”江婉婉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上的书塞回了书架上,飞快跟上。

  陆宴安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唇角微微扬起,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演武场上一角,陆宴安看着她出剑,一脸正色:“慢了,以手腕发力,出剑要快!”

  而江婉婉听到陆宴安略微严肃的声音,并未抱怨。即使她已经尽了力,却还是努力的出剑,让自己达到陆宴安的要求。

  .

  .

  “出剑犹豫不决,绵软无力,若在除妖路上,怕是妖物已经割破了你的喉咙!”陆宴安再看不下去,拔出腰间的灵剑破竹,亲自指导江婉婉,与她过招。

  破竹和漱月相触的那一瞬间,江婉婉感觉自己的手臂都有些发麻。

  陆宴安出剑,江婉婉只觉得自己眼前寒光一闪,还没有看清那人的动作,便已快要被剑刺到。

  即使她知道金丹和筑基岁只差一截,也是天壤之别,但从未这么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即使没有用尽全力,她也没有反抗之力。

  她想去接下陆宴安的剑招,却只能被牵着走,毫无反抗之力。

  片刻后,以江婉婉的剑被挑落在地上作为了结局。

  “……”

  陆宴安没有说话,而江婉婉却感受到了他的嫌弃。

  “抱歉,陆师兄……”江婉婉捡起地上掉落的漱月剑,站在原地,“我……”

  她真的很努力了,只是每每提剑之时,总觉得力不从心。

  每每召唤自己的丹田中的灵力,感觉自己的灵力极为充沛,像是汪洋大海,但召唤出来的灵力,却只是几滴水滴罢了。

  起初引起入体时,分明极为简单,但越往上走,便越是艰难。

  她甚至觉得,以目前的修为和情况来看,她怕是一辈子难以到达金丹了。

  “没事,慢慢来就好了。”陆宴安开口,眼中却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破天荒的说了一句安慰之言。

  见他这般,江婉婉的目光沉了下来。

  没有失望,反而稍作宽慰。

  一向毒舌的陆宴安口中说出这种话来?

  她一下就明白了陆宴安的意思。

  如今,怕是已是极限。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大家可以先睡明天起来看感谢在2020-10-1223:46:38~2020-10-1421:2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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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一条绳子的蚂蚱(已修)

  不过片刻,三月已至。

  别的门派的弟子亦是到了问仙宗,准备修整几日和问仙宗的弟子一同前往亡灵迷谷。

  今日是个好天气,阳光穿过云层撒在了大地之上,给阮羡鸾窗前竹篓子中的柏子也打上了一层暖黄。

  柏子被久浸泡了许久,在阳光下更是晒了不久。

  酒液浸泡了松柏子,散发出香气。

  阮羡鸾支着自己的头,凝视着柏子,若有所思。

  自从那日沈陵说过要和自己一同后,送来的柏子被自己制成了柏子香。

  原著中阮羡鸾和沈陵一同制作的柏子最终没有成,自己这般算是把原身的遗憾补全了吧?

  演武场一角,江婉婉在一个人练剑。

  她不好意思再去麻烦陆宴安了。

  或者说,她不愿意再看到陆宴安安慰的眼神了。

  对修仙之人来说,同情、安慰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她额头上布了一层密密麻麻、豆大的汗珠,发丝也被汗湿,贴在了鬓边。但她无暇顾及,继续出剑。

  她真的不想再拖累别人了,尤其是沈陵。

  沈陵惊才绝艳,她再怎么努力也不及,但她不想再拖累他了。

  这般想着,她挥剑越发卖力。

  剑锋带过风起,在她耳边发出“哗哗”声。

  正当她挥剑之际却不想,一柄灵剑横空而出,与她手中的漱月剑相撞,发出铮鸣声。

  不过七招,胜负已定。

  “许久不见,江仙友。”宋修远拱手,问候。

  方才横空而出的剑是宋修远,他打断了江婉婉练剑。

  “仙友何意?”江婉婉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问道。

  “冒昧出手,打断了仙友练剑,宋某打扰,还请见谅。”宋修远开口,嘴上说着唐突,却一点不觉得,“不过江仙友倒是进步不少。”

  “……多谢宋仙友夸赞。”江婉婉点头,她对自己的修为程度自然是知道的,客套还是真心夸赞一看便知,“不过不必这般,我的修为我自然知道,不必这般安慰。”

  这些日子即使江婉婉再怎么努力,却终究没有进步多少。

  “江仙友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同是双灵根,别人早已筑基后期,你仍在筑基中期?”宋修远淡淡一笑,有些蛊惑的意味。

  怎么会不奇怪呢?

  自然是奇怪的。

  只是修为这一种事情,强求不得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宋仙友何意,我不明白。”江婉婉开口。

  “江仙友是否还觉得自己的灵力分明极为充沛,但却始终无法运用出来?”宋修远嘴角的弧度没有变化,但嗓音里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江婉婉没有说话。

  确实是这样,即使陆宴安指点她时,对于这些她疑问很大,但却一直没有提出来。

  只觉得是自己修为不足。

  “且你修炼之时,每每修习束法却总是觉得静脉堵塞,不止是灵气、灵力,你都觉得无法运转自如?”宋修远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

  “……是。”江婉婉没有否认,有些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问题,如今却被宋修远一语道破,她怎么能不震惊?

  “那……江仙友有没有想过,你本身就不适合这种问仙宗的功法呢?亦或者说,这修仙界名门正派的功法,本就不适合你。”宋修远缓缓逼近,一双眼睛摄人心魄。

  江婉婉不说话,愣在原地。

  她最开始修炼问仙宗束法的时候,尤其是引气入体,总感觉经脉在被啃食,蚀骨锥心的痛。

  但那时古书上记载,每个人因为体质的不一样,修仙的感受也会有所差别,所以她从未在意。

  “若是强行修炼不适合自己的功法,轻则无效,容易走火入魔,重则蚀骨锥心,筋脉尽断。”宋修远绕着她的身侧,缓缓走着。

  他越说,江婉婉越觉得自己的心在沉下。

  但如今细细想来,其实很多事,一开始她都知道,只是从未在意过。

  在那瞬间,她心中闪过一万种猜想,瞬间涌过惊涛骇浪。

  即使她保持着冷静,却依旧觉得背后发凉,出了一身冷汗。

  若说问仙宗剑法是不适合自己的功法,那别的心法是从很久之前就传下来的,整个修仙界里,是通用的。

  如果都不适合她,那证明,她根本不能修仙!

  可若是不能修仙,那她却有灵根,且早已筑基中期。

  而…没有灵根也能修仙的,还有——魔族。

  江婉婉只觉得头上一盆冷水泼下,直直浇的她透心凉。

  整个人都开始发冷,愣在原地,染了汗的衣服贴在身上,很凉。

  “你是何人!”江婉婉定定站在原地,握着手中剑鞘,握的很紧,很紧。连指甲都嵌入肉中,几乎要掐出血来。

  “嘘……江仙友,我叫宋修远,来自长虹门。”宋修远似笑非笑,连一身玄色衣裳都透露着诡异,“这些,你不是都知道的吗?何况仙友与我交过手,还未曾看出过端倪吗?”

  江婉婉清晰的记得,那次在灵蝶之中的空间里比试,分明宋修远超出了她一大截,却有意在让。

  她本以为是他在拖时间给面子,如今想来倒更像是在试探,或者说实在逼出她的全部修为程度一样是巧合,那桩桩件件,自然都不可能是巧合,更像是有意安排。

  此等心思缜密之人,城府自然更是深不可测。

  “许久之前,第一次见到江仙友,我便觉得如见故人,现在想想,倒真是有缘呢。”他爽朗一笑,褪去原本彬彬有礼的伪装。

  “江婉婉,我可是找了你许久呢。”宋修远眼中尽是狡黠。

  江婉婉拔出手中漱月剑,厉声质问:“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有何企图!”

  看见她拔剑的动作,宋修远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轻轻握住她的手肘,将出鞘的剑插了回去,淡淡一笑:“江仙友若是好奇,大可以来长虹门寻我,这是作为修仙同道仙友的方式。”

  眼前的宋修远靠近她几分,将她按住剑鞘的手摊开,递上一只铃铛,道“不过,作为故人,江仙友大可以拿这个来寻我。”

  手中的铃铛沾了宋修远体温,江婉婉只觉得烫手,不知道该不该接。

  她隐约觉得,接下了这个铃铛,便有数不清的事情。

  甚至,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不接,她身上的谜团,似乎无人能解开。

  在她犹豫之间,宋修远继续蛊惑,替她把拳头捏紧,道:“不过是只铃铛,仙友拿了便是,权当做你我有缘的礼物罢了,哪至于这般纠结呢?”

  手中的铃铛分明很轻,此刻却沉甸甸的,似有千斤,她僵住了手,不知如何处理。

  “不过江仙友除了自身的问题,对待旁人的问题更是有很多吧,但一直无人解惑。”宋修远松开江婉婉的手,铃铛就在她手中。

  见她接了,宋修远看着她,继续道:“江仙友活了十几年,就没觉得身边的一切似乎都不对劲吗?”

  江婉婉歪头,有些不明所以。

  “比如,为何沈陵父母双亡后没有亲戚收留,却寄养在了江家,十五六岁时又进了问仙宗?第一剑宗,便这么好进吗”宋修远贴近她的耳边,轻轻道。

  “陵哥哥天资过人,又有机缘罢了。”江婉婉想抽身就走,但脚却不听话的站在原地。

  “那你的父母,一向硬朗的江伯父,还有江伯母,怎么突然就死了?”宋修远并不反驳,修仙本就是中玄学,若有机缘,确实也可能。

  这次,江婉婉没有说话,她查看过自己父母的尸身,并未曾有过那般多的大病,反而像是平常人寿数走到了尽头,但父母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就突然去了呢?她更是为此一直在暗中调查,更是未曾和沈陵说过。

  “你不觉得,为何沈陵一入问仙宗,你父母相继离世这两件事请,有关联的吗?”

  一两桩是不对劲,是巧合,但桩桩件件加起来,连成一体,便是错漏百出。

  不对的事情多了,只是曾经未曾细想,如今宋修远竟然能够轻而易举的看破她的内心疑问,以及她暗中做的事情,真是不可小觑。

  “你想要什么?或者说我身上有什么是值得你觊觎的?”江婉婉收下了铃铛,开口。

  有些事情,她可能真的解决不了。

  何况,这个铃铛,宋修远怕是一早就算好了,她非收下不可。

  “瞧瞧江仙友说的,我不过是因为你像我一个故人罢了。”宋修远不愿再多透露,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生根发芽,何况,江婉婉心中的幼苗早就发芽了,甚至都不用他去浇灌。

  他知道,江婉婉,会收下铃铛。

  这确实是他一早就算好的。

  他找了她,好久。

  “江婉婉,我叫宋修远,来自长虹门,我是个修仙弟子。”宋修远淡淡一笑,又道,“不过我见姑娘似是故人,故人相见相赠礼物,便是伴手礼。拿着这只铃铛,你找我也方便了。”

  宋修远这般说,江婉婉只觉得有些慌张,甚至想把铃铛丢掉。

  “我们会再见的,你也会心甘情愿的来找我的,别那么着急扔掉。”宋修远看出了她的想法,笑意更甚。

  “你不怕我去长虹门揭穿你吗?”江婉婉见他不再掩饰,冷冷道。

  “嘘——我们,可是一条绳子的蚂蚱。”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别人知道一般,但嘴角却上扬几分,肆无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赶榜单凑的,语病百出,已修感谢在2020-10-1421:28:11~2020-10-1423:5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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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边城烟火

  问仙宗距离亡灵迷谷有一段距离,众人行走了几日,到达了边城。

  边城城外的一间驿站,阮羡鸾看着疲劳的弟子淡淡开口:“诸位都累了吧,今日便在附近休息一番吧。”

  “好,表姐说的是,今日大家都累了,确实该好好休息一番。”陆宴安没有异议。

  所有弟子舟车劳顿许久,一听到休息自然是求之不得。

  沈陵、阮羡鸾、陆宴安各带了三支队伍,其中沈陵带的队伍之中就有江婉婉。

  看着沈、江二人并肩而立,阮羡鸾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因为这是她亲自安排的。

  “只是怕是又要委屈大家了,近日秘境开启的消息怕是走漏了风声,已经有许多人迫不及待了。”阮羡鸾看着一片乌泱泱的人头,有些无奈。

  亡灵迷谷的秘境即将开启,除了参与了济堂大会的弟子外,还有许多散修也前来碰碰运气。

  “确实,这在他们眼中这怕是难得的机缘。”沈陵淡淡开口,没有多说。

  散修和修仙门派的的修士不同,他们没有那么多的资源,也没有与修仙门派抗衡的底蕴。

  对于秘境之行,即使是危险重重,他们也愿意去闯一闯。

  故而这段时日边城的人十分多,连客栈也几乎都被订满。

  “且此行若是有机缘,不论对于散修、还是仙门修士,这都是改变一生命运的时候。”阮羡鸾并没有太大情绪。

  弱肉强食,世道如此。

  正所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阮羡鸾看着边城这家客栈,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烛。

  因为按照原著的剧情,她的便当已经开始制作了。

  后院中,沈陵送江婉婉回房。

  “陵哥哥……”江婉婉咬唇,看着沈陵,欲言又止。

  这一路上她总是有话想和沈陵说的样子。

  “我在,何事?”听到声音的沈陵回首,看了她一眼,应道。

  “我……”江婉婉开口,又愣在原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但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开口:“陵哥哥,你还记得我的爹娘吗?”

  沈陵点头,淡淡点头,“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也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人。

  “陵哥哥,我……”江婉婉眉心微动,又掩去眼中的迟疑,开口:“陵哥哥,我想爹娘了。”

  “难免的。”沈陵叹了口气,却不知如何安慰。

  他是个没有家的人,是水上的浮萍,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

  即使前世初入问仙宗,半大的少年一个人在外,心头尽是惶恐与害怕,却也只能逼着自己去练剑,让自己忙碌起来,再没有时间想这些。

  他本就是个无聊的人,最开始练剑都只是因为无处可去。

  但后来练剑,是为了清心,是为了站在至高无上的神坛之上。

  何况此时沈陵已非前世沈陵,经历了太多,早已不知道“想家”是个什么滋味。

  沉默一阵,他看着江婉婉微微泛红的眼,开口:“若是想家了,那便练剑吧,这世上,只有你和你的剑是靠得住的。修仙之人,本该摒弃凡尘俗世。”

  对于沈陵的这个回答,江婉婉半点也不意外。

  沈陵本身就不善言辞,何况又修了无情道,更是清冷不少。

  她点点头,说不上失望,却又有些难过。

  终究是变了,她和沈陵之间已不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她点头,视线落在沈陵肩上,才发现,沈陵的肩已经比从前宽了不少。

  不止是肩膀,连沈陵的个子也高了不少。

  从前沈陵与她差不多高,如今沈陵已比她高了半个头。

  她爹说的对,她和沈陵确实不会一直同路。

  “陵哥哥,我知道了。”江婉婉点头,合上了门,看着囊中的那枚铃铛出神。

  眼底隐隐有挣扎之色。

  夜幕降临,外面的天色暗了下去。

  窗外是乌泱泱的人头,熙熙攘攘。

  街上点起了灯,小摊贩的吆喝不绝于耳,与饭堂的油烟香气、谈笑声交织在一起,传到二楼,至阮羡鸾的耳中。

  听着堂下的修仙弟子互相谈笑调侃,阮羡鸾暗叹,不知道这样安逸的日子还能多久。

  她算了算日子,几日内必能抵达亡灵迷谷,还有……无崖。

  “看!外面有人放了烟花!”

  在她思索之际,不知是哪个弟子高喊了一声,接着一群弟子鱼贯而出,奔向客栈外。

  “真的是烟花,好漂亮!”

  传来弟子的纷纷议论。

  阮羡鸾坐在窗边,闻此,随意往外看了一眼。

  是漫天烟火。

  烟火在天际绽开,照亮了夜幕,像一场幻梦。

  而噼里啪啦的声音,将众人从幻梦中拉回,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张网。

  外面已挂上了柳梢枝头的月儿像是装饰一般,与满天星子沦为了背景。

  炸开的烟火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笼罩在了众人身上。

  而仅仅一眼,阮羡鸾就看到了远处靠的很近的二人——沈陵和江婉婉。

  她看到沈陵低头,为江婉婉别上了一朵珠花。

  江婉婉的眼中倒映着漫天烟火,粲然一笑,有些害羞的将发丝拢至耳后。

  而沈陵低着头,阮羡鸾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看他的动作似乎很是轻柔,小心翼翼,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宛若璧人。

  她想起来了,这是原著中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情节。

  今日是江婉婉的生辰,沈陵为了博她一笑,笨拙的放了一场烟火。在漫天烟火下,为她别上了一朵珠花,接着缓缓道:“漫天烟火在你眼中,你携今朝,占我心中一方天地,余生来世,与卿共往。”

  然后二人相拥,吻下。

  大型屠狗现场,没有跑偏!

  那沈陵手上的烟花岂不就是定情信物了!

  看着亲昵的二人,阮羡鸾都期待着沈陵接下来说出表白的话,因为这真的是全书中沈陵为数不多的浪漫了,也算是个名场面吧。

  她看到沈陵的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好像很短的样子?

  不过阮羡鸾心想,问题不大,定情信物都送了,一句话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

  她站起身来,期待着沈陵吻下。

  却不料,有一个行人滑倒,推了江婉婉一把。

  就在这关键时刻,江婉婉跌到了地上。

  阮羡鸾:……

  不是吧不是吧,这个屠狗现场怎么又成了翻车现场??

  一炷香前,远处。

  人群拥挤,熙熙攘攘,显得二人有些亲密。

  沈陵看着眼前的江婉婉,淡淡道:“婉婉,今日是你的生辰。”

  江婉婉微微点头,眼尾有些泛红,“难为陵哥哥还记得婉婉的生辰。”

  “从前在江家,伯父每年都会为你放烟火,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些事,便由兄长来做吧。”沈陵为她别上一朵珠花,却又觉得有些太过亲密,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谢谢陵哥哥。”江婉婉垂头,莞尔一笑。

  原来,沈陵还是对她好的。

  “婉婉,生辰快乐。”沈陵为她别好了发夹,收回了手,开口。

  江婉婉本想再说一句感谢,但人潮涌动,她一时不察,竟有人滑倒,推了她一把。

  随即,她就跌在了地上。

  待沈陵将她扶起时,周遭的人群已经少了很多。

  突然摔到了地上,江婉婉吃痛,揉着自己的手腕。

  下午的时候,边城下过一场蒙蒙细雨,此刻路上仍然有些湿漉漉的,她的裙子上在那一摔,沾了不少的污泥。

  “陵哥哥,我们先回客栈吧……”此刻在凡间,人群嘈杂,江婉婉不想动用术法,免得多生事端。

  “好。”沈陵搀起江婉婉,边走边训:“你最近又没有勤加修炼,竟然疏忽的被凡人推倒了。”

  “婉婉近日总觉得灵力不足,动用不上来,最近的修炼确实是没什么收获。”江婉婉有些灰心丧气,却又无可奈何。

  沈陵抬头时,看到了客栈二楼窗边的阮羡鸾。

  她逆着光,而暖黄的灯照亮了她的轮廓,显得她身形有些单薄。

  沈陵只觉得呼吸一顿,下意识的将搀住了江婉婉的手松开。

  只是他不知道,从头到尾,二人的互动都落在了阮羡鸾眼中。

  她看着他们放烟火,戴珠花。

  她看着沈陵和江婉婉相互扶持,走过半条街。

  原来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官配吗?

  浮华散去,人比烟花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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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阮羡鸾酒醉

  不过片刻,沈陵与江婉婉回到了客栈。

  夜色阑珊,晚风微凉。

  待沈陵把江婉婉送回房间后,便匆匆赶到了二楼,去寻找阮羡鸾。

  “师姐,我……来了。”沈陵在夜风中搀着江婉婉,已然出了一层薄汗,此刻连发丝都有些凌乱。

  看着沈陵的到来,阮羡鸾双瞳放大,显然有些吃惊,仿佛看着一个不速之客。

  适才掌柜新挖了院中埋的陈酒,她便买了两坛。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是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开心吗?

  只是这个开心似乎有些苦。

  陈酒新泥,芳香四溢,已经空了一坛。

  烈酒入喉,有些滚烫。

  她推杯换盏之间,脸已经有些发烫。

  但她还是礼貌的为沈陵倒了一杯酒,轻声道:“沈师弟,请坐。”

  “师姐,我与婉婉……”沈陵顺势坐下,并未半分客气,话到嘴边又发现有些不对,改口:“今日是婉婉的生辰……”

  “啊?”阮羡鸾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打断了他:“那便祝江师妹生辰快乐。”

  她不明白,他们这对天作之合的事情为何要向她解释。

  沈陵被她一打断,竟有些不知说什么,缓缓道:“从前在江家的时候,伯父每天都会在婉婉生辰的时候为她放烟花……”

  阮羡鸾看着杯中的酒,轻轻抿了一口,道:“原来如此。”

  她明白过来了,原来原著中的这场边城烟火不止是他们的定情之夜,更是有一种青梅竹马的厮守之意在的。

  青梅竹马,往年如此,日后如此,接下来的余生更该如此。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沈师弟有心。”阮羡鸾看着空空如也的酒盏,眼底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是却又给自己续满。

  原来之前送她柏子,沈陵意有所指的说:柏子清香终究会散,那早日制成,能多留得一刻便是一刻。若注定零落尘泥之中,制成香,便是停留在了心上、记忆中。

  更是再向她婉转表达自己的心中只有江婉婉,停留在他记忆中。

  好个钟情不二。

  “沈师弟重情。”她勾起嘴角,讥讽一笑,如今连放个烟火都要再婉拒她一番,可不是重情重义吗?

  只是此刻入喉的烈酒,都像在灼烧她的理智。

  即使知道今日有公务在身,但她还是一杯接一杯的饮着,只为了压下她心底的那点不舒服。

  沈陵:“……”

  他看到阮羡鸾一笑,放下心来。点头:“是。”

  阮羡鸾此刻眼中已经染上了几分醉意,示意他喝下那杯酒,道:“那沈师弟来日修为有成,莫要忘了我与你的同门情义啊。”

  起码给她留个全尸。

  “自然。”他看着阮羡鸾的脸上染了一层酡红,更是显得有些娇憨。

  阮羡鸾双眼微眯,弓着背趴在桌上,看着沈陵清秀如画的脸,淡淡一笑。

  “沈陵,你说,如今我们也算是一同喝过了酒,那我们算是情谊深厚吧?”她又添了一杯,示意沈陵干了这杯。

  两杯相触之时,酒液洒出不少。

  她此刻眼中氤氲了一层水汽,有些看不真切,只觉得眼前的沈陵眉目都褪去了几分清冷。

  她看着沈陵,沈陵似乎开口说了什么,但她没听清楚。

  “苟富贵,勿相忘。”她提起酒,跌跌撞撞的起身,路过沈陵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你我兄弟情义,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沈陵:……

  他看着肩上那只纤纤玉手,视线所及,还有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再往上,是微微敞开的衣裳领口,露出白皙的锁骨。

  还有…她胸前白嫩如脂的皮肤,以及,一道有些明显的沟壑,无声的诉说着“丰满”二字。

  “沈师弟……沈师弟?”阮羡鸾见他不说话,又靠近了几分,轻声唤着他。

  本就晃了心神的沈陵愣在原地,阮羡鸾的脸此刻就在眼前,放大了几分。

  她双眸此刻蒙上一层水雾,有些迷茫,红唇水润,闪着光泽。

  樱桃小口,呼吸之间呵气如兰,还缠绕着一股酒香的甘甜。

  她不知道,她美得不可方物。

  人间尤物,莫过于此。

  明明只沾了一口酒,却乱了他的心神,此刻更是想拥她入怀中,一亲芳泽。

  这大概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边城月色,满天烟火,不及眼前人半分。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又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阮羡鸾盯着他的脸,轻声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沈师弟,好姿色。”

  她目光定定,尽是认真之色。

  醉酒后的她,如此轻佻……

  却别有风情。

  “师姐……你醉了。”沈陵收敛心神。

  “我没有。”阮羡鸾此刻的脸像是染上了一层红霞,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醉,开口:“沈陵,我能预知未来呢……你信不信?”

  沈陵:“……”

  见他没有反应,阮羡鸾轻轻捏起他的一缕青丝,定定说道:“沈陵,你以后会成就一番大业,你会飞升,你会捍卫人间正道!你会是,世无其二的沈仙君……”

  她得意的说道,却突然压低了声音。

  她看着沈陵的脸,眼神涣散,添了几分失落。

  像个散尽家财的赌徒。

  “你会……”

  除掉我。

  沈陵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影,心里一紧。

  有些东西,似乎他握不住了。

  “好……我知道了。”沈陵淡淡一笑,再没有犹豫,拥住阮羡鸾。

  他怕来不及。

  她很瘦,甚至有些,娇小。

  他闻着她身上独特的香气,觉得很安心。

  他双臂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像是哄孩子一般。

  眼中是怎么也藏不住、自内心迸发的欢喜。

  万千星辰在他眼中,可惜她看不到。

  察觉到有一个倚靠的住的东西,还有似曾相熟的体温,阮羡鸾闭上了眼睛,卸下所有防备。

  良久,沈陵放开了阮羡鸾。

  他温声道:“回去吗?”

  “恩……”

  女子双目紧闭,说是回答,更像是嘤咛一声。

  娇弱柔软,和平日里的美艳张扬不同。

  咚、咚……

  心跳声剧烈,不知道是谁的。

  沈陵见阮羡鸾这般,更是明白她应该是无力回去了。

  没有犹豫,将她一臂抱起。

  只是此刻酒意上头,阮羡鸾看不到沈陵眼中的温柔。

  更不知道自己在他怀中。

  他抱着她,下了阶梯,穿过大堂,行至院中。

  他们的衣角缠在一起,在空中舞动。

  他抱着她,穿过回廊,轻轻推开房门,将她放在了床上。

  视若珍宝。

  而阮羡鸾察觉到身下是冷硬的床板,不再是温暖的怀抱,她皱了眉头,轻哼一声,缩成一团。

  沈陵见状,轻笑,提起被角,为她轻轻盖上。

  许是温暖了几分,阮羡鸾不再瑟缩起,双眼紧闭,连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她容颜如玉,未施粉黛,此刻却有一种我见犹怜。

  纤长的睫毛轻颤,在她的脸上投上了一层阴影。

  沈陵拨开了遮挡住了她的脸的几缕乱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手指触过之处,是她娇嫩的肌肤,柔软滑嫩,没有瑕疵。

  他不舍得放开,用指描摹着她的脸部轮廓。

  在轻轻拂过她的唇的时候,摩挲。

  而察觉到唇上的异物,阮羡鸾咬了一口。

  她的口腔濡湿柔软,贝齿轻咬,却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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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陵瞬间觉得有一阵酥麻的电流,麻了他的心。

  他连忙缩回自己的手,起身准备离去。

  站立在原地,却发现挪不出脚步了。

  她睡着了调皮的很,又把被子踢了。

  沈陵只觉得心一软,又回身为她盖上被子。

  更不忘了再给她掖住被角。

  才起身离去,合上门,却心乱如麻。

  沈陵抬头,月色如水,给大地笼罩了一层薄纱。

  却遮不住他脸上的薄红。

  他微微侧头,似乎能透过客栈的门看到阮羡鸾缩在她的床上。

  他薄唇轻启,“晚安,羡鸾。”

  话中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缱绻温柔。

  只可惜,床上的人已然酣然入睡。

  次日,阮羡鸾在房中昏昏沉沉的醒来,只觉得头很痛。

  回想起昨日宿醉,阮羡鸾只觉得自己玩忽职守,连忙起身。

  她穿起鞋子,昨日梦中竟有沈陵与她共饮,还抱了她?

  她起身行至堂中,修仙弟子已然在用早饭了。

  见到她,纷纷招呼“大师姐早。”

  她在堂中站着,看着用饭的人,有些迷茫,正欲抓过一个弟子问昨日可出了什么事情不曾,却看到沈陵的脸。

  他就坐在那里,面色从容,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阮羡鸾见状,越发肯定自己昨日是在做梦。

  这是女配后遗症吗??

  “师姐何事?”沈陵开口,问道。

  “啊,我无事……”

  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玩忽职守喝醉了酒,担心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亡灵迷谷奇珍异宝不胜数,亦是危险重重,诸位在里面定要小心,莫被迷了眼。”

  阮羡鸾边说,一边坐下,拿起一只馒头。

  沈陵点头,却突然觉得眼前似乎有些看不清。

  这些日子,他修为回到了最初,但时不时却总觉得身子有恙。

  有时候是心口痛,有时候是心慌,但他一直以为是修为太急于一时,如今连吃个早饭都难以视物,看来是别有隐情。

  难道这就是重生的后遗症吗?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余光看到隔壁桌阮羡鸾的背影,淡淡一笑,心下满足。

  可会悔?

  不悔。

第49章 二合一

  沈陵还记得怀中阮羡鸾在他怀里真真切切的体温,那是他重来一次第一次去拥抱她。

  真真切切,纵有失而复得的欢喜,却也有对来日的惶恐。

  早饭后,阮羡鸾看着自己带队的所有弟子吩咐着:“今日我与诸位同门便要前往秘境亡灵迷谷了,希望各位在探索秘境时别忘了完成师门任务,以及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的安危。”

  每个师门前往亡灵迷谷的时候除了探索秘境外,还带着自身师门的任务。

  比如问仙宗是每个队伍摘取雪松草百株,而阮羡鸾、沈陵、陆宴安所带的三只队伍一同,便是三百株。

  所有内门弟子点头,他们眼中皆是跃跃欲试的光,对这趟出行充满了期待。

  阮羡鸾见此,自然明白自己的话说了,他们也可能听不进去,只能到时候多加看顾。

  她看到沈陵面色从容,叹了一口气,暗暗感叹:沈陵真是淡定。

  书中阮羡鸾和江婉婉为了给他取得玄阳仙草,可谓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前面是悬崖都要争先恐后的跳下去。

  她开口:“沈师弟,我知此行你亦是有旁的任务在的,只是也要多加小心。”

  闻言,沈陵唇角的笑意深了几许:“好。”

  只是阮羡鸾并不知道沈陵心中想法,她点点头,甚至想原地给老天磕个头,然后大喊一句:“苍天啊,请你保佑沈陵一定要顺利取得玄阳仙草,如果有什么意外,千万别搭上我!”

  玄阳仙草在无崖,无崖之下怨灵万千,更有不计其数的妖物,戾气冲天。

  原著中阮羡鸾在无崖上与江婉婉发生了矛盾,争执间有妖物将江婉婉推下山崖。

  而江婉婉拽着阮羡鸾一同跌下,事发突然,沈陵没有犹豫的救下江婉婉,而阮羡鸾在崖底之下受尽折磨,开始了黑化道路。

  待三日后沈陵救出阮羡鸾时,阮羡鸾元气大伤,只求与沈陵定下婚约,出于愧疚,沈陵只得同意。

  想着灵气稀疏、戾气冲天的无崖,阮羡鸾暗叹:如果进去一遭,不折腾掉半条命、或者留了一口气吊着,都是苍天眷顾。

  就在她神游之时,众人已经进了亡灵迷谷的边境。

  “表姐,便是这里了吗?”陆宴安此刻收起平时无所谓的表情,正色几分。

  “是。”沈陵替阮羡鸾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环顾四周,没有说话。

  亡灵迷谷四周有禁制,浑然天成,像是自带的。

  但能够到这个地方的修士,大多都是筑基以上,所以能够轻易看破这外面的障眼法。

  “师姐在想什么?”沈陵看她出神,问道。

  “没什么,走吧,早些进去。”阮羡鸾回头,示意大家跟上。

  她不知道怎么说,即使是知道里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但对于一个未知的地方,她还是很害怕的。

  这个秘境出现的就莫名其妙,即使用原书中的“百年难遇的机缘”可以来搪塞过去,但哪个天降秘宝还要加个防盗锁的?

  古怪。

  难道这是支线任务吗?

  阮羡鸾暗戳戳的想。

  众人边走,陆宴安开口:“沈师弟要采摘玄阳仙草的话,我愿意出一份力。”

  他真的,不想阮羡鸾为了沈陵去只身犯险。

  但陆宴安知道,自己拦不住阮羡鸾的,所以他选择一同前往。

  起码这样,他能安心一些。

  只是阮羡鸾并不知道陆宴安的想法,她抬头,眼中疑惑:什么时候男二对男一这么友好了?原著中也没这段啊……

  直到江婉婉开口,她说:“我愿与陆师兄和陵哥哥一同,只要能帮上大家就好。”

  这般,阮羡鸾心下闪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陆宴安是为了成全女主,然后甘愿牺牲自己去帮她心爱之人吗?

  不愧是深情男二!

  不过两个时辰,三人所带领的队伍一共采摘了三十五株。

  “师姐,目前采摘的雪松草怕是不够啊。”济云帆看着眼前陡峭的山崖,有些担忧,问道。

  这次来亡灵迷谷的弟子很多,散修更是不计其数。

  而每只队伍要摘的雪松草是一百株,如今不过堪堪取得三十五株,完成任务恐怕很难。

  “无妨,慢慢找便是。”阮羡鸾自然也担心完成不了任务,但她一路上在脑海中搜集着有关雪松草的信息,确实寥寥无几。

  原著中雪松草便不是衣蛾重要的东西,所以在她的记忆中,连最后她带领的队伍是否取得雪松草她也不是很清楚。

  更别谈能够找到雪松草的位置了。

  “无妨,慢慢找便是。”沈陵淡淡开口,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

  “也好。”

  谁都没有异议。

  众人继续往秘境内走,而这个秘境的路九曲八弯,即使阮羡鸾再怎么刻意偏离无崖方向,还是被人带到了无崖下。

  看着眼前崎岖的山路,感受着稀薄的不能再稀薄的灵气,和眼前几乎肉眼可见的戾气,阮羡鸾心生劝退之意。

  同时心里竟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错觉。

  她轻咳一声:“诸位,这前面似乎危险重重,应该就是地图中标注出来的无崖。”

  玄阳仙草,就长在这无崖之上。

  这里就是原身开始走上黑化道路的剧情地点。

  “想来这里是会有许多雪松草了。”陆宴安开口,她的声音温和,像是稳定军心一般,又道:“诸位不必担心,想来在这里应是能够找到足够多的雪松草的。”

  雪松草虽然宗门任务,但是却长在灵气稀疏之地,尤其是戾气冲天的地方。

  问仙宗发布这个任务给诸位弟子,表面上是需要各位弟子亲自去采摘灵草,实际上的真正任务是——斩妖除魔。

  “如此,诸位做好随时出剑的准备吧。等会若是找到问仙草,必先告之于我,切莫私自行动。”阮羡鸾召唤出妄念剑,叹息。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我来带路吧。”沈陵开口,行至阮羡鸾身前。

  他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清澈,只是阮羡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在那影子中藏了很多的事情,却无人得知。

  众人进了无崖,皆是将手按在腰间的剑上,内心防备更甚。

  “沈师弟,这一路上危险重重,江师妹修为不及你我,在此行也较为…便要多劳烦沈师弟看顾了。”阮羡鸾轻声说道。

  沈陵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但还是开口:“诸位都是同门,无论是谁我都会看顾一二。”

  阮羡鸾:“……”

  她内心暗想:你这话我没法接。

  “呀!”江婉婉轻哼一声,跌倒了在了后面。

  陆宴安本就走在队伍最末,见她跌倒在路上,连忙走了过去。

  她跌坐在地上,这一摔,有些狼狈。

  她今日穿了一身嫩绿的衣裳,此刻更是连衣裙之上都是泥星点点,十分显眼。

  见到陆宴安过来,她才放松了几分,有些委屈巴巴:“陆师兄,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有什么在抓着我的脚。”

  陆宴安只是轻轻抬手,挥剑斩断了她脚上的细藤,却难得的温和了几分,淡淡道:“你……今日穿的绿衣,秘境中的低等藤草有些生出了灵智,怕是将你认作了同类,不过也无妨,这些藤草不伤人。”

  “谢谢陆师兄。”江婉婉此刻才注意到自己的脚腕上有一些藤蔓,但都被陆宴安斩断了。

  见脚上再无藤蔓,她挣扎着想要站起,但是刚才那一下摔得狠了,此刻连双腿都是痛的,她竟是没能站起来。

  陆宴安没有再多说嘲讽她的话,只是走到她身边,为她搭了一把手。

  他看着江婉婉近在咫尺的脸,有些分神。

  表姐的眉眼上挑,顾盼神飞;而江婉婉是一双杏眼,像是林中小鹿一般灵动。

  表姐身材高挑,气势逼人,并不比他矮多少;而江婉婉只到他的肩头。

  表姐喜穿红衣,美艳张扬,如烈火一般,夺目耀眼;而江婉婉似乎穿的都是淡而鲜艳的颜色,是枝头最嫩的一朵花。

  他扶起江婉婉时,二人靠近不少,连衣摆都纠缠在一处。

  两种绿色,一深一浅,分外和谐。

  即使二人并未说话,但落在旁人眼里,却有几分郎情妾意的意思在。

  阮羡鸾暗叹一口气,心想:沈陵大兄弟,你看陆宴安和江婉婉穿着的衣服,像不像你头上的颜色?

  但沈陵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这里只是山脚,便有生了一点点灵智的低等藤草,越往上走,遇到的妖邪则会更多。

  众人纷纷拔剑,一路上披荆斩棘,才到达了山顶。

  此刻众人采摘的雪松草已经接近到了两百株,而这两日便可完成任务,剩下的时间便可以留给大家自己去得天材地宝。

  即使一路走上山顶,耗费了众人不少力气,但沈陵脸上丝毫看不出疲惫。

  他轻声道:“师姐,我曾查阅古籍,我要找的玄阳仙草已经在附近了。”

  “那沈师弟仔细一点,玄阳仙草并非凡物,周围可能有大妖镇守。”还没等阮羡鸾说话,陆宴安先开口了。

  “嗯,我定会助沈师弟一臂之力。”阮羡鸾被陆宴安强行绑定了寻找玄阳仙草的任务。

  即使她此刻开口,但却在心中暗暗腹诽:我也知道玄阳仙草在这附近。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半点也不放开手中妄念剑:“沈师弟,江师妹今日为了你的事情,定会全力以赴,只是她修为尚浅,又是个女孩子,你和宴安务必多看顾她几分。”

  她手握妄念剑,半点也不松懈,山顶的风扬起了她的发丝,更是灌满了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她眼神坚定清澈,如同她的道心一般清明。

  沈陵眉心微动,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最终只是淡淡一笑:“好。”

  阮羡鸾决定亲自上阵,嘱咐了陆宴安和沈陵,将江婉婉护在了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江婉婉也知道自己修为不行,但阮羡鸾吩咐了要对她多加照顾,此刻眼中几分感动,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多谢大师姐,陆师兄,陵哥哥的照顾。”

  此事是沈陵的私事,并没有旁的弟子参与,阮羡鸾嘱咐他们在附近等待,四人独自去采摘玄阳仙草。

  阮羡鸾相信自己亲自上阵,定能将江婉婉护的好好的,这样她就不会因为和江婉婉争执而掉下无崖了。

  本以为玄阳仙草会极为难找,但阮羡鸾没有想到的是——玄阳仙草长在山顶处最陡峭的地方,却十分显眼。

  玄阳仙草通身纤细,却发着金色偏红的光芒,在这荒凉而又戾气冲天的无崖上熠熠生辉。

  周围更是没有任何别的植株,大老远的她一眼就看到了玄阳仙草。

  阮羡鸾:“……”

  这是生怕别人看不见玄阳仙草在这里吗?!

  这么明显当人家瞎吗?

  还是故意放着反正也没人摘的下来??

  察觉到她表情怀疑,沈陵轻声说道:“不愧是玄阳仙草,至阳之物,清退妖邪,周围更是没有任何邪物。”

  阮羡鸾忍住内心的吐槽,淡淡说:“最美之物,皆是绽放于深渊之中。”

  但这也不是生怕别人看不到的理由啊?!

  什么神奇的修仙界!

  玄学,真的是玄学!

  而此刻她将江婉婉护在了最里面,她倒要看看,江婉婉还怎么掉下去。

  她心下得意,笃定她和江婉婉都不会掉下山崖。

  沈陵此时已经出发,前去采摘玄阳仙草了。

  本以为玄阳仙草周围会设有什么禁制,更会天降异象,或者有各种机关守护着玄阳仙草。

  但没想到,沈陵只是轻轻一伸手,根根分明的手指将玄阳仙草的根茎弯折一下,玄阳仙草便被摘了下来。

  玄阳仙草发着金色的光芒,衬得沈陵的手纤长如玉,骨节分明,像是一幅绝美的画。

  在三人的注视中,沈陵摘下玄阳仙草,这般轻而易举。

  阮羡鸾愣在原地,内心咆哮,不是吧不是吧!这就是天道的亲儿子,原著的亲儿子吗??

  这么草率的吗?

  连陆宴安都挑了眉头,有些疑惑的:“这,就摘下来了?”

