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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真千金她自己回来了
作者:阿亭亭
文案:
姜裳穿越了,穿成一个民间小姑娘,她勤勤恳恳学厨艺,指望有一天靠自己手艺吃饭。
干爹临死前让她回京城,他不是江湖郎中,他是大理寺寺丞的嫡生子。
姜裳收拾收拾回了京城,结果京城千金背后嘲笑她,老夫人打压她,府里姐妹又使绊子又陷害。
亲爹还没找到,姜裳劝自己要忍。她忍了又忍,最后一掀桌:老娘不干了,我要回江南。
然后转头扑进师父怀里嘤嘤嘤。
王爷拍拍小徒弟后背,温柔安慰:乖,师父在呢,别生气,师父把她们撕了给你赔罪好不好?
一句话简介:原来我是流落民间高门千金大小姐
立意:纵是道路崎岖,也要守住本心,勇往直前。
内容标签: 阴差阳错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裳 ┃ 配角:┃ 其它:求个作者收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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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谣传
京城,邓府——
几个小娘子穿着华贵的衣裳在花园里嬉戏玩闹,服侍的婢女们如穿花蝴蝶一样在几个小娘子之间来回移动,送上泡好的茶水和新鲜的茶点。
“哎,邓六,”花园门口进来一个红衣似火的女子,才踏进花园就大声招呼起来。
穿着青衫宽袖,眉目清雅柔和的女子抬起头,无奈地看着红衣女子:“你不是如厕去了吗?发现什么了?如此激动?”
赵亚灵坐到她身边,端起茶水就往嘴里灌,旁边小娘子捂嘴轻笑起来,赵亚灵也不介意,显然是平日里玩惯了的朋友。
“我刚刚从那边过来,你猜我看到了谁?”赵亚灵表情生动活泼,眉毛高高吊起,一副要卖关子的样子。
方才笑起来的小娘子司黎黎好奇地接上话:“遇到了谁,竟让你这般惊讶?”
邓锦柔心下默默转动:赵亚灵来过她家许多次,是她的闺中密友,家中长辈也都见过,能让她这样卖关子的,想必只有那一个人了。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袍袖轻移,举止间自带优雅气质。
不远处荡秋千的小娘子也跑了过来,凑头认真倾听。
“就是那个啊,”赵亚灵努嘴,暗示她们。
司黎黎皱眉:“哪个啊?说清楚嘛,打什么哑谜?”放下秋千过来听八卦的贝容菡推推赵亚灵胳膊,娇嗔道:“赵二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碰上谁了?”
赵亚灵打量了一下邓锦柔神色,见她一脸淡然,大概知道她不介意,才“嘿嘿”笑着说道:“就是那个,准备要做邓六小婶婶的村姑啊。”嗓音压得极低,边说还边看着周围有没有人经过。
吓,果然是大八卦。
邓六的小叔叔邓齐静前阵被封为巡察使,往地方巡查去了,结果人还没回来,先派人送了个貌美姑娘回府。
邓齐静少有才名,年少时在京城中就是出名的才子,人高大挺拔,生得白净,当年是京城不少闺秀千金的理想夫婿。可惜他似乎于姻缘上不得缘分。
与他定亲的小娘子还未及笄就因体弱病逝,而后来嫁与他的闺秀婚后不久与友出游,不小心被毒蛇咬死了。
定亲娘子与新婚妻子先后离世,京中渐渐流传起邓齐静克妻的传闻。
邓齐静妻子离世后,他着实萎靡了一阵,邓家也忙着处理邓夫人的身后事。等过了几年邓老夫人准备给邓齐静再找一门婚事的时候,邓齐静克妻的谣言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把邓老夫人气个够呛。
偏偏邓齐静经过这件事以后居然不想娶妻了,邓老夫人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便没有急着催他。可是过了几年,邓齐静居然还没有娶妻的心思,眼瞅着他要三十了,还孤身一人,把邓老夫人急坏了。
相亲被推,威逼不惧,巧遇躲开,装病戳破,邓老夫人这几年用了多少法子,也没成功让邓齐静娶妻,这事也就成了她一块心病。
因此邓齐静送了个姑娘回府,别人不说,邓老夫人高兴得给佛祖直烧了三柱香,恨不得跟全天下宣扬她儿子准备成亲了,还带着那姑娘出席京里各种宴席。
姑娘貌美乖巧,虽然是第一次在京里宴席出现,但是瞧着通身气派,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娘子。有好事的夫人问她家中是干嘛的,在哪遇见的邓大人。
小娘子单纯,一五一十回答了。原来家里是村里卖药的,一个江湖郎中的孤女。
邓大人居然瞧上了一个村姑!京里传得沸沸扬扬,连她们这些没出阁的小娘子都听说了。
这些日子已传扬开。邓老夫人虽然脸皮厚不在意,但是她担心小娘子被吓到,惊跑了自己的儿媳妇可就糟了,因此也不带小娘子出门了。
司黎黎跟贝容菡面面相觑。她们闺阁女孩,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已经过了一阵,邓老夫人已经不带着那村姑出门了,因此还没见过她的模样。
要说到邓齐静,情场不得意,但是事业如火如荼,年纪轻轻已经是皇上身边红人。多年单身,虽然有克妻传闻,但是先去的妻子没有留下孩子,所以即使三十多了也还是京里不少姑娘的夫婿人选。
这些年若不是他自己不想成婚,等着嫁给他的小娘子早就扑上来了。
贝容菡好奇地问:“长得如何?”她容貌明艳,一身绯色长裙,用金线绣上花纹,虽然与赵亚灵的衣着同色系,但是更加华丽,衬得她更光彩夺目。
“好看!”赵亚灵毫不犹豫点头夸赞。
“比我如何?”司黎黎也好奇起来,一个村姑能有多美,赵亚灵居然夸得这么直白。
贝容菡“咯咯”笑起来,推搡司黎黎:“瞧你这样,堂堂司农寺丞的千金居然跟一个村姑比,你不嫌掉价啊?”
司黎黎皱皱俏鼻,才发现这个问法不太好。她长得可爱娇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这个表情显得她更可爱了。
邓锦柔捏捏司黎黎的脸颊,好笑道:“笨,”然后悠悠说道:“她长得确实不错。”
还在思考答案的赵亚灵松了口气,其实她觉得那个村姑长得比她们都好看,但是这话说出来恐怕在座的几个小娘子都要不高兴了。
因此赵亚灵附和道:“好看是好看,可是再好看也就是个村姑,犯不上跟她比。”
不只是个好看的村姑,还是个即将嫁给黄金单身汉的村姑,以后见面她们可得叫这个村姑一声婶婶呢。贝容菡啧了一声。
那头绿景苑,穿着青白色丫鬟装的丫头忧心忡忡,跟在她的村姑主子身边,犹豫了半天也没张嘴。
姜裳在邓老夫人给她安排的院子里闷了几天,今日才发现原来她可以出来。因此准备带着丫鬟四处逛逛,她第一次住这种古代豪园,看哪都新鲜得很,兴致勃勃。
“小姐,”丫鬟终于开口了,“您,跟府上是什么关系啊?”她问得委婉。
姜裳停下脚步,回答她:“噢,我爹爹跟府上大人是旧识。”
绿漫鼓起勇气:“那,您跟邓大人,是有婚约吗?”
婚约?姜裳一脸惊讶,连忙否认:“什么婚约,没有啊。”
绿漫哭丧着脸:“可是府里下人到处在传,您要嫁给邓大人做他夫人。”
第2章 探明
姜裳一脸迷茫,她跟邓大人怎么可能有婚约,邓大人跟她爹爹是同龄人,还是旧时好友,爹爹怎么可能会把女儿和跟他同龄的朋友配在一起啊。
她跟邓大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爹爹相托。若不是爹爹病情加重,病死异乡,又怎么可能会把她托给邓大人呢?
想到离世的爹爹,姜裳脸色暗淡下来。
绿漫还是一脸担忧,姜裳勉强打起精神安慰她:“我跟邓大人没有婚约,也不知道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邓大人这几天应该就到了,到时候让他出面解释解释吧。”
可是小姐你的名声,这样传来传去的,都被败坏了呀。绿漫听了并没有得到安慰,但是见姜裳一点也没有替自己担心的意思,只得把担心咽了回去。
入夜,姜裳卧室——
姜裳躺在床上,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没有动静,绿漫应该睡了。
她轻轻下床,脚步放低,像只猫一样,落地无声,在卧室里随意走动。
好久没出去逛逛了,不如趁今晚出去走走。她手脚轻快翻出压在包袱最下面的夜行衣,轻手轻脚换上,扎上高马尾,从窗户上翻身而出。身后床上重重床幔,隐隐约约露出半个睡影,是一半被子折在里面做出的稻草人。
显然是个老手。
夜晚的空气真好呀。姜裳深呼吸了一下,整个人放松下来,仿佛回到了水里的游鱼一样,轻快灵活地在屋顶上跳来跳去,足底轻轻一踩,就跳到了另一户屋顶上。
为什么会传她跟邓大人有婚约的传闻呢?姜裳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邓大人看起来也不是个贪花好色的官啊。
她的丫鬟绿漫就是邓大人送的。虽然没有跟她说,但是姜裳一看就知道绿漫是那种地方专门□□出来送给达官贵人做礼物的。
送上门的美人都芳芳不用,还赠她做丫鬟,实在看不出是好色之徒。
可是如果不好色,为什么大家会下意识把她跟邓大人联系在一起。
邓大人的年龄都能做她爹了。
何况不是她自夸,她打小的美人胚子,小时候因为这张脸,好几次差点被拐到青楼卖掉。绿漫也是美人,但是比她差了点。
到了。
姜裳小心翼翼,踩着砖瓦,侧耳听了听,是这里,没错。她脚尖勾着屋檐,像只蝙蝠一样翻身倒挂,这里是屋子背面,阴影笼罩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屋角挂着一个人。
这是邓府厨房掌事娘子王三娘的屋,据她这几天观察,王三娘应该是邓府最八卦且掌握消息最多最灵活的人。毕竟阖府上下吃饭取食都要到她那个大厨房去。等吃食的过程随意唠两句消息就传到她那了。
打探消息,她这里是首选。
“哎哟,我之前跟你说,让你最近对碧落院那位小娘子好些,你还不信,我告诉你,我这可是得到确切消息了。”王三娘尖利的嗓音很有辨识度。
姜裳一听就听出来了。
碧落院?那不就是她住的那个院子,这么巧,居然正好在说她。姜裳来了精神。她一个借住小娘子怎么还成了话题中心了。
回应的声音闷闷的:“什么消息?”应该是王三娘的当家的。
“白日翡翠姑娘来了,我问她碧落院那位怎么回事,翡翠姑娘可明说了,让我对那位好点。”王三娘利嗓拿着腔调,模仿翡翠姑娘说话竟然绘声绘色,搁现代可以考虑去做个配音演员了。
王三叔回复慢悠悠的,好像睡到一半被惊醒,随口附和着说了一句:“她这不是没说什么嘛。”
对啊,她这不是没说什么嘛。屋外的姜裳也点点头,恨不得出声赞同王三叔。
“哎哟,你们这些男人啊,”王三娘满嘴嫌弃,然后兴致勃勃探讨起来,“老夫人院子里可都是人精,话里话外能让你抓到把柄?那当然是含含糊糊,自己体会的了。”
王三娘话头一转,转到姜裳身上:“啧,这小村姑,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居然把五爷给收了。”
你才小村姑,你才使妖法,你才收了五爷呢。姜裳瞪着窗户,仿佛瞪着王三娘一样。
王三娘语气里都是不解:“五爷之前的先夫人可是名门世家出身的大家闺秀,以前跟他定亲的小娘子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怎么过了几年口味这么大转变,居然看上了一个村姑?”
村姑怎么了,村姑吃你家大米了?哎不对,你才村姑呢。姜裳在心里反驳她。
“哎,老头子,你说她真是村姑吗?她身边那丫鬟我可看了,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丫鬟,”
姜裳听了一惊,绿漫的出身那么容易看穿吗?她要不是去过那种场合,她还真看不出来绿漫是那种地方培养出来的,顶多就是感慨一下长得好看罢了。
王三娘接着说:“普通人家的丫鬟哪有长这么好看的,听说主子比丫鬟更好看。漂亮姑娘哪有成堆出现的,只有那种地方有吧。”
那种地方是哪种地方,自然不用明说,王三叔嘿嘿怪笑了一下。
嘿,本来以为有什么分辨技巧呢,原来是她们主仆颜值太高引起怀疑了。姜裳心里很复杂,不知道应该是喜还是悲。
王三叔温吞吞回她:“就算真是那种地方出身又怎样,五爷不是好色的人,他要是好色,老夫人就不至于那么愁了。”难得回了一大段。
王三娘沉默了一下,才悻悻然说道:“嗨,要不说那村姑使了妖法呢,京城里老夫人给找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五爷统统看不上,老夫人连青楼名妓巷门暗娼都给找了,还看不上,正准备等五爷回来给他安排小倌呢。谁想到出去办趟差,五爷居然自己看上姑娘了。”
嗯?姜裳眉毛挑了挑,这话信息量略大啊。
“安排过。”王三叔轻飘飘三个字,屋里屋外两个女人都兴奋起来,王三娘尖嗓叫了一声:“什么?”屋外的姜裳捂住嘴,把同样两个字咽回嘴里。
王三叔简单概括:“五爷没兴趣,把人赶走了,然后自己出去住了一个月。老夫人被老爷臭骂了一顿。”
“老,老夫人可真是,行事不拘小节啊。”王三娘憋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别的府里夫人拿来夸老夫人的话了。
姜裳想起来那个笑容和蔼,热情到吓人的老夫人,她应该为了儿子愁得不行了。难怪对她那么好,原来是以为她是她未来儿媳妇呢。
八卦听到这,事情大概也理得差不多了。就是挂得有点晕,大脑充血了可能。她勾着屋檐轻轻一翻,在屋顶上晃了晃站定。
看来绿漫说的没错,王三娘这么肆无忌惮八卦她,可见最近她应该是邓府下人里的话题人物。
第3章 理清
王三娘的话里流露出不少信息。从这些信息里大概可以推断出为什么府中关于她与邓大人的绯闻盛行。
她进府里这些天几乎见全了邓府人,然而没有邓齐静的夫人,加上王三娘曾提到“先夫人”,可见邓五夫人是已经离世了。
邓世叔与她爹爹同龄,却是单身无所出,心疼儿子的邓老夫人不愿意看儿子形单影只,给他介绍别的闺秀,可是邓大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愿意娶。
如是过了好几年,终于来了一个姑娘,邓老夫人也完全不介意她是什么“村姑”,兴高采烈以为是他儿子看上的姑娘,大大咧咧就带出去晒,于是引起流言蜚语。
姜裳苦笑,难怪邓老夫人对她这么热情,难怪府里几个跟她同龄的小娘子看到她眼神都古古怪怪,又好奇又防备又嫌弃又尊敬,原来是把她当未来的小婶婶了。
天知道,她也是冤枉的。
她自己都还是懵的,从六岁在这具身体里醒来,她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古代单亲家庭独女,爹爹是个痴迷医术的江湖郎中,成天带着她从这个村到那个城,拜访名医,求师问道。
爹爹是个不靠谱的,没有一点学医的天赋但是非得要学,总觉得自己医术不好是没找到名医。
姜裳小小年纪跟着他颠沛流离,不仅要照顾好自己,还得要照顾好爹爹。
后来阴差阳错在江南买了房落了脚,正好旁边住了一个开点心铺子的大娘,姜裳跟大娘投了缘,天天跟她学点厨艺,争取以后长大了能像大娘一样开个小店卖卖点心,一辈子也就这么平淡无奇过去了。
没想到姜裳钱存得差不多,准备出手去看铺子的时候,爹爹突然告诉她,她不是他的女儿,她另有亲人,她是靖西侯府的嫡亲小姐。非得要带她回去找亲人。
靖西侯府的嫡亲小姐?靖西侯府是什么?他家的嫡亲小姐为什么变成了村姑?以为自己活在普通种田文一心只想靠自己手艺赚钱开店的姜裳表示很懵逼。
姜裳稀里糊涂跟着他走上回家路,结果半路上爹爹就病倒了。
这病来势汹汹,没过几天爹爹瘦了一大圈,又过了几天,爹爹整个人都不清醒了,姜裳把他们身上所有余钱拿去请大夫叫郎中,都说没救了。
爹爹弥留之际告诉她让她在此处稍微等等,他有个旧时好友正好路过,可以把她带回家。
姜裳哭成泪人儿一样也没留住她爹,人说没就没了。
钱都拿去找大夫了,钱兜比脸都干净,姜裳愁得准备要卖身葬父了,这时爹爹的旧时好友——邓齐静大人出现了,帮她把爹爹安葬了,又给她送了丫鬟,把她一起带上路。
原本走的水路,可是姜裳晕船,才出码头就晕得天翻地转。
邓大人似乎很赶时间,分了大半下人护送姜裳从陆路走,他继续走水路。
结果走水路的邓齐静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一直没到,反而是走陆路的姜裳先到了邓府。
好在护送她上京的下人都是邓府的,可以直接回邓府落脚,于是他们就先到了邓府。
水路的邓大人晚到了,护送姜裳的下人又都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偏巧邓大人一直单身,邓老夫人盼媳心切,阴差阳错之下就变成了邓齐静在地方看中了个村姑要把她送回来准备娶做继室。
姜裳叹口气,欧,这该死的阴差阳错。
他们到邓府已经四五天了,邓齐静的队伍怎样也该回来了吧。
这事她还真不好解释,她只是个单纯无辜的借住小娘子,只能等邓大人回来,让他自己去解释了。
听王三娘王三叔的意思,这个世叔应该是无性恋,不需要另一半的那种,应该不会坑了她吧。
姜裳足尖轻轻一点,如蝴蝶一样在夜色下翩飞而落,转眼就出了邓府到了街道上。
好久没夜奔了,脚痒,想跑远一点看看。
京城地势复杂,姜裳初来乍到,不应该太嚣张,不过她真的很久没有晚上出来逛逛了,以前在江南时候每个月都至少出来一次的。
她会轻功,也只会轻功,
她家住的那片地方治安不太好,鱼龙混杂。尤其是她住那块,不知道咋回事,经常有黑衣人掉落,小巷里院子里房间里悬梁上,哪哪都有可能出现穿着一身黑的蒙面人,姜裳就捡过好几个。
半夜醒来脖子上被架着一把刀这种事她都要习惯了,姜裳心里一直怀疑那附近是不是有个黑衣人复活点。
她的轻功就是其中一个黑衣人为了答谢她的救命之恩教她的。这个黑衣人也是她捡的最早的一个黑衣人。
教了她一个多月,姜裳管他叫师父,这个黑衣人也是她唯一一个能不看脸光看身材就能认出来是谁的男人。后来她师父每年都会路过江南,然后约她半夜出去——
跑酷。
因为会轻功,所以染上了喜欢晚上出来夜奔的坏毛病。以前在家她爹爹睡得死,警惕心又差,平时也不怎么管她,因此常常晚上出来逛。
自从爹爹说要带她去找亲人之后,他们就踏上寻亲路。
要说也奇怪,明明是她爹主动说要带她去寻亲,一路上却走走停停,并没有很急着赶路,仿佛近乡情怯,时而快走,时而驻足,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
姜裳也不懂为什么,她的爹爹身上应该也有不少故事,一个江湖郎中的旧时好友为什么会是京官。
她原本想问邓大人的,之前看他公务繁忙,想着找机会再问,没想到居然分开了这么久。
姜裳心里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没留神看路,忽然下边传来一声暴喝:“那边是谁?”
吓得她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
糟了,碰上巡街的守卫了。姜裳心里大叫不妙,太久不夜奔居然犯了这种低级错误,要是被师父知道了岂不是笑死了。
姜裳立马脚底抹油,掉头往巡街守卫另一边跑去。
“有贼!”
“小贼休走!”
姜裳闷头就跑,足尖点点飞快从这个屋顶跑到那个屋顶。前面有树,姜裳眼前一亮,咻一下钻进树冠里。
“哼,”树影摇摆,响起一个男人无奈的闷哼,“你真是,我看了那么久哪个那么傻,越看越像你,我就说,除了你没哪个这么笨的。”
本以为是踩在树干上,没想到居然被接住了,姜裳心一凛正想拔出匕首,没想到响起的声音非常耳熟,她欣喜叫道: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推基友文,末世大爽文,来康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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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包子女配,太不像话》
作者:额达
容软穿进末世文里,成了一个倒霉包子女配。
包括但不限于,亲朋好友全是极品渣渣,组队队友个个要推她出去挡抢,boss的仇恨值永远优先锁定她,而她,手无寸铁之力!!
容软:这玩个蛋蛋。
系统:5,4,3,2,1,叮~您的个人异能:恶意汲取!已到账,请查看~
*
继母对她非打即骂,亲爹打她拿走她的钱要她滚出家门。
容软滚了,恶意槽灌注10%;
好友渣男看准她包子,推她出去挡抢,拿命拖boss
容软去了,恶意槽灌注30%
boss来袭,仇恨值锁定
容软战了,恶意槽灌注60%
极品家人后悔了,又找过来想吸干她血,对她喋喋不止!
恶意槽满了!!!!
容软一炮轰过去,世界安静!
容软:真tm爽!
#你们对我的每一次恶意,都是将你们陷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催化剂#
#我每次毁天灭地,都归功于你们奉献给我的恶意#
***
容软的技能是汲取恶意,
可是她从他的小丧尸徒弟身上,没吸收到半点儿恶意。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注视,
小丧尸乖巧低下头,一脸纯洁:师父父!我们什么时候去洞房啊?
恶意值+10000!
容软竖耳朵:警觉!
【心狠手辣蛇蝎超嘴毒女主*高冷自衿闷骚小丧尸男主】
第4章 巧遇师父
巡街的守卫在往这边赶来,盛冽捂住姜裳的嘴,不耐烦啧道:“闭嘴。”
姜裳瞪大眼睛,心里腹诽,她就说了两个字,明明是他叭叭叭说了一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手巴上捂嘴的大手,吐槽归吐槽,她还是点头如捣蒜,乖乖听话。
等守卫从树下走过离远,盛冽才松开手,纳闷道:“你怎么在这里?”
姜裳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盛冽言简意赅:“长话短说。”他等会就走了,没空听她说故事。
姜裳乖巧哦了一声,回道:“寻亲。”果然言简意赅。接着反问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盛冽正要回答,忽然朝树外望去,眼半眯起,身上气息飘忽起来,声音沉沉:“我有任务。”
有任务。盛冽从来没有告诉过姜裳他的身份,姜裳心里一直怀疑他是杀手。每次见面都是一身夜行衣,要么戴着面具要么戴着面纱,认识五六年,从来没有见过真容。
姜裳是个平民老百姓,很有自觉,不敢掺和这种有性命危险的事情,从来不多嘴。
“等会你就在这呆着,大概半个时辰以后再回去,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好奇,用屏息法敛住气息。”盛冽低声叮嘱姜裳。
“京城比江南危险许多,以后出门多加小心。”然后嫌弃地拍拍徒弟脑袋,“就你这功夫,在京城还不够当盘菜的,以后晚上少出来溜达。”
其实也没那么差,但是他知道这丫头呆不住,总爱半夜出来玩,江南她熟,这边可不行,容易遇到不该遇见的事情。说狠点吓吓她。
姜裳唔了一下,点头答应了,黑亮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先应下来,反正出不出门他也不知道,总不能每次出门都这么背,次次都被他逮到吧。
盛冽一看她眼睛滴溜溜地转,就知道是在应付他。越大越难骗了。盛冽摇摇头,有点怀念她还是个萝卜头时候,说什么信什么。
师父离开以后,姜裳果然在树上又等了一个小时,才回到邓府。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被绿漫摇醒了。
姜裳打了个哈欠,眼里犹带睡意:“怎么了?叫我什么事?”不着痕迹看了看手背。树上蚊子多,昨晚被叮了好几个包。
回来的时候绿漫还在睡,她自己涂了药。爹爹配的药治什么的都有,效果很好,昨晚被咬的包已经退红了,除了还有些痒,别的几乎看不出痕迹了。
她是借住,偶尔起晚也没什么,反正不用请安,三餐都是送到院子里自己单吃。
跟主人家也不熟,不怎么来往,邓老夫人常邀她去玩,她用父亲新丧不宜玩乐推拒了。平日里其实起得都早,也就昨晚耽搁了,睡迟了,导致白日也起晚了。
宴会是她到邓府头一天,跟老夫人聊天,聊着聊着忽然热情相邀,她懵懵懂懂就答应了。
本来以为是府里玩乐,没想到是别的府的宴会,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想了想也许宴会上能趁机见见爹爹的家人或者她的家人,还挺期待的,可惜没见着。
绿漫有些兴奋,语调欢快:“小姐,邓老爷回来了。”
邓叔叔回来了!终于!姜裳坐直,有些激动。
第5章 邓叔归来
邓齐静从主院出来,这次出差是皇上派他南下巡防监察地方官员办事,花了大概半年时间,终于走访得差不多了,就是离开时间有点长,母亲年纪大了,天天在信里念叨他什么时候回来。
邓齐静想到刚刚母亲泪眼汪汪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母亲真是年纪越大越感性了。
不过,也不至于就哭出来吧。邓齐静低头沉思。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邓齐静走到院门口,停下脚步,对送他出来的翡翠招了招手。
原本准备回去的翡翠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五爷很少叫院子里的丫鬟,随即走到邓齐静身边,屈膝行礼,温声询问:“五爷,唤奴婢何事?”
邓齐静皱眉:“最近府里可发生了什么事?”
翡翠眉头微微皱起,思索了一会缓缓回答:“最近府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最大的事情就是五爷回府,老夫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五爷盼回来了,为了这事他们准备了好多天。
五爷住的院子里里外外不知道打扫了多少遍。
邓齐静顿了一下,换了个问法:“老夫人最近是不是又打算给我介绍哪家姑娘?”
母亲看他的眼神欣慰又高兴,近两年很少见她这个表情看他了,只有他答应相亲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欣慰的神色。
啊!是这个事情,翡翠微微张嘴,然后小心翼翼:“五爷,您要相亲吗?那前段时间送回来的小娘子是……”话未说完,戛然而止,但是两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邓齐静眼睁大,前段时间送回来的姑娘,顿时哭笑不得,小声呵斥道:“谁跟你们说那是我要的姑娘,那是我故交好友的遗女,过几天就要送回家里去。”
何况两人差了那么大岁数,他都是当她爹的年龄了,他娘真是想他成亲想疯了吧。
邓齐静张嘴想骂:“你们……”太不像话了。这话不好用来骂母亲身边的婢女,好歹伺候母亲多年,给她留点颜面,何况也不是她的错。邓齐静望望院子里,叹了口气,看来他不成婚确实给他娘带来了很大压力。
邓齐静摇摇头:“去跟我娘说清楚,那小娘子跟我没关系,是我一个好友的孩子。”至于哪个好友,过几天她们就知道了,不着急说出去。邓齐静想到当年世兄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过了好几年才消停的事迹,不由得迟疑了。
反正等衣衣回去她们也知道是哪家了,现在暂时先瞒着吧。
“那小娘子过几天我就送她回家了,现在只是暂时借住我们家,别败坏人家名声。”邓齐静耐着性子最后解释了一下,说完就走了。
站在原地的翡翠还是一脸震惊,五爷送回府的小娘子不是他看中的未婚妻?那这段时间老夫人往外宣扬的话?!大事不妙了。
翡翠拔腿就往屋里跑。
邓齐静进了书房,翻箱倒柜找出行李里的信,又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把随身伺候的邓坊叫进来:“去把衣衣叫来。”
衣衣是姜裳的小名。他的世兄贝英石在信里提到他的女儿时,总是很慈爱地叫她衣衣。
邓齐静与贝英石是世交,小时候最喜欢跟在他后面玩耍,两人关系最好,他跟着贝英石叫一声衣衣也不为过。
姜裳听说邓世叔回来了,恨不得立刻过来见他,只是她是客居又是晚辈,世叔从外出差回家,肯定是要先见过自己家人才轮到她。
等邓坊来叫她时,她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等人传她。
“世叔。”姜裳一进屋,就盈盈拜倒,跟邓齐静行礼问候。
“起来吧,不必多礼,”邓齐静对姜裳态度很温和,毕竟是好友的孤女,“这段时间在府里过得如何?有人为难你吗?”
姜裳摇摇头,很是感激:“没有,府里人对我都很好,老夫人很和蔼。”
爹爹去世后她身无分文,若不是世叔及时出现,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对于邓齐静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老夫人很和蔼。邓齐静顿了一下,先跳过这个话题吧。问姜裳:“你对你的身世了解吗?”如果不了解,他还是先跟她解释一遍吧。
身世,姜裳迟疑,哪个身世,她自己的还是她爹的。讲实话两个都不太了解。
姜裳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这么多年了,成瑛做事还是这么顾头不顾尾。
邓齐静决定从头给她讲起:“你爹爹本名贝英石,字成瑛,是大理寺贝寺正的嫡次子,”
大理寺正嫡次子,姜裳瞳孔一缩,早猜到爹爹身世不凡,没想到居然是寺正家孩子,虽然不太了解现在的官府官制,但是大理寺还是听说过的。
堂堂一个京官嫡次子,怎么沦落民间做了个江湖郎中呢?姜裳心里好奇心膨胀起来。
“成瑛从小脾性跟我们不太一样,贝叔叔很是头疼。他喜欢花草医术,对四书五经很排斥,性子比较偏执。但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下场考科举是必经之路。”
所以可想而知跟家里人肯定会有矛盾。
“贝叔叔下了大功夫想将成瑛性子调整过来,后来可能是使大了劲,成瑛性子更左了。”说得委婉,那时候他们父子俩已经势如水火,见面小则吵架,大则动粗,全武行也不是没有。
“成瑛好自由,每次吵完架都会跑出去几天,既是散心,也是辨认草药。”邓齐静苦笑,他也搞不懂为什么成瑛对医术那么痴迷。
姜裳垂目,这点倒是跟她认识的爹爹一样,根本在家呆不住,经常心血来潮就搬家了,有时候是因为天气好方便赶路就出发了,有时候是因为这地方的东西不好吃非要去下个地方。
她八岁前几乎居无定所,跟着爹爹在路上一直流浪。八岁之后爹爹好像突然意识到他带着的是女儿,买了个房子终于定居下来。
然后,没过两年又呆不住,把她扔在家里,叮嘱邻居和旧友帮忙照顾,自己一个人就出门了。
得亏她不是真正的小女孩,是个成年女性,不然这么一个小女孩子自己在家呆着说不定要吃什么亏呢。
“有次吵架,成瑛又去外面逛了几天,”邓齐静声音慢下来,跟孩子解释她爹当年的荒唐事,实在是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也没办法,不跟她说清楚,到时候衣衣回了家,两眼一抹黑,才是真的害了她,“他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医女,那个医女就是你娘。”
姜裳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她无缘得见的义母。每年忌日爹爹都会带她去上香,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姜裳也叫她一声娘。
“贝叔贝婶知道这件事,气得发抖,责令他立刻回家,要给他定亲,成瑛不同意。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成瑛老实在家呆了几个月,贝婶给他定了亲。”
“他跟那个姑娘成亲了,大家都以为他就这么安分下来了。结果没想到婚后第三天,成瑛就跑了,再之后再也没有听说过成瑛的消息,直到前段时间收到他的信。”邓齐静每次想到这里,都忍不住叹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姜裳整个人已经惊呆,她万万没想到她爹爹留给她的是这样的局面。怎么除了义母还有个原配妻子,真是晕了,这狗血又混乱的关系。爹爹还让她回家去,替他给祖父母尽孝,别说尽孝了,她能进得去他家大门吗?
一时间她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要不还是别回去了吧,这也太尴尬了。
想了想,她弱弱地问:“爹爹,娶的那位夫人,现在怎么样了?”不会一直在府里给他守寡吧。如果是这样,那她还是快跑吧。
邓齐静仔细看看姜裳神色,他放慢声音,希望接下来的消息能够减少一点冲击:
“成瑛娶回家的那个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
从成瑛给他的信来看,邓齐静很容易就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当年他娶回来的那个娘子怀了孩子,不然以成瑛的性格不可能一字不提。
当爹的不知道,这女儿肯定也不知道。不然怎么会说到让孩子回去替他在父母面前尽孝。
等等,姜裳头晕目眩,他爹不止娶了两个老婆,这两个老婆还都给他生了孩子,可是他怎么还抛妻弃子了。
晕了晕了,这是什么修罗场局面,太可怕了,她还是跑吧。姜裳忍不住扶额。
姜裳是真的打退堂鼓了:“世叔,爹爹让我回府认亲,是想告诉祖父母他血脉没有断绝,让我向祖父母道声歉。既然府里已经有他的孩子了,那我就不回去了吧。”
京城太可怕了,她还是回江南找家小店老老实实做厨娘吧。
邓齐静理解小姑娘听到贝府这个情况确实容易产生退缩心理,不过他不是贝家人,不能替他们做决定。
他温声安慰:“衣衣,你先别着急,明天我亲自上贝府去跟贝叔贝婶说,到时候看他们做什么决定。如果他们认你,你就老老实实回贝家去,你是贝家血脉,不论如何他们不会亏待你。”
“如果他们不认你,到时候邓叔给你想主意好吗?你别担心,你爹爹临死前把你托付给我,我一定会把你安排好。”实在不行他就认了衣衣当干女儿,正好他也没孩子。
姜裳很犹豫,她很想拒绝,回到贝府只怕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可是看着邓齐静诚恳的眼神,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主要是最近吃他家的住他家的穿他家的,实在是拿人手短。等他问问吧。反正也很快。
第6章 准备认亲
“对了,”
该说的说得差不多了,邓齐静想起来刚刚翡翠说的事,衣衣初来乍到,这些传闻可能没听说过,但是日后她总要在京城久待,总会知道的,不如现在先跟她解释清楚。
邓齐静温声说到:“我刚回府,听说府上有些不好的传闻,这个你别担心,到时候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
看下人的反应,这个传闻只怕现在已经传播得挺广了。邓齐静眼里划过一丝无奈,老太太为了让他成亲越来越无所不用其极了。
要不是在路上出了点意外,耽误了时间,以至于走陆路的姜裳都比他先一步到家,也不会闹出这种乌龙。
姜裳脸上热起来,她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跟自己爹爹的好友闹出这种绯闻,真是人生头一遭,不管哪个女孩子面对这种情形都会觉得尴尬吧。
“抱歉世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传闻,我并没有跟别人说什么让人误解的话。”姜裳轻声道歉,黑鸦鸦的眼睫毛轻轻扇动,诚恳真挚。
她比邓齐静先到邓府,结果邓齐静还没回来府里就流出这种传闻,如果不是姜裳从王三娘那里知道,是邓老夫人盼媳心切闹出的事情,她自己肯定已经在反思是不是她在哪里说的什么话,让别人误解了。
虽然不是姜裳惹出的麻烦,但是确实需要邓齐静解决这个问题,姜裳对邓齐静非常感激。
邓齐静看到小姑娘红着脸颊眼睛里写满歉意,宽慰她:“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这事怪我,没跟邓楼说清楚。”邓楼是负责护送姜裳回来的长随。
“好了,这事我会解决的。”邓齐静拍板定案。
姜裳屈膝行礼:“多谢世叔。”
邓齐静一言九鼎,晚上就在邓家给他办的接风宴上告诉大家姜裳是他故人之女,这次来住是为了完成好友遗愿。
这话一出来,满堂的人都安静了,姜裳看到几个女眷面面相觑,震惊且难以置信的样子。
瞧这个样子,连邓家的人都以为她是世叔看中的小娘子,只怕外人也都是这样以为的吧。她心下无奈,想起来之前那次外出宴会上,大家若有若无的打量,话里话外的试探。
想叹气,这误会只怕是已经传开了吧。
也没什么好责怪的,不过是巧合罢了。按照世叔原本的打算,原本应该他先一步到家安排好事宜,姜裳借他之力直接上贝府认亲。
偏巧邓齐静路上耽搁了,比她回的还要晚。邓老夫人一心想让邓五爷娶妻,一看邓齐静随身小厮带回来一个貌美小娘子,地方官员给京官送漂亮姑娘这事虽然不怎么说,但是想也知道是会发生的事情。
若是没带回来就是没看上,既然带回来了,邓老夫人以为是邓齐静看上的姑娘也是理所当然。以邓老夫人的性格,一心只盼着邓五老爷娶妻,连青楼妓子都能给邓齐静送,可见她压根不在意女方的身份。
姜裳虽然只是个江湖郎中的女儿,但是比起青楼姑娘,那也强上许多,至少是清白人家的孩子。邓老夫人也担心是弄错,所以才想先下手为强,流传出这个绯闻,想让邓齐静认账。
邓世叔是凑巧回晚了,邓老夫人也只是盼望孩子身边有个知心人,只是做法稍微粗暴了些。
邓老夫人虽然和蔼慈祥,但是做事风格确实有点,不拘一格。姜裳偷偷看了一眼面露不悦的邓老夫人。
京城里的贵妇人,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眼一撇扫到旁边看似优雅淡定的邓锦柔,世家千金跟她想的也不一样,看起来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举手投足仪态万方,实际上也挺八卦的。
那天绿漫问她跟邓府是什么关系,她答完以后觉得烦躁,让绿漫先回院子她自己去逛了逛,没想到正好听到邓锦柔跟朋友在八卦她。
八卦是人之常情,只是身为当事人,听到自己的流言蜚语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而且这几个小娘子说到她都是用“村姑”代指,仿佛她没有名字似的。
她也没想到,跟邓锦柔玩耍的几个小娘子,看起来光鲜亮丽,出身不凡,结果凑在一起却是在聊她的传闻,“村姑”长“村姑”短的,可能是她这个“村姑”太罕见了吧。
也是听到几位小娘子在聊这个传闻,姜裳才发现事情比她想的要严重许多,这才冒险夜探邓府,了解详情。
眼下邓齐静虽然站出来解释了,但是到底能起多少用也不知道,毕竟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幸好姜裳没打算在京城长居,不然靠这名声怕是难觅良配了。
等事了了就回江南打工赚钱开铺子吧,姜裳暗下决心。
贝家既然已经有了爹爹的血脉,那么应该也不会认她了,正好她也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原本也是为了爹爹的遗愿要去贝府走一遭。
将爹爹嘱咐的事情跟贝府人交代清楚,然后往靖西侯府递封信,如果能见上面,再将爹爹告诉她的事情转述给靖西侯府,他们相信的话就留在靖西侯府。
不过大概率也是不信的,毕竟她只有一张嘴,什么证据都没有,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已经遗失。
姜裳眼里流露出惆怅,忍不住伸手摸摸怀里的荷包,熟悉的硬物让她安心下来。
如果真的不相信的话,那就回江南去,把怀里那样东西当掉,忘记这次来京之旅,老老实实存钱开一家点心铺子。
姜裳苦笑,其实她对这次认亲根本没报多少希望,要不是已经在半道上,且邓世叔接到信正好赶到,她还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来京城呢。
第二日上午就有人到碧落院请她出门,说是五老爷派来的人,姜裳一听心里就七上八下悬起来。
出了门姜裳才犹豫着问是去哪里,赶车的车夫爽快告诉她是去贝大人府上。
邓世叔真是雷厉风行,只怕下了朝就开始忙这事了吧。姜裳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裳的帕子都被她揉成一团,才听到车夫“吁”了一声,敲敲车门喊她:“姜小娘子,贝府到了。”
姜裳把揉成团的手帕展开叠好塞进衣袖里,从马车上出去,绿漫扶着她下车。
才下车,就有个四十来岁的仆妇微微笑着对她说:“姜姑娘,老奴给您带路。”
第7章 来到贝府
姜裳惴惴不安跟在仆妇身后走进贝府。
京城寸土寸金,贝府与邓府差不多大小,,但是设置却没有邓府合理。姜裳跟在仆妇身后绕过照壁,走过院门,就来到主院。
一进主院就看到站在正堂的邓齐静,高堂上坐着一对老年夫妻,想来应该是贝家当家人——大理寺贝寺正夫妇。旁边坐着一对夫妻和一个妇人,想来应该是爹爹的兄弟和他们的妻子了。
这种隆重的场面让姜裳心里很是慌张,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邓齐静,邓齐静对她点点头,姜裳心里安定下来。
没事,大不了回江南。
邓齐静给他们引荐介绍,对高堂上的夫妻说道:“贝叔贝婶,这就是成瑛留下来的那个孩子。”
又对姜裳说道:“衣衣,过来见过你祖父母。”
姜裳闻声上前,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福礼。抬起头,见两位老人表情都很和气,才鼓起勇气厚着脸皮小声喊道:“见过祖父,见过祖母。”
贝老夫人眼眶一下子湿润起来,颤着手召唤姜裳:“好孩子,过来,让祖母瞧瞧。”
姜裳懵了,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她晕乎乎走上前去。
贝老夫人抓着她的胳膊,一手颤抖着摸上她脸颊,泛红的眼眶眨出泪花,老夫人几乎泣不成声:“好……好孩子,苦了你了。”
贝老太爷虽然没说话,眼睛却也紧紧看着姜裳,眼神里既难过又欣慰。
姜裳心里一抽,张了张嘴,想起爹爹的嘱咐,又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嘴里,只得默然垂首,遮住同样泛红的眼眶。
过了一会儿,贝老夫人情绪平静下来,用手帕擦掉眼泪,和蔼问她:“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姜裳顿了一下,才回道:“我叫姜裳。”
贝老太爷一听连忙问道:“不姓贝?”
姜裳摇摇头。
她随的是母姓,小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爹爹没有理她。直到前段时间才含含糊糊跟她透露过,似乎是爹爹的家里人对娘亲做过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为了弥补她,生下来的孩子就跟了母姓。
虽然她是捡来的,不是爹爹娘亲亲生孩子,但是爹爹也让她跟了义母的姓。
姜裳好奇地眨眨眼,不知道是哪个贝家人对义母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爹爹宁可让孩子跟母姓也不愿意随他姓。
贝老太爷表情一滞,贝老夫人忙笑起来:“姓姜好,这个姓起名字好听,瞧我们丫头名字多好听。我听你邓叔说,你还有个小名是不是?”
姜裳也跟着笑起来,大方地点了个头:“是有小名,叫衣衣,爹爹说衣含裳,小名衣衣好听又好记。”她也很喜欢自己的小名,朗朗上口。
“衣衣,”贝老夫人喃喃重复了一遍,眼眶里又续起泪花,含泪跟姜裳说道:“是,果然是个好听的小名。”
又欣慰又感动又羞愧。
看来这个小名可能有什么来头。姜裳看她神色不对,猜出一些端倪。
她哪里知道,这个小名原来就是贝老夫人给贝英石的孩子取的,男孩的女孩的都起了,起了好几个。后来母子反目成仇,贝英石离家出走就是十几年。没想到最后贝英石还是用了她当年起的小名。
“衣衣,来,见过你大伯和大伯母,”贝老夫人站起来,给姜裳介绍旁边坐着的夫妻。
一旁坐着的一对夫妻和一个妇人见老夫人起身,也连忙跟着站起来。
“见过大伯,见过大伯母。”姜裳屈膝行礼,被妇人虚扶起来。那妇人细目长眉,温婉和善,见她抬头只微微笑道:“不必多礼。”
说完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放进姜裳手里,说道:“初次见面,伯母也没什么好东西,只这簪子是新鲜样式,拿着玩。”
站她旁边的夫人低声哼了一下,似乎颇为不屑。
大伯不冷不热:“既回了贝府,就安生呆着,可别学你爹娘那些不着四六的毛病,成天往外跑。”不满简直溢于言表。
贝老夫人在身后重咳了一下。
姜裳垂首应是。反正她也呆不久,只当耳旁风就对了。
贝老夫人又在身后给她指道:“旁边这是你小婶。”
姜裳屈膝行礼,贝三夫人斜睨了她一眼,淡淡应声道:“起吧。”正要从身上摸点什么,突然外面传来声音,她顺理成章收回手。
“哟,听说今儿府上来了千金娇客,娘怎么没派人来喊我们,莫非是怕我们孤儿寡母冲撞了这位娇客?”
连笑带贬,夹枪带芳芳棒,一通话说下来,人已到了大厅,却是一对母女。
哇,这动静,姜裳一听就知道估计是她爹爹娶了三天的那位妻子。虽然被嘲讽的是她,姜裳也没生气,只好奇地看看那对母女。
为首的夫人一副贵妇人打扮,模样可以看出来颇为清秀,只是被脸上的尖酸刻薄和眼里的暮气沉沉盖过了。见她看过来厌恶地移开眼,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看了就脏了她的眼。
旁边跟着她的小姑娘一身绿衣,衬得她水灵清丽,只是跟母亲如出一辙的颐指气使破坏了她通身的气派。
贝老夫人没搭理她,她转身对邓齐静说道:“俱安,衣衣的事情多谢你了,只是今儿衣衣刚回来,府里事多,等哪日再请你上门一起吃一顿饭,聊表谢意。”
邓齐静温声说道:“我跟成瑛原本就是好兄弟,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贝婶客气了。”
然后对姜裳说道:“衣衣,邓叔回去了,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来找邓叔,知道吗?”说着眼神滑过那对母女,意有所指。
姜裳对邓齐静满怀感激:“多谢邓叔了,这段时间实在是太麻烦邓叔,衣衣感激不尽。”
临走之前还给她撑腰。
邓齐静对一众贝家人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就离开了。
邓齐静才离开大厅,那夫人就冷嘲热讽起来:“才几天功夫就把邓大人迷得团团转,果然是那个狐狸精的种。”
狐狸精?姜裳微微张嘴,有些错愕,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骂,她眼眶又红起来。
贝老夫人大声喝止:“住嘴,当着孩子面说什么呢?”
第8章 交锋
贝二夫人回头看看自己的女儿,她一时过于气愤,竟忘了她的女儿也跟在她身边。
贝老夫人牵起姜裳的手安慰她:“衣衣,莫把她的话放心上。”
姜裳回道:“没事。”说完睫羽微垂,遮住眼里的难过。
怎么可能没事,骂她狐狸精倒还好,但是把狐狸精跟勾引邓叔放一起,简直是会心一击,她忍不住想起来那些传闻。
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这倒是头一遭体会,她苦笑。
这贝二夫人不简单,只怕是听说她来了之后迅速掌握了大厅里他们的谈话,又打听了最近她到邓府之后的事情。
姜裳心里对贝二夫人的忌惮又提了几分。
贝二夫人见贝老夫人细声安慰姜裳,脸沉下来,尖声质问:“娘,你该不会真的要认这个小杂种吧,又不是儿子,我们二房已经有闺女了。”
她把身后的女儿推到前面,母女俩一阵挤眉弄眼。贝容芷不情不愿喊了声:“祖母。”
被贝二夫人在腰后一掐,掐得她嘶哈吸气,贝容芷才走上前拉着贝老夫人手撒娇:“祖母,我不要姐妹,我要做二房唯一的孩子。好祖母,快把这个小杂,小娘子送回去吧。”
又是嘟嘴,又是跺脚,看得姜裳目瞪口呆。见其他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姜裳收敛表情。
贝老夫人不为所动,反而皱眉低喝了她一声:“瞧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小时候这般撒娇是可爱,长大了怎么还,”一边说一边摇头,恨铁不成钢。
孩子教的不好,当然是母亲的失误,贝老夫人不着痕迹瞪了贝二夫人一眼。
撒娇不成反被指责,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在这个小杂种面前。贝容芷两手掩面,呜哇一声哭着跑出去了,跑出去之前狠狠地瞪了一眼姜裳。
姜裳:……这饱含恨意的眼神,仇恨值估计刷满了。
“娇娇!”贝二夫人看着跑出去的女儿跺了跺脚。
姜裳眉头微动,这样的性子养出这样的女儿合情合理,不过爹爹这一家人可真够乌烟瘴气的,她有点理解为什么爹爹十几年也不回来了。
贝二夫人回头看着贝老夫人,泪眼婆娑:“娘得了新孙女,就拿旧的撒气,果然人不如新。我给这贝成瑛守活寡守了十六年,对上孝敬公婆,对下照顾娇娇,竟然得了这么个结果。爹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贝老太爷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后院之事,一概由你母亲做主,你母亲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大理寺还有事,我先走了。”
贝大老爷看他爹跑了,连忙跟上一句:“上峰吩咐我做事,我也走了。”
父子俩先后遁逃,留下一屋子女人面面相觑。
贝老夫人坐回主位,喝了口茶,杯盏被她碰得砰响,茶水都溅了出来。贝老夫人眉头皱成一团:“行了,收起你这套丢人的把戏。”
呜呜咽咽的贝二夫人连忙停下哭声,充满希望看向贝老夫人:“娘改主意了吗?”
同样站在厅堂的姜裳很是尴尬,她眼神往旁边移去,对上大伯母安慰的眼神,姜裳连忙对她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贝老夫人被她气得够呛,脸都气红了:“我贝府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姑娘吗?”
没改主意,还是要留下来。贝二夫人瞬间领悟到主题思想,眼泪如决堤河水顺流而下,同时哭声缠耳,顺着耳孔钻进脑海里。
这幅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贝老夫人嫌弃地看着她,在孩子面前一点面子也不顾,没皮没脸,看了都让人替她害臊。
贝老夫人不想让姜裳再在这里待下去,以免她对贝府产生惧意,她放缓表情,温声对姜裳说道:“衣衣,祖母和你伯母婶母还有些话要聊,我让人带你去挑住的地方。”
她唤来站在她旁边的嬷嬷,低声叮嘱了几句,嬷嬷点点头。
姜裳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闻言急急点头:“都听祖母的。”她松了一口气,这里面空气太窒息了。
贝老夫人和蔼地笑:“府里挺久没来客人了,几个院子都空着,怕是有些灰。你先挑着,等挑好让你大伯母带人去打扫,今天就给你打扫出来。”
姜裳望向大伯母,她对大伯母印象很好,屈膝行礼:“有劳大伯母了。”大伯母微微点头,嘴角带着笑,轻声细语回她:“无妨。”
等姜裳走了。贝三夫人坐回座位上,优哉游哉看戏,她端起茶,发现凉了,又放回去。
她“噗嗤”一下笑出来,说道:“哎哟,二嫂,你担心什么,这俗话说得好,聘为妻奔为妾,一个妾生的女儿罢了。”说完对贝二夫人挤挤眼。
贝三老爷花痴成性,娇妻美妾成群,一家子男人数他最是风流,偏偏他有头脑,府里收入来源大半是他整起来的。贝老太爷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贝老夫人没事就给贝三夫人旁敲侧击让她识趣些。
爹娘都不管,贝三夫人也无法。如今贝三夫人已经不管贝三老爷那些风流事了,管他抬进来多少个,给她的钱没少就行。
家中庶务是贝大夫人在管,贝三老爷院子里的事情也给了他宠爱的姨娘,贝三夫人无事一身轻,平日里最爱看热闹,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她。
府里要说人口最多的就是三房,贝三夫人只有一子一女。贝三老爷妾室多,早年她对贝三老爷还没死心的时候都不知道处理了多少个庶出的孩子,只是后来心灰意冷懒得管。要她说,处理一个庶出丫头是多简单的事情,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吗?
“老三媳妇!”贝老夫人头疼,这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为了看热闹什么煽风点火挑拨离间都使得出。看在老三亏欠了她的份上,府里人对她也是诸多忍让,结果她反而蹬鼻子上脸,越发嚣张。
儿女都是债啊。
贝老夫人看着低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贝大夫人,叹了口气。
贝三夫人撇撇嘴,漫不经心:“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这么个理,一个妾生的丫头,连娘都没了,还不是任人拿捏。”
听着是不错,但是小陈氏不愿意,她面目狰狞吼道:“不行,我二房不能让这种骚狐狸精生的贱种进来。”
她哀求贝老夫人:“娘,都说女儿随娘,那杂种在外面跟狐狸精呆了那么多年,肯定也跟她一样,一门子勾引男人的手段,你就不怕把她接回来,哪天闹出什么丑闻吗?”
“她是不是老爷的种还不一定呢。再说了,一个民间长大的村姑,不识礼仪,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厨艺,这些她会哪样,带出去多丢脸啊。”
“娘就算不为我们娘俩着想,也要替府里的姑娘们想想啊,到时候她在外面丢了脸,被笑的可是我们整个贝府。大嫂你说是不是?”她话头转向贝大夫人。
贝大夫人有些迟疑,她的容菡正是需要多交际相看定亲的年纪,“我看,她礼仪挺好的。”福礼很是标准,不像是不懂礼仪的孩子。
贝二夫人睁着红肿双眼瞪她:“等你女儿未婚夫被她抢了,我看你能不能再夸她,娘是这样子,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这说的什么话,有这么类比的吗?贝大夫人脸黑起来,她就不该搭理她。
贝二夫人哭哭啼啼,边哭边给贝老夫人分析:“旁的且不说,若是这些只是媳妇的一面之词信口开河也就罢了,她跟邓五老爷的传闻可不是空穴来风,之前邓老太太带她出门多嘚瑟,都说她是邓五老爷未婚妻,这可不是媳妇传的。”
她又转向贝大夫人:“大嫂你听没听过这个传闻,京城里沸沸扬扬,传得有鼻子有眼。”
是有这么回事,但是邓老太太那性子众所周知,也不一定是她说的那样。
贝大夫人想开口替姜裳解围,想到刚刚小陈氏怼她的话,又闷回去了,算了,这妯娌招惹不起。
贝老夫人表情有些松动。
小陈氏一看有戏就继续加把劲:“娘,你想想刚刚邓五爷那样子,是不是护着她,一看就是那小狐狸精勾搭上他了,见我们贝府比邓府好,就把邓五爷甩了要进我们贝府。我看就是这么回事,说不定真不是我们老爷的种呢。”
她越说越笃定,恨不得拍板定下来就是这么回事。
贝大夫人头半垂,遮住有些古怪的表情,这小陈氏真是越来越疯魔了。
贝老夫人迟疑:“那依你说,应该如何?”
贝二夫人仿佛打了场胜仗,亢奋不已:“娘,把她赶回去,再让人放点风声,把她冒充老爷女儿的事宣扬出去,叫她在京城害不了人。”
这计策歹毒,连贝三夫人都忍不住表情微妙:“二嫂,你这是让她去死啊。”
贝老夫人失望摇头,这是拿她当枪使呢,她虽然老了,但是还没老糊涂,“我看你真是魔怔了。行了,这孩子不会记在二房名下的。”
不记在二房名下?