  即使觉得亡灵迷谷和无崖甚至是玄阳仙草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敷衍自己,给亲儿子的主角光环加的闪闪发亮,但她还是开口:“恭喜沈师弟,取得玄阳仙草。”

  修仙很玄学,但玄不改非,氪不改命。

  即使沈陵欧的很,但还是需要又氪又肝。

  天灵根纯粹,修仙路上一帆风顺,但于心境之上却不能有半分偏差,所以需要玄阳仙草来稳固心境,退散心魔。

  有了玄阳仙草,沈陵以后才会免除心魔困扰,防止来日走火入魔。

  在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之时,却突然有一阵清灵却又空洞的女子笑声响起。

  “呵呵……”

  即使声音空灵悦耳,一听便是个绝世美人,但众人听了,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情此景,除了妖物,还能有什么?

  即使,阮羡鸾再察觉不对,连忙准备护住江婉婉,却不想

  那女妖竟然凭空出现在了沈陵身后!

  阮羡鸾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能依稀看出,是个女子,以手为爪,向沈陵的心窝子掏去。

  眼看女妖的手立马就要穿过沈陵的胸膛,千钧一发之际

  阮羡鸾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跃而起,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手握妄念剑,对着女妖当头劈下!

  妄念剑斩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如同猛兽长啸。

  但女妖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嗤笑一声:“不自量力。”

  随即化爪为掌,在阮羡鸾的背后重重一击,将阮羡鸾击落山崖。

  山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冰冷而又锐利,几乎要划破她的耳膜。

  女妖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修为远在几人之上。

  而那一掌,虽然只是在她背上一击,却让她的五脏六腑几乎要破碎。

  山风很凉,她极速坠落,连五脏六腑都像是沉重麻木的石头,像是别人强行在她的身体中塞入呢。

  此刻,她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

  阮羡鸾眼神涣散,脸色苍白如纸,更是连尖叫都叫不出来。

  她唇弯了弯,像是自嘲一般。

  明明自己早就跟自己说过,一定要离沈陵远一点,更是为了无崖这段,部署不少。

  但见到沈陵有危险,她依旧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也不知,沈陵到底有没有事呢?

  要是有事,那她不是白白挨了这一掌吗?

  不知过了多久,她跌落到了崖底。

  五脏六腑的疼痛,让她跌落崖底的时候的痛都几乎没有感觉。

  只是感觉重重一击,似乎坠落在地上。

  她眯着眼,看着四周,一片黑暗。

  却又似有群魔乱舞。

  “你们看呐——是人啊!”

  “是啊是啊!几十年没见过人了,居然是活的!”

  “哈哈哈哈!她进了这里,还活得下去吗?”

  “啧啧,这么好一张脸,剥下来做皮一定很棒!”

  ……

  周围的声音叽叽喳喳,群魔乱舞。

  阮羡鸾原是害怕的,但如今,心却安定了下来。

  如今已然知道会发生什么,倒没有那般可怕了。

  “呀!你们听!还有人!还有人来了!”

  一瞬间,像是锅里炸开一般,更是群魔乱舞。

  “似乎还是个美男子,也不知这修真界的男子滋味如何啊!”

  听着驱魔乱舞,阮羡鸾自然知道,这里人迹罕见,难得有人,进了便没有出的机会。

  她心下哑然,睁开一丝眼,苦笑,暗想: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倒霉蛋,竟然要和自己一起在这崖下受折磨。说不定在承受酷刑的时候还能一起交流一下心得。

  正在阮羡鸾苦中作乐之际,阮羡鸾听到一个熟悉而又清澈的男子声音

  “师姐,师姐,醒醒,还好吗?”

  阮羡鸾的眼本半睁不睁,此刻听到这声“师姐”,心里一咯噔,只觉得心下升起几丝庆幸,睁大了双眼。

  一张如画容颜映入她眼中,那人眉眼清秀,没有平日里的那般清冷,此刻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那张脸,向来波澜不惊,如清风明月,是九天谪仙。

  此刻却像是神祇褪去光环,像个普通担忧心上人的如意郎君。

  “……沈陵?”阮羡鸾此刻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她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明知道不该,心上却轻飘飘的,涌上一种名为欢喜的情绪。

  他轻轻抬手,将无憾剑收入剑鞘,以灵力燃起一团火焰,淡淡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更不真实。

  却又无比柔和。

  他将阮羡鸾拥入怀中,说:“师姐,我在。”

  她的身体此刻像是破碎的布娃娃,风一吹就散了。

  沈陵抱住她,如同珍宝一般,生怕碰坏了。

  即使他的嗓音一如往日,却有着轻易便可察觉的欢喜。

  就这短短四个字,却让阮羡鸾的心安稳下来,无比放心。

  在这深渊之中、群魔乱舞之地,他用他的身躯,为她撑起一方天地。

  “……沈陵,你来送死的吗?”阮羡鸾嗓音几乎破碎,此刻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沈陵面不改色,勾起唇角:“我来保护师姐。”

  他咽下心里那句,师姐……也是女孩子,也需要人来保护。

  阮羡鸾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脆弱,轻轻往他怀里靠近几分,任泪水划过脸颊,流入发间。

  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沈陵明知崖底妖魔万千,却也毅然决然的跳下了,甘愿和她一同赴死。

  哪怕愧疚也好,感动也罢。

  他来了,他就在这里,在这里抱着她。

  “不必,真的不必……”阮羡鸾的声音哽咽,忍着极大的痛苦说道。

  欢喜过去,她冷静下来。

  沈陵此时虽然已得玄阳仙草,却仍旧心境不稳,来这里,百害无一利。

  他在拿他的前途,修为,一生做赌注。

  阮羡鸾没有等到沈陵的回应,他没有声音,此刻他掌心之中的灵火熄灭,双目无神。

  不好!沈陵,这是中了幻境!

  崖下女妖,最擅长蛊惑人心,和幻境之术!

  沈陵此刻行走在一处迷雾四起的地方,周遭不能视物,白天与黑夜无异。

  超过三臂的地方,便难以视物,而在暗处,还有伺机而动的妖物。

  很快,妖崇四起,向他扑来。

  “天灵根啊哈哈哈哈……”

  “修仙之人呢,可得给我进补了!”

  “小子,死在我们手里,算你有幸!”

  咿咿呀呀,吵闹的很。

  他闭眼,挥剑斩下。

  沈陵感觉得到,无憾剑在此刻在嗡鸣。

  无憾剑生性不喜欢战斗,娇贵得很。

  他对无憾剑,淡淡道:“抱歉,连累你了。”

  接着,又一剑,捅穿了一个妖物的身体。

  在沈陵剑下被捅穿的妖物不计其数,此刻更是白骨累累。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只是麻木的出剑,收剑,再出剑。

  不知走了多久,再没有妖物了。

  但这里,天也渐渐亮了,他看清四周,熟悉的建筑,是问仙宗。

  问仙宗雕栏玉砌,灯火通明。

  这是深夜。

  他看到自己前生住的阁楼中,窗户上被烛火照出了一个人影,映在窗上。

  是谁?

  沈陵走过去,欲推开门,却不想,手直直透了过去。

  见此,沈陵不再顾及,穿过门,看着房中之人。

  那人眉目清冷,像是亘古不化的雪,他提笔,在昏暗的灯光下,从砚台蘸了一点墨水,在一张烫金大红的纸上写着什么。

  沈陵心下明白:那是自己,前世化神时期的自己。

  世无其二的沈仙君。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那时候沈陵正起草了一纸婚书,虽没有准备迎娶江婉婉,确实给她一个名分。

  只因为江婉婉陪了自己多年。

  沈陵清楚的记得,自己最后被供在了神坛之上,万众瞩目的无人之巅。

  却无比孤独。

  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看着一个个新的后生,将前辈们拍打在滩之上。

  即使天下人才如过江之鲫,但他像一座大山。

  修仙界更是无人能越过沈陵这座大山去。

  谁也不及他。

  片刻后,眼前的烛火暗了几分,进来一个侍从,眉目紧锁,却隐隐喜悦:“沈仙君!那魔修阮羡鸾死了!”

  沈陵愣在原地,清冷的眉目显然是不肯相信:“你说……什么?”

  “那魔修阮羡鸾死了!就是那个叛出问仙宗的阮羡鸾啊,她死了!被妖魔掏了心,魂魄更是撕成了碎片!!”那侍从手舞足蹈,更是眉飞色舞的炫耀着,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闻言,沈陵手一顿,手中的狼毫笔狠狠的戳在了纸上,形成一大块乌黑。

  他的耳朵此刻炸开来,几乎听不到声音。

  “仙君…?沈仙君?”那侍从察觉到他的不对,连忙唤道。

  “无事……你退下吧。”沈陵此刻心中如惊涛万丈,却极力压住了心下的情绪。

  此等大悲大喜,在他入元婴以来,从未有过。

  为什么?

  他不知道。

  屏退侍从后,他看到手中那章字帖,才发现,婚书上“沈陵求娶江婉婉”,不知何时,竟被写成了“沈陵求娶阮羡鸾”。

  那三个字,一笔一笔细细勾画,如同精心描摹。

  回过神来,沈陵才发现,这一篇贺词上,对新娘子的描述,都是在描述阮羡鸾,和江婉婉哪里沾得了半分?

  他起身,不敢再看这张大红烫金的婚书,上面的字灼烧着他的眼,更是将他的心揪在一起。

  拽的生疼。

  他挥袖,将案上的笔墨纸砚,打落在地,噼里啪啦。

  乱成一团。

  打翻的砚台泼出了一大滩墨水,将那张婚书的字遮了个完完全全。

  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却暗想,定是方才的侍从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导致自己一纸婚书全写成阮羡鸾。

第50章 往生咒(已修)

  是夜,凉风习习,沈陵走出了自己的住处。

  外边夜色朦胧,月亮挂在天上,清辉皎洁,似白玉盘。

  沈陵看着那时候的自己,一反常态的走进了酒库,取出了一坛子烈酒。

  又布下一个十分大的结界,隔绝了外界,使劲灌着自己。

  他心乱如麻,即使明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却还是借酒消愁。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

  明明痴缠了自己半生,死缠烂打的阮羡鸾终于死了,他本该开心,却做出了清冷自持的沈仙君不会做出的事情。

  沈陵看着那时候的自己斜靠在院中,哑然失笑。

  他剑眉星目,清冷如画,眼如浅浅琉璃,淡淡一笑,刹那间冰雪消融,他身姿如松柏挺拔,一身白衣在他身上如今夜问仙宗的月儿一般清冷皎洁。

  他看着那时候酒醉的沈仙君慢慢走出问仙宗。

  月色苍凉,他抱着一坛酒,酩酊大醉。

  这是沈陵平生最是失态的一次。

  沈陵视线朦胧不清,他仿佛看到阮羡鸾一身素衣,却明媚张扬,她说:“你是新来的内门弟子吗?我叫阮羡鸾,你可以叫我一声大师姐。”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沈陵决定,去她死时的地方,查探一二。

  他留下一纸书信,交代了问仙宗事宜,接着离开了问仙宗。

  他一路打探着阮羡鸾的消息,包括她死时的细节。

  阮羡鸾在彼时的修仙界,可谓是臭名昭著,她死了人人拍手称快。

  “撕碎魂魄啊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如此这般,她阮羡鸾便永世不得入轮回!”

  “她血洗陈国,叛出仙门,手刃父母,屠一国子民,不忠不孝不义不仁,真是罪有应得!”

  “仙长你莫问了,那罪孽深重之人。看了都晦气!”

  ……

  即使人人喊打,但也算是有名气吧,每个人都能说上几句,所以沈陵很轻易的来到了她死的地方。

  只是,他来的时候尽管已经是他能抵达的最快速度,却也没有用。

  不论是什么,人也好,魔也罢,人死如灯灭,魂魄会在一个时辰内消散。

  他来时,那里只剩下阮羡鸾一两缕魂魄。

  沈陵取出聚灵珠,将她的残缺魂魄小心翼翼的装入其中,心情复杂。

  他得,聚魂魄,再施以往生咒。

  这样才能换阮羡鸾一个重生的机会。

  来世投胎也好,今生重生也罢,他只想她活着。

  说不清为什么。

  他在她生前呆过的陈国,偌大的皇宫,他一处一处的找,屋檐之下,也不错过。

  还寻找到了一张他昔年起草的婚书,那上面附了她几缕魂魄。

  像是菟丝一般,死死纠缠着那纸婚书,他淡淡一笑终是收集了她几缕残魄。

  沈陵走过千山万水,春夏秋冬轮回了几百次,沧海也变作桑田。

  终究是集齐了阮羡鸾的魂魄。

  这时候修仙界,“沈仙君”这三个字已经淡了不少,像是老城墙上泛白的壁画。

  但他不在意。

  他再回问仙宗,虽有百年,却仍然无人能够与他比肩。

  他进了藏书阁,透过层层叠叠高高低低的书架,看到了一对男女。

  阳光真好,打在女孩子的侧脸上,分外柔和,少女眼中明亮,为少年一下递手帕一下送别的。

  他看着少年面色微冷,显然是不愿意搭理身边的少女。

  只是少女并不在意,继续等少年。

  她支着自己的脸,仿佛看看少年就已经心满意足。

  像是从前。

  沈陵只觉得眼熟,心中似乎软了一下,接着,转身去取了记载往生咒的咒术。

  往生咒有起死回生之用,有再度送人入轮回之用。

  只是禁术终究是禁术,有人用过却也不多,总是不好说的。

  书上说:以媒介为引,以代价为酬劳,换取自身所求的效果。

  一处人静之地,沈陵淡淡道:“我沈陵愿意用一生修为作为赌注,换阮羡鸾一个重生的机会。”

  刹那间天雷大作,雷声滚滚,有震耳欲聋之势。

  道道闪电从天边划过几乎就要劈到他的头顶之上,更是狂风暴雨。

  沈陵只觉得自己的灵力一点点的被抽干,他淡淡一笑,毫不在意。

  充盈的灵力在体内逐渐枯竭,成为一潭死水。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了那聚魂珠中的魂魄,凝为一体。

  一句“成功了”还在口中没有来得及说出。

  接着他发现九十九道天雷当头而下,打在他的身上,劈的他鲜血淋漓,直直昏了过去。

  丧失修为的他以几乎没有修为的身躯扛着。

  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碎了一般,鲜血从口中吐出。

  “轰……”

  “轰……”

  “轰……”

  九九八十一道闪电,不止过了多久才结束。

  他的身上全是血迹,遍体鳞伤。

  连那身白衣也变成了血衣,看不出本来面貌。

  他再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淡淡一笑想倒:阮羡鸾,你照顾我颇多,如今我用此生修为来换你一个轮回,可好?

  就当是他欠的吧。

  那时候,他只当自己愧疚,偿还恩情,再没想过别的。

  他看着雷雨大作,天光变色,才知道往生咒成了。

  本以为成功了,却不想禁术终究是禁术,他回到了过去。

  失去了全部修为,放弃了一步之遥的修仙路。

  而而再度睁眼,眼前是十八岁美艳张扬的阮羡鸾。

  ……

  但画面到这,陡然一转,又是邪祟四起。

  沈陵拔剑,几乎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走出了那个幻境。

  周遭安静下来,沦为一片山崖。

  他看到墙角有个女子,抱着膝盖在小声啜泣。

  她穿着一身红衣,哭哭啼啼。

  是阮羡鸾。

  阮羡鸾抱着自己的双腿,有一抽没一抽的哭着。

  “师姐?”沈陵淡淡开口,有些欢喜。

  见到是他,阮羡鸾连忙擦了擦眼睛,道:“沈陵,我好怕……”

  女子的手臂如菟丝,将他的手臂轻轻搂住。

  明知不该,明知有异常,沈陵却依然不自觉的任阮羡鸾躺入他的怀中。

  沈陵有一拍没一拍的给她的后背安抚:“别怕,我在……我来了。”

  像是安慰小孩子。

  “阮羡鸾”泣不成声”:沈陵,我们就在这里好不好,不走了好不好?”

  “沈陵,和我永远在一起吧,朝朝暮暮,只有彼此……”阮羡鸾声音哽咽,带着渴望与期待。

  “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沈陵没有在犹豫,挥剑斩下,毫不拖泥带水。

  他怕再听下去,他会动摇。

  女子的身体也被劈了开来,成为一具毫无感情的妖物尸体。

  阮羡鸾,哪会示弱呢?

  沈陵凝神,运转灵力,再度挥剑,带着决绝斩下。

  周遭事物一一消失,化作齑粉。

  结束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走出幻境。

  负剑而行,格外坚定,抖落一身尘埃。

  ***.

  沈陵看着幻境中的回忆结束,一个女子出现在他面前。

  他脸上并无意外之色,淡淡道:“你是谁,为何引我来此地?”

  眼前这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她声音妩媚,却不扭捏:“我是媚姬,这无崖,是我的地盘。”

  媚姬淡淡一笑,面容温和。

  她长着一张很美的鹅蛋脸,柳叶眉,嘴边还有两个淡淡的梨涡,分明是极为好看的脸,却透露着一种忧郁的沉静气息。

  就和这崖下一般死气沉沉。

  眼中所有的灵动都被磨灭。

  媚姬便是在无崖之上袭击他的人,如果不是媚姬,阮羡鸾不会坠下山崖。

  沈陵叹了一口气,觉得媚姬很眼熟,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未等沈陵开口,媚姬淡淡一笑:“往生咒呢,仙长大手笔。”

  媚姬是这个幻境的制造者,自然看到了一切。

  “……”

  而沈陵也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一声。

  我以为不露痕迹,却不知,相思满溢。

  他心下哑然,失笑。

  方才如何认出那是妖物的呢?

  阮羡鸾太坚强了,怎么会说出那些话呢?

  所以他挥剑,毫不拖泥带水。

  但他此刻出了幻境,他倒情愿她能脆弱几分,好给他一个守护她的机会。

  媚姬淡淡开口:“你们修仙之人多薄情寡义之徒,难得你竟然如此深情,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媚姬那双眼中,尽是讥讽,她又问’:“你后悔吗?”

  .后悔吗?人人求之不得的修为。

  他弃便弃了。

  他还记得拜师大会上。

  “你天资聪慧,非池中之物,许是应该会比我们这些老东西参悟的快。”掌门徐元清的淡淡道,那时候眼中尽是肯定。

  “多谢掌门赞赏,弟子定不负您的期望。”沈陵拱手。

  “愿你,能坚守道心,成为我宗门中最出色的弟子。”徐元清开口,随即挥挥衣袖,离去。

  最出色的弟子,最后舍弃一切,心甘情愿换了别人一个重生。

  谁也不知道,前世沈仙君竟然是这般消失的。

  毕竟前生沈陵自出了问仙宗后,事情也是一直交给别人去做的。

  后来忙于聚魂,更是不知道门中发生了什么。

  此时,沈陵回过神来,开口淡淡问道:“前辈打算何时放我离去?”

  他知道自己不是媚姬的对手,心甘情愿的喊了一声前辈。

  媚姬摇摇头,温婉而又妩媚的一笑:“你猜。”

  沈陵:”前辈莫要拿我取笑。”

  媚姬眼中笑意更深,微微一笑,坦然:“你真以为你还没走吗?这是我的地盘。”

  “前辈既然如此说了,沈陵恭敬不如从命,便在这里待着了。”沈陵没有办法,以他现在的修为,只能做鱼肉。

  “无妨,你还在幻境里,想怎么待着怎么待着。”媚姬咯咯一笑,声音空灵。

  “那……她呢?是否无恙”沈陵喉结滚动,明明崖底的大波ss就在眼前,还是想去确认阮羡鸾的安危。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改完。

第51章 无崖下

  作者有话要说: 很感谢大家的喜欢呀,我回来啦ww之前学业繁忙+确实出了一些事情,就断更了。

  前面的七八章大家可以先跳订,接下来我会一点点修改的之前的,那段时间太忙啦,为了赶榜确实有些水,我这段时间慢慢给前面也改了,不浪费大家的钱,防盗比例之前是随便调的,这次往下调了,到60了。

  第一次写文也不知道定个啥比例好,总之很不好意思啦,多谢大家的喜欢,这几天期末考试,开始慢慢恢复更新,放心,绝对不坑!再次感谢大家的喜欢!鞠躬!

  以及可以看一下我的新预收文点个收藏,捂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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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媚姬听到这话,眉眼轻挑了挑,似笑非笑。

  眼中也有了几分兴趣的样子,似乎心情极好。

  在修仙界,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容颜便可保持在想保留的时候。即使是被划入歪魔邪道的媚姬,也不例外。

  端看外貌,她只是个年轻女子,但她那双杏眼,引起了沈陵的注意。

  那双眼,本该灵动明媚,却像是一潭死水。即使眉眼轻挑,但她的目光无悲无喜,恍若一潭死水,甚至有些苍凉。便是这目光,能察觉出,眼前的媚姬,无论是岁数还是修为都担得起沈陵一声“前辈”。

  此刻周遭的幻境被破,却并不是荒芜的崖底,而是一片虚无。

  也就是说

  幻境虽破,阵却依然在。

  沈陵抿紧唇,垂下的衣袖无风自动,掩住了他握紧剑柄的手。

  他没有说话,仿佛以此就能压抑下心中翻涌不止的情绪。

  沈陵试图将灵力注入无憾剑中,欲再度出剑。

  但他注入灵力,却没有催动无憾剑半分,如石沉大海。

  “别挣扎了,这是我的地盘。”媚姬脸上没有半分诧异,她转身,挥袖,消失在了原地。

  而随着媚姬的离去,沈陵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不受控制的被卷入到了另一个地方。

  再度睁眼,已是一个陌生的场景。

  .

  .

  无崖下,阮羡鸾此刻半靠着石壁,唇边还有一抹血迹,在滴滴答答的往胸口的衣襟上落。而肩上,是失去意识的沈陵。

  方才阮羡鸾在无崖上运作了一身灵力,才替沈陵堪堪抗下女妖一掌。

  当山间的风在她耳畔边呼啸如刃时,她甚至暗暗期许,就这样摔死也比被折磨了死好,甚至不想去抵抗。

  原著中阮羡鸾在无崖下被女妖折磨的生不如死,几度欲自尽。更是在无崖下被折磨去了大半数的修为,以至于她听到无崖时,倒宁愿摔死。

  她看着自己膝上沈陵昏迷的容颜,和那一块无法忽视的血红,暗暗叹气。

  倒不是她趁机亲近沈陵。

  只是刚才沈陵一时失察,魂魄被卷入了女妖的幻阵中,失去了意识,而肉身却是直挺挺的倒下,压在她肚子上。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即使沈陵是为了救她跳下来,她很感动;即使沈陵是男主角;即使沈陵容颜如玉,但……

  都不能阻挡阮羡鸾那一刻几近崩溃的心!

  垂死病中惊坐起,男主他差点压死我!

  阮羡鸾跌落山崖,将近粉身碎骨,叫男主这么一压,她甚至听到了自己身上的“咔擦”声。

  如果再夸张点,差点连成了粉的骨都吐出来。

  兴许是老天可怜,她没吐出粉,只是吐了血而已。

  她用最后的力气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还是被自己的血呛了一大口。

  待她慢慢将身子坐起一半时,吐出的血顺着她的脖颈、胸前,流到了沈陵脸上、肩上。

  阮羡鸾:……

  她摸索着将怀中的人扶起,搭在了自己肩上。

  “沈陵,你看,你果真是‘亲儿子’,连昏迷都有我做个垫子……”阮羡鸾看着沈陵紧闭的双眼,惨白一笑。又胡乱的用手抹了一把他的脸,试图将那口鲜血擦掉,只是却越擦越大。

  眼前人薄唇挺鼻,生的极好,那一片殷红,与他的唇色相似,倒是显得有些妖冶。

  阮羡鸾此刻弯弯唇,淡淡一笑:“待你醒了,莫要来找我算账。”

  又将他往自己肩上搭了搭,免得他倒在了地上。

  到底还是没舍得直接把人丢在地上。

  崖下的怨灵都已散去,不知躲到了何处。

  此刻四周的光线昏暗,枯枝落叶,碎石遍地。

  还有风灌满山洞的回声,越发显得空旷。

  许是肩上有个沈陵,阮羡鸾心上最初的不安、惶恐此刻也散去不少,但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直到眼前,媚姬再度出现,“哟,还有心思抱着你那小情郎?”

  看到来人那双死气沉沉的杏眼,和戏谑的语气,阮羡鸾瞳孔瞬间放大,只觉得浑身僵硬,这种感觉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媚姬,原著中无崖下占地为王的女妖,因原身摘下了玄阳仙草,将她折磨的死去活来。

  “……”

  阮羡鸾没有说话,眼中尽是防备。

  媚姬俯下身来,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打量,“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也难怪这少年郎肯为你这般。”

  其实在幻境中,媚姬并未看到多少,待她赶到时,恰好是看到沈陵以毕生修为动用禁术往生咒。

  “他在哪?”面对眼前女妖的肆意打量,阮羡鸾丝毫不肯露怯,即使知道这三日怕是小命难保。

  有些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但当刀刃真正架在脖子上,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既如此,那我便……成人之美。”

  随着话音落下,阮羡鸾也昏了过去。

  她被卷入到了幻境中。

  在这无崖下,女妖媚姬占山为王,布下幻阵。

  就像是蜘蛛编了一张巨大的网,将猎物捉入其中,却又不急于食用,而是用蛛网一点点将其缠绕,折磨致死。

  在这幻阵中,有幻境,有曾经的回忆,或悲或喜,都是被卷入阵中之人最真实的情感所反映的。

  而原主一向好强自负,直面最真实的自己、心中的情绪,自然是对她最大的折磨。她那样的自负高傲,自然是被困在阵中,无法堪破,又怎么可能走的出去?

  无非是越陷越深。

  她睁眼,四下入目,皆是宫墙。

  朱红的宫墙,框住了湛蓝的天。

  这是——陈国皇宫。

  她的母国。

第52章 无崖下(二)

  阮羡鸾看着眼前朱色的墙,只觉得红的刺目、晃眼。

  直到一个妇人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公主,我可算找到你了!”

  那妇人额上出了一层薄汗,本该干净利落的发鬓此刻也有些凌乱。

  妇人的脸随着声音清晰起来。

  那妇人约莫三十,一张脸上写满了关切担忧,眼底还有欣喜之色。

  这是她的奶娘——许姑姑。

  “奶娘……我在……”阮羡鸾微微张口,哽咽,声音嘶哑。

  陈国内乱,她的父皇听妖道谗言,追求长生,荒废朝政。

  中宫无子,她的母后更忙于笼络母族的势力,巩固后位。

  阮羡鸾年幼,嚷嚷着要母后时,永远都是许姑姑在她身旁轻哼童谣,哄着她“明日便来了”。

  在她的幼年记忆中,关于许皇后的记忆寥寥无几,这许姑姑却占据了一大半。

  “公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叫奴婢好找。”许姑姑神色担忧,有些责怪的意思。却向她走来,伸出了双臂。

  “奶娘,是羡鸾的错。”她忍住眼底的泪意,向许姑姑的怀中扑去,如幼鸟渴望返巢。

  许姑姑近在眼前,但她却扑了个空。

  她看着许姑姑走来,却穿过自己。

  直到跌落在地,膝上传来火辣辣的痛。

  阮羡鸾抬头,看向那张刻在记忆里的脸,却看到一脸担忧的许姑姑此刻眼下却是大片乌青,她一身大姑姑装束,即使再干脆利落的装扮,也掩不了她的疲倦之色。

  许姑姑弯腰,牵起长廊中身着锦衣的小女孩,温声问道:“公主下次需要什么,吩咐奴婢就好了,何必亲自跑出来呢?”

  小女孩长着张粉雕玉琢的脸,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她的声音有些稚气,一双眼却是清澈明亮。她问“嬷嬷,母妃让我学习制香,但为何香房的人却不肯给我柏子?”

  “兴许是没有了吧。”许姑姑看着小女孩清澈明亮的目光,无奈的笑笑,有些为难的应付了一句。

  “可羡鸾找去制香坊,那抽屉里还有的是,连树上也结着不少呀……”

  许姑姑嘴边的笑凝住了,有些苦涩,只是叹息一声,再没说话。

  看着许姑姑牵着年幼的自己走得越来越远,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在了宫墙的长廊之中。跌坐在原地的阮羡鸾好似才回过神来。

  陈国许氏,是簪缨世家。世家贵族,多以焚香操琴为风雅。制香更是贵族女子必须要学的,何况她是陈国长公主。

  只是彼时,宫闱内乱,许家失势,中宫不稳。宫中的人向来捧高踩低,她这个长公主,连表面的体面都快维持不住了。许姑姑一个奴婢,又怎么好讲主子的事情呢?

  直到痛觉传来,阮羡鸾才察觉到这是从前的记忆。

  她握紧手中的剑,暗暗自嘲:许姑姑早在她拜入问仙宗前就死了,如今早成了黄土一柸。

  而她不过是在幻境中罢了。

  她连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追上那一大一小的身影。

  她回忆起,在原著中,原身心绪不稳,在这幻境中更是越陷越深。

  但这本质上只是一个幻阵,是有破解之法的。

  而这幻境以她自身的记忆编织,“解铃还需系铃人”。

  突破口更是在她自己身上。

  她只能跟着自己,朝着记忆线走,才能寻到破解之法。

  画面一转,大约是两年后,小姑娘已至垂髫。

  小姑娘稍微长开了一些,轻卷衣袖,露出一截手腕,轻拨香丸。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但一个小姑娘故作优雅,求其神韵,却始终不伦不类。

  小姑娘面前的许皇后皱了眉,显然是不满意。

  “儿臣愚钝,辜负母后的教导了。”小姑娘点完了香,此刻一听,有些委屈,却再无别的动作,规矩的很。

  许皇后厉声:“你生为长公主,如此平庸,真是丢脸!”

  “母后,可儿臣已经尽力了。”小姑娘此刻泪意上涌,有些抽噎。

  她为了得许皇后一句夸赞,不知在寝殿学了多久,但最后只得了数落。

  即使小姑娘再怎么争强好胜,此刻也有些委屈,低下头,挡住了眼中的泪花。

  只是许皇后没有注意到,她目光透过小姑娘,变的很远很远,隔着氤氲的烟雾,看不真切。

  良久,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叹息:“你若是鸾,便好了。”

  几不可闻。

  小姑娘垂下眼眸,并不明白话语中的意思。

  两年转瞬即逝,圣上一心求仙问道,中宫依旧无子。

  如今“阮羡鸾”即使做得再好,但碍于女子身份,终究不能继承皇位。

  许皇后越发焦急,一碗一碗的坐胎药,补汤如流水一样进了她所在凤仪宫,却没有音讯。

  大宫女正在向许皇后汇报近日长公主的情况,课业,皆是甲等。

  许皇后点点头,虽是宽了心,但眼中忧愁之色更甚:“若羡鸾是男儿便好了。”

  前来议事的国舅劝许皇后宽心,开解:“可公主如此,也很好。”

  许皇后脸上忧愁之色更重,“您又何尝不知,我的心思。”

  国舅见此,仿佛想起了什么,缓缓道:“鸾,本就是公鸟啊。”

  凤虽亦为神鸟,却是以鸾为尊。

  中宫无子,却得一女。

  羡鸾羡鸾,无非是求子心切罢了。

  阮羡鸾看着这一幕,心下却没有多大的起伏。

  有些事,从一开始便能预见结局。

  只是小姑娘却不知道,捧着新制的香前来,听见二人谈话。

  “砰——”

  锦盒落地。

  香丸也一骨碌滚了出来,沾了泥与土。

  没有谁像自己的一生,都被用来期盼另一个人的出生。

  “阮羡鸾”亦是。

  直到,一月后,中宫遇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423:52:52~2021-01-0901:0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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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无崖(三)

  这自然是好事,尤其是许皇后,她对这一胎极为看重。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希望是个皇子。

  小姑娘也是欢喜的,只是自从那日无意听到的话,每日愈发努力去去学习制香。

  小姑娘紧抿双唇,一双眼却死死盯着炉子,直到丝丝缕缕的烟雾从香炉中缓缓流出,才肯稍稍放松。

  阮羡鸾挑眉,就在小姑娘的案前,看着她暗暗较劲,有些无奈。

  “这香方是残本,任你如何复刻,也是无法还原的。”

  说罢,她有些不耐烦的抬手,出剑。

  试图将炉子打翻

  只是剑鞘自空中划过,穿过了缕缕烟,却丝毫没有扰乱半分,烟雾仍在空中浮动,和原来一样。

  剑也如此,压根碰不到香炉半分。

  阮羡鸾只能看着小姑娘一遍遍的核对香方,却无法干预。

  在这幻境中,她只是看客。

  就像她身侧的沈陵,亦是看客。

  沈陵被再次卷入幻境的时候,是一片黑暗。

  良久,当眼前出现场景的时候,已是一片红墙绿瓦。

  他看着阮羡鸾追逐着幻境中的许姑姑和小姑娘,试图劝阮羡鸾不要因幻境而影响心绪,却是无果。

  在阮羡鸾帮着小姑娘捡起一地香丸的时候,他看到她眼底的泪光,却又无法安慰。

  他只能在一旁看着阮羡鸾和幻境较劲,越陷越深。

  此刻殿内的香快要燃烧殆尽,风透过轻开的木窗,扰乱了氤氲的烟雾。

  小姑娘依然在和香方较劲,但一无所获,索性将香方放在了一旁。

  但此刻阮羡鸾看着放在一旁的香方,拔出了剑,狠狠劈下。

  当沈陵以为她又要做无用功的时候,看眼前的场景,却暗道一声“不好!”

  “噔——”随着这声响,那本被小姑娘放在桌案上的香方被打落在地。

  和之前不同,这次,剑虽然依旧是直直穿过了桌案,但却已经接触到了幻境中的物体!

  这里的幻境本就是以阮羡鸾的记忆和心绪为阵,将她的魂魄困在此地。但幻境终究是假的,所以阮羡鸾一直触碰不到里面的实物。

  如今她却能将香方打落,已然是陷入幻境!

  这幻阵就是如作茧自缚,一旦被影响,就会越陷越深,作茧自缚,困住的自然是自己。

  沈陵暗道不好,连忙上前,想将阻止她的动作。

  待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却又生生止住了。

  此刻,沈陵眼中尽是挣扎,却又收回了手。

  他不能碰她,此刻她已开始陷入幻境,如果想要将她拉出。

  只能找到阵眼,将阵破开。

  “谁在那!”

  桌上的香方落地,小姑娘双眼放大,有些不可置信。

  但落入小姑娘的眼中,却只有半开的木窗,和外面的蓝天。

  她看不到阮羡鸾。

  她不知道有人在自己精心制出的香丸落了一地时慌忙的想帮自己捡起。

  更看不到十年后的自己——在为现在暗暗较劲的自己心疼。

  阮羡鸾看到那香方被自己打落,一时像是被抽尽了力气,跌落在地。

  那双凤眼此刻眼中有些茫然,映入眼中的是与自己容貌八分相似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量瘦削,轻轻将香方拾起,抱在怀中,像是呵护至宝一般。

  “许是风太大了吧,若让母后知道,又要说我了。”

  小女孩稚气的脸蛋上,带着对自己一时粗心的责怪。

  这一刻,阮羡鸾才回过了神来一般,握紧了手中的妄念剑,喃喃:“我在做什么。”

  看到香丸落了一地,她不知道此刻亦是有人和她一样,想帮小姑娘拾起。

  更不知道,困住自己的,也是自己。

  外面的夕阳透过木窗雕花的缝隙,撒在三人身上,但地上,却只有小女孩的影子。

  他们三人在这一隅之地,各自交错。

  不过都剧中人罢了。

  看着阮羡鸾神色似乎清明了几分,沈陵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画面再转,已是十月后。

  阮羡鸾自然知道,她的母后如愿生了个皇子。

  这也是她的弟弟——阮元洲。

  沈陵看着眼前的所有人为这个期待已久的新生命庆贺,却发现,阮羡鸾在一旁握紧了剑。

  沈陵见此,便知不好,怕是又有事要发生。

  果然,画面再转。

  依旧是朱墙碧瓦,此时已是夜晚。

  一大片乌泱泱的人,高矮不齐,却身着甲胄。

  即使是他们手中持的火把交相辉印,却也压不下甲胄与兵刃的寒光。

  已是许氏一族逼宫。

  “一国之君,问仙求道,圣上自知罪孽深重,下诏退位,立幼帝为君,命太后许氏,垂帘听政!”

  阮羡鸾看着许皇后将仍在襁褓的弟弟抱出,听着众人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不是很在乎。

  她的视线落在人群中,却没有找到自己。

  才想起,这个时候自己还在寝殿。

  许皇后忙着逼宫,将她丢给了许姑姑。

  纵然大势所趋,也有人一身反骨,不会屈服。

  黔驴技穷,孤注一掷的事情,老谋深算的许皇后却没想到。

  有人闯进了公主的寝殿,要挟她,逼许皇后放弃夺权。

  看着那反骨拔刀对着自己,小姑娘吓得面色惨白,楞在原地。

  阮羡鸾再按捺不住,拔剑对着那持刀之人砍下,想要阻止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只是徒劳无功。

  那持刀之人狠狠劈下,寒光一闪,瞬间鲜血四溅。

  但血却不是她的。

  许姑姑挡在她的身前,死了。

  这是宫里,对她最好的人。

  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但阮羡鸾却听不见

  她眼底染上了红色,手中的妄念剑不断在朝着那歹人刺去,却是无用。

  反而,悉数到了她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暂定每日凌晨3点更新。如果有事会挂请假条,绝对不坑,不砍大纲。感谢小宝贝们的支持,我爱你们

第54章 无崖四

  但即使是这样,阮羡鸾也没有办法阻止发生的事情。

  她满脑子都是许姑姑倒下的身影,还有那四处溅开的殷红。

  阮羡鸾脑海中紧绷的弦再也支撑不住,断裂开来。

  此刻她只觉得眼睛分外干涩,耳边是止不住的嗡鸣,似乎下一刻眼前的这一方天地就要崩塌。

  四面八方,有无数向她涌来的刀光剑影,撕扯着她的耳膜。

  没有人能救她。

  就像她救不了任何人。

  胸腔似乎有什么在燃烧着一般,她连呼吸都沉重的不得了,喉头是一片猩甜。

  幻阵如菟丝,将她牢牢缠绕住,无法挣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

  .

  沈陵一直紧跟着阮羡鸾,见她向着幻境中的人拔剑,便知大事不好。

  他用尽办法试图唤回她的神智,却没有办法。

  无论他呐喊也好,拔剑也罢,都无法唤醒她。

  就在此时,沈陵的视线被脚下浮起的阵轮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以阮羡鸾为中心,阵轮浮现,在这夜色中隐隐发光,还有散落的灵力在浮动着。

  她就在阵中,负剑而立。

  歪歪扭扭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越发朦胧。

  纵然前生是世无其二的沈仙君,见多识广,此时沈陵却也愣在原地,这个阵轮,他竟也不知道是什么!

  丝丝缕缕的灵力自阮羡鸾的脚底逐渐往上,像是藤蔓缠绕着,想将阮羡鸾吞没。

  这一刻沈陵下意识的拔剑,在思索是否要将其斩断时,媚姬出现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剑下去,她的魂魄便会随着你这一剑消散。”媚姬淡淡道。

  听到这话,沈陵毫不犹豫,将手中的剑放下,抿紧了唇。

  “可你不斩,她就会被这阵中的幻境吞没。”媚姬像是看好戏一般,又道:“你也不必想着毁掉这阵,幻境在她便在,幻境若是没了,她自然也…”

  没了。

  沈陵再次看向阮羡鸾,不过瞬息,此刻幻阵已经缠绕至她的腰间。

  他一身浅灰蓝道袍,如松柏挺立,眼中却是挣扎之色。

  沈陵知道,若是任由着幻境将阮羡鸾吞没,那她便是凶多吉少。

  一开始的时候,阮羡鸾被卷入幻境,是触摸不到阵中之物的。

  但当她开始能触碰到阵中的物体时,便已经开始逐渐被幻境影响。

  而就在方才,阮羡鸾心绪大乱,攻击了幻境中的人物,尽管悉数反弹到了她自己身上,但终究是彻底被卷入幻境。

  就在媚姬以为沈陵会就此放弃的时候,一道剑意,斩开了在试图吞噬阮羡鸾的阵。

  “你疯了!”媚姬看着他的动作,此刻也猜不透,他究竟要做什么。

  即使出剑,但沈陵没有停止动作,他喃喃念着咒语,继续挥剑斩下其余缠绕着阮羡鸾的幻阵,毫不犹豫。

  待几柄剑意斩断了试图吞噬阮羡鸾的阵法后,沈陵又飞快的以另一只手结印。

  沈陵手中的无憾剑上凝了一个阵轮,泛着浅蓝色的微光,映射到了沈陵眼底。

  他走过去,轻轻将倒地的阮羡鸾揽入怀中,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他看着她昏迷的容颜,温声:“师姐,别怕,我在。”

  复又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如蜻蜓点水,小心翼翼。

  沈陵勾勾唇,看着怀中人睫如蝶翅轻颤,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孩子一般,有些心虚。

  生怕她醒来会恼。

  这是沈陵两辈子加起来,做的最出格的事。

  “接下来,师姐休息便是,一切交给我。”

  沈陵淡淡道,注入灵力催动了阵法。接着,阮羡鸾的魂魄便消失在了阵中,附着在了无憾剑中。

  “这是……共情?”媚姬看着沈陵将眼前本该是死局的局面打破,饶有兴味,“你自知无法救她,又不能毁了阵法,就选择代她去入阵?”