贝二夫人脸上露出喜意。
贝三夫人立马把三房摘出去:“娘,我们三房人可够多了,再多就住不下来了,可别往三房塞。”
贝大夫人原先想着如果二房不乐意,记在大房也不错,肯定记的是庶出,一个庶出女儿他们大房也养得起。
但是刚刚听了小陈氏一番话,她也犹豫起来。不通琴棋书画女红厨艺刺绣,倒也无妨,庶出的孩子也不需要多优秀,挂个名头罢了。
只是那个传闻,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贝老夫人不耐烦拍板:“行了,你们慌什么,都不记进你们几房,就当是个表姑娘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姜裳:爹啊,你太惨了,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亲戚啊
第9章 往事
这方法好,就当是个客,反正她也十五了,住不了两年就该嫁人了。
几个妯娌互相看看,都很满意,贝二夫人也不闹了。
贝老夫人嗤笑一声,
嘲讽道:“我原本也没打算让你们养,那么大个孩子了,还是留在我身边,我看着吧。”
原本是打算记进二房做个庶出丫头,放在她身边带着。不过老二媳妇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万一惹出什么麻烦带坏了府里姑娘的名声就遭了,毕竟不是在身边长大的。
贝老夫人对贝大夫人说道:“你去看看那丫头挑好院子没有,挑好了就派人去打扫。”
贝大夫人点点头,起身离开。
接着贝老夫人提醒贝三夫人:“老三昨儿刚回来,到现在也没醒,我看是昨晚喝多了,你去让厨房给他煮碗醒酒汤,免得起来头疼。”
贝三夫人“哦”了一声,不情不愿起来出去了。
以前她年轻的时候,求公公婆婆管管丈夫贪色的性子,他们不管,如今两人都到中年了,反而担心起他们感情了,没事就让她去看看贝三爷有什么需要。
都这把年纪了,还指望他们俩感情和睦?开玩笑。
她每次回到院子里都是让人去通知他的美妾。至于这个机会哪个能抢到,各凭本事咯。她只负责看热闹。
主院里只剩下贝老夫人和贝二夫人。
贝二夫人讨好地对贝老夫人笑:“姑姑。”
原来这贝二夫人与贝老夫人是姑侄。两人同姓陈,因嫁入一家,所以常把贝二夫人叫做小陈氏。
贝老夫人冷冷看了小陈氏一眼,说道:“走,去后面。”
主院是议大事的地方,寻常只在后院屋里讨论。
一进后院,贝老夫人就屏去丫鬟仆妇,她一拍桌案,桌案上的东西被拍得弹了起来。
贝老夫人怒不可遏:“陈芳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少玩这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你不嫌丢人,我还要我这张老脸呢,我们老陈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小陈氏扑通跪倒在地,抽噎着辩解,看上去委屈不已:“姑姑,我也是一下子慌了神,谁知道那个狐狸精居然那么命大,不仅活下来了,还把肚子里的孽种生下来了。”
她抱住贝老夫人的脚,泪眼婆娑:“姑姑,当年的事情若是爆出来,我的娇娇可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真的慌了,当时年轻气盛,遇到问题只想斩草除根,她喜欢表哥,表哥却看上了一个村姑,这让她怎么不生气。明明她才是表哥的未婚妻,更过分的是,那个村姑居然还有了身孕。
贝老夫人冷哼一声,鄙夷地看着她:“有胆子做,怎么没胆子认。”
每每说到当年的事她就来气:“当年我就告诉你,让你安心嫁入贝府,我不会让成瑛把那个女人娶进府里。你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背过头你就敢对人下手。”
“你跟成瑛青梅竹马,成瑛什么性子你不知道,那就是头只能顺毛捋的犟驴。我都只敢给那个女人塞点堕胎药,你倒好,大大咧咧就给人灌毒药,还是在成亲当天,你是有多得意啊!”
贝老夫人气得胸口疼。
当年贝英石在外与一个医女一见钟情,非要娶她为妻,贝老太爷不同意,请家法把贝英石打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也没把他撅过来。
还是贝老夫人出马,杀上门去直接找的姜朵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抓着姜朵儿手哭个不停。
姜朵儿年纪小,几时见过这番阵势,贝英石又伤重在贝府出不来,晕晕乎乎就答应了贝老夫人给贝英石做妾。
这边姜朵儿应下来,那边贝老夫人立马给贝英石寻摸正妻。找得匆忙,还是从自己外家下功夫,最后瞧上了陈芳娘。
贝老太爷年轻时外放做官,贝老夫人也才生了两子,长子放在公公婆婆身边,公公亲自带着,次子贝英石跟着他们一起外放。后来任上事多,贝老夫人就把贝英石放去外家呆了几年。
贝英石跟外家几个表姐表妹也算是青梅竹马,正正经经一起生活过几年,也有些感情基础。尤其是陈芳娘,贝老夫人一看就知道她对成瑛有好感。
贝老夫人跟陈芳娘一阵许诺,让她不要介意那个医女,她会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必然不能让贝家出现庶长子。
陈芳娘也答应得好好的,眼瞅着婚礼一天天接近,贝老夫人当时还不放心,毕竟哪个姑娘家受得了未婚夫成亲之前还有个相好闹得沸沸扬扬的,盯了一段时间发现陈芳娘一直老老实实在绣嫁衣,她就放下心来,自觉给儿子做了个好媒。
谁想到这陈芳娘一直没动作,不是不介意,是憋了个大招呢。
成亲当天她居然排了下人去姜朵儿住的地方给人灌毒药,那边热热闹闹吹拉弹唱婚礼进行时,这边凄凄惨惨抓着孕妇要赐死,贝老夫人险些被气晕过去。
好不容易瞒下去,让贝英石一无所知成了亲,第二天这小夫妻俩居然睡到日上三竿。一问才知道,新进门的贝二夫人居然给自己相公下了药,两人翻云覆雨直到天亮。
贝老夫人那时才发现这娘家外甥女手段真是一套一套的,她心里苦得跟哑巴吃黄连一样,有苦难言。再怎么嫌弃忌惮,堂也拜了,亲也成了,洞房都睡过了,也没有后悔药吃了。
姜朵儿救得及时,没有性命危险。贝老夫人曾给她下过不明显的堕胎药,姜朵儿原本就是医女,对药物很是敏感,原先贝老夫人给安排的堕胎药她根本没吃多少。因此这一番折腾居然母子均安。
贝老夫人怕贝英石知道以后要闹起来,一直让人瞒着他,直到三朝回门第二天,贝英石不翼而飞,别院的姜朵儿也不见踪迹,贝老夫人才知道原来根本没瞒住。
贝英石在书房里留下了一封信,怒斥父母心狠手辣不顾亲情,极言小陈氏心思之歹毒,他决定与姜朵儿远走高飞,从此与贝家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第10章 当年
贝老夫人多番动作就是唯恐二儿子气大,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长子是公公带着长大的,负责顶立门楣。生幺子的时候贝老太爷正值高升,官场得意,幺子是蜜罐里泡大的。
唯独二儿子,随他们外放任官,条件不好,老爷事务繁多,偏外面的狐狸精跟没见过男人似的,都往他身上扑。
贝老夫人既要打理内务,又要与其他官夫人来往,还要时刻与外面女人争夺贝老爷,分身乏术,顾不上贝英石。后来干脆把他扔到陈家呆了几年。
三个孩子里成瑛与他们感情最是淡泊,平日里父子俩更是吵闹不休,贝老夫人不想让贝英石与他们离心。
谁成想娶了这个媳妇反而加剧了感情破裂,贝老夫人气得倒仰。这还是她娘家外甥女,有苦无处说。
好在小陈氏虽然作,但是肚子争气,没过多久居然查出有孕。
贝老太爷本来就生气贝英石大逆不道,为了个女人抛家弃子,得知小陈氏怀孕喜上眉梢,干脆不派人去找贝成瑛。
贝老夫人虽然同意贝英石纳姜朵儿为妾,但她心里对贝英石也有怨气。小陈氏虽然行事粗暴,但是未尝不是给她出了口气,何况小陈氏一是贝成瑛明媒正娶的妻子,二来也是她们陈家出来的姑娘。
成瑛新婚三天就跟外面的妖女跑了,这就是在陈家脸上打了响亮的巴掌。
贝老太爷和贝老夫人都有气,小陈氏又怀了孕,想着贝成瑛没有在外面过过苦日子,估计呆不了多久自己就回来了。贝府干脆没派人去找贝成瑛。
小陈氏虽然心系表哥,但是表哥毫不顾及她,新婚三天逃婚,让她成了京城的笑话,心里发凉。
她对姜朵儿下手,其实是受了人蒙蔽,以为是外面不要脸的女子见表哥家境好缠上他。
小陈氏自持甚高,觉得表哥愿意娶她,肯定是心里有她,她身为正室夫人解决个外室岂不是理所当然。
万万没想到表哥居然因为这件事情直接逃婚,还在留下来的离别信里说她心思恶毒,原本他是想成婚当天直接逃婚,不碰她,留她完璧之身,好让她还能改嫁。
没想到小陈氏心思歹毒,不仅派人去给姜朵儿灌药,还给他下了药,好让他不知实情,直接与她生米煮成熟饭,既然这么想做他妻子,贝成瑛干脆圆了她的想法,等到第三天才逃跑。
小陈氏当场晕倒。等她醒来,被查出来在背后给她出主意,怂恿她做这些事情的管事妈妈,已经被贝老夫人发卖到深山村子里。
那事之后小陈氏才从府里下人那里知道,原来贝成瑛已经那个妖精迷得魂都没了,连娶她都是为了纳那个妖精才做的妥协。
为了那个妖精贝成瑛连家法都不知道挨了几次,小陈氏想到自己之前送去姜朵儿那里的毒药,这才害怕起来。
因此小陈氏虽然记挂贝成瑛,但是心里对他害怕,又有了孩子,心里算是有了寄托,她也从没想过要去找贝英石。
小陈氏抱着贝老夫人的腿直哭:“姑姑,都是那个辛妈妈哄我的,若不是她天天在我身边说什么正室夫人处死个小妾算什么大事,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贝老夫人叹了口气:“行了,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也是孩子的娘了,别再提了。起来吧,多大的人了,跪在地上哭丢不丢人。”
小陈氏泪眼朦胧看了贝老夫人一眼,发现姑姑真的没有生气,才站起身。
辛妈妈就是小陈氏身边的管事妈妈。贝二夫人新婚当日又是给姜朵儿送毒药,又是给自己相公下□□的,手笔这么大,贝老夫人派人回娘家好好查了小陈氏。
却原来都是这个辛妈妈在背后指使怂恿的。小陈氏原本是想以情动人,她是正室,犯不着跟一个小妾计较。
就是那个辛妈妈,在背后一直唆使小陈氏对姜朵儿下手,说什么新婚当日弄死姜朵儿,一来在贝家立威,二来也好让贝二爷收收心。送去姜朵儿院子的毒药是辛妈妈煮的,给贝成瑛下的药也是她给的。
贝老夫人觉得蹊跷,一个管事妈妈管那么多做什么,背后指不定有什么猫腻,正要往背后查,贝成瑛就离家出走,带着小医女私奔了。
贝老太爷气炸了,贝老夫人为了消他的气,就把那个辛妈妈直接处理了。
小陈氏这些年一个人带着贝容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嫁过来的时候年纪还小,虽然怀了孩子,但是贝成瑛根本杳无音讯,这种情况下,小陈氏就是改嫁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小陈氏一直没有改嫁他人,老老实实在贝府里带孩子。当年的事情,主要在辛妈妈。
说到贝容芷,贝老夫人想到刚刚大厅上,贝容芷又哭又闹的样子,又不满起来。
她皱着眉,叮嘱小陈氏:“娇娇也十五了,在大厅上又哭又闹像什么样子,你回去多教教她。”
小陈氏喏喏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
又哭又闹怎么了,只要笼络得住男人的心不就行了,当年那个妖女不就是这样拐走表哥的吗?
贝老夫人一看就知道她没上心,摇摇头,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姜裳带着绿漫跟在仆妇后面。姜裳知道这仆妇肯定是贝老夫人心腹,于是边走边跟她聊起来:“还不知道妈妈怎么称呼?”
弯眉圆脸看起来十分和善的仆妇笑着答她:“老奴姓顾,伺候老夫人许多年了,大家给面子,都叫一声顾妈妈。”
姜裳也笑,这顾妈妈看起来挺好说话的,“顾妈妈一看就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跟祖母一样,身上都有贝府的风范。”
小小地捧了她一下,顾妈妈不以为意,想来作为贝老夫人身边心腹,平日里这样捧她的人应该不少。姜裳也没放在心上,她不过是想找个人了解一下贝府的情况。
“顾妈妈在府上呆了多少年了?”姜裳好奇。
第11章 大伯母
顾妈妈领她拐进一条幽径:“姑娘往这边来。”一边领路一边说道:“好几十年了,老奴是跟着老夫人一起进的贝府。”
一起进的贝府?原来是陪嫁。姜裳兴致勃勃,她原先呆在江南,来往的都是平民百姓,听说过陪嫁,没见过。这是大户人家才有的。
她赞叹:“那顾妈妈跟着老夫人真是很长时间了呢。”
孙辈都有了,这时间真不短,得有三四十年了吧。
“顾妈妈可不可以跟我讲讲我爹爹的事情?”邓世叔虽然跟她说过,但是她还想听听贝府人的看法。
顾妈妈脚下不停,始终领先她们半个身子,眼神在姜裳身上若有若无地滑过,见她只是好奇,才微微点头:“姑娘好奇,我就给姑娘说说。”
“二爷从小贪玩,又淘气,老夫人对他很是头疼。二爷四岁的时候,府里事情多,忙不过来,老夫人就把二爷送去陈家呆了几年。”
姜裳疑惑:“陈家是哪家?”
顾妈妈给她解释:“是老夫人娘家。”见姜裳恍然大悟,顾妈妈轻声补充:“二夫人也姓陈。”
二夫人?爹爹的夫人吗?刚刚在大厅上那个泼妇一样的夫人,居然跟贝老夫人是一家吗?
等等,跟贝老夫人出自一家,那岂不是跟爹爹是表兄妹。原先就是姻亲,是亲上加亲的亲事啊。
顾妈妈接着说:“后来事情少了,就接回来了。二爷聪明,功课从来不用操心,不知什么时候起,二爷就迷上了医术,非说要去学医。”
“老爷不同意,二爷跟老爷闹起来,老夫人夹在中间,又是劝二爷,又是劝老爷。”
“再后来,”顾妈妈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姜裳正疑惑,身后传来呼唤:“姜姑娘,怎么才走到这里?”
姜裳回头看去,原来是贝大夫人。顾妈妈低头屈膝喊了一声“大夫人”。
姜裳眉眼弯弯屈膝福礼:“大伯母,”然后解释道:“我在跟顾妈妈聊天,可能拖慢了行程。大伯母怎么来了?”
贝大夫人看着姜裳标准的福礼,眼里有些疑惑,温声细语解释道:“大厅那边议完事了,我来看看你这里看上了哪个院子。”
姜裳能感觉到贝大夫人对她的善意,她连忙笑笑:“多谢大伯母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没看院子呢。”
贝大夫人温和一笑:“没事,正好我没什么事,陪你过去看看吧。”抬头对顾妈妈说:“顾妈妈,这里我陪她去吧,你先回老夫人那里。”
顾妈妈点点头,恭声道:“那老奴就回去了。”
贝大夫人把她带去那几个院子,在几个院子里转了转,问她:“有没有看上的?”
“我瞧素樊院不错。”姜裳随口指了一个,她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何况在这里估计也住不了多久,没必要太用心。
“行,”贝大夫人爽快点点头,“我让人去收拾。”偏头吩咐了身边的管事妈妈,管事妈妈带着一群丫鬟仆从进去就开始大扫除。
贝大夫人对姜裳说道:“衣衣,我叫你衣衣不介意吧?”贝大夫人真客气,姜裳笑着摇摇头,她当然不介意,名字取了不就是让人叫的吗。
贝大夫人笑了笑:“估计要收拾挺久,衣衣来我院子里坐坐吧,等收拾好了会有人来叫我们的。”
姜裳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贝大夫人从一开始对她就很和善,跟别的两个夫人态度截然相反。不过,要说和善,其实贝老太爷和贝老夫人对她也挺和善的。
反正她一个小村姑,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别人算计的。姜裳点点头,跟着贝大夫人去了她的院子里。
丫鬟上了茶,姜裳茗了一口,茶水入口清苦,入喉回甘,虽然不算上等,但是也是不错的茶叶。
贝大夫人端着茶杯,细细打量姜裳,徐徐开口:“你长得跟你娘不太像。”
幸好姜裳把茶水咽下肚了,不然肯定要呛到,她一脸惊愕:“贝大夫人见过我娘?”一时着急,连伯母都忘了喊。
好在贝大夫人也不介意,她眼里露出回忆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许多年前见过。那时候我嫁进贝府已经三年了,才得一女。”
她是贝府长子长媳,生下来的孩子最受看重,可惜三年才得了一个女儿。贝老夫人心里不满,想给大爷纳妾。好在被大爷制止了。
没有嫡长子,先有庶长子,说出去不好听。贝大夫人自己心里也着急。
“我心里着急,可惜吃过多少药,拜过多少佛祖菩萨也没有用。”贝大夫人忍不住手搭上自己的小腹。
“后来听说京里来了个医女,医术了得,可惜她太年轻,没人敢用。我觉得既然有名声传出来,说明还是有点本事的,就让人把她请了来。”
不用说,这医女就是姜朵儿。姜裳听得聚精会神。
贝大夫人缓缓诉说:“朵儿医术果然了得,给我把了脉,就说不难治,直接开药,还教我的丫鬟一套按摩手法。”
“因为那套按摩手法比较复杂,朵儿来府上教了好几次,来得多了,一次偶然间就遇到了二叔。”
爹爹和娘居然是这么遇上的。姜裳眼睛瞪圆,邓世叔还说是爹爹离家出走直接带回来的呢。果然还是要多问问。
“你娘,”贝大夫人看看姜裳清纯姝丽的面容,“她那时年纪也小,脸圆圆的,还有些婴儿肥,瞧着十分可爱,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悦。”
贝大夫人眼神一直在姜裳身上,“不过朵儿没有你白。”行医常要走街串巷,姜朵儿只是一个小医女,刚来的时候没有名气,也做过一段时间游医。
“你跟你娘长得不像。”贝大夫人一边看她,一边摇头,她在她身上找不到姜朵儿的痕迹。
姜裳心虚,那当然了,又不是她亲娘,长得像才奇怪。
她娘听起来是甜美可爱挂的。至于她,她照过镜子,她的脸是清纯系长相,放在现代应该是挺受欢迎的校园女神。
贝大夫人又补充:“不过你们性格挺像的。”想到刚刚姜裳跟顾妈妈聊天的样子,姜朵儿也是跟谁都能聊起来。
……这个估计是巧合。
她娘是医女,要跟病患打交道,交流是基础。而她在市井长大,梦想是开家小饭馆,出来做生意不会说话怎么行。
“你娘是个很好的大夫。吃了她开的药,没过多久我就怀上了,生下来一个女儿,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也因此贝大夫人对姜朵儿很感激。
噢,难怪贝大夫人对她好感度那么高,原来是托了义母的福。可惜她也没见过医术高超的义母。
姜裳想到老宅山顶上那座孤坟,心里很是惋惜。那是她义母的坟墓,每年中秋爹爹都会带她回去扫墓。
“朵儿,后来怎么样了?”贝大夫人迟疑了一下,才问道。
她对姜朵儿既是感激,又是歉意。
感激她治好了她的身体,让她怀上孩子;歉意是因为如果不是她把姜朵儿请来,也许姜朵儿就不会遇上二叔,那么之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这个……姜裳抿抿嘴:“六岁的时候,我娘就没了。六岁那年我发过一次高烧,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连爹娘都不记得了。”
这是实话,她醒来的时候,这具身体才六岁,脑海里什么记忆都没有留给她。所以她才一直以为贝英石就是她爹。
她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爹爹脸色很复杂。
爹爹后来告诉她,他的妻儿也是那个时候没的,他心如死灰,把妻儿抱到山顶上给他们修了座坟,原本想修好就跳下山崖,跟他们一起在地府团圆。
谁知道这时候树丛里突然钻出来一个狼狈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妇人跪在他面前求他帮她照顾那个孩子,然后她自己跌跌撞撞又钻进树丛里。
贝英石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孩子,仿佛是他的妻儿在告诉他,让他不要急着追下来。
那个孩子就是姜裳,他把姜裳抱了回去,从此就当做是他的亲生孩子一样养。
没了……贝大夫人神色恍惚了一下,心中怅然。其实看姜裳独身来到贝府她就猜到了,如果姜朵儿还在,以她的性格,再怎么难过也不可能会让自己的孩子来贝府的。
如果想让孩子回来,之前十几年,也早该回来了。
最开始老太爷老夫人没有找过二叔,后来二房那个孩子慢慢长大,老太爷老夫人也慢慢老去,他们心里早就后悔了。私底下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出去找过他们。
可惜一直没有找到。贝大夫人当做不知道。
其实一开始贝成瑛私奔,就是她帮的忙。姜朵儿年纪小,不知道高门豪宅的弯弯绕绕,被贝老夫人套了进去。她在这里活了多少年,一看就知道老夫人的心思。
她派人悄悄跟姜朵儿说清楚,姜朵儿沉默了好久,跟她说了句谢谢。
她那时候才查出怀有身孕不久,为了安胎,府里庶务不再接手,能帮的只有这些。
第12章 真的吗?我不信
姜朵儿嫁进来,才是格格不入,她跟二叔有情,有感情的人最见不得沙子。
本身这样的家族规矩就多,姜朵儿生于民间,就像是山间田野里自由自在绽放的雏菊。嫁进贝府,只怕会慢慢枯萎。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沉闷。
贝大夫人换了个话题:“你娘当年很有名的,不过她低调,好多人都不知道。”
姜裳对义母的事情也很好奇,她不敢问爹爹,爹爹每次说到娘都很悲伤,她生怕勾起他的伤心事。
见贝大夫人提起,姜裳很感兴趣追问:“我娘是怎么有的名气?是因为她的医术吗?”
贝大夫人含笑点头:“她医术精湛,连太医都称赞过。因她是女子,出入内宅方便,又医术高明,所以京城里很多贵夫人都被她医治过。长山公主还曾经邀请她到府里做大夫呢。”
公主邀请,看来义母的医术真的不错呢,连公主都给她发出邀请了。姜裳心里坚定掌握一门手艺的好处,不求像义母那样名扬京城后宅,至少吃喝不愁,能养得活自己。
贝大夫人见她感兴趣,就接着说了几户人家:“像是如今司农寺丞司家,司夫人是当年最早认识你娘的,也是她慧眼独具,给我推荐了朵儿。”
“他家女儿现在跟容菡玩得很好,”贝大夫人顿了一下,“衣衣还没见过容菡吧,她应该比你大一些。”
唔,贝容菡吗?姜裳想起来在邓府遇到的那几个光鲜亮丽的小娘子,那里面好像就有个小娘子姓贝。
“还有礼部侍郎刘夫人,监察御史何家小娘子,靖西侯府老夫人……还有好些记不住了。”贝大夫人数了数,发现过得太久有些记不住了。
见姜裳一脸惊诧,她笑着补充:“不止这些,朵儿还经常去下面小镇做游医,钱收的很少,医术又好,很受百姓喜欢。”姜朵儿心地善良,所以贝大夫人才愿意与她多相处。
“其实一开始朵儿不喜欢你爹爹,她嫌弃二叔医术太差,”贝大夫人轻声说,“可是二叔很喜欢她,经常去她行医的地方帮忙。”
姜裳灵光一闪,娘经常去下面的小镇行医,爹爹又去她行医的地方帮忙,估计就是这样他们才以为娘是爹爹在外面带回来的吧。
难怪好些人都说爹爹在外面遇到的娘,而大伯母明明说他们俩是在贝府初相遇的。
至于爹爹医术不好,姜裳心有戚戚焉。
他就是个江湖郎中,治治普通发热风寒勉勉强强,再复杂的他就不会了。姜裳每次看他出诊都心惊胆战,生怕哪天病人吃坏了来找他们算账。
不过爹爹制药很厉害,他做出来的药,哪怕是街上常用常卖的,疗效也要好上很多。
姜裳想到爹爹后来一直在找名医拜师学艺,心里涩涩的。
如果娘亲还在世,娘看病问诊,爹爹抓药配方,他们俩是最佳拍档。可惜,伴侣已逝,只剩孤雁形单影只。
爹爹找名医拜师,可能也是在找娘的影子吧。
“他们俩,感情很好。”贝大夫人眼里露出羡慕。那么纯真美好的感情,她第一次见。也是由此,她才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对爱情的歌颂流传悠久。
其实姜朵儿没有跟她说她与贝成瑛的事情,贝大夫人是贝成瑛大嫂,跟她又是医患,怎么可能说这些。
是贝大夫人一直有派人跟着,加上姜朵儿经常要来贝府给贝大夫人回诊。她年轻,心思单纯,恋爱了,哪怕只是来到恋人府上工作,脸上也会带出甜蜜。
贝成瑛也时不时在府里“巧遇”她。
贝大夫人亲眼看着这份干净纯真的感情一点点由无到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打破它,她不舍得,无视它,以后肯定会闹大的。
纠结着纠结着,时间慢慢过去,事情最后果然闹大了。
她现在对姜裳这般和善,未尝不是在为当初的自己赎罪。如果当年她心狠些,早点戳破,姜朵儿如今可能还在长山公主府,做一个拿俸禄的女医,而不是英年早逝,早早香消玉殒。
姜裳沉默,只看爹爹这些年就看得出来,他们感情真的很好。如果葬掉娘那天,没有遇到她,爹爹恐怕真的已经跳下悬崖,追随义母而去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贝大夫人见姜裳神色黯淡,想起来二叔才走没多久,怕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她轻巧转移话题:“衣衣刚刚跟顾妈妈聊了什么?”
姜裳摇摇头:“没聊什么,只是知道了原来贝二夫人跟祖母是一家出身。”才聊了没多久贝大夫人就过来了,顾妈妈透露给她的信息里只有这条是有用的。
“嗯,”贝大夫人点点头,“二弟妹跟老太太都是陈家人,是嫡亲的姑侄俩。”
所以就算没有这桩婚事,小陈氏也是贝府的表姑娘,跟府上是正经亲戚。
姜裳垂眸,所以她要多小心贝二夫人吗?
“还有,”贝大夫人提醒姜裳,“二房不止有她们母女俩,还有一个偏门庶支继承来的嗣子。”
“府里找了二叔很久,一直没有什么消息,老夫人担心二叔在外面出了意外,二房香火断绝,劝老太爷从旁支里给二房过继了一个嗣子。”
姜裳一脸震惊,这么重要的事咋第一次听说?
贝大夫人见她眼睛圆瞪,像只受了惊的猫,有点好笑,安抚她:“这个你不用担心,过继这事二弟妹不同意,不过被老夫人无视了。那个孩子跟她们感情不好,平时都在书院读书,很少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那母女俩就够难对付的了,再来一个她怕她小命不够折腾的,干脆趁早收拾包袱走人算了。感情不好就好,不求站在她这边,只要别帮着那边就行。
姜裳松了一口气。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压压惊。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响动,脚步声在靠近,只见帘子一撩,一个明艳动人的粉衫小娘子从门外进来,娇娇喊了一声“娘亲”。
贝容菡喊完娘亲,才发现她亲娘这里还有客人,她好奇地看着姜裳,问她娘亲:“娘亲,这是哪位?”这么好看的小娘子,之前在府里从来没见过。
贝大夫人含笑,牵过贝容菡,给她们俩介绍道:“来,你们互相认识认识,衣衣,这是我女儿,大名是容菡,小名叫丹丹,你管她叫丹丹姐姐就好了。丹丹,这是姜裳姜姑娘,小名衣衣。”
姜裳站起来,规规矩矩跟贝容菡见礼:“衣衣见过丹丹姐姐。”
贝容菡一边扶起姜裳,一边马马虎虎屈了个膝,夸赞道:“衣衣妹妹好漂亮,之前怎么没见过你,来府上多久了,住几天,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贝大夫人见女儿一眼就喜欢上姜裳,心里很欣慰,她笑骂道:“你这个猴儿,就知道玩,别把衣衣带坏了。”
然后把她们俩撵出去:“行了行了,快走吧,我就不留你们了,省得我碍眼。”
贝容菡吐吐舌头,俏皮道:“分明是娘见了我烦,才见我就把我撵走。”说完牵着姜裳的手就往外走。
才出院子门,贝容菡就叽叽喳喳连问姜裳:“衣衣,你刚刚还没回答我呢?你来府上多久了?你怎么长得这么白?你是哪家姑娘?荷香园逛过没有?我听丫鬟说有荷花打苞了,我带你去瞧瞧吧。”
牵着姜裳就往荷香园去,一路上给姜裳又是讲小时候趣事,又是介绍各个院子,连见到路过的丫鬟也会跟姜裳小声八卦她的糗事。
姜裳觉得身边好像被一群鸭子包围住了,满脑袋都是“嘎嘎嘎嘎嘎嘎嘎”,嗡嗡嗡地围着她。
到了荷香园,贝容菡开始介绍荷香园的背景,仿佛一个称职的导游开始讲解风景名胜。
姜裳见她嘴巴一直没停下,十分佩服,简直叹为观止。
终于在贝容菡停下来喝茶的时候,姜裳终于找到插话的缝隙了。
“那个,丹丹,”姜裳其实有点犹豫要不要跟她说这件事情,但是不说的话,她迟早会知道的。
她硬着头皮往下说:“其实之前我们见过。”
贝容菡眉毛高高抬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什么时候?在哪里?要是见过你我怎么没有印象?如果见过你我不可能没有印象啊?”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
姜裳半垂下眼,语调慢慢的,“在邓府,你和邓六娘子邓锦柔,还有两个小娘子,我们远远的见过一面,然后就分开了。”
远远的见过一面?然后就分开了?这种看法一般是她们不想接触,但是又好奇想要八卦的时候,才会这么做的。
在邓府。
贝容菡嘴巴微张:“你是那个,那个,小婶婶。”
小婶婶……姜裳心里微妙,这个丹丹,有点太脱线了吧,这种话居然直接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姜裳脸微红,一脸镇定,反问她:“什么小婶婶?”
贝容菡懊恼咬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
见她这样,姜裳反而笑出声,她轻声问:“你是说我跟邓世叔吗?爹爹临死之前把我托付给他,让世叔带我回贝府认亲。我晕船,走陆路,他的船在路上晚了,我就先回来住进邓府了。”
讲得明明白白,她跟邓齐静之间没有那种关系。
贝容菡:“真的吗?我不信。”明明传得沸沸扬扬。
第13章 绿漫
姜裳囧,你是古代版鲁豫吗?
贝容菡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慌慌忙忙找补:“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怎么可能不是小婶婶,不不不,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小婶婶是谁?”
越说越乱,贝容菡恨不得自打嘴巴子,她怎么嘴这么笨。
姜裳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大大咧咧说道:“我也不知道小婶婶是谁,反正不是我就对了,不信你再去问邓家小娘子。”
邓世叔当着邓家所有人面说的,谅邓六小娘子也不敢说假话。
辟谣跑断腿啊。
姜裳看贝容菡又好奇又后悔又警惕的表情,知道她对自己的话不相信。可以理解,她们俩第一次见面,邓六小娘子又是她闺中密友,相比起来还是闺中密友的话比较可靠。
估计她是真想要跑去找邓锦柔问问实情了。要是有手机的话,只怕贝容菡现在就低着头对着手机敲敲打打,连环追问邓六小娘子了吧。
姜裳有些意志阑珊。
她看一眼闭嘴不语的贝容菡,心下感到抱歉,如果她院子收拾好了,她就不在这里耽误她时间了。
可惜她院子还没收拾好,又不熟悉这里,乱走只怕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或者迷路也很糟糕。再回去贝大夫人院子也很奇怪,所以还是在原地呆着吧。
不知过了多久,穿着绿色衣裳的小丫鬟走过来,对着她们俩行礼,轻声慢语说道:“见过二小姐,姜姑娘。”
然后半转身对姜裳说道:“姜姑娘,素樊院收拾好了,华妈妈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眼睛眨巴眨巴,问她:“姑娘要现在过去吗?如果现在过去的话,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来得太及时了,贝容菡态度一百八十度变化,自打她告诉贝容菡她就是住在邓府的“小婶婶”之后,她就没再说过话。
两个人很尴尬站在湖边亭子里各赏各的景,连眼神也没对上过,氛围尴尬到窒息。
姜裳跟贝容菡打了声招呼,“那丹丹,”
顿了一下,换个叫法,“贝二小姐,我的院子收拾好了,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您,慢慢赏荷。”说完她自己点了点头,跟在丫鬟后面离开了。
等进了院子,绿漫把从邓府收拾出来的行李放进柜子里,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小姐,这个贝二小姐也太没教养了,怎么可以这么对客人,会不会招待人啊?”
“这个贝府全家上下都……”
“绿漫!”姜裳拉长音沉下脸喊了她一声,绿漫这才看到姜裳黑着的脸。
她惴惴不安,又替姜裳愤愤不平:“小姐你脾气也太好了,这不是让人踩着往上嘛。”
姜裳皱起眉:“好了,闭嘴吧。”
她坐下,打开桌上的茶叶闻了闻,比贝大夫人那里的次了很多,不过比路边小店的要好上不少。有的喝就不错了,姜裳自己给自己泡了杯茶。
拄着下巴看茶杯里茶叶舒展浮浮沉沉。姜裳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见绿漫一脸担忧站在旁边,连忙笑笑安抚她:“我没事,就是发了会呆,今天事情太多了,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姜裳看到房间里放了把琴,抬抬下巴,指使绿漫:“去,给我弹首曲子吧。”
琴音袅袅,姜裳陶醉地半眯上眼,待一曲结束,见绿漫还要弹,她忙叫停,让她上前来。
“绿漫,我还没问过你呢,”姜裳斟酌用词,别的不说,至少她伺候她确实挺上心的,“如今你也知道了,我其实是贝府的姑娘,你是邓世叔的丫鬟,你要不要回邓府去?”
绿漫一脸慌张,扑通一下跪下来:“小姐,你要赶我走吗?是我伺候得不够用心吗?”
姜裳头大,她连唉了几声,想把绿漫扶起来,可惜绿漫硬是不起来。
姜裳“啧”了一声,叹口气,很无奈:“你真的不必这样。”
见她还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姜裳索性挑明了说:“听你琴声,没个十来年根本练不出来,明明学的不是这种伺候人的活,为什么会甘愿做我的丫鬟呢?”
她学的琵琶,虽然不是古琴,但是都是弦乐器,听还是能听得出功底的。绿漫那一手琴音一听就是下过苦功夫的。
什么地方培养伺候人的还要学古琴,尤其绿漫还是被邓齐静送来的。
邓世叔看不看得出来绿漫是别人送来伺候他的,姜裳不知道。但是姜裳能看得出来绿漫是被专门教养出来伺候达官贵人的。
像这样一个女孩子,教出来不容易,一般都是心存高远,想要套个大高官,换得后半辈子荣华富贵的。
如果打的是迂回战术,想要从她这里接触邓齐静,如今误会也解开了,没必要在她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索性送她回去。
反正她将来也要回江南,回到江南以后可养不起丫鬟了。
绿漫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说道:“奴婢,不想去伺候邓大人。”
不想伺候邓大人,姜裳头疼了,想伺候别的男人她也不认识啊,就算认识,冒冒然给别人送一个伺候人的美婢,太讨打了吧。
她委婉:“我也才来京城,不认识别的大人了。”
姜裳突发奇想:“那要不还你自由身吧。”她是奴籍,卖身契在她这里,不行就让她做回良民吧。
绿漫给她磕头,声音哽咽:“姑娘,奴婢不能留下来伺候姑娘吗?姑娘就算让我做回良民,要不了多久那帮闻讯赶来的畜牲们也会再把奴婢卖了的。”
姜裳想到之前自己几次差点被人拐卖,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跟在我身边可以,我事先跟你说,我的处境也不怎么好,今天你也都看到了。实话告诉你,我在这里也呆不长久,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回江南了。”
“如果我回了江南,要自己养活自己,你非要跟着我,到时候也得要自己养活自己。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绿漫含着眼泪点头:“奴婢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只求姑娘不要把奴婢送走。”
这丫头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啊,看起来比她惨多了。姜裳唏嘘。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姜裳沉下脸,“如果要呆在我身边,有几件事情希望你能做到,”
“第一,你不能随便勾引男人,哪怕是我将来的夫君。不,尤其是我将来的夫君。”
“第二,像刚刚那样的抱怨要么憋死在嘴里,要么等到真正安全的时候才能说,祸从口出。”
第14章 跑酷2
绿漫呜呜地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随便勾引男人,也不会随口抱怨了。”
姜裳温声道:“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起来吧。以后我不会随便把你送给别人的,除非你自己愿意。”
绿漫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眼圈通红。
姜裳轻声说道:“去擦把脸吧。”
绿漫依言下去了。
墙角放着一把琵琶,姜裳缓步轻移,走到墙边,细细打量这把琵琶。制艺普通,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弦有点涩了,姜裳随手拨了拨,音色也一般。
不过也在她意料之中,如果不是普通又一般,这把琵琶估计也不会放在这里了。
有的弹就不错了,姜裳挺满足的。
现在就算了,虽然很手痒,还是先忍忍吧。她可不愿意再出什么风头,学琵琶也只是爱好而已。
姜裳往院子里看了看,贝大夫人派来的丫鬟们还在整理院子。那些丫鬟是华妈妈刚刚送过来的,说姜裳身边没有什么得力的丫鬟,让她先将就使使。
话说的客气,实际上是见她没有下人,特意给送过来的吧。
义母结下的善缘,竟然让她受了,姜裳心里忍不住有些感慨。可惜她连义母长什么样子也没有见过。
入夜,外间的绿漫睡了,姜裳故技重施,把被子半折做出有人睡觉的样子,然后换上夜行衣拎着琵琶悄悄出了贝府。
京城很大,姜裳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一个适合弹琵琶的地方,不知不觉来到第一次出来遇上师父那棵树边。
姜裳犹豫了一下,附近都是民居,也不适合弹琴,但是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合适。
要不就在树上坐会儿吧。
她足尖轻点,正想往树里去,忽然腰上伸来一只大手,把她拦腰环住。
姜裳吃了一惊,侧脸看去,黑色面巾包裹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粗黑的剑眉和灿如繁星的双眸。
是师父。
姜裳放松下来,任由他带着往别处飞去。
盛冽见姜裳只开始看了他一眼,随后居然一点反抗也没有,忍不住教训她:“怎么警惕心这么差,小心哪天被人拐去卖掉。”
姜裳笑嘻嘻:“师父你要把我拐去卖掉吗?记得把卖身钱分我一半。”
知道师父是担心她,姜裳玩笑一下又怂兮兮解释:“我这不是有师父嘛,看到是你,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盛冽没再看她,眼里滑过一丝笑意。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从小就嘴巴甜,哄人就跟不要钱一样。心里这么想着,脚下步子也轻快了些。
远远地看到一个湖,盛冽抱着姜裳在湖中荷叶上轻点。莲叶霎地一沉,重量消失,又轻轻袅袅抖着绿色圆叶站直起来。
盛冽把姜裳放在湖心亭里。
姜裳才站稳,腰上的手就离开。带了一路,突然失去炙热的温度,姜裳还有点不适应。
“师父,你把我带这里来做什么?”姜裳眨巴眼。
月色朦朦胧胧洒落下来,周围景物都带着月辉,也不知道是哪里,只听得湖里蛙鸣不断,不时有游鱼跳出水面带起阵阵水声。远处街角亮着点点稀疏的灯火。
倒是散心好去处。不过姜裳更庆幸自己这次出门带了驱蚊熏包。
盛冽靠在湖心亭柱子上,懒洋洋抱着双臂回她:“你不是要练琵琶嘛,这里人少,适合练琴。”他也很久没听她弹琵琶了。
姜裳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她坐到石凳上,随手拨了拨琵琶,调了调音。
【平湖秋月】与此景正和,姜裳十指轻动,悠扬婉转的琴声倾泻而出,在湖上流连。
一曲结束,又换了一手【出水莲】,姜裳渐入佳境,弹得不亦乐乎。
曲音才出,盛冽眉头就皱起来,脚动了动。听了两首,他眉头已结成一团,等第二首结束他打断姜裳:“你等会。”说完人就像大鸟一样飞出凉亭。
姜裳呆呆看着师父飞出去,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免嘀咕:难道是她几个月没练,手法已经退步到这种程度了吗?连师父都听不下去了。
惨,太惨了,姜裳忍不住弹起【昭君怨】,凄凄惨惨戚戚。
等姜裳又弹完几首,还没看到盛冽踪影,心里开始琢磨:师父是不是跑路了,她自己可咋回去啊,她的轻功踩叶子水上飞还有点费劲,就怕一个眼花掉水里了,湿哒哒回去太容易露馅了。
姜裳犯起愁来,还没等她想明白,一身黑衣的盛冽像只大黑蝙蝠一样从湖上滑进亭子里。
姜裳欢喜喊他:“师父你回来了?”像见到了归来的主人一样,眼巴巴又热切。
盛冽脚顿了一下,见徒弟热情得就差摇尾巴了,后悔没把府里最好的那把琵琶拿过来。
他把手上的琵琶递过去,粗声粗气:“把你手上那把木头架子扔了,换这个,那琴白糟蹋了你的琴技。”
姜裳接过他手上琵琶,欢心雀跃,手指拨了拨弦,音色动人,姜裳感动得快要哭了,弹了几段,比在老师那里用的琵琶还要润泽。
她直勾勾看着手里琵琶,心里异常不舍得,割肉一样忍痛推辞道:“师父,这不行,这太贵了,你拿回去吧。”一看就是好琴,弹起来更是美妙绝伦,价钱肯定不低。
忍不住教育黑衣人师父:“师父,你钱赚的也不容易,虽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也要省着点花。”像这么好的琴就不必了。
盛冽看她眼睛都要黏在琴上了,嘴里却还说着这些话,忍不住好笑,敲敲她脑门:“用你担心我?拿着吧,这是我别人送我的,不花钱。”
自从知道她在练琵琶,他看到好琵琶都搜罗起来,后来下面人知道他喜欢琵琶,得了好琴也往他这送。他只留了几把瞧着适合她的。
送,送的?姜裳瞠目结舌,这么好的琴谁舍得送啊。就她那把不咋地的琴还是蹭的贝府的呢,她自己现在什么钱都没有。
“那,”姜裳试探,“我真拿了?”见盛冽肯定地点点头。姜裳才美滋滋拿过琵琶,爱不释手抱在怀里。
“哎,师父,你今天怎么又出来了?这么巧又遇到你。”姜裳一边试琴一边跟盛冽闲聊,这话应该一开始就问,她给忘了。
“有任务,正好路过。”盛冽撇了她一眼,含含糊糊找了个借口带过。
还不是上次突然遇见她,他立马派人去查她怎么突然上京了,这才知道她父亲离世了,还有最近京城一段绯闻女主角居然是她。
走到哪都不安分,这么大姑娘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盛冽正想找她问问怎么回事,谁知道没等他找,她自己就出来了。
他跟在她后面,看她拎把琵琶东绕西拐,最后跑到上次他们俩遇到那棵树那里,忍不住就跳出来,把她带到这边。
盛冽张口问她:“你爹……”话一出口他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了。
最近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面前总是笨嘴拙舌的,好像回到了四五岁孩提时候,让他面对她很是复杂,又是欢喜又是懊恼,时常沮丧自己不会说话。
若是让他的下属知道了,只怕要惊掉下巴。
姜裳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被面巾遮住了,只看得到弯弯的月牙眼,她点点头:“爹爹去陪娘了。”说完直接低下头。
她娘很早就没了,盛冽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他想安慰她,又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只得用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笨拙地用这种方式安慰她。
姜裳摇摇头,又笑起来:“师父不用担心,我不难过,爹爹离开是解脱,他很早就想去找娘了,要不是为了我……”要不是为了她这个养女,爹爹早就去陪娘了。姜裳自嘲地笑笑。
“不说这个了,师父我给你弹琴吧,你有什么想听的曲吗?”姜裳打起精神来,准备以曲报师父赠琵琶之恩。
盛冽沉声:“那就【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是姜裳比较拿手的曲子,这首曲子比较欢快,既然她不想难过,那就弹一首欢曲换换心情吧。
一曲结束,盛冽听完夸她:“不错,许久没听,进步很大,比起上一次更加圆润动听,越发有蓝大家的韵味了。”
江南蓝大家蓝轻衣,最擅琵琶曲,一手琵琶出神入化,堪称一绝,人人尊称一声蓝大家。
蓝轻衣就是姜裳的授业恩师。
听了他的夸赞,姜裳脸红起来:“要是能有老师的百分之一我就知足了。这次出门好久没有练琴,让老师知道了,又该罚我了。”
蓝轻衣要求很严,姜裳算不上她的弟子,因为她只有每天晚上才去练琴,时间太短,而且起步很晚,姜裳十三岁才学琵琶,比起蓝大家的嫡传弟子们,这个时间委实太晚。
好在她天分不错,虽然起步晚,练的时间也短,但是几年下来也弹得像模像样。
姜裳对琵琶要求也不高,这个就是她的一个兴趣,没指望靠它赚钱。弹出名气确实赚得多,但是卖艺为生容易遇到登徒子。
蓝轻衣对她的要求也不高,她只是惜才,见她确实是这方面材料,又肯学,没有白白浪费就很满足了。
说到蓝轻衣,姜裳又想起爹爹来,蓝大家是爹爹故友。
第15章 抱怨
当初爹爹把她扔在江南宅子里,拜托了故友帮忙照看女儿,所托的正是蓝轻衣。
蓝轻衣时不时派人来问问姜裳有什么需要,有没有被人欺负,还经常把她请到她家里去。
千金求见也要拒之门外的蓝大家,姜裳早去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也就是有一次去她家,见她在弹琵琶,姜裳有些好奇地拨了拨弦,尝试着弹奏了一段,被蓝轻衣听到,发现她在这方面有天赋,问她愿不愿意拜在她门下。
姜裳犹豫了一下,她已经在跟隔壁大娘学厨艺,每天学到下午,如果学琵琶的话一天几乎排满,而且她不知道学琴的时间会不会跟学厨艺的时间冲突。
如果冲突,一个是吃饭的手艺,一个是兴趣爱好,她肯定要以厨艺为主。跟蓝大家学琵琶这样的好机会,她却因为别的事情冲突而推掉。
这让姜裳很不好意思,她有些羞愧地跟蓝轻衣说了自己的理由。
蓝轻衣听完反而哈哈大笑,很高兴地收下了姜裳。
爹爹后来回来知道她在学琵琶,还专门到蓝大家那里对她表示了感谢。
远处街上传来打更人打更的梆子声,拉长的声音从湖那边传过来,幽幽的,若有若无飘在湖面上。
盛冽轻轻说了声:“夜深了,该回去了。”姜裳点点头,把两把琵琶带上。
盛冽把她送到那棵树边,两人在那里作别。
第二日才醒,就有丫鬟来到素樊院把姜裳请去贝老夫人院子里。
姜裳带着绿漫赶过去,到了老夫人院子里却不见老夫人。
姜裳坐着饮了半盏茶,不紧不慢,很是悠闲,旁边立着的绿漫也不见半点着急,主仆俩仿佛在自己院子里一样。
顾妈妈看了许久,才从帘子后面出来。
姜裳见顾妈妈出来了,施施然起身屈膝问她:“顾妈妈,早,不知祖母叫我来有什么事?”
顾妈妈见她有礼有节,心里暗暗点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嘴角含笑:“老夫人还在忙,老奴给姑娘介绍一个人。”
她侧过身让出身后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妈妈,伸手示意道:“姑娘,这是高姑姑,她负责教养我们府里姑娘的仪容举止,想来姑娘也该知道,我们这些人家规矩大,姑娘新回到府里,许多礼节只怕不太知晓。”
“老夫人怕姑娘日后出门闹了笑话,因此特意请了高姑姑来指点姑娘。希望姑娘能明白老夫人的苦心。”
是怕她出门丢了他们家的脸吧,姜裳也笑起来,眼神好奇地看着高姑姑。
这高姑姑下巴微抬,神情虽然温和,但是眼神锐利。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微抿着嘴,从发丝到指尖都板板正正,一看就是个很严厉的嬷嬷。
严厉不一定心坏,姜裳几个师父——从教厨艺的钱大娘,到教琵琶的蓝轻衣,教轻功的黑衣人师父,各个要求都很严格,甚至可以说是变态。
严师出高徒,如果不是他们严格要求,像姜裳这样一天要学好几样的,说不定最后一样也学不成呢。
不过这个高姑姑还算不上她的师。
姜裳两腿微屈,礼貌问候:“高姑姑,我才从民间来,许多规矩不懂,劳烦您多费心了。”
高姑姑淡漠点头:“姑娘跟我来。”
等她们俩离开,顾妈妈便到院房间里。
贝老夫人在喝燕窝,见顾妈妈进来,随口问她:“怎么样?”
顾妈妈上前接过丫鬟的筷子给贝老夫人夹了一筷子清炒萝卜丝,回复她:“姑娘瞧着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就是对高姑姑有些好奇。”
贝老夫人点点头:“听起来还算是乖巧,她若是乖乖的,以后我自然会给她找门身世清白的读书人家送出去,若是装的……”她哼了一声,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顾妈妈知趣地没有接过话茬,给贝老夫人又夹了一筷子菜,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看顾好自己身体才是要紧事。再多吃些吧。”
贝老夫人勉强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饭菜便让丫鬟们撤下去了。
她坐到榻上。旁边丫鬟给她垫上靠枕,又拿出薄毯盖在她腿上,往桌上茶杯里倒了茶。
贝老夫人喝了口茶:“唉,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还不是我一大把年纪还在给他们操心,这偌大的侯府竟找不出能支撑的人。”
其实大夫人很不错,这话在顾妈妈心里转了转,没有说出来。她坐在一边,嘴上带着微微的笑,一脸认真听贝老夫人讲那些重复过很多遍的话。
“这老大媳妇管家不错,可她心太小,只装得下他们那个小家,另外两房,看她那样子,竟是连沾都不想沾,你说我怎么放心把这整个贝府给她。”
顾妈妈应和:“大夫人年纪还轻,可能拿不准该怎么管其他两房的事情。”
二房只有一对母女,又是贝老夫人的外甥女,谁敢欺负;三房人多是非多,当家夫人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她沾一块就不怕白惹了一身骚?给贝老夫人捶腿的小丫鬟都忍不住撇撇嘴。
贝老夫人摇摇头,说到二房:“芳娘就不说了,小时候看着是个懂事知礼的,嫁进贝府反而越来越不知事了,连带着芷儿都被她养娇了。”
顾妈妈听了笑:“二夫人也是因为知道有老夫人疼她,有人疼自然不会长大了。姑侄俩关系好。”
这话说的是,贝老夫人赞许地点点头。
她又抱怨起三房:“老三媳妇更别提了,别说管贝府,现在连他们院子都是姨娘管的,你说这是个什么理儿,有这样的当家夫人吗?”
她念念叨叨:“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热闹,哪里有宴会往哪里凑,哪里有八卦往哪里钻,恨不得给人家鼓掌喊好。”
夫君沉迷女色,孩子在外上学,总要有个寄托吧。顾妈妈安慰她:“有三夫人在,府里消息也灵通不少。三夫人来往许多人家都是跟三老爷有生意来往的,这也是在帮三老爷的忙。”
这算什么帮忙,还不是打着帮忙的理由出去玩。贝老夫人心里愤愤。
第16章 绿衫少年
顾妈妈给贝老夫人捏肩,劝她:“老夫人,咱往好了想。看咱大爷,现在已经在翰林院任了几年职,再过两年老爷卸任,大爷外出任个职,回来肯定比老爷官位高,青出于蓝胜于蓝。”
“二爷,”顾妈妈顿了一下,“二爷虽然没了,但是这些年咱不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多亏您当年当机立断,给二爷过继了个孩子,如今二房有儿有女,也凑了个好。”
“三爷虽然花了些,但是大老爷们,花一点就花一点。三爷那么能干,咱府里多少银子都是他挣来的。那些个姨奶奶三爷爱养就让他去。”
顾妈妈苦口婆心:“眼瞧着府里小娘子小少爷们一天天长大,说不定哪天就出嫁娶亲了。老夫人您安心着吧,叫他们给您抱个白胖胖的大重孙。”
贝老夫人听了果然笑起来,笑骂道:“你呀,就是会捡我喜欢的说。”
说到没了的贝英石,贝老夫人心里复杂起来,叹了口气:“那丫头你瞧着怎么样?”
顾妈妈不敢隐瞒,自然是把实话说出来:“瞧着确实是个乖巧的,虽然生在民间,也是个知礼守节的好孩子。”
顾妈妈知道贝老夫人担心什么,安慰她:“好歹二爷带在身边教了那么多年,二爷虽然脾气犟了些,但是也是读过四书五经的谦谦君子。”
谦谦君子?有跟父母断绝关系的谦谦君子吗?
贝老夫人沉声:“这丫头不好好磨磨,我可不敢让她跟府里姑娘们玩在一起。这两日就让翠浓带带她,直到翠浓说她过关了为止。”
顾妈妈附和道:“理应如此。”
她们这边三言两语敲定了未来几日姜裳的生活,那边姜裳跟在高姑姑身边学礼仪学得轻轻松松毫无挑战性。
高姑姑越是教她越是诧异,不管她教什么,这个民间来的姜姑娘都是一点就透,甚至比她做得还标准,让高姑姑心里汗颜。
连贝府的姑娘都不如她。
高姑姑觉得意外,索性皱起眉头直接问她:“姑娘可是学过这些?”眼神落在她们主仆俩身上。
不只是这个姜姑娘,连她的丫鬟都显得游刃有余,让高姑姑很是惊讶。
姜裳当然学过礼仪,蓝轻衣那里往来无白丁,姜裳跟着学琴也顺便学了礼仪;隔壁钱大娘虽然只是个做小食的平民百姓,但是她有个妹妹是从宫里放出来的女官。
钱大娘忙着生意时,钱姑姑也经常使唤姜裳,她眼神最是尖利,随口就指出姜裳哪里做得对哪里做得不对,从吃食到发型到走姿,通通都被挑过刺。
教她轻功的黑衣人师父虽然不知道出身,但是举手投足尽是贵族姿态,好像也是来历不凡。
跟着这些人耳濡目染,姜裳的礼仪一点也不比别人差到哪里去。
这些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姜裳睁大黑亮亮眼睛,迷茫看高姑姑,嗫喏着说:“这些也不难啊,姑姑一教我就会了。”
高姑姑被她噎了一下,只好笑笑不说话,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若是不难她何苦还留在贝府,还不是贝家两个适龄女孩儿礼仪还没学到位,贝老夫人让她们先缓缓,等定下来之后高姑姑再狠狠教她们。
教了一上午,等高姑姑离开以后,绿漫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揉揉自己手腕手臂。
送饭的丫鬟把饭菜布好,姜裳不紧不慢坐下吃午饭。
绿漫见姜裳淡定非常,忍不住问:“姑娘你都不累吗?这高姑姑也太严厉了些,一个上午居然让练了这么久。又枯燥又乏味。”
姜裳夹了块金丝南瓜,眉眼不动:“还好吧,我在家也是这样的。”学厨艺当然不是时时下厨,不下厨的时候就要练基本功,比这乏味枯燥多了。
这才一个上午,练厨艺要大半天,下午稍微歇一会就要去蓝大家那里练琵琶,偶尔晚上还要出去逛逛,以免丢了轻功。
一天排得满满当当,日子异常充实。
绿漫咂舌,相比起来她才是被娇养长大的。养她的妈妈想让她卖个好价钱,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天也就练练琴棋书画这种以色事他人的高雅技能。
礼仪她也学过,高姑姑教的这些她都会,只是架不住一天重复练,让人十分疲惫。
下午午睡才起,高姑姑又过来了,教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离开。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天,姜裳原先过的就是这种充实的生活,渐渐在贝府也找到了熟悉的感觉。绿漫有些受不住,不过她见姜裳没有抱怨,自己也只好忍住。
第三天下午,高姑姑教完她们,离开前跟她们说道:“该教的姑娘都学会了,明日我便不再来了。”
姜裳听了忙屈膝行礼:“辛苦高姑姑,劳烦您了。”
高姑姑摇头:“我没教多少,姑娘天资聪慧,我只是把礼仪过了一遍而已。”
这主仆俩是真的一教就会,根本不用费心,如果府上其他姑娘也这么好教就好了。高姑姑心里唏嘘。
等高姑姑跟顾妈妈说了,顾妈妈还不信,追问她:“可真的都教会了?”
高姑姑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确定地点点头:“是真的,您知道我的,我没必要替她们俩撒谎,真会了。”
顾妈妈还是有些不能相信:“你才教了几天,居然都学会了。要不是你说,我可是一点也不信。”
高姑姑犹豫,安慰她:“我瞧着她俩不像初学,说不定是在邓府,有谁派人教过她们呢。”
邓府?这也不太像邓府的作风,不过除了这个理由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原因了。顾妈妈心里嘀咕。
教礼仪的高姑姑走了,姜裳也就没什么事情做了,素樊院也没有小厨房,没有练手的地方,不然她还能下厨做点好吃的。
姜裳想了想,把站在院子里的丫鬟叫了进来。
贝大夫人派来的丫鬟都在院子里干活,姜裳本来就不习惯有人伺候,房间里只有一个绿漫。绿漫还是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才勉强让她进屋里来伺候的。
“你叫什么名字?”姜裳问她。
瓜子脸鼻尖有颗小痣的丫鬟沉静淡定:“婢子名叫采环。”
采环,姜裳心里跟着念了一遍,她问:“嗯,采环,老夫人大夫人有说我可以去哪吗?”
就是想问问她现在是不是还是关禁闭的状态。刚开始高姑姑来带她的时候她没发现,第二天才感觉出来。高姑姑不仅是来教她礼仪的,还是顺便把她关院子里的狱警。
采环听完有点犹豫,然后才轻轻点头:“老夫人说小娘子学会礼仪以后就可以出去了。”
这么简单?所以她现在解禁了?姜裳喜出望外。
她连忙站起身,叫绿漫,又叫采环:“走,咱们出去逛逛,来贝府好些天了,也没逛过,都不知道住的地方长什么样子。采环跟着一起去,免得迷路。”
绿漫脆生生应了声哎,主仆俩兴高采烈出了门。被点名的采环张嘴想叫停,见她们已经出去了,只好跺跺脚跟上去。出门前叫了另一个小丫鬟去通风报信。
姜裳一路信步闲亭,仿佛是进了公园赏景的游客,忙着用眼神贪看美景,时不时感慨一下“这里景色真好”“这处秋天一定美不胜收”,偶尔问问采环是什么地方。
路过那天贝容菡带她去的荷香园,姜裳眼睛眨了眨,毫不留步,接着往前走。
出了荷香园有条大路,旁边一条窄细石子路,姜裳对这种幽径很感兴趣,忙问采环,“这条路通向哪里?可是死路?我能去吗?”
一连三问,采环一一答来:“通向另一个园子,不是死路,可以去。”
“可以去”才落音,姜裳就点点头,下巴轻抬示意采环上前:“你带路。”认路的人走前边,方便带路。
但是走这种小路等会老夫人要是派人过来可就找不到她们了。采环无奈,想劝说姑娘走大道,又觉得没有必要,姜小娘子也只是贪看风景罢了。
采环果然走在前面,姜裳提起裙角莲步轻移,跟在她后面,踏上那条小路。
采环一心想带姜裳快点走回大道上,只在前面不停提醒:“姑娘跟紧些”“姑娘看着脚下”“姑娘这边来”。
小路果然景色更美,姜裳原本就是赏景来的,领路的丫鬟越走越快,姜裳贪看风景越走越慢。在最后面的绿漫一心只看着她家姑娘,两人渐渐离采环越来越远。
“鸭跖草,形状如飞蛾,叶子,叶子像翅膀,嗯,果然很像翅膀,颜色成碧。”(注)
“龙葵,四月发芽生苗,嫩的时候可以吃,结的小子儿正圆形,大小跟五味子相似。”(注)
……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念念有词,姜裳跟绿漫对视一眼,顺着声音方向找去。
只见一个穿着绿袍青衫,看起来应该年纪不大的少年背对她们蹲在地上,手里薅着几颗草,嘴里含混不清念着什么话。
姜裳忍不住想打断他:“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少年“唉哟”一声,竟被吓得往前扑进草地里,幸好是草地,不然平地摔个狗啃泥也是怪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都引自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我自己翻译的大白话,没看翻译,有问题请无视。
最开始用的《本草纲目》原文,文末也标注了,晋江超过24个字算抄袭,引用古文并标注不知道算不算,为了避免麻烦干脆自己翻译成大白话再标注了。
就改了这里。
第17章 哥哥容时
姜裳捂住张大的嘴。她不是故意的,这人怎么这么不经吓,要去扶他起来吗?去扶会不会更尴尬?
还没等她纠结完,那个绿衫男子拍拍膝盖自己站起来了,他转过身,看到姜裳的脸首先一怔,然后板着脸问:“你们是哪房的丫鬟,这么没规矩?见了少爷也不问好,还害得我摔了一跤。”
少爷?姜裳吃了一惊,忍不住细细看他。
绿衫少年长得白净斯文,虽然身上衣裳看着华贵,但是都挺旧的,连她身上的衣服瞧着都要比他的料子好,这是哪里的少爷。
绿衫少年眼神从姜裳脸上滑到绿漫脸上,露出肯定神色:“是三房的丫鬟吧,下次当心些。”
“我,”姜裳忍不住辩解。
才说了一个字,后面的绿漫已经大声嚷嚷出来:“我家小姐可不是丫鬟,她是你们府上二房的姑娘。”
也不算二房的姑娘啦,又没有记进去。姜裳抿抿嘴。
绿衫少年眼睛倏地一下瞪圆,二房的姑娘,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话不成句:“二,二房的姑娘,你是,是那个,刚回来的那个谁。”
姜裳瞧了有趣,她煞是认真点点头:“嗯,我就是刚回来的二房的那个谁。”
绿衫少年脸唰一下通红,他本来就生的白净,脸红起来简直惨不忍睹,像是要被煮熟了的西红柿,红得快要冒蒸汽了。
他结结巴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我我我我,”舌头几乎打结。
姜裳噗嗤一下抱着肚子大笑起来,这也太可爱了。绿漫也捂着嘴忍俊不禁。
绿衫少年顶着通红的脸,等她们笑够了才哼哧哼哧说道:“我,我也是二房的。”
嗯?二房的少爷?
姜裳跟绿漫对视一眼,绿漫忍不住问:“你是那个过继过来的?”贝大夫人跟姜裳聊天的时候,绿漫一直跟在旁边,她也听到了二房还有个嗣子的事情。
绿衫少年讪讪点头,他是过继过来的,嫡母日常不待见,只当二房没有这个人,贝容芷每次见了他都冷嘲热讽。
如今二房又一个真千金回来了,他这个嗣子只怕更要往后稍稍了。
姜裳看他手里还拿着两颗草,心里好奇:“你手里拿着什么?刚刚我听到你嘴里一直念念叨叨,好像在说什么龙葵。”
贝容时把手里的草往身后藏了藏,支支吾吾解释道:“没有,认着玩的。”
姜裳纳闷:“爹爹因为学医的事情跟家里闹翻,后来更是为了医女离家出走,贝府应该对学医认草药这事很忌讳,你居然敢顶风作案?”
龙葵是一味可以全株入药的植物,她给她爹帮忙制药抓药的时候买过。她认不出活株,不过刚刚听得清清楚楚。
贝容时脸煞白,手里两颗草被他揉出青汁。
姜裳试探:“你也感兴趣?”感兴趣也不错,到时候还能送他个礼物。
贝容时没说话。
“那是你不得不学?”姜裳换了个思路。不得不学也可以,礼物还是能送的。
贝容时眼抬起,轻声恳求她:“姑娘别对外说行吗?帮我保密。”
哦,看来应该是不得不学了,让她琢磨一下怎么顺理成章把东西送出去。
姜裳很爽快地点点头,安慰他:“我初来乍到,根本不认识别人,说也没地方说。况且最近大家应该对我更好奇吧。”
姜裳很有身为最近话题人物的自觉。
贝容时感激地对她笑笑。
“姜姑娘~”
“姜姑娘你在哪?”
“姜姑娘我在这儿!”
远处传来丫鬟的呼唤,是采环的声音。
姜裳顺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看不到人,不知道到底是从哪传来的。
贝容时给她们指路:“你们顺着这条道走出去,有个岔路口,往右再走走,应该就能看到她了。”
姜裳屈膝行礼:“多谢你了,嗯,”
姜裳抬起头看他,脸上带出清甜笑容,“按理我应该叫一声哥哥,容时哥哥不介意吧。”
高姑姑教礼仪的时候把贝府成员更详细地给她介绍了一下,这个过继来的嗣子比姜裳和贝容芷都要大一些。
贝容时眼里炸开了烟花,满眼欣喜,受宠若惊,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忙忙摇头:“不介意不介意。”看上去有几分憨憨。
姜裳笑出小酒窝,这个哥哥有点傻乎乎的,“那容时哥哥,我先过去了。”
那边找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看贝容时这个样子,似乎不想与她们照面。
等姜裳带着绿漫离开,贝容时看着她们俩的身影,脸上露出几分深思和疑惑的表情。
弄丢姜裳主仆俩的采环脸上急出汗水,她飞奔而来,汗都顾不上擦,对着姜裳屈膝:“姑娘你们去哪里了,把奴婢吓了一大跳。”
“哦,”姜裳慢悠悠地,“看风景去了,不是说了今天就是出来赏景的吗?”
采环眼里露出不满:“那姑娘怎么不跟紧我,到时候迷路了可不好找。”
姜裳缓步走在最前面,不疾不徐:“我看你走那么急,想你可能有什么急事吧,就没叫你。”
“迷路怕什么,随便寻个人问路就是了,左右我也走不出贝府。”姜裳从江南到京城,那么远的路都过来了,还怕在贝府迷路?
叫采环是担心走到不该去的地方,是她识趣,结果这个丫鬟反而不识趣起来,姜裳也懒得应付她。
“话虽如此,可是姑娘您刚到府上,不应该谨慎些吗?”采环跟在她身后,虽然姿势恭谨,言语却步步紧逼,不依不饶。
姜裳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采环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憋得她心里难受。
回到素樊院,采环想跟进房间里,被绿漫反手关在门外,房门险些拍在她鼻子上。
采环憋了一肚子气,忍不住找其他丫鬟们诉起苦来:“姑娘也太难伺候了,我好心给她带路,她不跟我走,自己瞎跑,把我吓出一身汗。”
“好不容易找到她,我好声好气跟她解释,她还怪我走太急。”
“那屋子跟有什么宝贝一样,竟从来也不让人进屋。”
“还有那个绿漫,成天把下巴都快抬上天了。”
“这主仆俩的架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大。”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千金大小姐呢,不过是个医女的女儿,摆什么架子啊,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说是二爷的种。当初谁不知道二爷跟着一个医女私奔了,私奔生下来的野种,也好意思回府上认亲。真是不要个脸,跟她娘一样。”
采环一边说着一边对主屋露出不屑的表情,还往地上呸了一口。
旁边听她诉苦的丫鬟们纷纷点头,应和起她来。反正素樊院活不多,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来八卦。
当然也有贪悠闲的,觉得现在日子很好,不愿意掺和这种事情。
主屋姜裳懒懒歪在榻上,绿漫给她揉肩。
小榻挨着窗户,窗户没关,绿漫一眼就看到几个丫鬟围着采环对着主屋指指点点,她跟姜裳打小报告:“小姐,那些丫鬟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能说些什么,随便想想就知道了。
姜裳不在意地挥挥手:“随她们说去吧,我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咱呆不长久。”
绿漫老老实实“哦”了一声,果然不再提了。
小姐告诉她以后她们会回江南,到时候小姐要开个小饭馆,她在后厨负责掌勺。小姐让她自己想想能干什么。
绿漫也学过厨艺,只会做几道拿手的,毕竟下厨伤手,要不是考虑到以后可能会用上,她连这些都不用学。她还会琴棋书画舞。
绿漫把这些都告诉小姐了,小姐说以后有机会了先做给她尝尝,若是可以就两个人一起做,若是不行就让她负责收银管账。
这样想想,好像去江南也变得让人期待起来。靠自己养活自己啊。听说姑娘的老师就是一个人靠手艺撑起了一个家。
院子里传来动静,绿漫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老夫人的丫鬟,摇了摇舒服得昏昏欲睡的姜裳,“小姐,来人了,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
姜裳一听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一骨碌翻身坐起来。绿漫给她理了理衣衫和鬓角。
“咚咚,”房门口传来敲门声,姜裳端坐在小榻上,绿漫去把门打开,一个深绿衣衫的丫鬟进来对姜裳屈膝行礼,脸上笑意盈盈:“姑娘,老夫人有请。”
姜裳笑容满面:“好,有劳这位姐姐了,等我换身衣裳就来。”
到了胜荣院,贝老夫人见她进来点点头:“来了?”旁边坐着的贝大夫人也对她轻轻点点头。
姜裳屈膝行了个标准福礼,笑意盈盈:“见过祖母,,见过大伯母。一听祖母派人来叫我,我就过来了,不敢耽搁。”
贝老夫人听了笑:“看这孩子真会说话。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姜裳乖巧坐到她身边去。
贝老夫人摸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她,慈爱和祥:“丫头生得真好。以前我在家就常想,你爹爹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孩子有没有平安,长得像不像你爹爹,可千万别接的你爹爹的犟脾气。”
贝老夫人擦擦眼角泪水:“如今看来,咱们衣衣生得好看,脾气也好,是个顶好的孩子。可惜了成瑛,我居然没见上他最后一面。”
说着眼泪如珍珠一样颗颗掉下来,恨不能哭个肝肠寸断。
第18章 闲聊
姜裳只觉得浑身僵硬,很不自在,她从来没有跟谁挨得这样近。她很想告诉贝老夫人她不是爹爹亲生女儿。
贝大夫人在旁边劝慰她:“娘莫哭,仔细哭坏了眼睛,孩子回来就是好事。至于二叔,人死不能复生,二叔若是知道娘这么惦记他,心里也会记挂娘的。”
姜裳也跟着安慰贝老夫人:“祖母别难受了,爹临死之前最记挂祖母,一直在跟您道歉,恨自己不能回来服侍您,还要害您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信口胡诌:“还说对不起二夫人,当年明明是祖母跟二夫人好心,因为他一时任性,毁了二夫人一生,更对不起祖母的拳拳爱子之心。”
当然是假的,贝英石在家从来没说过贝府相关的事情,若不是最后病情越发严重,他根本不会在半路上就对姜裳说到贝家,就算说到贝家,也几乎不提起贝老夫人,至于贝二夫人更是一个字没提。
姜裳猜测估计是爹爹因为义母的事情对贝家人一直怀有怨气,尤其是对罪魁祸首的贝老夫人和贝二夫人。
至于贝老夫人,别看现在哭得惨,但是只要随便想想,就应该能发现她话里不少漏洞。
真想孩子从来不派人去找?心里难过居然不是第一次见的时候就难过,而是过了好几天,甚至还派人去给孙女学规矩之后。
如果姜裳规矩学得慢,估计这一幕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比演技吗?谁怕谁啊。
贝老夫人听了她的话,眼里错愕转瞬即逝,她哭得越发大声起来,眼泪跟不要钱一样直往下流。
刚刚是作戏,如今哭着哭着也带了几分真感情起来,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姜裳也想起爹爹生前的样子,眼泪忍不住流下来。爹爹对她的养育之恩是真的,对她的疼爱也是真的,她心里一直把他当亲生父亲。
她一直想着将来自己赚钱以后给爹爹在旁边再开个小药铺,父女俩安安生生过日子,以后再寻个如意小郎君。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爹爹不是她爹爹,也没想到爹爹走得这么急,突然人就没了。
姜裳眼前被泪水遮住,视线一片模糊,眼泪唰唰往下掉。
在贝老夫人身前伺候的顾妈妈连忙低声安慰白老夫人。
过了好一会儿,贝老夫人才止住泪水,慢慢平静下来,身边丫鬟打上水让她重新梳洗了一番。
贝老夫人跟姜裳解释道:“我这一把年纪了,还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心里难受。”
姜裳擦擦眼泪:“祖母说的什么话,还不是我爹爹,太犟,让您伤心了。”
旁边贝大夫人连忙换了一个话题,让这一老一小从贝成瑛去世的话题里回过神。
她说道:“娘不是说这次找衣衣来是有事情要告诉她吗?”
贝老夫人“哦”了一声,轻轻拍了一下脑袋,说:“这人呢,上了年纪就是记性不太好,不中用了,得亏有你在旁边提醒着。”
接着转头跟姜裳说道,“之前一直收不到你爹爹的消息,我跟她们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寺庙里上香,祈求佛祖菩萨保你爹爹平安,无论如何往家里传个消息。”
“如今终于得到你爹爹的消息,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说到这里,她脸上又流露出悲伤。
然后接着说道:“既然已经有消息了,那这个月十五你陪我一起去庙里还愿吧。”
姜裳点点头,恭敬地说:“衣衣遵命。”
旁边贝大夫人笑着说,“离这个月十五还有好些天呢。衣衣不用紧张,到时候跟在我们身边就好了。对了娘,过几日赵家的宴会,你看要不要让衣衣一起去呢?”
贝老夫人含笑说道:“既然衣衣已经回来了,那自然也可以跟府上的姑娘一起出去参加宴会了。”
姜裳眨巴眨巴眼,心里暗忖,这也是因为她规矩学好了才让她出门吧,不过这规矩学好了自由度也挺大的,能在府里自由走动,居然也能出门参加宴会去了。
也挺好的。学规矩也可以理解,毕竟她在民间长大,对她不知礼仪的担忧可以理解。
不过她对宴会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唯一一次参加的宴会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落在了凤凰群里的野鸡一样,既违和又尴尬。那些凤凰们好像在看什么稀奇的把戏一样,偷眼在瞧她。她若是顺着目光看过去,又一个个装成没事人一样。
姜裳想起流传的绯闻,心里有些抗拒。
抗拒是抗拒,在贝府没有她拒绝的余地,贝老夫人跟贝大夫人已经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了。她坐在一边,温婉贤淑,嘴角带笑,好像木雕的傀儡一样。
这样也好,也许可以遇上靖西侯府的人,那样她就可以找机会跟他们坦白,把那件事情过了以后就可以回江南了。
她许久没有碰刀了,只怕有点生疏,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真担心自己的手艺已经退化了。
交代完这个事,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她们坐着又聊了会儿天,门外丫鬟突然进来了,说二夫人和五小姐到了。
话音才落,贝二夫人带着贝容芷从门外走进来,一进来看到姜裳坐在贝老夫人身边,两人表情都变了。
贝尔夫人脸色淡淡,眼睛不屑地从她身上滑过,好像多看她一眼都是给她面子。贝容芷脸上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瞪了姜裳好几下。
姜裳只当没看到。
既然两看两相厌,她也不愿意坐在这里陪她们聊天。姜裳站起身,笑盈盈跟贝老夫人说:“衣衣刚搬到这里,院子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有理清楚,既然没有别的事了,那衣衣就先回去了。”
贝老夫人点点头,和善说道:“那你先回去吧。”
姜裳对贝老夫人和贝大夫人屈膝行了礼,起身就离开了。
路过贝容芷的时候,见她半扭过头恶狠狠瞪着她,眼神狠毒。姜裳心里颤了一下,默默离开。
跟对自己有这么大怨气的人待在一个地方,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姜裳心里很担忧,总觉得这对母女以后可能会对她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过几日还要参加宴会。想到这里姜声心里又有点不开心,只得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第19章 赵家宴会
赵亚灵在院门口接上邓锦柔,两人相视而笑,赵亚灵说:“终于来了,我可是专门来接你的。”
她往她身后瞄了一眼,没看到想看的人,把她领回院子里了。
赵亚灵坐下以后低声问邓锦柔:“怎么?你那小婶婶还是不让出门吗?你祖母是怎么想的?居然要一直锁着人家。”
邓锦柔听她问到那个村姑,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轻轻叹了口气,苦涩说道,“别提了,她可不是我什么小婶婶,祖母又闹乌龙了。”
赵亚灵吃了一惊,连忙追问:“怎么回事儿?难道是因为那个姑娘身份低微?我瞧着她虽然出身贫寒,但也算有礼有节,模样长得也不错,难得你小叔叔喜欢。”
见邓静柔摇头,并不是很赞同她的话。
赵亚灵又有了别的猜想:“难道是那个小村姑在你们府里闹什么幺蛾子了吗?”
邓锦柔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她解释,只虚弱地摇摇手说道,“这事儿啊,反正不是这么回事儿。到时候你问丹丹吧,她知道的应该比我知道得清楚。小叔叔回来只说了一句话,说这姑娘不是他的未婚妻,让我们不要乱传。”
赵亚灵嘴巴微张,不是他的未婚妻,她眼里滑过暗芒。
这乌龙可闹大了。这名声岂不是白白就被糟蹋了。可惜了,那么漂亮一个姑娘。赵亚灵想到那张清纯靓丽的脸蛋,心里有些惋惜起来。
她见邓锦柔脸色不好,安慰她::你也别担心,你祖母的性子京里都知道。当初到处在传的时候,我娘都跟我说,让我们先别往心里去,说不定有什么变化呢,可见其实大家对你祖母的性格也是有所了解的。”
邓老夫人愁小儿媳妇全京城都知道,她又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这些年为了邓齐静的亲事已经闹了不少事情。
赵亚灵眼珠子转了转,只是为什么邓锦柔会说到跟丹丹有关系呢,丹丹是贝家女儿,那小村姑怎么跟贝家又扯上联系了,还是说那是给贝家定下的未婚妻。她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司黎黎进来的时候,赵亚灵冲她挥了挥手,见她一个人过来诧异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丹丹呢,她平时不都跟你一起吗?我寻思你们两个一起过来我就不接你们了。”
司黎黎嘟嘴说,“丹丹说她有事呢,让我自己先过来,她娘这次看她可紧了。也不知道怎么了,若是去别的地方都不说了,怎么来你家也看这么紧。”
赵亚灵瞥了一眼邓锦柔,见她脸色淡淡,心里猜测,估计贝容菡是因为那个小村姑的事情吧。
她心里对那个小村姑的事情越发好奇起来了,盼望着贝容菡快点到来,好解开她心里的好奇。
司黎黎见赵亚灵一直在这坐着,眨巴眼好奇说,“赵二你今天不用待客吗?今天可是你们府上宴会,怎么你反而好好在这坐着?”
赵亚灵耸耸肩,“虽然是我们府上宴会,但我是大房的,二房自有闺女出来招呼。我呢,今儿就好好陪你们就行了。”
赵二出身赵家大房,今天办喜事的是赵家二房,二房大少奶奶生了个儿子,今天办洗三宴。
赵三姑娘赵四姑娘正在来回穿梭,一个在门口迎客,一个在堂厅待客,只赵二跟她们一起坐在旁边。
司黎黎跟邓锦柔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赵家也是家大业大,好几房人家,内里估计也有不少矛盾。她们没再细聊这个话题。
贝容菡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才初夏,团扇就被她摇得来回晃动,仿佛入了盛夏一样,可见主人心情烦躁。
她瞥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姜裳,心里很是纳闷,为什么娘要让她这么照顾这个小村姑,就算是一家人,那这个村姑也是跟贝容芷是一家人,怎么就轮到她这个大房的姑娘来照顾她了。
她委屈巴巴的,觉得自从这个小村姑来了以后,娘对她就没那么看重了。
贝容菡真是搞不懂,明明这个村姑就是邓叔叔的未婚妻,怎么突然就到他们家来了,还变成他们家的女儿。
邓叔的村姑未婚妻居然是贝家女儿,她们贝家可丢大脸了。她娘不让她远着,竟然还让她多照顾她,真是搞不明白。
姜裳没有来过赵家,赵家景色很不错,今日又是宴会,人来人往的,她忍不住好奇,多瞧了几眼。
来往的仆妇动作轻快,紧张而不慌张,丫鬟们脸上也都是喜气连连,很有规矩,可见是一家家风还不错的人家。
珠环碧翠的贵族夫人和大家小姐们来往前簇后拥,仆妇成群,很是尊贵,一看就是贵人出没。
姜裳眼神追着一个只看得到背影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白衣,莲步轻移,举手投足自有一番出尘的气质。然而只见她独来独往,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给她指路引路。
那丫鬟身上穿着邓府下人服饰。姜裳瞧了忍不住心生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一个丫鬟都没有。
姜裳看得久了些,那白衣女子正好回头,对上她的眼神。瓜子脸,柳叶眉,清冷脱俗,瞧着与她年纪相仿,一身白衣更衬得她如同天山上的雪莲花一样高不可攀。
两人目光相触,白衣女子微微笑起来,对她点点头,笑容和善,清冷的气质顿时融化了些许。姜裳怔了怔,也点点头回礼。
贝容菡一回头就看到姜裳在东张西望,皱了皱眉,忍不住呵斥她:“在别人家府里你不要乱看,失了礼节,到时候丢的可是我们贝家的脸。”
姜裳微微蹙眉,听她这样指责她,显得她十分丢脸的样子。她哦了一声,果然没再东张西望。
贝容菡哼了一声,自觉十分得意,也不再看姜裳。只管进了院子找她的姐妹们玩去了。
邓锦柔的位置正好对着门口,贝容菡一进来,邓锦柔就看到她了,她推推赵亚灵,示意她贝容菡到了。
赵亚灵抬起头就看到贝容菡,连忙抬起手,招呼贝容菡。
贝容菡提起裙子就朝她们过去了。四个小姐妹顿时热热闹闹,互相招呼起来。
留在原地的姜裳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要跟着她往前走。想到贝容菡刚刚的话,还有一路上的表情和语气,姜裳不用猜都知道贝容菡不乐意带她。
只不过迫于贝大夫人的安排,不得不把她带在身边罢了
想到这里她停下脚步,换了个方向,自己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坐下了。
司黎黎一把抢过贝容菡手里的团扇,笑着推她说,“好你个丹丹,现在才刚刚入夏,你就把团扇摆出来了。就是想跟我们显摆你这扇子吧。”
贝容菡的扇子是她三叔从江南买回来的,机缘巧合下得的这一把扇子,是江南出名的绣娘绣的。正巧被贝容菡看到了,贝三老爷就把这扇子给她了。
那团扇绣工精美,与京城流行的风格截然不同,确实令人瞩目。
贝容菡把扇子抢回来,团扇遮了遮嘴,含蓄说道,“哪有,本来就是入夏了,也该用扇子了,我这不是顺势而为嘛。”
浑身遮不住的嘚瑟。
赵亚灵哈哈笑起来,说,“确实是入夏了,是到了用扇子的时候了,好了好了,快坐下吧,站着多累呀。”
邓锦柔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姜裳,她自然是见过姜裳的,更何况她们两个刚刚一起进来,结果那个小村姑就这么被扔下了,贝容菡做事总有些顾头不顾尾。
她想着要不要跟贝容菡说一声,把那姑娘请过来,却见姜裳已经换了个方向,自己找位置坐下来了,她也就不多事了。
贝容菡已经叽叽喳喳,炫耀起那把扇子是江南哪个哪个绣娘绣的,有多么抢手。司黎黎瞪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赵亚灵没什么兴趣。
等贝容菡喝了口水,还想继续这个话题,赵亚灵突然插了一句进来说:“丹丹,今天就你一个人来了吗?黎黎不是说你娘叫你有事儿吗?”
贝容菡眼神忽闪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落了一个人,她用团扇遮住嘴,哎呀了一声:“糟了,我好像把她给忘了。”
她见到姐妹太开心,一时竟忘了自己还带着个人,姜裳一直跟在她后面默不作声的,她高兴起来,竟然忘了她还跟在她身后。
姜裳坐在角落里喝茶。突然身前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哎呀,衣衣你在这里呀,我找了你好久呢。”
她迟疑抬起头,发现居然是邓老夫人。姜裳连忙站起来,跟邓老夫人屈膝行礼,轻声问候:“见过邓老夫人。”
邓老夫人还是像当初一样热情,上来北北握住她的手,笑容灿烂,嗔怪道:“这小丫头,之前不就告诉你了,见到我不用行礼。许久没见了,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自从知道邓老夫人在背后传她跟她儿子的事情之后,姜裳对她就忌惮起来,这个老夫人行事不同常人,让她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长辈相邀,她有心想拒绝,但实在没有拒绝的余地,犹豫了一下,姜裳也只能点点头。
她们两到花园里去散步,邓老夫人问她:“在贝府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老婆子虽然上了年纪,但给你撑腰还是撑得起的。”
姜裳忙笑道:“老夫人说什么玩笑呢?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大家对我都很好。”
若是好的话,也就不会让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了,邓老夫人心里有数,笑眯眯的,也没有揭破她。
对她不好才好啊,这样的话,她的儿媳妇还是有指望的。邓老夫人心里算盘打的啪啪响。
前面突然传来一个丫鬟的问候声:“见过靖西侯府老夫人。”
靖西侯府?姜裳猛地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科目二满分通过了,超开心呀,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准备日个万,还有更新哦。
第20章 第 20 章
姜裳闻声看去,一个穿着邓府下人服饰的丫鬟,正屈膝向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行礼。
姜裳眨巴眨巴眼,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遇上了家人。
她心里很是激动,想要找机会去跟靖西侯府老夫人聊一聊,看看有没有机会把身世脱口说出。
靖西侯府老夫人就在她们前方不远的路上,姜裳本以为邓老夫人会带她过去跟老侯夫人打个招呼,没想到邓老夫人却停下了脚步。
姜裳心里纳闷,也有些着急,脸上不免带出一些情绪。邓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抬抬下巴指着靖西侯府老夫人,跟她解释道,“这位侯夫人不喜欢跟别人过多接触,我们还是不要过去扰了她的清静吧。”
这样吗?太可惜了,姜裳很是惋惜,居然就这样错过了一个跟靖西侯府人接触的机会。
等到下次见面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她好想回江南啊。姜裳恋恋不舍瞧着靖西侯府老夫人。
“哎呀,姐姐,你怎么在这里?”贝容芷带着一群小姑娘,不知道从哪条路转出来,见到姜裳,贝容芷捂着嘴大喊起来。
姐姐,旁边刚听她说了一路的小姑娘们,眼神顿时全都落在姜裳身上。
原来她就是贝容芷口里说的前两天才回家的姐姐呀。
有眼尖的小姑娘看到姜裳旁边的邓老夫人。她连忙屈膝向邓老夫人问好。
“见过邓老夫人。”
“邓老夫人安好。”
……
一大群小姑娘,此起彼伏,也都屈膝行礼向邓老夫人问起好来。年轻姑娘们的问候混杂在一起,莺莺燕燕,悠扬婉转,好不动听。
邓老夫人笑得牙不见眼,招手让她们起身。
贝容芷才回府的姐姐是从邓府接来的,如今这个姐姐又跟邓老夫人一起在花园里散步,原本对贝容芷的话只信了三分的小娘子们,登时就信了九分。
原来这就是之前传闻里传说的,邓五老爷的未婚妻呀。
姜裳发现这群小姑娘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眼神意味不明,她顿时心里感觉不妙起来,不知道这个贝容芷在背后说了她什么话。
之前在府里也从来没见她跟她打过招呼,别说叫姐姐了,不用眼神杀死她都算不错的了,今天居然这么甜的叫她姐姐,肯定有问题。
贝容芷眼神在邓老夫人和姜裳身上来回移动,眼神意味深长,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姐姐跟邓老夫人是旧识啊。难怪邓叔叔把姐姐送回来的时候还跟我们说,让我们别欺负你。”
邓老夫人一听,连忙追问她:“真的?你邓五叔叔可真说了这话?”
贝容芷笑嘻嘻地说:“邓老夫人我哪敢骗你呀,就是邓五叔叔说的,他临走之前可跟我们家老太太说了,若是姐姐受了委屈,一定要让找他。”
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看来她图谋的事还是有指望的。
姜裳一看头都大起来了,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呀?
邓老夫人拍拍姜裳的手说:“我都跟你说了,如果在贝府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过来找我们给你撑腰。你邓叔叔把你送回来,可不是让你受委屈来的。”
贝容芷一听,连忙跺脚不依喊道:“邓老夫人,我们贝家可没欺负她,又是给她院子,又是给她拨银两,丫鬟仆役可是样样给了,哪个敢对她不起呀?我跟娘亲都是避着她走的。生怕让她受了委屈,把邓叔叔找来。”
姜裳听了心里忍不住咂舌,这话说的,她算是知道这一老一小什么意思了,都要把她跟邓世叔凑做对是吗?
她笑眯眯开口说道,“爹爹跟邓叔叔感情深厚,临死之前把我托付给邓叔叔,邓叔叔自然待我极好。毕竟他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感情,我又是爹爹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孩子……”
说到这,她哎呀一声捂住嘴,歉意对贝容芷说道:“抱歉容芷,我竟忘了你。爹爹还以为我是他唯一一个孩子,他到死都不知道,贝二夫人居然还生了你。”
姜裳叹了口气说:“等以后去给爹爹上香,我一定会告诉爹爹,贝二夫人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家里还给他继承了一个嗣子,现在他膝下可是有两女一子呢。”
贝容芷脸一下子白起来。
旁边围观的几个小娘子们,津津有味看着她们来往交锋。忽然有人出声:“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贝家二爷在外生下来的孩子呀。”
姜裳把眼神投向那个出声的姑娘,见她一身粉衫,模样清秀,算不得十分出众,但神情淡然,很镇得住场的感觉。
那姑娘又转头对上贝容芷说道,“贝二爷当初跟你娘成亲,只在家里留了三天就走了,他不知道有你存在很正常,毕竟谁也没想到就三天你娘就有了呀。”
人群里顿时传来哄笑声。原来因为这边热闹人多,在花园里散步的夫人小姐们都渐渐凑了过来,也在外面旁听着。
当年贝家的事,可是热热闹闹传了好几年。纵使现在过去十多年,再提起也依然有不少人记得。
这姑娘姓何,她们家也有一位老太君,平日闲暇时候最喜欢跟她们说一些往年旧事,恰好她就听了一些关于贝家的事。
当年固然贝二爷私奔与礼不合,但也是小陈氏欺人太甚。成亲当天给贝二爷下药助性,又试图将那个小医女毒死。
一个姑娘家家竟然如此心狠,谁听了不觉得心寒呢。
贝容芷脸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她原本是想借此攻击姜裳,不知廉耻,勾引世家叔叔,怎么竟跟她想的不一样。
没想到这个何家小娘子一下子把贝家老底揭起来,她娘做的那些事情,说出去也确实丢人。
她僵着身子颤着声音辩解道:“我娘是我爹爹明媒正娶的,她不过是一个私奔生下来的孩子罢了。”
姜裳歪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贝老夫人不是说了不把我记入贝家吗?这样还不够吗?”
住进贝家没过多久,贝老夫人就找她跟她说过,暂时没办法把她记入贝家族谱。
一来当年她爹爹确实不对,与人私奔,伤了爹娘的心。二来姜裳现在年纪也大了,在家里待也待不了两年,没必要折腾。
等以后给她定亲之后,自然会把她风光大嫁,跟贝家姑娘一个待遇。这些细节就不要在意了。
姜裳没打算留在贝家,听了她这话以后,更不愿意留在贝家,自然没有什么异议,点头就答应下来了。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
原本她没打算把这些说出来,好歹也是爹爹的家人,给他们留点面子。可是这个贝容芷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不记入贝府。围观的小娘子们有些哗然,她们虽然是姑娘家,但也知道如果名讳没有记入房里,相当于不是这一房的姑娘。将来若是谈亲找亲家,极受影响。
姜裳又是孤女,爹娘都去世了,如今回到贝府,连名讳都记不进贝家,这要是嫁出去,连撑腰的娘家都没有,可见将来前程灰淡。
邓老夫人心里先是惊喜,然后又露出几分深思,最后拍着姜裳的肩说道,“哎呀,这孩子还跟我们说没受什么委屈呢,连名字都记不进贝府,这可是个大事。回头我就让俱安上贝府给你做主去。”
邓老夫人确实是想让姜裳给她做儿媳妇,但是如果这个儿媳妇能够身份更高一点,她自然是乐见其成,所以她毫不犹豫就怼起贝府来。
贝容芷不觉得贝家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对,但是见周围的人都指责她,连刚刚一直帮忙的邓老夫人也反过来说,贝府这样做不对。这话又是她透露出去的。
她更慌起来,眼里直落泪,跺着脚说:“她不过是一个私奔生下来的丫头罢了,哪里就这么金贵,她都不姓贝。”
姜裳毫不犹豫补刀说道:“我不姓贝,我姓姜,随的母姓,是爹爹给我取的名字,他说贝家亏欠娘亲太多,因此让我跟母亲姓姜。”
她顿了一下,神情失落,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贝家亏欠了我母亲什么,我连娘亲的样子都记不清了。爹爹说娘亲身体不好,生下我以后就常生病,我六岁的时候娘亲一病不起,离开人世。如今过去这么些年,我已经连她的样子都记不住了。”
小娘子们脸上都露出同情的表情,连邓老夫人也忍不住怜惜地看着她。
贝容芷见大家都同情姜裳,她更生气了,大喊道:“那是她应得的,她不要脸,她私奔。”
收到消息的贝大夫人急匆匆往这边赶来。正好听到贝容芷喊出这一句话,她连忙沉下脸让身边仆妇把贝容芷带走,又把姜裳拉到身边,说道:“衣衣没事吧,听说这边闹起来了,我连忙赶过来了。”
然后对大家歉意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贝家的家务事,今天是赵家的好日子,不应该拿我们家的事情来烦扰大家,让诸位见笑了。”
赵夫人也上来,让看热闹的都散开:“好了好了,宴席快开始了,别聚在这了。”
第21章 第 21 章
贝大夫人没想到自己把姜裳托付给自己的女儿,结果女儿一点也不上心,居然让姜裳跟邓老夫人一起离开。
原本府里就对姜裳与邓五爷的传闻很忌讳,这流言的根源就出在邓老夫人身上,结果还是让邓老夫人逮到机会,两人一起散步去了。
还有二房的贝容芷,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劲就想让姜裳吃亏,结果反而败坏了贝府的名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宴会上贵夫人们跟闺阁千金们,通常是分开的,夫人们有夫人们的玩伴,千金们有千金们的玩伴。
加上自家女儿跟赵家小姐玩得很好,所以贝大夫人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的。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居然就闹出这样的事来。
贝大夫人很头疼,只好把三个女孩儿一起放在身边,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不敢再有丝毫松懈。
宴席果然很快开始了,刚出生没多久的宝宝被抱出来,他眼睛还没睁开,身上通红,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样子,看起来手舞足蹈,十分可爱。
给他洗三的夫人,听旁边人说是一个姓简的夫人,她面容和善,看起来十分和蔼慈祥。
姜裳没有看着那位简夫人,她眼神盯着站在宝宝身边,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娘子,那女子身着白衣,一身清冷气质,仿佛天女下凡。
这小娘子正是她进来时遇到的那位白衣女子。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呀?居然能够站在主位,姜裳心里很是好奇。
姜裳看了看,原本还想找人问问,但是身边也没有人可以问的,只好把疑问塞回心里。
贝容菡因为看管不利,没有照顾好姜裳,也被贝大夫人锁在身边,去不得旁处,无法与她的小姐妹呆在一起。
她看到那白衣女子,忍不住撇了撇嘴,很不屑地说,“怎么又是这个小医女啊?”
姜裳跟她搭话,“她怎么了?有什么来历吗?”
贝容菡虽然对姜裳还是很不屑,但是正好她现在也是闲着,没人跟她聊天,她便跟她解说起来:
“这个穿着白衣的小娘子跟你一样,也是村里来的,只不过她运气比你更好一些,你是我们贝家二爷的女儿。而她呢,正好救了我们王爷。”
“王爷为了报她的救命之恩,就把她带到京城来,又给她开药铺,又带她结交达官贵人,现在在京城里很是炙手可热。”。
与她们俩坐得相近的另一个贵女听到她们聊天,也忍不住搭话过来,一脸羡慕:“可不止如此呢,听说王爷还带她去西山湖游玩,说是采药,那可是西山湖呢,只有皇亲国戚能去。”
“上次有人敲诈她的药铺,王爷还带了侍卫,把人直接送到衙门去了,这女子,将来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嫁入王府了。”
在旁边的贝容芷听完很不屑,眼里流出嫉妒:“不过是个靠姿色上位的贫民女子罢了,什么医女,打着医女的幌子而已。”
贝容芷瞪了瞪姜裳:“我最讨厌医女了。”
姜裳眉梢微抬,没搭理她,看着那个白衣医女,忍不住问,“那她医术如何?”
两个贝家女儿都不搭理她,旁边那个贵女见她尴尬,同情看她,好心给她解释道:“听说还不错,这个刚出生的宝宝原本快没了,结果是这个医女救回来了,因此赵家人对她很是感激,才邀请她站在了今天主位上。”
听起来医术真不错呢,姜裳点点头,如果自身没有实力,仅靠外力推她上去的话,那也够呛能够在京城站定。
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来,好像忘记问了这个医女叫什么了,她问这个好心贵女:“可知道这个医女叫什么名字?”
同样都是民间出身,这个医女对她态度很友善,模样也不错,姜裳对她挺有好感的,也充满好奇。
贵女回她:“姓姜,闺名叫姜纱。”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眼姜裳,一个姜裳一个姜纱,一个是江湖郎中的女儿,一个是民间医女,的确是有些太巧了。
姜裳也很惊讶,居然也姓姜吗?可能是巧合吧。
贝容芷冷哼了一声,说道:“当年一个姓姜的小医女把我爹勾走了,如今一个姓姜的小医女把王爷迷得神魂颠倒,你们姓姜的是不是净出狐狸精啊?”
姜裳挑挑眉,没说话。
方才为她解惑的贵女沉下脸,肃声说道:“贝小娘子,京城姓姜的可不止这位姜小娘子和那位姜医女。还有好几乎姓姜的人家,你这样说可是想与他们结仇?”她就有亲戚也姓姜。
贝容芷僵着脸:“我说的只有她们这些从民间来的姓姜的,京城里原本就姓姜的人家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这姑娘倒有几分有趣,姜裳来了兴趣,与身边贵女说道:“方才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贝家二爷的女儿——姜裳。多谢你为我解惑了,我才到京城不久,好些东西我都不懂。不知小娘子方便透露你的名字吗?”
小娘子舒展眉眼,回答她:“我姓崔,叫崔欣然,姑娘只管叫我欣欣就好。”
姜裳笑说道:“那我就叫你欣欣了,你也叫我衣衣吧,我的小名是衣衣。”
崔欣然果然叫她衣衣。
旁边贝容菡很惊奇,看着崔欣然。这位崔家姑娘一向高冷,不同寻常人来往,没想到今天居然跟姜裳搭上话了,这口味的确非常人。
洗三结束才开始入座,吃饭姜裳吃到一半,见靖西侯府老夫人离了席,她也连忙离席,她还是想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一次解决。
旁边赵府的丫鬟见她离开座位,连忙问她要去哪里。姜裳踌躇一下才说,她吃累了,想去看看景。
那丫鬟听了惊讶,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在她身边说道:“奴婢跟在姑娘身边吧,以免姑娘迷路。”姜裳点点头。
姜裳在园子里逛了几圈也没有碰到靖西侯府老夫人,可能是提前离开了吧。
无奈之下她只好顺着原来的路回去了,一转身就遇上了何苏微。
是那个在园子里帮他说话的姑娘,姜裳很是惊喜,上前跟何苏微感谢:“呀,原来是你,刚才多谢你了。”
何苏微一脸淡定,摆摆手说:“这没有什么,我不过是听家里老太君多说了几句,对以前的事儿比较了解罢了。”
姜裳笑着说:“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恩情,还是要多谢谢你。”姜裳屈膝,对她行了一礼。
何苏微把她扶起来,“你还挺客气的嘛,也不像她们说的那样,一点也不知礼节。”
姜裳听了只笑笑,“我在家的时候也学过礼节,不然爹爹也不会放心带我上京。”
姜裳对她自我介绍,说道,“我叫姜裳,还不知道姑娘大名。”
何苏微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是何家的何苏微。”
她家教甚严,虽然家里人没有明说禁止她跟姜裳来往,但是他们家一向是比较避讳跟这些在京城比较高调的人交友的。
不过何苏微还挺喜欢这个姜裳的性格的。因此把名字告诉了她。
何苏微问她,“你怎么在园子里走动了?现在不正是吃饭的时候吗?”
姜裳笑着说道,“我就是有一些吃累了想到园子里来逛逛能够缓解一下。”
这是什么吃饭的新招式吗?何苏微目露惊奇。
姜裳也不好再往下乱编了,接着说道:“我现在已经逛好了,准备回席上,你现在还要去哪吗?”
何苏微摇摇头说,“我正打算回席,那我们一起走吧。”
姜裳正有此意,两人结伴回到席上,贝容菡看到姜裳跟何苏微一起从园子外走进来,眼珠子都瞪大了。
贝容芷低声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何苏微有问题,难怪刚刚为她说话。”
宴会一结束,贝大夫人就带着姜裳她们急急忙忙回到了贝家。
一回到家,贝老夫人已经沉着脸在胜荣院等她们了。
贝大夫人进了院子上前就屈膝下跪道歉,跟贝老夫人说道:“娘,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带好她们,以至于坏了贝家的名声。”
贝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你起来吧,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她们不服你管教,我还没至于老眼昏花到这程度。”
贝老夫人顿了顿,接着说:“不过既然今天是你带她们出去的,你也要领罚,扣你一个月月例。”
小惩大诫,罚的不重。贝大夫人站起来,垂着头,低声应是。
贝老夫人冷冷看着三个姑娘。贝容菡贝容芷战战兢兢,姜裳懵懵懂懂,看得贝老夫人直来气。
“出门前我是怎么交代你们的,让你们低调些,低调些,结果呢,还没回府就传来这样的消息,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贝大夫人也不敢隐瞒,还没开席就已经让身边的妈妈回来跟贝老夫人详细汇报过程了。
贝老夫人先把火头对准贝容菡:“丹丹,今日不是说好让你看着衣衣的吗?为什么衣衣会跟邓老夫人在花园里散步?”
贝大夫人忍不住为自己女儿求情:“娘,是我没有吩咐好丹丹,是媳妇的错,媳妇没有教好女儿。”
贝容菡白着脸说,“是孙女一时见到小姐妹们太开心了,忘了衣衣还在身边。”
虽然认了错,但是她也不服气,把木仓口对准姜裳:“可是衣衣为什么不跟着我,不是说好了,要跟在我身边吗?”
姜裳无语,就贝容菡那种态度,但凡要点脸的小娘子都不会跟在她身边,她瞥了一眼贝大夫人,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贝老夫人对贝容芷说道,“贝容芷你能耐了,居然敢煽动外面的小姑娘来看我们自家的笑话,这下好了,闹成这样,你可开心了?”
贝容芷呜哇一声哭出来,喊道:“祖母我没有,我只是想跟她们说,家里面又来了个女孩儿而已,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我们不对外说,她们自己也会知道的呀。”
她们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她今天这举动,明显就是至今想要联合外人来对付姜裳。贝老夫人一脸失望。
她最后把头转向姜裳:“不把你记进被家族族谱,这件事情谁让你对外说的。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外扬,你怎么什么事都往外抖搂,嘴巴一点也不严。”
到底不是在家里长大的,竟然不为家里想想。
姜裳觉得很好笑,她差点笑出声,说道:“这件事情可不是我先挑的头,而是贝容芷挑的头。我不过是顺着她的话往外说罢了,你当初告诉我的时候,也没跟我说这事儿不能往外说。”
她摊摊手:“我又不在贝家长大,这些规矩我不懂,上一次高姑姑教我的时候,也没说这些事儿。”
所以为什么要怪她呢?
贝老夫人被气了个倒仰,险些撅了过去,院子里顿时慌乱一片,顾妈妈连忙上前掐住她人中,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最后的结果是贝容菡罚半年月例,贝容芷被关禁闭一个月并罚月例三个月,姜裳也被关禁闭,不过没有说关到什么时候。
关禁闭就是不用出门应酬了,姜裳很是开心,她一点也不喜欢出门参加这种宴会,一个人也不认识。
绿漫见姜裳兴高采烈回来,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开心事,也笑起来,边给她宽衣边问姜裳:“小姐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今日如此开心?”
姜裳原本想把绿漫带去的,可是贝老夫人不让,给她换了一个贝府的丫鬟,姜裳用不惯,没吩咐她做什么事情。
因为今天宴会上人多,因此姜裳根本没带那个丫鬟进到内院里,只让她在外面马车上等着。
姜裳笑着说道,“我被关禁闭了。”
绿漫愣了一下,啊了一声。见姜裳是认真的,她连忙追问道::怎么了。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裳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绿漫愤愤不平说道:“这家人都是什么人呢,阖府上下欺负小姐。”
姜裳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让她小心隔墙有耳。
绿漫不甘不愿住了嘴,脸上还是十分生气的样子。
姜裳笑着安慰她说,“没事,不就是关禁闭嘛,正好我也不是很想跟她们来往,就安心住着吧,他们肯定不会关我很久的。”
姜裳从她的包袱里拿出一本书,然后铺开纸,磨墨。
绿漫接过墨锭替她磨墨,姜裳拿起毛笔,摘抄书里的内容。
绿漫也识字,瞧了一眼姜裳写下的字,她诧异说道,“小姐,你抄的这是医书吗?”
姜裳点点头,说这是她爹爹留下的遗物。
贝成瑛是个没什么水平的江湖郎中,但是制药却是一绝。姜裳开始也没发现,后来有一次没药了,直接上外头药店买药,发现跟爹爹做出来的药截然不同,效果很差。
她才知道原来爹爹是个制药天才,可惜爹爹对他这方面的才能一点也不珍惜。一个劲只想学医。
让姜裳十分想叹气。
她只好自己动手,把爹爹平时用的药方收集起来,后来爹爹又去寻医拜师,好几年一直碰壁,他才终于肯承认自己在医术上没有天赋,稍微重视起制药方面的天赋。
姜裳再说要收集他的药方,他也不排斥了,甚至有时候会翻这本笔记,告诉她哪里哪里写的不对,哪里哪里他又有了改良的新方子,不知不觉就记了满满一本。
爹爹生病的时候,最喜欢摩挲这本笔记,有一次跟姜裳说,如果以后有可能,就把这本书传出去吧,如果能够起到一点救治助人的作用,他也死而瞑目了。
因此姜裳想要多抄几本这本书,可以送给那些对这方面有兴趣的人。算不上给爹爹收徒。但至少能让他费了心血收集的这些方子和经验能够流传下去,多帮一些人就是一些人吧。
等夜深了,姜裳躺在床上睡不着,想了想她还是坐起来换上了夜行衣,把师父送给她的琵琶拿了出来,又到了那天那个晚上师父带她去的湖心亭里。
谈了几首曲子,忽然亭子上传来哒的一声。姜裳心里定了一下,知道是师父来了,等这曲了了她才冒头出去喊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盛冽哼了一声说:“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弹曲子扰人清静,害我半夜不得眠,只好出来看看。”
姜裳吐吐舌头说:“呀,师父你住在这附近吗?我没想到我以为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家。上次你带我来的这儿,我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了,才过来这里。”
她小声抱怨道:“京城我一点也不熟悉。”
盛冽笑着说,“我没住在附近,也是刚巧到这附近来逛逛,听到有琵琶声,一猜就是你,过来瞧瞧,果然是你。”
盛冽跟姜裳认识快有十年了,见姜裳这个样子就知道姜裳是心里有事。盛冽调侃说道:“你怎么了,半夜睡不着,居然要出来弹琵琶,这可不像你,以前学轻功都是我三催四请才肯出来的。”
姜裳跟盛冽学轻功的时候,虽然也不怕吃苦,但是早上总是起不来,晚上又嚷着要回去,天天早退迟到的。给盛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姜裳翻了个白眼,“都说了,那个时候是因为我还小,还在长身体,所以才起不来,师父,你心里怎么我永远都是这么懒,我还是很勤快的。”
只是她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厨艺是生计,因此白天总是要学厨艺。爱好是琵琶,琵琶又是很磨人的,要花的时间也不少。
分到轻功上面的精力和时间就更少了,而且她又不靠轻功为生,也不靠它排解烦忧,因此对这一项技能总有些疏忽怠慢。没想到这个问题被盛冽惦记了这么多年,每次有点什么问题都翻出旧账。
盛冽从亭子顶翻身下来,坐到凳子上。抬抬下巴对姜裳说:“跟师父说说吧,在江南师父帮不上,你在京城可是师父的地盘。师父,我还是能罩着你的。”
这话谦虚了,以前在江南师父也没少帮她的忙。
姜裳不愿麻烦他,嘟嘴撒娇打哈哈,“不过是些小事,还是不用麻烦师父了,我给师父弹小曲吧,师父想听什么?”