  沈陵没有说话,只是默认。

  他从一开始进入阵中,就一直在寻求突破的法子。

  幻境从她穿过到触摸,以及最后的反噬,都是阮羡鸾心绪受到干扰的时候。

  而阮羡鸾的心每乱一分,她便会陷入一分。

  如同沼泽,越陷越深。

  这里的所有幻境都是从她的记忆衍生而来,阮羡鸾又一向自傲,不肯说出的事情埋藏在心底。

  但藏着不等于遗忘,提起之时,却更能动人意念。

  如庸人自扰一般。

  只是幻境终是幻境,阮羡鸾的心绪被影响了才坠入其中,那说明影响这个阵法的便是阮羡鸾的情绪。

  幸好,沈陵曾用毕生修为施下往生咒换阮羡鸾一个重生,他们的魂魄本就是相连的。

  而沈陵进入这个幻境,用的便是二人之间的共情。

  他选择了自己替阮羡鸾入阵,承受接下来的幻境。

  画面再转,沈陵眼前已是许家大权在握。

  许氏一族逼宫成功,皇帝问仙求道,荒废朝政,甘愿退位。

  诏书一下,所有人为之欢呼。

  毕竟没有谁,希望一个昏君主宰着一国命运。

  只是,新帝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却下了一道旨意——命长公主去修仙。

  “母后……儿臣不明白您的意思。”沈陵有些为难的说道。

  他用了共情,此刻就得按照阮羡鸾的身份,去继续剩下的幻境。

  只是“小公主”脸上毫无波澜,淡淡接了命令。

  沈陵感受的出来,阮羡鸾的心底是难受的。

  毕竟因为许皇后的疏忽,她遇险了,又因着许姑姑的舍身相救,她才从歹人手里捡回来一条命。

  只是不过几日,又下了一纸诏书,派她去修仙。

  说得好听是修仙,实际上,是皇家的弃子。

  她若修仙有成,从此庇陈国河清海晏。

  若没有,则是她无机缘,亦是堵上了一生。

  沈陵此刻感受得到,阮羡鸾的情绪委屈占据了他的心头。

  他一直以为阮羡鸾生来便是一帆风顺,身份尊贵。

  但如今才知她艰难。

第55章 无崖(五)

  这世上之事不是所有事都如愿的。

  “表姐……”

  一声呼唤将沈陵的思绪拉回来。

  他垂头,是矮“自己”一头的陆宴安在叫他。此时的陆宴安也是幼年时候,一双桃花眼眉目流转,尽是欢喜,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分外可爱。

  已经能看出他日后的样子了。

  阮羡鸾之所以会在这个幻境越陷越深,是因为幻境本就是由她的心绪、记忆而生。而她一旦被影响,便越陷越深了。

  沈陵本无法触碰这个幻境,但阮羡鸾重生本就是因为他用一生修为动用禁术,她的魂魄,早与他有了羁绊。

  所以沈陵将她的魂魄暂且附着在了自己的剑鞘上,自己凭借着魂魄中二人那点羁绊,替她继续。

  他弯弯唇,心下几分欢喜。

  低头,入目是一双白净柔软的小手。肤如凝脂,十指纤细如葱削。

  沈陵看到,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么一双手,一看就是不沾阳春水的,做过最苦最累的事情也无非是抚琴制香。

  怕是连剑鞘都会磨坏她的手,遑论提剑呢?

  也真是难为她了。

  不知她刚开始练剑时,可有过哭喊委屈呢?

  但沈陵更好奇,不知这时的阮羡鸾又是何种模样呢?

  方才在陆宴安眼底倒映着阮羡鸾模糊的身影,并看不清楚,只有一个千千的轮廓。

  “表姐,你在笑什么?”陆宴安歪着头,问道。

  已经能看出他日后的样子了。

  但此刻,陆宴安眼前的阮羡鸾其实却是用了术法的沈陵,他没有那些欣赏小奶狗的心思。

  所以沈陵本想淡淡回一句“没什么”,但此刻用那二人之间的羁绊,使幻境将他认成阮羡鸾,用的更是她的模样,更是一言一行都被幻境控制着。

  沈陵只能身不由己的开口:“我在想仙人是什么样,以后若有所成,是不是便可以不再受制于人。”

  对于此行,阮羡鸾心知肚明——自己不过是弃子。

  她留在陈国日后也会是联姻远嫁的下场,但时人迷信,便想将她送来问仙宗碰碰运气。

  若有所成,便是日后庇佑陈国,若无,便也只是花钱供养了个人罢了。

  皇室,最不缺的便是钱。

  只是眼前的陆宴安眸光微闪,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他开口,声音稚嫩却又无比坚定:“宴安会努力修仙的,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表姐。以后也是,表姐不必伤心。”

  眼中的仰慕真情实感,目光清澈见底,却能看的出他是认真的。

  沈陵感受的到,阮羡鸾的心底有些柔软。

  他抬起手,在陆宴安头上轻抚,“好。”

  年少约定,阮羡鸾本以为只是句玩笑话。

  但沈陵知道,这句话,陆宴安却一直做到了。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

  转眼间,已是七年。

  这七年,阮羡鸾日日练剑,从未有过懈怠。

  即使沈陵感受不到阮羡鸾的身体到底承受了多大的辛苦,但他感受的到阮羡鸾的情绪。

  “表姐,不要太辛苦了。你用的外伤药越来越多了,药有效果,但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此刻陆宴安正在帮她上药,沈陵看着那双肤如凝脂的手一点一点长出茧子,一点一点多出疤痕。

  还有她榻前堆起来几箱子的空药罐。

  “没事,宴安……”沈陵听见她疼的嘶一声,却又压紧牙关,颤抖着,“我是五灵根,只能拼命修炼,我没有退路。”

  倔强,不肯服输,咬着牙坚持。

  这是阮羡鸾。

  幻境流转,这是阮羡鸾的七年,很快,沈陵见到了自己

  已是夏日,因着新入门的弟子格外的多,问仙宗今日也格外的热。

  这是沈陵拜入问仙宗的那年。

  他看到自己一身素衣,嘴唇紧闭,尽管眼中有对未来的惶恐,却是强装镇定。

  沈陵走过去,给年少的自己递了两件道袍,淡淡一笑,开口:“你就是新来的弟子吗?我是你们的大师姐,阮羡鸾……”

  他看到自己瞳孔放大,眼中倒映着一张如画容颜,这次,却分外清晰,那是一张明媚张扬的脸,凤眼轻挑,带着打量,更多的却是温柔。

  沈陵更是感受到了此刻阮羡鸾的情绪,连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

  而自己那时,只是有些拘谨的将外袍接过,道了一声多谢。

  沈陵在心中暗笑一声,那时候他刚入问仙宗,人生地不熟,自然是害怕的。

  虽然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女子,姝色无双,但他没想到,那会是自己的大师姐。

  只记得,回到房中后换了从大师姐手中接过来的道袍。

  浅蓝色的衣裳,上面似乎还带了一缕来自她身上的香气。

  闯入脑海中的更是那张明媚的脸,随之红了耳根。

  还有一丝慌张。

  这时,沈陵才想起,原来最初,他也是有过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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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无崖(六)

  “师弟,最近修炼辛苦,可要用些甜汤?”

  此刻,沈陵正端着一碗甜汤去慰问那时刚进问仙宗的自己。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他看着那时的自己,那张熟悉的脸庞上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阮羡鸾的一番好意,自己心里是感动的。

  那时候,他还只是初入宗门的外门弟子。

  修为低下,又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修仙为他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新的世界,有无数修士。

  他们或是为了飞升,或是为了长生,都是在为自己的命运前行。

  他们都想脱离轮回,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运。

  天下修士,如过江之鲫,而飞升之人更是从没有过。

  但即使是这样近乎虚无缥缈,所有人却依旧坚定,未曾想过放弃。

  沈陵从前只觉得荒谬,但他亲眼见识到了同门师兄弟御剑飞行,而自己尚在引气入体。

  更加觉得自己渺小。

  没有人愿意低人一头,何况是好强如沈陵?

  最开始阮羡鸾的关照,更是让他觉得在这个地方获得了一丝温暖,他甚至期待——如果师姐能日日来就好了。

  “谢谢……师姐。”

  沈陵看着少年淡淡一笑,接过甜汤。

  少年眼中有光,亮亮的,如同黑夜里的星子。

  那句师姐旁人听着听不出什么。

  但是他自然知道,那句稍微有些拉长的师姐——。

  是不善言辞的他将心底的依赖、感激,慢慢揉碎了,又生怕让人察觉到,最后忍下心底的翻涌,化作寻常。

  旁人都叫阮羡鸾大师姐,只有沈陵唤她师姐。

  原因无他,沈陵在心底暗暗想,“师姐”似乎比“大师姐”亲近一些。

  只是后来,沈陵自己都忘了。

  “师弟何必与我客气?”

  把汤送了,沈陵便离去了。

  沈陵看着自己的住处越来越远,不由轻笑一声,他看着自己的手上,似乎还有茶盏的余温。

  阮羡鸾骨子里的骄矜让她从不会回头看看屋内的自己。

  但沈陵知道,那时候阮羡鸾每每离去,他总是盯着少女离去的身影,缓缓的目送她离去。

  待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中,他才再慢慢拿起勺子,将甜汤喝尽。

  其实这世界上多得是对方不知道的事情。

  就比如,沈陵也从不知道这甜汤是阮羡鸾特意嘱咐厨房的人做的。

  一开始,只是出于怀玉真人的嘱咐,她才对这个师弟多多照顾了几分。

  但后来,她却是私心里想多照顾这个师弟几分。

  她一国公主,哪擅长洗手作羹汤?

  但沈陵沈陵自入门以来,修为从来都是刻苦,再加上他天资出众,很快就引气入体了。

  那时候他虽然是外门弟子,但是怀玉真人自带他入门以来,出于惜才,一直都是嘱咐阮羡鸾多多照顾他几分。

  很快,风言风语传遍了整个外门。

  沈陵父母双亡,修行入门晚,却刻苦修行,天资不凡,短短半年便到了筑基。

  而外门弟子大多也是出身普通,资质平庸,突然有一个人被长老亲自带回了问仙宗。

  但这个人因为入门晚,即使是被长老带了回来,也被丢在外门,和他们一样。

  这让他们心里好受了不少,只是这个人虽然身世凄惨,却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连美貌高傲的大师姐都对他青眼有加,不仅如此,这个人的天赋更是出众?

  不过小半年的时间,便胜过了他们修炼两三年的人。

  对比之下,自己便是平庸的不能再平庸,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自己的努力、挣扎都成了一场笑话,成了一记巴掌,重重的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一时间,内门风言风语。

  但这话却传不到内门去,他们也只敢在沈陵面前暗暗讥讽。

  沈陵更是不屑于解释。

  岂可与夏虫语冰?

  .

  .

  院中。

  “师姐为何对那外门弟子这般好?”

  看着眼前的海棠问道阮羡鸾。

  “我不过是对小师弟多关照了几分罢了。”沈陵听着阮羡鸾说道。

  只见眼前的海棠淡淡一笑,脸上写了两个字“不信”。

  海棠轻轻一笑,有些揶揄的开口:“那外门那么多弟子,为何大师姐不一一送甜汤过去?只给了那位沈师弟。”

  阮羡鸾张口欲再解释,只是海棠像是知道她会说什么一样,又道:“若真是因为怀玉长老的嘱咐,大师姐又何必隔三差五的去找沈师弟,还天天给那小师弟带东西。”

  “今日是甜汤,前几日是糕点,再前几日是入门心法…”随即海棠又轻轻凑近阮羡鸾,调笑,“怎不见大师姐日日给我送东西,甜汤也好,心法也罢…我可不挑剔呢。”

  阮羡鸾没有说话。

  眼前的海棠走远两步,又回头一看,提高了音量:“只怕是心都让人家勾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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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心事被戳穿一般。

  阮羡鸾连忙追上挠了海棠一把。

  “大师姐我错啦!”

  “……”

  “大师姐,我不要甜汤啦!!”

  “你再瞎说!”

  “不瞎说啦!大师姐的甜汤都是给沈师弟的!心也是!”

  “!海!!棠!”

  ……

  一番追逐打闹后,海棠看着气喘吁吁的阮羡鸾,正色道:“不过,大师姐,现在整个外门都在传你与沈陵之间的事情呢。”

  “……”

  阮羡鸾语塞,又道“这群外门弟子真的是,自己修为不勤,整天说旁人如何如何。”

  海棠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让陆师兄知道了,怕是那群弟子都没好果子吃。”

  前些日子陆宴安修为快要突破金丹,便被提剑长老押去闭关突破了。

  只是阮羡鸾并没有听出海棠的意思,淡淡说:“是啊,不过不知宴安他最近如何了。”

  沈陵本就是旁观者,重来一遭自然知道,海棠

  是怕陆宴安出关之后难受。

  海棠与二人关系极好,陆宴安的心思她自然看得出几分。

  不过海棠说的却不对,陆宴安知道后…第一个就来找自己算账了。

第57章 无崖(七)

  “怎么,大师姐近日再去外门找那小师弟,小师弟不领情了吗?”

  海棠端着一盏茶,轻轻撇开上面的茶叶,笑意盈盈。

  “……唔,倒也不是。”阮羡鸾坐下,叹了口气,“沈陵师弟说很感激我,但是觉得男女有别,我这般太过照顾他,于我闺誉有损。”

  “噗嗤”一声,对面的海棠笑了开来,“闺誉?我还是头回在修仙界听到这种说法。”

  在修仙界,修士多将心思放在修炼上,第一重要的自然是修为,至于道侣都是次要的。

  即使是合籍的道侣之间,一方觉得与另一方感情淡了,提出解籍的比比皆是。

  遑论闺誉这种几乎形同虚设的东西。

  “是啊,我也觉得沈师弟太过多虑,何况谁要敢说我的不是,也要快的过我手中这柄剑。”阮羡鸾心下无奈,淡淡道。

  那时候他初来修仙界,哪里知道这些?

  不过因着他拒绝了之后。阮羡鸾找他的次数确实少了。

  半年后,江家父母突然病死,江婉婉无依无靠,只能来问仙宗投靠他。

  那是个阴雨连绵的日子。

  细雨绵绵,浸润了脚下的土壤,沙沙作响。

  阮羡鸾看着伞下、缩在沈陵怀中的江婉婉。

  十三岁的女孩子,刚刚丧失双亲,她身穿素衣,头上还簪了两朵白花。

  但即使一身缟素,也遮掩不住她的清秀妍丽。

  她扑到沈陵怀中,放声大哭,像是一只白色的蝶,颤抖着双翼。

  眼前这个几乎同岁的少年,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他瘦弱的身躯,却为江婉婉撑起了一方天地。

  以至于江婉婉都忘了沈陵其实只比她大了半岁多。

  那把破旧的竹伞将二人笼罩,雨水顺着伞骨滴滴答答的掉下,像断了线的珠子。

  这水珠子像一道雨帘,将与他二人无关者,都隔绝在了外面。

  “大师姐,这是舍妹……江婉婉。”伞下的少年眉目柔和,开口,语气中还有着一丝局促。

  “陵哥哥,她是……谁?”江婉婉抬起头,眼中带着警惕,即使掩饰的再好,阮羡鸾都看得出来。

  少年的眼中尽是心疼和无奈,而少女眼中不止是有见到兄长的欢喜,还有……占有。

  阮羡鸾倾慕沈陵,自然看得懂少女眼中的情绪。

  就像是一只幼兽,怀中护着自己的所有物,眼中充满了敌意,像是在看一个不速之客。

  江婉婉的手抓住沈陵的衣襟,泛白的指尖微屈,贝齿轻咬,像是护食的小兽。

  那一瞬间,阮羡鸾看尽了江婉婉深藏的感情。

  竹伞虽然破旧,却为伞下的二人免去了冰冷的雨滴。

  面对江婉婉的亲近,沈陵没有抗拒之意,似是习惯。

  见状,阮羡鸾只觉得有些东西越来越远。

  一如自己手中多出的一把伞。

  那把伞……是她准备带给沈陵的。

  今日听说他养父母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妹妹,来了。

  她担心外面的雨将他淋湿,特意前来送伞。

  谁知……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饶是沈陵此刻只是扮演着阮羡鸾的角色,将这里的幻境继续走下去。

  但他看到曾经的自己抱着江婉婉,却也能感受到阮羡鸾情绪的不安。

  “我是问仙宗的内门弟子,也是沈陵的…大师姐。”阮羡鸾朱唇轻启,声音有些干涩,但她走进两步,递过一张帕子,“江……江姑娘,擦擦吧……”

  江婉婉迟疑了很久,才放开抱住沈陵的手,缓缓接过那张帕子。

  她声音清澈,眼中的警惕未消散半分。

  她和阮羡鸾,仅仅几个眼神之间,他们都窥见了对方眼底的情愫。

  看着沈陵与江婉婉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阮羡鸾叹息一声。

  但这声叹息,在这场雨中,悄无声息。

  外门弟子,多了一个江婉婉。

  即使天资一般,比不上沈陵,也比不上阮羡鸾,放在内门弟子里也只是资质寻常。

  但,在外门弟子中,却是上佳。

  阮羡鸾还去找过几次沈陵,但每次前去,带去的东西都被这位新入门的江师妹委婉拒绝了。

  连带着沈陵对她的态度也越发客气、疏离了。

  两人的关系似乎一下回到了最初,沈陵的目送和心动如同水流入江海,再无声息,也没有激起水花。

  阮羡鸾是失落的,但是却没有放弃。

  她是骄傲的长公主,即使在陈国的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但她的骨子里有着长公主的矜贵,她想要的,会一直努力去拿到手中。

  只是不知为何,沈陵却越来越开始疏远她了。

  甚至是在刻意的躲着。

  听闻他在努力修行,她便去藏书阁挑了最适合他的心法送上。

  听闻他选择了以剑入道,修的是无情道,心法冷如霜雪。

  她看着他眼中的感情淡淡减少,即使看她的眼神渐渐少了温度,却也为他高兴着。

  她知道,师父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天资不凡。

  她隐隐期待着两年后的门派大比,期待着她在一众弟子中拔得头筹,被内门长老选中做徒弟。

  又暗暗怨着时间缓慢,以至于沈陵现在筑基都仍是外门弟子。

  可又没有半点办法,问仙宗的规矩便是五年一次门派大比,这也就是说外门弟子进入内门,续得五年。

  她怕沈陵这颗明珠的光亮在这五年时间内会蒙尘,又期盼着他到底能带来多少惊喜。

  外门弟子历练,她自请接下了去花间镇这个任务。

  旁的内门弟子都嫌麻烦,只有她喜笑颜开。

  她为沈陵准备了一只香囊,想亲手送给他。

  却不料,风月客栈,狐妖作祟,春风一度。

  即使是和心上人春风一度,她心底的那点欢喜却被江婉婉劈剑而入时粉碎了。

  她和江婉婉,连表面上的和谐都再做不到了。

  在他面前也像个使尽龌龊手段了蛇蝎女子。

  门派大比,陆宴安挑开他的外衣,意在折辱。

  她重罚了陆宴安,压着陆宴安给他道歉,他却避之不见。

  他前世渡劫,她在旁守候,却只得他冷眼相对。

  她为他摘下玄阳仙草,悬崖之上,他只来得及救下江婉婉。

  ……

  幻境的片段到此为止,沈陵终于脱出了阮羡鸾情绪的桎梏。

  他的心,又紧又疼。像是一把最钝的刀子此刻在他心上一刀一刀的刺入,却又像是折磨似的狠狠用力,一点一点的凌迟着。

  连喉管也像是被扼住一般,呼吸不上来。

  他的身子像是关了一头野兽,不断地嘶吼咆哮,想要破防而出。

  全身的每一处血液,此刻都像是被冻住一般,冰冷。

  原来,她爱他至此。

  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冷眼相待,置之不理,甚至是……

  此刻幻境戛然而止,阮羡鸾的魂魄也从无憾剑中出来。

  她双眼微眯,像是在适应这是何处。

  只是沈陵此刻,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为了避免她与幻境纠缠,越陷越深,他将她的魂魄附在了无憾剑上,她并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沈陵的似乎有些不对,阮羡鸾开口:“沈陵?”

  在她的印象中,依旧是他二人一同坠崖,接着是原身记忆凝出的幻境。

  她再一睁眼,就是回到了眼前。

  依旧是幻阵,他们还是没有出去。

  “……我在。”沈陵此刻心中尽是压抑,连声音都有几分沉闷。

  隔绝了两辈子的真相,和阮羡鸾对她炽热的爱慕,此刻他都知道了。

  但她,却一无所察。

  何况今生,自从他重来一世,变故太多。

  阮羡鸾,似乎再也不是上辈子那个对自己一片痴心的女子了。

  方知相思满溢。

  此刻他竟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兜兜转转,起码,这辈子他终于有一个可以挽回的机会了。

  然而,阮羡鸾哪里知道眼前人心底在想些什么?

  她只是专心的环顾四周,寻找破阵之法。

  她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出的幻境,但她知道,一定与沈陵有关。

  阮羡鸾看着眼前垂眸思索的沈陵,淡淡道:“沈师弟,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方才幻境已破,如今仍有幻阵在,如今只要找出幻阵的阵眼,兴许我们便可以出去了。”

  “嗯。”听到这个结果,沈陵并不意外。

  媚姬的修为深不可测,这里是她的底盘,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法阵,以他和阮羡鸾的实力,能寻得一个破解之法都是极好的。

  所以,他二人并不着急。

  何况媚姬若是想杀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

  阮羡鸾神色一沉,却并不害怕,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她免于前世那生不如死的折磨?

  难道只单单是因为沈陵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她便否定了。

  无崖远处,媚姬一直在看着二人情况,此刻见二人似乎破了幻境,也并不意外。

  这幻阵是她的术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阵法的厉害。

  她看见,那二人即使是以魂魄姿态困于阵中,却丝毫不显狼狈。

  良久,她淡淡一笑,单手结印,以术法将什么凝成了一颗金色的珠子。

  她看着掌中金色的珠子,淡淡一笑,连眼底也多了些暖意。

  金色的珠子上面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辉,勾起了媚姬眼底的缱绻。

  她想起了江边那个男子,那个男子一柄无憾剑,让她后半生心甘情愿的画地为牢,将光阴折在了这荒芜的悬崖下。

  只是往事不可追,她知道。

  媚姬再度催动术法,将那金色的珠子注入了脚底的幻阵边缘中。

  “去吧……”

  她淡淡吐出这两个字,却没有再多说别的。

  随着金色的珠子被幻阵吸收,消失不见。

  幻阵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继续轮转。

  阵中的阮羡鸾和沈陵再度经历一阵天旋地转,又被卷入了阵法。

  只是这一次,却不是他二人任何一人的记忆。

第58章 无崖(八)

  阮羡鸾和沈陵在一阵天旋地转后,睁开眼,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出声。

  这次,他们所到的场景,不是两个人任意一方的场景。

  而是——魔界。

  他们也不知此刻是幻境还是真实。

  但看着眼前魔气冲天的场景,阮羡鸾二话不说,将沈陵拽到一边,躲藏起来。

  二人的眼前,此刻游走着一堆装扮奇异的魔族修士。

  “听说了吗,魔尊身受重伤后终于醒了……”

  “可不是嘛,给我们的小公主都担心坏了,刚才小公主一听魔尊醒了,高兴的不得了呢……”

  两个魔修叽叽歪歪的说着,从二人身边经过的时候,直接忽视了二人。

  此刻,阮羡鸾低头,看向手中抓住的那只手腕,愣了愣。

  方才一睁眼,她便发现眼前的地方并不是人界,也不是修仙界。

  幻阵的恐怖她也见识到了,更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就将沈陵拽到一边,一时也忘记了分寸。

  她松开沈陵的手,清清嗓子,道:“沈师弟,依你看我们该如何?”

  那两个魔族的修士没有发现他们,但阮羡鸾也不敢一下就断定这里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

  “静观其变。”沈陵收回了手,手上似乎还有刚才被握紧的力度。

  “嗯。”他们都在这里栽过跟头,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二人一番打探后,最后来到了魔殿附近。

  魔殿中,一名稍微有些年岁的魔修坐在王座之上,眉宇之间仍有病色。

  但即使如此,他说话依旧中气十足,“阿媚,你如今已经十六岁了,魔族的重担,你也该试着担起来了。”

  “是。”名叫阿媚的少女点点头,却丝毫没有将话听进去。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阮羡鸾自然明白——王座上的是刚醒的魔尊,而少女自然是方才那两个魔修口中的小公主。

  魔族,修为飞速,修行方式残忍,寿数却远远胜过人族和妖族,但魔族的功法却特别容易走火入魔。

  修为越高,走火入魔的风险也越大。

  人族可以修仙,接着渡劫飞升,魔族也是如此。

  但魔族修行的路太过轻松,且魔族的功法会在筋脉之中沉甸下很多的浊气,往往修为越高,杀心越重。

  当修为到达了一定境界,更是容易走火入魔,生出心魔,最后被自身的心魔撕碎。

  “阿媚,这次你去人界,务必要找到昆山玉露的下落。若有了它,我们魔界方可长盛不衰,一统三界。”老魔尊像是命令一般道。

  阿媚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魔族的长老在她耳边说了很多次,她的耳朵都要听出了茧子。

  “阿媚知道了,阿媚是唯一的公主,是未来魔族的希望……”少女像是背书一般摇了摇脑袋,复述着。

  那双杏眼清澈动人,闪着灵动的光。

  老魔尊看到阿媚这幅样子,也不知说什么好,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阿媚出了魔界。

  “昆山玉露”四个字一出,阮羡鸾和沈陵皆是眉头一紧。

  这东西,一直有在听闻,但二人却始终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此刻,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都没有说话,而是跟着小公主媚姬的脚步。

  小公主媚姬鲜少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到人界。

  这趟明明是有任务在身,却被少女当成了旅行一般。

  “公主……你真的要去那边吗?”

  两个魔修相互看了看江上的花舟,面露难色。

  但媚姬丝毫没有发现二人神色古怪,扬起下巴,“有什么地方是本公主不能去的吗?”

  “可……那地方是人间男子循环作乐的地方啊……公主还是别去了,免得污了自己的眼。”一名魔修出言阻止,这次来人间,被小魔女到处带着游山玩水不说,更是闯下了不少烂摊子。

  “嗯?你是在替本公主做决定吗?”阿媚瞪了他一眼,戏谑一笑,一双杏眼眼中尽是顽劣,她在魔界向来无法无天,是出了名的小魔女。

  而且这两名魔修本就是来做她的护卫,根本做不了她的主。

  她足尖轻踮,使了一个隐身的术法,约到了花舟上,看着几个人间的舞姬跳舞。

  人间女子身姿曼妙,即使只着轻纱,却也比不上她们魔族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柔弱不堪,即使风情万种,却舞不动刀枪剑戟,半点没有她们魔族的女子英姿飒爽。

  阿媚很快就没了兴致。

  正欲离去之时,却看到几名舞姬环着一名舞姬,将她送出来。

  这是今夜的花魁,她莲步轻移,柔弱不堪,却有着这一众女子中不一样的味道。

  花魁身姿绰约,舞姿曼妙,她衣裙纷飞,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

  连阿媚眼中也有一丝惊艳,但她却并没有继续欣赏下去的念头。

  她是魔,她看到美好的事物,从骨子里生出的玩弄之意,她只想摧毁。

  眨眼之间,江上突然刮起了大风,将花舟吹的东摇西晃。还有江水,突然激烈的拍打着花舟。

  女子和达官贵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方才的纸醉金迷的氛围荡然无存。

  变故陡生,而始作俑者弯唇,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顽劣至极。

  看着张皇失措的众人,她就在桥上,冷冷打量。

  但她似乎嫌热闹还不够大,又在须臾之间,跳上了花舟。

  此刻花舟上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谁也没注意到突然多出来的阿媚。

  她捏了一个诀,想要一把燃了花舟。

  她想看看这些达官贵人是选择在花舟上被烈焰焚烧殆尽,还是跳入冰冷的江水中。

  她正欲放出火时,魔族血液里带着天生敏锐的直觉让她寒毛乍起。

  阿媚双瞳放大,掐灭了手中的火焰。

  她能感觉到,附近有一股强大霸道的剑意。

  那道剑意,霸道却又纯粹,像又冰冷。

  尽管如此,阿媚能从那道剑意中清晰的感觉到剑意的主人修为是何等高深。

  那道剑意,斩开了她在江水上施的法术,意在维护这船上的凡人。

  如果换个人,多少会收敛一点,知难而退。

  只是

  她是阿媚。

  是魔族无法无天的小公主。

  阿媚眨了眨双眼,从来没有人能改变她的想法

  她轻轻拿起了手边的烛台,然后松开了手腕。

  烛台滚落,火舌卷上了花舟上的纱幔,然后一点一点的向上蔓延。

  “着火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随即船上也乱作一团。

  船下是冰冷的江水,船上是火海。

  一时间,不论是寻欢作乐的客人还是献舞的姬子,更加乱作一团。

  于是,接二连三的有人跳入江中。

  阿媚看着他们争先恐后的样子,觉得甚有意思。

  正在她考虑要不要再添一把火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人攥在了手中。

  她转头,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却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眼,那双眼,十分平静,没有什么情绪。

  阿媚正欲呵斥,却看到那人手中持着一柄剑,正是方才剑意的主人。

  小魔女难得的安静了下来,没有出声。

  男子开口,缓缓道:“别怕。”

  声音温柔,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这时候,阿媚才看到,原来不知何时,江上的大风止住了,江水也平息了下来。

  看着失火的花舟,众人都选择跃入江水,然后被一一救起。

  此刻船上,只剩下几个人,其中就有她。

  那个男子似乎将她误认为了花舟上的侍女,以为她不敢跳入江中。

  接着,她看着那个男子挥剑,眨眼之间,花舟上的火便熄灭了。

  桥上灯火通明,江水幽暗冰冷,却映照出了男子翩跹的身影。

  阿媚在花舟之上,她杏眼微眯,看着一旁在解决烂摊子的男人,却收了手。

  阮羡鸾看着这一幕,开始猜测,难道接下来,会是英雄救美的戏码吗?

  但身侧的沈陵显然没想到这个方面去,他示意阮羡鸾看向那个男子,“师姐,你看他腰间的剑。”

  阮羡鸾顺着看去,发现那个剑修,腰间挂着的那把灵剑,似曾相识。

  再回首一看沈陵腰古朴的剑,不能说是丝毫不像,也就是一模一样吧。

  这、可不就是——无憾剑吗!

  刹那间,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沈师弟……你是说……那是无憾?”

  沈陵微微点头,“嗯。”

  众所周知,无憾剑是第一剑修无憾亲自铸造的。

  他在二十岁,便用自己亲手所铸的无憾剑在修仙界声名大噪。

  修士的剑看的比老婆还重要,谁又能拿走他的剑呢?

  眼前的剑修,是无憾。

  确切的说,是二十岁左右的无憾。

  再看花舟上的小魔女,那……不是在无崖之下将她和沈陵卷入幻境的媚姬又会是谁?

  阮羡鸾和沈陵视线相撞,便明白了——这、是很多年前的场景!

  在阮羡鸾和沈陵愣住的时候,花舟上的火已经灭了,江上的风波也平息了。

  无憾似乎并不知道眼前的小公主是魔修。

  在阮羡鸾的猜测里,她笃定了这是一场才子佳人的戏码。

  在她期待着无憾将阿媚抱下花舟,然后御剑而飞,两两深情对望的时候,却看到

  无憾说了一句“得罪了”,随即将媚姬一把横抱起,扛在了肩上。

  ……

  阮羡鸾:?

  这就是无情道剑修普遍异于常人的思路么?

  场面一度的陷入了尴尬之中。

  无憾是个成年男子,高挑,肩宽。而阿媚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十分娇小。

  此刻无憾将阿媚扛在自己的肩上,就像是扛了一只小小的绣花枕头。

  水光潋滟,倒映着二人身影。

第59章 无崖(九)

  哪有将姑娘扛在肩上的!

  不止是阮羡鸾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操作,肩上的小魔女阿媚也愣住了。

  她本以为,眼前的剑修会带她御剑飞行,行至桥上。

  她也一直好奇,修仙界的剑修御剑飞行是什么感觉,更没有做反抗。

  没想到这个剑修生的高挑,脑子却不大好使!

  她本想着上了这修士的剑后,从背后给他来上一击,让他知道破坏她的事情之后的下场是什么,此刻却憋了一肚子火。

  阿媚在魔族是作天作地的小魔女,哪里被人扛在肩上过?

  一时间更是失去理智,抬手就打算给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上一记。

  只是此时阿媚气的话也说不出来,给他背上就来了一拳。

  这一拳,阿媚没有注入灵力。

  “嘶——”无憾只觉得背上突然一痛,疼的他抽了一口气,“小丫头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阿媚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暗暗腹诽:恩将仇报?也不知谁坏了谁的好事!

  想到这,阿媚越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又冲着无憾的背上来了一拳。

  却没想到那剑修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一般,抱着她的腰晃了一把。

  这一晃,直直将阿媚的身子颠了一下。

  阿媚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的灯火阑珊,在她眼前晃成了一片暖黄。

  这一晃,扛着她的人也堪堪躲过了那一记拳头。

  “小丫头,我的背可受不起你那一击——好心救你,你却反过来打我,你这让我去找谁说理去!”

  无憾的眼睛一眨一眨,语气中有些恼怒,但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接着,他腾空而起,足尖在江面轻踮,掠过水面,到了桥上。

  待着地之后,才将背上的阿媚放了下来。

  周遭的人都在处理江中着火的花舟,是以,桥上只有无憾和阿媚两人。

  阿媚的耳边仍是江上的风,还有颠倒的世界,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连眼中都仍有迷茫之色。

  将小姑娘放下后,无憾才注意到,他扛在背上的小姑娘生了一张姣好的脸。

  小姑娘生了一双杏眼,湿-漉-漉的,里面像是有星子一般。她眼中此刻氤氲着一层水雾,脸上还有一团红晕,此刻显然是恼了,轻咬着唇。但即使如此,还是像林中的小鹿,或者是山里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精怪。

  无憾看着她,愣住了。他只觉得天边挂着的月儿此刻被脚下的桥勾入了江水之中,一时间,眼前的世界也像是随着小姑娘颠倒了一般。他连水中的月和天边的月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

  “我……给你送到陆地上了,便先走了。”无憾察觉到自己的不对,连忙想着撒腿便走。

  但没想到,小姑娘的手,攥住了他的衣襟。

  “干……干嘛。”无憾愣在了原地。

  侧首,是小姑娘眉眼弯弯,声音清甜如蜜糖:“我谢谢你呀。”

  小姑娘生的一张姣好的容颜,此刻那双眼更是像会说话一般,直勾勾的,让无憾失了神,更是放松了警惕。

  无憾正欲问出一句,“怎么谢”,但小姑娘没有给出他问的机会。

  接着,无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才明白,小姑娘,把他……推下了桥。

  他看着小姑娘在桥上甜甜一笑,只觉得心口一软,哪想得到后面这一出。

  桥上的小姑娘狡黠一笑,这一笑,天地瞬间失色。

  这抹笑容与她身后的花灯、夜空交相辉映。

  夜色阑珊,不及她。

  无憾腹诽一句:呵,费师弟说的对,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

  耳根一热,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拔出无憾剑,将剑卡在桥上,随即。

  他轻轻将小姑娘放在桥上的手一拉

  “小丫头,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下去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一字一字清晰的进入了阿媚的耳朵。

  阿媚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己带入怀中,他身后是在急速坠落之间变换的亭台楼阁。

  他狭长的双眼,此刻有几分暖意,还有赤-裸-裸的挑衅意味。和他的剑意,截然不同。

  他的剑意很冷,很冷,像是寒冬里最冷的雪。

  但他眼中,此刻竟然有一丝温柔。他看着阿媚的眼神,专注认真,几分炙热。

  但这不影响阿媚觉得他是个疯子。

  她看着这个拿剑的疯子,咬牙:“你疯了……!”

  这个疯子要跳江,她不想!

  她再也顾不上别的,挣扎着运转灵力,想要挣脱这疯子的怀抱。

  但那人的臂弯强劲有力,将她牢牢禁锢。

  她才发现,这个人的修为,比她想的还要高。

  何况,他没有将她放开的意思。

  “哗——”

  江水浸没了二人。

  绿幽幽的江水像是一道温柔的纱,将无憾的神色柔和不少。

  水下的小姑娘神色慌张,此刻像是才知道害怕。

  她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江水灌入她的喉咙鼻腔,呼吸不得。

  看着四肢乱动的小姑娘,无憾察觉到了她的害怕,贴近几分,想减轻她的恐惧。

  却没想到,小姑娘此刻早已手忙脚乱。

  见他贴近,像是抱住救命稻草一般,双手紧紧的抱住了眼前的人。

  小姑娘的身躯柔弱无骨,紧紧贴着无憾。

  无憾感觉到向自己贴近的小姑娘,勾唇,心道:原来是只旱鸭子。

  但想到小姑娘刚才的恶作剧,还有锤在他背后的两记粉拳,他起了坏心思。

  他故意拖着小姑娘又往水下沉了几分,凑近小姑娘,问道:“还敢不敢?”

  但在水下,他说出的话,变成了一串泡泡。

  随着泡泡浮出的,还有那句阿媚无法听到的话。

  阿媚的脑中此刻已经被缺氧和死亡的恐惧占满,脑中的理智如弦——崩断了。

  她看着眼前男子逐渐模糊的面容,双手攀上无憾的脖颈,覆上双唇,意在掠夺着仅有的空气。

  水下,二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抵死纠缠。

  天边的月此刻似乎真的被弯桥勾了下来,浸入江水之中。

  一时间让人分不清真假,分不清何为虚,何为实。

  ……

  待上岸之后,无憾看着眼前被淋湿的小姑娘,愣住了。

  月光此刻照在她的身上,显得她越发娇小,她双眸漆黑,无憾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什么。但无憾看到,她长睫上挂着一滴水珠,此刻顺着她的脸颊划过,溜进了她的衣裳之中。

  他自然知道,麻烦大了。

  最开始是他秉着救人于水火之中,将小姑娘扛在肩上,贫嘴了几句。

  却没想到小姑娘把他推下了桥,他鬼迷心窍,将小姑娘一起拽了下来,却没想到她是旱鸭子。

  他有信心保准小姑娘的性命无忧,但没想到最后——倒是他像个登徒子一样占了人家的便宜。

  眼下,就算是他有理,也变成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选择沉默,站在原地,任由小姑娘发落。

  却没想到,一柄冰冷的匕首贴上了他的脖颈。他的余光还能看到那柄匕首上闪着的银光。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厉声质问——“说!你究竟是谁!”

  小姑娘仰着脖子,长睫如鸦羽,唇瓣粉\\嫩。但此刻那双眼中,却全无玩闹之意,冷冷的打量着他。

  足以说明,脖颈间这柄匕首并不是在开玩笑。

  但无憾自从修行以来,从未被人威胁过,更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被人拿着匕首架在脖子上,这是二十年来头一遭

  尽管有能力挣脱这柄匕首,但他选择配合眼前的小姑娘。

  他淡淡开口,却没有道出名讳:“你猜。”

  小姑娘并没有和她玩闹的意思,匕首更加贴近几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门派的?”

  “一个不出名的小门派…里面一个刚学会拿剑的小弟子罢了……”

  “老实点!说实话!”

  “我句句所言皆真话!”

  “瞎说!能把我拉进水中的人,又岂会是籍籍无名之徒!”

  月光拉长了二人的影子,影子却分外的缠绵。

  阮羡鸾侧头看向沈陵,良久,说出一句:“哈哈……没想到…无憾前辈…和传闻中似乎完全不同啊…”

  “嗯。”沈陵没有多说什么,却也没有否认。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第一剑修”无憾,早就只存留在史书之中。所与人提起他,都只有一句——天纵奇才,九州第一。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几乎接近于神话的人,却也有过少年时。

  少年时的无憾,和别的毛头小子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会在有人试图扰乱人间命数,在花舟上放下大火时,将所有人救出,避免乱了这些人的命数。

  他会愣头愣脑的将要救的小姑娘扛在肩上,在小姑娘试图将他推下桥的时候,会使了坏心思的将小姑娘往水中按。

  即使是被小姑娘用匕首抵在喉间威胁,却也只是插科打诨,妄图糊弄过去。

  后来阿媚自然知道了眼前这个剑修是谁,也知道自己那两个护卫是被他打跑的。

  看着二人结伴而行,阮羡鸾和沈陵自然也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只是,无憾前辈和媚姬曾有过这么一段年少,为何却从未被人提起过?更没有在问仙宗有过丝毫记载呢?”阮羡鸾问道。

  “怕是因为,这位阿媚姑娘,是魔族之人。”沈陵道,“而且,阿媚姑娘,留在无憾前辈身边,怕是另有图谋。”

  “……确实。”

  阿媚即使和无憾一直结伴而行,但,每月定时都会联系魔族的人。

  看到这里,阮羡鸾暗暗叹气。

  他们一开始,便不是一路的人啊。

第60章 无崖(十)

  殊途,哪有同归的道理?