盛冽有些不高兴,过一会儿又放松表情,随口点了个小曲,让他的乖徒弟给他弹曲儿。没事,徒弟不说,他也自有方法可以查。
弹了两曲,姜裳突然低声说道,“师父我好想回江南呢。”
盛冽眼眸沉下来,这是真的受委屈了,不然也不能露出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他拍拍姜裳脑瓜,没有说话。
又弹了几首小曲,姜裳被盛冽赶回家了。
一夜无梦,好眠至天亮。
被关禁闭的日子里,姜裳每日白天抄书,抄完笔记,默写一下厨房上大娘教的要点,然后睡个饱饱的觉,晚上趁大家都睡着的时候,跑到湖心亭去弹几首曲子。
就这样日复一日,姜裳以为自己至少也要被关上一个月,没想到只关了不到两周就被放出来了,她很惊奇。
解了禁,等贝老夫人训了话,她又去贝大夫人院子里坐了坐,才知道原来是快到十五了。
之前老夫人说好要带她去庙里还愿,所以才提前放她出来。贝老夫人很信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姜裳只怕还要再被关上十天半个月的。
虽然对被关在院子里也没有不适应,不过能提前解禁,姜裳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十五那天姜裳穿了一身素色长裙,显得原本清纯的她更加清纯秀丽,如小白花。
贝容芷被关了一个月禁闭,如今还没到半个月,原本贝老夫人不想放她出来的,可是贝二夫人一直跟贝老夫人求情,贝老夫人无奈,只好也让贝容芷一起出来上山还愿了。
大及寺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寺庙,每逢初一十五,人来人往,人山人海。
贝家虽然也是京官,但还没有大牌到可以包场整个大及寺。在京城里能够包场大及寺的,估计也只有皇亲国戚郡主侯爷之流。
车子走到大及寺山底,上山的路修满台阶,层层叠叠,直至山巅大及寺寺门口。
来往许多贵夫人和大家千金,不少娇弱的千金闺秀们上不去这台阶。因此山下有不少穷苦人家在这下面做了软轿,可以抬着她们送到寺庙门口。
贝老夫人心诚,从来都是走上去,她也不许贝家人坐轿子上去。
大及寺果然是大寺庙,来往不少达官贵人,姜裳爬山途中,竟然遇到了那天在赵家碰上的何苏微。两人高兴地打了招呼,结伴一起爬上去。
贝老夫人见姜裳这么快就在京城交上了朋友,很有些诧异,她看了一眼何苏微,发现这个姑娘家境不错,也就没有说话。
等贝家人气喘吁吁走到寺庙门口的时候。正好从大及寺门口出来一个黄衫少女。
姜裳瞧着那个背影有些眼熟的,等那个黄衫少女转过身来的时候,姜裳一眼认出来,原来那个黄衫少女,居然是那天在赵家席上的小医女姜纱。
怎么这么巧?她心里纳闷。
何苏微给了她一手肘,一副看好戏的语气,示意她往前看,“快看快看,王爷来了,果然,早就听说如果想看到王爷的话,十有八九得要先看到姜纱。”
王爷。姜裳愣了,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俊秀男人大刀阔斧朝这边走来,那眉眼之间隐隐有几分熟悉,姜裳忍不住摸了摸怀里荷包裹着的硬物。
那眉眼越看越熟悉,身边何苏微还在感慨:“这姜纱好运气啊,小时候救过王爷一命,王爷为了还她救命之恩,各种提携帮助。原先不过是个村里的小医女,名不见经传,现在已经名满京城了。”
旁边路人也凑热闹:“嗨,这算什么,你看王爷的表情,柔情似水,只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了。”
姜裳一脸诧异说道:“姜纱以前救过王爷吗?”
何苏微兴致勃勃回应她,“对呀,在王爷还小的时候。王爷早就说过,姜纱是他的救命恩人,谁跟姜纱过不去,就是跟王爷过不去,因此姜纱才可以在京城里横着走。”
“没人敢难为她。很多大官家眷生病了,专门找姜纱,就是为了跟王爷搭上关系,有些甚至没病也要生病。”
姜裳忍不住追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受过的伤呀?”
何苏微思索了一下,说:“这个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十来岁的时候吧,突然半年没有王爷的消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流落民间,受了伤,被一个民间医女给救了。”
姜裳疑惑,“那你们怎么知道是这个姜纱救的他呀?这个医女是那年就被王爷带到身边来了吗?”
何苏微笑道,“那可没有,姜纱大概是两年前才出现在京城的。”
“说她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其实也只是流传而已。之前就一直有说过王爷被一个民间医女给救了,但是一直也没见到。后来姜纱出现,又是学医的,那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民间医女了。不然为什么王爷对她这么好。”
那也不一定呀,姜裳摸着怀里硬物,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晚了一个小时(小声),但是很肥噢(挺起胸脯)
字太多了,抓虫抓到眼花,如果还有虫叫我,有红包
第22章 大及寺
寺庙很大,有不同的殿堂和不同的神像,两家礼佛的顺序不一样。进了寺庙,姜裳和何苏微两人就各自回到各家的队伍里去了。
佛像庄严,姜裳看着佛像恍惚发起呆来。在她旁边的贝容菡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发现大家已上完了香,只她一个人愣在原地发呆,姜裳低头给佛像上了一炷香。
贝老夫人在前面呼唤她,说:“衣衣,你快过来。”姜裳应声走上前去。
贝老夫人挽着她的手对寺庙里的小沙弥说道:“这就是我儿在外生下的孩子,不知道灵空大师有没有空见上一面呢?”
小沙弥不过六七岁,白净可爱,软糯一团,眼神清澈,好奇地看看姜裳。姜裳见状对他温柔微笑起来。
贝三夫人虽然爱看热闹,却也喜爱孩子,见小沙弥憨态可掬,笑着逗他:“几日不见,我们慧远小师父越发能干了。”
小沙弥脸红起来,低下头,双手合十,奶声奶气说道,“都是师父师兄教导有方,慧远才学到一些皮毛,尚不能为师父师兄分忧解难。”
然后转头对贝老夫人说:“还要看师父的安排,小僧可以为施主去问一问。”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一本正经做出大人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会心一笑。
贝老夫人慈祥说道:“那就辛苦慧远小师父了。”同样双手合十对他一拜。姜裳学着贝老夫人模样也双手合十,对小沙弥一拜。
等小沙弥离开以后,姜裳好奇地问贝老夫人:“祖母,这是要做什么。?”
贝老夫人庄严肃穆,为了孙女着想的体贴模样,说:“来都来了,正好灵空大师今日没有出门,不如让大师给你看看面相。”
大及寺的灵空大师看相有名,京城里许多姑娘公子小时候都让他看过相。像姜裳这么大的姑娘才过来看相的,比较少见。
姜裳哦了一声,乖巧说道:“辛苦祖母为衣衣费心了。”
不一会儿小沙弥从后面颠颠跑来,快到殿堂时,他才放慢脚步,做不急不许状。正巧姜裳无聊一直盯着后面,偏巧看到了,觉得有趣,不由笑起来。
小沙弥跑急了,脸上通红,对贝老夫人说道:“不好意思了,老夫人,今日师父暂时歇息,没有空接见你。”
贝老夫人脸上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脸色,仿佛都在她意料之中,一脸淡然跟小沙弥说道,“多谢小师父了。”
小沙弥不好意思起来,摆摆手跟贝老夫人说道:“灵空师父虽然没空,但是灵能师父在后面说禅呢,如果贝老夫人感兴趣的话,那可以一起去听听。”
贝老夫人果然感兴趣,她跟几位夫人说道:“走,陪我一起去后面听听灵能师父在说什么吧。”
和尚说禅既枯燥又乏味,贝容菡跟贝容芷,脸上都露出抗拒,贝老夫人眼一扫,就看出来几个孙女儿不愿意去后面听。
青春少女,不爱听这些很正常,贝家管孩子没有那么严格。贝老夫人大手一挥:“几个女孩儿不必去了,你们在附近随意逛逛,不要走远。”
贝容菡跟贝容芷脸上都浮现出高兴的神色,几个姑娘都乖巧屈膝应是。
出了殿堂,姜裳对贝容菡感谢道:“刚刚多谢你了。”她在回忆当年的事情,神思恍惚,若不是贝容菡提醒,只怕要被发现了。
贝容菡抬抬下巴,骄傲里带着几分不屑:“要不是看在我娘亲叫我照顾你的份上,我才懒得搭理你呢。”
她瞧不上她,姜裳早就知道,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姜裳微微笑道:“是,但是也要多谢你了。”
贝容芷听了他们的对话,只觉得虚伪,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带着丫鬟去别的地方玩去了。
贝容菡对贝容芷同样不感冒,见她离开,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比起那个堂妹,这个刚回来的堂妹虽然名声差了些,但是行为处事可比那个相处了十多年的要舒服很多。
贝容菡还算是有礼貌,对姜裳说道,“这地方我来过许多遍了,不想再逛了,想你还是头一次来。不如我在这寺庙里寻个小和尚,让他带路领你逛一逛。”
姜裳见了旧人,心情还有些恍惚,对于贝容菡的建议,她抿抿嘴笑着说道,“不必了,我自己随便逛逛就好了。多谢你一番好意。”
贝容菡冷哼了一声,“那随你吧。”她才懒得管,说罢便离开了。
绿漫见姜裳心情不好,低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姜裳低声说道,“我没事,我们随意走走吧。”
寺庙很大,姜裳随意走过了几座殿宇,有些累,在人烟稀少的角落,找了个能休息的石凳。绿漫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凳面,姜裳就坐了下来。
她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荷包裹的严严实实,又把硬物从荷包掏出来,还有一层手帕包着,解开了裹着的手帕,才拿出那枚硬物。
那是一枚玉佩,玉佩入手温润,清透润泽,成色极好,上面雕着祥云,祥云环绕着一条鱼,雕工精细,栩栩如生。一看就价值不菲,这是姜裳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荷包里还有一张叠着的图纸,姜裳没有拿出来。
绿漫见了十分惊讶,她见过不少好东西,这枚玉佩一看成色就不差。
绿漫不由得震惊说道,“小姐,这是你的吗?”
姜裳摩挲着玉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迟疑说道:“是我的,但也不算是我的吧。”
是我的,但又不算是我的,这话是什么意思,绿漫听了反而更疑惑。
姜裳也无心为她解释,眼神盯着玉佩,恍恍惚惚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绿漫见状不好打扰,只收了声,安静立在一边。
“姜小娘子。”不远处传来何苏微的呼唤声,姜裳连忙用手帕把玉佩包起来,又塞进荷包里,再揣到怀里,一层一层严严实实把玉佩收起来。
何苏微脸上带笑说道,“我方才远远看着就觉得像你,你怎么做到这儿来了,没有去找灵空大师看看吗?”
大及寺的灵空大师看相极为有名,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夫人小姐们来大及寺都会找大师帮忙看相,按理说来姜裳第一次来这里,贝老夫人应该会带她去看看的。
姜裳摇摇头说:“贝老夫人原本是打算带我去找灵空大师看看的,不巧今天大师傅没空,不过灵能大师正好在后面讲道,贝老夫人跟贝大夫人去,后面听道去了。我们随意走走看看。”
何苏微听了微微皱眉,灵空大师不见客,是因为他有约。要见大师从来是先预约再见人。
如果贝老夫人早有带姜裳去找他的打算的话,应该早早就给她约好了,到这里才说要找灵空大师,足见没有诚心,只是顺便罢了。
她安慰姜裳:“不见就不见吧,那大师我也去看过,不见得他看相有多么好,只不过大家都说灵,因此来这里上香也都会来找他看一看。”
姜裳对何苏微的安慰很领情,她笑着说:“没事,我不在意。多谢你啦。”
付出的善意能够得到感激,对于何苏微来说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她笑了笑对姜裳说道,“你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寺庙吧,不如我带你随处逛逛。”
姜裳实际上并不是很想逛,但是她不愿意拒绝何苏微的好心,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呀。”
何苏微是个很好的导游,她对于这些佛像的由来以及寺庙建成的时间,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简直如数家珍,带着姜裳一路侃侃而谈,可见家学渊源。
姜裳原本没什么兴趣,被她这样解说完以后,反而燃起了几分兴趣,细细打量起这座寺庙来。
这座寺庙占地确实不小,来往的有达官贵人也有穷苦百姓,从他们的衣着上就可以看得出来,贫穷富贵来往自如。
寺庙里还养了不少肥猫,三花胖墩墩坐在地上,黑猫趴在院墙上见她们走过,懒洋洋掀起眼皮看她们一眼,橘猫跟梨花猫互相舔着皮毛,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何苏微笑盈盈,看着姜裳一副认真样子,好奇看着这些肥猫们,她忽然眼神一转,转出一个主意来,对姜裳低声说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姜裳不明所以,跟在何苏微后面小步快走。何苏微带她从两座殿宇中间小路走出,小道狭窄,两座高墙重叠一起印下来,仿佛一下子从光明进入黑暗。
姜裳被何苏微拽着往前走,后面几个丫鬟颠颠跟着。何苏微牵着姜裳顺着道儿一拐,忽然视线开朗起来,原来已出了小路。
姜裳一抬头看到满山遍野的桃花,开起来粉嫩嫩的,心旷神怡,她一下愣住,没想到在这山上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美景。
何苏微笑眯眯的,看姜裳愣住,小声说道,“这儿可是我的秘密基地,大及寺后面有许多桃花,开在初夏。春天山上还挺冷,山下的桃花漫山遍野地开起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光秃秃的一片。等到这时候,京城现在还能看到桃花林的,也只有这里了。”
初夏来大及寺赏桃花景的,不止她们,只是大家一般会从后门去后山,像何苏微走出来的这里是小道。
发现这个小道的人不多,视野开阔,因此从这里赏景,入眼便是桃花,不会像后山那样,除了桃花之外,还有人来人往,小贩林立,喧嚣又嘈杂。
姜裳沉默着,许久才念了一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注)
何苏微是秉着要跟朋友分享的心情,才把她带到这儿来的。这景她其实看了好些年了,虽然也美,但是对她来说没有那么新鲜,她随处打眼望去,忽然叫了姜裳一声:“唉一一你看,”
何苏微指着远方,让姜裳看,姜裳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发现不远处桃花林里好像立着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引自唐代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第23章 山里少年
姜裳一愣,这不是刚刚她们在寺庙门口碰到的王爷吗?王爷也朝她们看过来,两个姑娘顿时一个激灵,纷纷屈膝行礼对王爷喊道:“见过王爷。”
王爷冷冷淡淡,好像没有看到她们一样,从她们身边擦身走过,姜裳心里还是有一点挣扎,她悄悄抬头,看着王爷俊秀脸蛋上面无波澜。
他不记得她了,一点也不记得了,姜裳心里仿佛一颗石子入了湖,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最后平静无痕,就如同她曾经被影响过的内心一样,渐渐趋于平淡。
她脸上带起一个坦然的笑容,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当年发生的事情,可能是她经历的事情太少,所以记忆比较深刻。对王爷来说,也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王爷走远,何苏微站起身,发现姜裳还蹲在原地,何苏微把她扶起来,见姜裳脸上带着笑容,疑惑说道:“你在笑什么?”
姜裳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件趣事而已。”
夜里,卧房床上,姜裳双眼紧闭,好像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样,额头沁出薄薄的汗水,突然她眉头紧锁,猛然从梦里惊醒。
她又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
八岁那年,爹爹突然得了病,他们那时候已经从山边搬离,正好是清明,回来给义母扫墓。
爹爹给义母扫了墓,心情很不好,在山上坐了一夜,受了寒风,第二天下了山就生起病来。
吃了一个月的药也没有见好,家里的药已经要消耗完了,别的药都好找,只有一味药,街上的药店都没有卖。
姜裳便想着自己到山里去给爹爹找药,她虽然只有八岁,但是在这边住了一年,也经常跟爹爹进山里找药,偶尔进山打打猎,虽然她是看热闹,但是也有许多进山的经验。
况且只是采药,不需要在山上呆多久。
姜裳将家里的粮食煮好,放在爹爹床前,然后剩下的药也一次煮全,分作好几碗,一并放在爹爹床边。
爹爹虽然身体虚弱,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只去一两天。
若是跟他说,他肯定不会同意,姜裳留了纸条告诉爹爹,让他饿了自己喝粥,喝完粥自己喝药,于是便背着行李进山里去给他找药去了。
山路崎岖陡峭,树木丛生,野草荆棘爬满道路,姜裳一个小孩在山里摸爬滚打,好不容易在山崖边找到她需要的药,结果脚一滑,掉到山崖底。
还好山崖只是个小矮坡,并不高,姜裳身上只是擦伤。
等姜裳摔下去才发现,原来不是她脚滑,是山崖下有人扯住了她脚下的藤蔓,把她拽下来了。
她为什么知道,因为藤蔓的另一边还在那个人手里,是一个十来岁的俊秀少年,姜裳正好摔落在他身上。
姜裳原本不想救他,她顾自己都来不及。但那少年似乎已经伤重到了一定程度,把她拽下来以后,姜裳砸在他身上,把他给砸晕了。
山里有一些地方是山下一些猎户上山打猎时的暂时居住地,离他们最近的是个山洞,正好她爹爹曾经带她去过,姜裳把少年带到那个洞里。
少年身上有不少外伤,嘴巴干涩,估计也没喝什么水,姜裳给他喂了水,把外伤处理了。
她又气又委屈,原本她不应该受伤,如果不是少年扯那一下,她就应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结果现在她不仅被绊住了,还要照顾这个罪魁祸首,给他包扎,浪费了爹爹的金疮药。
姜裳越想越委屈,一边给他包扎,一边狠狠地撒金疮药,一边哭了出来。
她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女孩儿,即使身体的灵魂已经是个成熟女性,但是在原先的世界里,她也没有遇到过这么艰难的时候。
哭着哭着,少年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虚弱地说:“你,别哭了,多谢你救我一命,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虽然受了伤,但是身上衣着不凡,一看就是昂贵的衣料,做出这样的承诺,还是有不少能让人相信的成分。
姜裳睁开哭得浮肿的眼睛看他,她正委屈着呢,听少年这样说,姜裳恶狠狠地瞪着他,说:“我救了你的命,从今以后你连人带命都是我的,什么都给我?我告诉你,你的都是我的。”
少年一脸愕然,显然是被她震惊到了,他笑起来,笑着笑着呛住了,慌得姜裳忙拍他后背。
少年止了咳,打趣说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好像没有这样的说法呢。”
姜裳原本就是气急了放狠话而已,见他居然敢顶嘴,姜裳更生气了,扑上去把他衣服扒开,说道:“我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少年身上受的伤显然不轻,面对一个八岁小女孩儿的动作也无力抵抗,只能虚虚挡着,做出抵抗的样子,但是实际上毫无用处。
小姜裳已经把他衣裳扒开了。
挣扎间一样东西从少年怀里掉了出去。
放狠话归放狠话,姜裳只是过过嘴瘾。方才扶少年过来的时候,姜裳就发现他身上还有伤,扒开衣服一看,果然还有身上一道伤,伤口在胸前。
姜裳一边给他伤口上撒金疮药,一边毫不留情把他昂贵的衣服撕成条给他包扎伤口,同时眼里的泪水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掉,落进少年伤口里。
泪水是咸的,低落在伤口上,伤口应该刺痛得厉害,少年全无反应,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找到伤口的时候,少年就发现原来姜裳只是嘴硬心软,想要帮他把伤口包扎好,嘴上说得狠,给他包扎的动作又轻又柔,明明是个好心的小丫头。少年放弃了抵抗,见她一边面无表情,一边落着眼泪给他包扎,心里反而涌起歉疚。
如果不是他把那姑娘拽下来,这小丫头这会儿已经下山了吧。但是他如果不把这姑娘拽下来救他的话,他在山里躺一夜,估计也凉了。
少年抿抿嘴歉意说道:“抱歉姑娘,我不应该把你扯下来的。”他那会其实也接近昏迷了,昏昏沉沉中终于见到有人过来,只好用这个方法引起注意,只是可能是他求生欲太强,居然把人扯下来了。
姜裳听到这话瞪了他一眼,凶巴巴说道,“你要不扯我下来,你这会可能都被野兽叼走了,这山上有狼有老虎有野猪,就你这任人宰割的样子,你是上山来给它们当口粮了吧?”
这小丫头刀子嘴豆腐心,少年仿佛在看一只凶巴巴的小奶猫一样,心里觉得她可爱异常。
给他包扎好伤口,小姜裳捡起刚刚从少年身上掉下去的东西,发现是一枚玉佩。
她见了那枚玉佩十分惊讶,因为这枚玉佩跟她前几日拿去当掉的玉佩,几乎一模一样。
爹爹生病,家里唯一的劳力躺在床上,没有进项,往常爹爹从来没有存钱屯粮的习惯,不过半个月,家里积蓄便空了。
爹爹伤势病情严重,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他生病的时候,隔壁家的大娘就已经帮过不少忙了,眼见这家大人病了一个月没见好,只剩一个小女孩,村里人家都不想沾手,唯恐大人走了还要给送终养小孩。
姜裳没有可以求助的地方,一咬牙,把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拿去当掉了,得了百两银子。后半个月,家里一直靠这些银子撑着,不然早就买不起药和米粮了。
没想到这少年身上也有一枚玉佩,跟她的那枚玉佩还那么相似。姜裳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不以为意,她见过的玉佩不多,以为这边的玉佩都长得差不多。
只不过这玉佩瞧着成色不错,她心里想着,到时候也许能够拿着这枚玉佩,去把她的那枚玉佩换过来。
于是她把玉佩握在手里,板着脸跟少年说:“这枚玉佩就当你的谢礼了。”
跟连人带命都送给这个小丫头比起来,还是把玉佩送给她更划算一些,这玉佩虽然有些特殊意义,但是有特殊意义的那户人家已经不在了,玉佩也就只是个念想罢了。
对于平民人家来说,这玉佩也够个两三年的进项,瞧这丫头身上的穿着,家里条件应该一般,见财起义很正常。
何况是救了他一条命,这枚玉佩又算什么,少年沉默着点了点头。
身上的伤口包扎得差不多了,姜裳捡起包裹往山洞外去,少年见状连忙问她,“你要去哪里?”
姜裳在洞口停住脚步,告诉他她去采药,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又说道:“顺便去找吃的。”
看他这个样子,显然今天是很难出山了,如果没有食物的话,到了第二天大家都没体力,更难走出去了。
少年正想劝住她,跟她说山里野兽多,让她不要到处乱跑,那小丫头已经出了洞口,还朝后挥了挥手,让他别在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少年本来以为小丫头出门只能给山里野兽送菜,毕竟她看起来实在太小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找到吃的回来了,是几个地瓜和一条活鱼。
少年吃得狼吞虎咽,大半的东西都进了他肚子里。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山里待了多久,姜裳没打算问,这一看就是个大麻烦。她根本就不敢惹,她也惹不起。她不过就是一个江湖郎中的女儿罢了,知道的太多容易死的快。
当晚,两人在山洞里陷入睡眠。
姜裳虽然跟她爹爹有上过山,但是她毕竟经验不足,不知道要往山洞外面撒驱兽的药粉,半夜狼嚎虎叫。
山里野兽狂欢,姜裳被叫声吓醒了,这也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在山里过夜。她和爹爹还住在山脚下的时候,也时常听到夜里野兽嚎叫。
只是从来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叫声离得那样近,仿佛下一秒,野兽就要进入山洞来。
她顾不得伤患身体状况,只知道抱着旁边那个受伤的少年瑟瑟发抖,恨不得钻进他怀里。
少年被她吵醒了,张开双手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没事。两人互相依偎着,在山洞里度过了后半夜。
第二天早上,姜裳去山里找完吃的,等她回到山洞里,发现少年不见了。
洞里只有用木炭写下几个字——有人接我走了。姜裳气得直跺脚。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24章 第 24 章
那天之后,姜裳时常会在梦里梦到在山里的那一夜,那是她两辈子以来,为数不多,有能全心全意依赖一个人的时候。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对那个少年的长相格外印象深刻。过了这么些年,她也能一眼看出来,在大及寺门口遇到的王爷,就是当年那个少年。
只可惜,他不记得她了。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认错,把另一个医女当成是她,姜裳觉得可能性不大,她拿了王爷的玉佩,玉佩还在她手里,怎么会认错人呢。
原本她是打算拿这枚玉佩去换回来她自己的玉佩的,结果到当铺一问,人家说已经卖掉了,哪怕她送上这枚玉佩加上之前还剩的一些银子,也没换回来。
她跟姜纱虽然名字相似,但是王爷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名字相不相似又如何。
盛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仿佛怀里还搂着那个小姑娘一样,手腕忍不住动了动。
好久没做那个梦了。
在外候着的丫鬟们鱼贯而入,乱而有序。
走在最后的小太监小胜子一进来,见盛冽脸上恍恍惚惚,脸上漾起灿烂笑容:“主子昨晚梦到什么了?瞧您脸色,一准是个好梦。”他接过丫鬟手里打湿的手帕,先替王爷润手。
小胜子从小在盛冽身边长大,他们俩感情深厚,一府的人,也只有他敢这样与王爷说话。
盛冽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又梦到十三岁那年,在山里险些丧命的事情了。”
说到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小胜子脸沉重起来,抬头见盛冽嘴角带笑,知道王爷不止梦到了那年的事情,肯定还梦到了山里遇到的小丫头。
他神色松起来,笑着说道,“主子可是想姑娘了,要去那边瞧瞧吗?奴才这就给您安排去。”
丫鬟们神色不动,仿佛耳朵都闭上了一样,什么也没听到。
盛冽张开手,让小胜子把衣裳套上他精壮结实的身体,然后摇了摇头说,“她刚来,估计现在这会该呆不住了,约莫在熟悉地盘呢。”脸上带着笑意。
现在离得那么近,想见她一面比以前容易多了,倒用不着那么费心安排。哪天抽个空去看看就是了。
小胜子见主子神情轻松,也松了口气,笑眼眯眯,心里对那个没见过的姑娘又多几分感谢起来。
姜裳带着绿漫走出贝府,贝家人对她的管理是真的不严格,想出府随便可以出,并不像贝家那几个姑娘那样,进出都需要跟贝老夫人贝大夫人汇报。
当然,这固然是没有把她当成一家人的原因,对客人能有什么限制。姜裳无所谓,她更喜欢这种做客人的待遇。
她怀里揣着几封信,之前从大及寺回来的路上,她看到路上有个地方有书店。
她的信已经写好了,不需要别人帮忙写,但是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把信邮出去,索性去那里看看。
书店跟寄信,都是笔墨纸砚有关,也许能有什么关联吧。姜裳才不会承认她就是好奇想逛街的。
相比于贝府邓府坐落的西城,南城这边更多是贫苦百姓来往的地方。她在马车上看到的书店,坐落在南城。
姜裳记性很好,带着绿漫,弯弯绕绕,绕了几拐,顺着当天的路,走到了她在马车上看到的书店。
到了书店,姜裳跟附近的人一打听,果然有写信的地方,她带着绿漫顺着好心路人的指路走去。
帮人写信的小摊子摆在街上,几个书生在那儿立了书桌,想必是专门以此为生的吧。
最前面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姜裳,本想在那里问他寄信应该送到哪里。突然身后绿漫碰了她一下,姜裳偏过头,
绿漫低声说:“小姐你看那儿。”
姜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居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贝家二房嗣子贝容时。
姜裳很是惊讶,跟绿漫对视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姜裳还是决定带着绿漫走到那个角落。
“咚,咚,”姜裳轻轻敲了敲桌面,昏昏欲睡的少年揉着眼睛睡眼惺忪说道:“客官要写信念信啊,写信五文,念信三文。”
姜裳没说话,贝容时觉得奇怪,抬起头一看,没想到居然是姜裳,他砰地一下跳起来,白净的脸瞬间涨红得像西红柿一样。
贝容时字不成句,坎坎坷坷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姜裳挑挑眉说:“这儿不是我来的地方,那就是你该来的地方吗?我记得你好像应该在书院读书吧,嗯?容时哥哥?”
贝容时一脸尴尬,摆手解释道:“我没逃学,今日是休假。反正我在不在家大家也不知道。”最后一句小小声的。
他咳了一声,摆出当哥哥的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裳把信从自己怀里掏出来,说:“我想找个地方寄信,但是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好,我看你们这里有代人写信的,所以想过来问问,没想到这么巧,居然遇上你,你在这儿做什么?”
姜裳上下打量一下贝容时,发现他身上穿的十分简朴,看起来好像是穷人家的孩子一样。
贝容时摸摸脑袋,然后说道:“这不是聊天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他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一把卷起,然后把她们带到另一个僻静的地方。
贝容时坐在石头上,绿漫往石头上垫了一张手帕,姜裳坐在手帕上。
从简入奢易,姜裳开始对于绿漫的伺候也很不习惯。但是若是姜裳不让绿漫伺候,她脸上总是会浮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仿佛自己没了可用之处就会被赶走一样。
姜裳只好让她伺候自己,现在她已经很习惯绿漫各种讲究的细节了。
贝容时眼神落在那几封信上,好奇问道,“你要把信寄给谁?难道还有什么朋友吗?”
姜裳把信收进怀里,一脸淡定说道:“当然了,在江南这么多年,难道是白呆的吗?难免会有几个记挂的亲朋好友,既然已经安全到这边了,当然要给她们去几封信,让她们心里好有个底,别平白为我担心。”
贝容时眼里拂过惊讶,赞叹说道,“没想到你行为处事还有几分样子嘛。”
姜裳觉得好笑,只不过是基本的人情往来罢了。这些京城的大家千金姑娘小姐们应该也需要学的。
对这些小事也惊讶赞叹,想来只是对她没有什么期待,以为她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村姑。
贝容时脸上出现失落,低沉说道:“我不知道她们应该学些什么,就像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学些什么呀。”
这话好像在说他在府里没有得到公正的待遇,姜裳不知道应该要接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贝容时脸上出现苦涩,说:“我被接到贝府,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感觉日子跟以前我娘还在世的时候差不多。”
他爹早逝,只有一个寡母带着他,后来连寡母也没了。正好贝家选嗣子,见他无依无靠,书读得也不错,就选中了他。
姜裳回了一句哦。
“母亲看我不顺眼,在家里我基本上就是个隐形人。唯恐在家遇到她,给她添堵了。”
贝容时絮絮叨叨。
“二小姐性子骄纵,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都拿我撒气,书房里的笔墨纸砚不知道被她撕了多少了。”
“在书院的日子反而比在家的日子要好过一些,虽然大家都知道我是过继来的,但是因为我成绩不错,所以对我也还算客气。除了有几个成绩不如我的小人,拿着这事儿来刺我之外,旁的同窗倒也挺好说话的。”
姜裳对他的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他一个继承过来的嗣子,想也知道,在府里日子肯定不好过,可是这些事情关她什么事呢?
要说身世凄惨,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跟贝府唯一的关联的就是爹爹,可是她爹爹也已经离世了。如果不是他留下的遗言,姜裳根本不想留在京城。
她只挑了自己感兴趣的问:“所以是贝家苛待你,钱不够花,你来这儿自己赚零花钱?”
贝容时沉默了一下,眼睛扫过她,似乎在掂量她是不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对象。也可能是他实在憋太久,实在没地方可以说了。
贝容时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是,我赚这些钱其实是想拿回去给我的一个老师。”
“老师,老师怎么了?”姜裳终于有些好奇起来。
“那个老师在书院里不受重视,很被欺负,当年我刚进书院的时候,他对我很照顾,如今他受了重病,身上也没有什么钱了,因此我想多赚些钱给他看病。”
噢~姜裳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上次在贝府认那个草药也是为了那个老师。”
贝容时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没错,因为药店抓药实在有些贵,给老师请完大夫以后,基本上没有什么剩余的钱了,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自己认草药,自己去挖一些草药来给老师用。”
姜裳皱眉,纵然他是好心,但是他这样半桶水,反而容易好心办坏事,她忍不住劝说道,“学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要认草药那得要好几年的功夫,你老师等得起这好几年吗?”
贝容时脸色黯然:“我知道,所以我现在不是出门来做这些活,想要多赚一些钱嘛。”
第25章 第 25 章
姜裳听了很沉默,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你介意让我看看你大夫给你老师的药方吗?”
贝二爷是个江湖郎中的事情,京城人都有所耳闻,更何况是贝容时,他还是名义上贝二爷的嗣子呢。
他听了姜裳的话心里反而高兴,姜裳跟着贝二爷在外面见识多,说不定见过这种病,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他连忙点点头说:“巧了,我随身揣着呢。”原本贝容时也打算今日摆完摊去药店看看能不能买一些药。他从怀里掏出了药方。
姜裳也没想到他居然还随身携带着老师的药方,看来真的是很惦记这位老师的身体情况了。
她接过来药方翻看了一下,发现贝二爷确实用过这个药方,他留下的笔记里面有关于这个的改良药方。
姜裳斟酌了一下跟贝容时说道:“爹爹关于这个有过一些研究,如果容时哥哥不介意的话,我应该可以帮上一些忙。”贝容时很惊喜,连声说道:“那可太好了。”
姜裳笑笑:“那明天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见好了。”
贝容时脸上露出感激,说:“好,那我们明天就在这里再见。”
姜裳回到贝府以后,翻开爹爹留下的笔记,果然在笔记里面发现了跟贝容时拿出的药方相似的改良版。
她把药方记下来,又回忆了一下当初在江南跟父亲寻药的经历,大概心里有点谱了,然后才沉沉睡去。
姜裳并不熟悉京城地界,她跟贝容时约的是第二日下午。
第二日一早,她便早早出门,把京城卖药的地方都逛了个遍。
京城位置大,纵使是卖药的地方,也有许多。姜裳恨不得能生出四条腿,她从小在江南长大,江南对女儿约束不严,爹爹对她更是没有这方面的禁令,姜裳时常能出门,健步如飞。
绿漫养在深闺,反而比她娇弱些,但她见姜裳没有什么抱怨,也一直咬牙撑着。
终于把几个卖药的地方都搞清楚了,姜裳对京城也慢慢有些熟悉了。
绿漫腿都要跑断了,她不由得跟姜裳抱怨道:“小姐,你何必这般费心呢。”
姜裳用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耸耸肩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上一点忙,我心里也很开心。”
主要是她想起了爹爹,爹爹对于治病救人,一直有一种很神圣的态度,他临死前的愿望,也是希望能够把这本笔记传出去,能够让更多的病人得到救治。
从这一点来说,姜裳觉得她爹爹虽然医术不精,但是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一个仁医了。
等一下午贝容时过来的时候,姜裳别的不提,只问他:“如今身上还有多少钱?”
贝容时嗫喏说道:“只有二两银子。”
姜裳皱起眉,二两银子,这未免也太少了些。
二两银子其实能够买到不少药了,只是姜裳看那药方,贝容时的老师应该得的是慢性病,需要长时间调理,二两银子的药顶多也只够买半个月的,估计还得要再调挺长时间
难怪贝容时要出来赚外快了。
贝容时脸蛋通红,他自然知道钱少,但是他之前存的所有月例都已经补贴进去了,这二两银子还是他从自己伙食费里面扣下来,以及最近几日在街边摆摊赚来的一些零头。
既然说了要帮忙,姜裳也不会食言,她思考了一下,决定把贝容时带到一个京城最大的杂货市场。
这个市场很大,为了能够成功把药卖出去,药贩们会彼此竞价,把价钱放到一个比较公平的价位,有一些成色不太好的中药会降到更低的价钱。
贝容时自从到了那个市场上,整个人都是很震惊的状态,他之前听说过京城有这样的市场,东西又多又杂,仿佛菜市场一样,卖什么的都有。
听说过是听说过,但是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自然也就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块地方是专门用来买卖药材的。
贝容时买药从来只在药铺买,药铺里的药都是处理好的,价格自然会贵上许多。市场里的药走的是批发价,会比药铺里面的药还便宜很多。
批发跟零售当然价位不同,即使贝容时要买的药也不多,但是他也能够得到比药铺更便宜的价格。
贝容时仿佛见到宝一样,双眼发亮,虽然一个药材也不认识,但是总忍不住跳到各个卖药材的药贩子面前,问这个药要卖多少那个药卖多少,时不时还拿出药方问一问有没有这个药材。
姜裳见了没有阻止他。
她想起她第一次到这种市场的时候,跟贝容时一模一样,见了这个也想问,见了那个也想问。
爹爹一边牵着她一边去找他需要的药材,姜裳就在一边好奇地听着看着,时不时会问一些问题。
不少药贩子看到她只是个小孩,有些友善的会回答她,有些根本就不搭理她。不过姜裳也不在意,她没来过这地方,所以好奇,跟着爹爹转了一天下来,长了不少知识。
爹爹说这样的市场也不是每个城市都有的,但是大型的城市一般都会有,只要细心找,都能找到。
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在药铺门口看着一些来卖药的药贩子,有些处理成色不好,药铺不收,他们自己就会到市场上去把药材处理卖掉。
这时候就可以悄悄跟在后面,找到市场了。
贝容时瞧了这样觉得便宜,瞧了那样觉得便宜,他忙忙催促姜裳说:“衣衣快买吧,这些药都好便宜呢,我算了算,二两银子,足够买两个月的药给老师用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放光,好像见到金山的小财迷。
姜裳没吱声,笑盈盈的,不说话。
贝容时看见了,虽然疑惑不解,但是知道姜裳是江南来的,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帮他找到这样的市场,肯定是个能人。
术业有专攻,因此贝容时也不说话了,只在那个摊贩上看热闹,偶尔听到摊贩说这是什么药材,他拍拍脑袋说,“噢,原来这个药长这个样子,我在书上看到过。”
等天色渐晚,有不少商贩收摊子快要离开的时候,姜裳才拽着贝容时说:“走,我们去买药。”
原来她是在等收市,因为不少摊贩急着回家,所以这个时候药材的价钱就会掉得很低,比白日里低上许多。
贝容时虽然从小跟寡母生活,但是他要读书,寡母在的时候生活琐事不用他操心,一直照顾他,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后来进入贝府以后,他更不用操心这些,虽然不受重视,但也是贝家二房顶门的嗣子,日常琐事都有下人仆妇帮忙打理,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生活小经验。
而姜裳就不一样了,她上辈子就生活独立,这辈子过来以后虽然有爹爹,但是爹爹一直对她放养。
她爹爹在家的时候,因为早就有要出门寻医拜师的打算,所以也会时常培养她这些关于独自生活的小经验。
对于姜裳来说,这些生活常识简直是信手拈来。
姜裳快刀斩乱麻,瞄准药方上的药材,口齿灵活,砍价砍得毫不手软,与摊贩又压了不少价,抢了好些便宜药材。
摊贩见她一个漂亮小姑娘带着两个下人出来买药,虽然衣着光鲜,但是跟她们这些商贩还要压价,估计家里经济条件也很一般,不少摊贩因此放了她水,三人离开市场时怀里捧了满满的药材。
贝容时简直叹为观止,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买东西还可以砍价这种事情,实在是不经常出来买东西,回去的路上一直夸姜裳。
姜裳见了直笑,跟绿漫打趣道:“幸好容时哥哥不经常出门买东西,瞧他这样,长着一副大肥羊的样子,不宰你宰谁。”
绿漫虽然也不会砍价,但她是姜裳的丫鬟,主子会就是她会,她听了咯咯笑。
贝容时知道她不过是玩笑,听了也不生气,白净脸上也露出愉悦的笑容。
这些药材还是没有经过处理的,贝容时把姜裳领到了他老师家里。老师果然在家里躺着,看起来很是虚弱。
姜裳微微笑着跟老师问侯了一声,老师一脸淡定。
等姜裳去另一个房间处理药材,老师连忙拉住贝容时:“这漂亮小丫头是哪里来的?”
贝容时摸了摸头,说道:“老师,这是我妹妹。”然后看着老师精神样子,一脸高兴:“老师,你是不是好些了?”
季风沉默,这傻孩子,跟他说了他没事,养养就好了,非得要给他请大夫看病,还花了那么些钱,季风心里满满感动。
他咳了一下,听完觉得不对,忍不住追问说:“不是说你那个妹妹性子娇纵,怎么会跟你来看我呢?难道她性子转好了?”
贝容时听完连忙摆手说:“这个妹妹不是那个妹妹,这个妹妹是新回来的,最近我家里发生了一些情况。”
说到这里,贝容时探头看了一眼屋外的姜裳,见她跟绿漫在忙,他不好意思起来,请来的客人还在帮忙,他虽然不是主人,但是老师生病,他是老师弟子,也算是半个主人,居然在屋里躲懒。
贝容时跟老师说:“等改日有空我再跟您仔细解释吧。”然后跑出屋去找姜裳问她:“我能帮些什么忙?”
市场上的药便宜,自然是有它便宜的道理。因为卖药的不少是附近的村民,农活不忙的时候就会上山采一些药材来市场贩卖。
但是他们只大概认识是什么药,并不知道药材应该怎么处理,就算处理也只是粗粗处理。处理过的这些药材拿去药店,药店根本不收,因此只摆在市场上,便宜出手,赚个零花钱。
所以她们买回来的很多药材根本就没有处理过。有些药材根茎叶没分,有些地方可以药用,有些地方不可以,买到家以后还需要自己处理,自己分开。
姜裳递给他一把防风,说:“你把菜刀拿来,把它的叶和茎都砍了,这个药材只需要用根,留下根即可。”
贝容时果然把防风接过来,去厨房拿了菜刀,把根茎分开,只留下根部。
姜裳把需要晒干的和需要分离的药材都处理好,眼见太阳已经快下山,太晚回府不好,于是跟贝容时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太晚回去,府里恐怕有话说。”
贝容时抬眼看看天,发现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再呆下去天该晚了,他倒是无所谓,左右在贝府是个隐形人,早回去晚回去根本没有人在意。
但是姜裳新来没多久,应该不少人盯着她,贝容时点点头说:“那我们回去吧。”
今天一天十分繁忙,但是姜裳却找到了久违的充实感。
回到贝府之后,她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跑到贝大夫人的院子里,贝大夫人刚处理完府里庶务,见她过来,还挺高兴,招呼她:“衣衣过来了。”
姜裳给贝大夫人行礼问好,直奔主题,询问贝大夫人:“大伯母,我能不能用一下厨房。”
贝大夫人听了十分惊讶,然后含笑说道,“你若是要用,那便用去吧。”看她这样子,难道是想煮什么吃的。贝府还没到用晚膳的时候。
华妈妈领她去了厨房。
厨房的管事妈妈听了她的要求,为难让开身子示意她自己看:“姑娘,可不是老奴难为你,这会子我们这会儿正忙着给老夫人烧饭做菜呢,一屋子人都忙得很。您看是不是换个时候来?”厨房里热火朝天,每个人手里都各自有忙活的事情。
管事妈妈边说着边小心打量华妈妈脸色。让她态度这么好的,当然是大夫人身边的心腹妈妈,没想到这新回来的姜姑娘这么得大夫人信任,居然还派了华妈妈过来。
姜裳粗一看,发现厨房确实很忙,这才发觉自己来的时间不对,正好赶上厨房繁忙的时候。
华妈妈一听贝大夫人让她把人领来厨房,就知道肯定会碰上这场面,她也想过直接把人领去小厨房,只是那小厨房许久没用,只怕姑娘不满意,因此先把她带来大厨房碰碰壁。
华妈妈歉意说道:“这会子厨房确实忙,姑娘若是不介意,老奴带你去个小厨房吧。”
姜裳听说还有能用的小厨房,高兴应下来:“好,多谢妈妈了。”
小厨房是贝大夫人的,这个小厨房并不是独她一人有,贝府连老夫人带三房,每个房里都有。
贝大夫人也不经常用这个小厨房,因此这小厨房里只有一些菜而已。
姜裳进了厨房一看厨房有些凋零,知道这个厨房用的时间不常,她翻了翻食材,心里大概有数,能够凑足做一道什么菜了。
她回头对华妈妈笑着说道,“多谢妈妈了,华妈妈可要在这儿等等,我想做一道菜送给贝大夫人和贝老夫人。您若是等得了我,等我做好这道菜,便直接递给贝大夫人了。”
这也是请她看着厨房,以证明她没自己放些什么不可见人的食材。
华妈妈原本就是得了贝大夫人的命令,来看姜裳要做什么的,她一听这话连忙笑起来,说道:“若是姑娘不嫌弃,那老奴自然就在这等着了,今日我们可有口福了。”
姜裳抿嘴笑笑说:“哪里,不过是我献丑罢了,这些天见了祖母和大伯母,两人又和善又体贴,让衣衣心里很是感激。我在民间长大,没有什么特别的手艺,只手上厨艺还算过得去,希望大伯母别嫌弃就是了。”
华妈妈听了没再说话,她心里对姜裳却很是满意,一个民间出身的姑娘说话让人处处舒服,可见家庭教养不错,一点也不输京城这些千金小姐们。
小厨房用的不多,所以只有柴米油盐醋一些基本调料,外加一些能存放得久的配料,还有些菜还算新鲜,瞧着应该是刚送进来的。
姜裳先把面粉拿了过来,加上水和一点点的盐揉成团,然后用水清洗,制成面筋。
西葫芦还算新鲜,被她拿来切成厚片。
她要做的这道菜叫假煎肉,尝起来跟煎肉差不多,主料却是面筋和西葫芦,实际上是一道素食。
老夫人信佛,虽然也吃肉,但是桌上常见的多是素菜,做出一道假煎肉,瞧着是肉,实际上是素食,也算是讨巧吧。
姜裳心里满是愉悦,她许久没有下厨了,今天能摸上菜刀,心里很是满足。她刀法流畅,削皮行云流水,切片大小薄厚均匀。让人一瞧就是精于此道。
旁观的华妈妈心里很是惊讶。
这道菜对刀法没什么要求,主要是火候把握要好。姜裳也没有炫技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假煎肉,出自《山家清供》,博物杂志有完整菜谱,我也没做过,小可爱们可以自己试试。
药材是我从《600种中草药野外识别高清图鉴》上面随便找的,这两种药能不能放一个药方俺也不知道。
第26章 帮我个忙
那菜才一出锅,华妈妈就震惊了,这道菜没有加上一点肉,她在旁边全程见着,是知道的。
但是没想到出锅的菜,看起来完全是肉的样子。
小厨房内有提篮,姜裳把做好的假煎肉放进提篮里,递给华妈妈。
她微笑说道:“有劳华妈妈帮忙送菜了,今儿是赶巧了,正好是饭点。这会子时间有些晚,等改日有时间了,我再做上几道菜,请华妈妈赏脸,也尝尝我的手艺。”
华妈妈在贝家几十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仆妇,跟在当家主母身边,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比起吃食,像她们这种在府里呆了几十年的下人,更重视的是主人家对她们的看重,和别人对她们的尊重。
姜姑娘可是二爷的闺女。
想到这里,华妈妈脸上露出笑容,笑纹深深,眼神瞧她更亲切,嘴里客套道:“瞧姑娘说的什么话,老奴不过是一个下人,哪里吃得起姑娘做的菜,姑娘快别客气了。”
姜裳含笑:“妈妈说的哪里话,您是大伯母身边的老人,我看大伯母亲近,对妈妈也更亲近。论年纪华妈妈是长辈,晚辈给长辈做些吃食,哪里就吃不得。”
自古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上面【攻仲呺:mg2book】打点到了,下面也少不了打点。不然到时候人家冷不丁使个小绊子,怕是摔倒了,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华妈妈把提篮带走了,胜荣苑的假煎肉则让绿漫送去了。姜裳心里高兴,回到了素樊院,用过晚膳就把笔记本又拿出来抄写。
季老师那边的药材还没有处理好,买回来的药,还需要几日的炮制。姜裳接下来几天都是白日青天寻个理由出府逛,到季老师那里处理药材。
那日过后第二天,贝容时就已经跟季老师说明姜裳的身份。
季老师知道姜裳是贝英石跟江朵儿的孩子,再瞧她眼神就不对劲起来。仿佛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一样,横挑鼻子竖挑眼,哼来哼去的。
姜裳又不是死人,自然发现了,但是她主要是想帮贝容时的忙,因此对这个老师也不是很在意。
她原先还想过,要不要借他家厨房做做菜,一来捡捡手感,她也是有些手痒了。二来顺便给他们露两手,让他们换换口味什么的。
但是见了季老师这番态度,姜裳想想还是算了。她安安分分只管制药,当做没有看到。
药材炮制花了几天,姜裳把炮制方法、用法用量和煎药煮药跟贝容时说了清楚。
没想到贝容时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一教就会,一点就通,让姜裳心里挺高兴。
不知道这容时哥哥是在这方面天生有天赋还是素来就是这种学霸。
贝容时对姜裳很是感激。
几次两眼泪汪汪跟她拍胸脯保证道:“如果在府里遇到困难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找我。”
虽然贝容时在贝府是隐形人,但是日子其实还是挺好过的,只要他有需求,基本上都会得到满足,不会拦他卡他。
他毕竟明面上也是贝家二房的唯一的儿子。姜裳是贝府人,家里他应该能帮上些忙。
姜裳还有些拿不准主意,见他接连几次保证,终于忍不住心动了。
最后一天,姜裳把全程给他过了一遍告诉他。
贝容时见她这么仔细,叹气苦恼说道:“衣衣,你这样体贴,叫我承了你好大的人情,我该怎么还你啊?”
如果她不是贝家人就好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虽然救的不是他的命,不过恩师如父,四舍五入也差不多了。
贝容时为自己离经叛道的想法感到羞愧,耳朵微红,偷眼瞧一下姜裳,他板正脸,做出严肃样子。
姜裳连忙笑着说道:“容时哥哥这话说得可巧,我正好有个忙,需要你帮我。”
贝容时一听精神振奋起来,他原就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人,这下知道能马上还上这个人情,还能帮上衣衣的忙,顿时很开心。
他对姜裳说道:“有什么忙,你只管说来,哥哥能做到的,必然帮你。”
姜裳见他振奋,心里也开心,嘴边带出一个小酒窝,
她起这个主意,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原本她是打算送贝容时一本贝成瑛的笔记本,就是那本关于药方子的。
只是想到贝容时还在书院学习,想必将来不可能从事这个行业,就算送给他,估计也用不上。他研究草药不过是为了他的老师,如今该教的也教了,没有再研究草药的意义了。
爹爹的笔记本送给他,怕是明珠暗投。姜裳不是小气,就是心疼自己手抄的笔记本。
她花了不少时间,如今不过抄了三两本。
那个本子如果光她一个人抄的话,不知道要抄到什么时候。她现在还要找机会去遇上靖西侯府的人,两头相忙。
进了贝府,时不时还要社交应酬,更是分身乏术。
爹爹没说需要徒弟,他只希望这本笔记本能交给需要的人,帮助更多的病患。
贝容时这样的,想必不符合他的要求。
至于这本笔记可以交给哪样的人,姜裳觉得,京城这么大,应该能找到不少需要这本笔记的人。
她对贝容时说道,“我这里有一个本子,你且帮我抄上几遍来。”
要抄几遍,姜裳也为难,她自己才抄了两三遍,说十遍怕太多,说一遍也太少,所以只好说个含糊词,希望贝容时能多抄些。
毕竟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下次出门就能碰上靖西侯府人,然后过几天就能离开了。
贝容时连忙问:“大概多厚的本子?”可以估算一下抄一本需要多长时间。
姜裳伸出食指拇指,给他比了比厚度。
贝容时瞧了信心满满:“小事一桩,我写字可快了,书院里老师布置的抄写作业,我每次都是最快写完的。”
姜裳听了眼一亮:“抄一本大概需要多久?耽不耽误你学习?”学生党,学习最重要嘛。
贝容时沉吟,然后说道:“若是这样的厚度,只用业余时间,那一本约莫需要十天。”
十天!姜裳心里哇了一下,羡慕人家这速度,她抄一本需要一个月的。
第27章 没空
“那就抄,抄五本吧,”姜裳伸出一只手,晃了晃五根手指头。
“不不,”五本还是太多了,贝容时还没点头,姜裳自己又反悔了,收回两根手指,“抄三本吧,三本就好了。”
五本还是有点多了吧,她帮的也不是多大的忙,可劲儿压榨人家也不太好。姜裳心里想着,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三本就不错了,不贪心,做人要知足。
贝容时愣了一下,摸着后脑勺笑起来:“五本吧,我抄书可快了。”
“五本太多了吧,容时哥哥不是还要照顾你的老师吗?就三本好了。”忙着学习还要照顾病人,姜裳甚至担心三本会不会也有些多了。
“没事,不耽误,三本也是抄,五本也是抄。”
这争来抢去的,旁人听了只怕还当是什么好事呢,姜裳忍不住笑出来。
她脸上笑出小酒窝:“那这样吧,容时哥哥先抄三本,抄好了三本直接给我。多的两本呢,你得了空再抄,随便什么时候给我都行。”
也许抄好三本她的事情就已经解决了。剩下的两本自然不用再抄了。
贝容时点点头:“好,那就这样办。”按这样算的话,他还可以多找上姜裳几次,贝容时心里暗喜。
姜裳的抄写作业终于有人分担了,心里松口气,也很是高兴。
写好的信已经寄去了江南,收拾行李出来的时候,爹爹没有告诉姜裳他的身世,因此没有来得及告诉隔壁钱大娘地址,只能她给她们送信。
如今已经顺利认亲,走上寻亲路的第一步,姜裳便给钱大娘和蓝大家去了信,给她们报一声平安,以免她们在家还要为她担忧。
姜裳回到素樊院,晚餐用毕,她坐在罗汉床上,突然摇头:“不对,怎么最近都没人来管我们了?”
这事奇怪,前段时间还派人来教她规矩,怎么这会子她天天出门也没人来问两声。
绿漫泡好茶,给她倒上,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姐不是不喜欢人管吗?这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她笑盈盈的,原先她为了贝府不够重视姜裳而生气,后来姜裳告诉她,她本来就没指望贝府,准备回江南自力更生。那之后绿漫也跟姜裳一样了,不在意贝家的人,不管是最好的。
姜裳拿起杯盖轻轻一磕,杯盖与杯身碰撞出清脆的哒声,她凝眉,显然在沉思:“我们不爱他们管是一回事,他们真的不管可不对劲。”
“于情,我是贝家二老爷的女儿,”虽然大家并不知道她是养女,“于理,就算没把名字记在贝家,如今我也至少算是客,你可曾见过像我这般出入随意的客人?”
绿漫一听也皱起眉头:“确实。可是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莫说是大户人家规矩大,就算是普通人家,客人住上门,这样出入也得有人来问两声。
可若是真不管,对贝家又有什么好处。
她们这几次出门原本就打着试探贝家的底线的目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没有人管她们。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姜裳抿了口茶,吩咐绿漫:“你明天去打听打听,她们最近在忙什么呢?可别让人背后算计了都不知道。”
想起来贝容芷看她的眼神,姜裳眼里有几分忧愁。
她得找机会去跟靖西侯府的人碰碰面了。这样一面提防人背后给她下绊子,一面想办法找人,实在让人心累。
绿漫点点头。
“娇娇,”贝二夫人撩开帘子,见贝容芷在练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慈爱地说道:“乖女儿,来,娘给你洗了葡萄,休息一会再练琴吧。”
丫鬟们把水盆干巾捧过来,贝容芷洗了手,擦净水,才坐下来,捻起一颗水灵灵的葡萄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问道:“娘,我们真的不管那个小村姑了吗?”
贝二夫人把女儿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听她这样说,嗔道:“你管她做什么,她不过是外面一个村妇生的贱婢,连给你提鞋都不配,你只管好好练琴就是了,过几天的群芳宴要紧。”
她漫不经心说道:“她在外面长大,论教养,只怕连春琴都比不上,论出身,也不过就是个奔为妾的妾生女。你是贝家堂堂正正的嫡小姐,跟她比,太抬举她了。”
小陈氏原先也想好好折腾折腾姜裳。这几日贝老夫人话里话外不知道提点了几次,总算是把贝二夫人点醒了。
春琴是贝容芷身边的三等丫鬟,寻常连屋内都进不来,只在院子里扫扫地擦擦桌椅。
贝容芷听了心里虽然解气,但是心里隐隐觉得姜裳并没有她娘亲说得那样拿不出手,若姜裳真是如丫鬟般的气派与形容,哪里来的胆子敢与她争辩,而且一次宴会就让她结交了两个贵女。
更何况上次她在她手上吃了那么大亏,丢了好大一个面子,害得她最近连门都不敢出。
这件事情可没完。贝容芷不想那么轻易放过姜裳,她害她丢了面子,她一定要找回这个场子。
贝二夫人捏捏贝容芷小琼鼻:“我们娇娇只要在群芳宴上大放光彩,到时候娘就能给你说上一门极好的亲事,让你的小姐妹们都羡慕你。这可比跟一个村里出来的贱婢斗气来得痛快。”
说到这贝二夫人眼睛里放出光彩,仿佛幻想的未来就在眼前一样。
贝容芷听完露出甜甜的笑容,嫁得如意郎君自然是她的目标,但是得罪了她的人她也不能放过。
“啊,”贝容芷突然想起来什么,“那她天天出门也不管吗?”
自上次之后,她就派人盯着那主仆俩,没想到她们俩居然天天出门,果然是乡下出来的村姑,一点规矩也没有。贝容芷眼神里流露出嫌恶。
这丫头性子随她,在家又被宠惯了,很少受气,估计是上次的事情她心里一直记着。贝二夫人心里了然。
她拍拍贝容芷肩膀,安慰她:“不管,我们可管不着。”
她是嫡母,怎么管不着了?贝容芷听了就想反驳。
贝二夫人接着往下说:“不仅不管,我还派人瞒住了她们出门的消息。这两个没教养的小娼妇,最好是在外面闹出什么。这样,别说是找个清白的读书人家了,到时候恐怕要送进庙里,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多好。”
贝二夫人对姜裳主仆俩这一结局很满意,露出开怀的笑容。
贝容芷垂眸,她娘总是对没发生的事情抱有很大的幻想,与其靠幻想报复,不如她自己动手比较实在。贝容芷嘴角轻轻勾起。
“小姐,”绿漫从屋外回来,进了门先叫姜裳,然后屈膝行礼。
姜裳头也没抬,提笔缓缓落下一行字,她在抄方子,听到绿漫叫她,只回了一句:“打听到什么了吗?”
绿漫上前给她磨墨,她手腕轻移,声音轻柔:“奴婢一开始去问的采环,可那丫头嘴里哼哼唧唧的,也没一句准话,估计是不太了解,也不好意思直说,拿话搪塞我呢。”
采环是上次给她们领路逛园子那丫头,瞧着沉静,竟是个虚有其表的。给她们领过一次路就敢甩脸子,第二次又拿话塞人。
不知道是故意把这样的丫头往她这放,还是这贝家的下人都是这副德行。
姜裳“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绿漫笑笑又接着说:“奴婢瞧她嘴里没句实话,就去大厨房把今儿的午餐取了,顺便跟厨房的厨娘们套了话。您猜怎么着?”
她也没卖关子,自己提问自己就答出来了:“这府上果然有事在忙,顾不上管我们。”
“说这京城每年五月有个群芳宴,京城大大小小的闺秀贵女都能参加,要比什么琴棋书画绣舞茶,若是能在群芳宴上拔得头筹,亲事都是极顺利的。这几日府上的人都不敢让几位小姐烦心,连吃食都是贝老夫人瞧着点的。”
“所以最近她们都在忙着这个,没空管我们了?”姜裳正好抄完一篇,收起笔问她。
若是这样那确实情有可原,说起亲事,她今年十五岁,贝容芷比她小一些,应该也是十四五岁,贝容菡比她略大一岁,今年十六。
按年龄来算,本朝女子多在十六七岁定亲,十八九岁出门,贝容芷跟贝容菡都是适婚年龄,三房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绿漫点点头,把手巾打湿给姜裳擦手,她边擦边笑着说:“听说贝二小姐刺绣不错,这两天正关在房门里苦练绣艺。贝三小姐善琴,这一阵她院子里琴声不断。只是我们住得偏了些,没有这个耳福。贝四小姐仿佛也要参加,只是不知道擅长哪一种。”
三房果然也有适龄女孩子。难怪都没空来管她。
“听说,”绿漫低声半半说,“贝四小姐是庶女,不得三夫人欢心,因此才没有什么消息。”
手上的墨痕都被擦掉了,姜裳哂笑:“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绿漫抿嘴一笑:“没什么关系,不过是说给小姐听着玩罢了。”
看来都是在忙着正事,没空来找她这个“表小姐”的麻烦。倒便宜了她,偷得几天清闲日子。
群芳宴,不知道靖西侯府的人会不会参加,若是参加,她便想个法子去看看,若是不参加,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天上掉下五个亿》已开坑,绝赞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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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求预收《五个大佬抢着包养我》,11月份开
黎朱萼又死了,这次醒来她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的中考成绩已经被贪财的妈妈卖出去,她还在那个垃圾高中;
欺负她的初中同学跟她在一个学校,她们笑她是个女承母业的小表子,嘲讽她初中三年成绩优异,结果中考发挥失常;
她的富豪亲爹还没有找上门,所以她还没有死在给她亲爹戴绿帽子的现任太太手里。
黎朱萼一笑,身为在异世界混得风生水起的魔导师,这些都是小意思。
结果还没等她动手,隔壁私立贵族学校富二代校草把她转进他们学校;
穿着制服的网红武警哥哥时不时来学校接她上下学;
娱乐圈顶流歌手拿着她中考成绩,在线举报有人违法买卖成绩单;
天才小画家一张画拍卖数百万,见她一次给她画一幅画;
霸道总裁把她接到公司,从一楼巡视到顶楼,霸气宣布:这些全都是你的。
黎朱萼(一脸警惕):你们是谁?有什么阴谋?
四个大佬齐声喊道:主人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最爱的崽啊。
四个大佬为了谁是黎朱萼最爱的崽打起来。
剩下一个站原地,穆凡镜搂着黎朱萼的腰,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不是,我要做你最爱的那个人。
#大佬全是我宠物#
#养的崽崽们穿过来包养我#
第28章 路上
群芳宴由皇亲国戚主持, 今年是福乐公主,宴会在福乐公主的别院——幽山居举办,通常是白日里开始, 到日暮时分结果就已经出来。
素樊院——
绿漫困惑不已:“小姐,你说她们是什么意思啊?”
案几上摆着一张请帖, 请帖上, 簪花小楷写的群芳宴格外醒目。
一只手拈起请帖, 姜裳把请帖放在眼前细细端详,这请帖用纸颇厚,封面用烫金勾勒出桃花的形状, 内页还夹着一朵金蕊桃花。凑近一闻, 还隐隐泛着一股清甜的花香。
做工颇为精细, 姜裳把请帖往桌上一扔,摇摇头:“不知道, 也许这群芳宴是大家都能去参加的吧。”
怎么可能,这可是公主举办的宴会, 京城里多少世家千金要参加, 如果大家都可以去, 那参加比赛的贵女小姐们都成了什么, 供人取乐的戏子不成?
姜裳抬头见绿漫一脸担忧, 安抚地笑笑:“没事, 原本我们就打算想个办法去看看的,正好这请帖送来了, 也算是瞌睡送枕头,省了我们一番功夫吧。”
因群芳宴是千金小姐们的比赛,所以请了不少德高望重又有才华的贵夫人们做评委。
受到邀请的贵夫人多半也不会拒绝,一则是热闹, 京城虽然大小宴会不断,但是像群芳宴这么大型全面,网罗全京城闺秀的宴会,还是很少有的。
二则能和别的夫人们交流碰面,平日里忙于一家人的生活日常,这种宴会很适合放松交流。
三则家中孩子到了合适年龄的,也可趁此机会找找有没有合眼缘的姑娘了。
而且大多数人都不会拒绝一个公主的邀请。
姜裳这两天打听到靖西侯府的大夫人受邀参加这次群芳宴的评委,正在想办法怎么混进群芳宴,结果今天就收到了请帖。
可能是想带她去看看世面吧。姜裳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这幽山居,似乎不在京城内。姜裳撩开车窗的帘幔,瞧着马车似乎在往城外走去,心里有些纳闷。
“在城郊。”声音小如蚊呐。
姜裳闻声看去,见角落里的贝四小姐脸色绯红,抬头飞快看了她一眼又快速移开,嘴里嗫喏解释道:“我瞧你一直在留意车子的方向。”
姜裳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没去过幽山居,对京城也不熟,见车子越走越远,就有些好奇,多谢你了。”
贝四小姐极轻微地摇摇头,摇完头又怕姜裳没看到,小声补上一句:“没事。”
车子摇摇晃晃继续往前,姜裳正要闭目养神,贝四小姐又开口了:“你若是问我别的,我也不晓得,只是这个一年一度群芳宴,京城里随便找一户人家问问都能问出来。”
“所以我才知道一些。”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
姜裳瞧她是个不爱说话的性格,没想到居然还主动跟她搭话,她有些惊讶。姜裳一笑,自己调侃道:“可巧我不是京城人,这回算是长见识了。”
车里又安静下来。
“你,”贝四小姐似乎又找到一个新话题,“你报的哪一门?”
报的哪一门?
姜裳歉然道:“我没报。”
贝四小姐听了抬起头,眼神直直看她。姜裳终于看清贝四小姐长相了,是个杏脸圆眼的小姑娘,模样说不上多出众,只是十分讨喜。可惜长相上的讨喜被神态里的怯意驱散了不少。
贝四小姐眼睛偏圆,此时瞪大了越发显圆,像只小猫一样,瞳仁清凌凌能映出人影一般。
姜裳瞧她可爱,像哄猫一样哄她:“怎么了?没报项目不能去吗?”
贝四小姐瞪圆的眼已经恢复,听她这样问,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说道:“是呀。”
嗯?姜裳也觉得不对劲起来,可是她真的没报过名,她错愕道:“没有,我真的没报名呀。”
“可是,”贝四小姐说,“没报名的话,你怎么有请帖呀?”她拿出自己的请帖,低声跟姜裳说:“我,我看看你的请帖,也许是我搞错了也不一定。”
姜裳拿出自己的请帖递给她。
两封请帖摆在贝四小姐膝上,她细细对比,从封面到内页,待全部看完以后,才把请帖还给姜裳。
“怎么样?”姜裳一边接过请帖一边问道。
“没弄错,”贝四小姐说道,她轻舒了一口气,出完气又咬住唇,似乎是发现自己不应该在这时候放下心来。没弄错对她来说是一件还不错的事情,对姜裳来说可是大大的麻烦。
她小心看了一眼姜裳,发现她没留意,才继续说道:“你的请帖跟我的一样,都是报了名才有的。”
“这,”姜裳觉得荒唐,她从未想过要在群芳宴上出什么风头,别说报名了,这两天她对于群芳宴的消息都是着重于参赛评委,连有什么项目都不懂,怎么就报上名了。
她冷静下来,问贝四小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报了名的请帖有什么独特之处?”
“封面是桃花,”贝四小姐说道,她手指指着两封请帖,两朵烫金的桃花交相辉映,越发灼目。
“报了名的请帖封面和内页都是桃花。若只是出席,而不参赛的,诸如大伯母和祖母这样,是陪我们来的,那么封面就是梨花。”
“参了赛的人家,都至少有一张梨花帖,若一家有三个以上小娘子参赛的,那么就会有两到三张梨花帖。”
“还有一种帖子封面是梅花,那是评委夫人的帖子。”她们家是不会有的。
“今年我们家有三个,”贝四小姐看了姜裳一眼,“算上你是四个。所以有两张梨花帖,大伯母和祖母都出席,我便猜着你应该是桃花帖。”
梨花帖是陪伴出席,若是门第高些的人家,多几张也是常事。但若是门第低的,一般都是得的最少量,家里有个长辈陪着出门就行了。
大理寺寺正听上去虽然威风,但是在京城这种掉个花盆都能砸到不少京官的地方,还算不上多高的门第。
“那有没有可能是送错的?”姜裳还是不相信,就算是贝家的人给她报了名,可是这些天根本没有人通知她。若不是贝四小姐突然问,她都不知道自己被报名了。
她以为自己就是看热闹的。
贝四小姐摇摇头,“可能性很低。”
群芳宴不是固定人主持,是皇亲国戚轮流主持,为了避免丢脸,这些东西做出来以后都会仔细对比好几次。
这下好了,热闹还没看成呢,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是被看热闹的。姜裳肩膀耷拉下来。
她还说前几天天天出门逛,都没人管她,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至于是谁给她报的名,姜裳想起贝容芷仇恨的眼神,心里大概有点底了。
反正不是她,就是她妈。大户人家的生活是真的多姿多彩啊,姜裳叹口气,想起来林妹妹的那句诗——“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注)
姜裳拍拍脸,打起精神,她请教贝四小姐:“四小姐,这请帖上能看出来报的是什么吗?”她把请帖递过去。
贝四小姐接过来,翻开请帖又看了一遍,才说道:“应该是乐器吧。”
怎么看出来的,姜裳想问,又担心自己是不是问题太多了。
好在贝四小姐已经知道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正准备给她解释。
她把请帖摊开,又拿过自己的请帖,两张放在一起,指给姜裳看:“你看,你的请帖这里用狂草写了个小小的乐,我报的是书法,这里有个书字。”
姜裳接过两张请帖一看,果然看到了那两个小小的字。
草书难以辨认,姜裳没有学过,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字体用的墨水颜色与请帖相似,写得又小,因此姜裳还以为只是装饰。
谁能想到这请帖上还有这么多讲究。
姜裳把贝四小姐的请帖递回去给她,“多谢你了,若不是四小姐好心提醒,只怕衣衣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贝四小姐接过请帖,连忙摇头,一脸同情:“我没事,也只是好奇,误打误撞才发现的。”若不是姜裳看起来好说话,她也不会想着跟她搭话,她是想着万一大家报的都一样,那等会下去了好有个伴。
没想到居然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报名了。
群芳宴对京城里的千金们来说是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对她们这样小门小户的姑娘,寻常人家都要花个两三年时间为了群芳宴准备。
她从小练书法,也是为了以后有个长处,好将来比赛的时候不丢贝家的脸。
像姜裳这样在去群芳宴的路上才知道自己被报了名,在京城可是头一份,到时候可是要在全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妇闺秀面前丢脸了。
贝四小姐对她很是同情。
幸好是乐器,姜裳心里松了口气,如果是别的比赛,那真是要出丑了。这些东西里她也只有一手琵琶稍微拿得出手。
糟了,琵琶,她的琵琶还在家里呢。
姜裳连忙问贝四小姐:“这比赛的乐器是自己准备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红楼梦》林黛玉的葬花吟
第29章 入门
啊, 贝四小姐显然也想起来这茬,她歉意地点点头:“一般都是自己带的。”
姜裳心里咯噔一下,欲哭无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琴都没有, 还参加什么比赛啊。
贝四小姐努力回想, 绞尽脑汁安慰姜裳:“你别担心, 一般群芳宴上都会准备有多的乐器,为了以防万一。到时候你去问问吧。”
这都是她听来的,她也是第一次参加群芳宴, 按常理来算, 一般都会多准备一些备用的, 只是不知道准备的乐器里有没有琵琶了。
而且,用他们准备的乐器, 没有磨合过,万一不顺手, 也很影响发挥的。
“或者, ”贝四小姐又想起来, “说不定有谁多带了备用的, 到时候你去问人借一下。”为了防止出现意外, 不少贵女应该都会多带一两个乐器, 尤其是那些高门大户,也不差这几个钱。
就跟出去参加宴会, 也往往会多带一身衣裳备用一样。应该会有多准备的。
只是冒冒然开口问别人借琴,多多少少会很不好意思吧。她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敢做这样的事,但是如果是姜裳的话, 应该可以的。贝四小姐看着姜裳的表情颇有几分羡慕。
听说她上次去赵家宴会,一次就认识了何家小姐和崔家小娘子,应该是个很健谈,很会交朋友的小娘子吧。
不过跟她聊天确实很舒服。贝四小姐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羡慕这样的人啊。
有道理,姜裳听了她的话,悬在喉间的心落下来。
车一停,坐在后面车厢里的丫鬟仆妇们先下了车。
“小姐,”姜裳听到绿漫唤她,才撩开车帘扶着绿漫的手下了车。
姜裳抬头看了眼周围,应该已经进了幽山居了,姑娘夫人们在这里下车,马车赶往别的地方停车。
周围不少穿红着绿衣着光鲜的夫人小姐们,认识的已经互相打起招呼来。
绿漫脸色极不好,眉毛皱到一起,发青又发白,她低声在姜裳耳边快速说道:“小姐,我刚刚在车上跟她们套话,才知道今日来的几位小娘子都是报了群芳宴的比赛,咱们是不是被坑了?”
姜裳吐口气,点点头,确认了她的想法。
绿漫咬住唇,这可怎么办,她家小姐是民间长大,哪里会这些琴棋书画乱七八糟的。
“小姐,”绿漫低声提建议,“实在不行,等会奴婢替您上吧。”她是正经学过这些的,虽然是为了取乐于人。
贝老夫人在跟别家夫人说话,贝容芷和贝四小姐在她身后,贝容芷眼睛时不时看看姜裳这边,贝四小姐头垂下来,看不清表情。
姜裳摇摇头,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贝大夫人跟贝容菡说完,正往这边过来,她眼一瞥,见绿漫脸色不大好,皱眉问道:“这丫头怎么脸色这般差?若是生病了可不能进幽山居,传染给贵人可不好。”
姜裳眼一扫绿漫,含笑说道:“她没事,不过是坐车坐得久了些,有些犯晕,出来透透气就好了。”
“既如此,那便不送她回去了,让她陪着你,也是个伴儿。”贝大夫人听了点点头,并不往心里去,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多谢大夫人。”绿漫把头低下,屈膝行礼。
贝大夫人笑着问姜裳:“你今儿感觉怎么样?前些日子丹丹钻了牛角尖,把我吓了一跳。这妮子性子犟,我真怕她转不过弯来,连府里事务都给了老太太,一门心思陪她,也顾不上你这边。”
她眼睛里含着关切:“听说你也报了名,我原先还担心你都不会这些。群芳宴上这些东西,学了对姑娘们也好,一来修身养性,二来以后嫁人成亲,一则是消遣,二则与夫君也有些话题。”
“大伯母说的是。”姜裳耐心听她教导。
贝大夫人拍拍姜裳的手,“我还没问你报的是什么呢。江南绣娘绣艺出众,若你报的也是刺绣,正好我领了你和丹丹一块儿去。”
姜裳脸上笑出两个小酒窝:“可惜了,我报的不是刺绣,”
她拿出自己的请帖,翻开内页,指着“乐”字跟贝大夫人说道:“听说是乐器呢。我也不懂这些,刚刚在车上问了四小姐才知道。”
在贝老夫人身后的贝容芷看到贝大夫人过来和姜裳聊天,眼一惊,眉头紧紧皱起,脚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听说”,贝大夫人一听这个词,就知道姜裳这番话内有深意,她一惊:“怎么?不是你自己报的名吗?”
因姜裳与贝容芷贝容菡同龄,这个年龄的小娘子都差不多该要定亲了,贝大夫人和贝老夫人原先还担心姜裳乡下来的没有拿得出手的,不好帮她定亲。
没想到她居然自己报了群芳宴,可见手上是有点东西的,也不求艳惊四座,稍微拿得出手就很好了。她主动报名,想来对自己也是很有信心,让贝老夫人和贝大夫人松了一口气。
贝大夫人还跟贝老夫人说,肯定是二叔教的。贝成瑛也是贝家正正经经养大的公子哥,君子六艺都学过的。
姜裳苦笑道:“大伯母,您知道的,我才来京城没多久,也不认识什么人,之前连群芳宴都没听说过。”这是真的,虽然群芳宴很有名,但是姜裳在江南时,一心忙着练技艺,哪里有时间关心这些大家小姐的游戏。
她自嘲:“就算真的会什么,这京城卧虎藏龙,我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小娘子,又怎么会主动出来丢丑呢?”
“你说的是真的?”见姜裳表情不似作伪,贝大夫人略一想,就知道背后是谁了。
这么直白的手段,这个弟妹这些年可真是一点也没长进啊。乱拳打死老师傅,她这招虽直白,对姜裳来说确实是一个狠招。
若是在群芳宴上丢了丑,那可是名扬整个京城内宅,哪家还敢与姜裳结亲。
贝大夫人这下子真着急起来,她握紧帕子,眉头紧锁:“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已经入了这门口了,你若是提前一天说,咱们还可以装病,索性不出门了,可是这会子都进了门了。”
她也很为难,不求姜裳有多优秀,平平常常就好,可若是半点不会,在这群芳宴上丢了脸,受损的何止姜裳,怕是整个贝家女儿的名声都要遭到牵连。
想到这里她不禁暗恨起二房来,做事顾头不顾脑,着实可恨。
贝大夫人开始思考到底是现在装病出门丢脸,还是什么都不会丢脸。
姜裳深深一福:“大伯母莫急,幸而报的是乐器,衣衣别的拿不出手,乐器偏巧是学过的。只是,”
贝大夫人听了松了半口气,见她话没说完,又悬着口气。
姜裳接着说:“只是上车前不知道有人对衣衣这般有信心,给衣衣报了名,因而没带乐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乐器,再好的技艺也没有施用的地方。衣衣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可能还要麻烦大伯母帮忙去借一把琵琶了。”
贝大夫人舒了口气,她含笑道:“借琴不是难事儿,只是,你的琵琶,学得如何?”她现在开始担心姜裳硬撑着一口气非要上去了。
年轻女孩儿家,最是容易赌气。
“若是实在不行,也别逞强,我去跟老夫人说一声,今儿当你没来。你不常出门,她们也不认识你。”贝大夫人有些迟疑,不过相较于什么都不会在台上出丑来说,还是这样损害小一些。
姜裳可不想回去,她就是有点生气被人暗中报了名,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她原本正愁怎么来群芳宴呢。
既然已经进来了,哪怕什么也不会也不要回去,只要找到靖西侯府大夫人,把爹爹交代的事情做完,她就可以回江南了。
这样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是姜小娘子吗?”一个梳着丫髻的绿衫小丫鬟过来行礼。
小丫鬟笑眯眯的,小圆脸瞧着十分活泼可爱,“姜小娘子,我们家小姐在那边呢,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这边忙完了,可以过去跟她玩。”
姜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居然是上次在赵家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崔欣然。
贝大夫人眼神一定,看到是崔家小娘子,略有几分惊讶,上次赵家宴会她们俩正是在她身边聊上的。原以为崔家小娘子只是一时之趣,没想到居然真的想结交衣衣吗?
她眼神在姜裳身上轻轻滑过,跟她娘亲一样,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想起故人,她心里一顿。
崔欣然见她们俩看过来,对贝大夫人屈了屈膝,又对姜裳不好意思一笑。
“打扰了,奴婢先告退了。”话一带到,小丫鬟福了福礼,退了回去。
姜裳对贝大夫人眨巴眨巴眼,还真有人认识她。她轻声说道:“大伯母,这?”
贝大夫人笑了笑,看出来姜裳不想回去,也是,群芳宴这样的盛事,哪个孩子不想来看看。她温柔说道:“那你过去跟她玩吧。”
姜裳略一屈膝,就往崔欣然那里去。
第30章 热聊
“欣欣。”姜裳亲热地叫崔欣然, 她心里对崔欣然很是感激,不自觉叫起她的小名来。
崔欣然听姜裳这样叫她,脸上笑容倏地大起来, “我方才瞧着是你,就让丫鬟去跟你打了声招呼, 会不会打扰到你?”
姜裳哈哈笑了起来, 来得正好, 她摆摆手:“没有没有,高兴都来不及呢,我都不认识什么人, 便是你不叫, 我看到你也要过来打招呼的呢。”
“啊, 我也是,我也不认识什么人, 我娘还去找别人玩了,剩我在这儿, 杵着跟个木头一样。”崔欣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她是武将的女儿, 从小在边疆长大, 后来戍边将领凯旋, 她们身为家眷的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京城规矩多, 她唯恐漏了怯, 京城的千金们看人都是以门第论,武官地位低, 崔欣然被冷眼待过几次,就不太愿意跟这些娇小姐们一起玩。
没想到竟然被不少小姐私下说她性子高冷古怪,她知道以后越发不愿意与她们来往。
因而在京城居然没有几个谈得来的小娘子。
上次在赵家,跟姜裳搭了次话, 她觉得这个小娘子还可以,话语间也没有对她瞧不上,也不用下巴看人,比起贝家其他两个小娘子好许多。
虽然她回去以后,知道这不过是贝家一个流落在外才回家的小庶女,但是思来想去,崔欣然觉得还是可以结交的。
姜裳没想过这些东西,她连崔欣然是哪家的还搞不懂。若她知道崔欣然回去以后还研究了这么多东西,心里一定会感慨交个朋友也太复杂了。
崔欣然虽然不在京城长大,但她在京城也呆了几年,对群芳宴的了解自然比姜裳要多。
姜裳前些日子只顾着打听靖西侯府家有没有派人参加群芳宴,根本没有留意群芳宴具体内容,因此还有许多不明了的地方。
群芳宴七大项——琴、棋、书、画、女工、歌、舞,专门开了六个院子以供比试。
其中琴、棋、书、歌、舞这五项,要么动静大,如琴与歌,音乐袅袅,容易对别的项目有干扰,放在一起互相干扰,舞蹈也常需要配乐。
而书和画则是需要安静的项目,其中书不只是书法,还有许多小杂项,如写诗与考书,画需要的位置大,东西多,因此这五项单独开了院子,比赛场地不同。
棋与女工因为都是安安静静的,就并在一个院子里。
七项里,琴棋书画这样的技艺中比较容易出才女,实则是因为说出去认同的人更多。现在的靖西侯夫人王氏,在当年的群芳宴中连夺琴棋书三项魁首,画榜榜眼,艳惊四座,一举奠定同辈才女之名。
听说今年福乐公主特地请了靖西侯夫人回来担任评委。
姜裳听到这里抿嘴一笑,她就是奔着靖西侯夫人来的。
崔欣然说着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若说这靖西侯府家,一家子的忠臣良将,当年的老靖西侯跟着先皇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尸山血海里挣下来的侯位。”
“老侯爷四个儿子,个个都是朝廷里的栋梁,当年边疆不安定,将才不足,多少达官贵人怕死,都缩在京城里不敢出去。只有老侯爷,三个儿子个个从军,西南到西北,哪里不平就把儿子派到哪里去。”
“唯独剩个小儿子,老侯夫人求了又求,才没让他从军,只念了四书五经,听说是个文采极出众的,是当年的探花郎。”
“姜大人在外任官时也颇得民意,听说还有百姓给他做了万民伞,临走前全城百姓相送。”
崔欣然脸上露出悲悯:“可恨那些贼人,打不过靖西侯府几位将官,居然把念头打到这位四老爷身上。”
“他与夫人回京述职时,在路上遇到蓄意报复的贼人,一行数人,悉数被杀。竟没留下一个活口。”
“那姜大人不过二十来岁,他的孩子也才稚龄,如此青年才俊,居然英年早逝。”
“天妒英才!”崔欣然既唏嘘,又愤懑,“贼子真是可恨!”
姜裳沉默,没有说话。这些事情爹爹在路上已经跟她说过,如今再听到这些,心里依然很是沉重。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这些,她总忍不住眼含热泪,根本无法控制。姜裳眨眨眼,眼睛湿润润的。
如此年轻的栋梁死于非命,任谁听了心里也难受。更别提这很有可能是她的生身父母。
“他,”姜裳声音闷闷,“孩子多大了?”
崔欣然忙摇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
“不过姜大人那时也不过二十六七岁,孩子想来应该也不大。”她想了想,从姜大人年龄上反推。
姜裳叹气:“太惨了,稚儿何辜,姜大人何辜,竟然遭此罪孽。”
崔欣然见姜裳眼睛微红,心里有些歉意:“怪我,不知道怎么地居然跟你谈起这旧事来。这事情也过去快十年了,京城里我们这个年龄的小娘子应该都不知道。”
“都怪我爹爹,时常在家里说起这事,我耳闻目睹,也知道了一些。”
姜裳也奇怪,崔欣然怎么对十年前的旧事知道得这么清楚。原来是因为家里人的原因,不过崔欣然家里是干嘛的?
幸好崔欣然自己接下去解释了:“我爹爹是曾经在小侯爷,就是现在的靖西侯手下任职,感情颇深。说起来,我家跟靖西侯府也有七绕八拐的亲戚关系。”
不过是远房亲戚,逢年过节才会走动走动,平日里倒也不太熟。
姜裳一顿,跟靖西侯府是亲戚吗?那,岂不是也是她的亲戚。还真是有缘。
“靖西侯府与你母亲同姓,都姓姜。因而上次贝三小姐那样说姓姜的人家,我才生起气来。”
崔欣然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话到这里又活泼起来:“京城的小娘子们不知道这些旧事,我们在行伍长大的孩子们都是听着这些长大的。靖西侯这样的忠良之家,不应该受到羞辱。”
看来靖西侯府不只是门第高,口碑也不错。姜裳心里叹口气,手忍不住摸摸怀里的物事。
“呀,跟你说着说着话题竟然跑偏了,”崔欣然吐吐舌头,“方才说到哪了,啊,靖西侯夫人今年担任琴艺一目的评委。”
她顿了顿,“忘记问了,你报的是哪一项?”眼神里是好奇。
姜裳沉吟片刻:“是乐。”听崔欣然一说,刚刚仿佛没有提到乐,她有些纳闷。
“噢,”崔欣然一听就明白了,“正好是琴,那你就可以看到靖西侯夫人了。”
崔欣然不好意思笑了笑,“剩下的没空跟你说了,快要开园了。”
姜裳这才留意到院子里的人已经越发多起来,旁边设了房屋以供大家休息,她们俩为了说话,没有进去,如今在院子里的人渐渐多了。
崔欣然语气快起来:“我报的是舞,可惜跟你不在一个院子里,舞在空影楼,琴在白鹭园,等会进去了,有丫鬟给你指路。我舞剑,应该会很快结束,等我结束了就去找你玩。”
姜裳边听边记,忙忙点头。
“欣儿,可准备好了?”一个华鬓高簪的夫人走了过来,扶了扶崔欣然的发簪,问道。
崔欣然依恋地叫道:“娘。”她拉着姜裳给崔夫人介绍:“这是我朋友,贝家的姜裳。”
姜裳一屈膝:“见过伯母。”
崔夫人含笑扶起她:“快起来,真是难得,我家欣欣居然交到朋友了。难为你与她玩了,这丫头脾气拗得很,也就是你这样好脾性的小娘子才不嫌弃她。”
姜裳忙摇头:“欣欣脾气好着呢,刚刚跟我讲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东西,我很长知识。像她这样可爱又乐于助人的小娘子,与她相识是我好运气。”
崔夫人哈哈一笑:“小丫头会说话,哪天来家里玩,伯母好好招待你。”
然后拉着崔欣然:“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姜裳福礼:“伯母慢走。”然后对崔欣然一笑:“欣欣加油。”崔欣然嘻嘻笑着比了嘴型“你也是”。
等她们走远了,姜裳突然低声对绿漫说道:“绿漫,忙完比赛,陪我去找一下靖西侯夫人,然后,我们就差不多可以准备回江南了。”
绿漫脸上浮过惊讶,然后回道:“好的小姐。”
白鹭园似乎在幽山居很深的地方。领路的小丫鬟领着她们一路直走,贝大夫人已经带着贝容菡到了女工比赛的寒杏榭,贝四小姐的书法比赛地点红素楼也到了。
只剩参加琴艺的贝容芷和姜裳默默跟在贝老夫人身后。
仗着贝老夫人看不见,贝容芷冲姜裳翻了个白眼,眼神盯着她怀里的琵琶,很是凶恶,过了一会又不屑地看向别处。
姜裳默默地,当做没有看到,这种低龄斗气行为过于中二,她还不至于上头。
按年龄来算,她们俩这年纪放现代也差不多是初高中的年龄,确实是中二病高发期。
不过,中二是一回事,背地里使绊子陷害人又是另一回事。姜裳眼神幽幽从贝容芷身上滑过。
第31章 对赌
姜裳不想与小孩子一般计较, 只想过了今日快快结束这些,离这个面甜心黑的女孩子远一些。
贝容芷心里估计还当姜裳不知道背后是谁下的手,或者知道了也不以为意, 居然还主动来招惹姜裳。
只见贝容芷笑盈盈问姜裳:“不知道姜姐姐今日上台要演奏什么,瞧你怀里这把琴的样子, 应该是把琵琶。”
“呀, 姜姐姐该不会, 要演奏琵琶吧?”说着捂嘴笑起来。琵琶可不比得别的乐器,很难速成,除非原本就会, 不然不可能在短短十几天内学会。
别人不知道, 她心里明白得很, 姜裳这个小浪蹄子都不知道自己被报上了群芳宴。采环可是传话给她,前些日子姜裳带着绿漫天天往外跑, 素樊院夜里也静悄悄,她根本没有弹过琴。说不定根本就不会。
这琴怕是姜裳求着大伯母, 让她找人随便借了一把, 装个样子。真是好笑, 也不知道找一个能速成的乐器, 居然挑中了琵琶。
来的路上才知道自己被报了名, 估计都怕得哭了吧, 瞧这眼睛还带着红。
一想到姜裳被吓得眼泪直流的样子,贝容芷就忍不住笑容更大了些。
姜裳默默抬头扫了她一眼, 不咸不淡,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贝容芷见她这反应,心里不舒服起来,心里暗骂她可真能装。贝容芷挑起眉毛挑衅:“姐姐怎么不说话?”
见贝老夫人没有往后看, 她压低声音恶意满满:“你若是好好求我,我说不定还能好好教你怎么正确按弦,好叫你留些脸面。”
白鹭园已经近在眼前。
开赛前教习,这是三分钟速成教程吗?姜裳用一种颇为奇怪的眼神看贝容芷。
可以,这种教程在未来挺受欢迎的,可惜她用不上。
姜裳微笑:“贝三小姐琴练得很好嘛,等会可要多多指教。”
指教?你也配?贝容芷憋了一肚子气正想骂她。
贝老夫人突然侧过身低咳了一声,然后制止她们:“行了,都别说了,等会就进去了。”
贝容芷哼了一声,撞过姜裳肩膀,抢先一步走进白鹭园。
入了园子,她们就该分开了。桃花帖主人与梨花帖主人自然不在一个地方,参赛的在屋里候着,观看的坐在评委后面,已经摆好桌椅了。
贝老夫人见贝容芷骄横的模样,摇摇头,一脸无奈,对姜裳说道:“衣衣,娇娇年纪小,你多让让她。毕竟你爹爹当年确实对她们娘俩不住。”
姜裳噗嗤一笑,脸上盈盈笑意:“是,我当然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她抱着琵琶略一屈膝。
贝老夫人听了点点头,就要往里去。
却听得姜裳慢悠悠又补了一句:“不过她娘也对我和我娘不住,两相抵消,我可不欠她什么。”
你!贝老夫人没想到姜裳居然还顶嘴,一脸错愕看着她施施然从自己身边走过。
这个逆女!气得贝老夫人身子一晃,旁边随身伺候的丫鬟慌忙扶上来。
姜裳不跟贝容芷一般计较,因为贝容芷还是个孩子,而她年龄更大些,经历的事情更多,不屑于与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但是贝老夫人拉偏架就过分了,贝成瑛对不住小陈氏,起因是因为贝老夫人看不上姜朵儿,不愿意她嫁入贝家,于是她将陈芳娘拉了进来。
陈芳娘对姜朵儿灌药,设计要她腹中孩儿的命,又对贝成瑛下药,春宵一夜得了贝容芷。
姜朵儿虽然没有立即丧命,但是身子骨却因此受到磋磨,生了孩子以后更是大不如前,以至于六年后一场风寒就带走了她的命。
而她的孩子更是骨子里带病,短短六年的生命,仿佛都泡在了药罐子里一样,最后还是早早夭折。爹爹在路上说起那个孩子的事情,几度落泪,让她心里也跟着难受。
这一切的起因源自贝老夫人。
若是贝大夫人来劝,她肯定给几分面子,但是贝老夫人嘛,她真的没办法做到。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如今她以贝英石夫妻双亡流落在外的孤女身份回到贝家,还要遭受她们母女俩的阴谋诡计。而贝老夫人还要拉偏架。
贝家有这样偏心的当家主母,爹爹小的时候估计也遭受了不少委屈。
难怪爹爹对他们怨气这般大,临死前与她说了那样的话。
如果不是为了她的身世,想必爹爹一辈子也不愿意再踏足京城。姜裳默默地叹口气。
结果他不仅来了,还因此病逝于途中,这是姜裳心里永远的痛。
“见过姜神医。”领路的丫鬟突然一福身,对迎面来的一个女子行起礼来。
姜裳闻声看去,发现那人居然是医女姜纱。
姜纱一身白衣,虽是白衣,但是衣着繁复华贵,衬得她富贵逼人,清丽无双。姜纱下巴微抬,冷冷淡淡:“起来吧。”然后对姜裳略一点头,就离开了。
姜裳不知道自己看着姜纱是什么心情,原本她只觉得两人都姓姜,又都与医术沾边,颇为有缘。
万万没想到,明明是她救了王爷,最后却是姜纱受了这救命之恩。
姜裳眼神跟着姜纱,手按住怀中物事,直按得手心发痛,等姜纱离开白鹭园,她才缓缓叹口气,跟领路的丫鬟说道:“走吧。”
贝容芷早已到了等候的房间里。
那是一个很大的厅堂,分成三个部分。一个部分放了很多把椅子,是供小娘子们休息的。
第二个部分是专门放置乐器的,有专人看管,乐器上都写了编号。只见古琴二胡长笛短萧……各式乐器应有尽有,姜裳居然还看见一套编钟,让人叹为观止。
最后一个部分有桌有椅,不少人在那里调试乐器,听丫鬟介绍,那里是给小娘子们试音的地方。
乐器放进去之后,只能等准备上场才能试,姜裳把琵琶拿出来,随意拨了几下。
她拿到琵琶之后就已经试过音,虽然比不上师父送她那把,但是要比素樊院里那把好多了。
“噗嗤哈哈哈,”身边响起一笑声,“姐姐你就这么试音吗?要不要妹妹教教你怎么调?”当然是贝容芷。
姜裳把琵琶递给专门看管乐器的丫鬟,报了名字,丫鬟写了纸条便将琴收去安放。
贝容芷见姜裳又一次无视她,连带着之前的怒火蹭地烧起,她当场失去理智,怒喝道:“姜裳,你!”
旁边存放乐器的小娘子们,听到动静纷纷转过头来看她,恰有认识贝容芷的小娘子,闻声便问:“贝三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贝容芷立刻做出受了委屈的样子:“王家姐姐,我原本见姜姐姐不太懂乐理,就想着教她一些弹琵琶的技巧,谁知,”话到这里,她泫然若泣,眼圈微红,受了十足委屈的模样。
王小娘子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听到这里就接着问:“她说什么了?”
“姜姐姐把我骂了一顿。”她眼泪夺眶而出,手帕捂着脸,看不清神情。
一见她哭了,旁边围观的小姑娘们纷纷议论起来,有胆大的姑娘便质问姜裳:“姜姑娘如果不接受别人好意,好言相劝就是,何苦骂人?”
骂人可不是一个闺阁女子该做的事情。
渐渐地大家都围了过来。
贝容芷管姜裳叫姐姐,却又只叫姜姐姐,有好奇的问起来,旁人便解答,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这是贝家二爷私奔生下民间长大的女孩。
“怪不得动不动就骂人呢,原来是民间长大的。”
“听说大字不识一个。”
“连琴都不会弹,居然还敢报名群芳宴。”
“贝三娘子好心教她她居然还骂人,真是不识好人心。”
……
周围的议论顿时嗡嗡嗡地响起来,各种含义的目光落在姜裳身上。
“你!我家小姐没有,”绿漫气得脸发红,想冲上去与贝容芷理论,被姜裳一手拦住。
姜裳眼神牢牢凝在贝容芷身上,又是这招,她用舆论战可真是娴熟啊。
贝容芷被她看得一颤,眼神低垂下来,又觉得自己这样漏了怯,便抬起头想瞪她,没成想姜裳已经移开了视线。
姜裳目光如刀,落在身边围聚的小姑娘身上,热烈讨论着的小娘子们被她看得顿住,厅堂里陡然一静。
安静的厅堂里只有姜裳的声音响起:“我会弹,没说话。”她顿了一下,眼神看着贝容芷,“她不配。”
“她不配”三个字一落音,登时围观的人就喧闹起来。
“太欺负人了。”
“这村姑未免太霸道。”
“居然说贝三娘子不配,这脸可真大。”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
“贝三小姐的琴我上次听过,琴音动人,她居然说不配。”
王小娘子也被姜裳的话震惊了,惊完她反而觉得好笑,这个村姑果然是一点礼教都没有,居然如此大言不惭。
王小娘子便问姜裳:“听姜小娘子这番话,看来是对琴艺颇有研究,那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姜裳眼神移过去,清凌凌的目光对上王小娘子的眼,颔首:“赌什么?”她已经厌倦这种不断被人挑衅被人议论的日子了。
王小娘子愣了一下,看这眼神,真不像是会说大话的人呢。
她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克制住兴奋,矜持说道:“就赌这群芳宴琴艺的名次,若我赢了,那么你就跪下来给贝三娘子道歉。”
“噢,”姜裳不以为意,紧接着问:“那我赢了呢?”
王小娘子“哈”地一声,似乎没有想过她会输。
“若你赢了,贝三娘子跪下来给你道歉,如何?”人群里传来一声。
姜裳闻声望去,见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裳如男子般挽起秀发的小娘子,她身边空落落的,竟然没有一个小娘子愿意挨着她。细一看,她身上穿的也是男装。
墨绿男衫的小娘子看姜裳的眼神满是欣赏。
姜裳摇头,指向王小娘子:“不,我要她跪下来给我道歉。”
第32章 赌约
绿漫瞠目结舌, 拉着姜裳衣袖不可思议低声叫道:“小姐!”不能漏了怯,她见姜裳一脸淡定,也收了慌张, 做出镇定模样。
围观的小娘子们一阵哗然。
“她居然要王小娘子给她下跪道歉。”
“她知道王小娘子是谁吗?”
“我的天啊她也配,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王家娘子拉的二胡可是一绝, 上次玉荣郡主听了都叫好。她一个民间来的村姑, 居然要跟王家娘子比。”
王小娘子脸都气歪了。她一个吏部侍郎的嫡千金, 居然被一个村姑这般欺负,当真是张狂!
贝容芷听到姜裳说“她不配”的时候,气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这会子见她不自量力对上王家娘子, 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她装作劝和, 一面嘤嘤嘤劝说姜裳:“原是我不好,不该好为人师, 想要指点姜姐姐。姜姐姐不喜欢我,我们回家说就是了, 何苦与王家姐姐打赌, 到时候平白丢了自己颜面。”
若真回家说, 家里一个护崽子的贝二夫人, 一个拉偏架的贝老夫人, 姜裳能讨得了什么好。
她又拉住王小娘子:“王小娘子莫生气, 姜姐姐是民间来的,许是父亲教过她些许乐理。她前阵儿才来的我家, 不晓得京城里会琴的多,想来是一时气急了才说的这话,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回。”
民间来的小村姑, 以为自己会拨几根弦就厉害了,全然不知京城里卧虎藏龙。井底之蛙,也敢与雄鹰争鸣。
今天,她就教教她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王双月环视全场,她当然不会错过姜裳身边丫鬟眼里的慌张,她心里冷笑,然后一甩手,挣脱贝容芷,肃然道:“好,我王双月应下了。”
“好!”墨绿男装的小娘子手一拍,大笑起来,“今日有这样的趣事,不如让我来做见个证,如何?”
王双月傲然点头,对她说道:“有劳。”
崔雪关理理衣襟,对围观的小娘子们说道:“今日我崔雪关在此作证,吏部侍郎王家小娘子王双月,以及,”她还不知道姜裳的名字,崔雪关看着姜裳,眼神里有请她回答的意思。
姜裳并不认得这位小娘子,但见她随性洒脱,举手投足十分率性,对她颇有好感。
她微一屈膝,声音清朗甜脆:“姜裳。”
竟然没有自报家门。贝容芷生怕她丢脸,也没有出声提醒。
崔雪关一挑眉,点点头接着说:“王家小娘子王双月,与这位姜裳姜小娘子,以群芳宴琴艺名次约赌,若王家小娘子排名高,则姜小娘子需向王家小娘子下跪道歉。”
王双月轻蔑一笑,让她靠琴艺对付一个乡下来的小村姑,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
看来这次群芳宴注定是她王双月风头最盛。她想到群芳宴结束后,京城里开始流传她巧用二胡取胜小村姑的故事,上门提亲的人家一个接着一个,心里已经忍不住兴奋起来。
“若王家小娘子排名不如姜家小娘子,则,”崔雪关仍在大声宣告,“王家小娘子需要向姜家小娘子下跪道歉。”
后门的几位华服丽装的妇人听完宣告,松了口气,她们也不觉得王双月会输,劝慰中间那位夫人:“不过是两个小娘子赌气,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姜裳输了要下跪道歉,关她们什么事,敢赌就要敢输。
被围在中间的雍容知性的妇人点了点头,说道:“小孩子气性大。既然阿雪在这里,那我也就不担心了。”为了赌气做出些什么对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离妇人最近的一个气质典雅的夫人皱起了眉:“这赌约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王家小娘子有点欺负人了。
旁边那个小丫头没见过,应该是门第不太高的小娘子,一点印象也没有,说明才学不出众,没有名气。
这种情况下王家小娘子还一副倨傲的模样,这性子委实有些张扬。
教孩子是别人家的事情,丢了脸面由她们自己承担就是了。一行人从后门离开。
待宣布结束,围观的小娘子们聚到王双月身边,纷纷鼓励她。
姜裳身边瞬间空落下来,偶尔有几个小娘子看她,眼神里要么是同情要么是鄙夷。
崔雪关笑眯眯晃到姜裳身边,好奇打了声招呼:“姜小娘子?”
姜裳含笑屈膝:“崔小娘子。”
叫得崔雪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抖了抖身子:“别这么叫我,直接叫我雪关吧,‘一编藏玉笈,千古镇雪关。’的雪关。”(注)
虽然不知道是哪首诗,但是联系了一下诗句,大概知道是哪两个字了。姜裳点头很干脆,直接叫道:“雪关。”
崔雪关哈哈仰天笑了起来,拍着姜裳肩膀说,“哎呀你这小娘子,不错,对我口味。”
姜裳对于特立独行的崔雪关也有几分好奇,而且她看得出来崔雪关身份应该不低,在这样的社会,一个高门小姐还能像崔雪关这样活着,可想而知应该是个不在意旁人评论的人。
能够忽视或者无视旁人的评价,应该就是像崔雪关这样,活得潇洒又恣意吧,她很敬佩这样的人。
“衣衣,”姜裳笑吟吟的,“我的小名是衣衣,雪关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这么叫我。”
也许是见她们俩相谈甚欢,那边围聚的贵女们突然争论声大了起来,可能是想要压过这边的欢声笑语吧。
琴艺比赛很快开始了,没有开幕词,直接开场。随着宫女丫鬟们一声一声地呼唤,排到名号的贵女们一个接一个试音上场。
厅堂里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
通向外间赛场的门被宫女丫鬟们封住,大家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姜裳眼直盯着评委席,崔雪关依然站在她身边。
通过刚才的简短交流,崔雪关已经知道姜裳是才来京城不久,对京城里的人事都不了解,她轻声给姜裳解说:“坐在最中间那个夫人是靖西侯夫人王氏,她左边第一个是……”
姜裳根本没有听后面的介绍,知道靖西侯夫人是中间那个以后,眼神就牢牢锁在她身上,仿佛想要把那个身影刻在眼睛里。
她看着靖西侯夫人,仿佛看到了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此诗句节选自宋代李知退的《昊天道院》,现有的名字,后搜的诗,显得我有点文采。
第33章 比赛开始
群芳宴琴艺比赛名义上虽然叫琴艺比赛, 但实际上什么乐器都有,姜裳可算是开了眼界,她看得津津有味, 身边崔雪关还时不时给她讲解一二。
那边捏着帕子的王双月冷哼了一声。贝容芷见状掩唇一笑,奚落姜裳:“估计是放弃了吧, 看她那样子。”
旁边有小娘子应和说道:“可不嘛, 民间长大的女孩, 见了县令家的小姐都要下跪的,估计是跪惯了。”
在场的哪位小姐身份不比县令家千金贵重,听了也都掩面笑起来, 对着姜裳指指点点。
“真有这样的人, 不把自己颜面当回事。瞧她还笑得那么开心。”
“想必是知道自己输定了, 干脆放弃挣扎。”
人的目光是能感受到的,她们声音虽然不大, 但是聚在一起嗡嗡嗡地,像苍蝇一般。
姜裳一回头, 眼神清凌凌刺在她们身上, 仿佛按下了静音键, 一群人愣是没一个说话的, 原本说话的, 见大家不说话了声音也收了起来。
嗤, 怂。姜裳勾勾唇,浅浅笑起来。
最先上去的是贝容芷, 她抱着自己的古琴走到台上,略一施礼,做了个自我介绍便坐下。
崔雪关玩味看着台上贝容芷的侧脸,对姜裳努努嘴:“这是你姐妹?”
方才她们俩聊天时姜裳已经告诉她, 她来自大理寺寺丞贝家,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姓姜,也从来没在京城出现过,但是看贝容芷方才的表现,便可知道她们俩积怨已深。
姜裳抿嘴:“也不算,贝成瑛是我父亲。至于她,我想她也不愿意叫我做姐姐,我也不缺她这个妹妹。”
贝成瑛,崔雪关眉毛一挑,贝家有三子,二子早年与心爱之人私奔,这排行第二的贝二爷似乎就叫贝成瑛。
难怪方才那些小娘子都说她在民间长大。
崔雪关兴致勃勃:“你爹与你娘感情可好?”这种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爱情,她可是头一次遇到当事人的后代。
姜裳眼中露出回忆神色,她想起爹爹每年清明和义母忌日之时,无论多远都要回来给义母扫墓,坐在义母目前独酌自饮,喃喃低语。
她轻轻一笑,很认真地点头:“是,他们感情很好。”
爹爹的墓在他病逝的那座小城,等她回江南的时候,要去把墓迁到义母身边,让他们合葬。希望来世他们还能再相逢,做对幸福夫妻。
崔雪关很感兴趣:“他们平日里都是如何相处的?可会吵架?”
也许在地下见到会吵架吧,姜裳鼻一酸,头低下来:“他,嗯,他们都走了。”
崔雪关摸摸鼻头,一脸尴尬,跟姜裳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姜裳已经把头抬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没事,我娘走得早,如果不是为了我,爹爹早就去找她了。如今他们俩在地下相逢,爹爹应该很开心。”
见她笑容明媚不似强装,崔雪关放下心来,接着恍然大悟:“噢,所以你才来的京城。”家中父母双亡,她一个小女儿无依无靠,因此来投奔祖父家。
“是,”姜裳看着评委席上肃穆端庄的靖西侯夫人,然后对崔雪关展颜一笑:“不过我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快回去了。还是江南好。”
姜裳抬抬下巴:“她这样的水平,大概能在这群人里排上多少名?”