  阿媚知道,无憾也知道。

  二人的身份彼此心知肚明。

  只是,都不说穿罢了。

  “无憾,你可感觉今日的菜味道淡了?”阿媚挑起一根土豆丝,放入口中嚼了两下,撇撇嘴,有些嫌弃的意思。

  “有你一口吃的便不错了,你以为我是那种有钱去胡吃海喝的大富大贵之人吗!”无憾看着眼前挑剔的小姑娘,满不在意的为自己倒了杯水,又夹了两筷子桌上的土豆丝。

  那盘土豆丝本就寡淡无味,如今被无憾夹了起来,倒是有一种遇伯乐的欢喜。

  “……喂,不是吧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你竟然带我吃这些东西!你也忍心!”阿媚勉强吃了两筷子,此刻鼓起了两颊,煞是可爱。但她却不肯在嘴上让步。

  “有什么不忍心的?”无憾看了她一眼,嚼了一口馒头,又道,“我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人你知道吗?唔…就是那种两袖清风,兜里头一个大子儿也没有的……”

  “哇……你倒也好意思说!”对于这种厚颜无-耻耻耻的人,阿媚接不上话,瞪圆了一双眼,“你从问仙宗下来,一路上都是风餐露宿吗!”

  “是啊……若不是你在,我连饭都懒的吃了,学着辟谷。”无憾凑近她,眨眨眼,也不知这话对面的小姑娘信了几分。

  修士金丹之后便可辟谷,他本不重口腹之欲,不过是故意磋磨小姑娘的胃罢了。

  小姑娘说她是魔族修士,他知道。但看着小如今看着眼前这小丫头吃瘪,倒是觉得极有意思。他掂量着荷包里的一大锭银子,却非要跟小姑娘说他身无分文。

  一餐末了,无憾喊来小二。

  “结账吧,小兄弟。”

  “好嘞,客官,一共是六十文。”小二微微一笑,示意着二人付账。

  只见无憾冲着阿媚眨眨眼,随即开口:“小丫头,我这囊中羞涩……你看……要不先付了这顿,下顿我再来?”

  话里话外,就是两个字,没钱。

  但阿媚是魔族的小公主,从来是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身上哪来的钱?

  她眉心微挑,对着小二甜甜一笑:“我与兄长囊中羞涩,实在是没有钱了,不过我二人此番是想着去问仙求道,家中祖上传了一把剑下来,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呢?”

  接着,阿媚将无憾剑一把抢过来,拍在桌面之上。

  “啪——”一声,无憾剑就这么被拍在了桌上。纵然无憾剑剑鞘古朴寻常,但却晃花了小二的眼。

  无憾:……

  只见小二面色微变,连忙又为她二人添了一盏茶,赔上笑脸:“瞧仙长说的,不过一顿饭罢了,何必如此客气呢……”

  此话一出,阿媚愣在原地。

  但小二看着阿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愈发殷切,“瞧我这脑子,仙长桌上的茶水都凉了,我这就下去为二位再重新煮上一壶……”

  语罢,小二似脚底抹油般跑了。

  留下无憾与阿媚大眼瞪小眼。

  无憾长舒一口气:“小丫头,这般仗势欺人可不好……”

  阿媚:“……”

  阮羡鸾此刻眼中笑意更甚,视线落至沈陵腰间的剑,“没想到人人求之不得的无憾剑曾经竟也差点被抵押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

  “只怕是那小二以为阿媚姑娘是在威胁。”沈陵见阮羡鸾此刻眉眼弯弯,语气也不自知的柔和起来,为她解释道,“人界与修仙界不同,凡人鲜少见到修士,不过几个菜钱,客栈也犯不着为这几个子儿得罪两个修仙人。”

  何况修仙人的剑,他们若是有命拿,怕是也没那个命用。

  后面这点,阮羡鸾心知肚明。

  只有阿媚愣在了原地,嘟囔着,“我只是想当掉你的剑,谁知道……”

  谁知道小二竟然以为她是在威胁自己。

  她真想问问小二:“我便看上去像打家劫舍的那种人吗?”

  但还是卡在嗓子里没有说出来。

  她,确实是。

  比如前段日子江上起了大风,她干的,又一把火烧了花舟,如此恶劣事件,还不止这两糟。

  她此次下山,干了不知道多少坏事,一路上鸡飞狗跳都是她两个护卫在给她收尾。

  只是那两个护卫在江上被无憾认成了纵火之人,如今已经回了魔界。

  与无憾同路后,一路上被无憾盯着,自然收起了那些“为祸人间”的小心思。

  若是真惹了什么乱子,她知道,依照眼前这人,定是会给自己收尾的。

  虽然眼前这人吊儿郎当的,但是关于一些不能做的事情,却是明明白白的。

  无憾见眼前的小丫头埋头思索,脸上难得的出现纠结懊恼之色,倒真是让他生出几分兴致来。当即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起身留下一块碎银子,“这账就当结了吧,这顿算我请的,你下顿请。”

  他挑挑眉,将剑抛至空中。只见无憾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接着规规矩矩的挂到了他的腰间。这一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已经做过多次。

  但若是无憾知道,小姑娘心中嫌小二太过识相,思索着将客栈也烧了,给他找点事干。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心甘情愿的把这一块碎银子放在桌案上。

  无憾嘴中哼着从凡间新学的不知名的小调在前面走,而后面跟着个蹦跶着东看西看的小姑娘。

  这二人极不和谐,却又让人一眼看出这两个古怪的人是一起的。

  日子就这么离奇的过了大半年。

  直到——魔界来人,终究是打破了这一场和谐。

  老魔尊,阿媚的爹,快没了。

  他本就命不久矣,出了关之后也不过是拿着天材地宝吊着命罢了。

  如今也差不多是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只是魔界本就是谁也不服谁,老魔尊这一病,互相制衡的局面也差不多是被打破了。

  如今底下更是谁也不服谁。

  所以,魔界的人找上了阿媚。

  “公主,求您回魔界主持大局。”

  无憾看着跪在地上的魔修,认出来,这正是与他在江上打斗过的。

  他一直以为,阿媚不过是一个寻常修士。

  即使她经常闹得鸡飞狗跳,他也只当她顽劣。

  闻言,他看向阿媚,淡淡一笑。只是眼中却不似往常柔和,像是一滩波澜不惊的水。他冷冷开口:“我竟不知,阁下是魔界公主,更有幸与公主一同游历了大半年。”

  “…我……”阿媚愣在原地,唇瓣一张一合,却是没有说出什么,只是嘴唇却似纸一般白了,她上前一步,试图解释,“并非有意。”

  “公主自然是无意,无非是我蠢罢了。”无憾看着她上前,却是退后一步,将无憾剑鞘拔出半寸。

  剑光寒凉,虽未出鞘,却是止住了她上前的脚步。

  她想解释,此刻却也化成了一腔委屈。

  她有秘法隐藏气息,她本就是擅用幻术,但他也从来没有问过。

  只是阿媚心高气傲,自然不会认错。

  她昂起下颌,淡淡道:“第一剑修无憾,不过如此。”

  随即抽身离去。

  此刻魔界怕是已经内乱,她没有多少时间能耽搁了。

  阿媚走了,无声无息。

  但阿媚在时的笑容,却已经无声无息浸入了无憾心中,如细雨无声。

  他自知修仙界和魔界势不两立,但他却想起了此番出行,下山时,师父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无憾,你生来天赋异禀,只是你可知‘慧极必伤’?”

  “徒儿不知。”

  “你于修仙,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只是修仙一世,讲求机缘,你于剑术之上大成,但你道心却如孩童,如此怕是于你修行有碍。”

  “那弟子该如何?”

  那时候他在宗门剑库择剑,却无一把入了他的眼。

  没有他的剑,他便用三月时间,亲手锻造了一把剑。

  这把剑无名,他也不知道给剑去什么名字,便用自己的名字命名。

  二十岁,他用自己亲手所铸的无憾剑,在仙门大比上名扬四方。

  他一剑,夺得魁首。

  只是如今,他师父却说他于道心之上仍是一无所获。

  “师父,那徒儿该如何?”他问。

  “去人间,去游历。冥冥之中自有个人机缘,人间的红尘,足以涤荡你心上的冰冷。”

  师父的话云里雾里,他年少气盛,哪里明白的了?

  只当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他便下了山。

  那夜江边,有魔修试图扰乱人间命数。六道轮回,自有秩序,天下之人,各有命数。他便拨乱反正,左不过是行善积德。

  但不想,这拨乱反正,却是他命中最大的变数。

  费步初是他的同门师弟,那时都是毛头小子,难免好奇情情爱爱。

  费步初生性风流,最喜沾花惹草。常问他喜欢怎样的姑娘,可他心中只有剑。

  费步初总说他像个木头,凡心不动。也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姑娘能让他拜倒在石榴裙下。

  无憾看着天边挂着细细的月牙,眯起眼笑了笑,仰头一笑,往自己嘴中倒下一口酒。

  烈酒入喉,像刀子在烧。还有的顺着他的下颌,滚过喉结,流入衣襟。

  一如那夜阿媚脸颊上的水珠。

  怎样的姑娘?

  映入他脑海的是魔族的小公主,那张气呼呼的脸。

  想着在他脑海中张牙舞爪的小姑娘,他勾唇,再定睛一看,这桥是那夜的桥。

  月亮也是那夜的月亮,只是没有江上着火的花舟,也没有将匕首抵在自己颈侧的小丫头。

  江中的月影和天上的月牙像是一对,眼前却没有心上人。

  阮羡鸾看着桥上的无憾,摇摇头,道出一句,“沈师弟,你如何看?”

  沈陵没有想这些弯弯绕绕的儿女心事,只是客观陈述:“不会就此截止的。这里的幻境怕是媚姬的回忆,若是到此结束了,我们此刻也能从幻境脱身了。”

  “……噢,也是,沈师弟言之有理。”阮羡鸾看着沈陵一丝不苟的样子,心里腹诽:不愧是无憾剑的传人,虽没有学到无憾前辈的一点吊儿郎当,却学到了一模一样的不解风情。

  她明明问的是剧情发展,他却一本正经的同她说这个?

  就像是现代女孩子约着自己心悦的男孩子去看电影,看到催人泪下之处,女孩子泪眼婆娑:你怎么看?

  男孩子来了一句:哦,后面肯定还会有继续的发展,不然时间凑不到一部影片的时长。

  女孩:……你说的对。

  阿媚此趟下山无果,寻昆山玉露的消息也没寻到。

  魔界叛乱,老魔尊湮灭,她身受重伤在其余长老的庇护下逃出生天,却也遍体鳞伤。

  魔界已无她的容身之处,她只能逃亡人间。

第61章 无崖(十一)

  墙倒众人推,她没有办法。

  但老魔尊临终前,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留下一句:“阿媚啊,你安度此生便是了,别再去参与这些了。‘昆山玉露’,哪有那般轻易便能得到啊……何况,你也不斗不过他们的。”

  话里话外,其实都是阿媚斗不过的意思,阿媚也自然知道。

  她躲过了魔界的追捕,来到人界,却是身受重伤。

  就这般不得已,她在人界躲了半年。

  其实对于阿媚来说,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魔族修士本就好斗,何况是她的父亲身在不得不斗的位置呢?

  一旦坐上了高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即使她无意夺权,剩下的人却总是打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在追捕她。

  她如今不方便现身,便在山野荒郊搭了个茅屋,一边疗伤一边修炼。

  直到有一天,家门口来了一个问她讨水的人。

  阿媚正想,是哪个没长眼的讨到她头上了,却没想到,一推门,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来人负剑而立,身姿挺拔,腰上还挂着一只水囊。

  只是阿媚的手比脑子更快,一把匕首便抵在他的颈侧。

  “呵——今日途经此地,听闻公主在此,特意来讨碗水喝。”即便如此,这人却没有半分害怕。

  这时候,阿媚才看到来人生了一双狭长的眼,里面的笑意她也很熟悉,正是许久未见的无憾。

  一看他没正行的样子,阿媚放下匕首。

  “啪——”一声。转身,毫不犹豫合上了门。

  将人隔在了门外。

  但阿媚不知道的是,无憾听闻老魔尊一死,连魔族的小公主也被追杀,便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

  无憾看着与鼻尖近在咫尺的木门,揉了揉鼻子,轻笑出声。狭长的眼中,笑意不止,还有几分欢喜。

  分别之时,他虽恨她欺瞒身份,但更多是担心她此去安危如何。

  如今见小丫头中气十足,还将门摔在他脸上,他倒是放下心来。

  “小丫头,看你中气十足的样子,这是不想吃饭了?”无憾退后两步,又有几分懊恼的自言自语道:“唉,真是可惜了我今日新买的糕点……”

  “吱呀吱呀……”

  小木门轻轻的开了一条缝,光线透进去,勾勒出了阿媚纤细的腰身。还有屋内简单的陈设。

  “诺,给,可别吃撑了。”无憾进了门,大赖赖的就凳子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和谁都能过得去,但是不能和无憾过得去。

  和谁都过不去,但是不能和吃的过不去。

  阿媚就是这么的有原则,但是经不起一口吃的得诱惑。

  看着阿媚往嘴里不断的塞糕点,两个脸颊也是鼓鼓囊囊的,像只小仓鼠。

  “霍,你还好歹是魔族的公主,怎么吃也没个吃相呢?”无憾看着她圆润的腮帮子,真想伸手去掐上一把。

  “嗝,第一剑修不也翘着二郎腿么……”阿媚还击,嘴上的便宜,她从不肯让无憾讨去半分。

  “我也给忘了,只是你如今打算如何?一辈子就藏在这山野之间了吗?”无憾似是随意提及,但心里却忍不住的期待着她的回答。

  “也许吧……我父君不让我去跟着那帮老狐狸争,他希望我平平安安的就好了。”阿媚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撇嘴,“不过我爹说的也是,就算真的让我当魔尊,我也坐不稳那个位子……”

  “那……你不想杀回去血洗魔界,排除异己,接着做魔尊?”无憾定定的看着她,眼中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有什么好血洗的…我父君那是抗不过天劫,寿终正寝的,魔族叛乱也是在我父君死后的事情。这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阿媚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何况……我哪有那个做魔尊的本事啊……”

  起初在这小山林中,她想起魔族的事情,还时长想过要不要杀回去,重振父君在时的威风,叫那些人俯首称臣。只是,她想来想去,这魔界的叛乱,真的和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去。

  魔族虽然生性好斗,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便有心魔,或是引下劫雷,而老魔尊没有,他只是扛不住劫雷,加底下的人叛乱,他拦不住。

  何况那些追捕她的人,也不过是想把她捉回去,挂羊头卖狗肉的将实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罢了。

  她做惯了兴风作浪的小公主,怎么可能愿意去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傀儡呢?

  “呵——那你便是无处可去喽?”无憾听了她的回答,心情大好。

  阿媚:……

  “那……我便好心收留你这个无家可归的小丫头如何?”

  “什么?”

  “从今以后你便跟着我,给我端茶递水做个小丫鬟……我帮你拜托魔界的追捕如何?”

  “滚呐!!”

  阿媚看着无憾说出这般无理的要求,当即拖着无憾要将他丢出门外。

  “哟,你这小丫头劲儿挺大!”无憾被拖得踉踉跄跄,嘴上却非要去招惹这个小丫头。

  直到看着自己的身子又被关在了门外,连忙扒住门,道歉连连:“女侠!我错了!我给你端茶递水,我给你做小丫鬟……至于帮您摆脱魔界的人,那更是应该的……”

  “哼!这还差不多!”阿媚这才松开抵住门框的手,放无憾进来。

  无憾连忙跳进门内,帮着眼前的小丫头捏肩捶背,好声好气的哄着。

  阿媚不肯偏头看他,却是嘴角都弯了起来。

  就这样,无憾留下了,他们和从前一般,游历四处。

  只是这一次,无憾的目标依旧是游历四方,历练道心,还有……做阿媚的护卫,帮她摆脱魔族的追捕。

  而阿媚,却没有了什么任务,只是以一个伙伴的身份,和无憾一道。

  他们都看得出彼此的心意,却依旧是以友处之。

  阿媚知道魔界之外,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无憾身边,但她不愿惹他引火上身。

  无憾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甚至想孤身闯一闯魔界,这次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便是捆也要将小丫头捆走。

  他们看遍了水乡的柔婉,塞外黄沙的粗矿,最终还是回到了江水之畔。

  两年的时间,在此消磨。

  这一年,阿媚十九岁,无憾二十三岁。

  阳光正好,照在他们身上,宛若璧人。

  “你猜,他们会一起走多久呢?”阮羡鸾问道。

  “不久,但不会就这么散了。”沈陵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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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无崖(十二)

  但不会就这么散了,却也是要散的。

  江水之畔,又是一年夏夜,月明星稀。

  “小郎君,为您家小娘子买一盏花灯吧……放入河中,江神会为你们实现愿望的!”岸边的卖花灯的小贩向无憾与阿媚吆喝。

  “…请问,江神…是什么?”无憾问道。

  这两年他与阿媚游历在外,常常被人认错,久而久之便也懒得去辩驳了。

  如此时过三年,他带着阿媚又游历回二人初遇的地方。

  不知为何,今日格外热闹,像是有什么盛会一般。

  岸边支起了不少摊贩,江上还有花舟,连河里都有着不少花灯。

  小贩一看,立马明白过来:“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今日是我们镇上的江神节,热闹得很呐……江神节自然是为了纪念江神的节日啊。”

  “哦?倒是有趣,麻烦摊主可否为我二人介绍一番呢?”无憾听着,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这事或许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小贩看了看阿媚,和无憾,像是窥见了商机,也不嫌麻烦,娓娓道来:“三年前江上忽有妖风,继而烈火焚舟,舟上惨叫连连,这时候江神从天而降,救百姓于水火……那江神以剑轻轻一指,江上妖风便止,一道剑气,灭了舟上的烈火……”

  无憾:……

  当小贩说道三年前时,无憾便眉心一跳,心里的预感似乎被坐实了。

  小贩说完后,无憾的脸色明显有些僵硬,倒是一边的阿媚,笑的没心没肺。

  她看着无憾有几分绷不住的表情,开口:“所以,为了感谢这位江神,百姓们便自发成立了这花舟节,年年岁岁,以表感恩吗?”

  “对的,花舟节的时候,在河上放出花灯,是为了将心中的愿望说给江神听,江神得知,自会为我们实现愿望。”

  阿媚看向身侧的无憾红了的耳垂,再止不住笑意。

  她嗓音如泉水清泠:“那我便买两盏吧,我也希望……江神能为我实现愿望呢。”阿媚一边说着,后半句却是一直在看着无憾,别有所指。

  而落在小贩眼中,却是二人郎情妾意,正在以眉目传情。

  小贩连忙递上两盏灯:“那祝二位百年好合!”

  “多谢。”阿媚接过花灯,自顾自的挽了无憾的手,继续逛着。

  小贩每年都在江边摆摊,自从有了花舟节后,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他从心里感谢三年前那位仙长,让这里多了一个绮丽的传说,他添了不少收入。

  初看二人之时,他只觉得是天作之合,但他观看二人举止,却又有些疏离。

  他看得出来明明二人眼中都有彼此的,只差一个时机。

  小贩看着摊位上剩余的花灯,碎碎念道:“希望那二位能够早日摸清楚对方的心意呀!”

  他看着二人相挽而去,在心里又淡淡说了一句:这位公子一表人才,小娘子明媚动人,当真相配。

  只是看这公子的倒有几分眼熟,也不知道是谁,也许冥冥中见过吧……

  只是小贩永远也想不到,那个公子便是冥冥中救过他的人。

  .

  .

  即使阿媚如今已经十八岁了,但她依旧比无憾矮了一截,此刻在他身旁,更显得娇小,如小鸟依人。

  阿媚买了许多东西,此刻她提着一坛子酒,揶揄:“喝酒吗?江神大人……”

  她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一双剪水瞳盛着满满的笑意,像是碎星子铺满湖泊,摄人心魄。此刻街上的灯辉照在了她的脸庞上,为她的容颜渡上了一层暖黄。阿媚一路边走边喝,双颊已然绯红,即使灯火暖黄,却也能看出她脸上那层淡淡的粉。

  无憾呼吸一滞。他从未见过阿媚这般样子。她吐息之间,亦有淡淡酒香。

  酒不醉人人自醉。

  “……喝。”

  无憾接过她手中的酒,在她炙热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江边,阿媚小心翼翼的将花灯放入河水之中,随即闭眼,双手合十,喃喃着什么,似乎在虔诚的许愿。

  江水流动缓慢,花灯入水,灯火微弱,在水中更是抖了两抖,似乎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你许的什么愿”无憾跨坐在江畔,一只手支在自己的膝盖上,随意拿着酒壶,他嘴角噙着一抹不羁的笑,打量着阿媚。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阿媚眨眨眼,像是夜里的星星一样。她轻轻开口,却是没有打算告诉无憾。

  “嗯?”无憾凑近阿媚几分,玩味一笑。他喝了酒,此刻自眼底浮出了几分轻慢,还有几分占有的意味在里头,他缓缓开口,像是蛊惑,“可你不说出来,江神我又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噗嗤。”阿媚笑开来,如银铃清脆,她说,“你算哪门子江神?”

  花灯不知何时顺着水流都飘到了阿媚眼前的水上,她放入的灯盏在方才也融入了那一堆花灯之中。

  花灯的灯芯一闪一闪,散发着幽微的灯火。

  幽微的灯火与江水相互映衬,一大片的花灯灯火在如墨夜色中分外美丽。

  再映入阿媚眼底,她的五官柔和婉约,此刻在成片的灯火下,连她脸上薄薄的粉红都在此刻变得旖旎。

  见此,无憾承认,他醉了。

  从酒入肺腑的一瞬间,暖意自心底浮起,耳根也掩饰不住。

  他再凑近了阿媚几分,轻轻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少女眼中此刻是温暖的夜色,美丽至极,但他更想让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比那堆花灯更加耀眼,他嗓音低沉,轻轻说道:“我算……你一个人的江神。”

  他俯身,蜻蜓点水般用唇在小姑娘的唇上点了一下。

  小姑娘的唇有些冰凉,但却带着甜甜的香气。

  看他此举,少女的眼底漾开一层笑容,接着主动将自己的双唇送上。

  还有那句——“可我,许下的愿望,是想与江神厮守一生,不知江神,可否成全?”

  少女的生涩与大胆,最难让人抵抗。

  她放大的双瞳,此刻只有他一人。

  岸上的人唇齿相缠,水底的二人的倒影亦是如此。

  绮丽旖旎,如梦似幻。

  这一晚,他们心中、眼里,只有彼此。

  三年相识,终究圆满。

  在无憾挑起阿媚下巴的时候,一旁围观的阮羡鸾,感觉自己的袖子似乎被扯了扯

  是沈陵。

  她看到沈陵转过身来,他眸光微闪,以拳头抵住鼻尖,轻咳一声。

  阮羡鸾面露疑惑:?

  沈陵:“师姐,别看了。”

  在阮羡鸾正想问一句“为什么”的时候,她余光瞥见了水中二人的倒影,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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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阮羡鸾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将身子跟着头转过来:“多谢沈师弟提醒。”

  在入这个幻境不久时,阮羡鸾和沈陵自然明白了,这幻境来自媚姬,这里很可能就是媚姬的记忆构成的幻境。

  这里面记忆的片段,八成都是真实的。何况,这里面的两个人,身份更是特殊。

  有些东西,是不能看的,是最后的隐私。

  而有些东西,也不能看,比如阿江不能写的脖子以下的内容,会被锁的。

  沈陵此刻运转灵力,将二人笼罩在了一层屏障内,屏蔽了那些不能看、不能听,否则就要…的内容。

  阮羡鸾见他此举,为了给他省一点灵力,她不着痕迹的向他靠近几分,“多谢沈师弟了。”

  “不客气。”

  阮羡鸾看着此刻的沈陵,他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连那双眼中都有了温度。

  即使她捉摸不透其中的意思,但她仿佛看见冬日的冰雪融化。

  她很久没见到沈陵笑了,或者说,她很久没有正视沈陵了。

  自穿书以来,她一门心思的想着离他远一点,更是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对他动情。但此刻,沈陵只是淡淡一笑哦啊,她都觉得心口似乎要化开一般。

  她此刻发现,即使再怎么掩饰,但是沈陵在那里,哪怕是淡淡笑一笑,她都怦然心动。

  她想:阮羡鸾,你可真是没用啊。

  沈陵看见她发愣,轻声唤道:“怎么了?师姐?”

  “没事。”

  只是心脏不太听话了而已。

  翌日清晨,阿媚在无憾臂弯中醒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看着身侧人的面容,只觉得那张熟悉的脸都有几分面生,昨日,仿佛一场大梦。但对方身上的温度,却又真真切切的告诉她——一切都是发生过的。

第63章 无崖(十三)

  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阿媚弯弯嘴角,看向身边熟睡的无憾。他睡得很熟,呼吸均匀,大有一种不到日上三更不起的驾驶。

  阿媚起身,穿好了衣裳,无声无息的走了。

  她只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

  江神是江神,要守护一方百姓,又怎能与魔修为伍?

  何况,她此去,怕是没有命再回来。

  .

  .

  待沈陵撤下屏障,眼前的场景已经变成阿媚带着老魔尊残留的部下杀回魔界了。

  阿媚此刻身穿战甲,双眼猩红,浴血奋战。

  “怎么突然就走到了这个地步?”阮羡鸾,心中却有些纳闷。

  前一刻还是耳鬓厮磨的风花雪夜,后一下刻突然变成了大女主剧本?

  “魔界可能出了什么事,她不得不回去。”沈陵看着一片刀光剑影,淡淡道。

  听着四下兵卒的叫骂喊打,阮羡鸾和沈陵大概捋清楚了情况。

  老魔尊死后,魔界内乱,夺得大权的新魔尊□□,一心寻找昆山玉露,折进去了不少兵卒,可谓是丧心病狂。

  只是人要脸树要皮,新魔尊把脏水全部泼到了老魔尊身上。魔界的修士更是叫苦连天,不是所有的人眼睛都瞎,他们决心找回阿媚,复辟前朝。

  阿媚本不想趟这趟浑水,只是自家老爹都已作古,自己都已经逃出魔界,还要忍受这些污名,实在是没有道理。

  所以,她不得不再度杀回魔界。

  只是阿媚自小娇生惯养,修为虽然拔尖,即使带着一支兵卒,却也难敌千军万马。

  毫不意外,她败了。

  无憾醒来时,床的另一侧都凉了,拆开书信他更是气的火冒三丈。

  信上大概说的是让他不必将昨夜放在心上,当做露水姻缘一场,她回魔界了。

  他堂堂修仙界第一剑修,向来是第一人,将真心托付出去,结果人家、还不要??

  这让他找谁说理去!

  他重重的将信纸拍在床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我、便在这人间等你,等到你回来!”

  在人间等阿媚的时候,无憾在客栈见到了一只小狐狸。

  是只狐妖,耳朵尖尖,即使被散修虐待的不轻,却也龇牙露齿,不肯服输。

  这小狐狸,倒是像极了她。

  无憾动了恻隐之心,想救下了狐狸,又苦于没有借口。

  但是那不长眼的散修挑衅,他替□□道,除了散修。

  小狐狸自由了,跟着他。

  为了让小狐狸有能力自保,无憾将阿媚曾跟他说过的有关幻境的秘术教给了狐狸一招。

  只是无憾不知道,阿媚信任的将自家秘法都说给他了,他只当是寻常法术。

  狐狸颇有天资,一学便会。

  他在人间一边养着狐狸,一边等着阿媚。只是没等到他要等的人,却得知了魔界前公主意图篡位,逃出魔界。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无憾知道自己得离开了。

  他把狐狸留在了花间镇,留下一枚扳指。

  他担心狐狸再受牵连,在扳指内留下了一道自己的剑意。

  无憾再度见到阿媚的时候,她已身怀六甲,小腹微微隆起。

  阿媚看到眼前的无憾,显然有些错愕,挤出一个笑:“……你来了?”

  无憾:“……我再不来,孩子生出来就要给别人喊爹了。”

  阮羡鸾看着幻境中,拿剑的手忽然都有些用力。

  那枚扳指,是当初在花间镇时伤她的那枚。

  剑有剑意,却认得主人的。

  她记得在她被剑意所伤时,江婉婉却毫发无伤。

  幻境中的阿媚身怀六甲,她的手轻轻抚上小腹,脸上是初为人母的喜悦。此刻,阮羡鸾看着那张一直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的脸,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媚姬的那一双杏眼分外眼熟!

  “……沈师弟,你有没有觉得……”阮羡鸾转头,看向沈陵,但又止住了话语。

  “怎么了,师姐?”沈陵微微侧头,神色如常,显然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无事。”阮羡鸾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这个孩子的身份不简单,或许……与他们有关。只是这么一想,连阮羡鸾自己都觉得甚至有些荒谬。她淡淡道:“我猜,这个孩子,是个女孩。”

  “……恩,为何?”沈陵知道阮羡鸾不会做无所谓的事情,他相信,阮羡鸾这么想是有道理的。

  “直觉罢了。”阮羡鸾没有细说,她此刻倒是希望,是她猜错了。

  但很快就验证了她的想法。

  阿媚生了,是个女孩子。

  只是画面再转,便是阿媚将孩子留给了无憾。

  只是另阮羡鸾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阿媚又要回到魔界?

  阿媚生了孩子之后,再度回到魔界,随之继续遭受追杀。

  这中间,幻境截断了一大截,阮羡鸾也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七拼八凑,阮羡鸾推出了大概的经过。

  一切都是因为昆山玉露。

  最开始,阿媚接近无憾的时候是因为昆山玉露,是临危受命。

  受谁的命?老魔尊?

  不,是魔界长老们希望老魔尊派出阿媚去打探昆山玉露的下落。

  昆山玉露涵养天下灵脉,孕育灵气,供人族有灵根的人修仙,因此,人间有了修士。

  而魔界,荒芜之际。魔修之所以也能修炼,完全是逆天而行。只是魔族修士不能将灵气提炼入筋脉中,所以极易生出心魔,飞升更是难上加难。

  这种状况持续了百年,魔族的人开始打灵脉的主意。

  抢夺灵脉,占为己有,从此魔修修炼的路上便轻易许多。魔族把一切都强行寄托在了阿媚身上,只是阿媚从来都是不愿意的。

  一开始也是抱着从第一剑修无憾身边打探消息的。

  只是阮羡鸾不知道阿媚是否得到了昆山玉露的消息,得到了多少。

  直到老魔尊死去,再也没有人能够将一族重担强行押在阿媚身上。

  阿媚终于从魔界全身而退,尽管是以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

  但她是开心的,她自由了。

  只是好景不长,新魔尊得知阿媚曾打探过昆山玉露的消息。

  怀璧其罪,新魔尊逼着她回到魔界,逼着她说出昆山玉露的消息。

  阿媚没有说。

  后来阿媚躲到了人间,本想藏起来,躲过这一切。

  却没想到,魔族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她知道,若是再做不出个了断,怕是这一生,都要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只是这一次,阿媚再没能逃出魔界。

  她没有跨过自己的心魔,走火入魔了。

  到这的一大段,都是零零散散的碎片,阮羡鸾只能推出这么多。

  在后来的幻境中,阮羡鸾和沈陵看到,阿媚被心魔吞噬,手上沾了无数人的鲜血,还破坏了昆山玉露的阵法。

  此举,祸害人间,危及修仙界的未来。

  无憾身为第一剑修,身上担负的责任自然是以苍生为重,他以自身一成修为将阿媚困在了无崖之下。

  阮羡鸾并不意外,这是阿媚犯下的错,她必须受到惩罚,规矩从来都不是能打破的。

  看着荒芜且戾气冲天的无崖,和里面疯疯癫癫的阿媚,阮羡鸾想,如果原身落到了沈陵手上,怕也是要被镇压的吧。

  画地为牢,阿媚已被心魔掌控,下场唯有惨死。

  阮羡鸾本以为无憾会除了阿媚,但是,他没有。

  无憾看着疯疯癫癫几乎失去理智的阿媚,心痛无比。

  那个明媚肆意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在无憾心里,阿媚与他早已是夫妻,他愿意去替她弥补。

  她手上沾了无数鲜血,那他便将亡灵一一超度。

  无憾知道,犯下的错无法弥补,他将阿媚关在无崖之下,三十年内,都不得出。

  可是阿媚,被心魔吞噬,本就没有了以后。

  但不论如何,无憾希望的是阿媚能够继续活下去,而不是将自己折在这里,他又以两成修为,为阿媚祛心魔,希望她能安度余生。

  一切皆因昆山玉露而起,他决定用三成修为,以残魄镇守昆山玉露。

  没有什么,比他的魂魄更适合去守护这天下的安定了。

  只是,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

  无憾知道自己此生无法陪着女儿长大,找到了费步初。

  “费师弟,帮我个忙吧。”他懒懒倚在门边,夕阳斜着打在他的身上,却也遮不住他有些憔悴的体态。

  “帮什么?”费步初知道,无憾鲜少求人。

  “帮我制一对人偶,代替我和我的妻子,陪着女儿长大。”他浅浅笑着,轻咳一声,眼中却像是平常一般,没有丝毫执念,“我以两成修为注入人偶,请你将人偶务必做的栩栩如生。”

  即使有不舍、遗憾,他终究是将其压下,以天下和苍生为重。

  制作人偶本是寻常法术。

  但以修仙者的灵力、修为注入人偶,制成“活人”,乃是禁术。

  器承人魂,逆天而为,后果难以估量。

  施咒之人,不得善终。

  “…好。”费步初眸光微动,“只是,这人偶若是要制作的以假乱真,最好用着一些发丝加入其中……”

  “我知道,这里,有她一缕青丝。”无憾从胸口处,小心翼翼掏出一缕红绳系着的发丝。

  费步初叹了口气,却不知说什么。

  他一向期待着这个天下第一的师兄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但没想到,师兄不动情的时候宛若清风,无牵无挂,一动情,却甘之如饴将此生都折了进去。

  “那……师兄要怎样相貌的人偶。”将人偶做的好一些,这是师弟费步初唯一能够帮无憾的。

  “男人偶相貌做的和我一样吧,女人偶,做……”无憾的话卡到了喉间,如果这对人偶依照他与阿媚做,那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这是他与阿媚的孩子吗?

  “相貌一般即可,我等会注入修为,以我与我妻的发丝注入其中,让孩子感受到我与妻子在陪伴着她即可。”他顿了顿,说道,又补充了一句:“师弟不知我妻长得如何,做出来更是若是男人偶像我像的十成十,那女人偶长了张祸水脸,更以夫妻之名养育孩子,这让我妻子知道,不得将我毒打一顿?”

  他嗓音沙哑,一双眼中却仍有玩笑之意,这要命的禁术,让他说的如同过家家一般。

  一如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

  费步初鼻子一酸,只觉视线模糊。

  他还记得,十六岁时无憾以“天纵奇才”的赞誉,声名鹊起。

  但即使如此,那时候问仙宗的剑库,却没有一柄剑肯认他为主

  因为,他是天灵根,灵根过于纯粹,凡间的剑铸成,终究还是凡铁,无法被之驱使。

  剑对剑修来说,意义非凡,剑库此举,无非是不认同他罢了。

  无憾少年意气,自是不服气,他踏遍仙界,寻来铸剑需要的玄铁,亲自铸成。

  就这样,一身罕见的灵根,一柄自己铸成的剑,名声大噪。

  此刻眼前略显憔悴的男子,和曾经执意亲自铸剑的少年,面容重叠。

  原来

  他的师兄,从未变过,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想做的事情,披荆斩棘去做。

  想守护的人,用一切去守护。

  只为此生无憾。

  半年后,人偶制成。

  “师兄,真要将这人偶送至凡间?”费步初问道。

  那两具人偶,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也行动自如。

  “嗯,无憾的女儿,对她来说,会是一道枷锁。”无憾抱着怀中粉嘟嘟的小女孩,眼中有些不舍,“我前段日子,在凡看到一个男婴,比我女儿大了半岁,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很快便会克死身边的所有亲人,流浪街头,到时候,记得让这两对人偶将他也收养了。”

  “……好,师兄的吩咐我等自当完成。”

  “恩,别忘了多照顾一下我的女儿。还有那个男婴,待他涨一些年岁,便将他收入问仙宗吧,那孩子,怕是前途无量。”

  “师兄天纵奇才,侄女又要何时接回来修仙呢?”

  “我的女儿嘛……我已用两成修为,封住了她的天赋,还有魔族的血脉,她若有修仙的缘分,那便修行,没有便作罢。”

  魔修与修仙界,早已不共戴天。

  没有生母生父的庇护,这个孩子,一生都会活的艰辛。

  无憾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

  他不想她的女儿背负太多。

  “那我便走了,剩下的事情,有劳师弟了。”无憾放下怀中的孩子,毅然离去。

  “诶……师兄,那小侄女叫什么名字啊?”费步初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突然想起,孩子叫什么名字,他似乎都还不知道。

  “姓江,叫婉婉。”

  无憾推开门,被外面的寒风吹了个激灵。

  即使屋内燃了炉子,可以多温暖他片刻,但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这一回头,他便会再也不舍得走。

  他更是知道,此次生离,再见只会是死别。

  “江婉婉…是个好名字。”

  费步初喃喃,名字虽好,他却不知其中意义。

  他将人偶送至凡间,与同门的师兄弟怀柔更是常常看顾,俨然是当做了亲侄女。

  那年雪下的很大,如同鹅毛。

  不过片刻便掩去了山路上来往行人的脚印子,满山素白。

  没有人能看出,谁离去了。

  在这来来往往之间,一切和平常一样,所有人都要继续往前走。

  问仙宗内,谁也不知道江上的那段故事

  小魔女媚姬,一双灵动的杏眼,引第一剑修这朵高岭之花折于其中。

  无憾没有姓,媚姬亦是。

  这段风月往事,也掩藏在了冬日这场簌簌的雪花中,无人知晓。

  .

  .

  人间却多了一对恩爱夫妻。

  江公子在江边认识了一位姑娘,姑娘有些娇蛮,但在江公子眼里,却独一无二。

  他们成了婚,感情极好,如蜜里调油。

  第二年,夫妻二人得了个女儿。

  江公子有时候会抱怨妻子太过娇蛮,希望女儿温柔娴静一点,于是给女儿起名,叫——江婉婉。

  即使江夫人有些生气,却也只是嗔了一声,锤了自家夫君一拳,没有反对。

  后来的某一年,修仙界传出了第一剑修陨落的消息,连人间也在纷纷议论。

  街头在给女儿买着小玩意儿的江夫人一愣,泪水夺眶而出。

  “呀,江夫人,怎么哭啦?回头你家夫君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咧…”

  江夫人此刻好像回过神来一般,后知后觉的擦擦眼泪,更不知道为何心口似乎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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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景外,沈陵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却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剑。

  “……沈师弟,你可还好?”阮羡鸾在心中叹了口气。

  幻境里的画面虽然残缺,但是也足以旁观者明白来龙去脉了。

  沈陵看着幻境中的两具人偶,自然认得出那是将他养大的江伯父和江伯母。

  原来许多事,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他本该饿死街头,是无憾收养了他。

  这柄剑,本就是为天灵根而筑的。

  但最令人瞠目结舌的,还是江婉婉的身份。

  扳指中的剑意为何伤不了江婉婉,花间镇的狐妖为何会幻术,无崖下的媚姬为何关押于此,还有山崖下的大佬,指点他们一行人剑术的人,为何独独夸赞了江婉婉,狐狸为何会留在那位大佬身边,此刻全部真相大白。

  “师姐……此事关于婉婉的身份,干系重大,还望师姐暂时保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沈陵淡淡道。

  “沈师弟放心,我不是那等嚼舌根的人,如果出去后,我定会守口如瓶。”阮羡鸾并不意外沈陵这个反应。她本就是个局外人,如今事关江婉婉,不论如何,沈陵都会先选择保护江婉婉。

  何况此事,确实事关重大。

  沈陵看她的神色,自然知道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只是此刻也来不及解释了。

  幻阵中的画面此刻正慢慢的变成碎片,换句话来说,阵在崩塌。

  “沈师弟,阵毁了!”阮羡鸾轻轻扯了扯沈陵的袖子,示意他回过神来。

  沈陵面色一沉,心道不好。

  破阵和阵毁,是两个概念。

  阵毁了,阵中之人亦是会受牵连。

  何况这阵法,是无憾亲自设下的。

  他本意是困住媚姬,但是无崖之下怨灵万千,他设下这阵法,本就是为了保护媚姬的安全。

  但是如果有仙法在此,反而显得怪异,于是无憾补下的是幻阵。

  媚姬的本意可能是引他们知道这段过往,但是无憾剑在此,幻境提出了二人的记忆,补齐了当年往事。

  用阮羡鸾的话来说,就是——游戏通关后的彩蛋。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各位久等了

第64章 无崖(终)

  彩蛋都已经播放完了,游戏自然也通关了。

  阮羡鸾和沈陵的魂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

  她正睁眼,就被头顶上落下的碎石吓了一跳,更有许多的粉尘进了她的眼睛和喉管,呛的她生疼。

  “咳咳……”

  一咳,又连带着五脏六腑跟着疼。

  但沈陵身上的伤比阮羡鸾更重。

  他进入幻境时,第一道关于他前生的幻境虽然破了,但是后面还有无数的怨灵,即使悉数斩下,却也对他的魂魄造成损伤。

  何况后面关于阮羡鸾的幻境,是他替阮羡鸾承受的。

  阮羡鸾看着嘴唇干枯苍白的沈陵,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原著中阮羡鸾在无崖之下被折磨的丢了半年命,加上幻境中的精神折磨,直接走上了黑化之路。

  其实这本是原著中原身要承受的苦难,此刻却由沈陵替她一一承担了。

  沈陵的魂魄归于体内,但是由于他伤势过重,醒的都比阮羡鸾慢一些。

  他只觉得四肢百骸宛如被碾碎了又被人粗暴的装了起来。连丹田里都似乎要被撕裂,身体筋脉中的灵气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凝固在筋脉中却不能运行。脑海中的神识也是,即使挣扎过后,却还是很疼很疼,像是截断了别处的感知,连眼前都是花白一片。

  他一时睁开眼,都不能视物。

  直到鼻尖处,嗅到一缕暗香。

  那丝香气在这无崖下淡了不少,已经闻不出那种浓烈了,更是混杂了一丝女儿香气,有些淡淡的甜,让人不自觉感到温暖。

  沈陵瞳孔陡然放大,这就是阮羡鸾身上的味道!