台上贝容芷手一抬,落下最后一个尾音。
崔雪关撇撇嘴,勉勉强强说道:“她,还行吧,说不上多好,还能入耳,在这群人里,中等肯定有,出场在前面,是弹古琴里目前表现最好的,应该能排中等偏上吧。”
比她预估的还低一些,姜裳微微笑起来,看来还是有把握能拿好一点名次的。
崔雪关见她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心里觉得有趣。这个小娘子看起来对自己很有信心,希望不是夜郎自大,如果表现不好,估计两三年内在京城社交圈里见不到她了。
这次表现不好,应该会被家里人嫁到不太好的人家里,说不准以后都见不到了。
瞧她长得不错,性格也好,希望能有与信心相匹敌的实力,京城也少有这样有趣的小娘子了。
崔雪关哂笑,顿觉没什么趣味起来,一场比试定排名,一次排名定终生,女儿难啊。
贝容芷拿了上乙,这个名次在今日百来名小娘子中足以排前三十,若是今年卡得严,甲等给的少,说不定能进前二十。
她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下来的时候她特地看了眼姜裳,却见姜裳已经跟崔雪关坐下来,两人时而说笑时而对着门外舞台指点,竟然一副相识恨晚的样子。
看得贝容芷一滞,心头火起。这个小骚狐狸,男的不放过,女的也不放过。果然是贱人的种。
崔雪关见了贝容芷的眼神,纳闷道:“你怎么得罪你这个妹妹了,她看起来对你十分仇恨。”
再有恩怨的姐妹到了外面也会掩饰一二,作出姐妹情深的样子。
方才约赌的时候,崔雪关有意把赌约定在姜裳与贝容芷身上,原因就是她知道王双月的性格,这个人面上装作温柔可亲,实际上记仇跋扈又自负,得罪了她的人,若身家门第比她高就罢了,若是比她低,她必狠狠报复。
她那时虽不知道姜裳的身世,但是从周围人的三言两语可知门第并不高。
姜裳把矛头对准王双月时,她还以为贝容芷是站出来帮忙劝架,但细一听,那个味儿完全不对,分明是在给王双月漏底子,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啊,竟然这般认真努力想给自己姐妹使绊子的。
“噢,”姜裳并没有把贝容芷放在心上,轻松写意,“我爹跟娘私奔之前娶了妻子,就是她娘,我嫡母的女儿。”
姜裳一点也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有人问就很自然说出来了。
她思索了一下:“她娘嫁进来那天给我爹娘下药,一个助兴,一个打胎,我爹那时早有私奔之意,原本不想动她,谁知道……我娘身子因此受了不少亏损,我六岁那年就离世了。”是个狗血故事,讲起来太复杂,大略讲一下。
毕竟贝家不是她的家,她马上就要走了,这些丑事,敢做就应该敢当。
啊,这,好嘛,可以说是血海深仇了。崔雪关咂舌。
崔雪关琢磨过味儿来:“哎,那我说让你和贝容芷对赌你怎么不应,反而挑上了王双月?”
“我说了呀,”
贝容芷过后又上了几个人,如今台上是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因为太紧张发挥失常,在台上哭了起来。
姜裳看着那个拿了中丁排名牌子捂着脸哭着跑下来的小姑娘,眉头也没动一下,淡然自若,“她不配。”
她师从蓝轻衣,江南最有名的乐手,莫说她才学了两年,就是才学一年的她,也比今日的贝容芷强。
天赋是一回事,勤勉是另一回事,自她开始学琴以来,不管刮风下雨下雪,日日都要去练习。天赋加上勤勉,再配合名师指点,她的琵琶技艺一日千里,水平自然不是这些京城里娇养的闺阁千金们能比的。
说实话,她都有点欺负人了。
王双月上去了。
姜裳眼睛跟着她,打算认真听听她这个对手的水平。
二胡是个容易让人误解的乐器,它只有两根弦,学了琴才知道,弦越少的乐器越难以掌握。
学二胡其实说出去不太好听,王双月既然敢把这个乐器拿出来,那么说明她的水平已经到了一定程度,有自信能够打破这种误解。
姜裳还挺期待的。
王双月第一个音一出来,姜裳心里就赞了一声,音很准。
乐曲欢脱明快,如同天真快乐的孩提时候,中期突然急转,悠远绵长,仿佛少女独坐窗前,幽幽叹气,后期渐渐活泼起来,似乎能看到未来生活和谐美满。
挑的曲子很不错,乐感强,音调准,并且能感受到她往曲子里倾注了深厚感情。
确实有两把刷子,难怪连她的底子都没摸清就敢约赌呢。姜裳挑挑眉,看着王双月拿着甲等中的牌子下来,神情得意高傲如小母鸡,路过她们的时候下巴抬得高高的,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
“啧,”旁边崔雪关咂舌,看着一点也不紧张的姜裳:“甲中呢,你能行吗?”
这二胡拉得确实好,但是她身边这个小娘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真是稀奇。
此时她们站在公主别院里,台下坐的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贵妇,她约了赌,赌输要当着大家的面下跪道歉,与她比赛的小娘子拿了甲等中。去年琴艺榜首的成绩便是甲中,也就是说她的对手拿的很有可能是这次比赛里最好的成绩,可是这位小娘子丝毫不见紧张。
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无畏呢?
姜裳微微一笑,在蓝大家那里不仅要练琴,为了促进大家进步,每旬一小考,每月一大考,姜裳虽然只是爱好,但是蓝大家每次都不会漏过她。
考试嘛,她可是第一呢。
“下一位,姜裳——”
作者有话要说: 调了一下更新时间,以后早上九点更新吧
第34章 甲等上
姜裳走上舞台的时候,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连看多了表演感觉没什么趣味的评委夫人们也都打起精神来。比赛开始前的那一场闹剧,在场的人多数都知道。
虽然评委们没有出面,但是赛场上发生的事情她们都知道。即使不知道, 也自然会有人提醒她们。
有人在靖西侯夫人耳边低声提醒:“夫人这就是跟王家小娘子对赌的那位小娘子。”
靖西侯夫人听了以后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姜裳。别的夫人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姜裳,这个小娘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居然如此自信, 敢跟王家小娘子对赌, 王家小娘子可是拿了甲等中,这次琴艺比赛里这个成绩绝对名列前茅。
姜裳抱着琵琶到了舞台上,对着夫人们福礼, 轻声说道:“见过各位夫人, 我是来自贝家的姜裳。”
来自贝家的姜裳。
这样的介绍, 可是头一次听说,几位夫人们左右交头接耳交流起来。有知道的夫人就给别人透露了, 是十多年前私奔的贝家二公子流落在民间的独生女儿回来了,听说父母已经双亡, 近日在京城可是流言正盛。
靖西侯夫人听了略一点头, 含着笑对她说, “这位小娘子, 请开始吧。”
姜裳抱着琵琶坐下来, 她闭上眼睛, 手指按在弦上,略沉默了几秒, 一睁眼,琴弦上的手指便按动起来,激烈的琵琶曲慷慨激昂,倾泻而出。
如果有姜裳的同乡人在这里, 一定能够认得出,这是极为有名的十面埋伏。
姜裳不知道这是哪个年代,但是她知道这个地方没有十面埋伏。
作为流传千年的神曲,姜裳自学了琵琶之后就很想将它复原出来,可惜她也只记得一些片段了,在蓝大家的帮助下,她努力半年终于将此曲复原出来。
此曲出来之后,蓝大家沉默了许久,跟她说,以后你不用日日来此练习了,每个月来一次便行。
在征得姜裳的同意之后,这首曲子已经在江南小范围流传开来,一面世便获得了极高的评价,所以此时姜裳的演奏并不算特别稀奇,只是京城的人没有听过。
因为指法复杂,没有得到曲谱的话,很难研究出来该如何演奏,因此莫说京城的乐师们,就是江南的乐师也不见得会演奏,可以说是只闻其名,未听其声。
评委夫人既然有靖西侯夫人,那么演奏此曲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是才女,多年前亦随夫出征。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战场厮杀的激烈与悲壮。
姜裳的手指在琴弦上飞速地按动,手指翻飞,只见重影,曲声激昂壮烈。
待一曲奏毕,全场鸦雀无声。
姜裳弹琵琶的时候一般只沉浸在乐曲里,不会抬头去看周围如何观众如何。此时她演奏完,眼皮一撩,发现大家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嘴巴微张,显然一副十分震撼的样子。
观众席里贝老夫人震惊的脸尤其突出,姜裳一扫而过。
靖西侯夫人擦掉眼角的眼泪,温柔和善地对她说道:“你过来,我有几个问题且问问你,这曲子可有名字?”
姜裳上前,抱着琵琶曲膝,垂下头,恭敬说道:“回夫人,此曲名唤十面埋伏。”
她没有给这首曲子改名字,希望这个经典曲目,能够在这个异世界里,如同她之前的时空一样,长长久久流传下去,也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一点踪迹吧。
“十面埋伏。”靖西侯夫人喃喃重复,然后含笑说道,“好,这首曲子极好。”
她又问姜裳:“我观你指法娴熟,不像是自学的,应该是有名师指导,不知道可否方便透露一下你的师承?”
姜裳对此颇为淡定,郑重回复道:“不瞒夫人,姜裳师从正是江南蓝轻衣!”
蓝轻衣!江南最有名的乐手!全场哗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京城里人人私底下叫做村姑的小娘子,居然师从蓝轻衣。
“怎么可能?”王双月双眸失神,这个村姑怎么可能是师从蓝轻衣,蓝轻衣之名,连她一个高门千金都知道,可见名声之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王双月猛一抓紧衣袖。
师从蓝轻衣。靖西侯夫人也有点惊讶,不过确实在情理之中,这般高超的技艺,以及演奏时的全情投入,也只有那样的名师能□□出来了。
靖西侯夫人点点头,跟姜裳闲聊:“你的技艺精湛,十分娴熟,水平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现在已经出师了吧?”
姜裳温顺点头说道:“师父不日前已经宣告我可以出师了。”
她跟爹爹上京之前曾经找蓝轻衣告别。
原本应该更早出门的,蓝轻衣听闻他们上京之后可能不再回来,就让她晚三天出门。
这三天里,姜裳从最开始的指法练习到后来的十面埋伏,通通演奏了一遍,直到结束以后,蓝轻衣才点头说道,你可以出师了。
爹爹去世之后没有多少余钱,姜裳本来想着要么去做个帮厨,要么就去卖艺。
不过这两个选择都不大好,做帮厨不好找工作,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厨娘基本上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如果是客栈帮厨,她们的大厨一般也不接受女孩子。
对于女性,古代的职场性别歧视比现在更要严重的多。
自己开家小店,与去做帮厨,遇到的麻烦自然会小一些。如果是在江南开小店的话,一来街坊邻里帮忙,二来自家有房,又有熟人熟客在,不会那么难以成事。
如果是去街头卖艺的话,她也很犹豫,这一来有损于师父的形象,二来这年头,如果出去卖艺的话,容易被人当做靠身体为生的暗门子,遇到登徒子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因此邓齐静赶到的时候,她才十分感激,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会选择这两样的。
“姜裳,甲等上!”有宫女大声唱喏道。
群芳宴的比赛都是当场唱成绩,但是排名却是要等全部比赛结束以后,因为被分到同一个等级的小娘子肯定不止一个。
比赛结束后,评委夫人们还要再根据大家的具体表现,实际决定同一个等级里哪个排前哪个排后,分出具体名次。
姜裳拿了甲等上的牌子,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只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上台之前她是被贝家排挤的小村姑,下台之后她便是江南最出名的乐手蓝轻衣的嫡传弟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贝容芷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她冲上去拦住姜裳说:“不可能!你是骗子,你怎么可能是蓝轻衣的徒弟,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
姜裳听了觉得好笑,便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停下来说,“你们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呀。”
贝容芷还是不相信,她咬着牙说,“即使我们不问你,难道你就不应该主动交代吗?你根本就没有把我们贝家当成家。”
姜裳哈哈一笑,讽刺说道:“说得好像你们把我当成姐妹了一样。”
旁边准备比赛和比赛完的闺阁千金们耳朵都竖起来,贝容芷自然感受到,身边有许多人在关注着她,只能硬着头皮说:“谁没有把你当姐妹了?是你不把我们当成姐妹。”
姜裳手指头指着贝容芷:“姐妹?像你这样背地里帮我报名的群芳宴,却瞒着全府上下的,又煽风点火怂恿我与王双月对赌的姐妹,我可不敢有。”
贝容芷头皮一麻,她竟然忘了这件事,她大声嚷嚷着:“你在胡说什么,不要血口喷人!”
什么?姜裳是被报名的吗?群芳宴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拿来开玩笑吗?围观的小姐们窃窃私语。
姜裳笑盈盈的,仿佛在看猴子变戏法,等贝容芷消停下来,她才说道:“如果我那么听话,把什么底子都透给你们的话,那想来今天我被报名的就不是轻易比赛了,说不定就是别的比赛了。”
说完她眼一扫,看到旁边的王双月,手里紧紧攥着她原来甲等中级的牌子,笑了一下对王双月说道:“王家小娘子,你在这呢,我可等着你的下跪道歉。”她晃了晃手里的甲等上牌子。
王双月的脸一下子铁青起来,她一甩袖,居然直接离开了白鹭园。
不离开又能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对这个村姑下跪吗?还不如耍脾气趁现在离开呢。
姜裳没有拦她,旁边有心想要看热闹的千金们也不敢拦王双月,她的脸色实在是看起来太差劲了。
“当”的一声,姜裳的注意力从离开的王双月身上回来,舞台上是正在表演的崔雪关,原来那一套编钟是她的。
舞艺比赛结束的崔欣然赶了过来,看到姜裳手里面拿着的甲等上级牌子,惊讶地捂着嘴叫了出来,不可思议的说道:“衣衣你居然拿到了最高等级的牌子。莫非你是你们这一场琴艺比赛的魁首吗?
姜裳含笑说道,“那可不一定呢。”然后手抓住崔雪关的手腕,把她手里的甲等上级牌子也晃了晃。
没错,崔雪关的编钟结束后也拿到了甲等上,目前她们这一场已经有两个甲等上级了。
崔雪关哈哈笑道说:“说不定谁先谁后呢,要是输给别人我可不服,但如果是姜裳的话,那我心服口服。”
崔雪关叹了口气:“可惜了,让王双月走了,她居然正好趁着我比赛就离开了,真是个胆小鬼。没事,等过两天我去找她,好好羞辱羞辱她。”她眼神里流露出恶趣味。
第35章 陈情
姜裳笑了笑, 然后对崔欣然说道:“你现在过来了,那你的排名怎么办啊?”
这七个项目都是一样的,表演一结束就能拿到等级的牌子, 但是具体的排名还是要等所有的表演都结束。
崔欣然一脸淡定说:“本来就是来凑数的,留个丫鬟婆子在那边帮看着就行了。”
崔雪关上场的时候, 已经是比较偏后的时候了。她表演的编钟造型比较稀奇, 也算是取了巧, 才拿了甲等上的,当然她本身也有这样的实力。
接下来的几位小娘子表演得中规中矩,琴艺比赛很快落下帷幕。
比赛结束了, 丫鬟和宫女们把白鹭园里的小姐和观看比赛的夫人们都请了出去, 评委夫人要留在园子里做最后排名的讨论和判断。
比赛成绩最终会张贴在入口的园子里, 旁边就是她们当时等候入场的地方。
姜裳跟在崔欣然和崔雪关身后,才走出白鹭园, 她便停下脚步,然后跟崔欣然和崔雪关说道:“你们先走吧, 我还有些事, 等会儿再过去找你们吧。”
白鹭园门口已经有宫女嬷嬷们看守着, 留下来姜裳自己也没办法进去, 崔欣然和崔雪关对视了一眼, 也不知道她打算要干什么, 只得点点头。
崔欣然对姜裳说道:“衣衣,那我在那边等你。”
崔雪关已经摆摆手, 很干脆地迈开步伐往前去了。
绿漫看着姜裳低声问她,“小姐,我们还有什么事情吗?”
姜裳走到路边树荫底下很不显眼的位置,绿漫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姜裳低声说道,“我想等一个人。”
等谁?绿漫没有问出声,她见姜裳目光灼灼盯着白鹭门口,显然是要等白鹭园里的某位夫人了。
这时白鹭园里只有评委夫人和一些丫鬟仆妇,难道小姐决定放王双月一马,不想那么高调,准备求评委夫人把她的名字往下调吗?
小姐不像是会做这种无用功的人。况且之前王双月那么欺负她,她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小娘子。
小姐还是有很多事情瞒着她的,她当丫鬟始终不够专业,连小姐的信任也没办法取得。绿漫有些低落。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与我的身世有关。”姜裳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今天她把这些东西都带来了,怀里鼓鼓囊囊的。
姜裳不愿意和绿漫解释,反正等一会儿靖西侯夫人出来,她跟靖西侯夫人解释的时候,绿漫自然也会知道了。
琴艺比赛的评委夫人共有五位,她们一起从白鹭园里出来,丫鬟仆妇在前面开路,前簇后拥,声势浩荡。
成绩排名的榜单张文已经写好,由宫女拿在手里护送着,一队护卫护送着那个宫女,跟在评委夫人后面,往张贴榜文的园子去。
“侯夫人。”姜裳从树下出来,轻声呼唤。
靖西侯夫人一行人停下来,见是姜裳,几位评委夫人脸上露出笑容,她们对姜裳的一手琵琶印象还是很深的。
姜裳屈膝对几位评委夫人们行礼,问候道:“衣衣见过几位夫人。”
其中有个夫人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这还有什么事情呢?”
姜裳微微一笑,头转向靖西侯夫人,言辞恳切温婉:“姜裳有些事情想跟靖西侯夫人说,不知道夫人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靖西侯夫人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她眼神一扫宫女里的手里的榜文,说道:“如果你是为了比赛的排名来的话,那么已经没有可以更改的余地了,榜文已经写好,排名已经排好。”现在再改可来不及了。
她想了想,刚刚听到这个少女的身世,知道她来历比较复杂,温声说道:“不用担心,你的成绩很好。”
是今年琴艺比赛的魁首,虽然没有报名参加别的比赛,但是琴艺比赛作为七个项目里面的老牌项目,好的名次还是很被认同的。
姜裳一笑,说道:“靖西侯夫人,我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实际上民女自己根本就没有报名比赛,这一切不过是个误会,民女将错就错,是因为想找靖西侯夫人说件事情。不知道夫人可有时间,听民女说一些私事?”
不是与比赛有关。她们之间又不相识,难道有什么怎么会找上她呢?她跟其她几位夫人使了使眼色,其余四位夫人便带着宫女们往门口的园子去了,靖西侯夫人向姜裳走来。
姜裳屈膝送其她四位评委夫人离开,等夫人们都走了,她才对靖西侯夫人说道:“实在是有劳夫人,可能夫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不管夫人知道不知道,可能今天都要听我絮叨一番,因为这些事情可能跟府上有些关系。”
说身世?靖西侯夫人皱起眉,她不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内宅八卦妇人,虽然知道了一点这个小姑娘的身世,但是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有些不耐烦,直到听到后面一句,她眼神里才闪过一些惊讶。
与靖西侯府有关,他们家好像也没听说有哪个人之前与贝家二子有交情的。
难道是她们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吗?靖西侯夫人开始思考,有可能是老二还是老三的孩子。至于她的夫君,这些年要么在西北树边,要么就在京城龟缩,根本没有走过江南。
“我在江南一个小镇上长大,后来跟着爹爹去了苏州。”
说是在江南一个小镇上长大,其实有失偏颇,她应该是在江南多个小镇上长大,因为一直跟着爹爹四处游走。直到后来在苏州定居下来才算是稳定了。
可能是漂泊了许久,所以才想要买一个房子,将来开一家小店,靠自己手艺为生,这样就不用再四处漂泊了。
“我一直以为爹爹是我的爹爹,早去的母亲是我的亲娘。因为爹爹很疼我也很爱我,虽然有时候经常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自己出门。”
其实爹爹也有问过她要不要跟她一起去,但是姜裳不愿意,古代跟现在不一样,又不是一个高铁就能够到达的距离,在路上真的很累很辛苦,姜裳宁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呆着,这可能就是宅女与现充的区别吧。
虽然会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但是她爹平日里都会教她很多的生存技巧生活小技巧,出门的时候也会拜托街坊邻里朋友们帮忙照顾。
爹爹是个有梦想的人,在梦想和生活面前,他努力地寻求平衡。姜裳觉得这样很不错。
她们父女之间感情很好,靖西侯夫人听着眉眼里柔和起来,想到家里那几个孩子与他们父亲在一起时的样子,可惜她生了三个全是儿子,一心想要个软乎乎的女儿,居然一个也没有。
她端详着姜裳的美颜,觉得仿佛有几分熟悉。
姜裳接着往下说,“可是有一天我爹爹告诉我,他不是我的亲爹。”
靖西侯夫人眉毛轻轻动了一下。
姜裳身后的绿漫,惊讶地睁大了眼,捂住了嘴,什么?小姐居然不是贝家的人吗?
“他说,我的亲爹应该是,”姜裳说到这里犹豫起来,眼神看着靖西侯夫人。
靖西侯夫人轻轻叹口气,已经能够想到她要说什么了,不是贝家的孩子,所以是她家的孩子吗?这种事情可是要讲证据的呢。
之前老二去过江南,难道是他在外面留下的孩子吗?老三好像也去过。到底是哪一个的,她还得回家查一查。
这可不好办。靖西侯夫人皱眉。不过家里的确缺个女孩儿,二叔跟三叔家也都是生的儿子,这一辈里竟然一个女孩儿都没有。
姜裳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出来,“爹爹说我的亲爹应该是靖西侯家四老爷。”
什么?老四的女儿?靖西侯夫人两条眉毛顿时飞起来了。她语言十分严厉,质问姜裳说:“姜小娘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姜裳苦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这都是我爹爹跟我说的。”黑亮的眼珠里流露出迷茫与无措。
“爹爹说娘当年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子,可是在一场风寒里面去世了,没过多久娘也去世了,他背痛欲绝,把母子俩葬到山上,正想跟着她们一起离开这人世。”
“这时突然有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小孩跌跌撞撞地从山林里奔出来,把孩子递到他怀里,求他救命,说完那个妇人就又跌跌撞撞地逃进了山林里。”
后来再进山林,应该是为他们引开追兵。
这些事情,爹爹病重的时候跟她强调过无数遍,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生怕她记不住。
靖西侯夫人心口一滞,急声追问道:“可是眉儿?”
苏眉是她的四弟妹,被封为安乐公主,然而她并不是皇室,而是忠臣之后。她父母都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皇帝怜惜她一个幼女,家中已无长辈,就将她接入了皇宫中,由皇室抚养。
苏眉原先就颇得皇后与太后的喜爱,后来她父母去世以后,被封为安乐公主,长大后嫁给了四叔,可是没过几年就惨遭不幸,被山贼灭了一家三口并几十个护卫下人。
苏眉在府上几年,与几位妯娌都相处融洽,所有妯娌里,大夫人最喜欢这个弟妹。
绿漫惊讶地捂住嘴,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姜裳摇摇头,坦然说她不知道,贝成瑛之前也不认识苏眉。不过贝成瑛将那女子的衣着服饰都画了下来。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暗黄的宣纸,一看就是画了许多年的。
第36章 述毕
靖西侯夫人接过画纸, 徐徐展开,上面栩栩如生,画着一个形容凄惨的少妇。看完她默默把纸收起来, 她并不知道苏眉当日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戴的什么首饰,只有去负责为她们一家收尸的二弟才知道, 她要回去问问。
“也因为爹爹的孩子突然从男孩变成了女孩, 所以我们在那个地方没呆多久, 养好了我身上的伤,爹爹就带我走了。”
“后来只有清明扫墓的时候才会带我回去,并且会让我扮成男孩子的样子, 我以前也并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其实就差不多结束了, 姜裳对自己的信息了解得也不是很多, 爹爹那里的有效信息也是少得可怜。
她还是秉持着比较悲观的态度,并不觉得这样的信息就足以让她们相信, 她就是那个十多年前在那场灭门惨案里面唯一幸存的孩子。
“嗯,对了, 爹爹家住的那座山是在江南红岭旁的青山村, 娘和哥哥就葬在那里。”
“是那个一片红岭艳如云的红岭?”靖西侯夫人声音有些颤抖。
不过姜裳没有发现, 她点了点头, 那个红岭确实有这样的外号。
姜裳从怀里掏出剩余的东西递给靖西侯夫人。
先是一封信, 她跟靖西侯夫人说道, “这是我爹爹临终前写下的信。里面有他复述的当年的场景,字可能不太好看, 那个时候爹爹已经病得很重了。”她情绪有些低落。
再就是那枚玉佩,她把玉佩拿出来。很不舍得地递给了靖西侯夫人,“这是爹爹当年捡到我时,我身上戴着的玉佩。但是, ”她犹豫了一下。
“这玉佩已经不是当初那一枚了。有一年爹爹病重,病得糊里糊涂的,几乎要不行了,家里的钱和药材也不剩多些了,因此我将玉佩拿去当铺当了。”
她其实犹豫过要不要交代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后来拿钱去赎的时候,当铺里的郎君跟我说,玉佩已经被人买走了。这枚玉佩是我机缘巧合从别的地方得到的,并不是原来那枚,只是凑巧跟原来的长得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以姜裳的眼睛是分不出有什么区别。
最有力的证明她身份的物件已经被她当了,而且因为从那个少年身上随便拿到的玉佩,就跟原来的那一枚长得那么像。
况且这个玉佩也不一定能证实她的身份,姜裳觉得这玉佩应该只是随便送给小孩玩的,并不是身份的象征,要不然怎么会出现一样的呢?估计是富贵人家小孩都有的吧。但是就现有的证据来说,这个东西已经是最有力的证明了,结果它还不是原来那枚。
也正是因此,所以她一直对于认亲回靖西侯府家,保持悲观的态度,最重要的玉佩已经遗失,这个年代又没有办法做亲子验证,所以她不觉得这次认亲会成功。
“夫人,如果到时候你们觉得我不是你们家的孩子,这玉佩能不能还给我呀?”姜裳很不好意思地提出这个要求。
这个玉佩成色实在是好,她还指望拿它去当铺当了,好换得回家的路费。穷家富路,从京城回到江南,这一路上也需要不少的开销呢。
靖西侯夫人接过玉佩时嗯了一声,应了下来。
姜裳终于把这一次来京城的任务全部完成了,心里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她觉得格外的轻松,屈膝对靖西侯夫人说道:“夫人我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打扰您了,有缘再会。”
说完姜裳就转身准备离开。崔欣然还在等她呢。
“你,”靖西侯夫人伸出一手叫住了她。
姜裳茫然回头,恭敬问道:“夫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靖西侯夫人问她:“你现在是住在贝家是吗?大理寺寺正贝家?”她问完扯出微笑,九年前那门惨案,一直是他们府上的痛。
姜裳点点头,“爹爹是贝家的嫡子,他让我回京城的时候先回贝家,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夫人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到贝家来找我。”她看了看她手里的玉佩。
就是不知道等会回到家她会不会被禁足,不过如果是靖西侯夫人找她的话,她们应该不敢拦吧。姜裳心里想。
知道住在哪里就好了。靖西侯夫人点了点头。
姜裳见靖西侯夫人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对她一笑,屈膝作别。然后带着绿漫走向路口的那个园子。
等离开了白鹭园的视线范围,绿漫才说道:“小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也太让人震惊了,小姐居然不是贝家的小姐,而是靖西侯府四老爷唯一的女儿。
姜裳看了她一眼,轻轻叹口气说:“这件事情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吧,我给她的证据并不是很充足,可能并不足以证明我的身份,咱们还是做好回江南的打算吧。”
这个证据挺充足的呀,绿漫眨了眨眼没说话,只乖乖应道:“好的。”回江南也不错,江南风景好,而且又有很多小姐的朋友们在那里。
但是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她看着姜裳的背影,她刚来的时候,人人背地里叫她村姑,也对她又是嘲讽,又是嫉妒,都以为是以色上位的乡下女孩。
谁知道她居然是大理寺正嫡二子私奔在外流落民间的女儿。
既然已经流落民间,那必然大家小姐要学的琴棋书画她都不会,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位流落民间的小姐居然是江南乐手蓝轻衣的嫡传徒弟,还在琴艺大赛上拿了最高等级的分数,碾压全京城的千金。
结果现在她居然不是贝家的私生女,而是多年前被山贼报复杀死的靖西侯府四子姜大人唯一幸存于世的孩子。
人生真是起起落落啊。
当绿漫知道,她家小姐这一次在琴艺比赛上里碾压全京城千金小姐排名第一当得魁首时,心里也是这个想法。
等看完排名的人渐渐散了,等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姜裳也跟崔雪关和崔欣然道了别,然而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她却迟迟看不到贝家的马车。
“停车!”姜裳听到崔欣然的声音。抬头看到一辆马车在她面前停下来。
崔欣然从车上下来拉着姜裳,手一拍说,“哎呀,我忘记告诉你了,你们家大夫人跟我娘说了,她女儿这次比赛成绩不太好,发了气,因此她已经带孩子提前回去了,给你们留了车,怎么,车不在吗?”
贝容菡成绩不好,发了脾气拿了车提前回去,那么贝容芷心情不好的话……姜裳苦笑了一下。
那边与崔欣然同坐一辆马车的崔夫人撩开帘子看了一会,约莫是看出什么了,就跟崔欣然说道:“欣儿,把你朋友邀请上我们家马车吧,我们一起送她回去。”
崔欣然趁机邀请姜裳:“衣衣,你上我家车吧,我们一起回去。”
姜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幽山居在城郊的话,她可能自己走回去也可以,可是这个幽山居它位于京城城郊,离京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她虽然有些功夫,轻功拿得出手,但是绿漫是普通人,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进了京城,到贝家也要一段时间的距离,城门口晚上会有门禁,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不让进去了,到了晚上街上也有宵禁。
她感激地对崔欣然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太感谢了。”
崔欣然把她拽上了车,笑嘻嘻回,“这有什么呀,我们是朋友嘛,不过一起回家而已。”
姜裳在车上坐好,又跟在一边看热闹的崔夫人说道:“感谢伯母,多有打扰。”
崔夫人噗嗤一笑说道:“我可听说了你是这次琴艺比赛的魁首,有你这样有才有艺又有貌的小娘子跟我家欣欣玩,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是坐马车一起回去罢了。瞧你还这样客气。”
第37章 赶出
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家的小孩跟品学兼优的孩子们一起玩耍, 姜裳表示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可以理解的。
崔夫人是个开朗又健谈的人,并且不喜欢摆长辈的架子, 与姜裳崔欣然交流的时候也是十足俏皮。
一路上欢声笑语,姜裳因为卸下了心头的重担, 言语更活泼起来, 她跟贝容芷和崔欣然说了许多江南的生活。倒引得崔夫人跟崔欣然对她有些羡慕起来。
崔欣然羡慕地对姜裳说, “没想到妹妹小小年纪居然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经历了那么多,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姜裳笑了一下, 摸摸崔欣然的手说:“姐姐说什么呢, 我从江南到京城, 你不也从西北来到京城吗?西北塞外的风光我可没有见识过呢。”
崔欣然精神一振,说到西北她就来劲了, 开始跟姜裳介绍起塞外的趣事。
等到了贝家,姜裳起身要向她们辞行, 崔欣然依依不舍起来, 拉着姜裳的衣袖说, “等哪日我给你下了帖子, 你到我家来玩吧。”
姜裳跟她聊得也很开心, 因此很高兴地应下来:“好, 我这边不太方便给你下帖子呢,你若是约我, 我一定去。”
崔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欣慰,来京城许多年,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在京城并没有几个玩得来的朋友。
原本在塞北的时候, 男孩女孩们会在一起玩,到了这边经常规矩严,男孩们跟女孩们自然就保持了距离。
也有别的武官的女孩儿来约她家女儿,可是每每都有一些孩子说些不中听的话,把欣欣气得不愿意再出门了。
幸好上次在赵家宴会上认识了姜裳,崔欣然回去以后念叨了几声姜裳,崔夫人就调查起来,发现姜裳出身不太好,但是她们行伍人家一向是不搞那些门第偏见的,能跟她家孩子玩到一起就挺好的了,而且如果真如流言说的那般,姜裳将会嫁给邓齐静的话,说不定以后反而是崔欣然高攀了呢。
这孩子看形容是极好的,行为处事也极有分寸,言谈之间可见家中颇有规矩,并不是土生野长,野放着长大的,倒比她家丫头更懂得事些,这次群芳宴上又拿了这样好的名次。确实是个可以结交的小娘子。
想着崔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是想多了,如今只不过是朋友罢了。天下父母心啊。
那边崔欣然已经拉着姜裳下了车在门口跟她依依惜别。
崔夫人拉起车帘对崔欣然嗔道:“好啦,以后又不是不会再见面,等回家过两天你就给她下帖子,到时候再一起玩吧,何必这样难舍难分?我看你不如把她拐到家里,索性跟你做了姐妹。”
崔欣然皱皱鼻子,“我是恨不得把姜裳带回家去一起睡。”眼神期盼地看着姜裳。
姜裳一顿,以后心里不免惆怅起来,等以后回了江南,可就再也见不到崔欣然了。
她勉强笑着拍拍崔欣然的手:“哪有睡在别人家的道理,过几日再去找你玩吧。”
“好吧。”崔欣然怏怏不乐答应下来。
一入贝家,姜裳跟绿漫就觉得不对劲起来,整个贝家都静悄悄的,路上行人稀少。
姜裳跟绿漫对视一眼。
从外面回来的小娘子们都得先去主院,跟长辈们打招呼才能回去,姜裳带着绿漫一路往主院去,路上要么没有碰到人,要么碰到的丫鬟仆妇们都战战兢兢,眼都不敢抬一下,一看就是整顿过的。
兴许是大伯母跟贝老夫人说了她被报名的事情,所以府里被整顿了吧,姜裳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一入胜荣院,姜裳就知道这事儿绝对是冲她来的,因为素樊院里的东西全都被放在院子厅堂正中,姜裳脸一下子就白了起来。
旁边贝容芷站着,肩膀缩在一起,眼神里都是惊惧,显然是被惩罚过了。
贝大夫人正在向她使眼色,姜裳眨了眨眼。看不太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上前去,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屈膝向贝老夫人行礼说道:“祖母,我回来了。”
贝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说:“你还有胆子回来,我还以为你打算就此离开呢。”
姜裳强笑道:“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衣衣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呢。”
贝老夫人一甩袖,脸上都是失望和愤怒,皱纹也深了不少,她说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孙女,我竟然连你会琵琶都不知道,你可知道刚刚旁人向我恭喜的时候,我有多难堪。”言语恨恨,尤其是她的两个亲孙女儿,这一次比赛成绩都不算好,唯独这个在外面长大的一鸣惊人,显得他们家格外不会教孩子一样。
姜裳轻声说道:“祖母也从来没有问过衣衣呀,衣衣学的这些东西不过是偶然,衣衣都当是消遣的,从来没有觉得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被报名了比赛,我从来没有向你们说过我会琵琶,又怎么会报名这个比赛呢。府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过这件事情,说实话衣衣心里也很受伤。”她还是忍不住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贝老夫人大声笑出来,“瞧瞧,这下我们可是两看两相厌,好吧,既然如此,我在城南有一座小宅子,你便搬去那儿吧,以后给你定下亲事再叫你过来。”语气坚决,显然是早有定论。
姜裳震惊地睁大眼睛,居然要把她赶出去吗?可是她还没有收到送回来的玉佩呢。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看了看贝老夫人的脸色,又看了看旁边几位夫人的脸色,连大夫人都垂目低头,唯一能为她说话的人也不愿意出头,看来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她咬住唇,收住求情的话。
姜裳叹口气,应了下来:“衣衣遵命。”也幸好这次抓住机会跟靖西侯夫人说明白了,不然这样来一出,基本上是杜绝在京城交际的机会了。幸而完成了爹爹临终前一直念念不忘的事情,京城的事也算是差不多了结了吧。
只差个回江南的路费了。
旁边立刻就有牛高马大的仆妇过来,三下两下把她的行李都从地上捡走,又有一个嬷嬷过来给她引路,姜裳目不斜视,跟在她后面一路走出贝家。
在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停下来跟门房说道,“小哥,如果这两天有给我下的帖子,或者是送来的书信口信之类的,能不能麻烦你往城南那边送一下?”
门房的小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看了看领头的仆妇的脸色,才点头说道:“好的小姐。”
第38章 各自私聊
姜裳出了门, 贝老夫人就叹了口气,坐到主位的椅子上说道:“唉,真是老了, 如今竟然管不动你们了,你们长大了, 翅膀也硬了, 各有各的想法了。”
贝大夫人听了自责:“娘, 都是媳妇的不好,没有管好府里,让您这么大年纪了跟着一起费心, 都是媳妇的不是。”
贝老夫人挥挥手说:“好了, 别说了, 你们下去吧。”
等大家都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又来了一句, “对了,娇娇留下。”
贝容芷听了身子一抖, 怯生生地抬起眼看了一下贝老夫人, 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贝老夫人瞧她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恨铁不成钢:“这下你知道害怕了吧, 我真是不明白, 好不容易劝住了你娘, 让她别出手,怎么你反倒出手了, 对付那个姜裳对你有什么好的?你说!”说着她就来气,手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盏都跳了起来。
贝容芷小声嘟囔道:“我怎么知道她还藏了这么一手,我原本是想着让她丢丢丑, 以后就不好找亲事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狐狸精不要脸拐了她爹爹生下的小杂种,凭什么天天一副趾高气昂理直气壮的样子。
贝老夫人听了这话更加来气,说:“她的亲事关你什么事,你也不好好想想,你娘是她嫡母,我是她祖母,她的亲事横竖捏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稍稍动点念头,她就是插翅也难飞。”
“可是你私底下自己动歪脑筋,给她报这个群芳宴,这下好了,她拿了琴艺比赛第一,名扬京城。”
“别的倒罢了,她名气一起来,当年你娘做下的那些丑事又要在京城流传起来,这下你可满意了?”
贝容芷缩了缩肩膀,委屈辩解:“谁知道她会是蓝轻衣的徒弟呀,蓝轻衣那么大名气的一个人,谁能想到她会教一个小村姑。而且这些事情她提也没跟我们提过,可见她对家里毫不信任。”
这话说到贝老夫人心里去了,她的孙女儿是江南蓝大家的弟子,还在琴艺比赛上拿了第一,她本该高兴。可是这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原先以为她的水平不过是不丢面子罢了,最后居然还拿了第一。
这么重大的事情,姜裳却从来没有跟她提过,贝老夫人心里又是失望又是生气。
但是像贝老夫人这个年纪的夫人是轻易不会被人拿捏住情绪的,她看了一眼贝容芷,跟她说道:“好了,娇娇你过来。”贝容芷一听就知道贝老夫人消了气,眉眼带笑坐到贝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搂着贝容芷跟她说道:“别看她现在名扬京城,拿了琴艺比赛第一,但是她的未来,绝对不会比我们的娇娇好。”
贝容芷依偎进贝老夫人的怀里,眼睛眨巴眨巴,好奇地问:“为什么呀?祖母。”
都拿了琴艺比赛第一名了,难道不应该前程似锦,求亲的人挤破家门似地蜂拥而至。往年群芳宴成绩优异的都是这般,想到这儿贝容芷就生气,这一次她的成绩其实不错,但是风头却完全被姜裳盖过。
贝老夫人摸了摸贝容芷的头发,说道:“她如今名扬京城,十多年前你娘做的丑事,必然会被揪出来,影响到一部分你的名誉。但是她娘与你爹爹未婚先孕,又私奔出逃,罪名可比你娘身上背的要重得多。”
贝老夫人眼神里滑过冷芒。姜裳她可以接受,她身上流着贝家的血,但是那个拐走了她儿子的贱婢,她永远也不可能原谅。
“光这一点就不会有哪个正经人家看上她的。”就算是看上,大不了她不应就是。
“也是她不好,非要出这风头,倘若她今天没那么高调,乖巧些,什么都跟我说了。往后我自然会给她找一个读书人家,让她安生一辈子。没想到这丫头心思也多得很,不像我们娇娇这么乖巧。”
贝老夫人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厉色。既然如此,那么可就别怪她给她定下一门远离京城的亲事了。
对于一个女儿家而言,母亲身上背着这样的名声,在京城就很难有立足之地。
与其勉强在京城苟活,倒不如离京城远远的,嫁到哪个偏远的地方去算了,也让她们家眼不见心不烦。
定个富商就可以了,彩礼倒是可以多要些。贝老夫人想到姜裳清纯秀丽的脸,心里面暗想着。
然后拍拍贝容芷的肩头,慈爱说道:“我们娇娇将来肯定要比姜裳嫁得好。最近几个月你跟你娘乖乖的在府里呆着,等过阵子风声落下了些,你们再出门去玩。”
贝容芷乖乖地点头。
贝老夫人含笑说道,“这下不怪祖母给你和你娘下了禁令吧。好孩子,祖母可是真心疼爱你,你娘是我的外甥女,我们同出自陈家,你身上既有贝家的血液,也有我们陈家的血液,祖母再怎么样,也不会委屈了你的。”
贝容芷抱着贝老夫人的腰撒娇:“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们了,祖母真好。”
贝大夫人一出胜荣院,就吩咐身边的华妈妈:“妈妈你派些人去看看姜裳那边有没有安置妥当,缺什么少什么就给她添置好了,记得悄悄的。多安慰安慰她,让她稍安勿躁,我这边在给她想办法。”
华妈妈哎一声领下命令就往府外走去,贝大夫人身边的贝容菡对此很不解,她问贝大夫人:“娘,你为什么对那个村姑那么好?”
贝大夫人听贝容菡这么讲,直接皱起眉呵斥:“你怎么这么叫衣衣呢?再怎么样她也是你的妹妹。”
贝容菡嘟起嘴,很不情愿地说:“我可没有这样的妹妹,先是跟邓世叔传出流言绯闻,回到家里又跟贝容芷闹得鸡犬不宁,今天在群芳宴上还得罪了王家小娘子。这样不洁身自好,又爱打好斗的性子,她可不是我的姐妹。”
贝大夫人冷笑道:“那依你之见,你站在她的位置上,你当如何呢?”
见贝容菡说不出话,贝大夫人才说道:“姜裳做的已经很好了,若是你站在她的位置上,可不一定能做得比她好。”这话说得委婉了,但是见贝容菡的脸色,显然不觉得她说的有什么不对,甚至还以为她说低了。
贝大夫人一看贝容菡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得挑明跟她说:“方才见贝容芷被罚,你是不是不太明白为什么?”
贝容菡点了点头,虽然贝容芷被罚她很高兴,但是祖母根本就没有说贝容芷为什么被罚。
贝老夫人对二房母女的偏宠已经到了非常明目张胆的程度了,哪怕处罚了她们母女俩,处罚的缘由也不明不白,没有直接说出来,像贝容芷这样背着全家给姐妹下绊子的人,在家族里面是最被忌讳的。
没想到老夫人老了以后竟然偏袒至此,连这样大的错误也不狠狠加以责罚,竟然这样轻拿轻放,贝大夫人很是失望。
她细细地跟小女儿解释:“你可知道这次为什么姜裳会参加群芳宴?”
贝容菡不屑地说:“不过就是想出风头,炫耀自己是蓝轻衣的徒弟,好让我们大吃一惊罢了。”庸俗又肤浅,果然是民间出身的村姑。
贝大夫人无奈:“她之前又不是京城人,根本就不知道这群芳宴对京城千金们的重要性。”
“今日下了车,我去找她聊天的时候,她才告诉我说她是被别人报名的,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甚至是在马车上才知道自己是报了琴艺比赛。是三房的丫头告诉她的。”
“就连她手上的那把琵琶,还是我在院子里找了别家夫人现借的。”
贝容菡吓了一跳,群芳宴这样重要的事情,贝容芷居然也拿来开玩笑。倘若姜裳手上真的没点真功夫,那么今日丢丑的可就是姜裳了。
她这么一想,才知道姜裳今日处境之艰难。
贝大夫人见贝容菡脸上的神色,便知道她明白过来了,她牵着贝容菡的手说:“你祖母如今年纪大了,越发偏袒起二房来了,因此我刚刚在厅堂里没有说话。但是这会儿啊,必须要派人去稳住姜裳。”
“为什么?”贝容菡虽然知道了姜裳处境的艰难,但是她对于姜裳依然是不喜欢,毕竟她在民间长大,贝容菡觉得光是这一点她们之间就应该是云泥之别。
然而她以为应该有的区别,在这个女孩子身上丝毫看不出来。这就算了,她还如此优秀。
她只是个村姑,还是个不洁身自好的村姑,更别提还有那样的娘。贝容菡下意识地对这个从底下上来的女孩子产生敌意。
丹丹被她养得太娇了,这些人情往来人际交往的基础知识,到了这个年纪居然还是一点不通,比起姜裳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迟钝了点。贝大夫人看了一眼贝容菡。
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办法,只能掰碎了给她讲得更细一点,“今日群芳宴风头最盛的,你当是谁?那自然是姜裳了,她不仅是拿了琴艺比赛的第一,还赢了与王家小娘子那场赌约。光这个赌约就直接让她名声大振。”
“结果才回到府里,就被我们家的人赶了出去,你让别人怎么想。姜裳虽然是私奔在外流落民间的孩子,但是你看她的形容,再加上琴艺比赛魁首的名声,你觉得真的没有人家看上她吗?”
“若是别人到府上来提亲,这小娘子却被我们赶到了府外,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受影响的不只是她一个人,也是我们一家呀。如果不是你还没出嫁,你当我愿意管这些事情吗?”
“而且,”贝大夫人犹豫了一下,这事儿她还没有跟贝容菡说呢,原本以为只要她这边跟贝容菡说一下,让她好好照顾姜裳,她就会乖乖听话。
没想到她与姜裳之间处得一点也不融洽,不冷不热的,因此贝大夫人决定还是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而且我受过她母亲的恩,你以为你是怎么来的。当初我生了你姐姐之后,多年不再有孕,你与你姐姐相差了三四岁,是姜裳她娘给娘诊治了之后,娘才怀了孕,然后生下的你。”
因为二叔私奔的事情,所以府上一向是禁止谈论与他私奔的那位小娘子,当然这些年贝容菡也从丫鬟妈妈那里听说了一些,但是她从来没有从她娘嘴里听说过关于那个医女的事情。
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贝容菡眼睛睁大。
贝大夫人这些年其实一直没有跟别人说过关于姜裳的娘的事情,大家都以为贝大夫人是家丑不外扬,但是只有贝大夫人知道,她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二叔和姜朵儿。
第39章 搬家
姜朵儿对她有恩, 她是贝家的大儿媳妇,贝家长子是承担门楣的继承人,她又是进门的第一个媳妇, 家里人对她肚子自然格外看重。
如果不是姜朵儿治好了她的身体,让她能够成功生下贝容菡和贝容光, 贝老夫人早就给老爷纳了妾。光从这一点来说, 姜朵儿对她的恩情就不容否认。
只是, 人总是要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能谈报恩的事情吧。
贝大夫人眼神莫名。
马车摇摇晃晃,把姜裳跟绿漫送到了城南一处小宅子那里, 巷道狭窄, 马车根本就进不去, 在巷口就将她们放了下来。车上的行李也啪一下扔到地上。
得亏没什么易碎物品,不然可经不起这么一摔。
巷子里居住的人听到有马车声, 不约而同探了头出来看,有到处乱跑的小童干脆聚在马车边, 马车夫一看过去, 小孩子呜哇一叫四散着跑开。
姜裳下了车, 扫了一眼, 见大家眼神里只是好奇, 心里的警惕和提防放下了些。这里虽然是京城, 但是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自然也得更注重一点安全。
这小宅子瞧着环境还不错, 往来奔跑的小孩子也都干干净净的。看来贝老夫人虽然将她送了出来,但还没不至于赶尽杀绝,将她送到什么贫民窟去。
那种地方治安极差,像她跟绿漫这样的弱女子, 若真去那样的地方,只怕第二天贝家就得来给她们收尸了。
贝家的下人们只帮着她把行李放进了院子里,然后几个仆妇嬉笑着走了,竟然直接无视了她。
这宅子小,只两进,外面一进住了一户人家,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只有一个尖嘴的妇人出来瞧了一眼,又进去了。
姜裳觉得怪不自在的,仿佛合租室友一般。幸好古代的房子极大,一进便是一个院子。
姜裳苦笑了一下,她上前推开主屋的门,门嘎吱一下打开了,落下的灰尘纷纷扬扬,迷了她一脸,姜裳被呛得咳了起来。
在收拾行李的绿漫忙上来,帮把灰尘拍飞,又拍了拍姜裳的背,眼角已经沁出泪来,声音里带着哭腔说道:“老夫人也太过分了,小姐你可是拿了琴艺比赛的第一,结果回到家却被赶出来。明明你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姜裳止了咳,轻声说道:“这没什么,你下午才听完我跟靖西侯夫人的谈话,应当知道我本就不是贝家的孩子。今日这番待遇也还算不错了,没有什么可以强求的。”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她这样对我,倒让我心里也安慰了些,毕竟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骗她们。我虽然是爹爹的孩子,但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个义女罢了。”
其实,姜裳犹豫了一下,爹爹临死前让她上京城,先到贝家能换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然后再借贝家的人脉,想办法与靖西侯府取得联络。
爹爹虽然是这样嘱咐的,但是姜裳瞧他的意思,未尝没有让她去报复贝家一番的心思,聊到贝家的话里有一股仇恨。
也许是对亡妻的思念,经过岁月的积累,爹爹对于生她养她的贝家,不仅没有任何思念之情,反而仇恨日积月累。
姜裳叹了口气,逝者已逝,再说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
爹爹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只是她如今缺少回江南的路费,原本还想着等靖西侯府家验证完这些事情,将那枚玉佩还给她,她将玉佩拿去当了,换得路费。
然后带着绿漫,两个人再从京城回到江南,可是如今被赶出了贝家,那回江南的事情就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不然在这儿再住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就在此地再住上三五日,倘若靖西侯府没有消息传来的话,她就自己想办法赚钱,取得回江南的路费。
姜裳拿了笤帚和桌子开始打扫这个灰尘仆仆蜘蛛网遍布的宅子,才清理了地上和桌子,华妈妈就带着丫鬟小厮赶过来。
见姜裳和绿漫两个人在打扫屋子,华妈妈急忙上前说道:“怎能劳动小姐做这些事,奴婢带了些丫鬟小子过来,这些苦力活交给她们罢。”
姜裳擦了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见到华妈妈过来,笑了一下说:“妈妈怎么过来了,还带来这样多的人。”
华妈妈见姜裳面色平和,没有一点怨恨之意,心里松了口气,她忙笑,说:“是大夫人让奴婢来的。小姐只带了一个丫鬟过来,大夫人想着这儿的事应该忙不过来,便让奴婢送几个利落的丫鬟小子过来,来帮小姐做些趁手的事。”
华妈妈原本想着姜裳也是二老爷的女儿,身上还留着贝家的血,贝老夫人无论如何应该会对她好一些,只怕贝大夫人是想多了。
没想到到这儿一看,那些押送姜裳过来的仆妇们居然都已经离开,只留她们主仆两个在这儿打扫,瞧着着实可怜。
也幸好贝大夫人早预料到,把她派了过来,这会儿都傍晚了,要不然光靠这两个小孩子,只怕今晚上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睡了。
老夫人心也未免太狠了些,华妈妈在心里面这么嘀咕着,然后忙招呼起那些丫鬟和小厮们:“手脚利落些,把房子打扫出来,再不快点打扫,天该黑了。”
姜裳瞧了瞧,天色确实有些晚了,光靠她跟绿漫两个人,今天晚上估计只能勉强收拾出一个住的地方。
而且看这行李应该只有她们当初带进贝家的东西,只怕别的什么多的也没给她们。
倒不是她想贪图贝家的东西,只是这老宅连基本生活用品都没有,连笤帚上面都是灰尘,今晚也只能先收拾出住的地方。
她犹豫了一下,就干脆点头:“多谢妈妈了,光靠我和绿漫,确实难了些。”
有机灵会看眼色的丫鬟,已经收拾出两张椅子搬到姜裳身边,请她坐下。姜裳便坐了下来,然后对华妈妈说道:“妈妈过来,大伯母可是吩咐你给我拖些什么话?”
话估计是有,就是不知道是训话还是安慰。
华妈妈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回她:“大夫人托我来跟您说一声,让您先暂时在这边住下。如今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还不好去求她。等过几日她气消了些,夫人自然会为你求情,您不必着急,在这住着先。”
姜裳轻轻一笑,说道:“有劳大伯母了,在家里只有大伯母是最疼我的。不过,华妈妈帮个忙,替我也跟大伯母带一声,这事就不用帮我说话了。”用不了几天她就会离开。
华妈妈连忙说:“小姐,您快别这么说,老夫人只不过是一时气糊涂了,才让您来这儿住的。您可别跟她赌气。”
可是老夫人为什么气?凭什么气?该生气的难道不是被报名的她吗?
幸好她不是爹爹的亲生孩子,若她真是爹爹的亲生孩子,不知道该伤心到什么程度了,原本就无依无靠无父无母。
只能来投奔远在千里之外的祖父祖母一家,结果到了这边又是被姐妹陷害,又是被祖母嫌弃,若她真是这个时代的小娘子,这会儿可能都要上吊了。
姜裳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前院的尖嘴妇人见又来了许多人,又都是贝府的,忙忙赶进来打招呼,然后跟华妈妈谄媚说道:“华妈妈您怎么来了?”