  接着,触觉取代了视觉,此刻他才感受到

  自己的下巴似乎枕在女子的肩上。

  她的肩膀瘦削,却刚好能放下自己的下巴。

  他能感到,近在咫尺的阮羡鸾,还有她身上的香气。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个怎样的姿势倒在阮羡鸾身上,但他能感到她纤细的腰肢,还有……

  沈陵此刻不能视物,触觉和嗅觉却是他能感知到的,此刻近在咫尺的心上人为他驱散了不安与惶恐。

  “师姐……”他轻轻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去描述眼下的状况。

  “沈师弟,快起来,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要塌了!”阮羡鸾此刻无暇顾及沈陵,只想先从这里出去。

  阮羡鸾没有想到,这个游戏的彩蛋播放结束后,连播放器也开始故障了。

  这个幻阵这么多年来早已和无崖融为一体,就像是无崖的另一层屏障,像是骨架一般的存在。

  此刻随着阵法的毁坏,带着无崖也开始崩塌。

  阮羡鸾只觉得一阵摇晃颠簸,她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于是强撑着身子站起,还不忘了扶沈陵一把。

  她知道自己身上虽然也受了伤,但却不严重,与沈陵一比只是皮外伤罢了。

  她扶起沈陵,连忙问道:“沈师弟,你可还好,我们要抓紧出去了!”

  “无妨,师姐走便是,我抓着师姐的袖子就可以了。”沈陵此刻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但是他知道,此时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拖累阮羡鸾。

  “……”阮羡鸾满脑子都是如何逃出去,见沈陵此刻都不忘了与自己保持距离,心下陡然有一簇无名火。

  到底是有多讨厌她,这个时候了都不忘了与自己撇清关系?

  即使心里这么想,她终究没有说出来。

  山崖落下的石子越来越大,从最开始的粉尘和小颗粒变成了巴掌大的土块石块,纷纷砸在二人身上。

  阮羡鸾一手挥剑,将那些坠下的东西劈成粉末,有些赌气的没有回过头去看沈陵。

  她好心好意的护着他,哪知道他一心竟然想着撇清关系,倒显得是她在自作多情。

  沈陵此刻手上攥着一截阮羡鸾的袖子,察觉到前面的人似乎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他猜测,许是情况更加危险了。

  接着他就感到身上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若是在平时,这些石块土块哪里近的了他的身?

  只不过此刻他身受重伤,连魂魄更是痛得如同被撕裂一般。五感中的视觉也一并丧失了,躲掉这些对他来说真的有些困难。

  他艰难用右手握紧了无憾剑,凭借着听觉将快要靠近他的土块一一劈碎。

  但仍是如此,他却没有躲过那些无声无息的粉尘。

  粉尘细小,落了他一身,狼狈的很。

  但阮羡鸾一无所察。

  幻阵虽毁,但是阵眼仍在。

  无崖下还有灵力波动,以至于山崖不断的在崩塌。

  跑了一段路后,阮羡鸾似乎终于看到了出口。

  那一束明亮的光,乍一看,有些刺眼。

  即使如此,阮羡鸾心中却是激动无比。

  她努力按捺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情绪,道:“沈师弟,我们快到出口了!”

  但一转头,却看到了沈陵狼狈的模样。

  他的双眸如平常一般淡然,但是额头上布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夹杂着粉尘、土末,浅灰蓝的道袍上还有几大块鲜红,以及灰蒙蒙的尘土砸下的痕迹。但他紧闭这双唇,努力的掩饰着此刻的落魄。

  “沈师弟……你怎么了?”

  阮羡鸾最终还是察觉到了端倪。

  “无妨。师姐不必为我分心。”沈陵听着声音就在前方,即使手中拽着一截袖子,却不知道阮羡鸾此刻正在看着他。

  这时候,阮羡鸾才发现,即使此刻他如同平时一般注视着前方,却是看向她身后的背景。

  他根本就没在看她!或者说,他…看不见了。

  阮羡鸾知道,不论是她还是沈陵,都不希望自己在失利的时候被人看到如此狼狈的一面。

  “沈师弟,情况危急,得罪了。”阮羡鸾再没了顾忌,拉起了沈陵的手,穿梭在了落石之间。

  沈陵常年练剑,骨节修长,手中还有一层薄茧。虽然被她拉住了手,但他却也没有回握的意思。

  眼看就要到达洞口,但是变故陡生——幻阵的阵眼,炸了。

  灵力不断的波动爆发,最后连空中都漂浮着不计其数的小火花。

  阮羡鸾只听到一阵声音,几乎刺穿她的耳膜。

  土块和石块掉落的更快,似乎要将阮羡鸾和沈陵葬身于此。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阮羡鸾只感觉到,自己落入了沈陵怀中。

  她只看到他的下颌,因为他紧紧的将自己拥进了怀中。

  那人身负重伤,危难之际,却选择了保护她。

  此刻,爆炸声和石块之间的碰撞声,都沦为背景,阮羡鸾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沈陵将她拥入怀中,他们被爆炸的气浪震出了山底。

  那一刻,阮羡鸾心中只有一句:沈仙君便如此大公无私,甘愿救世间所有人于危难之中吗?

  她很想问,却又不想知道他的回答。

  沈陵晕过去了。

  阮羡鸾将他搭在自己剑上,御剑飞行,回到了无崖之上。

  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如最锋利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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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无岁月,美人已迟暮。

  幻境的画面,媚姬自然也看得到。

  她早该想到,心魔哪有那般好过的?何况更是她三脚猫的那点修为。

  她更是不知道,原来无憾为她做了这么多。

  这些年,她其实早就可以出去的,但是她不愿透露自身的讯息,若让魔界的修士知道,又要掀起一波腥风血雨。

  天下第一,有什么好?

  在这一点上,她与无憾是一样的想法。

  这些年,她在无崖之下,却时时听着从外面来的修士谈话。

  那些人的谈话中,有修仙界的信息,凭着这蛛丝马迹,她能够拼凑出一些消息。

  她知道问仙宗这次派了人前往亡灵迷谷执行任务,她更是一早便在猜,问仙宗那么多的女弟子,哪个是她的女儿呢?

  在这崖下,她感知不到时间到底过得有多快。

  快到一个襁褓中的小女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待知晓后,她听闻自己的女儿似乎要帮一个少年采摘玄阳仙草,那个少年,更是承了无憾剑。女儿想要,她便想了个办法把玄阳仙草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她看着女儿的容颜,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远在天边。

  一时间想将女儿拉近这无崖叙叙旧,却不料,她的同门师兄师姐将她护的太好了。

  她没有办法,但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哪怕多知道一下女儿的消息也是好的。

  于是她选择将女儿的大师姐拉下了无崖。

  那一掌,她也只用了几成力气,没有真正的伤到人。

  只是媚姬没有想到,那个承了无憾剑的少年,竟然一同跳了进来。

  不愧是无憾剑选中的人,小小年纪,胆识过人。

  只是这里的阵法是无憾为她布下的,她只能通过幻境窥测着阮羡鸾和沈陵的部分记忆,拼凑出了女儿的一些生活。

  本想将自己的记忆让这两位带出去,再下一个模糊身份的咒术,让女儿能够知道自己的身世。

  在幻境中,她也在暗暗相助。

  但没想到,无憾剑入阵,她完完整整的知道了当年、以及后续的事情。

  本想再度清楚这二人记忆,但终究还是作罢了。

  能豁出姓名保护女儿的人,又会是什么坏人呢?

  只是无崖声名在外,若是她就这么放阮羡鸾和沈陵回去,别人难免怀疑他们与自己有所勾结,所以她必须让阮羡鸾和沈陵在里面吃些苦头。

  却没想到,似乎好像有些过于重伤了?

  但是在媚姬眼里,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一直瞎,暂时性失明,虐男主。慢热的追妻hzc\'orz感谢在2021-01-2901:14:12~2021-01-3000:2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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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初回陈国(一)

  阮羡鸾就这样搭着沈陵回到了无崖之上。

  当他们出现在了山巅的时候,陆宴安和江婉婉连忙迎了上来,神色担忧。

  “表姐,你怎么样!”陆宴安赶在江婉婉前一步,他看的出阮羡鸾是在死撑,怕她倒下,试图将阮羡鸾接住。

  “…我还行…在无崖下面一直是沈师弟替我扛着……”对上陆宴安带有的神色,阮羡鸾慢慢将沈陵放了下来。

  江婉婉看着狼狈不堪的二人,眼眶都红了:“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大师姐和沈师兄也不会这样。”

  “先别说这么多了,赶紧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陆宴安看着江婉婉泪汪汪的眼,只觉得神经一跳。

  他们在悬崖上等了五日,才等到阮羡鸾和沈陵。而问仙宗的所有弟子,都在这几日搜查着山崖。此刻众人知道他们找回的消息,才纷纷放下心来。

  只是师门历练的任务还要继续,问仙宗的弟子们无法抽身,只能由陆宴安和江婉婉照顾他们。

  阮羡鸾四人出了亡灵迷谷,但是却是另一个出口。她看了一眼四周,此地离问仙宗极为远。

  沈陵此刻情况十分不乐观,若带着他赶回问仙宗,怕是等到了问仙宗,沈陵便断气了。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陆宴安缓缓开口:“表姐…你有没有发现,这是我们陈国的边境?”

  此时阮羡鸾经过陆宴安的提醒,心里“咯噔”一下,才发现已经到了陈国的边境,也就是她们的母国。

  “事到如今,恐怕我们只能带着沈师弟回陈国皇宫了,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长途跋涉。”

  回问仙宗的路程一个月,而回陈国的路程只有三天,如何抉择,一目了然。

  只是阮羡鸾看着这条陌生的街道,却没有什么特别熟悉的感觉。

  她回家了,但是,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这是原身无数次念起的故国、家,却不是她的。

  一想到回到皇宫,要面对着原身的亲娘和弟弟,阮羡鸾更是有些苦恼。

  陆宴安的神色也有些变化,阮羡鸾的事情,他一向知道的比她自己还要上心。他自然知道阮羡鸾是陈国的一个棋子,但是他不愿意说出来增加阮羡鸾的难过。

  而阮羡鸾对于陈国的印象几乎没有什么,甚至原著中也没有过多的描写她的故事。

  她只是一个女配,单纯的坏就可以了。

  而幻境之中,她更是没有看到多少,只记得自己一开始的日子不是特别好过的,自己的母后也比较重男轻女。可是阮羡鸾却并不吃惊,因为即使是千年后的今天,重男轻女的现象都是有的,何况是一个封建的古代皇家。

  所以,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母后和亲弟弟,阮羡鸾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心里一时间有些膈应,不过她想想,自己如今在修仙一事上,小有成就,自己若是回到了母国,那岂不是要被当成活菩萨供起来?

  那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想到这里,阮羡鸾竟然从心底暗暗的笑了出来,但又生生按了下去。

  一抬首,就对上了陆宴安有几分复杂的目光,那目光看的阮羡鸾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她轻咳一声:“怎么了?”

  难道是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被陆宴安发现了吗?

  任谁在外打拼数年,一朝风光无限,这都是一个很打脸的痛快戏码啊!

  就类似于后世的,孩子寒窗十年考上了清华北大,回乡吊打十里八村的熊孩子,这不是扬眉吐气吗!

  陆宴安哪里知道阮羡鸾心里想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是看着阮羡鸾忽明忽暗的眼光,他更是心疼了几分。

  他吐出一口浊气,像是下定决心:“表姐,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护着你的,你不是一个人。”

  “…谢谢宴安。”阮羡鸾轻轻道谢,心中腹诽:你这是怕我-干了坏事被千夫所指吗…

  江婉婉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她的认知里,阮羡鸾和陆宴安都是从小养尊处优的。

  何况她并不知道他们从前的事情,只是一直在照顾沈陵,为他煎药。

  沈陵躺在病榻上,嘴唇干枯惨白,气息都有些弱。

  这是江婉婉第一次见到沈陵受这么重的伤,他已经昏迷了很久了。

  她不知道无崖下的情况到底有多么的凶险,但她根据他身上的伤,以及阮羡鸾安然无恙的样子,她知道——沈陵是心甘情愿的去保护阮羡鸾的。

  三日后,陈国皇宫。

  阮羡鸾的回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不及防。

  她在宫门口亮出了自己的公主令牌,却没想到,禁卫军跟她说——皇上如今正在朝中议事,请公主先在行宫落脚,等候传召。

  以至于他们四人只能住在宫外的行宫。

  想起小小的行宫府邸,再看向金碧辉煌的宫殿,以及公事公办走章程的禁卫,阮羡鸾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时有些语塞,她淡淡开口:“几位同门见笑了,只能委屈几位与我一同住在这里了。”

  想象是完美的,现实是骨感的。

  她这才想起原著中那寥寥几笔关于阮羡鸾的。她年幼之时便去求仙问道了。

  但是陈国那时内忧刚除,没有余力大兴土木为她建造公主府。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待遇竟然这么寒酸磕碜!

  一代仙师回归故国,他们不应该当神供起来吗?

  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清高淡泊的样子:“无妨,我们会在陈国待上一段时间,有个地方能住就可以了。”

  陆宴安此刻也方才震惊中缓过来,他开口:“表姐,要不去我母亲留下的宅子里吧。”

  即使鲜少待在陈国,但他知道,行宫内虽然豪华,但是却布满了宫中的眼线,极为拘束。

  而陆家,是世家。阮羡鸾在陈国的身份更是尊贵,带她去陆家更是不合情理。

  不论阮羡鸾与他私交多好,但关系到利益牵扯,陆宴安还是要谨慎一些。

  而陆宴安的母亲在临终时候给他留下过一些财产,比如房契、铺面。但他身在问仙宗,这么多年却也只是找人帮忙打理。

  “那便有劳师弟了。”阮羡鸾点头,她和陆宴安的想法相同。他们修仙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斩断了红尘的,即使这次回到故国,却也不是真正的回家。在陈国,她们四人才是“一家人”,何况和凡人打交道越深,便是越容易沾上因果,乱了命数。

  陆宴安的这座府邸虽然有些偏远,但却胜在清净。

  为了方便照顾沈陵,几个人选择都挤在一个院落之中。

  安顿好了之后,宫中也传来了消息。

  召见阮羡鸾与陆宴安。

  看着斜靠在几上的许太后,阮羡鸾有些惘然。

  幻境中的许氏是雍容华贵的,浑身上下都是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而眼前的许太后虽然保养得宜,也只能说是风韵犹存。

  岁月不会偏爱美人,许太后的眼角有藏不住的纹路。

  阮羡鸾的弟弟——陈国皇帝,虽然比她小了几岁,但由于身负重担,头发也英年早谢,此刻看上去比阮羡鸾还大了几岁。

  “儿臣见过皇上、太后。”阮羡鸾依照凡间的礼节问安。

  许太后将阮羡鸾扶起,淡淡道:“这么多年未见,羡鸾依旧如豆蔻少女,哀家却已经老了,不愧是修仙之人。”

  阮羡鸾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无奈,还有对时光逝去的感叹。

  只是她说不出什么话来回答,或者说不知道如何回答。

  即使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血亲,却也早就疏离。

  “瞧我,说这些做什么,羡鸾这次回来的突然,要不就住在哀家的宫里吧。行宫太过委屈你了。”许太后拍了拍阮羡鸾的手,想要吩咐下去,命宫女拾掇出房间来。

  但阮羡鸾回绝了:“多谢母后,只是此行我与宴安归来,还带了两位同门,人多眼杂,不好频繁出入后宫,如今我们都住在宴安的宅子里。”

  “这样也好。”许太后没有多挽留的意思。外人不方便住在后宫中,何况与他们一道回来的还有男子,不成体统。

  这个女儿这么多年来都未曾见过几面,在她心中还是规矩和礼制更加重要。

  许太后视线转向陆宴安,他今日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衣裳,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脸上的婴儿肥未消,露出尖尖的虎牙,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腰间还挂着一把破竹剑,更添几分英武锐气。

  许太后点点头,心中赞扬,仿佛若有所思,又问道:“你与陆家小公子,倒是极好。”

  极好,什么极好?

  阮羡鸾看向一边的陆宴安,却没有说话。

  皇家人,说话一套又一套,一句话的意思能让人摸出三层揣摩的意思来。她一时间也不想去深究这话里的深意。

  但阮羡鸾在修仙界也鲜少说这些弯弯绕绕的话,只是淡淡道:“是,我与宴安在宗门之中一同修炼,自然是极好。”

  “谢太后赞赏,公主说的是。”陆宴安知道这种地方,他不能插上什么嘴,顺着阮羡鸾说就对了。

  许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与皇帝对视一眼,再度开口:“这次回来,羡鸾可打算长住?”

  阮羡鸾没有隐瞒的意思:“可能要住上几个月,宗门中的一位师弟受了重伤,需要时间修养。”

  听到她要长住,许太后的神色缓了缓,“如此甚好,哀家也可以享儿女绕膝的福了。”

  “能有时间尽孝,儿臣心中亦是欢喜。”

第66章 初回陈国(二)

  “阿姐回来就好。”

  陈国皇帝放下手中茶盏,捻了捻胡须,眼中几分炽热:“不知朕可有机会见见与阿姐同门的几位仙长呢?”

  “这……”阮羡鸾一时语塞,看向陆宴安,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还是开口于:“我同门的师弟受了些伤,若是过几日好些了,定带来拜访母后和圣上。”

  她不敢认下这个弟弟,君臣有别。

  陆宴安和阮羡鸾对视一眼,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陆宴安自然明白,开口道:“陛下人间至尊,我们修仙之人蒲柳之身,恐怕污了陛下的眼。”

  “陆小公子说笑了,如今这九州哪个地方不尊修仙的仙长。”陈国皇帝微眯了眼,笑道。“仙长们不嫌弃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才好。”

  修仙界修士在人间的地位确实很高,随意拿出的丹药便可续命治病,人人都求之不得。

  今天在皇宫内,他们便见到许多穿着道袍衣着的方士,急匆匆的赶着。

  “什么时候起皇帝竟也信起了这些不入流的雕虫小技?”阮羡鸾开口,随意将话题扯远了些。

  “求仙问道、长生不老是我们这些俗人毕生所求,哪里是雕虫小技?”陈国皇帝声音真挚,眼中还有狂热。

  阮羡鸾笑笑,没有再说话。

  在她仅剩不多的记忆里,这个弟弟最讨厌的似乎就是这些方士。

  原因无他,他认为这些人都是在招摇撞骗的骗子。

  陈国先帝就是一心求仙问道,荒废国家大业,以至于不得民心,落了个改朝换代。如果不是许家拥兵自重,是他们母族的人,恐怕早已改朝换代。

  许太后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

  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到了他们这个年纪。

  见过了这世间的繁华更加怕死,总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她揉了揉脑袋,有些无力的说:“羡鸾啊,哀家老了,活了这么多年也够了,只是还是想多享受一下这儿孙满堂的日子。”

  说罢,她看向阮羡鸾和陆宴安,意有所指。

  阮羡鸾心想:我这弟弟后宫佳丽三千,您还差这孙儿吗?

  但对上那双眼,和眼中的玩笑之意,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许太后那双眼看了看阮羡鸾,又扫了扫陆宴安。

  她想起先前那句“你和陆小公子甚好”,这时候也明白了许太后是个什么意思。

  天呐!就连到了修仙界都是要被催婚的吗!!

  陆宴安愣在原地,还是那副动也没动的样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阮羡鸾心想:母后啊,亲娘啊,这是人家女主的深情男二啊,怎么可能是能和我绑在一起的?

  她抬眼:“启禀母后,儿臣暂无此意……”

  “你是修仙的人不错,但你也是哀家的女儿,你的终生大事我自然是操心的。”许太后似乎早已料到,微微一笑,又道:“可即使你是修仙之人,生为女子总是要生儿育女的,日后更是要儿女绕膝。”

  “……母后,儿臣一心修仙,无意想这些事情。”阮羡鸾抱拳,婉拒。

  “羡鸾啊,我知道你懂事,这么多年为了陈国,一直在修仙,可你作为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何况陈国的事情自然有你弟弟撑着呢。”许太后挥挥手,再次劝道。

  “……母后,我……”阮羡鸾正欲找出一百个拒绝的借口,却又被打断。

  “羡鸾啊,陆小公子与你自幼相处,何况你们又一起入了宗门,一起修仙,又是个知根知底的好孩子,此时若成,岂不是两全其美吗?”许太后一条一条的列举着,“何况宴安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你们同为修仙之人,以后的日子更能一起,听闻你们仙界有道侣之术,能彼此相依,这不是极好的吗?”

  门当户对,年少有为,多金帅气,还是青梅竹马。

  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阮羡鸾摇摇头:“宴安很好,只是这么多年来,儿臣一直将他看做弟弟,未曾有过别的心思。”

  听着她斩钉截铁的拒绝,陆宴安眼中暗了暗,像是一盆水从头道脚淋下来,连心口也凉凉的。

  他开口:“宴安不敢高攀公主,但宴安这一生都会将公主护住,这是臣子的本分。”

  更是他的私心。是他这一辈子藏在心里,见不得光的事情。

  他知道,这个分寸拿捏不好,就是失去。

  在许太后开口想为二人定下亲事的时候,他确实心动了,甚至十分期待,期待着阮羡鸾能够应下这门婚事。

  但是,阮羡鸾在他心中,就像是遥不可及的明月,这一生除非月亮肯向他奔赴而来,否则他绝不会勉强她半分。

  许太后见状,也明白了二人的意思,缓缓道:“那如此,便也只当哀家年纪大说了胡话。毕竟羡鸾与陆小公子年纪尚小,此事以后再议也不迟。”

  “谢母后。”

  “谢太后。”

  阮羡鸾自然明白,许太后并未完全打消这个想法。

  “时辰不早了,你二人奔波许久,不如先回去吧,改日再来陪哀家这个老婆子。”许太后揉了揉太阳穴,似乎真是用尽力气了。

  出宫的路上,看着陆宴安的侧颜,少年的身形挺拔,不知何时已经超过了阮羡鸾。

  曾经一同在问仙宗相依为命的弟弟也长大了,更是有了心上人。

  阮羡鸾看着眼前的四方红墙,还有少年紧抿的薄唇,恍惚间似乎还能想起他们两只小手互相牵住一同拜入仙门的日子。

  她淡淡开口:“宴安,多谢你。”

  陆宴安先前说过会护着她,她没有当真,只是当做一句安慰她的玩笑话。

  方才在宫内,他当着自己的母后和弟弟,又承诺了一遍,阮羡鸾才发现,他并不是说笑。

  原著中阮羡鸾和陆宴安一直很好,如同亲姐弟,可最终还是反目了。

  如今看着少年,还在眼前,她私心里还是希望,二人可以一直毫无芥蒂。

  “表姐这么客气做什么?”陆宴安淡淡一笑,“我护着表姐,自然是应该的。”

  这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不过是他想多同她凑近罢了。

  他心中,从始至终都是将表姐放在第一位的。

  从第一次遇到表姐时便是。

  那时候他还只是陆家一个商户出身的妾室生的孩子,生母早亡,他的日子极不好过。

  在受人欺凌之际,是阮羡鸾从天而降,命令所有人不能再欺负他。还差人送来许多东西,才让他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即使那时候阮羡鸾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阮羡鸾于他来说,是神明,是毕生有幸。

  后来他拼了命求得与她一同修仙的机会,更庆幸有天资去修仙。

  谁也不知道,他与阮羡鸾一同拜入问仙宗,那时他有多高兴。

  不是高兴能够求仙问道,而是高兴能与阮羡鸾接近一点。

  他记了许多年,可惜阮羡鸾早就忘了。

  阮羡鸾听后,没有说别的,轻声笑笑。

  倒是陆宴安,择了几件趣事来讲,逗得阮羡鸾笑了笑。

  这次进宫,许太后与皇帝言语之中除了对她的归来表示欢迎之外,又催了她的婚事,和想见见同门,也没别的什么了。

  待阮羡鸾和陆宴安回到陆宅时,沈陵刚从昏迷中醒来。

  他身后垫了一个靠垫,正在喝着由江婉婉喂给他的药。

  阮羡鸾看的出他有些虚弱,却面不改色的喝着微苦的汤药。只是眼中却没有什么光亮,连他的头也只是微微侧着,似乎在努力用着听觉判断周遭的一切。

  他的神色如常,行为也是。

  如果阮羡鸾没有在无崖下发现他那一刹那的异常,兴许就会被他骗过去了。

  想起那时在山崖下沈陵强装镇定,还要恪守礼仪,即使情况危急却也要和她撇清关系。

  这、到底是有多厌烦她啊?

  亏她在无崖之上还为她挡下了媚姬一掌!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还搞得像她自作多情往上贴似的。

  一想到这,阮羡鸾心中就像有一团无名火一般,烧的她神智不清。

  “沈师弟今日醒来感觉如何?”

  但看到沈陵此刻病怏怏的躺在榻上,阮羡鸾心中那一腔无名火又生生按了下去。这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无力。

  “师姐回来了。”听到她的声音,沈陵唇角上扬了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淡淡一笑:“今日醒来不见师姐,问了婉婉才知道,师姐与陆师兄进宫去了。”

  阮羡鸾听着这答非所问的话,莫名有种自己被“妻子”查行踪的错觉。

  倒像是她在外面鬼混。

  “恩,与宴安进了趟宫。”阮羡鸾淡淡道。

  “噢?大师姐,陆师兄,宫里是什么样子啊!婉婉从前在家中听父亲说过,那是人间最好看最富贵的地方……”倒是江婉婉来了兴致,端着沈陵的汤碗,一时也忘了给沈陵喂上一勺。

  “皇宫……”阮羡鸾思索片刻,在听到江婉婉说爹爹的时候,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也不过是富贵了一些罢了,处处红墙绿瓦,别的也没什么了。”

  “不过若是你想看,过几日叫表姐陪你去便是了。”陆宴安难得说了一句平和些的话,“皇宫也算是师姐的家,带个你去看看也不是问题。”

  陆宴安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落了阮羡鸾的面子,淡淡道。但阮羡鸾听了,却误解成了“你若喜欢,我让表姐带你去”。

  一时间阮羡鸾心头郁闷,却是没有反驳“男二”的在心上人面前的挣扎,“恩,婉婉想去玩我带你去便是,何况我母亲也想见见我几位同门。”

  “真的吗!太好啦…”江婉婉一笑,很是开心。她被保护的极好,从来不知道外面的弯弯绕绕。

  沈陵看不到周遭的一切,但他能想到阮羡鸾温声的哄着江婉婉。

  他嘴角此时也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弧度,连自己也没察觉到。

  这一次都看上去极好,只是如果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此刻倒真是其乐融融。

  阮羡鸾看着沈陵的漆黑的双瞳,究竟还是心头一软。

  那时候巨大的灵气席卷而来,沈陵选择将她护在身下。

  她心中还是十分感动的。

  对于别人的好意,阮羡鸾总想成倍成倍的还回去,生怕别人介意。

  她一向讨厌这个敏感脆弱的自己,所以一直拼命修行,极度自负,用强硬的外壳将自己伪装起来。

  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蚌壳,包裹住自己,独自舔舐伤口。有人在敲她的蚌壳,她就逃得更厉害,无论那个人是想对她好还是如何。

  她想着沈陵的伤,最终决定出趟门,看看有什么是她能为沈陵做的。

  陈国镇上平和安宁,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但沈陵受的伤是极严重的,凡间八成是没有给她治病的药材的。

  只是,她想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寻到。

  她手持妄念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姑娘可要看看有何需要的吗?”一个小贩拦住她,问道。

  “……不了。”阮羡鸾一扫,那个摊贩上无非是些乱七八糟的膏药丹方,顶多糊糊不识货的凡人。

  “那姑娘可是要入宫?”小贩看着她腰上的剑,问道。

  “此话怎讲?”阮羡鸾不解,拿着剑的便一定要入宫当侍卫吗?

  “嘿,姑娘这就不知道了吧,如今这拿着剑的长老都纷纷往宫中赶呢。”小贩说起这个,眉飞色舞,又道:“大半个月前又有许多仙长进宫了,个个如姑娘一般提着剑呢…”

  “……提着剑?”阮羡鸾闻声一顿,一时有些诧异。

  在修仙界,唯有问仙宗与长虹门是用剑极出名的门派。

  在出亡灵迷谷的时候,好像长虹门早问仙宗许多。

  若寻常修士,也不可能一帮一帮的,此时实在让阮羡鸾有些怀疑。

  “那些人,是不是都身着一身黑色衣裳”阮羡鸾继续问道。

  “确实是的,还好像是什么大门派出来的。可有排场了。”那小贩挺起腰,眼中几分羡煞。

  修仙界的人,在凡人眼中就是神仙,见到都是三生有幸的事情。

  “多谢小哥了。”阮羡鸾已经确定,是长虹门无疑。

  只是她想不通,长虹门的弟子来这干什么

  难道也是出了亡灵迷谷迷路了吗?

  还是想着来这宫里捞一笔油水呢

  长虹门也不像是那种穷的吃不起饭的啊。

  她就这般思索着,在街上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

  陈国的小镇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她在这里,总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第67章 初回陈国(三)

  但她&—zwnj;度将原因归结为是自己想多了。

  在陈国国都的小镇上,她打听到如今的&—zwnj;些情况。

  陈国皇帝在这些年亦是开始追求长生不老,因此宫中常有方士走动,为的是进宫献药。

  然而阮羡鸾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大多还是&—zwnj;些神棍。

  修仙之人皆不敢自诩长生,哪怕追求长生,唯&—zwnj;的途径也只有努力修仙,争取早日飞升。

  她摇摇头,叹气。

  陈国皇帝没有修仙的天赋,更没有想要修仙的那颗心,招来不少方士,不过是寄希望于缥缈罢了。

  世界上哪来的两全其美?

  既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又能永享长生,岂不是痴人说梦?

  阮羡鸾&—zwnj;下子就没有心情瞎逛了,在街上匆匆买了几盒糕点带了回去。

  沈陵依旧在卧房中养伤,此刻无人照顾。

  阮羡鸾进入房内,放下几盒糕点。

  糕点放在桌案上,发出声响。

  沈陵听到,微微侧首,淡淡道:“师姐回来了。”

  “恩,宴安和江师妹呢?”阮羡鸾看到沈陵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打开&—zwnj;盒糕点,瞬间勾起了阮羡鸾腹中馋虫。她捻起&—zwnj;块,又道:“沈师弟尝尝,刚在街上买的。”

  “陆师兄与婉婉去修炼了。”沈陵回答,却没有别的动作了。

  接着,&—zwnj;句“沈师弟怎么不吃”卡在阮羡鸾的喉中,不上不下。

  这时候阮羡鸾才想起来,沈陵此时已经不能视物了。

  “罪魁祸首”阮羡鸾&—zwnj;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只是自己将糕点轻轻递到沈陵手中。

  沈陵只觉得手心&—zwnj;沉,似乎多了&—zwnj;块糯糯的东西,也反应过来,这是阮羡鸾递过来的糕点。

  他没有说话,将糕点放入口中。心中却像是被&—zwnj;只小花猫轻轻地用爪子挠了&—zwnj;下。

  “味道如何?”阮羡鸾看着咀嚼的沈陵,问道。

  糕点入口绵软,泛着丝丝缕缕的甜,&—zwnj;直蔓延到舌尖。&—zwnj;时间阮羡鸾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尚可。”沈陵从小到大向来没有吃零嘴这个习惯,何况这糕点又糯又黏牙,像是哽在喉头&—zwnj;般的甜腻。他不明白,阮羡鸾为何总喜欢这些发腻的东西,又比如那香的发腻的香囊。

  阮羡鸾没有听出这句话底下藏着的牵强,微微&—zwnj;笑,咽下&—zwnj;口茶,“那沈师弟多吃点。”

  “…好。”即使不喜欢,沈陵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慢慢的将糕点努力吃完。他此刻视线中什么也看不到,连吃糕点这个动作也无比缓慢。

  阮羡鸾看着沈陵空掉的掌心,又递上&—zwnj;块糕点。

  沈陵:“……”

  察觉到手中多出来糯糯的东西,沈陵立刻想起了唇齿间方才黏牙又甜腻的感觉,&—zwnj;时间不知道吃下去好——还是不吃下去好。

  吃下去,自己又要被甜的发齤。

  不吃下去,又是在无声中否认了自己刚才说出的话。

  何况,这糕点是阮羡鸾亲自从街上买来的。

  进退两难之际,沈陵还是选择将糕点再度送入口中。

  只是这块糕点,吃的比上&—zwnj;块更加艰难。

  干巴巴的糕点没有水分,吃起来就像在吃&—zwnj;把甜的发腻的干面粉。

  二人“相顾”无言,直到阮羡鸾看到了沈陵嘴角沾到的糕点碎屑,弯了嘴角。

  沈陵&—zwnj;向谨慎,端的&—zwnj;副高岭之花的样子。即使此刻看不到,却也要掩饰自己的行动不便,此刻嘴上的白色糕点末却暴露了。

  平时清冷少言的沈陵,是不食烟火,供奉在神坛之上的仙君。

  此刻仙君嘴角的几粒糕点碎屑,瓦解了他眉宇间的梳理,将他拉下神坛。

  阮羡鸾很想为他轻轻擦拭&—zwnj;番,但她猜想,沈陵定是不愿意的。

  于是谁也没动。

  &—zwnj;个不知道糕点在嘴角,&—zwnj;个默默咀嚼着口中的糕点。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

  .

  陈国皇宫内,最近在天子面前炙手可热的方士&—zwnj;身玄衣,负剑而立。

  “宋方士,自从您出现了后,朕感觉这些日子身子硬朗了不少!”陈国皇帝眼神狂热,显然是将这宋方士视作神明&—zwnj;般。

  殿内负剑而立的修士不是别人,正是阮羡鸾猜测中长虹门的人——宋修远。

  宋修远看着陈国皇帝,只是淡淡道:“陛下是真命天子,洪福齐天,本该与天同寿。”

  显然,这话取悦到了陈国皇帝。他哈哈大笑:“朕若能与天同寿,你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宋修远作揖,垂头道:“为真命天子效劳,本就是应该的。何况属于陛下的东西,怎能被他人强行夺取?此举本就有违天道!”

  只是眼神却分外清明,这些话显然不是他真心的。

  但听的人却将此奉为圭臬。陈国皇帝吐出&—zwnj;口浊气,目光变得遥远,连舒展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良久,他缓缓道:“是啊,属于朕的,本就该是朕的!”

  三月前,陈国皇帝身体江河日下,眼看就要咽气了,向远在修仙门派的亲身姐姐求救,送去无数信函求救,却是无功而返。

  远在天边修仙的亲姐姐杳无音讯,陈国皇帝此时也没了指望,愈发焦急。

  就在此时,出现了&—zwnj;名方士,自称能够救回他的性命。

  本就油尽灯枯的皇帝此刻更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只想赌&—zwnj;把。

  没想到那方士似乎真是神仙下凡,几颗仙丹轻而易举便将皇帝从阎罗殿前拉了回来。

  陈国皇帝心中感激无比,&—zwnj;时间想赐方士加官进爵,但方士什么也没有要,说自己是个修仙人,受天命而来。

  素未谋面的方士轻而易举的说出了皇帝的八字、太后的八字,更知道他有个在修仙的亲姐姐,将亲姐姐的相貌也描述的&—zwnj;模&—zwnj;样。还自己之所以知道他是天命之子,更知道他为何大病。

  陈国皇帝此时只觉是仙人下凡,前来指点。

  受天命而来的方士说,自己身负帝王血脉,命中更是真龙下凡,本来的命格更是长生不老的。

  只是被妖魔抢先出生,夺去了气运和机缘。那妖魔更是贼心不死,暗地里做法想要他的性命!

  陈国皇帝此时早就深信不疑,忙问方士怎么办。方士只是淡淡说,自有解决办法。

  后来方士慢慢将皇帝治好了不少,谁也看不出他在生死前走了&—zwnj;遭。

  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方士希望此事除了太后与他,再无第四人知晓。

  方士淡淡道:“无妨,陛下真命天子,很快便该夺回自己的命格了。”

  听到这话,皇帝心里宽了宽心。

  他想起阮羡鸾的脸,明媚动人,宛如豆蔻少女。而他,却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他心中暗暗想道:阿姐啊,占了朕该有的&—zwnj;切,这些年了,也该还回来了吧?

  随后,&—zwnj;道圣旨传下,入了陆宅。

  宫里来人了,打破了沈陵和阮羡鸾之间微妙的平衡。

  “敢问公公何事?”阮羡鸾放下手中的糕点,看着突如其来的内侍,有些不明所以。

  “回长公主,奴才是奉旨前来,皇上与太后忧心公主孑然&—zwnj;身,希望公主能早日相看驸马,三日后在宫里设了赏花宴,邀请了各家公子前来,便于公主相看。”内侍不敢在叫修过仙的阮羡鸾跪下,让仙长跪下,是要折寿的。

  “???”阮羡鸾听罢,&—zwnj;时间内侍的&—zwnj;大段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分明&—zwnj;字&—zwnj;句分开,她都听得明白,只是组合起来,她倒是好像真的听不明白了。

  这赏花宴,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就是打着选妃名头的选妃宴?

  “公主放心,赏花宴邀请的公子不论世家还是平民皆有,都是腹有诗书、容貌极好的,有的文武双全,有的身强力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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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羡鸾本觉得有些荒唐,但听道容貌端正时,她竟生出了几分好奇。

  帅哥谁不爱看?何况是不看白不看,看了她也不会掉块肉,只会美滋滋。

  天下竟有这等好事?

  在听到“身强力壮”时,她不由老脸&—zwnj;红,想到什么,连忙侧首去看沈陵。

  她不知为何,生怕自己在沈陵面前又背上&—zwnj;条“荒淫无道、色胆包天”。

  只是沈陵此刻脸上没有表情,眼中也没有情绪,阮羡鸾从他脸上窥不出&—zwnj;丝丝的态度。

  内侍见阮羡鸾不答,便继续说道:“皇上和太后说了,公主是修过仙的,因此不论公主看上几个,都是可以纳入公主后宫的,只要能让公主开心就好。”

  “……这…倒也不必。”阮羡鸾开口,婉转拒绝,但是心中却想:妈妈!弟弟!你们太好太开明了吧!这这这,这就是努力学习考上“清华”之后的奖励吗!

  岂不是后代所说的山阴公主的快乐吗?

  内侍看向阮羡鸾,又像倒豆子&—zwnj;般继续道:“害,这不是皇上和太后怕&—zwnj;个陆小公子不能让公主开心吗,便在全京都将有些颜色、有些才华的都给公主找来,让公主尽兴!皇上还说,公主若是不喜男子,这京中的千金也是可以的!”

  阮羡鸾石化在了原地。

  这、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是说陈国贵族喜欢附庸风雅的吗?怎么此刻尽像是玩的这么开的样子!!

  阮羡鸾&—zwnj;时间被这虎狼之词震惊了,说不出话来。

  &—zwnj;旁的沈陵淡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阮羡鸾能够察觉的寒意。

  他说:“公主是修仙之人,难道还叫那些公子背井离乡跟着&—zwnj;同踏入仙门不成?”