华妈妈可是贝大夫人的心腹,眼下贝家虽然还是贝老夫人在主持,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将来肯定是贝大夫人主持内宅。
跟在贝大夫人身边的华妈妈那自然是要捧着的。
华妈妈见了这妇人,一愣,说道:“钱氏,你怎么在这儿?前院是你在住?”她进来的时候钱氏没出门,也就没看到。
钱氏是贝老夫人的一个仆妇,虽然并不多得贝老夫人器重,但是她是贝老夫人从陈家带过来的。
因之前犯了些许错,被贝老夫人贬到外院来干活,没想到钱氏居然住在这个小宅子里。如此可见,这处宅子果真是贝老夫人的私宅了。
钱氏讨好笑道:“是老夫人让我来这里住着,帮她看着这处宅子,宅子许久不住,没有人气就会败落。也因此老夫人才让我过来帮她看看。我没什么用处,不如顾妈妈得老夫人的信任,因此也只能做做看看这样的小事情。”
既如此,这院子怎么还这么脏,蜘蛛网都厚得跟什么似的。
华妈妈一笑,说:“说明老夫人器重你。”
然后又对钱氏说道:“这是二爷的女儿,前些年他一直带在身边,这阵儿才回到家里,如今住到这儿。你们既然住在一处,可要好好照顾好姑娘。”
钱氏当然知道姜裳是哪个,不就是多年前私奔在外的那个小医女生下来的女儿吗?回了贝家没几天又被赶到这儿,可见是不得欢心。
钱氏眼神滑过一旁端坐着的姜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娇小姐,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老夫人了,住进了贝家还被赶出来。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不敢露出这样的心思,只得诺诺点头,嘴里应是。
第40章 拒之门外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 如果是姜裳跟绿漫的话,收拾这些东西明天一整天也不得安宁,如今华妈妈带了丫鬟小厮, 半个时辰就收拾得干净利落。
姜裳很满意,对华妈妈称谢, 华妈妈瞧她满意也笑着说:“姑娘您住的舒心就是了。”
“姑娘房子就收拾好了, 那老奴便带着这些丫头小子们先回去了。府里日日不得闲, 夫人事多,奴婢也不好在这儿躲懒。”见房子收拾好,华妈妈便起身向她辞行, 姜裳起身送她。
送至门口, 姜裳将绿漫怀里抱着的琵琶递给华妈妈, 说:“今日多谢大伯母了,若是没有大伯母帮忙借的琵琶, 只怕衣衣还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呢。原本是想着比赛一结束就将琵琶还给大伯母,没想到大伯母先走一步, 等我赶回到府里又遇上事, 这事赶事儿, 一时竟忘了, 幸亏妈妈赶过来, 否则明日我还得送过去。”
华妈妈接过那琵琶, 然后对姜裳说道:“好,奴婢替小娘子拿回去给夫人。哎呦, 瞧老奴这记性,竟然忘了恭喜小姐今日得了琴艺比赛的魁首,这样大的喜事,老奴真是忙昏了头。这可是大喜事, 恭喜小娘子。”
恭喜,姜裳心里想,这有什么好恭喜的,贝家自己恐怕也不觉得有什么喜的。若真是恭喜,又怎么把她从贝家赶到这处小宅子里。她可看不出来贝家有人因此高兴。
旁边钱氏听到华妈妈的话,眼里露出极惊讶的神色,身为京城人,她显然知道群芳宴魁首在这里是多么露脸的事情。万万没想到姜裳居然得了群芳宴魁首,而且这样居然还被贝老夫人赶了出来。
原本还以为只是个来投奔的孤女。惹了贝老夫人不高兴。可见其中必有内幕,她明天必须得想个办法去府里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才好拿捏住到底应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姜裳。钱氏眼里露出精光。
晚餐是在前院吃的。华妈妈走了以后,钱氏才告诉姜裳说,原来贝老夫人是打算让她们跟钱氏一起生活,难怪后院里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
虽然钱氏的手艺一般,但是姜裳并不挑食,白日事情太多,用过晚餐后姜裳跟绿漫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姜裳跟绿漫到前院用早餐,发现钱氏已经吃过了,桌上给她们留了饭菜,给她们打了声招呼,急急忙忙就出了门,也不知道要忙些什么去。
钱氏一出门,姜裳跟绿漫松了口气。两人挺直的脊背,略微放松了下来,绿漫嘀咕道:“这个钱氏真是奇奇怪怪,每次来看人的眼神都说不出来什么意思,看得我寒毛直立。”
姜裳笑了笑,说:“人有百样性子,也许这个人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性子罢了。左右与我们无关,快吃吧,等会儿吃完我们也出门去,正好趁她不在我们出去办些事情。”
绿漫哎了一声,三两下把饭吃完了。
姜裳左思右想,觉得昨日门房那个态度还是有些不太靠谱,所以决定今日自己上靖西侯府去,跟他们说一声,自己换了住处,若有消息请不要往贝家那里送去了。
靖西侯府——
靖西侯夫人在老侯夫人身边,她眼下青黑,一脸憔悴,形容颇有些消瘦。
靖西侯夫人问太医:“大夫,我娘如何了?”
太医摸了摸发白的胡须,说道:“老夫人这是一时情绪激动,等她醒了,在床上静养上三两日便可以了。”
靖西侯夫人把手放在心口上,松了一大口气说:“多谢大夫了。”
昨日姜裳跟她说的事情非同小可,所以靖西侯夫人一回府上,便寻了机会,告诉老侯夫人。
四叔的事情一直是靖西侯府全家上下的心病,尤其是对于老侯夫人。
当年是她求老侯爷让姜家四郎弃武从文,结果万万没想到,姜家其他三个儿子都活得好好的,唯独最偏疼的小儿子遭遇了不幸。
老侯夫人心里一直在责怪自己,如果当年不是她让庭深弃武从文,是不是他就不会遭遇不幸了。
所以昨天晚上一听到靖西侯夫人说,姜庭深的孩子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老侯夫人一下子就没受住,昏了过去。
靖西侯夫人在旁边伺候了一晚上,也没见老侯夫人醒过来,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让人拿着帖子,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给老侯夫人诊治。
大夫走了没多久,老侯夫人就睁开了眼睛,手紧紧握着靖西侯夫人的手。
靖西侯夫人连忙把放在一边的参汤端了过来,吹了口气,给老侯夫人喂进嘴里,她含泪劝慰道:“娘你终于醒了。昨晚跟您说的事儿您别着急,先把身体养好,我这边立马就去查当年的事情。”
老侯夫人眼珠子动了动,艰难地点了点头,咽进去一口参汤,旁边伺候的妈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些年老夫人过得有多煎熬只有知道。
一碗参汤下肚,老侯夫人眼睛盯着靖西侯夫人不动。
旁边的妈妈对靖西侯夫人说道:“大夫人,老夫人这是盼着您快去查当年的事情呢。老夫人这儿您别着急,有我伺候着。”
然后转头又跟老侯夫人说道,“老夫人您也别着急,左右小小姐已经递了消息过来,人肯定是跑不了的了。此事事关重大,不管是真是假,总得给些时间让夫人去查查。若是真的,那可是四公子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您可要快些好起来。才好好好照顾小小姐呀。”
老侯夫人的眼珠子动了动,靖西侯夫人见状。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站起身,身子晃了晃。旁边丫鬟连忙上来扶住她。
李妈妈一脸担忧说道:“夫人可要注意身体,如今老夫人倒下了,您就是整个靖西侯府的顶梁柱。才离了您可不行。您快去躺下歇歇吧,一晚没休息了。看老夫人也在担心您了。”
老夫人看靖西侯夫人的眼神里果然都是担忧,靖西侯夫人稳住身子,笑了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顿了顿,知道老夫人心里最忧心什么,又接着说道:“当年的事情我会派人好好调查清楚的,如今二弟远在外地,我立马派人给他送信过去,当年四弟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如今既然有了消息,具体的事情还得要联系他才行。”
老妇人眼珠子上下晃了晃,眼皮子合起来。
李妈妈将大夫人送到院门口,她轻声对靖西侯夫人说道:“大夫人,夫人心里忧心这事儿呢,这件事情交给你,可一定要多上心。当年四公子四夫人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小的小小姐,真是太惨了。”
“这事儿你一定要好好查,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人一到他们的忌日都是难过的不行。老侯爷临走之时,心里也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句句诚恳。
靖西侯夫人沉默着点点头,过了一会才说道:“我知道,娘一直因为这事很难过,夫君和几位弟弟也一直因此自责。李妈妈,你放心,我知道事情的轻重,这事儿我一定会尽力查出来的。”
小宅子没有配有马车,那个宅子只住了钱氏一个人,姜裳出来的时候连路都不认识,跟绿漫一路问路,终于走到了靖西侯府家。
京城极大,虽然路上环境要比别的小城小镇好上许多,但是路边地上仍是灰尘遍布,等到靖西侯府家的时候,姜裳跟绿漫的裙摆上全是污渍。
绿漫脸上汗水涔涔,妆容都打花了,姜裳体力要好些,虽然没出多少汗,但是看起来也是颇为狼狈。主仆两人到了靖西侯府门口,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整理了一下仪容,勉强看得过去,这才敲开了靖西侯府家的侧门。
“是谁呀?什么事?”门房开了个小口,一脸不耐烦地探了个头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主仆俩。
像他们这种做门房的,眼神都是锻炼过的,哪家达官贵人千金小姐内门心腹,心里都是有数的。就算是不认识,看看来人身上的打扮也能看得出来者是富贵高雅还是清贫如洗。
像姜裳这样的,眼睛随便一扫就能看出来,身上没有一件值钱货,一个适龄小娘子,头上素得连根木头簪子都没有,别说比府上的丫鬟了,京城里稍微过得去的人家也没有这样俭省的。
姜裳半垂首,手上拿着名帖,对门房说道:“你好,我是贝家的姜裳,这是我的名帖,劳烦跟府上大夫人说一声,最近几日我不住在贝家,已换了住处,如今住在城南……
”
她话音还没落,门房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道!“你谁呀?换了住处跟我家有什么关系,你也不睁开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还换了个住处。还想让我们家大夫人知道。这脸可真大。”眼神极嫌弃地扫了一眼姜裳,话一说完哐的一声侧门被关了起来。
房门好悬没有拍到姜裳脸上,她反应快,往后退了半步,手上的名帖却被撞落了地。
绿漫蹭一下心头怒火冲天,拍了一下门说:“哎,你什么意思呀?狗眼看人低啊!你把话传到你们夫人那去,当心误了你们家夫人的大事。”
姜裳苦笑了一下,拉住绿漫说:“没事,又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番待遇了。”
第41章 他乡遇故知
她们之前住在邓家的时候, 也曾经来过靖西侯府拍门。
那时候比这时候还糟糕,才开了门,名帖还没递过去, 门房的人上下一打量,就知道她们不是什么好出身, 挥挥手直接扔下一句“我们这儿不让乞讨”, “哐”一下又把门关起来了, 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么一说,绿漫也想起那时候的事。那次绿漫也是气得够呛,她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 买她们来的妈妈花了大价钱, 在家里她也是被各种娇养大的, 何尝受过这种气。
姜裳原本跟她说,在江南认识的邻居朋友有个亲戚在靖西侯府里工作, 想让姜裳帮忙带个话,没想到上了门态度这么差。
现在绿漫才知道, 原来那个时候姜裳就是想认亲回来。
绿漫跺跺脚, 心疼姜裳, 说:“他们府上好没规矩, 已经两次将您拒在门外了。”姜裳安慰她:“可能是大户人家规矩多吧。”
宰相门前七品官, 她们没有背景, 穿得又寒酸,难免人家瞧不起。
可是您才是这户人家的亲生女儿啊, 结果却被这样拒在门外。绿漫越发心疼起姜裳来了。
回到家里,两人累得够呛,晚上绿漫给姜裳倒了热水泡脚,她一边给姜裳揉脚, 一边问姜裳:“小姐,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呀?”
原本是打算让靖西侯夫人那边有了消息就给贝府这边传的,可是没想到贝老夫人直接把姜裳赶了出来。去靖西侯府那儿,又被靖西侯府直接赶了出来。
这下可好了,两边都容不下。
姜裳原本应该是千金大小姐,如今却被如此对待,绿漫自己想想都觉得委屈死了,但是看姜裳脸上仍然一团平和。
姜裳耸耸肩,两手一摊,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事到如今只能盼着贝府那边不要拦下我们的消息。”
但是这可能吗,她身为一个被赶出了贝府的表小姐。她苦笑了一下,觉得这事情可能也不太顺利。
“万一,”绿漫咬住唇,忐忑不安地问,“万一他们真的拦下来了怎么办呢?”
也是,总不能一直在这等下去吧,看她们的样子,如今只是把她们赶出家门,万一下一步要将她许配给什么别的人家可怎么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真是被许下了婚约,便是她不知道,她们那边也可以交换婚书。
姜裳眼神坚定下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对绿漫说道,“我们再等五天,五天之后,如果没有任何消息的话,我们就回江南吧。”
“那五天之后如果没有消息,靖西侯府那边真的不管了吗?也许她们递了消息过来,可是却被拦下来了呢?”绿漫又稳。
姜裳开玩笑说道:“怎么?你舍不得吗?”
靖西侯府可是侯府,有爵位的实官,对于她们这样的出身来说,绝对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绿漫瞪了一眼姜裳,气呼呼说道:“哪里是我舍不得,我是担心你舍不得。明明你是他们家的小姐,可是就这样放弃了回江南,我怕你舍不得。”
她替小姐委屈,明明之前是贝家的小姐,可是回到贝府,名字没有被记在族谱上就算了,府里人一个个也不拿她们当回事,就连贝三小姐陷害她,贝老夫人也只是轻轻责罚,却把姜裳赶出了家。
明明拿了群芳宴的第一,还被赶到这个小宅子里。
如今她的身份更加贵重,是靖西侯府的小姐,可是现在她住在这个小宅子里,又被切断了信息来源,还进不去靖西侯府,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如同被遮住了眼的盲人一般。
姜裳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我从来没有指望过这些证据能够让我回到靖西侯府,我来京城做这些事情,不过是因为爹爹临死之前叮嘱我一定要做而已。”
“爹爹与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对我却有养恩。养恩不容忽视,这既然是他临终前的要求,我自然要完成他的遗愿。”
“好了不聊了,今天在外面走了一天,都累了,我们这几日就在这儿安心等消息吧。”姜裳把脚从水盆里抬了起来,绿漫给她擦干净。
她对绿漫笑了一下,说:“你也快去睡觉吧。”
也不知钱氏那日去做了什么,第二日对她们的态度就不一样起来,时而冷嘲热讽,时而态度恭敬,忽冷忽热的,不知道是听说了什么事情。
一连等了五天,也没有见贝府有消息传过来,等到第五日早上,主仆俩在前面用过早饭,回到房间里面面相觑。
“小姐,真的要走吗?”绿漫轻声问。
姜裳点了点头,既然两边都没有消息传过来,那应该没有什么指望了吧。
“可是回江南应该需要不少路费,我们没有钱呢。”这几日清点行李的时候,绿漫已经将她们身上的所有的银子都清点过了,银子还是有些的,但是要到江南这些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姜裳也想过这个问题,她原本想去找师父借钱,师父之前有事没事还给她发点零花钱什么的,出手阔绰,而且他也知道她江南的家在哪,给他还钱也方便。
但是这两日晚上她出门去找师父,都没有遇上他,可能是出任务了吧。
“没关系,我们先拿着这些银两去附近找个便宜的宅子,先租着住上一阵。然后找一些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赚钱的营生,或者看看有没有往江南去的镖局找煮饭的,我做饭很好吃的,如果有的话正好捎上我们。”姜裳还是很乐观的,有手艺在身至少饿不死自己。
“好了,开始收拾东西吧。”姜裳轻声说。绿漫心里叹了口气,面上欢快地哎了一声,主仆俩开始收拾东西。
姜裳收拾出来一封爹爹留下的信,这是他临终前写给贝老夫人的信。爹爹叮嘱她,等她离开贝家的时候,再把这封信送给贝老夫人。
她原本想拿纸笔来再写下一封信,贝府里别的人就不说了,至少要给贝大夫人留下一封道别的信吧,毕竟她对她这么好。
她刚想让绿漫拿出笔墨,然后想起来她们这儿什么都没有,连笔墨也没有。只得作罢。
没有马车,她们俩只好靠着双腿又走到贝府,绿漫拿着行李在墙角等她,姜裳上前拍开了门。
门房一见是姜裳,有些吃惊,讷讷喊道:“姜小姐。”原来是那天她出门时候的那个门房小哥。
姜裳一笑,与他打招呼:“小哥又见面了,这几日可有人给我下帖子传消息什么的?”前两天崔欣然还说要给她下帖子请她去玩呢,也不知道如今帖子下了。
门房小哥眼神飘了飘,然后说道:“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她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递给门房小哥,叮嘱道:“这信是给贝老夫人的,劳烦您帮我把它交给老夫人。”说完她便走了。
绿漫在拐角的地方看着行李等他。
那小哥见她走了之后,拿着信探头又望了一下姜裳的背影,然后把门关上,信啪一下被他扔在桌上,跟别的杂物乱乱地放着。
门房小哥无奈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说道:“这些,我可不敢往里面传。”三小姐可传了死命令下来,关于姜裳的所有的东西和消息都要拦住,不能往内传。
这些下人最是知道看风向,只看贝三小姐与姜裳争斗,最后姜裳拎着东西从贝府滚了出去,贝三小姐虽然被关了禁闭,但是跟被赶出府比起来,绝对是被三小姐占了上风。
何况你见哪个被关禁闭的还能往外传消息。说明管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二房母女俩本来就不好惹,本身是贝老夫人的娘家亲戚,三小姐一人身上流着两家的血,最是受老夫人喜爱。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敢得罪三小姐。
不过这个姜小娘子人缘倒真不错,才两天,就来了好几家人,又是下帖子,又是传消息的。门房小哥在心里嘀咕道。
外面的人估计还不知道姜小娘子被赶出贝家吧,那日那个小娘子坐的马车可没有贝家的标识,这老夫人真是又当又立。
门房小哥摇了摇头,大人物的事情他不懂,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
“小姐,信送到了?”绿漫问她,姜裳点了点头,拎起件包裹。绿漫拿回来说:“哎,小姐,这件事情我来就好了。”
姜裳把行李又抢回来,说:“以后也不用叫我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了,再往后可就是我们两相依为命了。你比我大一些,以后我叫你姐姐,你叫我妹妹吧。等回了江南,我就去把你的卖身契拿去官府,消了奴籍,以后便也是良民了。”
绿漫低下头,眼睛湿润,哽咽说道,“好的小姐。”
姜裳挠挠她的胳肢窝说:“还叫小姐呢。”绿漫躲痒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妹妹。”
姐妹俩嬉笑打闹着离开了贝家,拎着行李,你追我赶。
街边一处宅子里热热闹闹的,似乎在搬家。
姜裳眼一扫,突然在宅子里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似乎跟她江南的邻居有些相像,她停住脚步,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赵叔?”
作者有话要说: PS:最近可能不怎么回大家的评论了,我在努力码字存稿,想双开了,争取开另一本之前这本全文存稿,不会坑哒。评论我都有看,么么各位小可爱。
双开的这本应该月底前开,是个校园小甜饼,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收藏一下。
《天上掉下五个亿》
卫梨是个孤儿,很穷,一把面条吃一周,加把青菜补充维生素,煮个鸡蛋吸收蛋白质。偏偏她还长得好看,貌美而家贫,怀璧其罪。
男孩子嫉妒她成绩好,女孩子讨论她穿的穷,阳光校草默默守护她,高冷学霸偷偷关注她。有钱老头笑眯眯问她生活有没有困难需不需要帮助。
这些就算了,有一天回家居然被把她当情敌的小太妹带人围殴敲闷棍。
被打第二天,卫梨得知自己原来是善财童女,之前被霉运笼罩封住了财运,手腕小痣就是封印,钱用得越多霉运走得越快小痣越红。
腕心痣红了以后,卫梨果然处处有钱花。
微博小号转的抽奖博中了五百块,上超市买生活用品小券抽奖得了一等奖,画的画突然红了有人找她约商稿,接拍摄影照片火遍全网收入翻倍……
腕心痣红到顶峰时,
妈妈的父母突然上门认亲,原来妈妈是富豪千金;
亲生父亲也来了,原来爸爸是知名上市公司老总。
卫梨:???那之前我穷得连草都吃不起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第42章 落脚
赵贵民一回头看到姜裳, 愣了一下,然后喊道:“姜小娘子?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城南的宅子里吗?
姜裳看到真的是他,又惊又喜, 她走进宅子里,发现周围乱糟糟的, 她说道:“我跟爹爹进京了, 跟街坊邻居都说了, 倒是赵叔你怎么在这里?”
呵呵,这不是奉命一路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吗?赵叔憨厚地笑:“我家大子说想来京城做生意,你知道他的, 天天在外面闯。早些时候就劝我们来京城了, 我一直没同意, 前段时间才被他说服了,没想到这么巧在京城遇到你们了。”
赵叔家的赵大哥确实是在外面闯荡, 姜裳也没见过几次。
赵贵民见姜裳和她身后的小丫头手里拿着行李,忙接过来说道:“来来来, 进来喝杯茶, 姜小娘子,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他转头跟旁边的小子侧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赵叔旁边的那个小子看到姜裳, 高兴地笑了起来, 喊了一声:“姜妹妹。”
姜裳也甜甜地笑起来, 跟他打招呼:“赵三哥哥。”
她跟赵叔家的几个孩子都不太熟,他们似乎有点怕她, 让姜裳摸不着头脑。每次见面也就打打招呼就走开了,如今在他乡相遇,姜裳看他也亲切起来。
“姜妹妹也是你能喊的。”赵叔一巴掌拍在赵三后脑勺上,呵斥道:“快去把我吩咐的事情做了。”再不快点去, 等会整个家都要被搬空了。赵三一溜烟跑到后院里去。
姜裳把行李给赵贵民,跟在他后面绕过乱糟糟的物品,到堂屋里坐下,然后回答他说:“还不晓得去哪呢,正准备去找间屋子住着,然后赚些钱,作为回江南的路费。”
回江南。赵叔倒茶的手停了一下,然后把水递给姜裳和绿漫,问道:“你不是来京城投奔亲戚吗?好好的怎么又回去了,你爹爹呢?”
“我爹,”姜裳的脸色暗了一下,说道:“我爹爹已经去世了,得了病,走的很急。”
赵叔当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如果不是邓齐静出现了,他就准备要偶遇姜裳替她解难了。
他装作才知道,一拍大腿,擦擦不存在的眼泪,做出悲痛的样子,安慰姜裳说:“哎哟,这真是……那你不是来投奔亲戚了吗?怎么要回去了,既然你爹爹不在了,就应该安心在亲戚家住下啊。”
姜裳摸着水杯,见到熟悉的邻居,让她心里得到放松,坚强的心也有些软弱起来,她伤心说道:“没有找到亲戚呢。”爹爹的亲戚不是她的亲戚,她的亲戚也没有消息。
赵叔跟她家做了好几年邻居,因为姜裳经常半夜出去跑酷,回来的时候经常会捡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受伤黑衣人。
他是江湖郎中,她爹虽然也是江湖郎中,但是手艺堪忧,还经常不在家。因此赵叔反而是附近离她家最近的大夫了,姜裳经常捡了受伤黑衣人就往他那里送。
赵叔嘴巴很紧,第一次见姜裳捡了黑衣人送到他那里,虽然很惊讶,但是从来也不多说一句半句,让姜裳很安心。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她跟赵叔家走的比较亲近。
他乡遇故知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姜裳跟赵叔说话的语气不免有些撒娇和难过起来。
她亲戚不是隔壁那条街的贝家吗?人不是都住进贝家去了吗?怎么会没有找到。赵叔愣了一下,心里嘀咕估计是出什么意外了,二小子成天不给他传消息,害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刚刚说是要去租房子,找个地方住是吗?”
姜裳点了点头,问赵叔叔:“赵叔既然在这住着,那可知道附近有没有要出租的房子?”
赵叔一拍手说:“这可巧了,我家大子正准备出门做生意呢,又要出去好几个月,正好他搬走,你不如就住在他那间房间吧。”
“赵大哥又要出门了?”姜裳对赵家大子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跟他爹爹一样时不时要出门,钱没看他带回来,倒是经常带些狐朋狗友回来。
赵叔摸了一下脑袋,哈哈笑了一下说:“那可不,外面乱糟糟的,就是他在收拾呢。”
其实不是,是他们一家准备搬家搬到城南呢,没想到正主突然回来了,没办法了,只能把锅推到大子身上去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背锅了。
可是她住赵大哥的房间也不太方便吧,姜裳有些犹豫。
赵贵民见姜裳犹豫,这才想起来,这男女有别,姜裳也是个大姑娘了。
他摸了摸头发说:“哎呀,是你赵叔疏忽了。衣衣都这么大了,确实不该住在男孩子的房间里。这样吧,我那边还有一间放杂物的房间,不如你就住在那儿,等会儿我叫他们给你收拾出来。
说着他就起身要去后面吩咐,然后姜裳忙忙跟着站起来说:“赵叔方便吗?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再去找地方住也行。”
赵叔摆摆手说:“嗨,你们小丫头就是客气。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收拾一下的事儿,你在这坐着,等赵叔去吩咐一下。”顺便叮嘱他们手脚麻利点,把东西都摆回原样。还得叫人把消息传回去。
姜裳乖乖坐到座位上,旁边的绿漫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才怯生生地凑近,小声问姜裳:“小姐你这个邻居叔叔可靠吗?该不会等会儿把我们抓到楼里面去卖掉吧?”
姜裳笑了一下说:“不会的,我跟赵叔做邻居四五年了,他是个好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不过你的担心也有道理,我们总要提高一些警惕心。”
幸亏姜裳没追进后院,后院里乱糟糟的,行李一地,所有的房间都清得差不多了,赵叔拍了拍几个小子的肩膀,语气又急又快,说:“快快快快,把东西都摆回去,姜小娘子过来了。”
什么什么什么,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起头。其中一个特别高兴说道:“姜小娘子过来了,我可以去跟她打声招呼吗,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
赵叔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说:“认得个鬼,你被她送过来的时候,脸上的头巾都没摘,你要怎么跟她介绍,说你是那个被刀砍在腰上的那个倒霉蛋吗?”
旁边几个小伙哄一下笑起来。
“别说了,快收拾吧。”赵叔动作极快地把东西都收进房间里。
等姜裳一脸好奇走到后院的时候,后院里的东西已经摆回了房间。姜裳喊了一声赵叔。
几个房间里都探出头来,看起来都是年轻小伙子的模样,看着她的表情格外惊喜,倒把姜裳吓了一跳。
姜裳禁不住摸摸脸,心里嘀咕我们好像不认识,怎么看着她这么高兴呢?
都怪她长得太好看了,唉。美人叹气。
赵叔把衣服行李一股脑都塞进柜子里,然后擦了把额上的汗,从房间走出来说:“不用管他们,都是你赵大哥的朋友。来,衣衣,我带你看看那个小房间吧。”
赵叔带着姜裳去了旁边一间耳房,打开门一看,里面果然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姜裳犹豫了一下,这房间可不小,看起来不像是拿来放杂物的,她跟赵叔说道:“赵叔,这房间你们真的不用吗?”
别说这一间杂物间了,若是她看上的话,这个院子都是她的。
“嗨,”赵叔挥了挥手说,“我们家能有多少东西,来京城也没多长时间,这间屋子之前放了些杂物,正好你赵大哥出门。那些小东西就挪到他房间里了,这间就空下来了,你们两个小娘子就住这间吧。”
姜裳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很高兴地说:“好,那就谢谢赵叔了。”
赵叔慈爱地说:“说什么谢呀,都是街坊邻里的,不就是住间房吗?多简单的事儿。出门在外就应该互相照应,你又没了长辈,赵叔看着你长大的,也算是你一个长辈。”
他虽然是奉命住在姜裳家附近保护她,但是这些年下来,这个小娘子又是长得可爱,人也嘴甜,又是勤劳又聪明,天天跟着隔壁院子的钱大娘学厨艺,风吹雨打也不停,没事还给他们街坊邻里送好吃的,这般惹人疼的小娘子,试问谁不喜欢。
“是。”姜裳抿着嘴,高兴地笑了起来,跟绿漫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很高兴。
赵叔把她们俩的行李给了她们,让她们在房间里自己收拾,绿漫把包袱的衣物拿出来放进柜子里,一边收拾一边跟姜裳闲聊。
“小姐,你这个邻居大叔人还真挺不错的,对你也很好。”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但有时候最坑人的,也是老乡。
不过目前瞧着这个赵叔对姜裳确实是一番疼爱之心,仿佛拿她当女儿来疼一样,听说这个赵叔家里只有三个儿子,说不定真是把小姐当自家女儿来疼呢。
“叫妹妹。”姜裳强调,然后把衣服叠进柜子里,说道:“是呀,我们那一条街的邻居们都特别好,对我也可照顾了。”
她又细数了许多邻里街坊的事情,什么猎户家打猎的肉吃不完了互相送,夏天郎中给小孩子们熬药汤以免生病,过年过节大家一起热闹。
绿漫听了点头,发现姜裳她们家那条巷子的人听起来确实是很不错,互相照顾,也不互相坑人,生活有难处大家都互相搭把手。
她不禁有些羡慕,难怪小姐一心念着想回江南,如果是她的话她也想回去。可惜她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好人,就连她的家里人对她也好不到哪去,她最庆幸的就是遇到了小姐。
第43章 找活
姜裳和绿漫就这样在赵贵民家住了下来。
因为姜裳说要给赵叔房租, 他死活不要,她们只好以工代酬,一个负责了他家的伙食, 每天给他们做饭做菜,另一个每日里帮他们打扫卫生, 天天闲不下来, 让赵叔看在眼里更加心疼她们起来。
这天晚上, 姜裳跟绿漫把饭菜端上饭桌,等赵贵民和赵三一起上桌后,她们四个人开饭。
赵大哥已经带着他的朋友们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姜裳也不好问, 如今家里只剩下她们四个人,白日里赵三也会出门去工作。
普通人家除非有来客, 不然家里人都是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没有男女不同席这些规矩, 这些规矩一般都是那些大户人家才讲的。
姜裳的手艺自然不用多说, 自打她来了以后, 赵三跟赵叔每日吃的饭都要多添上几碗,
赵叔把一块肉夹进姜裳碗里, 慈爱说道:“衣衣多吃点肉, 瞧你来京里这些天,人都瘦了。”赵三看了一下, 也夹了一块肉放进绿漫碗里。绿漫耳尖微红。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饭到一半,姜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 她轻声问:“赵叔,我想出去找找有没有帮厨的工作?”她神情坦然,眼神清澈
赵贵民夹着菜的手在空中一顿,然后把筷子放下,认真问:“现在你还是想要回江南吗?你在江南也没有什么别的亲戚了,不如索性就跟赵叔一块住着吧,赵叔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养着好吗?”
姜裳语调温柔,但神情坚定说:“哪有让赵叔养一辈子的道理,我又不是赵叔家的女儿。而且要养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绿漫呢,让你们两个养我们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儿,我们自己也不好意思。”
绿漫也放下碗,闻言点了点头,表情很是认真。
不只是日常生活开销,如今她已经十五岁了,如果要嫁人的话,难道连彩礼都要让赵叔给她置办吗?靠人不如靠己,还是自己想办法赚钱比较好。
这可不好办,赵贵民跟赵三眼神一对。
赵贵民认真诚恳地跟姜裳说道:“那这样吧,你们找工作这事儿呢,就交给赵叔来办,毕竟赵叔在这儿也待了几个月了,外出找活路什么的,比你们小娘子们要熟络的多。赵叔又是走惯了江湖的人,要是放你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出去,万一遇到什么坏人,那可不好办了。你们看怎么样?”
这样他才有时间去问问这到底该怎么办,上头的命令是让他们远远地保护着这个小娘子,如今这个情况的话到底该怎么办,大家都拿不准主意。
这个主意好,她本来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活路,如果赵叔能找到的话,那再好不过了,姜裳点了点头对赵贵民道谢说:“好的,只是又要麻烦赵叔了。”
第二日天一亮,赵贵民便出了门,等离开赵家之后,他的速度加快起来,脚轻轻一点,竟然是个有功夫在身的人。
到了一处碧瓦朱檐的大户人家,他便停了下来,轻轻敲开了侧门,这敲门声极有规律,三轻一重,过了一会儿便有人将门打开。赵贵民蹭一下就进去跟开门的人说道:“我要见小胜子。”
进了内院,厅堂主位上坐着一个红袍圆领的白脸太监,他低头喝了一口茶。见赵贵民进来,抬起眼便说:“行了,不用行礼了,有什么事儿快说吧,我还急着出门给主子办事儿去。”
赵贵民收起行到一半的礼,然后对小胜子愁眉苦脸说道:“胜公公呀,那位小祖宗现在被贝家赶出来了。我好不容易打听到被赶到城南去,正打算搬到城南,找一个宅子再继续潜伏着。没想到前两日她自己又回来了,我见她包袱款款就问她要干嘛去,她说她要回江南了。”
回江南?小胜子眉毛一挑把杯盏放下来,说道:“可不能让她回去,主子现在还在外面呢,若是让他知道这位小祖宗趁她不在,自己又从京城跑回江南去了,估计得发一顿火。”
赵贵民脸上露出喜色:“可不是嘛,我也是这么寻思的,所以我将她拦下来,让她现在先住在我们家那儿。”
小胜子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事你做得好,等主子回来我跟他说一声,给你讨个赏。”
赵贵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继续说道:“可是胜公公呀,这小祖宗现在说她要出去找活干,我说我养着她,她说她不乐意。说没有让我平白养着她的道理,她非要出去找活干,昨晚我好说歹说把她劝下来了。”
赵贵民见小胜子皱起眉,又怕他对姜裳印象不好,急忙解释道:“这孩子懂事,从小在江南就格外的懂事,去隔壁钱大姐家学艺,天天帮这样又帮那样的,钱大姐给她学徒费,她也很少收。逢年过节的,有什么东西都往钱大娘家送,旁的街坊邻居也从来没落下。从小就是个懂事知人情道理的,像她这样的孩子估计是怕给别人添麻烦。”
小胜子眉头松开,抬头看见赵贵民松了一口气,没好气说道:“我对这小娘子可没有什么意见,收起你那副嘴脸,这主子可是救了我们主子一命的大恩人。”
还是我们爷的徒弟。
旁的且不说,光是主子的徒弟这个身份,他就不会对姜裳有什么意见,且看他们主子这副样子,将来说不定这姜裳会不会也成为他们主子呢。
赵贵民摸了摸额头,憨憨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你有误会,这小娘子确实是个懂事又乖巧的小娘子,要不是我没个儿子,我真想让她做我儿媳妇。”
小胜子抓起旁边果盘里的李子,砸到赵贵民额头上,呵斥道:“说什么呢?就你这样,你还想让人家姜裳小娘子给你做儿媳妇,我看你是想得美。”
赵贵民一手接过李子,往身上擦了擦药,放到嘴里一咬,汁水四溢,他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说:“胜公公这事儿可交给你了,我可真不知道上哪去给她找工作。”
小胜子沉吟了一下说:“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到山眉雪别居去吧。、
赵贵民啊了一声,嘴里咬着的红肉露了出来,一脸吃惊说:“你这是要干嘛呀?小娘子可才十五岁,难不成要给王爷金屋藏娇吗?”
有些太委屈了姜裳,而且他看姜裳那样,估计不乐意被人娇藏起来吧。可惜不是他闺女,不然他真带着这小女孩儿离这儿远远的。
气得小胜子把果盘一扬,果盘里的果全都砸向赵贵民,然后指着赵贵民骂道:“去你丫的,你想什么呢?我是说让你跟她说,山眉雪别居那儿在招厨娘,你让她去那儿应聘,当个厨娘罢了。”
赵贵民飞速闪开,躲过所有的果,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恍然大悟说道:“噢,还有这样的办法呀,真不愧是胜公公,一拍脑袋就想出来了。佩服佩服。”
“光这样恐怕还不太行。”小胜子思忖说:“听你们的形容,这小娘子怕是个有主见的人,这平白掉下这么好一个馅饼,她只怕还不相信呢。你就跟她说是你家赵三服侍的那户人家,正好在找厨娘吧 。你没跟她说赵三在哪家干活吧?”
赵贵民摸了摸脑袋说:“当然没说,我还没想出来该怎么编呢。”
小胜子点了点头说:“那就好,正好告诉她赵三就在那户别院家住,如果她问主子是谁,你便说不知道就行了。”
等王爷回来给她一个惊喜吧,想到这儿小胜子笑起来。
赵三听了拱手说:“得勒,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晚上回去他果然跟姜裳说给她和绿漫找到工作了,是赵三伺候的那家主子正好在招厨娘,因此让赵三跟主家推荐了姜裳。
姜裳一听就高兴起来,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说:“这样妥当吗?”
早已通过气的赵三点点头说,“姜妹妹不用担心,我伺候的那家主子好说话,这事是妥当的,我跟他一说便同意了。”
姜裳听了点点头说:“我自然相信赵三哥哥。”然后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绿漫,犹豫问道:“那可还有多余的位置?”倘若只有她自己过去的话,绿漫可怎么办。
放她一个人在赵家,她也放心不下。如果是她在赵家倒也没有什么,毕竟是邻居,可是绿漫跟他们非亲非故从来不相识,她也害怕绿漫一个人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不测。
绿漫脸上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
赵贵民大大咧咧说道:“还有位子,还有个粗使丫鬟有位置呢,不过是扫扫地什么的。绿漫姑娘可千万别嫌这活不上档次。”
反正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赵贵民大包大揽下来,他对赵三使了个眼色,赵三没吭声,默默地看着他说。
“真的吗?这么巧吗?”姜裳十分惊喜。
绿漫也露出笑脸说:“多谢赵叔了,我哪有什么挑活的理儿,有活儿就不错了。”毕竟她们小姐都出去找活了,她一个丫鬟有什么挑三拣四的道理。
她顿了一下,然后侧过头看着赵三,轻声说道:“多谢赵三哥哥了。”
赵三僵着身子胡乱点了点头,嘴里嗯嗯啊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第44章 考核
第二日清晨, 姜裳跟绿漫早早便起来了,赵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辆马车,虽然瞧着简单, 但是做工却颇为精细,简约低调。
赵三让姜裳跟绿漫上车, 他坐在车头架着车往城外去。
赵三架车很稳。
姜裳时不时从被风吹动的窗帘往外透看一眼, 发现这车子居然在往京城外去, 她便有些纳闷起来。
越往外走,她瞧这景色倒越有些眼熟,似乎要往幽山居那边去, 她愣了一下:赵三哥哥的主人到底是哪家呀?怎么跟幽山居是一路的, 难道也是什么皇亲国戚吗?
她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望向窗外的次数不由得多了起来,然后发现在前方一条岔道上, 赵三驾着车走向了另一条岔路,姜裳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一道啊。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 这条路上才是真正皇亲国戚的别院聚集地, 幽山居那种可以对外开放拿来做宴会的院子, 反而是皇亲国戚手里低一等的别院, 真正的好园子都是不对外开放的。
半路上甚至还会有巡卫, 如果有遇到误闯入这条路上的平民百姓,巡卫会告诫他们离此地远些, 若是不听劝阻,巡卫便可拉弓,直接就地射杀。
五人队的巡卫过来的时候,赵三远远地打了个手势, 为首的巡卫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地绕开了他们。
到了别院,赵三轻轻拉了一下马车,嘴里“吁”了一声,马便停了下来。
车上的姜裳跟绿漫坐得都快僵了,这路实在是有些长,居然比贝家到幽山居还要久些。
赵三去将马车停放好,留在原地的姜裳看了一下,没有在门上看到别院的名字,想来这应该是后门或者是侧门。
她想得没有错,这里是山眉雪别居的侧门。
来的路上赵三已经告诉过姜裳,他家主子对厨娘要求颇严,到了这儿还要姜裳做一顿菜,展示一下厨艺,若是合格了才能收人。
这也是小胜子想出来的法子。据以往的消息来看,姜裳是个颇有警戒心的小娘子,如果是简简单单就把她收进来了,她估计心里对于别院主人的身份还要存疑,不如索性严一些,让她打消了心里的疑虑,等主子回来,再说应当如何处理。
赵三把姜裳和绿漫带进了院子里。别院里有个妈妈正在等候他们。
在院门口赵三便将姜裳交给了妈妈,里面是内院,他进不得,接下来就由宋妈妈带她去院子里做菜。
宋妈妈慈眉善目,看起来颇为和善,姜裳愣了一下,呼吸紧起来,她有些紧张,跟赵三对视了眼,赵三眼神中隐含鼓励,绿漫也是一副为她揪心的模样,她便笑了起来,跟在宋妈妈身后往里去了。
宋妈妈的态度友善得出奇,每路过一个院子,都会为她介绍这个院子叫什么,主子平日里常不常来。
姜裳在心里想,这估计是告诫她不要多来组织常来的地方,真是含蓄呀。她默默地记在心里。
到了后厨。宋妈妈便跟她说,让她做出一桌子菜来,什么拿手做什么便是。
姜裳进了厨房,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淡定说道:“嗯,好的。”
宋妈妈见她点头应和了,便出门去了,只剩姜裳一个人在这儿,她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这厨房她实在没有想到,诺大的厨房居然只有她一个人,一个厨娘都没有,她咂了咂舌,便是在贝家的大小厨房,都没有这么宽敞的,何况只有她一个人。
她摸了摸厨房里的灶台,发现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也没有,灶台上放的菜也水灵灵的,猪肉什么的眼一扫便知道肯定也是新鲜的。
只是给她测试罢了,居然什么东西都备好了,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一个考场。
姜裳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满足感,她梦想了很久她一个人的厨房,没想到有一天居然在这里实现了。
要不然留下来给这家主人打一辈子工算了,开什么店啊,姜裳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个想法,随即甩到脑后。
给厨娘测试都如此严谨,说明对厨娘要求是很严的,说不定她留不下来呢。
她在厨房翻了一下食物,想好自己要煮什么,之后便手脚利落地活动起来。
姜裳刀工极好,一只鸡被她不伤及筋骨地拆掉了全身的骨头,鸡骨头被她放进锅里吊起了高汤。
剩余的整鸡放进了锅里熬煮。
另一只鸡被她用酒和冰糖一块放进砂锅里炖煮。手一抖洒下些许盐,又翻出桂皮一同放进砂锅里。文火炖煮,先置于一边。
厨房里还有不少嫩豆腐,她将嫩豆腐轻轻碾碎,又寻出香蕈、蘑菇、火腿、松子等物,菜刀飞快地将其剁碎,置于碗中。然后下锅与嫩豆腐同煮。底汤是之前吊好的鸡骨高汤。
角落里放着水缸,里面几尾鱼在其中游弋,姜裳看了一眼,发现有一条成色颇不错的鲫鱼,她快手一抄便把这条鲫鱼捞了出来,刀背一跺便将它拍晕。
开膛破肚刮鳞去鳃,姜裳一顿手法如行云流水,叫人看到忍不住称赞。一看便是厨房里的熟手。
后门上的小胜子看了一眼,便被她的刀法吸引住,心里暗赞了一声,不过他也有些稀奇,没想到主子看上的小娘子居然是这样性格的,倒叫他没想到。
姜裳开了个罐子,轻轻在罐口上了轻轻扇了扇,鼻翼微动,发现果然是她要找的,心里赞叹了一下,这个厨房不光大,用的东西准备得也很齐全。
小胜子若是知道了姜裳心里这么想的,估计心里很得意,这厨房里的东西是他找王府的厨师特意准备的。
锅里一温热,鲫鱼便下了锅,用酒一煎,鱼的鲜香与酒的清香,撞击在一起,散发出极为诱人的香味。
出锅的时候放了些香椿和笋,都是鲜货,使得这道菜更加鲜美。
宋妈妈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姜裳也拿捏不准,到底参与测试的有几个人,因此便按大餐的规格来准备着,光这几道肉估计还不够,她想了想又翻出猪肉。
红焖肉是她师父钱大娘的拿手好菜,她也颇得几分精髓,因此见材料齐全,便想动手做起来。
这道菜难是不难,重点在于火候。她将肉放进锅里后,便守在灶口照看起火候来。
那两道鸡肉和鲫鱼都已经做好了,姜裳将它们盛出来之后颇有几分为难。
她并不知道要将这些菜放到哪里去,若是一直等她们来拿的话,都是热菜,冷了便不好吃了,会不会影响她的成绩。她在原地踌躇了一下。
谁知这时门口走进来两个丫鬟,两人一言不发,一人捧着一道菜就往外面去。
来得真及时。姜裳心里给她们点了个赞,然后接着去照看灶眼里的火去了,
她不知道,从她做菜起,这院子里边一直香气四溢,循着味儿就找到这儿来,隔壁院子在等吃的两位评委已经垂涎欲滴,只等菜端上来了。
红焖肉做好之后,姜裳又快手做了几道素菜,进来的丫鬟一同端了过去,她便将厨房收拾好,在原地候着。
宋妈妈和小胜子在隔壁院子里一道菜一道菜品尝着,尝到后面,两双筷子飞速移动,在空中简直要打起架来,眼神对视着几乎要撞出火花。
他们俩一言不发,直到一桌的菜通通光盘,小胜子捧着溜圆的肚子一本满足,宋妈妈用手帕矜持地擦了擦嘴角,挡着嘴,打了个嗝。
宋妈妈夸赞道:“这小丫头手艺真不错,是哪学的?吃着仿佛有几分熟悉的意思。”
小胜子打了个饱嗝说道:“你可还记得尚食局的钱司膳?”
尚食局就是皇宫里的御膳房,主管尚食局的是尚食,再往下就是司膳,皇宫里的大厨。
宋妈妈恍然大悟说道:“对,吃着是有几分她的意思,但是这个钱司膳不是到了年龄返乡了吗?”
小胜子一笑,说:“是返乡了没错,钱司膳回去了,而这个小娘子,正是她家隔壁的邻居。”
这么巧?宋妈妈挑挑眉,不过是这个小娘子的话,那怎么巧也不为过,谁让她师父是王爷呢。
看王爷那样,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江南送,还送得悄无声息,极为谨慎,硬是一点风声不露。
若不是他们是王爷身边近前人,怕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这小娘子只怕更不知道了,估计还在心里感慨自己运气好吧。
确实是天生的好运气。宋妈妈都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不过也不算什么,这小娘子救了王爷两次,两条命都是她救回来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不为过。
宋妈妈微微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王爷到底什么时候能意识到他自己的想法。
小胜子举起酒杯,两人对视一眼,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做菜过程都有参考,我不会做菜呜呜
第45章 拐了徒弟当厨娘
姜裳被留下来了, 她松了口气,虽然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但是京城卧虎藏龙, 她又是江南来的,做的口味惯常是江南人吃的, 不见得这番手艺就能留住别人的胃口。
绿漫也被留下来了。
这庭院极大。绿漫跟姜裳都不得四处乱走, 只能够靠赵三在中间传递消息, 姜裳一被留下来,她就告诉了赵三哥,赵三也告诉她绿漫被留下来了。
这真是喜上加喜, 姜裳很高兴。
不过这府上的规矩真是奇怪, 如果不是那天宋妈妈亲口告诉她, 她被留下来了,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做梦了。
因为这些日子里根本就没有人吩咐她做过一道菜。
宋妈妈让她直接住在这个院子里, 院子里的东西她都能用。一开始她等了半天,主家也没有吩咐她做一道菜, 等得她自己都饿了, 姜裳只好给自己做了道饭。
如果仅仅是没有人给她吩咐就算了, 这厨房每日还不停地有人往这儿送菜, 包括什么鹿肉猪肉, 一看就是新鲜射杀的。
古代没有冰箱, 让姜裳很是犯难,她把这些肉用盐腌了起来。
后来宋妈妈过来看了一眼, 见她把肉腌了起来没说什么,等到第二天送来的青菜和鲜肉都是一人份。
姜裳一看就知道了,这应该是给她自己一个人送的。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盛冽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睁开眼睛,喊道:“灰二!”马车外有人驾着马过来,轻轻敲了一下马车壁。
如果姜裳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认得出来,这是比赵大哥还神出鬼没的赵二哥。
盛冽沉声问灰二:“这是去哪儿,这不是回王府的路。”回王府的路可不是这么走的。
灰二恭敬回道:“胜公公传来话,让您去山眉雪别居住,说夜了不好赶夜路,不如先到那边住着。”
这个小胜子在搞什么?盛冽久久没说话,隔了许久才嗯了一声,算是点头同意了。
姜裳平日睡得早,左右也没什么事,天一黑她在院子里逛几圈,便洗漱上床睡了。
这天夜里她已经合衣躺下,突然宋妈妈拍她的房门,语调急促催促道:“快醒醒,主子回来了,你去煮些清粥小菜,不要太油腻的。”她这边说着,那边送食材的人已经扛着一大堆的东西往厨房里去了
姜裳一咕噜就翻身起来,因为厨房油腻,因此她平时都不穿什么特别好看的衣裳,只穿了一些粗布杂衣,方便干活,穿衣服速度也快,不一会儿就进了厨房。
这些日子她已经摸清了这个厨房,毕竟是吃饭的手艺,加上她也是久没有练习厨艺了,食材往她这送,她就顺手做了挺多的菜,温故知新,泡在厨房的时间多了,自然也就更熟悉起来。
然而等她进厨房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惊讶了一下,原本还觉得平日里往她这里送的东西就够多了,结果这天晚上往她这儿送的菜都是一筐一筐的。
这真的只是让煮清粥小菜吗?姜裳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难道是她半夜梦中听到的。这么多的菜,完全可以开个宴席了。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做些清淡的吧,毕竟看着时间应该是子时了,半夜十二点。古代人吃东西讲究养生,这会应该只有一些清淡的填填肚子就差不多了。
她宰了一只鸡,吊了高汤,浮出的油用勺子撇去了。一碗碧梗米分做两碗,一碗煮至融化,另一碗煮到入口微溶,两碗合作一碗,又添了些清爽的小菜。
东西一做好,外面等候的丫鬟便进来把这些菜送走了。姜裳收拾好厨房,见半天也没有人来叫自己,挠了挠头,最后自己上床睡觉去了。
此去路途遥远,回到山眉雪别居的时候,盛冽已经累极,送上来的清粥小菜他入口只觉味道不错,仿佛有些熟悉,但是他已经累得没有空多想了,匆匆用完洗漱便睡了。
这味道倒有些姜裳煮出来的感觉,盛冽咂巴咂巴嘴,忽然眼一睁从床上跳了起来,外面天光大亮,已过去了一夜
外间的小胜子听到动静走了进来问:“主子怎么了?”
盛冽愣了一下,从床上下来,说道:“昨天晚上的粥是谁煮的?我觉得味道还不错,让她再煮一碗送过来。”
小胜子笑眯眯地说:“主子莫着急,那厨娘已在我们山眉雪别居上住了下来,只要您想吃随时可以叫,先洗漱吧。”说完他便将面巾打湿递给盛冽
厨娘,盛冽眼睛亮了一下,又故作淡定。等洗漱好之后才坐到饭桌上,一看饭桌上不是昨天晚上的样式,他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表露出来,拿起筷子将桌上的菜咬进嘴里,味道真是不错。
这味道越吃越熟悉,当年他教姜裳轻功的时候,每晚夜里都吃到徒儿的孝敬,味道与这个极为相似,只是那时候姜裳手艺还稚嫩,还能尝得出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
而嘴里这个味道更精致成熟。可是他的徒弟现在应该还在贝家吧。
盛冽吃着吃着突然开口问:“衣衣最近怎么样了?”
盛冽以前从来不在饭桌上开口说话的。
小胜子知道主子肯定察觉到饭菜的味道发生了变化,他笑眯眯说道:“这姜裳小娘子最近过得不太好呢。”
“哦。”盛冽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用眼神提醒他继续。
“前些日子福乐公主举办的群芳宴,姜裳小娘子也参加了,还得了琴艺比赛的第一名。”小胜子先说好的消息。
盛冽眼睛里带笑说:“她琵琶弹得极好,拿第一也是情理之中。”在主子眼里姜裳小娘子便是最好的。小胜子习以为常。
“只是后来传出消息说,姜裳小娘子一开始没有打算参加群芳宴,是贝家的三小姐私下给她报的名,据说是去群芳宴的路上才知道的。”
姜裳无缘无故被赶出贝家,小胜子肯定要调查事情经过,这京城里的事情就没有瞒得过他们的,一查便查出来了。
况且这姜裳小娘子一个民间来的小姑娘,居然得了群芳宴的第一,各种各样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得亏姜裳小娘子被赶了出来,要不然最近肯定要烦死了。
“继续,”这事儿一听就有后文,盛冽不动声色接着问。
“因她在群芳宴上与王家小娘子对赌,王家小娘子输了赌约。虽然当场没有追究,但在场的人极多,”身份门第也都颇高,这消息根本瞒不住。
“这个事情已经流传出去,贝家不敢得罪王家,因此姜裳小娘子一回到贝家便被赶了出来。”
这才是贝老夫人把姜裳赶出贝家的原因,他们家只是小小的京官,根本就得罪不起王家,为了一个私生女得罪王家,那可不值当。
盛冽放汤匙的动作大了些,磕在碗里,“哒”的一声,在内室里极为清脆。
“现在呢,”盛冽脸上已经冷下来。他不过出去半个月便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在他的地盘上,姜裳还如此被欺负,这太让他生气了。
小胜子见他脸色一变,一看就是生气了,也不敢再瞒,急忙把后续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姜裳小娘子给贝家送去了一封信,如今已经离开贝家。”
盛冽眉头稍动。
“她要走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赵贵民,赵贵民便将她留了下来,姜裳小娘子说要去找帮厨,不好意思在赵家白吃白喝。奴婢想了想,便让她到山眉雪别居这儿来应聘了个厨娘,如今您昨晚和现在的吃食都是出自姜裳小娘子的手。”
原来这竟然是姜裳做的吗?盛冽愕然,手上的汤匙彻底掉进碗里,水花溅起落在饭桌上,这还是他头一次在饭桌上如此失礼。
他原本以为是这帮奴才见他近日食欲不振,便想了法子将钱司膳从江南醒了回来,万万没想到他们是直接将姜裳请进了山眉雪别居。
“你,”盛冽犹豫了一下重复小胜子说的话,“你是说姜裳现在是在我的院子里,就这座?”
小胜子点了点头。
盛冽低头看着满桌的菜品,难以置信说道:“这些东西全是她做的?”
小胜子点了点头。
盛冽捂着额头,喃喃自语:“她现在是我的厨娘?”居然把他的小徒弟拐到府上当起厨娘了。
小胜子点了点头。
盛冽猛地站起来,见小胜子在旁边,他咳了一下说:“小胜子你先出去。”
小胜子干脆利落地出去了,才一出去就听到房间里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在不停地绕圈子,脚步极快,细细碎碎。
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一条缝,盛冽招呼小胜子说:“那她现在知不知道这个别院的主人是我?”