  内侍看着&—zwnj;旁的沈陵,心中暗叹&—zwnj;句:仙风道骨,今天见了两位仙长可算是三生有幸。又笑眯眯的回答::“仙长顾虑的是,陛下也考虑到了,不论公主看上了谁,看上了几个,那些公子便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公主修仙,那些公子也必须去,在门派中公主他们可以为公主温枕席,若他们不能入仙门,便在山下候着,等待公主召幸!”

  人家想的这么周全,&—zwnj;时间沈陵竟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沉下了脸,“看”着阮羡鸾。

  阮羡鸾正欲拒绝,内侍便&—zwnj;口气堵死了她后面的路:“公主不必拒绝,横竖三日后的宴会,公主不论去与不去,那些公子都会等着公主的。”

  “……”阮羡鸾语塞,所以这是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本就是&—zwnj;个通知而已。

  内侍们“通知”完她便离开了。

  屋中又只剩下了阮羡鸾和沈陵二人。

  看着沈陵沉下的脸色,阮羡鸾更不敢说话。

  气氛再度陷入了安静之中。

  静的阮羡鸾觉得此刻若是有根针落下,她都能听到声音。

  沈陵的薄唇轻抿,微微皱眉,若不是此刻他不能视物,阮羡鸾知道他那双眼中定是如同寒潭。

  “沈师弟,此事是我给师门添麻烦了。我自会解决,决不会污了问仙宗的名声。”阮羡鸾开口,对上沈陵那双眼,却是心虚似的。

  她竟有几分庆幸,此刻沈陵不能视物,否则,&—zwnj;个眼神便能将她原地处刑。

  “……”沈陵没有说话,此刻才后知后觉的从方才内侍口中那句“&—zwnj;个陆小公子不能让公主开心”中觉出味儿来。

  原来前些日子她与陆宴安入宫,宫中怕是早就明里暗里暗示过她与陆宴安二人之间的事情了?

  陆宴安的那点心思,沈陵早就知道的&—zwnj;清二楚,自然知道陆宴安的态度如何。

  此刻他反应过来,心中还有&—zwnj;种自己被瞒在鼓里的感觉。

  他方缓缓开口:“所以师姐,是要去那个赏花宴吗?”

  分明沈陵的声音如常,阮羡鸾却听出了几分别的意味来。

  沈陵这是、不让她去的意思吗?

第68章 初回陈国(四)

  沈陵此刻嘴角还挂着几粒糕点渣子,白色的碎屑顽强的黏在沈陵脸上。

  他面无表情,狭长的眼中像是在审视着自己。

  阮羡鸾好像一下看到了来日的沈仙君。

  在原著坠入魔道后,与原身再度相见时,怕是也是这幅样子吧。

  这幅、想要、将邪魔外道斩草除根的神情。

  好像阮羡鸾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似的。

  只是嘴角那几粒碎屑,却削去了沈仙君的十成威风。

  此刻沈仙君倒有些像嗞着牙的奶狗。

  阮羡鸾轻咳一声:“沈师弟放心,我定不是那等叫妙龄郎君跟着我磋磨岁月的人。”

  沈陵:“……”

  此时陆宴安和江婉婉回来了。

  一入门便看到了正在对峙的二人。

  陆宴安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他看了沈陵一眼,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婉婉看着沈陵脸上的表情,察觉到了沈陵此刻似乎心情不好。

  她知道沈陵并不是一个情绪会外露的人,能让他这般必定是出了大事。

  “宫里为师姐置办了一个选妃宴,就在三日后。”沈陵开口。

  陆宴安眼神一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本以为那日皇上太后有意撮合被拒绝之后便也没事了。没想到皇家这是铁了心的要阮羡鸾早日成亲。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该一口应下。但陆宴安也仅仅是郁闷了那么一瞬间,对于阮羡鸾,他半点不想用手段。这样只是玷污了她。

  他缓缓开口:“那师姐可要去看看?”

  阮羡鸾眼神一顿,轻声:“恩,母后和皇上此举分明是一定要我去,没有给我半分拒绝的理由。何况我只不过是去走个过场罢了。”

  听阮羡鸾这么说,陆宴安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笑颜:“我自然知道师姐的为人,那我便与师姐一道去。”

  沈陵本以为陆宴安会拦着阮羡鸾,但没想到他竟这般纵着。

  沈陵只好开口:“既如此,那我们一行人都陪着师姐,也正好看看这宴会会开什么花。”

  但他知道,也许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前生自负,不愿面对真心。

  今生但求坦诚几分。

  阮羡鸾不明所以,但是也没反对,只在心底暗暗道:总之不会开桃花。

  宴会就在三日后,地点设在宫内。

  这场赏花宴安排在黄昏时。宫内亭台水榭,一律布置的极为妥当。

  陈国国都所有稍有姿色或才华的儿郎都在这里了。不拘贵族还是平民,各种类型的都有。他们身着华服或锦衣,穿梭其中。人流如织,一时晃花了几人的眼。

  陆宴安一看,淡淡笑:“太后和皇上为了表姐真是费尽心思。”

  阮羡鸾点头,“确实,‘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本就是取了个“人约黄昏后”的好彩头,何况人间举办婚礼的时候多在黄昏。

  夕阳为阮羡鸾镀上了一层暖黄色,她本就没有前来“选妃”的心思,只是随意穿了件淡蓝色素衣。暖光镀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的媚眼,将她的张扬压下去几分,柔和许多。

  只可惜,沈陵看不到。

  即使夕阳再美,映照的阮羡鸾再柔和,他的眼前都只是一片黑暗。

  他感觉到阳光的暖意,但是却捉摸不透身侧阮羡鸾的心中所想。

  他作为修仙之人,五感本就敏锐于常人,何况此时目不能视,听觉越发灵敏。

  他听到得到不远处-男子的议论声。

  “那就是长公主啊,生的倒是明艳动人。”

  “是啊,可称倾国之姿。‘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听说还是修仙之人呢,若是真能跟了长公主,学的一招半式,岂不是可得长生?”

  “莫说长公主是不是修仙的仙长,单凭这好颜色我也愿意娶进家门!”

  “只是长公主手里拿着一把剑,想来是个好武的…只怕这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你懂什么,那叫英姿飒爽!”

  沈陵听着这些人的议论,言语中的风向一目了然,自然听得出那些话里求之不得的意思。

  “看来今日想要被师姐选作驸马的倒是挺多的。”

  沈陵就这么淡淡一句,阮羡鸾自然听不懂其中意思。

  阮羡鸾虽说听得不是那么多,但是也听到了许多片段。

  她暗自感叹一句世风日下。如今陈国的青年才俊都这般沉不住气,纷纷想要抱富婆的大腿吗??

  她从那一堆青年才俊中别过眼,朝着三人说道:“几位同门不要误会,我陈国的男子绝对不是这般肤浅之徒…”

  话未落下,已经有一名蠢蠢欲动的小公子上前,在阮羡鸾面前递上一只镯子,“长公主,臣方才见您风姿,一见倾心,惟愿公主收下此镯。”

  “……”

  阮羡鸾看向眼前某不知名的小公子,愣住了。

  这是阮羡鸾自穿书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明晃晃的追求!

  入目而来的小公子一身锦衣华服,像只开了屏招摇过市的孔雀。

  阮羡鸾正欲拒绝,那小孔雀便直接将镯子塞入了她的手中,半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抽身离去之际,不忘了回眸几许。

  见此景,陆宴安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在一旁自储物囊中掏出一只篮子,将镯子放了进去。才开口:“表姐不必大惊小怪,今日此番场景还会上演好几次。”

  阮羡鸾:“……那便多谢宴安了?”

  沈陵虽然看不见,但猜的出陆宴安大致做了什么,冷声:“陆师兄倒是善解人意。”

  哪怕是阮羡鸾杀人放火,沈陵知道,陆宴安怕是要做那递刀之人。

  夜色渐沉,今日向阮羡鸾送上礼的有不少,四人一直是同行的。

  仿佛这场宴会与阮羡鸾的终生大事无关,只是他们四人的游玩罢了。

  只是在宫内,他们却碰上了一个人。

  是宋修远。

  他身着玄衣,是当今圣上极为器重的宋方士。

  “宋仙友怎么在此?”

  几人面露诧异之色。

  阮羡鸾看他来去自如的样子,似乎还有几分安闲。

  “莫非宋仙友放弃修仙大道,也来参与表姐的赏花宴?”陆宴安直觉此人出现的不简单。

  “陆仙友说笑了。修远在半月前和几位师兄在亡灵迷谷中走散了,还受了伤,出来时生无分文,便只好来到附近赚点银子。”宋修远缓缓道来,又道:“只是不知道阮仙友竟是陈国长公主。”

  亡灵迷谷一出来,却是是陈国最近。何况宋修远只是长虹门一个普通弟子,身上没有那么多银钱也可以理解。

  来到陈国赚取一些盘缠,也合情合理。

  “宋仙友不易。”阮羡鸾客套一句,没有多聊的意思。

  先前在街上听到小贩说有剑修入了陈国皇宫,那时阮羡鸾便猜测道是长虹门的人。

  其实宫中这个极为受皇帝信任的人是长虹门宋修远,阮羡鸾并不是特别意外。

  阮羡鸾从始至终就不觉得宋修远是个省油的灯,此人深不可测。

  即使此时他说的好像合情合理,但阮羡鸾就是不信。

  “今日长公主选夫,其实皇上早就问过修远,修远特意挑了今日,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宋修远没有避讳,大大方方的对阮羡鸾说道。

  阮羡鸾弯弯唇,“那还得多谢仙友操持了。”

  “不敢担,只是今日观仙友面相,确实是注定红鸾星动。”宋修远抱拳。

  阮羡鸾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你们长虹门业务还挺广的啊。

  宋修远无视了阮羡鸾的不信,只是对陆宴安和江婉婉道:“二位仙友可否要与我另外两位长虹门的弟子叙叙旧?”

  今日的赏花宴是为阮羡鸾办的,她自然脱不开身。

  陆宴安眼中几分迟疑,但终究还是应了下来。他自然也是好奇,为何宋修远在此。

  不过是叙叙旧罢了。

  江婉婉本就是个贪玩性子,也应了下来。

  沈陵因行动不便,便只能和阮羡鸾一同留在宴会上。

  二人走过长廊,没怎么说话。

  阮羡鸾看着沈陵,淡淡道:“沈师弟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尚可。”沈陵淡淡道。

  阮羡鸾累了一下午,收了一堆人送的东西,堆满了这个篮子。

  阮羡鸾不想再应付着那堆青年才俊,随意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廊下。

  见四周人少了不少,阮羡鸾轻轻将篮子放下,发出声响。

  只听到沈陵问:“师姐今日收到的礼物,最中意哪样?”

  中意哪样?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问她:师姐,你中意谁。

  阮羡鸾看向篮子里一堆东西,无非是些女孩子的首饰珠玉。

  特殊点的无非是是剑。

  但大多数都是一些只能看的剑。

  何况即使是利剑,也终究是凡间的剑,对他们修士来说,就是玩具。

第69章 初回陈国(五)

  珠玉首饰阮羡鸾不喜欢,这些当做摆饰的剑,阮羡鸾也不喜欢。

  “并无欢喜之物。”阮羡鸾淡淡道。

  她侧对着沈陵,仗着此时沈陵无法视物,肆意打量。

  她看着那人下颌线流畅的轮廓,白如玉脂,竟生出了想啃咬的冲动。

  只见那人取下了腰间佩剑,将剑交到阮羡鸾手中。

  他说:“那师姐喜欢这无憾剑吗?”

  “什么?”

  沈陵又道:“师姐以为无憾剑如何?”

  “无憾真人亲手所铸,人人趋之若鹜。”

  对于阮羡鸾的这个回答,沈陵似乎并不意外,他说:“我身无他物,唯有一柄剑。只盼这剑,能讨师姐欢心。”

  沈陵轻轻开口,声音清澈如泠泠泉水。

  明明每个字阮羡鸾都明白,可组合在一起却让她捉摸不出。

  剑对于剑修来说比老婆还重要,将剑交在别人手里,无异于将自己托付在了别人手里。

  阮羡鸾一度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她转回身子,正视眼前之人。

  沈陵,来日世无其二的沈仙君。

  原著中的男主角,“她”倾慕许久、却极是厌恶她的沈陵

  此刻将自己最重要的本命灵剑送出来,淡然如平常,跟她说“身无他物,盼得欢心”。

  阮羡鸾听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如同鼓点。

  她紧咬嘴唇,压下心中酸涩:“沈师弟此举何意?”

  沈陵勾唇:“如师姐想的那般,与那些郎君一般,赠礼,博心上人欢心。”

  如师姐想的那般,博心、上、人、欢心。

  他说的是——心、上、人!

  沈陵半无迟疑之色,她看到他坚定的神情,不似作假。

  他拿着无憾剑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指尖微微抠紧。

  风吹起他肩上如锦缎的发,在如羊脂玉的耳畔边微微拂过,他的耳垂透着浅浅的粉色。

  顺着看过去,一片浅浅的粉蔓延到了他脖颈间,钻进浅灰蓝的道袍之中。

  阮羡鸾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沈陵在干什么。

  眼前人似乎有些迷茫,但奈何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微微侧首,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轻轻开口,却仿佛有千万斤重。

  他又问了一遍:“师姐,可愿收下沈陵这一片真心。”

  阮羡鸾看着他的口型,后退一步,双瞳蓦然放大,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她发现,沈陵似乎并不在开玩笑?

  饶是阮羡鸾再蠢顿,此刻一个大胆的想法却也止不住的浮上了心头。

  沈陵,他这是在、表白吗?

  “沈师弟…你不是早就和江师妹表明心迹了吗,还送了一个珠花做定情信物…”

  她攥着手中的妄念剑,开口,连自己都有些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回想起那日边城烟火,她虽然看着沈陵为江婉婉别上珠花,但是具体沈陵有没有表明心迹,她也不知道。

  随后有行人将江婉婉撞倒,后来看沈陵与江婉婉举止如同平常,便以为沈陵来不及表明心迹。

  阮羡鸾便只当是他没有来得及说,却是将他自己的一片心意暗暗藏在心底。

  在阮羡鸾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到沈陵轻笑一声。

  “我与婉婉从来都只是兄妹之情,更从未送过定情信物,珠花只是送她的生辰礼。”

  听到这个解释,阮羡鸾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嘴角上扬。

  只是在她心中刚刚松了口气时,沈陵又说话了。

  这一句话,让她愣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沈陵心中,从始至终,只倾慕阮羡鸾一人。”

  这一句,让阮羡鸾心中激起万千波涛。

  万千波涛在心间翻涌,将碎石拍成了一汪水,化开了,泛着丝丝的甜,蔓延在了阮羡鸾心口,传至四肢百骸。

  他有些无奈的叹气,“羡鸾,无崖下的媚姬,都知晓我的心思,你当真不察吗?”

  这声羡鸾,缱绻缠绵,纵着她心里的爱意疯长,将她绕的几乎要站不住。

  耳边也只剩下了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声。

  她早该知道的。

  他是来日的沈仙君,怎么会因为一只狐妖失去理智而不能控制自己?

  又怎么在问仙宗时时送自己一些小玩意儿?

  镇上的桂花,问仙宗的柏子,等等…

  还有无崖之上,他毅然决然纵身跳下,又为了护住自己,被重伤导致失明。

  一幕一幕,在阮羡鸾脑中重现。

  一切都似乎说得通,但又似乎说不通。

  她看着沈陵,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从脑中甩掉。

  廊中的灯辉映照在他的身上,眼前人一身浅灰蓝道袍,容颜如玉,还在原地等着她的回答。

  阮羡鸾没有再迟疑,上前。

  她踮起脚,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肩膀,埋进他脖颈间,有些贪婪的嗅着沈陵身上清冽的气息。

  男子的气息将她包裹,让她有些紧张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复又在沈陵肩上蹭了蹭,想要止住脸上的滚烫,却没想到,碰到沈陵脖子的时候,是一片滚烫。

  她愣了愣,侧首,余光中却发现沈陵的耳垂红的要滴血一般,连脖颈间亦是如此。

  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她连忙缩回了头,将头埋回了沈陵肩上。

  她只感到腰间一紧。

  沈陵,抱住了她。

  好像…一场梦。

  阮羡鸾的视线落下,至灯火下二人相拥后拉长的影子处。

  她鼻子一酸,视线逐渐模糊,蒙上一层水雾。

  如果这是梦,那便…不要醒来吧。

  灯火下,二人相拥,身影交错,唯余下心跳声。

  次日,阮羡鸾醒来,猛地想起昨夜,连忙将自己的脸埋进枕间,低低笑出了声。

  沈仙君,原来说起情话来,那么撩人啊。

  为了证明心意,送出自己的本命灵剑,这样的沈陵,有谁能拒绝呢?

  她想起昨夜,沈陵牵着她的手一路回到陆府。

  二人虽然都没有怎么说话,却无声胜有声。

  她洗漱一番,看着铜镜中眉眼飞扬的人,眼中含羞带怯。

  镜子中映着一张姣好的脸,她轻轻从储物囊中取出唇脂,将红色的膏体挖出,点图在唇上,又用小指头慢慢晕了开来。

  随即起身去找沈陵,到沈陵门前时,她才想起,如今沈陵受了伤,她就是涂了唇脂,沈陵似乎也看不见。

  阮羡鸾只觉得心中一阵忐忑,只觉得自己一大早便来到沈陵门前似乎有些冒失,正欲回去,沈陵却又打开了门。

  “羡鸾。”

  他轻声唤着,阮羡鸾看到沈陵嘴角带着的一抹笑意,只觉得这个早晨都分外美好。

  “沈师弟早,我来看看你。”阮羡鸾看着她,凤眼格外的亮,还有几分羞赫。

  这一刻,阮羡鸾有些庆幸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娇羞。

  又有些失落,他看不到自己特意抹的唇脂。

  “…恩,羡鸾进来吧。”对于这个称呼,沈陵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先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揉捏,以作惩罚。

  却终究没有用力。

  只是阮羡鸾没有察觉道,她顺势挽住沈陵的臂,温声道:“昨日的赏花宴,我一个都没选中,沈师弟何时跟我进宫一趟,我好向母后交差。”

  沈陵将她拦进怀中,淡淡道:“好。”

  二人进了宫。

  宫中许太后看着二人牵着的手,有些失神。

  “母后,这是儿臣心中认定的人。”

  阮羡鸾上前一步,正欲开口。

  却不料,沈陵比她先开口,说:“沈陵,倾慕羡鸾已久,前来求娶。”

  阮羡鸾愣住了,侧首看去,心道:沈陵,你不是说是来陪我交差的吗,怎么就变成了求娶?

  但沈陵声音清澈,诱得她心头小鹿乱撞。

  接着,沈陵牵住她的手一松,小指却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一阵酥酥麻麻顺着小指蔓延,阮羡鸾耳根一热,在心间暗骂:好你个沈陵,倒是轻佻!

  却不料,“登徒子”沈陵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了的红纸,上面烫金的龙凤纹路晃花了阮羡鸾的眼。

  他一字一句,缓缓念道: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次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

  “……”

  “沈陵于陈国求娶阮羡鸾…”

  “从此共度仙路,执手相依…”

  阮羡鸾愣住了,沈陵念的

  是、婚书?

  在阮羡鸾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沈陵已然向着许太后跪下。

  他将婚书以双手奉上,道:“今日虽有失礼,但请太后成全。”

  许太后看着沈陵,心中暗暗叹息,末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羡鸾,还不跪下谢恩?”

  阮羡鸾方如梦初醒,跪下,“儿臣谢母后成全。”

  这桩婚事,成了。

  待二人起身时,许太后抿了一口茶,继续道:“七日后是个好日子,婚期便定在那个时候吧。”

  “可这样会不会太赶了?”阮羡鸾虽然没有成过婚,但终究觉得这样似乎不妥。

  “哀家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的草率,你的大婚事宜在三月前哀家早就让人在准备了。”许太后似是早有所料,她摇摇头,“即使你是修仙之人,也该出嫁了。”

  阮羡鸾:……

  三月前?

  原来许太后一早就做好了催婚的准备吗??

  婚期是最近的良辰吉日,也就是七日后。

  由于二人快要大婚,在陈国的风俗里,这段时间,阮羡鸾本来是需要待在宫中待嫁的。

  只是许太后知道,以阮羡鸾的性子,将她强按在宫中不太实际,便放宽了,等最后一日的时候再住在宫中,次日出嫁嫁至陆府就好。

  国都消息传遍。

  长公主选定驸马了。

  一个陈国儿郎都没选中,选上的是个修仙之人。

第70章 初回陈国(六)

  陆宅。

  阮羡鸾靠在自己暂住的地方,伏在雕花窗上,看着远处的长廊。

  府中的长廊悠远曲折,设计的别具匠心。

  就在此时,陆宴安闯入她的视线。

  “宴安来了。”阮羡鸾看着陆宴安,打了个招呼,却依旧没有起身。

  “恩,若我没有听到传闻,师姐打算瞒我多久?”他眼底晦暗不明,长睫如羽,微微颤抖,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没有瞒,这不是在等见到你们再说吗?”她从自己的臂弯中起来,散在肩上的青丝顺势滑落,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微微笑开了。

  陆宴安呼吸一滞,只觉得胸口沉重。眼底有挣扎之色,却依旧开口:“表姐,真的要嫁给沈陵吗?”

  “自然。”阮羡鸾的话语中没有半分迟疑,“我等了很久了。”

  她眉眼中漾开笑意,明亮逼人。

  “……”陆宴安别过眼,忍住心中的异样情绪,吐出一口气,道:“既如此,那祝师姐得偿所愿。”

  他转身离去,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也被熄灭了。

  他本想说,如果表姐只是为了完成婚事,那他也可以做这个人选。

  如果只是…

  可是阮羡鸾说她等了很久了。

  那他就祝她得偿所愿,他想说如果沈陵敢负她,那他就替阮羡鸾斩了沈陵。

  可他知道,即使阮羡鸾不说,他依旧会替她出头。

  半分不会委屈了她。

  他走过长廊,长廊曲折,将本来几步的路拖得很久很久。

  好像是为了他多留一会儿?

  但陆宴安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就舍不得了。

  .

  .

  阮羡鸾看着陆宴安远去的身影,没有阻拦。

  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向屋檐框出的天空,湛蓝色。

  只是这湛蓝色的天似乎有些太亮了,她的眼睛有些酸。

  “大师姐,大师姐——”

  一道女声打断了出神的阮羡鸾。

  她心中暗暗道:今儿是怎么了,倒是热闹。

  江婉婉一路小跑而来,气喘吁吁,双颊上也染了一层薄红。

  阮羡鸾叹了一口气,暗暗想:抢了女主角的男人,此刻怕是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只是想象中江婉婉歇斯底里的质问没有来。

  阮羡鸾的视线对上了一张欢喜的脸。

  她心中不禁暗叹:这年头被人抢了夫君都能如此欢喜的吗?

  “大师姐,听说你要和陵哥哥成亲了,今日我来送上贺礼!”江婉婉神采飞扬,将手上提着的几大盒糖果轻轻放下,“这是糖果,听说陈国的女孩子嫁人都要在送嫁的路上撒过去,所以我特意去买了,希望大师姐能与陵哥哥举案齐眉,甜甜蜜蜜。”

  ?

  阮羡鸾看着江婉婉提着的几大盒子糖果,愣住了,“婉婉…你不生气吗?”

  “噗嗤,大师姐在说什么呀?婉婉为什么要生气啊?”江婉婉噗嗤一笑,不明所以。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衫,发间还缀了两朵珠花,花瓣在这春日的微风中轻轻晃了晃,生出几分娇俏来。

  见阮羡鸾没有说话,江婉婉自顾自的讲起来:“陵哥哥对大师姐早就情根深种,如今抱得美人归,婉婉开心还来不及……”

  早、就?

  情、根、深、种?

  阮羡鸾愣在原地,显然是不敢相信。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剧情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像所有人都看的出沈陵喜欢她。

  但她自己却一无所察。

  她不知道是怎么送走江婉婉的,只是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七日的时间过得很快,所有人都在为她的婚礼忙前忙后,一眨眼便到了最后一日。

  今夜,阮羡鸾要宿在陈国皇宫中待嫁。

  她成婚所用的一切都由宫中准备,今夜嫁衣也挂在她暂住的宫殿中。

  嫁衣鲜红,很是好看。

  她指尖在嫁衣上的刺绣细细摩挲,微微一笑。

  一旁侍奉的宫人问道:“公主可要试试嫁衣?”

  “好。”

  没有哪个女子会对嫁衣丝毫不心动。

  她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嫁衣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肢,浓艳的红衬得她肤白胜雪,美艳动人。

  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一张纸蝶,微微一笑。

  上面只有两句话。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阮羡鸾在心中默念了千百回。

  她想象不到,沈陵如今暂时看不到,是如何将这两句话写下来的。

  就像是那纸婚书,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她不由得期待起来,沈陵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她终于嫁给了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多好啊。

  就像是一场梦。

  正在此时,许太后来了。

  许太后屏退了下人,拉住她的手一同坐下,“羡鸾啊,明日你便要出嫁了,母后来看看你。”

  “多谢母后。”阮羡鸾看着眼前面孔与自己五分相似的女人,心头一暖。

  许太后轻轻拍了拍阮羡鸾的手,“想当年你去求仙问道时,还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没想到一晃竟也要出嫁了。”

  “嗯。”面对如此温情的场景,阮羡鸾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在她的记忆中,是剑和修炼占据了大半时光,关于凡间的记忆,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即使不知道说什么,但她并没有说什么令人扫兴的话。

  在原著中,原身可以说是众叛亲离,人人喊打。

  这个亲生母亲和弟弟,可能是为数不多牵挂着阮羡鸾的人。

  许太后打开了带来的食盒,里面是一碗甜汤。她端出来,似乎是因为有些烫,晃了晃,“羡鸾,这是母后亲手做的甜汤,你从前爱喝,如今可还愿意尝尝?”

  甜汤盛在杯盏中,扑面而来一股甜腻气息。

  但阮羡鸾没有推辞,饮了一口:“母后的手艺,无论如何也是要尝尝的。”

  即使甜的发齤,阮羡鸾依然喝了下去。

  许太后好像看出了她的牵强,面露犹豫之色:“…若是不喜欢,就算了吧。”

  “…无妨,母后亲手做的,自然是要喝完的。”阮羡鸾咽下最后一口,如获大释。

  许太后将她揽入怀中,轻唤:“好孩子。”

  又拉起她,至梳妆镜前,要为她梳头。

  许太后絮絮叨叨,拉着她说了很多话。

  阮羡鸾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即使这母爱来得突然且陌生,但她却忍不住的有些贪恋。

  “一梳白发齐眉……”许太后手中的梳子在阮羡鸾乌黑的发丝上轻轻顺过,像是抚摸着一匹上好的锦缎她微微叹息:“羡鸾如今仍是豆蔻年华,哀家和你弟弟却已然华发早生,当真是仙人殊途…”

  “母后如今风华依旧。”许太后的絮絮叨叨让阮羡鸾生出几许困意,她淡淡道,“何况这修仙之路虚无缥缈,寿数再长又如何,我倒是宁愿将寿元分予母后些许。”

  闻言,许太后淡淡笑了笑,没有多言。

  烛火暖黄,将阮羡鸾暂住的宫殿镀上了一层暖黄色,分外柔和,阮羡鸾甚至觉得,视线逐渐模糊。

  就在这时,她才想起,自己身上有一些丹药,虽然不及天材地宝,但凡人吃了能够强身健体。

  她正想拿出来,却发现,腹部一凉,还有些许疼痛。

  垂头一看,她身上穿着的嫁衣突然多出一大块深色,一把匕首出现在了腹部前方,还在滴着鲜血。

  阮羡鸾转头,对上了许太后的脸。

  那张脸上布满贪欲,还有记得你大喜过望的颤抖,甚至还有几分害怕。

  “既然,这无尽的寿元你不想要,那正好还给你的弟弟——”

  “是啊,这本就是你弟弟的,都是你抢走了他的一切——”

  女人的声音颤抖着,尖锐至极。

  房内的烛火被吹的摇摇晃晃,在阮羡鸾的视线中,光影亦是不断扭曲。

  阮羡鸾的脑海中涌入了大段大段的记忆,席卷着她的理智,连心口都是如同剜了一般。

  前尘往事,原是如此。

  她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甜汤上,勾唇一笑,将腹部的匕首拔出,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母后真是贪心,为了女儿这颗内丹,不惜勾结外人谋害女儿性命。”

  阮羡鸾看着那柄带血的匕首,定定的看着许太后,眼神冰冷。

  “曾经女儿年幼,以为努力便能博得母后欢心。就连母后为了弟弟的江山,将女儿丢到了仙门,任由女儿自生自灭……”她顿了顿,企图从许太后眼中看出一丝悔意,“如今女儿修为有成,母后还是觉得,女儿的一切都该是为了弟弟,当真是好不讲道理。”

  只是她看着许太后的神色变幻莫测,却似乎没有后悔之意。

  她勾唇一笑,似乎是在讥讽自己。

  甜汤中有药,令她无力反抗,麻痹五感。

  匕首是魔族之物,可破修士身躯。如今扎进她的小腹,更是刺穿了她的丹田。

  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逐渐流失,就像是一个破罐子中的水不断漏下。

  阮羡鸾并不想多在此地停留,转身离去。

  她的时间不多了,没有机会给她浪费。

  许太后不知道匕首出自魔族,凡人经手,轻则折寿,重则惨死。

  更不知道,宋方士没有告诉她的是,即使她的金丹可以挖出,旁人也用不了。

  阮羡鸾用着仅剩不多的灵力御剑而出。

  明明是春日,却没想到今夜这么冷冷。如冬日寒风呼啸,将她冻得几乎没有力气,牙关也在不住的打颤。

  她跌跌撞撞的到了沈陵的住处。

  “沈陵,我回来了。”

  沈陵推开门,听到她的声音,愣住了:“明日大婚,羡鸾怎么回来了?”

  “来看看你,好久不见了。”阮羡鸾上前几步,跌落在他怀中。

  “羡鸾想见我,随时都可以。何况……以后的日子里,我们…日日相对。”

  沈陵的怀里很温暖,只是阮羡鸾却没有机会拥抱。

  她有些贪恋的嗅了一口,缓缓道,“沈陵,我可能不能嫁给你了…”

  她抬头,看着这张前世今生,她爱了两辈子的脸,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真好,他终于喜欢我了。

  这是阮羡鸾最后的意识。

  沈陵此刻如梦初醒,才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眼前的黑暗也随之驱散,视线逐渐清晰。

  他看到身着嫁衣的阮羡鸾,即使面无血色,也掩饰不住她姣好的容颜,却是逐渐没了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抽奖)倒计时,顺便问一句大家想看什么番外?

第71章 碎丹

  沈陵看着怀中的女子,双手颤抖,声音几近破碎。

  百转千回,他终究还是看着阮羡鸾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上辈子他不知阮羡鸾为何叛出问仙宗,成了世无其二的沈仙君后,二人之间已然水火不容。

  今生重来,他想与她相守相依,却依然…

  重来一世,他还是没有护住阮羡鸾。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阮羡鸾带回问仙宗的。

  阮羡鸾的金丹已破,沈陵只来得及护住她的心脉。

  但即使如此,阮羡鸾还是陷入了沉睡。

  刺入阮羡鸾内丹的是魔族的匕首,怨气十足。

  修仙之人沾上一点都极难祛除,何况是阮羡鸾的整颗金丹、丹田都沾染上了。

  金丹更是碎了。

  沈陵集问仙宗的长老们都只能护住她的心脉、封住她的修为,免遭魔气侵蚀。

  否则,阮羡鸾便会入魔。

  一开始沈陵想过千百种方法,只是阮羡鸾毫无反应。

  修仙之人,丹田便是第二颗心脏。

  如今阮羡鸾的丹田和金丹受损,已经没有办法修仙了,除非入魔,或者剔除灵根、废去经脉,从此以后当一个凡人。

  问仙宗上下对此都束手无策。

  即使有办法让阮羡鸾清醒,但也没有办法继续让阮羡鸾修仙了。

  无非就是两个选择:入魔,或是废去修为当一个凡人。

  入魔是绝对不可能的,仙魔本就不两立。修仙界人人恨不得将魔除之后快。

  因为沈陵和阮羡鸾定下婚约,而陆宴安是阮羡鸾的至亲。

  所有人都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他们二人。

  “不可。”

  “不行!”

  二人异口同声。

  阮羡鸾的性子二人都知道。

  她曾经因为妄念剑的名字,便再也不肯在旁人面前拔剑。

  她生来高傲倔强,又怎么肯接受自己最终还是成为一个凡人呢?

  于是,阮羡鸾就这么沉睡三年了。

  自阮羡鸾沉睡,沈陵更加沉默寡言,眼中也没有了光亮,如同一潭死水。

  他每日奔波于各种地方,采摘各种天材地宝,只为了能祛除阮羡鸾身上的魔气。

  这三年来,沈陵拼命修炼,修为已至元婴。

  只为了能多一些方法,救回阮羡鸾。

  今日他赶回师门,看着床榻上安静躺着的阮羡鸾,目光才柔和了几分。

  这是阮羡鸾在问仙宗的住处,但是此刻却死气沉沉。

  从前她在时,会抚琴焚香,屋内的陈设也都是极为鲜艳的亮色。

  而如今,屋内的琴和制香的东西都放在了角落里,虽然偶尔会有人来打扫,但终究沦为了摆设。

  房内再好看的亮色陈设、制香器具,都掩盖不住阴郁苍白。

  阮羡鸾还是穿着那天他们成婚时候的嫁衣。她躺在榻上,阖着双眼,那张曾经明媚张扬的脸,如今就像是一幅苍白的画。她身上夺目的鲜红愈发的衬托出她的苍白和毫无生气。

  就像是她榻前已经开始凋零的花朵一样。

  沈陵的手划过阮羡鸾的脸颊,轻声问道:“还疼吗?”

  修士碎丹,疼痛有如自断识海。

  他想象不到,那时候的阮羡鸾是如何承受的。

  一边是亲人的背叛,一边是碎丹之痛。

  只是榻上之人,双眼紧闭,没有回应。

  沈陵双眼逐渐失去焦距,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时候,内门弟子有人捧着一束鲜花,打断了沈陵的沉思。

  见到沈陵在,一时间也愣住了。

  那弟子轻轻打了个招呼:“沈师兄好。”

  “为何在此?”沈陵的脸上没有表情,唯眼底有几分柔和。

  “我…我是内门弟子,大师姐从前对我们这些弟子很好,我们内门弟子相互约定,隔三差五便采些鲜花放在大师姐榻前。”那内门弟子取下榻前已经有些不新鲜的花,将新鲜的花放到阮羡鸾榻前,又为瓶中掺了一些水。

  “沈师兄勿怪,我们都知道大师姐从前喜爱焚香,但是门中弟子无一人会制香,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换上的鲜花一下就为房内增加了几许春意。

  “恩。”沈陵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所有人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着,避讳着提起阮羡鸾。

  好像,有没有阮羡鸾都一样。

  陆宴安亦是如此,如今修为已然快要迈入元婴。

  连江婉婉,修为都快到金丹。

  即使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免提及阮羡鸾,但所有人都没有忘记她的存在。

  他们修炼的目标,一下都变成了阮羡鸾。

  藏着,并不等于遗忘。

  她终究还是在大家的心中。

  沈陵看着榻上沉睡的人,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今日陆宴安得知沈陵回来,和江婉婉连忙赶来了。

  “陵哥哥,我们可能有办法能救回大师姐。”

  听到这个消息,沈陵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瞬间如波浪翻腾一般。

  他扣住江婉婉的肩膀,指尖控制不住力气,掐的江婉婉生疼。

  “这匕首是魔族之物,本就是魔族之物。”江婉婉的眼神微闪,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陵哥哥,我想以这柄匕首,破开父亲在我体内设下的封印,将大师姐身上的魔气转到我的体内。”

  陆宴安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江婉婉说的有主意竟是如此。

  江婉婉终究还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陈国一事,皆是宋修远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宋修远,本就不是修仙界的人。是魔族在修仙界蛰伏多年的卧底,他在修仙界多年只为了找出媚姬的女儿,回去重振魔界。

  在阮羡鸾与沈陵大婚前夕,找到了江婉婉,将一切都告知于她了。

  后来江婉婉又从沈陵和费步初长老口中得知了所有真相。

  江婉婉的血脉是半人半魔,无憾当年为了避免生出风波,便将江婉婉体内魔界血脉封存,使她只能修仙。

  如今即使以匕首为引子,只要一点点魔气进入江婉婉的经脉之中,再引魔气游走经脉至周身,便可破开封印。

  “不可。”沈陵松开了自己握在江婉婉肩上的手,无力的垂下。

  这个办法虽然能救回阮羡鸾,将她身上的魔气剔除,假以时日再慢慢的修补经脉,看似极好。

  但,这也意味着江婉婉解开封印后要入魔。

  即使江婉婉身上有一半的血脉来自无憾,但自此以后,她便不能于修为上有一点差错,否则便会走火入魔。

  “陵哥哥!这是目前唯一能救回大师姐的方法……”江婉婉拽住沈陵的手,不肯松开。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直直落下泪来,“陆师兄…你帮我劝劝陵哥哥啊…”

  陆宴安眼中挣扎之色不断,缓缓开口:“江师妹,不可。即使你将魔气都引到自己身上,但表姐的丹田有损,根本没有办法去继续修炼,承载灵气。”

  没有人比他和沈陵更希望阮羡鸾醒来,但如果因为这样,又要去牺牲一个人。

  所有人都不会同意。

  沈陵和陆宴安都拒绝了江婉婉。

  她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却转身御剑去了怒风崖。

  一路御剑向下。

  怒风崖狂风嘶吼,风在她的耳边呼啸着,却没有能够拦着她。

  她的双眼微红,紧咬着牙关御剑。像一片枯叶,摇摇晃晃的到了那日的最深的崖底。

  去寻找那一抹幻影。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父亲会是早已死去的第一剑修无憾,生母更是魔族的公主。

  这个救阮羡鸾的法子,她根本想不到。

  是她又去了亡灵迷谷寻找媚姬问出来的。

  她结合了几人的说辞,决定再去无崖之下寻找无憾留下的幻影。

  她猜得到,父亲绝对有方法救阮羡鸾。

  江婉婉跪在崖底的山洞前,大声道:“求父亲出来见婉婉一面!”

  怒风崖下,那抹幻影早就在等着她了。

  如今无憾以真面目示她,她不由湿了眼眶。

  无憾的相貌与凡间的父亲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父亲,婉婉来了。”

  她眼眶湿润,垂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来了就好。”

  无憾微微笑着,却是有些无奈。

  小狐狸向她奔来,叽叽呀呀。

  阮羡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她是陈国的被舍弃的长公主,心高气傲。

  她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少年。

  少年如窗前的明月,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只是那个少年似乎心有所属,但是她不甘心。

  她向来高傲,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得不到的。

  她相信,总有一天少年会钟情于她。

  后来稀里糊涂,她与少年春风一度。

  少年以为是她使了手段,从此越发冷眼相待。

  仙门大比上,她的表弟挑开沈陵的外衣,羞辱于他,只是想为她出口气。

  她听闻后,压着表弟去给他道歉,只是却吃了个闭门羹。

  她夜夜寻他,他皆是闭门不见。

  有一日他即将突破金丹,她怎么也放心不下。

  却被意识不清的他拥在怀里。

  她自然以为心上人的眼里终究有她了,却不想,竟是和心上人背道而驰。

  越来越远。

  后来她为了少年采摘玄阳仙草,和江婉婉无意发生争执,意外掉下无崖。

  沈陵选择了救江婉婉,她坠入无崖。

  被山下的女妖折磨去了半条性命,连修为也只剩下一半。

  后来所有人都在指责江婉婉。

  只是她身心俱疲,无心这些。

  她心心念念的唯有自己心尖的少年郎,沈陵。

  一腔高傲,尽折于此。

  如今她为她伤成如此,却始终没有说自己的修为也丢了一半。

  她只想问一句,沈陵心中到底有没有她。

  如果没有,她便就此放手。

  如果有,那…再好不过。

  可是,她知道沈陵的答案。

  开口:“沈陵,你娶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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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苏醒

  她知道结果。

  所以她问的是,沈陵,你娶我好吗。

  这是她最后一次,再去找一个借口留在他的身侧。

  他说:“好。”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却是二人真正走上殊途的开始。

  阮羡鸾的身体虽然昏迷,但是她的意识却一直是在转动的。

  在梦境中,她与沈陵定下婚约,二人在宗门之中也曾有过一段极好的时光。

  最开始阮羡鸾知道沈陵答应自己时,心中也是极为欢喜的。

  她胡搅蛮缠的让沈陵为她写下一纸婚书。

  不过是随便找来的纸,写上了一段婚辞,却让阮羡鸾开心了好几天。

  少年不负众望,在修仙界声名鹊起,风光无限。

  看着少年负剑而立,她恍惚间以为见到曙光。

  那时候她真的在想,沈陵心中也许是有她的。

  何况她的修为样貌,皆是出挑,与沈陵天生一对,般配极了。

  但时日一长,他“心上人”,娇弱的少女江婉婉红着眼眶对她说,“陵哥哥答应与你定下婚约,不过是为了保住我罢了……

  江婉婉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从她的头顶淋上来了。

  看着她错愕的表情,江婉婉扶了扶头上的珠花,说:“这是沈陵送她的定情信物,此生非她不娶。”

  珠花小巧可爱,衬得江婉婉更加娇俏。

  何况阮羡鸾确实亲眼看着沈陵为江婉婉带上的。

  那一幕,边城烟火,沈陵拥住了江婉婉,让阮羡鸾还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无崖上,她与江婉婉一同跌落,但沈陵只来得及救下江婉婉。

  所有人都认为是江婉婉推了她。

  此事轻点说是小女儿家的争风吃醋,但是往重了说,却是谋害同门。

  谋害同门,当受重刑,再逐出师门。

  她这才想起少年的眼里始终冷如冰霜,与她相对也常常是相顾无言。

  眼中即使有几分柔情,却也极少,但对着江婉婉说话,却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

  她也反应过来,这月余的时光与温情,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少年始终是窗前的明月,遥不可及。

  她终于看清,沈陵的心里始终另有其人,她再也不想去用一些别扭的方式去欺骗自己。

  正巧此时,陈国来信,太后病危,催她回陈国。

  在她的记忆里,虽然与母后疏离,但她心中始终有母亲的一席之地。

  哪怕为了皇权弃她,她心中有过怨言,却终究还是渴望着再见亲人一面。

  就这样,她回了陈国。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的生母和亲弟弟早已勾结魔族的宋修远,想要挖出她的金丹,转嫁到弟弟的身上。

  那时候她本就失去半数修为,如今魔气入丹中。

  心上人的心里始终没有她,有的只有苍生和他的青梅竹马。

  血脉亲人心中只有权利和长生,到头来还想着至她于死地。

  她自问从不愧对所有人,到头来人人皆负她。

  一念神魔。

  何况她如今金丹染上魔气,再无祛除之法。

  她心甘情愿,坠入魔道。

  亦是生出心魔。

  在心魔的控制下,她血洗陈国国都。

  国都无一人生还。

  从此修仙界再无问仙宗大师姐,只有魔修阮羡鸾。

  为了控制心魔,也为了将心中疼痛麻痹,她对自己施下禁术,封印了至亲背叛的记忆。

  天下人皆可负她,但,她心头软肋始终是骨肉血亲。

  魔族生性嗜杀,她一时冲动造下杀孽,但她二十多年的刻在骨子里的是修仙人的良知与慈悲。

  一国国都的人命,让她始终愧疚。

  她再也扛不住心魔,修为越发走火入魔。

  时间久了更是连自己是谁也记不清楚了。

  她翻出一张保管的极好的纸,认清上面的字迹,才发现,那是一纸婚书。

  原来,她有个未婚夫啊。

  她想,她的未婚夫一定是极爱她的。

  入魔后,她极为随性,于是她寻至问仙宗。

  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竟是世无其二的沈仙君?

  只是没想到,迎接她的是一柄柄灵剑。

  连她的“未婚夫”也拿着剑指着她,说她,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只是她,觉得荒谬至极。

  混乱的记忆中,她看到陆宴安,心口却痛的呼吸不过来。

  心上人的指责她并不在乎半分,却独独对这个少年心怀愧疚。

  为什么?

  只是阮羡鸾永远也不知道,江婉婉与她说的那番话,全是小女儿争执时,口不择言的气话罢了。

  心上人冷眼相待,阮羡鸾虽然失望,却也没什么。

  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怒风崖下。

  “婉婉,你非救她不可吗?”无憾看着执拗的江婉婉,心下叹气。

  “是,大师姐于婉婉照顾有加,婉婉一定要救她。”江婉婉眼神坚定。

  她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是她欠阮羡鸾的。

  又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不惜一切代价吗?”

  “对!”

  少女的身躯娇弱,像一株软嫩的小花,不堪一折,却又坚韧无比。

  无憾没有出声阻拦,现在的他,不过是自己两成修为留下的幻影罢了。

  他的女儿长大了,明媚,柔婉,善良。

  极好。

  见江婉婉下定决心,无憾再没有阻拦,在将方法告诉了江婉婉。

  在江婉婉用魔族的匕首破开他设下的封印,再以昆山玉露中为阮羡鸾修复筋脉即可。

  只是昆山玉露此物非同小可,这关系着整个修仙界的灵脉。

  “无妨,昆山玉露只取分毫即可修复阮羡鸾的经脉,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

  无憾轻轻拂过江婉婉的脑袋,揉了揉,眼中充满慈爱。

  “谢谢父亲!”

  看着江婉婉眼中纯粹的笑意,无憾眼中几分怜悯。

  他本想护住自己的女儿,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让她去面对风雨。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他是修仙界第一剑修无憾,他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差呢与其做温室里的娇花,不如去做独当一面的松柏,撑起整个修仙界。

  只是少女此刻因着能救回自己的大师姐而欢呼雀跃,却压根不知道未来要面对着什么。

  江婉婉自然知道,沈陵不会同意她恢复自身半魔半人的血脉,所以是自己偷偷的用匕首将魔气引入丹田。

  游走于周身经脉。

  只是这么多年来,魔气一直被江婉婉压制在了体内,如今贸然放出,更是与经脉中的灵气相互排斥。

  她的经脉中魔气与灵气如同烈火与寒冰,谁也不肯向谁屈服。两股力量莽撞而又霸道的在她经脉中冲-撞,让她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江婉婉哪里吃过这种苦,一时间泪如雨下,连视线也逐渐模糊。

  每当坚持不过去时,她便咬住自己的舌尖,利用血腥气保持着自己的神智。

  在江婉婉有意识的领着魔气游走经脉,魔气很快的便占据了上风。

  只是江婉婉在修仙界的修为连金丹也没有到,她只能借着自己血脉将两股灵气压制,勉强制衡。

  但魔气霸道得很,与生俱来的东西本就比自身涵养的灵气厉害许多。

  往后的一生,江婉婉只能拼命修仙,压制住自己体内的两股不容的力量,否则无论是哪样占了上风,最后都难逃一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唤醒体内的魔气,也就是变相的解开了体内的封印。

  这个过程十分艰难,她足足用了八个时辰,更是满头大汗。

  她很想闭眼休息一番,但她知道,自己此举目的。

  她死撑着,将阮羡鸾身上的魔气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体内。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脱力,倒在了阮羡鸾的床榻前。

  阮羡鸾一醒来,睁眼便看到江婉婉倒在自己的榻前。

  “……婉婉?”她微微开口,却终究没有说话。

  铺天盖地的记忆席卷而来,让她脑瓜子嗡嗡的疼。

  她一时都分不清,眼前的江婉婉是前世的情敌,还是今生娇软无害的江师妹。

  江婉婉面色惨白,显然已经再撑不下去了,她用着最后的力气说:“大师姐,和沈陵去怒风崖下,寻找我父亲的幻影,你便有救了…”

  话音刚落,江婉婉便昏了过去。

  阮羡鸾下了床,赤-裸裸的足贴在冰冷的地上,她垂眸一看,自己身上还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重生了。

  什么狗屁原著剧情?

  呸!

  只是如今她顾不上那么多。

  连忙将江婉婉安置在了榻上。

  这么久可算清醒过来了,她的心情有些微妙。

  暗暗想,这床若是自己没醒,那江婉婉怕是还要拿着号码牌等待。

  她正欲运转灵力,输送给江婉婉。

  却没想到,一抬手,才发现自己的丹田破碎,根本无法涵养金丹。

  接着,她再一探,发现——自己的金丹也碎了。

  阮羡鸾:……

  好歹她前世还是人人除之后快的魔修,怎么落得如此境地!

  真是,惨。

  活了两辈子的阮羡鸾,第一次体会到了沦为凡人的滋味,此刻忍不住骂娘。

  正在此时,门开了。

  推开门的,是沈陵。

  沈陵一身浅灰色道袍,眉目清秀如画,淡漠如山巅的雪。

  此刻看着她,眼中竟有狂喜之色。

  他一手执无憾剑,一手还停留在推开的门上,久久没有动作。

  这是她爱了两辈子的人,再度相见,阮羡鸾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却没想到,沈陵向她缓缓走来。

  阮羡鸾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无憾剑上,下意识觉得那柄剑马上就要出现在她的脖子上了。

  她正欲运转灵力,却发现自己此刻如同凡人。

  只好抬起手来,以免那柄剑刺穿她的喉咙。

  却没想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陵,拥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第73章 大结局(上)

  沈陵拥住了她??

  在阮羡鸾心底那个日思夜想、求而不得的沈仙君,拥住了她?

  “羡鸾……你醒了。”沈仙君的怀里温暖极了,声音中都是说不出的缱绻深情。

  “别来无恙,沈仙君。”阮羡鸾的脑子此刻还是嗡嗡的,两辈子的记忆在她脑子里乱作一团,让她愣在原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叫我什么?”

  阮羡鸾对上沈陵狭长的眼,那双眼,尽是不可置信。

  但她还是开口:“沈仙君。”

  她看向沈陵的眼,只觉得那目光分外沉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穿嫁衣。

  这嫁衣颜色暗淡了几分,但她记得,这好像是自己和沈陵要在成婚时穿的。

  诶,自己已经嫁给他了吗?

  难怪他眼中尽是不悦,好像难过极了。

  看着眼前的神情复杂的沈陵,阮羡鸾微微一笑,翘起嘴角:“夫君。”

  只见眼前人眸光微闪,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眼中的冰雪亦是化开,一下子变成了脉脉春风。

  “我在。”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泉水泠泠,清脆作响。

  阮羡鸾看着他的脸,捕捉到了沈陵嘴边那抹局促的笑意,她看着沈陵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又被生生压下。

  才反应过来

  沈陵还没有跟她成婚!

  她一直叫沈陵都是——沈师弟。

  !

  这样一叫,倒显得是自己恨嫁。

  分明这辈子,一直都是沈陵在倒追她啊

  察觉到自己好像把自己绕进了坑的阮羡鸾,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觉得自己亏了。

  明明上辈子一直是她求而不得,今生因为他一个怀抱,却又那么轻易就让他得逞了!!

  “不许笑!!”

  “没有笑。”

  “你别笑了!!”

  “…真没笑。”

  “我看到了!”

  ……

  阮羡鸾醒来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宗门,所有人都很欢喜。

  只是没有人知道,阮羡鸾如今与凡人无异。

  “昆山玉露可修补灵脉,那表姐便去吧,何况婉婉说了,此举并无大碍。”陆宴安看着清醒的阮羡鸾,心中雀跃,却面上不显。

  “是啊,大师姐,你去吧,真的没有任何大碍的。”江婉婉此刻躺在床榻上,陈述了知道的一切。

  如今江婉婉身上的封印已解,若阮羡鸾再拒绝,只会让江婉婉所做的努力白白浪费。

  众人去了怒风崖,借用昆山玉露。

  怒风崖上,阮羡鸾因丧失修为,便是由沈陵带着她。

  她的视线错开沈陵的背影,看到了前方的江婉婉。

  江婉婉身量瘦小,此刻御剑飞行都有些摇摆不定。

  阮羡鸾心下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昆山玉露涵养天下灵脉,怎么可能是说用就用的?

  但她再多问,江婉婉总说,无憾说了,不会对这个天下有任何影响。

  怒风崖下,她看到幻影解开了伪装,是在无崖下幻境中熟悉的脸庞。

  “见过前辈。”她俯首作揖。

  无憾微微点头,没有多言。

  他把几人带到了无崖下昆山玉露所在的地方。

  谁也没想到,涵养了整个修仙界灵脉的昆山玉露就在此地。

  怒风崖下设有阵法,以守护昆山玉露。

  百年前阵法曾因魔族破裂过一回,但无憾以自身余下修为补了这阵法,驻守在此,守卫这修仙界的安宁。

  在这山洞之下,氤氲着一层浓浓的烟雾。等走近之后,阮羡鸾才发现,这山洞是由上品灵玉铺成,氤氲的烟雾都是灵气蒸腾所产生。

  而昆山玉露,则浮在山洞的正中间。

  由一层浓浓的灵雾包裹,只依稀看的出是个球状物体。

  众人一进山洞,只觉得丹田一片清爽。

  “到了。”

  “这就是昆山玉露吗?”

  众人不解,他们没有想到,涵养了天下灵脉的昆山玉露竟是如此。

  “是,相传上古时代有灵山,灵山曾是神仙居处,灵山名曰昆山。昆山玉露正是灵山神器,后遗落凡间,涵养出了天下灵脉。”无憾看着昆山玉露,淡淡为几人解释道。

  “只是前辈堂而皇之带我们来到此地,不怕我们生出异心吗?”沈陵问道。

  “自然。所以你们需在此以心魔起誓,终生捍卫六界和平,不泄露半分关于昆山玉露的事情。”无憾轻轻道,没有多说什么。

  几人立马立下了心魔誓言,因为,如今他们不立下心魔誓言,也没有机会走出去。

  何况他们只是来求救的而已。

  修补经脉其实也不难。

  只见无憾轻轻将阮羡鸾的手搭在昆山玉露上,随之阮羡鸾便感觉到经脉流过一阵暖流。

  “引这股灵气疏通你的经脉,最后引进你的丹田。”

  阮羡鸾顺着无憾的话去做,才发现了其中困难。

  她的经脉根本承担不住这样纯粹的灵气!

  这股灵气进入她体内时虽是一股暖流,但她本身只有金丹修为。

  而且,她的经脉只能将这股灵气往丹田引,并不能吸收。

  待引至丹田时,阮羡鸾满头大汗。

  暖流慢慢的将阮羡鸾的金丹修补回来,也修复了阮羡鸾的丹田。

  “多谢前辈!”阮羡鸾感受到后,立马起身道谢。

  无憾做完这一切,幻影都透明了几分。

  他缓缓开口:“我用昆山玉露虽然补好了你的丹田,但你的修为,此生却只能止步金丹。”

  闻言,阮羡鸾的眸色淡了淡:“…为何?”

  无憾暗暗叹气,道:“我本以为替你补好了金丹,你便可以继续修行,但我方才窥探,你此生无缘修仙。你的命数中,便只到此为止,继续往前也是徒劳。”

  “前辈,为何会如此?”沈陵此刻似懂非懂,并没有听明白。

  “她的命数、气运,早已到了尽头。像是命中如此一般,此乃天意。”无憾看着几人,转头又对着江婉婉,嘱咐:“婉婉,你身上的封印已解开,从此往后你的修为会一日千里,以后的日子,你要帮为父守护这昆山玉露了。”

  “父亲……”江婉婉哽咽,看着无憾淡了些许的幻影,也明白过来,随即泪水落下。

  “乖女儿,父亲这一生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最后还将这修仙界的安宁托付给你。”无憾揉了揉江婉婉的头,淡淡笑了,“昆山玉露乃天下之物,哪有那般能随意让人取用的。何况此事,本就是逆天而行。你要救人,必然要有代价。这代价,即使为父替你受了,但终究,你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婉婉……婉婉多谢父亲。”

  她没有想到,父亲为她承受了代价。

  原来父亲说的一切代价,便是如此吗?

  “别难过,父亲早就死了,如今残留在这的,也不过是最后的修为幻化成的幻影罢了……能成全婉婉的心意,便已是极好了。”无憾轻轻的将娇弱的女儿抱在怀中,轻声:“不必难过,聚散有时,天下,无不散宴席。”

  “父亲……别走……”江婉婉已然泣不成声。

  她看着无憾的幻影越来越淡,耳边还有一句:“余生,记得照顾好你娘,终究是我辜负了她。”

  随即,幻影破碎,消散成了点点星光。

  江婉婉泪如雨下。

  救阮羡鸾的代价,是失去父亲的陪伴。

  但她不后悔。

  这本就是她欠阮羡鸾的。

  自从阮羡鸾掉下无崖以后,她慢慢拥有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记忆中的人确实是自己,但是,那些事情却是今生她从未做过的。

  比如,她和大师姐水火不容,让大师姐死心,叛出问仙宗。

  大师姐叛出问仙宗后入魔,她命令魔族的人煽风点火,扩大谣言。

  在大师姐记忆错乱后,她又命魔族的属下去引大师姐被心魔吞噬,最后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江婉婉本来不肯相信,那人是自己,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和她的记忆重合。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害死了大师姐一回。

  今生大师姐对她关爱有加,却依旧因为魔族的私心将她至于此地。

  宋修远本是媚姬一支的旧部,魔族从未放弃过一统六界,一直在寻找昆山玉露。

  宋修远想要除去阮羡鸾,无非是为了削弱问仙宗的实力,好将第一剑宗毁掉。

  江婉婉擦了擦视线朦胧的眼,随即在问仙宗的后山立了一个衣冠冢。

  从此,她手上多了一个扳指。

  阮羡鸾知道,那枚扳指是在花间镇时,狐妖手中得到的。

  那可以说,是无憾的遗物。

  衣冠冢立好后,所有问仙宗弟子都来为无憾上了一炷香。

  众人散去,衣冠冢前,江婉婉一身素衣,鬓间还有一朵白花,她眼尾仍有余红,但那双惹人怜惜的小鹿眼却再没有了从前的楚楚可怜,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她要代替父亲去守护这修仙界的安宁,守护昆山玉露。

  沈陵看着她瘦削孱弱的身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保护了这么久的妹妹,长大了,整个天下,都担在了她的肩上。

  她就像风雨中被吹打的花朵,却不能凋零。

  见到沈陵和阮羡鸾,江婉婉出声,打了个招呼。

  “大师姐近来如何?”

  “还好,多谢江师妹救命之恩。”阮羡鸾看着江婉婉,终究心中不忍。

  这一世,江婉婉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为她一再牺牲。

  江婉婉没有多说,只是看着衣冠冢的墓碑,淡淡道:“无妨,只愿师姐和兄长情深意长。”

  “自然会的。”阮羡鸾应下,又递给了江婉婉一把糖,轻声:“江师妹如今笑容越来越少,想起你曾经爱吃甜食,便给你带了一些。”

  江婉婉看着手中多出的糖果,忍不住鼻子一酸。

  大师姐,从来都是这般温柔。

  阮羡鸾离去后,她轻轻咀嚼着饴糖,口中瞬间盈满甜意,终是落下泪来。

  不悔。

  问仙宗,阮羡鸾住处。

  在她沉睡的这三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如今修仙界的弟子修为蒸蒸日上,又多了不少金丹。

  沈陵修为已至元婴,再过个数十年,就会到化神。

  她为他开心,却又有些难过。

  他终究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她知道前世,自己去问仙宗寻夫,被拦后,回到陈国的路上一路听到了不少故事。

  比如,问仙宗的大弟子阮羡鸾叛出仙门,坠入魔道,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世无其二的沈仙君年少之时还有那大弟子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如今却跟旁人定下了婚约。

  那人是沈仙君的青梅竹马,两人天造地设。

  她听着人间传闻,即使觉得耳熟,却搜遍记忆也想不清,这些人到底是谁。

  只是心口隐隐作痛。

  她游走于这世间,如孤魂野鬼,不知春秋。

  最后,她再也抵抗不住自己的心魔,被心魔吞噬,魂魄更是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消散在了修仙界、人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飘散到了九州大陆之外的异世界。

  她的魂魄跟着一个女孩子,利用女孩子的视角,她见识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这个世界有趣极了,修士出门,不用御剑,可以坐在四个轮子的盒子里出去。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会修仙,但又能联系到彼此,比修仙界的通讯灵蝶还要好用。

  到了夜里,也可以如同白昼,她们说,这些东西叫电灯。

  如果,修仙界也有这等长明的东西便好了。

  她暗暗想。

  最后她的魂魄进入到了女孩子的梦境中,这个女孩子在阮羡鸾眼中是个修士。

  她的武器是一个长长的板砖,上面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小方块,还会发出声音。

  梦境中,女孩子看着阮羡鸾,愣住了,暗暗道:“好家伙,我写书写的走火入魔了,在梦里都是人设角色!”

  随即,女孩子欲哭无泪,心中大喊:“为什么我梦里都在写小说,我还是这么扑!!”

  阮羡鸾最怕女孩子的眼泪,尤其是这种娇娇软软的,她本想安慰两句,却无从下手。

  因为,一个键盘,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被女孩子质问:“你是谁?”

  “……”

  难住阮羡鸾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你讲讲你的故事?”女孩子狐疑的看着阮羡鸾,却没有恶意。

  “好啊……”阮羡鸾看着女孩子,心下无奈,这里的人,都这么爱听故事吗?

  但她却缓缓开口,将自己记忆里听闻的故事东拼西凑,颠三倒四的讲了出来。

  “从前,有个孤儿,叫沈陵。他天生就是修仙的人才。”

  “哦,父母双亡,男主标配剧本。”

  “有个陈国公主,被母国舍弃。进入了修仙界,对少年一见钟情。少年心有所属,是青梅竹马的师妹。”

  ……

  “这这这,不就是标配的甜宠文吗?”待阮羡鸾讲完乱七八糟的故事,眼前的女孩欢呼雀跃,“不过呀,这个阮羡鸾什么都有,做女主太可惜了,就做个恶毒女二吧,现在可是小白甜宠当道!”

  “为什么?”阮羡鸾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在心里不服气。

  “你不懂。”女孩子并不搭理阮羡鸾的抗议,自言自语,“这本书叫什么名字好呢?”

  “叫《卫道》吧,沈仙君世无其二,心中只有苍生。”

  “可以可以,你这女鬼还挺上道,这披个修仙热元素的狗血剧,美滋滋……”

  阮羡鸾没有说话,她只是不希望,沈仙君身侧有佳人罢了。

  就这样,在梦境里,阮羡鸾讲完了脑子里颠三倒四的故事,女孩子也完成了她的创作。

  只是这时,她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召唤她。

  她的魂魄从一片片的碎片凑合到了一起。

  再度睁眼,她看到了意乱情迷的少年仙君。

  这个外貌、这个情节,这这这?

  不是《卫道》中的沈陵吗!

  !

  我的天哪,这是那个世界所说的什么穿书吗??

  什么大型翻车现场啊

  接着,她就开始各种远离沈陵,只为了能离盒饭远一点。

  虽然有青梅竹马打不过天降的例子,但是她是个恶毒女配呀!!

  她一路按照记忆走剧情,却发现剧情逐渐偏离主线,她甚至无数次问起自己,是不死穿了个盗文。

  想到这里,阮羡鸾暗暗笑,时日长了,她的性子也被那个世界的女孩子带的跳脱不少。

  但记忆回转,眼前是问仙宗。

  阮羡鸾看着渐渐沉下的天色,视线逐渐朦胧。

  泪水夺眶而出,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手中正书写着一张纸,纸上有三个大字格外显眼——合离书。

  阮羡鸾知道,沈陵来日前途无二,这样光风霁月的人,身边站着的,怎么能一直是一个金丹修为的废物呢?

  她这一生,修为止步金丹。

  总不能,阻止沈陵奔向更好的人吧?

第74章 大结局(下)

  阮羡鸾慢慢的将那张和离书写好,放在了案上。

  正巧,此时陆宴安的声音传来。

  “表姐,这几日我在后院上捡了只小花猫,你可要来看看?”

  “猫?”阮羡鸾连忙将和离书压在了几本温养经脉的书下,起身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陆宴安含笑的桃花眼,还有他手中的一只小花猫。

  小花猫发出了奶声奶气的喵喵叫,连尾巴毛都炸起了一圈,显然是害怕极了。

  “小家伙倒是挺有意思。”阮羡鸾看着柔软无害的猫儿,接过。

  小猫的毛很滑,入手温软。

  阮羡鸾正欲摸上两把,猫儿连蹦带跳的从她怀中溜走,转身冲进了屋子中。

  小猫似乎是受了惊吓,在阮羡鸾屋子中乱窜。

  一时二人连忙开始捉这只小猫咪。

  小猫越过了桌椅,爬上了桌案,还打翻了砚台。

  看见自己带来的小家伙如此不识抬举,陆宴安眼中流露出几分歉意,“抱歉,表姐。”

  阮羡鸾将小猫提起来,看到它四只带着墨迹的爪子,莞尔:“无妨,本来就是个花猫。”

  见阮羡鸾笑了,陆宴安嘴角翘起:“能得表姐展颜便好。”

  陆宴安知道阮羡鸾的情况,更知道她的修为注定止步金丹。

  他没有办法想象,生性高傲的阮羡鸾现在是何等心情。

  何况陆宴安知道,如今阮羡鸾身边有了一个能名正言顺关心她的沈陵,连接近她哄她开心都不能太过频繁。

  正在此时,陆宴安的余光撇到了桌上的一张纸,上面大大的三个字“和离书”,让他心中一咯噔。

  “这是什么?”他轻轻抽出了那张纸,问道。

  “和离书啊。”阮羡鸾见此,也没有隐瞒陆宴安的意思,她淡淡开口:“我今生注定修为止步金丹,沈陵前途无量,我自知高攀不起,打算与他和离。”

  “可婚期不是都已经定下来了吗?”

  “是啊,所以我打算成了婚便和离。”阮羡鸾摊手,“我钟情沈陵,要他陪我走个成婚的过场,不过分吧?”

  阮羡鸾背对着陆宴安,故作轻松的说道,泪水却滚落在地。

  “表姐不必如此……”陆宴安正欲说,沈陵不是那等人,但是却终是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阮羡鸾不知道陆宴安是什么时候走的。

  陆宴安的修为如今已经超过了她,她也察觉不到。

  她蹲在桌角,双臂将自己的身子圈住,围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埋进自己的臂弯,放声哭泣。

  沈陵住处,他正在为不久后的婚期雕刻着一支发簪。

  那次在陈国,阮羡鸾以为他送给江婉婉的珠花是定情信物,后来他也向江婉婉打听过,原来凡间的簪子似乎是有些含义在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所以沈陵亲手在为她雕刻了一支白玉簪。

  “沈师弟在为表姐雕刻玉簪?”陆宴安看着他手中的簪子,不屑一顾。阮羡鸾出身皇族,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

  “是。”沈陵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又补了一句,“这是我去年在一处寻得的灵玉,能为她安养魂魄。”

  “啧。”陆宴安抱着手中的剑,嗤笑一声,“表姐修为止步是因为她此生的机缘气运都走到了尽头,你再怎么养她的魂魄又有什么用?”

  “那陆师兄有何高见。”沈陵清楚陆宴安的心思,更知道他话中有话。

  “自然有办法,只是不知道沈师弟敢不敢了。”陆宴安凑近沈陵,挑起眉,有些嘲弄似的开口,“不知沈师弟可知道共生咒?”

  “不曾听闻,还望陆师兄赐教。”沈陵将玉簪揣进了袖中,确认妥帖后,才继续开口。

  “共生咒是从前道侣之间方可结下的。结下咒术后,道侣之间从此共享一方气运、机缘。”陆宴安又凑近沈陵几分,盯着他的双眼,缓缓道:“结下此咒,从今同生共死,若一方想解咒,不得善终。”

  这咒术由修仙界的第一对道侣所创,他们许下生同衾,死同棺的诺言。

  只是可惜,山盟海誓不敌沧海桑田,最后以一方不得善终为结局。

  最开始,修仙界的道侣会结下此咒,以表爱意。

  只是结局往往不尽人意,后来被修仙界的修士有意遗忘。

  而沈陵一心修行,从未听过此咒。

  所有人都笃定他此生仙途无量,更是没有人到他跟前去说。

  陆宴安一双桃花眼,此刻淬满了寒意,他不信,沈陵会舍得把自己的机缘分给阮羡鸾一半。

  飞升成仙本就是渺茫,能窥得几分机缘更是艰难。

  结下共生咒,阮羡鸾的修为便有机会前进,只是沈陵便是绝了飞升的可能。

  无异于自毁仙途,对他自己来说是百害无一利。

  却没想到,沈陵轻声一笑,温柔到了极致,“求之不得。”

  沈陵早在前世,便以自身修为做赌注,换了阮羡鸾一个重生的机会。

  如今,区区一个共生咒罢了,他有何不敢?

  “多谢陆师兄指点,沈陵告退。”

  陆宴安看着沈陵离去的背影,心头大石终于是放下了。

  表姐钟情的是沈陵,他不愿强取豪夺,但他不会让她嫁给一个什么都不敢付出的沈陵。

  何况,他自知自己的气运机缘不如沈陵。

  即使默默守护,他也要铺平一切为她有利的路。

  不论是修补经脉,还是再得气运机缘。

  无论这仙路有多长,他都会默默在后面。

  不久,婚期已至。

  沈陵宴请了修仙界许多人,这场婚礼办的盛大而热闹。

  阮羡鸾一身嫁衣,鲜红耀眼,像是天边最美的红霞。

  她莲步轻移,缓缓走来。

  今日她脸上施了脂粉,更衬得她容颜姣好,如花照水。

  红衣鲜艳张扬,极是衬她。

  她本欲在婚宴结束后赠予沈陵一张和离书,却不想,沈陵的一番话直直让她愣在原地。

  婚宴结束后。

  沈陵轻握阮羡鸾的手,带她御剑行至问心堂上。

  他轻声道:“沈陵在此起誓,愿与阮羡鸾结为道侣,从此死生不离,自愿结下共生咒,与道侣阮羡鸾共享沈陵此生的气运机缘,如违背此誓言,沈陵将不得善终。”

  “……沈陵,你在做什么?”阮羡鸾愣住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咒术似乎似曾相识。

  好像是…道侣之间的共生咒?

  “共生咒,许下此咒,从此我的机缘气运你可共享。”沈陵轻轻抚摸她繁咱的发髻,为她轻轻插上一只玉簪,描摹着她的轮廓,道:“此生若是我先走,我便解除共生咒,从此不拖累你半分。”

  “沈陵,你疯了…!”阮羡鸾眼眶一热,她不相信,沈陵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疯了?”沈陵轻声一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虔诚而又轻柔,恍若蜻蜓点水。

  “区区共生咒罢了,如果这是疯了,那我倾尽一切才换得你重来一世的时候,怕是早已走火入魔。”

  他的唇冰凉柔软,阮羡鸾却无心于此。

  倾尽一切,换她重来一世?

  阮羡鸾愣住了。

  是啊,她前世本就是被心魔吞噬,最后魂魄都碎成了一片片。

  漂泊在异世之时,她在最后的时候是感觉有人在召唤她,将她的魂魄重新凝聚。

  她的魂魄碎成了千丝万缕,哪有那般好收集

  她想象不到,沈陵是如何走过千山万水,度过百次春夏秋冬轮回去一点一点搜集她的魂魄的。

  她隐约猜得到些许,却没想到,原来,那个人是沈陵。

  为她重聚魂魄,往生投胎。

  此等逆天禁术,唯有禁术——往生咒。

  难怪,她在今世的机缘气运早就尽了。

  “原来,是你……”她扑进沈陵怀中,泪水落下。

  她本以为今生沈陵突然开窍,察觉到了她一片深情。

  却没想到,原来前世沈陵便已经倾心相许,甚至为她放弃一切。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今生非前世,他早已自面真心。

  “那,沈陵,你可会后悔?”阮羡鸾的泪水将脸上的胭脂晕开不少,此刻她眼尾微红,如梨花带雨,别有一番风情。

  “求之不得。”沈陵看着阮羡鸾,嘴角微微翘起,心道:这样,你便再也离不开我了。

  ……

  “从此,修仙界流传了一段佳话。”

  “数年前,问仙宗的沈仙君为自己心爱之人结下共生咒,共同捍卫苍生大道,却隐于山林,厮守漫长的一生。

  而第一剑宗的小师妹,竟然是曾经第一剑修无憾的亲生女儿,她与门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师兄一同撑起了问仙宗。”

  谁也不知道,当年的故事有多么惊心动魄,但茶楼下,一身素衣的阮羡鸾轻轻扯了扯沈陵的袖子,调皮的眨眨眼,道,“沈仙君后悔吗?”

  沈陵望着她,揉了揉她的脑袋。

  又轻轻拢了拢自己的外袍,淡淡一笑,反问:“你说呢?”

  阮羡鸾看着沈陵,没有说话。视线却落在沈陵的颈间,那一抹细长如玉的颈上,赫然绽放着几朵红梅,分外显眼。

  浅浅淡红,却为沈陵清冷的容颜染上一层瑰丽妖冶,让人为之心折。

  除了她,谁也看不到光风霁月的沈陵此番模样。

  怀璧其罪,不如将璧占有。

  占为己有,不如心甘情愿的让璧沦陷。

  沈陵看着狡黠一笑的阮羡鸾,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轻轻为她扶了扶头上的玉簪,随即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这一生,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

  前世今生,终有重逢。

  任由沧海桑田,终是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评论区评论想要看什么番外呀,接下来开始更新陆宴安的番外~祝大家新年快乐!

  放一下自己的预收文《穿成修仙界打饭阿姨》

  守鹤闻穿越到修仙界了,在系统的逼迫下成了个打饭阿姨。

  为了完成任务,让每个人多吃几口饭…

  她推陈出新,让火锅、麻辣烫走进了修仙界。

  只是总有一个人蹲在角落,不肯吃饭。

  守鹤闻无能狂怒!这是在羞辱本打饭阿姨的厨艺?!

  她气势汹汹过去,没想到反被美人绝世容颜糊了满眼。

  守鹤闻:嘤~这是谁家的绝世小可爱!

  自此,她(自以为)收获钢铁姐妹花一枚~

  然而,所有人纷纷劝守鹤闻离顾沉沦远一点,因为那美人只有一张好皮相,为人阴晴不定、手段狠辣。

  守鹤闻力挺小姐妹:不可能!她没有!别瞎说!

  直到门派大比,有人挑开了顾沉沦的衣裳,美人露出八块腹肌。

  守鹤闻:!

  说好的手拉手钢铁姐妹花呢!!还她绝世小可爱!

  自认受到欺骗的守鹤闻悲痛欲绝!

  顾沉沦却挑起她的下巴,浅浅一笑蛊惑着:“菩萨尚且男身女相,你又何必拘泥我的性别。”

  好像没错?

  吃了洗脑包的守鹤闻,一痴就是几百年。

  直到被骗着结下道侣时,才恍然大悟,哦,我把你当姐妹,你却馋我身子!

  # 一个牡丹花下死,最后发现美人是朵食人花的沙雕甜饼。

  白切黑病娇偏执男主x憨憨沉迷美色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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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番外:沈陵x阮羡鸾

  这是沈陵和阮羡鸾离开问仙宗的第一个月。

  阮羡鸾看着身侧的沈陵,微微一笑,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快乐。

  她轻轻挽住沈陵的手,有些狡黠的眨眨眼:“谁能想到光风霁月的沈仙君竟然选择和半生都不愿提及的魔修阮羡鸾在一起了呢?”

  “……”沈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见他不说话,阮羡鸾越发得意,又在沈陵手上轻轻蹭了一把,像只小动物一般,“沈仙君,后悔吗?”

  “……”沈陵依旧没有回答她。

  阮羡鸾自然知道,沈陵不会后悔。如果真的后悔,又怎么会动用禁术往生咒换她重生呢?

  何况她的魂魄当时破碎,碎片在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

  她真的想不到,那个世无其二的沈仙君是如何一处一出的去找她的魂魄,再一点一点拼凑起来。

  每每想到这,她就心头一软。

  即使她知道沈陵心中有她,但是前生她苦苦纠缠半生,都没有换到他一个回首,这让阮羡鸾很不、开、心!

  “沈仙君,沈仙君……”阮羡鸾拽了拽他的袖子,委屈巴巴的嘟囔道:“你怎么不说话呀……难道真的后悔了?”

  然而,沈陵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弯了弯嘴角。

  “沈!陵!”阮羡鸾发现,沈陵就这么冷静的看着她无理取闹。

  嗷嗷嗷!

  她在异世的时候,那里的人都不是这样的!

  人家的女朋友生气了,男朋友都会送口红买奶茶,再可劲儿的哄!

  沈陵这分明就是那个世界所说的直男嘛!!

  于是她抱着沈陵的胳膊甩了甩,问:“沈陵,你看不出来我生气了吗?”

  “嗯?”沈陵停下脚步,看着阮羡鸾姣好的容颜,没有说话。只是暗暗道:女子生气难道会笑吗“……”听到这个回答,阮羡鸾明白了。

  沈仙君果然是直男。

  面对这种直男,不能跟他生气,因为他会和你讲道理。

  而她,作为这个直男的道侣,更是不能生气。

  因为一生气,那共生咒岂不是两个人一起折磨?

  “沈陵,我想要你哄哄我。”阮羡鸾放开了沈陵的手臂,只是双手轻轻的握住他的掌心,平静的看着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眼中灿若繁星,如碎星点点,唇瓣粉红,很是好看。

  沈陵看着这样的她,目光一顿,随即将人揽进怀中。

  她想要自己哄她?那…这样,算不算呢?

  平生向来不会哄人的沈陵,在自己的心上人强烈要求下,破天荒的示弱了。

  察觉到眼前人铺天盖地的气息涌来,清冽温暖,包裹住了自己。

  阮羡鸾心情好上不少了。

  沈陵的怀抱永远都是那么温暖,让她眷恋,不管前世还是今生。

  没办法,都已经是他的道侣了。

  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

  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呀。

  .

  只是沈陵和阮羡鸾都不知道,恋爱中的女人心情是多变的。

  这个时候哄好了,下个时候可能又哄不好了。

  “沈陵…我们晚上吃什么呀?”阮羡鸾和沈陵刚刚到达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小镇,决定在此住下。

  窗外正是下午,阳光正好,照的屋子里暖烘烘的,给沈陵的白衣都镀上了一层暖黄的金色。

  “随意。”沈陵放下手中的剑,缓缓道。

  直男必杀技二:随便。

  “可是我不知道晚上吃什么呀,沈陵,你总要给个主意吧。”虽然知道自家的男朋友是个直男,但是一听这话,阮羡鸾难免还是泄了气。

  “都行啊。”沈陵没有说话,他不挑,真的都行。

  但是他不知道,这是直男必杀技三:都行。

  “沈陵,你不能不说的呀,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阮羡鸾有些无力,但是还是决定跟沈仙君讲道理。

  “我都可以啊。”沈陵再次道。

  听到这个回答,阮羡鸾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晚上我们就在楼下让厨子炒几个菜吧。”阮羡鸾有点难过,但是她有没有办法解释到底是为什么。

  “恩,我等会去跟店小二说。”沈陵看着泄了气的阮羡鸾,有些无奈,却还是摸了摸她的头。

  他从前是个孤儿,流落在外的时候只求有一口吃的。

  后来被江家收养,寄人篱下,又怎么好开口麻烦别人。

  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到底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饭菜对他来说,不过是吃进去罢了。

  后来入了问仙宗,阮羡鸾每每为其送饭,皆是一片好心,他也从不挑剔,吃下就好了。

  只是这些事情,他觉得,没有必要让阮羡鸾知道。

  于是他便转身下了楼,吩咐店小二做菜。

  晚饭时刻,阮羡鸾看着一桌子的菜,心中的委屈越发上了心头。

  她不喜欢吃姜,沈陵却让店小二用姜熬了一锅汤。

  那味道,即使是坐在一旁,都能被呛到。

  还有桌子上别的几个菜,都是些山药片,还有一大碗粥,几个馒头。

  看着桌上的那几个馒头,阮羡鸾越发委屈。

  重来一世的时候,她在花间镇客栈那几日确实是吃馒头吃的很开心,可那时候是刚刚重生回来,几百年没吃饭了呀。

  何况舟车劳顿,沈陵还让她吃干巴巴的馒头。

  她就这么想着想着,又问道了那股刺鼻的生姜味道,竟只觉得心头一阵委屈,随即眼眶中泛起了泪花。

  然而沈陵一无所察,还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眼前,示意她喝掉。

  阮羡鸾此刻心下委屈,没有说话,只是木着脸将那碗汤喝下。

  浓烈的生姜气息熏的她几乎快要吐出来,那股刺-激的辣味直冲喉管。

  但她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将汤喝完。

  接着,沈陵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山药片,递过来一个馒头。

  阮羡鸾此刻的心情已经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了,只是默默把这些东西都吃掉了。

  随即一言不发便上了客房。

  此刻夜色渐沉,屋内没有燃灯。

  阮羡鸾躺到了床上,看着头顶的纱幔垂下。

  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昏昏沉沉的暗,窗外的夜色透了进来。

  屋内寂静无声,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却从窗外传来。

  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漫上阮羡鸾的心头,她只觉得,有些难过。

  无力感袭来,从四肢百骸蔓延至心头,接着,她视线模糊,流下泪水。

  说不上为什么委屈,但就是很委屈。

  明明自己不喜欢吃山药,不喜欢吃馒头,更不喜欢生姜。

  问沈陵喜欢吃什么,他不说。

  他说自己去点菜,最后却吩咐小二做了这些上来。

  阮羡鸾都在想,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明明他如果说了自己要吃这些也是没有关系的,另外去做几个她爱吃的菜不就好了吗?

  偏偏按着她吃一桌不喜欢的菜,还是他亲自盛的,她又不能不吃。

  而且沈陵还没有发现,她生气了。

  真是越想越委屈。

  阮羡鸾抱着被子,打了个滚,接着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从房中传来。

  阮羡鸾察觉到有人,但是她一下子也没察觉出是谁,连忙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剑,刺向来人。

  沈陵:“……”

  沈陵没有想到,自己一回来,对着他的竟是一把剑。

  看着妄念剑像自己刺来,他没有反抗。

  等阮羡鸾反应过来,剑已经架在了沈陵的脖子上。

  认清来人后,阮羡鸾将剑放下,没有说话。

  她还在赌气,但是不期待这个直男能看出来。

  “睡醒了?”沈陵燃了屋内的灯,屋子里一下就亮了起来。

  阮羡鸾此刻睡眼惺忪,但也反应过来,拿剑抵着他确实好像是自己做错了。

  何况这是他们的房间,除了沈陵也不会有别人进的来。

  “嗯。”她的声音懒倦,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小奶猫。

  见她坐回了床榻上,沈陵弯弯唇,将她拥入怀中。

  “……?”阮羡鸾正想说一句,你干嘛,却发现自己的小腹上多了一只手。

  沈陵正在给她揉着小肚子。

  “你在问仙宗沉睡三年,先前修为尽毁,那三年虽有我们的术法护着你,但你仍是实打实的凡人身躯。”

  沈陵说了这些,阮羡鸾还是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心里只有一句:这就是你逼着我吃自己不爱吃的东西的理由吗?

  却没想到,沈陵接下来的话让阮羡鸾愣住了。

  “虽有共生咒共享你我气运机缘,但你的身子却是实打实伤了的。”

  阮羡鸾没有反驳。

  “你重伤过后,身子尚未修养过来,如今修为也仍未恢复,不敌从前。何况…明日你便要来葵水。”

  听到后面这句话,阮羡鸾的耳根一下都红了。连忙将沈陵放置在自己小腹的手推开。

  明日来葵水???

  他为什么要记这个啊

  两人虽然结为道侣,也拜过天地,但其实到现在,也还没有圆房。

  如果说二人的肌肤之亲,那也是在上辈子春风一度的时候。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沈陵又将她往怀里拦了几分。

  “……你…为什么要记这个啊……”阮羡鸾的声音细弱蚊蝇。

  “你先前身受重伤,伤了根基,每每葵水便疼痛难忍,我不想看到你难受。”沈陵看不清阮羡鸾的神色,便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贪婪的嗅着她的气息。

  “所以,你故意吩咐小二炖了一锅生姜鸡汤,是为了让我驱寒?”阮羡鸾说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口一暖,被一阵欢喜所笼罩。

  “嗯,而且近几日舟车劳顿,你总是贪嘴,馒头和山药吃了好克化。”沈陵淡淡说着,又将手放到她的小腹上,暗自催动灵力,为她揉着,“何况你总是贪嘴,那你的身子几时才能养好?”

  “……不用你管…我就是爱吃。”即使知道了沈陵都是为了她好,但是阮羡鸾还是倔强的嘴硬。

  沈陵没有说话,只是轻笑一声,继续帮她揉着小腹。

  “你出去做什么了?”阮羡鸾这才想起,他方才似乎出门去了。

  “不生气了?”沈陵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唇角一直没有垂下来过。

  “……生气的。”被他这么一说,阮羡鸾又才想起,自己似乎还在与他赌气。

  气怎么能不生呢?难得沈仙君肯哄她。

  “那羡鸾……怎样才肯不生气呢?”看着她闹小脾气,沈陵的眉眼亦是跟着柔和了几分。

  上辈子他自负,不肯直面真心,这辈子重来,她又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

  如今看她使小性子的样子,倒是分外有趣。

  屋内只有一盏烛火,昏黄摇曳,能照射到床上的光线并不多。

  床上纱幔低垂,被围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沈陵抱着她,二人就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内,对方的温度尽在咫尺,呼吸之间都是彼此的气息缠绕。

  “…那不如,沈仙君以身相许好了。”阮羡鸾眨眨眼,极为轻佻的说道。

  她就想看看,一向清冷自持的沈仙君,如今被调戏了一番会是什么样子。

  高岭之花,她偏要采。

  “羡鸾,真要如此吗?”他的声音就在耳侧,几分无奈,却丝毫听不出不悦。

  自从沈陵与阮羡鸾结为道侣后,沈陵对她便是越发的好,如今被她调戏,依旧和平常一样的温柔。

  “对。”阮羡鸾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沈陵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接着,阮羡鸾只觉得耳根被一片温热包裹,酥酥麻麻的感觉立马传遍四肢百骸。

  又像是被什么捻来捻去一般……

  她起初愣在原地,随即才反应过来,沈陵在……

  咬她的耳朵!

  一瞬间,她耳根上方才退去的绯红再度席卷而来,直接红了脸颊。

  “沈陵……”她下意识的喊出沈陵的名字,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都已经沙哑,还带着几分娇气。

  但就是这么一声嘤咛,却像是一只猫儿伸出了她的爪子,在沈陵的心底轻轻挠了一下,勾起无尽的燎原烈火。

  他不再顾忌半分,顺着耳垂继续往下,直至脖颈间。

  滚烫的气息覆满在阮羡鸾的修长的脖颈儿上,痒痒的,像是鸟儿带着体温的羽翼轻轻抚过。

  呼吸之间,皆是对方的气息味道。

  阮羡鸾被他翻了过来,对上了那双狭长的眼。

  此刻沈陵眼中不似从前,尽是冰雪。烛火幽微,将他清冷的眉目都变得柔和,妖冶不少。

  他的目光温柔滚烫,眼尾微红,薄唇挺鼻,近在咫尺。

  沈陵生的是极为好看的,她一直都知道。

  这张脸、这个人,两辈子她都沦陷了。

  她伸出手,在沈陵的眉眼间描摹轻抚,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永远占据在他眼中一般。

  “沈陵……”她无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红唇一张一合,像是将自己奉上一般,又像是撒娇。

  她看到他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风情无限。

  接着,她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片柔软之中。

  沈陵的发像是匹上好的锦缎,自然垂下,至她锁骨前微微晃动,甚至有些痒。

  他勾唇一笑,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沈陵的手宽厚,稍带薄茧,却生怕让她不适,像是抚摸着稀世珍宝一般。

  看着他的眉目间逐渐被红尘意念沾染,阮羡鸾心中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神坛上的神被拉下凡间,堕入红尘,再也不能抽身。

  她心中前生今世那些众所周知的爱意此刻被剖茧抽丝一般都展现在他的眼前。

  最后化在唇齿之间,被他细细品尝。

  交织的不止是爱恨,还有理智与疯狂。

  像是羽毛轻轻抚摸过所有,痒痒的,却又带着渴望。

  窗户没有开,外面刮起了风,将窗子撞的呼呼作响。

  在最后一刻,沈陵的双眼恢复了清明。

  阮羡鸾只感觉身上一软,自己的衣服又被拢了回去,只是凌乱了几分罢了。

  沈陵停止了动作,起身为自己倒了一盏茶。

  “……”阮羡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疑惑。

  “起风了。”沈陵的喉结滚了滚,将茶水一饮而尽。嗓音有些止不住的沙哑,压抑。

  阮羡鸾没有明白过来,这句起风了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他继续说:“穿好衣服,别着凉了。”

  窗外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轮廓分外清冷。方才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绮念,一下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好像又回到了神坛之上,清冷如雪,连距离,也很远。

  阮羡鸾心中的那些期盼与温情此刻却全都碎了一地,委屈再次涌上心头。

  沈陵又为她倒了一杯茶,轻声哄道:“我去给你煮红糖水。”

  阮羡鸾没有接过他的茶盏,只是环住了沈陵的腰,听着他的心跳。

  沈陵常年习剑,还有肌肉。

  她的手有些颤抖,却大胆的往上移动。

  但是,沈陵捉住了她的手,没有让她继续下去。

  “别闹了,睡吧。”语气之中尽是无奈,却又在极力克制着,他说,“你葵水将至,好好休息吧。”

  “……”阮羡鸾反应过来了,明白他为何突然抽身了。

  片刻后,沈陵端着一壶红糖水过来了,哄着她喝下,接着躺在她身侧,合衣而眠。

  身侧躺着的人让阮羡鸾无比安心,她环住他的胳膊,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

  其实,这是自他们成婚以来,第一次同床共枕。

  成婚那日,为了观察共生咒到底是否成功,沈陵守了她一夜,为其护法。

  这几日在凡间,沈陵一直清冷自持,两人都是分房而睡。

  如今他就在她的身侧,连呼吸都近在耳畔,好不真实。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咚咚作响,一如方才。

  她一开始不明白沈陵为何突然停下,如今反应过来,更是像吃了蜜一般甜。

  只是今天沈陵让她生气了,那她,也不让沈陵开心。

  阮羡鸾眉眼弯弯,已经打定主意,眼中尽是狡黠。

  她慢慢向上挪动了一点,接着趴在沈陵的耳侧,学着他那般,轻轻对沈陵的耳垂下口。

  沈陵的耳垂冰凉柔软,阮羡鸾像是一只猫儿,慢慢的品尝自己最舍不得的食物。

  接着,她听到沈陵的呼吸逐渐加重,却依然躺在原地,不动声色,就像是一条装死的鱼儿。

  阮羡鸾觉得他这样分外有趣,又在他颈侧落下一缕呼吸。

  沈陵依然没有动静。

  见他这般,气息渐渐缠住沈陵颈侧的一寸肌肤,就像是品味着最醇厚的美酒,细细嘬饮。

  借着雕花的镂空木窗中透进来的几缕月光,阮羡鸾看到,沈陵的耳垂红的几欲滴血,还有一层水色。

  而脖颈上,赫然绽放着几朵红梅。

  寒冬的雪地里,红梅怒放,有人踏雪寻梅,觅着味儿而来,暗香浮动。

  冰天雪地的素白之中,梅树怒放,抖落下了枝桠间的落雪,露出寒梅来。

  而阮羡鸾,是来赏花的。

  沈陵睁开了眼,眼中无奈至极,却又带着宠溺,到底是没有拒绝。

  只是将她的手,捏起,落下一吻,虔诚中带着珍重。

  花就开在那里,任她采撷。

  她再度伸出手,指间停留在了寒梅上,小心翼翼的抚了过去。

  “可以吗……”她问,或者说是试探,却是不容拒绝。

  “可以。”

  得到了首肯,阮羡鸾轻轻将其摘下,在指间轻捻,嗅着。

  沈陵的体温逐渐升高,甚至有些滚烫。

  “羡鸾……”他的嗓音越发沙哑,语气中尽是情动。

  他是她的。

  两辈子,都是。

  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唯有一个阮羡鸾。

  “想吗,告诉我。”阮羡鸾此刻已经翻身,二人换了个位置。她唇角翘起,一双凤眼格外妩媚。

  “想……”

  沈陵到底还是松了口,他将阮羡鸾扯了下来,按在自己身上。

  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心跳,不去看她的脸。

  那张脸,蛊惑人心,足以让他沦陷,哪怕倾尽所有,都不肯放弃。

  就这么一个动作,阮羡鸾明白了他的意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奉上。

  她拉着沈陵的手,带着他,握住那一团柔软。

  她记不清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视线最后颠来倒去,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

  沈陵还是舍不得让她难受,动情之时,极力克制,最后化作了两个字

  “帮我……”

  “好。”

  漫天雪色,红梅怒放,不及这一隅风光。

  她摘下了梅树上的花,透过层层叠叠的落雪,指间轻拂过每一篇花瓣。

  她指间的温度,驱散了落雪的凉意。

  枝桠上抖落的碎雪,在阮羡鸾温热的指间化作雪水。

  阮羡鸾的笑声宛如银铃,清脆作响。

  少年仙君的耳根红透,咬牙说出几个字。

  “……去净手!”

  随即而来的,是阮羡鸾越发张狂的笑声。

  小镇的四处挂满了灯笼,温暖明亮。

  阮羡鸾找到了回家的路。

  沈陵在哪,哪就是家。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悔婚魔尊后我觉醒了》求收藏三月中下旬开文

  洛临烟是被娇惯的仙二代,自恃美貌,骄纵跋扈。

  其实她根本无法修行,只能做一朵菟丝花。

  幸好还有个天纵英才的未婚夫。

  可她见异思迁,偷偷给未婚夫喂毒,毁人修为,只为嫁给别的男人。

  本以为老天会一直惯着她,但她做了个梦,得知自己是个炮灰。

  而她抛弃的未婚夫居然是大反派魔尊,要改嫁的男人,居然是男主角?

  可男主娶她只是为救白月光,等救完人,她连全尸都捞不着。

  这是人干的事吗???

  为了苟住小命,她醒悟了,大腿还是原配的香。

  但看到眼前被戴了绿帽的未来魔尊,洛临烟恨不得当场跪下。

  她只好找来稀世灵药,混进毒中,哄骗着魔尊喝下,只求不要结下生死之仇。

  谢宿渊身世坎坷,人人欺辱。

  根基折损,断筋碎骨。

  人间于他,是炼狱。

  就连未婚妻谋划毁他修为,另嫁他人。

  他冷笑一声,喝下毒药。

  他早决定将计就计,堕入魔道。

  等来日,屠尽修真界,列尸于仙门之上。

  他就这么等着,等自己修为尽毁。

  却发现,自己的修为…

  不降反升?

  原来,他喝下的断肠毒药,竟都是前未婚妻九死一生换来的天材地宝。

  谢宿渊冷漠凉薄的心被捂热后,再也不肯放开那个小姑娘。

  ——既有生生世世,那便纠缠不休。感谢在2021-02-1423:42:55~2021-03-1412:3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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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番外:陆宴安

  陈国,陆家。

  此时已是冬日,院中堆了不少枯树叶子,刮过底面簌簌作响。

  陆家分明是个世家,却偏偏陆宴安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只能窝在这破败的小院子中,艰难度日。

  此时陆宴安还是孩童,他蹲在院中,稚嫩的小手在搓洗着几件衣裳,被浸的通红。

  即使井水冰冷刺骨,但他只是将手从水中抽出来,哈了一口白气,暖上几分后加快了动作。

  他想,如果自己能再大一些就好了。

  这样他打井水的时候就能多一些,快一些。

  冬日的井水刚打出来是有温暖的,但是因为他是个孩童,只能一点一点的打。

  每每打出来的水没过了衣裳,便也变得冰冷。在冰冷的水中搓洗着衣裳,连手都生出了冻疮,疼痛难忍,十分难受。

  小男孩没有抱怨,只是叹了口气。他生得一张桃花眼,眼尾轻轻上挑,天生就带着笑意。

  隔着院门,他听到自己的亲娘又在咳嗽了。

  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大,像一台破旧的机器。

  他连忙走进屋内,为生母倒了一盏茶水。

  “宴安,又在洗衣裳吗……”说话的是陆宴安的生母,女人生的妩媚,即使病色也掩饰不住。

  她将陆宴安轻轻抱在怀里,缓缓道:“都是阿娘没有用,连带着你也要受苦。”

  陆宴安没有说话,安顿好生母后,他便上街去为生母买些东西。

  他知道,母亲不易。

  陆母是商户女出身,后来嫁给了陆宴安的父亲做妾室。

  只是世家贵族的妾室哪有那般好做的

  陆宴安年纪尚小,还不明白这些,只是再度上街为母亲抓了一记药。

  却在街上遇到了嫡长兄。

  嫡长兄陆元川身穿锦衣,伺候他的丫鬟仆人就有好几个。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他。

  陆元川是父亲娶的嫡妻所生,看他们母子从来没有好脸色。

  毕竟,任谁凭空要与旁人分享父亲,都是不能接受的。

  见他手中还提着草药,陆元川冷声一笑。

  一向被欺负的陆宴安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识趣乖巧的避让开。

  但他不知道,人的偏见会带出无限恶意,尽管他做小伏低,但旁人不愿放过他,便可以挑出他千般错万般错来。

  “怎么,陆宴安?你眼中是没有我这个兄长吗?”

  陆元川趾高气扬的走来,语气中尽是不屑讥讽。

  “……”见陆元川此番,陆宴安自然明白他不肯善罢甘休,最终还是开口:“见过兄长。”

  “陆宴安,你什么时候竟然蠢成这样了?还是你连兄长也不认得?”

  “……”陆宴安没有说话,平日里陆元川就欺负了他不知道多少回。

  每次不过是变着法子的羞辱他罢了。

  但终究只是言语上,没有太过分。他忍忍便罢了。

  待陆元川闹够了便也过去了。

  何况今日母亲的病又加重了,还等着他回去。

  “宴安并无此意,兄长误会了。”陆宴安心中记得母亲的嘱咐,尽量不与这个兄长起冲突。

  也不知道怎的,陆元川看着这个弟弟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陆宴安与他眉眼之间五分相似,却因着生母的长相,陆宴安长的比他更加清秀几分。

  他审视了陆宴安一会儿,将视线落在了陆宴安胸口前那包草药上。

  “怎么,你那病秧子的娘又病了?”

  陆宴安感觉到陆元川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怀中的草药上,下意识的将草药往怀中揣了几分。便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取悦了陆元川。

  陆宴安和陆元川还并未出生时,那时候陆宴安的母亲贺氏刚入陆家为妾,容色姣好,性子柔顺,得了陆父好一阵宠爱。那段日子,陆夫人恨不得连手绢都绞碎,却又无能为力。

  好在陆夫人过几年便生下了陆元川,生下了陆府唯一的长子,陆夫人自然是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但她没想到,没过多久贺氏便也接连有孕。

  只是贺氏产子之后,伤了身子。

  陆夫人也明白过来了,男人是靠不住的,何况如今她都给陆老爷生下了嫡子,没有人能危及她在这后宅的位置了。

  从此陆夫人便放宽了心,一心守着儿子过日子,一边由给陆老爷纳了不少美妾。

  贺氏生了孩子,加上陆老爷本就是一时新鲜,陆家里更是添了好几位妾室,从此贺氏便被抛在了脑后。

  陆夫人明白的事情贺氏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也开始一心养儿子。

  只是她本就是商户女,后来家道中落,在陆府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

  陆元川平日里更是没少吃下人的洗脑包,越发的讨厌这个弟弟。

  说出来的话更是刻薄恶毒。

  “二弟啊,其实你这拿药吊着你那病秧子娘的命又何苦呢?左不过活不了几天的,又何必再去浪费那个钱呢?”看着陆宴安微变的脸色,陆元川此刻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快乐一般,继续开口:“何况,你那娘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左不过都是在这世间拖累你罢了,既如此不如死了算了!”

  陆元川的声音很大,没有避让别人的意思。

  路人瞧见了热闹,一时间四处都是哄笑声。

  落在陆宴安耳中,像是有什么将他的心口攥住一般,由不得他吸气。

  他死死的将药捂在怀中,任指甲陷入肉里,忍住了去与陆元川对峙。

  比起这些,母亲需要药。

  他没有办法。

  陆元川见周遭人都在笑,心里的快感逐渐升起。

  见到陆宴安红着眼眶,死死的捂住怀中的药草,就像是一只小兽,嗞着牙,狠狠地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尽管年幼的陆宴安眼中有着火焰,但陆元川越发肆无忌惮

  陆宴安看着陆元川微微上扬的嘴角,心中有个糟糕的猜想。

  接着,他看着陆元川向自己伸出了手。

  分明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手,却像是猛兽的爪子一般。

  他要抢自己手中的药材包。

  怀中的的药材在两人的争执中碰撞挤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陆元川本就比陆宴安大,个子又高了陆宴安不少,陆宴安哪里抢的过他?

  包裹着药材的油纸包已经开始裂开,露出里面颗颗块块的药材。

  陆宴安用自己的双臂死命的想要将药材留在怀中,却是极为艰难。

  那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他不能将这袋药失去。

  母亲还在等着一碗汤药。

  陆宴安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狠心,往陆元川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下去。

  他不肯松口,甚至能感到口腔中的猩甜。

  周遭的侍从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一般,急急忙忙的拉开二人。

  陆元川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低眉顺眼的弟弟竟也会有如此胆量。

  “按住他!”

  随着一声令下。仆人的手钳制住了陆宴安。

  视线的最后,陆宴安只记得漫天飘落的药材,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上那个,药草的气息扑鼻而来,和着洋洋洒洒的粉尘。

  最后的视线逐渐模糊,许是血腥气刺激到了陆宴安。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仆人手下挣脱。

  不管不管的和陆元川厮打在一起。

  只是仆从们终究是向着陆元川的,谁不敢让这位娇贵的大少爷受伤。

  他记不清那时候陆元川的拳打脚踢落在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下,只是暗暗在想,如果让母亲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担心的吧?

  “住手!”

  身上很疼很疼,但是那道声音,陆宴安却记了一辈子。

  少女的嗓音娇软,却一下就能听到里面的怒意。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女。她身着锦衣华服,上面的丝线泛着淡淡的光芒,腰间系着一个荷包,垂下的几缕丝绦随着少女莲步轻移微微晃动,美不胜收。

  少女凤眸微微扬起,皱着眉头,眼瞳中却是对他的怜惜,还有几分恼怒。

  少女的手洁白纤细,肤如凝脂,轻轻将他扶起。陆宴安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污泥的手,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的将手抽回,藏在身后。

  “别怕,有我。”

  陆宴安没有说话。

  少女命人重新为他抓了药材,上了膏药。

  教训了陆元川,最后将他送回了陆府。

  她说,她叫阮羡鸾,如果以后他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她。

  陆宴安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了视线中,竟有一丝不舍。

  分明只是个大了他几岁的女孩子,却像是如同神祗一般,将万丈光芒带到他的心间。

  那时候她随手的帮助,对他来说,却是救了母亲一命。

  尽管三年后,母亲还是病逝了,但他却没有忘记那时候,阮羡鸾是唯一帮过他的人。

  母亲病逝,陆家顾及颜面,终究是大办了这场丧失。

  满院缟素,铺天盖地的哭泣声又如何?

  他的母亲终究是不在了。

  母亲给他留下了一个匣子。

  匣子中是一张地契。

  她说,“宴安以后是要娶媳妇的,母亲这么多年的积蓄几乎也没有了,只剩下这宅子,以后别委屈了人家姑娘。”

  那时候他看着那张地契,心中五味陈杂。

  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恰逢此时,陈国皇宫传来消息,要送长公主阮羡鸾前去修仙。要从世家中选取有灵根的孩子,不拘男女,给长公主做伴读。

  凡人修仙,从此脱离红尘,长生不老。

  人人趋之若鹜,但陆宴安心中想的却是:能陪着长公主远走他乡,护着长公主就好。

  陆宴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求着自己名义上的亲爹送自己去测了灵根。

  许是老天眷顾,他有缘修仙。

  他见到阮羡鸾了。

  三年不见,记忆中的少女又长开不少,明媚动人。

  即使知道自己即将踏上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路,她的神色依然镇定如常,不见胆怯。

  “陆氏庶子宴安,见过公主。”他学着大人的样子,向阮羡鸾行礼,却压下了心里那句“别怕,有我在。”

  阮羡鸾看到他,眼中有些意外之色,轻轻开口:“原来,我的小伴读是你啊。”

  “能陪公主一同修仙,是臣有幸。”他按照陆家人教他的话,一句一句说着。

  “噗嗤——”阮羡鸾看着一张娃娃脸却故作老成,终究是忍不住,笑了开来,“既然知道是要陪我去修仙的,哪来的君臣?”

  “……”陆宴安没有开口。

  “你是陆家的庶子,与我有亲,那以后,便叫我表姐吧。”

  “往后的路,我们要一起走了。”

  后来入了问仙宗,陆宴安拼命修行。

  看着曾经遥不可及的少女如今和自己一样,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他们的距离终于近了一些。

  他其实心中是欢喜的。

  但是他也明白,他们所面对的世界更大了,他想护住她只能拼命修行。

  问仙宗是修仙界第一剑宗,连第一剑修无憾都师承于此,当问仙宗弟子筑基时便可前往剑库取得本命灵剑。

  其中,还有第一剑修无憾留下的无憾剑,那时候,他不知择剑一事要看机缘,越发努力的练剑。

  修仙界人才如过江之鲫,他只能不断往前奔跑。

  问仙宗的夜里,他在努力练剑。

  只是练剑终究是一件枯燥的事情,他熬不住时,便会远远的看一眼阮羡鸾的院子,看看她是否灭了蜡烛,还是依旧在练剑。

  他知道阮羡鸾修习艰难,更知道她修习刻苦。

  如果看到她依旧在练剑,他便会转身继续练剑。

  如果她院中的灯火灭了,他还是会折回院中继续练剑。

  唯有强大了,他才能护住阮羡鸾。

  这就是为何他一直执着于无憾剑。

  无憾剑象征着力量,他想被这位强者认可,只有强大了,他才能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

  灵剑在他的控制下逐渐与自己越来越默契,剑刃划破空气的铮鸣让他越发安心。

  但是许是命中注定,无憾剑,没有认可他。

  机缘一事,说来也玄。

  但尽管如此,他也并未放弃。

  陆宴安就像是一棵树,在努力的生长,变得枝繁叶茂,足以给心中的人提供一个庇荫的地方。

  看着自己修为逐渐追上阮羡鸾,他心中是除了欢喜还有几分得意。

  阮羡鸾在他心中占据的满满当当,那些说不出的情感在他心里炙热滚烫,却又带来无尽的回甘。

  直到,阮羡鸾的眼中好像闯入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叫沈陵,是问仙宗的外门弟子。

  陆宴安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一来,表姐的目光就被其吸引。

  他将自己的炙热滚烫的心思都藏在一句句“表姐”之中,小心翼翼的藏起来。

  他害怕阮羡鸾知道了会疏远他。

  爱上一个人,本就是患得患失的。

  如果能一直在她身旁,他愿意一直做这个“表弟”。

  但是他从没想到,阮羡鸾对一个上心竟是那般的。

  他看着阮羡鸾为那个叫沈陵的弟子再度拾起年幼时最讨厌的制香,只是为了给他做一个荷包。

  他看着阮羡鸾特意吩咐厨房,为沈陵准备甜汤。

  只是阮羡鸾送出的荷包,陆宴安从未在沈陵身上看到。

  阮羡鸾特意吩咐旁人做了的甜汤被她送去后,也不知他到底喝了没有。

  他不知道阮羡鸾在沈陵面前是如何的温声小语,但是他的目光却从来都在阮羡鸾离去的背影上没有收回。

  当知道沈陵天纵奇才,连无憾剑都选择了他时,陆宴安最开始心中其实是有些难受的。

  那些他一直执着的东西,想要的,为什么在沈陵那里,他得到的就那般轻而易举?

  得知阮羡鸾为了与沈陵多相处几日,特意跑去带外门弟子历练,他连忙赶到了花间镇。

  那时候仗着自己的修为高,他故意想要刺伤沈陵,却没想到被他躲开了。

  连阮羡鸾都护着他,责备自己。

  “抱歉,沈师弟,一时没有控制好,希望师弟不要放在心上。”

  看着沈陵变了的脸色,陆宴安连忙道歉,心中却毫无悔过之意。

  但是他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沈陵一躲,他倒是看出了几分门道。

  凭着沈陵的资质,假以时日,定能超越自己。

  那一刻,他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阮羡鸾的眼光不差。

  初回陈国,沈陵重伤,众人无处可去,他拿出了那张地契,将几人逮到了母亲给他留下的宅子中。

  那时候,他看着阮羡鸾的侧脸,暗暗想:母亲,你留给我的宅子,我带心上人来住了。

  只是沈陵重伤,阮羡鸾无暇顾及其他,一颗心都在沈陵身上。

  他只能将满心的欢喜压下。

  陈国皇宫,他听出许太后有意为她和阮羡鸾赐婚。

  听到的时候,他心中暗暗期待,她会答应吗?

  但是她拒绝了。

  陆宴安后来暗暗的想,如果,当时他直接跪下,应承了许太后的旨意,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可是,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愿意勉强阮羡鸾做不愿意的事情。

  到后来得知阮羡鸾和沈陵定下婚约,他才想起在亡灵迷谷,无崖上。

  他看着阮羡鸾为了保护沈陵,被女妖一掌打下无崖。

  那时候,他心口密密麻麻如同针在扎一般,原来,她就那般爱沈陵?

  到了甘愿为其死的地步吗?

  他正欲拔剑随着阮羡鸾一同下去的时候,却没想到沈陵快了他一步。

  原来,他们早已爱对方入骨,甘愿为其生,为其死。

  只是都没有说罢了。

  陆宴安看着阮羡鸾,自然知道她是极为开心的。

  多年夙愿,一朝成全。

  陆宴安其实很想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察觉过他的心意,如果自己那时候答应了,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但是他看到阮羡鸾含羞带怯的眉眼,最终决定,将自己那些心意永远藏在心底。

  何必……去增添她的烦忧呢?

  只是人有旦夕祸福,大婚前夜,变故突然生出,他没有想到,最后竟出了这些事。

  宋修远是他和沈陵联手揪出来的。

  他看着宋修远,恨不得一剑捅穿了他。

  如果没有宋修远挑拨,他的表姐会做最美的新娘子,嫁给自己心爱的人。

  不是像这样奄奄一息的昏迷,神志不清。

  但是他知道,想要救回表姐,一定是有办法的。

  看着沉睡不醒的阮羡鸾,江婉婉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或许能够就醒阮羡鸾的方法。

  但这个方法看似完美,却意味着江婉婉要入魔。

  沈陵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那时候,他笑天意弄人,但他希望阮羡鸾醒来。

  心底挣扎过后,他故意开口,将所有人的思路都转到了假设阮羡鸾醒来。

  他故意带着所有人的思路,去想,这件事如果可行了,那需要解决什么。

  江婉婉最终还是做了,阮羡鸾醒来了。

  陆宴安心甘情愿把机会让给了沈陵,选择不争不抢,就这般陪伴在她身侧。

  但是沈陵没有护住阮羡鸾。

  他后悔了。

  看到阮羡鸾写下和离书,陆宴安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把。

  他从很早之前,得知修仙界有道侣之说,那时候他还细细打探过,结为道侣到底需要什么。

  更是从中得知了道侣之间的共生咒。

  那时候,他嗤之以鼻,以这种方式将另一个人绑定在自己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事到如今,他却想,如今这样,将阮羡鸾绑在自己身边,倒是极好。

  他笃定沈陵放不下仙途,所以故意将此告诉沈陵。

  却没想到,沈陵同意了。

  沈陵为阮羡鸾放弃了仙途,放弃了大道,只求长相厮守。

  当看到沈陵为阮羡鸾结下共生咒,他心方才放下。

  如今这样,似乎也极好?

  他们选择归隐山林,云游四海。

  也许此去一别,再无相见的可能。

  那他,便奋力修行,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陆宴安的名字。

  无论她在哪里,都能知晓她的讯息。

  从此,修仙界多了一方大能——陆宴安。

  关于这位大能,仙史上记载的五花八门,却无一不是夸赞陆宴安天纵奇才,凡间的出生也极为尊贵。

  写仙史的人分外想给这位陆仙君写的极好,处处美化,且广为流传。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位陆仙君,心中装了一个人。

  那个人,陆仙君藏于口中,从未言说。

  ——只盼,她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悔婚魔尊后我觉醒了》求收藏三月中下旬开文

  洛临烟是被娇惯的仙二代,自恃美貌,骄纵跋扈。

  其实她根本无法修行,只能做一朵菟丝花。

  幸好还有个天纵英才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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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抛弃的未婚夫居然是大反派魔尊,要改嫁的男人,居然是男主角?

  可男主娶她只是为救白月光,等救完人,她连全尸都捞不着。

  这是人干的事吗???

  为了苟住小命,她醒悟了,大腿还是原配的香。

  但看到眼前被戴了绿帽的未来魔尊,洛临烟恨不得当场跪下。

  她只好找来稀世灵药,混进毒中,哄骗着魔尊喝下,只求不要结下生死之仇。

  谢宿渊身世坎坷,人人欺辱。

  根基折损,断筋碎骨。

  人间于他,是炼狱。

  就连未婚妻谋划毁他修为,另嫁他人。

  他冷笑一声,喝下毒药。

  他早决定将计就计,堕入魔道。

  等来日,屠尽修真界,列尸于仙门之上。

  他就这么等着,等自己修为尽毁。

  却发现,自己的修为…

  不降反升?

  原来,他喝下的断肠毒药,竟都是前未婚妻九死一生换来的天材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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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有生生世世,那便纠缠不休。

第77章 番外:万轻舟

  万轻舟从小就爱抬杠。

  他出生在一个富户家里。

  他爹从小就要他努力学做生意,但是万轻舟不想。

  满脑子都是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比如:“用蜡烛照明,灯火微弱不说,烛火摇晃,晃的脑袋都疼,要是有一盏灯,能够一直长明便好了。”

  那时候他爹受不了他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只觉得这个儿子总是异想天开。

  万老爷觉得,什么也没有做生意敲算盘重要。

  每每看着这个儿子,万老爷都在怒其不争。

  知道有一天,一个算命的瞎子来到他家门口,病病歪歪的对着万老爷算了一卦。

  说:“你儿子来日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将来是个撼动一方的大佬。”

  算命的瞎子哄得万老爷心花怒放,万老爷出售阔绰,一下便赏了他二两银子。

  接着,万老爷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出了,修仙界有个大门派在招新弟子。

  万老爷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想,自己的儿子整天不干正事,干脆送去修几年仙算了,哪怕无缘问仙求道,学上几年也好强身健体啊。

  就这样,万老爷急冲冲回到了家中,想要把儿子捆去修仙。

  但他回到家中,发现儿子竟然一反常态的拿起了算盘,眼神狂热。

  正在万老爷猜测,自己这个儿子是不是回头是岸了,甚至有些动摇的时候。

  他的儿子又冒出了一句:“爹,如果有个算盘能够自己算术便好了……”

  万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连忙吩咐下人将万轻舟捆了起来,二话不说的将儿子塞进了马车,嘱咐管家带他去问仙求道。

  于是,就这般,一辆马车,一个管家,捆着万轻舟去问仙求道。

  许是命中注定,万轻舟生来就有灵根,能够问仙求道。

  万轻舟就这么拜入了问仙宗,管家含泪送他入了山门,然后迫不及待的回到了万家,告诉万老爷这个好消息。

  万老爷开心坏了,在村子里摆了八个月的流水席,日日参拜佛祖,只求儿子仙途顺利。

  万老爷本以为自己的儿子会一门心思扑在练剑上面,毕竟在他看来,练剑也是一种稀奇古怪,异想天开的事情。

  只是,万轻舟在练剑一事上资质平庸,他在藏书阁中无意接触到了炼器。

  如今修仙界以练剑为主流,炼器对修仙人来说,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法术罢了。

  但是万轻舟不认同,他就这样一边在剑术上浑水摸鱼,一边努力钻研炼器。

  因为他的心思不在练剑上,四年了,他还是筑基弟子。

  但是他很快乐,从不后悔。

  修仙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很多,他的想法也越来越稀奇古怪。

  也有人说他玩物丧志,比如同为外门弟子的杂役。

  他常常嘲笑万轻舟,身在福中不知福,整日拿着父亲的钱在这浑浑噩噩的度日。

  一开始,万轻舟不以为然,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对他来说,就已经很开心了。

  但是,时间久了,家书一封一封的来,无异于是问他修行如何,他稀奇古怪的想法因为外门弟子的资源有限,因为自己本身的灵力有限,也被禁锢住。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看着山外的凡人,还有自己房中的灵剑,万轻舟犯了难,这是他这辈子最为难的时候。

  前半生他顺遂安康,一直为自己而活,随心所欲。

  但如今及冠将至,他明白,自己得尽快做出选择。

  要么,打道回府,去跟老爹好好做生意。

  要么,练剑,努力练剑,争取当上内门弟子,博那么一个机会,去闯一闯,拼一线生机。只有抢的那么一线生机,他才能有机会继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空荡荡的山门无数的外门弟子歪歪扭扭的行走在陡峭的山路之中,他把目光投向了山门内,他在猜,猜山门内到底是何等景色?

  山门内的弟子,和山门外的弟子,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人。

  隔绝了多少东西呢,他不知道。

  问仙宗有一个钟,镇在山门之中,偶尔会响。

  这钟有灵性,叫不老钟,像个孩子一般,随性而动。

  那时候他做不出抉择,每每便在不老钟下沉思。

  犹豫和纠结,一次一次的占据了他的心。

  他真的不知道前方的路通往何处,雾蒙蒙下面遮掩的到底是什么。

  少年便倚在柱子旁,思索片刻,问道:“钟啊,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只是不老钟从不回答,永远都在那里安静如鸡。

  青铜的钟身硕大,繁杂的花纹刻在其上,却从不会回应少年的所有疑问。

  有时候,万轻舟想,自己要是这个钟便好了,赖在问仙宗这么多年,都生了灵性。

  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最终也做出了决定,他决定留在问仙宗。

  钟待了这么多年都能滋生灵智,何况他这么大一个大活人呢?

  机缘巧合之下,他与新来的外门弟子沈陵成了一组历练的队友。

  这个弟子,在外门之中小有名气。

  是怀柔长老亲自领进门的,据说还天赋异禀。

  起初万轻舟还以为是谣传,但是后来,万轻舟发现,传言不虚。

  这个弟子,非池中物。

  于他一同下山历练,无疑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这个师弟长的又好,为人好相处,连门派内的大师姐都垂青于他,一路上他只负责躺赢,做一条咸鱼。

  给大佬们做腿上的小挂件。

  这样一个历练的任务就完成了,而且,他还长了不少见识,美哉。

  真正让他转变想法的是,在花间镇,他逃出了自己制作的长明灯竟然得到了他们的赏识。

  那时候,内门备受欢迎的弟子阮羡鸾都肯定了他,这对于他来说,是个莫大的鼓励。

  还有沈陵,以及那些和他一道历练的弟子们,都支持了他。

  他好像,一下又有勇气继续往前走了。

  内门的沈师弟告诉他,问仙宗有一位不着调的长老,名叫费步初。

  为人散漫洒脱,不拘世俗。

  从内门通讯的灵蝶中便可以看出,这个长老童心未泯,一切随性而为。

  听上去……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只是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时候随口说出的话,竟是为万轻舟指明了方向。

  历练结束回到宗门后,他越发努力的练剑,只为了能够早日进入内门。

  最好能在仙门大比上得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名字,这样,他就有机会被炼器的费步初长老收入门下了。

  只是他本就资质平庸,那一年仙门大比恰好改了规则,来参加的修仙人不计其数。

  他只混到了一个中下水平的名次。

  好在,大师姐阮羡鸾和极为出色的内门弟子沈陵引荐了他,给他提议。

  那一次,他跪在问仙宗费步初长老的山门前,虔诚而又满怀期待。

  他想,如果能令费步初长老垂青,怕是此生无憾了。

  只是他没想到,想要拜费步初长老为师,本就该是一件不着调的事情。

  他跪在长老门前,学着程门立雪,并没有用。

  费步初只问了他三个问题。

  一:何为炼器?

  他的回答是:以人为的力量,锻造出器物,供人使用。

  二:为何炼器?

  他回答:因为热爱。万物离不开热爱,唯有一颗拥有热爱的心支撑,方能走的很远很远。

  三:炼器的想法重要还是技术重要?

  他说不出话来。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想法固然重要,但是离不开方法,方法固然重要,没有想法也是白搭。

  他回答完了这几个问题,便被费步初赶走了,他说考虑考虑。

  那几日,他茶饭不思,只盼能够得到费长老垂青。

  也不知上天眷顾还是他的运气本就这么好,费步初将他收成徒弟了。

  炼器的日子是快乐的,每每他翻出一本书来,看着古方古法,一点一点复原创新,这都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外面的阳光温暖舒心,一如他现在安稳的日子。

  有时候,他也会想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禁术。

  费步初只是目光沉思,随后缓缓道:禁术本也只是法术,但之所以被禁,定然是因为被滥用,做了一些危害天道轮回的事情。

  万轻舟似懂非懂,只是目光茫然的问道:“那师父可曾用过禁术?”

  费步初像是戳中了心事一般,目光变得很远很远。

  他说,他为故人动用过禁术,但他不后悔,因为那是一件能够成全很多人的好事。

  万轻舟尚未及冠,心思只是个毛头小子,他不懂。

  直到后来,他终究知道了,那个所谓的禁术,成全了一对爱侣,两个家庭。

  费步初和那位大能无憾,以一己之力承担了后果,给江婉婉和沈陵留下了一个温暖的家。

  用另外一种方式,让无憾和媚姬继续厮守。

  万轻舟悟了,从此越发努力的炼器。

  在很多年后,他发明的长明灯,风靡了整个修仙界。

  医修和剑修无法修行,他便造出了能够供修士承做的器物。

  两地之间太远,御剑飞行也来不及,他便造出了传送法阵。

  问仙宗被无憾的女儿和门内资质优异的二弟子陆宴安撑起,他万轻舟,也成了一方敬仰的大能。

  那个瞎眼算命的老爷子,确实算对了。

  只是,他成为的不是很厉害的一方剑修,却是对这个修仙界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万轻舟。

  从此修仙界,不再以剑修为主流,越发的五花八门了。

  其中少不了万轻舟的功劳,但他只是在不老钟下,细细听着那些小辈的低语,变得越来越沉稳。

  仙史上记载了不少关于这些大能的记载,但终究为后人杜撰,谁也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如何,这些,不过都是由后人评说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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