小胜子忍住笑,摇摇头说:“她不知道。”
盛冽松了口气,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
可是不知道的话我该怎么见她呢,若是知道的话,还能直接将她召来相见,可是现在不知道……
盛冽眉头又皱起来,小胜子沉默了一下说:“主子这顿饭,您吃的还好吗?如果觉得不错,可以给厨娘下些赏赐。”
盛冽恍然大悟,高兴地拍了拍小胜子的肩膀说道:“对,你说的没错,快给她赏一百两银子。”
小胜子眨巴眨巴眼,委婉劝说道:“主子,一百两银子未免太多了。”
一百两银子够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了,确实太多了些。恐怕要把小娘子吓到了。
“那给多些合适?”盛冽犹豫了一下,干脆问小胜子。
小胜子直接了当说道:“五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盛冽皱眉:“五两是不是太少了?”显得他特别小气。
小胜子见状便说了一句话,直接打消了盛冽的心思:“主子,姜裳小娘子来府上当厨娘,是想要凑够去回江南的路费,您若真的给她奖赏百两银子,只怕明天她便请辞,要回江南了。”
盛冽顿时放弃了奖赏姜裳一百两银子的打算。
第46章 发觉
姜裳得了奖赏极为高兴, 不过做了两顿饭就得了五两白银,相当于得了五千块软妹币了,这户人家也太大方了吧, 随便一奖赏就是一个月的工资。
还包吃包住,这样算的话, 她只要做上两三个月就能够凑齐回江南的路费了。她美滋滋地把银子收起来。
虽然宋妈妈说过, 她的活动范围只能在这个小院子里, 姜裳听了以后诺诺点头,但是也没太往心里去。
她仗着自己有轻功,每天晚上在房梁顶上跳来跳去。
这天夜里她打算去找绿漫, 才刚翻过一堵围墙就被人压在墙角。
姜裳反应极快, 从大腿上抽出匕首, 试图抵住对方脖子,挥到一半却被捏住手腕, 手腕一痛,手里的匕首就掉了下来。
这下糟了, 估计遇见贼人了, 姜裳第一反应是如此。别看这别院又空又大, 但是其实护卫不少。
在这里呆了几天姜裳早就发现这个地方外紧内松, 她刚想不顾颜面张嘴大叫, 却被人捂住嘴, 她眼神对上对方的眼。
“是我。”盛冽低声说道。
是师父,姜裳的警惕立马变成惊喜, 看着盛冽的眼神如同狗狗遇到出差多日归家的主人一般,闪闪发光,惊喜又湿润。
盛冽在她耳朵边轻轻说道:“我放手,你别喊知道吗?这个地方护卫不少。”他们家护卫挺多, 来的时候心血来潮没跟他们说,万一被发现了多尴尬。
尤其是姜裳这种半桶水的功夫,最容易粗心大意被发现。
姜裳疯狂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盛冽慢慢地把手放下来。
姜裳抓着盛冽的手,声音极低地问:“师父,你之前去哪儿了,我本来还想找你借钱呢,可是都没有遇到你。”
“我有任务,出任务去了,你找我借钱要干什么呀?”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姜裳第一次问盛冽借钱,平时都是他主动找借口给小徒弟零花钱,他有些新奇。
姜裳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土,垂下眼眸,不好意思说道:“我想回江南,我不想在京城待了,这个地方不适合我,还是江南合适我。”
幸好他之前不在,盛冽心里面第一个想法是这样的。
“你回江南做什么?你在江南不是没有什么亲戚了吗?”盛冽开口就问。
姜裳眉间微蹙说道:“可是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戚呀,她们也不喜欢我,京城虽大,可是没有什么值得让我留下来的。”她神情郁郁寡欢。
看得盛冽心里一痛,下意识开口说道:“我在京城啊。”
姜裳懵懂一抬头,什么意思?让我为了你留下来吗?
话一出口盛冽就发现这话有些不对劲,局促起来。两人眼神在空中相交,过了一会儿,姜裳先败下阵来,她推了推盛冽的胸膛,说道:“师父,我们换个姿势说话吧。”
盛冽后知后觉,才发现他一直将姜裳压在墙上,两人距离极近,呼吸都能扑到对方脸上,他猛一后退。
姜裳摸了摸鼻子,师父后退的步子也太大了些,难道是她刚刚吓到他了,但是这个距离确实太近了,姿势也怪怪的,这是传说中的壁咚吗?
他们俩找了间看起来没有什么人的房顶,今晚月色极好,他们俩坐在屋顶上,微风轻轻吹过,月色懒懒地洒下来,给远处的景色都罩上一层清辉。
“你,”他们俩同时开口,然后眼神碰到一起,不约而同噗嗤笑出声。
“师父你先说吧。”姜裳其实也没想好到底要说什么,只是一直沉默,未免有些太尴尬了,因此大方地将先问的机会递给了师父。
“嗯。衣衣,你回江南做什么呀?”盛冽迫不及待地问。
姜裳低着头把玩自己腰间垂下来的腰带,轻轻说道:“回去开店啊,我可是学了好多年的厨艺呢。”
她抬起头看盛冽,脸上笑容明媚,然而笑不及眼底,她说:“以前还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我就想着跟隔壁钱大娘学手艺,等到以后长大了就自己盘家店,开个小店养活自己和爹爹。到了年龄再找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生儿育女,就这样度过一辈子,也是挺好的。”
盛冽手攥紧,这话听姜裳说过许多遍,然而这次他却格外在意起来,他哑着嗓子说:“可是你爹爹已经去世了,他临终的愿望,不是让你上京城来吗?”
所以就留在京城吧。
姜裳沉默了一下说道:“师父,有件事情我瞒了你好久,既然我快要回江南了,那这事跟你说说也没有关系。不过你可要保密哦,她们都还不知道呢。”
她们指的是京城的人,至于贝家,她也不知道她们知不知道,想跟她们说来着,这不是一回府就被赶出来了吗,临走前只留了爹爹的信,不知道爹爹信里说没说。城南宅子没笔墨,她也没办法。
姜裳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低垂着眼,没有看盛冽的表情。
盛冽听着小徒弟的身世隐秘,眼里忽然绽出极大的喜悦,而后一直保持着似笑非笑,似喜非喜的表情。
等姜裳说完了以后,许久也没有听到盛冽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着盛冽,苦笑了一下说:“你也觉得这事情不可信吧,要不是爹爹跟我说的,我也不相信。可惜了,我已经找不到那一块玉佩了,要是能找到的话,还能给你看一眼呢。”
八岁的时候玉佩就被她当了,后来得了一枚一样的,但是她怕弄丢,一般都收在家里,荷包里裹着布料,布料包着玉佩,压在箱底,轻易不拿出来。
何况那枚玉佩也不是她原先那枚,李鬼不能当李逵。
盛冽声音颤颤,他一把抓着姜裳的手,激动问她:“你是说你是靖西侯府姜庭深唯一的女儿吗?”
姜裳懵了一下,点点头说:“如果我爹爹说得没错的话,那我应该是。”
盛冽接着问说:“那枚玉佩你八岁的时候拿去当铺当了,机缘巧合之下又得了另一枚长得一模一样的玉佩是吗?”
师父的手劲太大了,攥得她有些疼。姜裳皱着眉头说:“是呀,本来想拿那个后来得的玉佩去把它换回来,可是没想到去当铺问的时候,说东西已经卖掉了。”
她没有死当,可是那家当铺不认,就是不给她,她又不敢让爹爹知道,只好吃了这个暗亏。幸好活当的时候也给了不少钱。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盛冽喃喃自语。
姜裳缩着肩膀拍打盛冽的手,说:“师父你抓得我好疼,你快松手。”
盛冽这才发现他一直抓着姜裳的手,他松开手,姜裳的手腕已经红了。
姜裳收回手,自己给自己揉了一下,师父今天晚上也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刚做完任务,神智还不太清醒。
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偷偷瞧盛冽,却正好对上盛冽看过来的眼神,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一碰又各自散开。
今晚的气氛也奇奇怪怪的,是因为月色太好的原因吗?姜裳望着远处的月亮,感觉脸上有些热起来了,她想站起来吹吹风,把脸上热气吹散。
旁边的男人噌地一下站起来对姜裳说道:“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先安心在这儿呆着,这户人家还不错。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说完他脚尖一点就从屋顶上离开了。
姜裳“哎”了一声也没拦住他。
她还想问问师父这次任务出的怎么样,顺不顺利,有没有受伤什么的,她这里还有一些爹爹的药可以给她用。可惜师父跑得太快了。
姜裳拍了拍发热的脸。等脸上的热度散了,她才回了房间。
果然接下来几天也没有看到师父晚上再过来找她。
自从这户人家的主人回来之后,白日里她每天也都要忙着要给主人做饭。
似乎是因为主人回来了,这座别院人也多了起来,她的活动范围也不再局限在这座小院子里,能到别的地方去逛逛了。
这天中午府上有客人到。
这家主人虽然挺有钱的,但是为人并不铺张浪费,每次吃饭基本上只点四菜一汤,让姜裳松了口气,因为府里只有她一个厨娘。
姜裳忍不住给自己抹把泪,她一个人既要洗菜又要做饭还要看火。得亏她以前基本功扎实,不然真是忙不过来。
刚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提防她这个外人,所以专门拿了一个不用的院子来给她做厨房,直到主人回来了,她才发现这么大的别院,居然真的只有她一个厨娘。
不过她只要负责自己的吃食和主人的吃食就好,万幸这家主人每次点的菜不是很多,还忙得过来。
今天中午不仅多点了两菜一汤,而且还额外叫了点心,叫的点心也都是甜甜的糕点。姜裳便猜着应该是有客人来了。
等点心做好,姜裳等着传菜的丫鬟来过来将点心送上去,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过来。
这点心趁温热的时候吃最好,再等一会儿送到那边就该凉了,不好吃了。
她想了想,依稀记得方才送别的菜的丫鬟们提到,今日主子在湖心亭今天客人。
她方向感不错,还记得湖心亭怎么走,大不了到湖心亭附近再叫丫鬟把东西送上去。
等她已经走到湖心亭的院子旁边,也没有看到一个丫鬟,姜裳觉得纳闷,再往前走了两步,却见宋妈妈和一个穿着圆领太监服的白净太监往这边过来。
那太监见了姜裳脸上一惊,说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姜裳也自觉不太好,她不过是个厨娘,跑到主人家宴客的地方,是有些不太合适,她屈膝行了一礼,正要请罪。
宋妈妈却开口说道:“姜裳你来得正好,这糕点不能凉,既然拿来了,你就送上去给主子和客人一起用吧。”
小胜子眼瞪向宋妈妈:你想干什么?
宋妈妈眉梢挑了一下:你管不着。
啊,姜裳迟疑地抬起头,一脸茫然,正好错过宋妈妈跟小胜子互相使眼神的过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隔壁小说我又改了两版文案,感觉都蛮好的,可惜不能都放,放这里过过瘾
《天上掉下五个亿》
【一】
卫梨暗恋自己小竹马多年,可是她与竹马天壤之别。
竹马家产亿万富二代,运动达人风云校草,上的私立贵族学校一年学费八位数。
而卫梨,无父无母小孤儿,日常青菜豆腐换着吃,两件校服轮流穿,全靠奖学金度日。
有一天卫梨发现原来自己是善财童女,意外之财滚滚而来,善财童女要散财,钱来多少花多少,不花就会变穷鬼。
在卫梨的钱越花越大时,她的外公外婆找上门,原来妈妈是富豪千金,她的爸爸也来了,原来爸爸是集团老总。
得知真相的卫梨:………糟了,这钱还能花得完吗?
回到家的卫梨忽然被小竹马告白,她哭丧着脸:“如果我变穷鬼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竹马摇着她的肩膀说:“全世界都知道,我特么从小学就暗恋你了!”
【二】
卫梨穷得要吃草了,想兼职却怎么也赚不了钱,摆摊画画被城管赶,发传单被倒扣钱,好不容易接个约拍模特的活,结果遇到了骗子。
这就算了,有一天走在放学回家路上还被人敲闷棍。
醒来发现原来自己是霉运罩身善财童女,为了驱散霉运,她必须将得到的意外之财统统花掉。
卫梨仰天大喊:让我花钱你倒是给我钱啊!!!
意外之财纷至沓来,微博小号转的抽奖博中了五百块,上超市买生活用品小券抽奖得了一等奖,画的画突然红了有人找她约商稿,接拍摄影照片火遍全网收入翻倍……
霉运彻底散掉时,
妈妈的父母突然上门认亲,原来妈妈是富豪千金;
亲生父亲也来了,原来爸爸是知名上市公司老总。
一起长大的富二代竹马凶巴巴拉着她的手不让走:我都追你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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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挂【一】,但是【二】我也蛮喜欢的,放给你们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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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存稿有十多章了,我努努力,争取那边开文之前这边全文存稿(乖巧.jpg)。啊,那边应该23或者24号开文,嗯,就是这个月XD。
第47章 纱裳正面相逢
宋妈妈一脸温柔说道:“啊什么, 快进去吧,主子那边还在等着呢,桌子上空荡荡的, 可不像个待客的道。”
宋妈妈住的地方离姜裳的厨房很近,姜裳刚来的时候不让出院子, 只能见到宋妈妈一个人。
那些菜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了, 反正天一亮就又在那儿, 她能见到的活人只有宋妈妈一个,因此跟宋妈妈倒有几分亲近。
她做了饭菜也常跑去问宋妈妈要不要吃,宋妈妈推迟了几次就答应了下来, 她们俩便做了个饭搭子。
宋妈妈瞧着便是个极好说话的妇人, 脸上温柔性子和蔼。姜裳对这样的人一向很有好感。
她又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她跟宋妈妈的感情就颇为深厚起来。看这样子, 这送茶点应该是什么好事情,宋妈妈可能是想要照顾她。
但是这个红衣的白净太监似乎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她迟疑地看向小胜子。
小胜子也有些犹豫, 可是宋妈妈执意要让姜裳给主子送过去, 他不好在姜裳面前打宋妈妈的脸, 只得点点头说道:“那你去吧, 注意低调点, 别惊扰了主子和客人。”
还真让她去呀,姜裳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太监居然也同意了。她只好鼓起勇气走进那个园子。
等姜裳走进了园子里, 小胜子才问宋妈妈:“你怎么让她来了,你不知道今天来的是哪个客人呢?”
宋妈妈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呀。”
小胜子气急败坏:“你既然知道,怎么就让姜裳过来了?可别跟我说是你一时疏忽,以你的警惕与心细, 不可能造成这种一时疏忽。”
宋妈妈温柔淡定说:“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想让衣衣来看看。是谁顶替了她的位置坐在这里。明明该坐在这儿的是她,可是她却像只小耗子一样,每日只能在厨房忙活。”
宋妈妈跟小胜子是盛冽身边最久的人,盛冽有事也从来不瞒他们,他十三岁那年险些在红岭丧命,他们两个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当时宋妈妈在府里安抚住来找茬的人,给小胜子留出找他的时间,他估计早死了。
当然,最应该感谢的还是那年跑到山里采药的姜裳,没有姜裳的药和水,那天晚上盛冽就该凉了。
因此他们俩一直都知道盛冽在江南被一个小女孩救过两命,又收了她做徒弟,教她轻功,还派了许多护卫去她家附近守着她的安全。每年还总找理由往江南去看看她。
后来干脆在赵贵民家设了一个办事处,所以姜裳才经常在她家附近捡到受伤黑衣人。本来人家就是去那里汇报情况顺便疗伤的。
赵贵民确实是个郎中,盛冽也担心姜裳她爹那个半调子水平的医术,怕哪天把他小徒弟医没了,直接送了个大夫到她家附近住着。
有一次盛冽回京路上遇到了姜纱,那个名字和姜裳很像的小医女。
盛冽说要把姜纱接回来,宋妈妈跟小胜子却产生了分歧,小胜子赞同盛冽的做法,宋妈妈坚决不答应。
姜纱与姜裳之间的关系他们知道,但是别人不知道。
宋妈妈担心的是,如果有一天盛冽动了心,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姜裳。可是盛冽身边出现了一个名字和身份都跟她那么相似的姜纱。
万一姜裳知道了,她会不会介意?
而小胜子觉得盛冽的这个做法是为了姜裳好,毕竟姜纱与姜裳之间的关系他们是知道的。盛冽的做法是爱屋及乌,为了姜裳,才特意照顾的姜纱。
姜裳不为此感恩戴德,还介意此事,她有什么理由介意?
就算盛冽真的喜欢上姜裳,原本以姜裳的身份就不配入王府,做个侍妾都是高抬了,仗着王爷的宠爱爬到头至多也就是个侧室,难不成还要立她为正吗?
且王爷到了年龄,身边给他塞女人的人越来越多,原本王爷于男女之事就没什么兴趣,好不容易想通了想把姜纱带回来,他怎么可能拦。
也怪姜裳格局小,王爷几次问,她都说只想在江南呆着,不想上京。不然王爷早就把姜裳接回来了,哪里轮得到姜纱。
最终盛冽还是将姜纱接了回来。
小胜子咬着牙说:“你一定要让主子遇到这样的场面吗?万一姜裳小娘子生气了,一气之下跑回江南,他们之间再没可能了怎么办?”
如今就是小胜子也看出来盛冽对姜裳的不一样,只怕王爷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宋妈妈不动如山,稳稳当当说道:“不管如何,都应该让姜裳来亲眼看看这一幕。”
那园子颇大,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湖,湖里还有几朵荷花在绽放,红红白白的,在绿色的荷叶里格外显眼。微风吹过,花朵和绿叶在风中微微摇曳,如同舞女舞动身躯,绿波荡漾。
姜裳远远地看到湖心亭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女子柔美娇小,看着似乎是一对良人,也不知道哪个是府上的主人。姜裳有些好奇起来。
等走近了,姜裳忽然僵在原地。那男子竟然是她多年前救过的那个少年王爷,而那女子便是与她同姓的医女姜纱。
这处别院的主人,居然是他吗?姜裳的眼神落到背对着她的男人身上。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医女姜纱的眼神都忍不住落到她身上。
姜裳咬咬牙,不能再站下去了,她回想了一下丫鬟是怎么送糕点的。给自己鼓了劲儿,踮着脚尖轻轻往前去了。
主人在与客人聊天的时候,是不需要上前行礼打招呼的,只需把东西送上,再悄无声息地退下即可。
姜裳轻轻上前,将手里的玉锦花糕放到桌上。
盛冽原本没有留意送东西上来的是谁,他只眼一扫,发现旁边这个丫鬟穿的衣裳好像不太对,再一细看,这不是姜裳是谁?他顿时被口水呛得咳了起来。
姜纱着急起来,惊呼道:“王爷你没事吧?”她站起身,到盛冽身边,轻轻给他拍着后背。
盛冽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让她坐回原位去,她一过来,他就浑身难受,尤其是姜裳还在这儿。
姜裳眼睛都没抬,放了糕点就想往下退。
这边姜纱已经注意到她身上不太一样的衣裳,先是惊奇地咦了一声,然后眼神落到她身上,只听姜纱对姜裳说道:“你把脸抬起来让我看看。”
姜裳脚步顿住,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抬起头,对上姜纱的眼神。
比起前两次相见的清冷,这时候的姜纱身上更有一种少女的活泼,她看到姜裳的脸,惊讶地说道:“唉,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
过了一会儿她抬抬眉梢,仿佛很介意的样子:“我之前遇到过你,你是贝家的亲戚吧,怎么在这儿出现了,身上还穿得这么……”灰扑扑的,一看就是干杂活的衣服。
说到贝家时,她眼里闪过一道幽光,又看了看衡王,似乎在掂量他是什么意思。
山眉雪别居是衡王的私宅,里面虽然下人不多,但是穿的衣裳都是有定式的,几等丫鬟哪个院的丫鬟穿的衣裳都不一样。
姜裳身上穿的一看就是干杂活的。
姜裳屈膝行礼,声音死板沉稳,干脆认下:“见过神医。我原是贝家的远亲,如今已经跟贝家没有半点关系了,便想着自己出来赚些钱,索性还会些厨艺,因此到府上做了厨娘。”
“哦,”姜纱悠扬婉转应了一声,眼神看着盛冽,似笑非笑说道:“我还以为是王爷金屋藏娇呢。”
这语气一听就是小情侣撒娇。姜裳心里叹了口气,原本当年便是一次偶遇,她实在没有必要揪着不放,何况人家如今已经有了良配,更不需要自己贴上去。
盛冽下意识中制止道:“你瞎说什么呢?”什么金屋藏娇啊。
不过如果衣衣愿意的话,金屋藏娇也是可以的。
他眼神紧紧盯着姜裳,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惊喜或者高兴的神色来。
姜裳脸上一片麻木,她侧过身对盛冽行礼:“王爷,糕点既然已经送来,奴婢是否可以下去了?”
盛冽有些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听到姜裳说要下去,点了点头说:“你下去吧。”注意休息,别太累着了。
后半句没说出来,这话身为师父说合适,身为主人的他说却不太合适。
晚上再去跟她说吧。盛冽想到这两天调查的事情,心里喜悦的泡泡一个接一个往上冒。
姜裳才一转身离开,就听得姜纱声调柔软,轻声叮嘱盛冽说:“王爷你身上的暗疾可要注意好好养啊,别太糟践自己身子。”带着少女的娇嗔。
姜裳上辈子年纪虽然不小,但是于感情一道始终没有开窍过,什么上学的时候暗恋校草跟隔壁班的男孩子表白这种事情,她从来没有做过。
在学校的时候一心只有学习,工作之后忙于工作,从来没有想过恋爱这种事情。
两世以来,在感情上唯一一次有所触动,应该就是八岁那年偶遇的那个山中少年,让她现在时不时仍然做梦梦到。
可惜她来晚了,这个男孩子已经心有所属了,姜裳心里一阵阵痛,算了吧,她从来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姜裳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脸色极差,连在院子门口的宋妈妈和小胜子她都没看到,捧着托盘就失魂落魄地往厨房那边走。
宋妈妈和小胜子对视一眼,小胜子纳闷问道:“这怎么了?”光天化日之下,王爷跟姜纱在院子里应该不能做什么干柴烈火的事情吧。
宋妈妈也疑惑,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不就是每次回来姜纱对王爷的例行检查吗?怎么姜裳一副天都塌了的表情。
她捅捅小胜子的腰说:“你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胜子正探着头偷看园子里的情况,被宋妈妈一捅,差点跳起来。
他摸摸鼻子:“我去不太合适吧。”万一里面真的有点什么,那他进去岂不是坏了主子的好事。
宋妈妈瞪了他一眼:“你不去难道让我去?快去。”直接把小胜子推到园子里。
等小胜子从里面转了一圈出来,宋妈妈急忙问他怎么回事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小胜子一脸纳闷说:“没什么事儿啊,里面风平浪静就跟往时一样。”只是主子脸上表情看起来不太对劲,好像心神都跟着姜裳一起离开了一样。
宋妈妈听了也奇怪,既然是这样,那姜裳为什么那样难过的一副表情。
第48章 夜色撩人
一整天姜裳都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 连晚上宋妈妈找借口让她送饭到饭桌上,她都拒绝了。
宋妈妈便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姜裳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虽然这户人家是那个让她避之不及的人, 但是给的薪酬确实不错,要是离开的话, 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一个更好的主家。
反正他也不记得她, 姜裳苦笑, 留不留又怎样。而且她一个在后厨忙碌的小厨娘,应该不会随意与主人家碰到的。
等赚够了路费她就离开这里吧。姜裳暗下决心。
晚上姜裳没有出门,她早早就躺在了床上, 翻来覆去, 一直没有睡着。
咚——忽然窗边传来响动, 似乎是小石子落在窗台上,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两声。
是师父, 以前晚上他约她出去跑酷的时候,就会拿石子来敲她的窗户, 可是她今晚没有心情。
她原本不想搭理他, 可是也许是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 居然又砸了一个小石子过来。
因为自己心情不好, 就把师父晾在外面, 确实不好, 不尊师重道。
姜裳爬起来披了件外套,打开窗户, 趴在窗台上,懒懒地说:“师父有什么事吗?有事就直接说吧。”
这几日天气都好,到了晚上月色也动人。尤其今夜,月亮格外圆, 柔白的月辉洒在姜裳脸上,她一头黑发垂落腰间,素白的小脸未施粉黛,唇色粉嫩,仿佛是趁着月圆出来吸收精气的妖魅一般,纯美里又透着一股媚气。
南国有佳人,荣华若桃李(注)。盛冽心里下意识地浮现出这句诗来。
姜裳拄着下巴撑在窗台上,许久也没见回复。
她把手放下来,轻声喊道:“师父,你还在吗?不会已经走了吧?”要是走了,她可回去睡觉了。
“没有。”盛冽从树背后出来,走到窗边低头看着姜裳。
姜裳抬着脸看他。这个角度看姜裳,越发地显得脸蛋娇小可爱,花容月貌起来。
“师父叫我什么事啊?要是想约我今晚出去练轻功,我可不去了,我今天怪累的,想早点睡了。”姜裳打了个哈欠。
“你。”盛冽迟疑了一下,问她说:“你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有不开心的事可以跟师父说一说。”
听宋妈妈和小胜子说,今天姜裳状态很不好,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但是问她也不说。
对着宋妈妈不说可以理解,毕竟认识也没有多久,那么对着师父能不能说呢?盛冽有些期待。
这种少女心事对着师父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呀?姜裳手指绕过一缕黑发,发丝在她指尖一圈一圈地缠起来。
盛冽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根手指一样,被姜裳一圈一圈地收紧。
姜裳把头发放开,抬起头对盛冽笑了一下,说:“我没有什么心事,师父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盛冽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对了,”姜裳突然说道,“师父你等我一下。”她转身离开窗台,跑进卧室里。
过了一会儿,又颠颠跑出来,将手里两瓶药膏递给盛冽说:“师父你上次走得太急了,我原本想问你有没有受伤的,都没来得及问。这两瓶药膏你拿去吧,是我爹做的。”
“他做的药你知道,疗效极好,左右你天天在外出任务,肯定时不时要受些皮外伤,拿去备用吧。”她爹的药师父是夸过的,所以每年师父出完任务路过江南,她都会给他几瓶。
今年不在江南了,给他准备的药还是趁现在给吧。
盛冽掌心被塞进两瓶药膏,药瓶上还带着少女掌心的温度,他摩挲着瓶身,刚刚的失望被挤走,心里胀胀的,不知道是酸还是甜,涩涩地应道:“嗯,好的。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姜裳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极大的笑容,像拨开乌云露下的第一缕阳光一样,看着让人心里都亮堂起来。
她点头说道:“师父可要记得你说的话,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我也会担心你的。”
说完她打了大大的哈欠,眼睛里已经有困意,她说!“师父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可要睡觉了。”
盛冽摇摇头,捏紧手心两瓶药膏,“我没事了,你去睡吧。”
姜裳便点了点头,然后把窗户关上跟盛冽摆了摆手,“师父晚安。”窗户哒一下便合上了。
不着急,盛冽对自己说。
姜家那边目前还在调查呢,他送过去的东西能给他们证明姜裳的身份,要不了多久衣衣就可以回到姜家了,等她回到姜家,那他们便顺理成章能在一起了。
在一起。盛冽嘴里无声重复这三个字,克制不住露开一个极大的笑容,仿佛只要念着就能从嘴里琢磨出甜一样。
他看了一眼姜裳的窗户,决定回去立马派人去给姜家帮忙,他已经要等不及了。
师父最近闲得很,有事没事晚上出来找她玩,让姜裳很是困惑,他是出完任务了,所以闲得发慌吗?
而且这座别院是王爷的,别院的护卫是不是太菜了?
师父这么来去自如的,是师父的轻功太高了吗?姜裳心里纳闷。
山眉雪别居的护卫要是知道了,心里一定喊冤,他们早就知道姜裳晚上会在院子里面窜来窜去的了。
打从姜裳一进来,小胜子和宋妈妈就跟护卫打了招呼说不要管她。因此姜裳才觉得外紧内松,原本是内外都紧的。
后来王爷回来之后更加过分,直接下令让他们晚上离这块地方远一点。
“假若你将来不回江南,就在京城这样住下来,那你有什么打算呢?”盛冽兴致勃勃地问姜裳。
最近师父很喜欢问她一些关于未来打算的问题,姜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还是对她的将来比较担心吧。
不过她一向是个懂事独立很会照顾自己的女孩子,也从来没让哪个大人失望过,为什么师父还是这么放心不下呢?
这样子不像她师父,倒像她爹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像爹倒也没错。
“打算啊,留在京城的话,嗯,其实在这当个小厨娘蛮好的,月例高事情少。”姜裳想了想,其实这工作真挺不错的。
钱多事少离家近是最理想的工作,这儿已经满足钱多了,加上包吃包住,可以说是非常完美的工作了,就是她看着那张脸就有些难过。
这院子的主人要是不经常来这儿的话,在这儿一直当个小厨娘,好像也挺好的。
说实话她自己回去开家小店,可能还不如在这儿轻松呢,毕竟开小店还要跟人来往打交道,还得背后给官府塞点钱,以免有衙役为难,说不定哪天还有什么小混混上门吃霸王餐。
在这儿背靠大树好乘凉,应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赶到这儿来为难一个王爷吧。就算真的是有人为难王爷,那也连累不到她一个小厨娘身上。
蛮好的,这么一想她自己都心动了。
她见盛冽脸上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忍不住一笑说,“师父你成亲了吗?怎么管起我来,越来越有当爹的样子了?”这副模样像极了她爹当初为了她认真筹划的样子。
盛冽听她这么一说,一惊,吹胡子瞪眼说道:“瞎说什么呢,你师父还是个单身公子哥呢,什么当爹呀,什么成亲啊,与我无关。”
他想成亲的人在他面前,盛冽看着姜裳,目光禁不住柔软起来。
“我没说什么,瞧你着急的。”姜裳瞧他着急的这副样子,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他们选的房顶通常是不经常有人住的。也因为不怎么有人住,屋顶多年没有检查翻修,瓦片并不牢固。
姜裳一时笑大了,脚下的瓦片被她踩得一松,直接滑开,姜裳的脚跟着一滑,身子顿时后仰,失足摔下屋檐。
盛冽急忙伸手拉她,却被她拉下了屋顶,他下意识把姜裳抱在怀里,转了个姿势,自己先落到地上当起了垫背。
“嘣”一声,肉身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让人听了十分牙疼。
“师父你没事吧?”姜裳一落地便反应过来,师父给她当了垫背。她急急忙忙起身,要把被她压在身下的盛冽拉起来,结果失手拉开了盛冽蒙脸的头巾。
面巾下的脸让姜裳一时失语,这居然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别院的主人,衡王。
比起山中遇到那时,他现在的模样已经完全长开,剑目星眸,棱角分明。
“我没事,你没事吧?”盛冽拍了拍身上的灰,示意自己很好很正常,但是姜裳没有反应。
他觉得奇怪,一抬头,发现姜裳呆呆地看着他,手里正拽着一张黑布。
这面巾颇为眼熟,盛冽愣了一下,伸手一摸脸上,赫然发现他脸上的面巾已经没了。
姜裳手一松,面巾滑落在地面。
盛冽心里一惊,急忙抓住姜裳的手腕,开口解释道:“衣衣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只是担心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你会太紧张了,所以才瞒着你,我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
他两眼祈求地望着姜裳,充满歉意。
“你,”她听到自己涩然开口,只吐出了这一个字,然后久久无语。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她的师父怎么可能会是王爷。
姜裳直接转过了身,嘴里喃喃自语,完全不想面对盛冽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着急,盛冽对自己说。
过了一会儿——马上派人去帮忙,我已经等不及了。
口不对心第一人(doge)
注:引自曹植的《杂诗·南国有佳人》
第49章 气哭
盛冽望着姜裳忙说道:“衣衣, 你别生气,就算我是王爷,我也依然是你的师父。”
他的手试探性地拍了拍姜裳的肩膀, 却被姜裳一扭身躲开了,似乎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 连他的触碰也不愿意接受了一样。
盛冽僵了一下, 他手足无措望着姜裳的发顶,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挽救现在的局面。
该怎么办,盛冽知道,以姜裳的性格知道他的身份以后, 十有八九会心生隔阂, 但是没有想到姜裳对他的身份如此抵触, 让他无所适从。
“衣衣,别生气, 是师父错了,师父跟你道歉好不好?”盛冽低声下气求徒弟原谅。
“我问你, ”姜裳声音哽咽, 抬起头的时候, 眼里的泪水将她的瞳仁沁得发润水亮, 圆月的清辉落在泪珠上, 反出刺目的光。
盛冽的心刺痛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事情会让姜裳这么伤心,居然直接哭了出来。
她那么坚强, 连告诉他她爹爹的死讯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如今却因为他瞒着她身份这件事情哭了出来,他头一次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跟姜裳说她的真实身份。
“你问。”盛冽目光灼灼看着姜裳,他抬起手想帮姜裳把眼里的泪擦掉。
姜裳头一偏, 躲开了他的手,侧着头自己伸手将眼里的泪擦掉了,然后抬起头问:“七年前在红岭,我曾经救过你一次,这事你还记得吗?”
那年她八岁,跟爹爹一起从外面回来,清明要给义母扫墓,可是爹爹生病了,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家里没有药,也没有多余的粮,她只好把身上那块玉佩当掉,换到了一些银钱。
小镇地方小,药方里的药居然凑不齐,她只好让爹爹一个人在家里躺着,自己收拾行李上了山,便是那一次上山遇到了那个少年。
“记得。”盛冽沉声说道。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她拿了他身上的玉佩。
那枚玉佩是他的定亲之物,从小就一直戴在他身上,后来还没等他见到他的小未婚妻,他的未婚妻就没了。
那枚玉佩也没了意义。只是他戴惯了,就没有拿下来。
再有玉佩的消息,是他的属下在外面见到了一枚与他身上颇为相似的玉佩,因知道盛冽遗失了玉佩,就把那枚玉佩买了回来送给盛冽。
那玉佩世上仅有两枚,一枚跟着他小未婚妻消失了,只有他这一枚,而他的玉佩被救了他的小女孩拿去了。顺着那条线一直往下查,果然发现是在红岭附近的一家当铺上传出来的。
盛冽一直以为,那个小丫头把从他身上拿到的玉佩,拿去当铺当掉了。
可是没想到,她并没有把他那枚玉佩拿去当了,到他手里的是姜裳身上那枚。
这是缘分,盛冽的心微微一烫。他跟姜裳的缘分。
他记得。姜裳扑哧一声笑出声,她笑声越来越大,甚至眼睛里笑出了泪花,她用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擦掉眼角的泪,实在是太好笑了。
她原本以为他身边出现姜纱,是因为他把姜纱与姜裳搞混了,
当知道盛冽身边有一个叫姜纱的医女出现的时候,姜裳心里一直抱着这样的猜测。
兴许是那个少年病中恍惚认错了人,或者是她什么时候将自己的名字报给他听,结果他记错了名字。
她给他找了诸多的理由。
跟自己说,不要因此讨厌他,当初她救他,拿了他的一枚玉佩,他们之间的恩情已经抵消了。
然而,这不过是她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怎么可能不介意。
现在,他说他记得,那么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搞混她们两个,他一直知道是谁救了他的性命。
所以他跟姜纱姑娘就是两情相悦吧。姜裳的心仿佛被谁用手狠狠抓紧,疼得她快不能呼吸。
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又要收她做徒弟,为什么又要在她身边出现?为什么每年都要到江南去找她?
“衣衣。”盛冽担忧地看着姜裳,觉得此时她的状态非常不对劲,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我,”他急忙找补说,“我真的一直记得你,所以后来在苏州你救了我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我才想着要教你轻功。”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他说得越多,姜裳越觉得讽刺,她捂着耳朵想要离开这里,盛冽一把抓住她的手。
姜裳一心只想逃离这里,她回身狠狠地推了一把盛冽,眼睛里带着闪亮的水光和滔天的怒火,狠狠地呵斥了一声:“滚!”
呵斥声惊起了树上栖息的倦鸟,鸟群扑棱着翅膀从树荫里飞起。
盛冽没有提防,踉跄后退了两步,姜裳趁机逃离了这里。
姜裳在床上哭了一夜,最后眼角带着泪珠睡着了。
等她睡着以后,门口宋妈妈侧耳听了一下,没有听到动静,便悄悄离开。
院门口,宋妈妈跟盛冽说道:“姜裳小娘子睡着了。”
盛冽一脸憔悴,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他用手抹了把脸说:“那就好。”
旁边的小胜子纳闷:“王爷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前两天晚上不是还是好好的吗?”
盛冽经常晚上都会来找姜裳出去玩,这个宋妈妈跟小胜子是知道的,只要看第二天早上盛冽的脸色,就知道昨天晚上王爷是自己睡的,还是先找姜裳小娘子玩了再睡的。
这还是头一次两个人吵起来了。
盛冽苦笑了一下,说:“她发现我的身份了。”
小胜子觉得奇怪,寻常人知道自己的亲朋好友是皇亲国戚,多半是喜笑颜开,恨不得被拉带一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算是有些不高兴也会碍于皇亲国戚的身份,不敢明着生气,顶多慢慢疏远就是了。
姜裳小娘子怎么闹了这么大的脾气?
宋妈妈轻轻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果然,她就知道,没有女孩子不会介意的。
小胜子见宋妈妈这表情,就知道她应该知道些什么,他忙问宋妈妈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知道的话就快跟王爷说,免得他现在还蒙在鼓里,一头雾水。”盛冽也看着宋妈妈。
宋妈妈微笑说,“王爷想想,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吧,你要是能想得明白的话,那大概就能知道小娘子在气些什么了。”
说完她竟然也不停留,自己转身就离开了,边走还边说:“老身可是困了,这大半夜还陪你们两个折腾,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我去睡了。”
宋妈妈是盛冽母妃的陪嫁丫鬟,还是盛冽的奶妈,如今盛冽父母双亡,他便把宋妈妈当成长辈来看待,对她很是尊敬。
宋妈妈不愿告诉他,他也无可奈何。看来他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不然不至于两个女人都对他生气。
第二天天一亮,姜裳煮了几个鸡蛋,对着镜子滚了滚眼下,连滚了五六个也没消肿,她便把鸡蛋放在一边,趴在梳妆台上,懒懒地拨着鸡蛋。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应聘的主家居然是师父家,难怪薪酬这么优渥。
但是这薪酬再诱惑,她也不能干下去了,昨天发了那样大的脾气,现在想到师父她就心里抽痛。
原本只是看到那张脸觉得不自在,如今这下好了,原来那张脸就是师父的脸,更生气了。
她今日起得很晚,宋妈妈也没有来催她。也许是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吧。
姜裳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哭的惨样,太丢人了。
她的行李不多,随便收拾一下,卷个包袱就可以走,她理好包袱才开门,发现门外站着宋妈妈
宋妈妈屈着手,正准备敲门的样子。
宋妈妈一脸淡定问姜裳:“我见你一早没起,就没叫你,如今做好了饭正想叫你起床吃饭呢。”
姜裳正想拒绝宋妈妈,却见她眨了眨眼,十分俏皮的样子:“宋妈妈吃了你好些天的手艺了,你也尝尝宋妈妈的手艺吧,应该还不至于让你失望,给宋妈妈一个面子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裳也不好意思拒绝了,只好点点头,把行李又放回床上。
宋妈妈的手艺很好,可惜姜裳没有食欲,食不知味,她勉强吃了半碗便吃不下了,筷子拨着碗里的饭。
“怎么了,是我煮的不好吃吗?”宋妈妈温柔问她,姜裳摇摇头说:“没有,宋妈妈煮的很好吃。”是她自己的问题。
姜裳犹豫地开口说:“宋妈妈,我要回去了,我不想再做下去了。”
宋妈妈把筷子放下:“怎么了?是在这里做的不开心吗?可是哪个小丫头给你气受了,你跟宋妈妈说,宋妈妈帮你收拾她。”
不是丫头给她气受,是主子给她气受。做员工的挑主子,这话说出来多矫情啊,姜裳摇摇头没说话。
宋妈妈说:“如今主子回来了,你要离开,可要跟主子说一声?”
是疑问句,姜裳一听就知道,连忙摇摇头,她短时间内不想再看到那个人了。
宋妈妈试探性地又加了一句:“按道理,仆人离开都要自己跟主子说的。”
姜裳眼睛里一下子就蓄满泪珠,她泪眼汪汪看着宋妈妈说:“可以不说吗?宋妈妈,大不了这一个月的银两我也不要了,我就直接离开,您当我没来过吧。”
宋妈妈叹了口气说,“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这个主我还是做得了的,那你便悄悄离开吧。”
盛冽一夜没睡,他坐在椅子上问小胜子,一样的问题问了又问说:“她可起了?吃了没?”
小胜子犹豫地点点头,赔笑说:“说姜裳小娘子已经起了,宋妈妈正带她去吃东西呢,已经吃了半碗了。”
盛冽松了口气,还吃得下东西就好,说明没气太过,过一会儿去哄哄她应该就好了。
小胜子小心翼翼眼睛都不敢抬,说:“只是姜裳小娘子说,说要请辞。”
“什么?”盛冽猛地站起来,他一夜没睡,又滴水未进,原本就受了伤,这一站起来眼前有点发晕,他声音极大地说:“她要走?我不同意。”
“可是,”小胜子吞吞吐吐,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已经同意了。”宋妈妈从外面走进来。
盛冽走到宋妈妈面前,双眼冒火说:“谁让你同意的?谁给你的这个权利?她人呢?她现在是不是已经走了,马上去把她给我拦回来。”
宋妈妈叹了口气说,“小主子,你有火别冲我撒,我看你到现在都还没明白,姜裳小娘子到底在气什么。”
“我跟她说我做不了主,让她自己来跟你请辞,把她吓得都哭了,连这个月的薪水都不要了,只想快点离开,你看你把她吓成什么样子了。”
第50章 认亲
衣衣被他吓得哭起来了吗?盛冽不敢相信, 他想到昨天晚上姜裳眼里的心碎和泪水,又觉得兴许宋妈妈说的真是真的。
“她,”盛冽嘴里涩涩地说道, “她真的哭了吗?”
宋妈妈点点头说:“嗯,我就跟她提了一嘴, 说主子已经回来了, 让她自己来跟主子请辞。她就哭起来了, 而且你是没见到她,眼睛都是肿的,估计昨晚哭了一夜, 哭着睡着的。”
宋妈妈叹了口气:“这小娘子到别院也有一段时间了, 哪怕把她一个人关在院子里, 她也成天活泼泼,精神十足, 我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跟失了魂的鹌鹑一样。”
也正是因为姜裳一直朝气十足, 让宋妈妈瞧了也觉得精神十足, 因此对她印象很好, 实在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娘子。
盛冽沉默了很久, 说:“她走了吗?”
宋妈妈摇摇头说:“还没有, 我让她等等。”
姜裳离开的时候, 只有宋妈妈在侧门送她。
依然是赵三驾着马车送她离开,绿漫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她不想再在京城待下去了,等回去跟赵叔道别,她就带着绿漫回江南吧。
等马车的背影从路上消失不见后,盛冽才低声吩咐道:“去通知靖西侯府吧。”
姜家已经确认了姜裳的身份, 这几日联系姜裳联系不上,这才发现姜裳不在贝家,他们现在正急急忙忙地找人呢。
盛冽把姜裳的消息拦了下来,因此靖西侯府并不知道,姜裳这些日子一直在山眉雪别居。
原本还想着,再拦几日,再告诉姜裳,毕竟等她回家,他们就难见面了。
可是没想到,昨天晚上身份暴露,惹姜裳生了那么大的气,还哭了一夜。
既然她要走,那她的消息就不用封锁了,她一个人回江南太不安全,还是回到她自己的家吧。
盛冽眼神定定地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马车才进城就被拦了下来,外面一片喧哗,姜裳撩起窗帘,发现上来了一群人把马车围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到外面一群人乱糟糟喊道:“小姐,可算找到你了。”“小姐,我们找了你好久啊。”“小姐我们找得你好苦啊。”有男有女。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姜裳把门帘撩起来准备下车,正好见对面轿子里下来了三四个衣着华丽的夫人。
看起来是高门贵妇的模样,只是她一个也不认识,直到最后一个轿子上下来的人,她终于认识了,是靖西侯夫人。
姜裳从马车上下来,靖西侯夫人含着泪走上来握住她的手。
她声音哽咽说道:“衣衣,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姜裳已经懵了,就那些仆妇们见靖西侯夫人已经确认了这就是姜裳,她们也乱糟糟地围上来说:“小姐,终于找到你了。”
姜裳懵里懵懂,被簇拥着上了她们的轿子,直到入了靖西侯府,她也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位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身边坐着两个中年男子,堂下各坐着几个青年壮汉,身材高大挺拔,皆是深眉高鼻,一看便是一家人。
见姜裳进来,坐着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站起来,眼神激动,目光灼灼,看着姜裳,几个大男人站在厅堂里黑压压站了一排,让人望而生畏。
坐在主位的老夫人,一看到姜裳,眼里迅速积满了泪,老夫人颤巍巍站起来:“可是把孙女儿接回来了?”
靖西侯夫人拉着姜裳上前,对老夫人说道:“娘,我把她带回来了了,是您的小孙女,四叔留下的那个女孩儿。”
老侯夫人将姜裳抱进怀里,张嘴就哭喊道:“我的好孩子,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的心肝啊,这些年你受苦了。”
姜裳一脸懵地被老夫人抱进怀里,她还没进入情绪呢,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伸出手,抱住了老太太的腰。
厅堂里响起了几声哽咽的声音,有不少人跟着一起哭起来。
姜裳在老夫人怀里眨巴眨巴眼,这是靖西侯家确认了她的身份吗?我的天,这是怎么做到的?她原本以为这事儿不会成功的。
老夫人放开了姜裳,她拉着她的手,又摸上她的脸蛋,又哭了起来说,“看这孩子长得多像深儿和眉眉呀。”她的幼子姜庭深和小儿媳苏眉。
二夫人凑过来,擦着眼角的泪说:“果然呢,瞧这脸跟弟妹长得多像啊,这容貌简直有七八分相似。”
三夫人也捂着嘴说:“嫂嫂说的极是,衣衣这张脸果真跟眉眉有七八分相似呢,这眉毛像极了四叔。”
旁边两个中年男子听了也围聚过来,瞧着姜裳的眼神里满是慈爱和激动,恨不得将姜裳捧在手心里似的。
年轻的男孩子们看着姜裳的眼神俱是好奇,这是他们的妹妹吗?向来只有弟弟哥哥的男孩子们很新奇。
老夫人把姜裳搂在怀里坐下,哽咽着说:“好孩子,你受苦了,这些年我们竟然让你一个人在外面长大,实在是我们的过错。”
“我,”姜裳进来这么久,终于开口说话了,“也还好。”虽然忙了些,累了些,但是日子过得还是很充实的,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老夫人听了用力把姜裳搂在怀里,又嚎哭起来:“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啊。”懂事得让她心疼。
她想起来,她们派去江南的人,到江南调查到姜裳这些年是如何长大的,哭得越发大声,嚎啕声里尽是心痛。
她的孙女儿本来该锦衣玉食地养大,十指不沾阳春水,万事不愁。
可是一查才知道,姜裳为了谋生,小小年纪就跟隔壁大娘学厨艺,每日天不亮就过去,天晚才回来,甚至如此忙碌的情况,还抽空学习琵琶。
这般勤奋且好学的性子,长在民间也也没有长歪,实在是个好孩子,跟她爹爹一样。
她的手摸索着姜裳指尖的茧子,又是心痛又是骄傲。
几个夫人连忙围过来,声带哭腔劝老夫人说道:“娘快别哭了,好在衣衣回来了,往后就不用再吃苦了。”
靖西侯夫人笑里带泪说道:“娘,衣衣可厉害了,她可是今年群芳宴琴艺比赛的第一名呢。”
老夫人的哭泣声慢了下来,她拍着姜裳的背说道:“什么第一名不第一名的,我只想要我的孙女儿好好长大,结果让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心里实在难受得很。”
姜裳被她们带得眼中也蓄起泪来,她眨眨眼,想要眨去眼中的泪意,然后笑着说道:“没吃什么苦,虽然在民间长大,但是过得也还挺好。”
老夫人心疼且怜惜,拍着她的肩没说什么。
这孩子没有过过好日子,自然会觉得以前那种苦日子也是甜,太懂事了,太让人心疼了。
靖西侯夫人见她开口,连忙换了个话题:“衣衣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有什么想说的?”她瞧姜裳一直没说什么话,脸上还带着些疑惑,估计她有话要说呢。
一屋的人眼光直直地看着姜裳,姜裳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们确认了,我真的是府上四老爷的孩子吗?可别弄错了。”
二夫人笑了出来说:“这孩子怕是被弄怕了。”她擦擦眼角的泪,这话听着虽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心疼和心酸。一个千金大小姐,好不容易回到家,却仍然担心是不是被弄错了。
都怪贝家。
查的时候,也查出来姜裳的养父是贝家的二公子,姜裳回京便先回的贝家。
结果前些天,因为她在群芳宴上得罪了王家,贝家便将她赶出了府。害得她们一直找不到姜裳的踪迹,以为她又回了江南。才从江南回来的人,歇也没歇,又从京城追了出去。
结果今天得了消息,发现姜裳还在京城,就在从城郊赶回来的路上,她们便忙忙地去把姜裳接了回来,生怕她又跑了。
老夫人眼里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这孩子,这孩子。”老夫人的语气既高兴又心疼。
靖西侯夫人忙上来说:“当然确信是真的了。”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说:“你不知道你那个养父有多细心,信里不只有眉眉当天的衣着,他还将你那时候身上穿的衣裳用箱子埋了起来,我们派人去那边挖了出来,那料子还是当年我送给你娘的呢,我一看便知道。”
衣料是宫里送的,是御贡里也罕见的好料子,多少年才得一匹。她原本想着以后有了女儿给她做漂亮衣服,结果连生三个都是儿子。只有小弟妹生了女儿,这料子她干脆就送给了小侄女。
“那画也送去给你在外地的二叔,他一看便说,就是你娘当天穿的衣服,你二叔还从外地特意赶了回来。只是你三叔戍守边疆不便回来,只能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看你,如今也已经给他传去了消息。”
坐在堂下的一个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如出一辙的激动和心疼,还有大片的愧疚。
“衣衣,我是你二伯,当年是我不好,居然没有查出来你的下落,以至于让你在外面流落了十多年。”姜庭池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一个大男人居然当堂哭了起来。
当年四弟夫妻的尸体是他去收的,结果却让小侄女在外十年,这一个月自从收到了那封信以来,他又高兴又内疚。
弟弟在世上尚有一丝血脉幸存,如果他当年再努力些,小侄女也不至于在外面流落了多年。
靖西侯夫人在一边帮忙解释:“当年的事情,真的不怨你二伯。眉眉当初抱着你,那些下人们奋死抵挡,给眉眉争出了一线生机。只是不知道后来是被歹人追上了,还是逃亡里失足跌落。最后眉眉的尸体,是从红岭旁边那条河的下游找到的。”
靖西侯夫人那个时候已经掌家了,当年老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几度晕厥,这事情是由她与二叔全权对接的,所以当年的事,除了亲自奔赴现场的二叔之外,她是最了解情况的。
“我们便以为你也被那条河冲走了,你二伯顺着河搜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搜出来你的踪影。我们便猜,你是不是被野兽叼走了。”
四弟夫妻惨死,小女儿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段时间府里阴云密布,谁都以为失踪的小姜裳已经没了性命。然而他们一直怀抱着一丝希望。
“那以后,我们每年都派人去那附近搜,如此过了四五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们才放弃了。”
第51章 确认无误
原来是这样, 那实在怨不得二伯。姜裳叹了口气,安慰二伯说道:“二伯我真的没有怪你,当年那个情形我能够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世以后, 她也一直有些疑惑,为什么家里人都没有找到她, 原来他们一直在找, 只是没有找到。
别说是在山林里走散, 就是在普通闹市街头走散,孩子都不一定能找得回来,实在是尽力了。
况且, 爹爹当年是在痛失妻儿几欲求死之际, 突然捡到她, 必然是当她眼珠子一样地护着。
姜裳回想起来她刚醒时,爹爹对她视若珍宝的模样, 心里隐隐有所悟,恐怕是爹爹当年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瞒下来了而已, 所以他才会把当年的东西保留得那么齐全。
也因此她身体好了没多久, 爹爹就带着她这个小孩子一直浪迹天涯, 后来更是定居在苏州, 只有清明时候才回来。
靖西侯夫人还在接着往下说:“我们能确认你的身份, 不只是因为这些,而且我们得到了一枚玉佩, 据说是在红岭附近的当铺里得到的。那玉佩是你娘的嫁妆。”是当年苏眉出嫁时皇后赏赐的,“因此这两边一对起来,我们便知道你一定是四叔和眉眉的孩子。”
玉佩,姜裳恍然大悟, 原来她当年当掉的玉佩在他们手里,难怪赎不回来。
三夫人温柔一笑,眼睛微红说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一看到姜裳自然而然就知道,她肯定是四叔和眉眉的孩子,你看她们长得多像呀。”
这话姜裳一进来的时候,她们就说过了。姜裳没有见过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因此也不确定到底是夸张还是真实,她便笑了笑,没有说话。
靖西侯夫人拉着她的手,殷切询问说:“你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疑问了?如今对你的身世可真的相信了。”
姜裳犹豫地点点头,然后羞涩地笑了一下说:“虽然不是很敢确定,但是侯夫人既然调查得这样清楚,我想应该没有弄错吧。”
二夫人呜一下哭出来,擦着眼角的眼泪说:“瞧这孩子说的话,难怪之前找不到人了,原来是以为这不是真的。”
三夫人哭笑不得,说:“我们的人才从江南回来又跑去了江南,就是怕你又回了江南,没想到你居然还在京城里。”
姜裳低下头说:“我原本是想回江南的,”她顿了一下,毕竟被赶出来了嘛,然后接着说:“只是没有路费,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她并没有说自己这许多天到底去了哪里,她不想再回忆一遍。
“好了好了,不聊这些了,衣衣回来便是最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老夫人摸了摸姜裳的头发说,“好孩子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之前的事情都不要再想了,往后你就便是我们靖西侯府的小姐了。”
她慈爱且温柔:“衣衣,来认认家里的人吧。过两日便带你去宗祠上香,族谱里一直有你的名字,这些年我们仍然抱着一丝希望,没有将你的名字划掉,我们衣衣回来的真及时。”
她们本来计划在今年的中元节上,将她的名字划掉,姜裳回来得正是时候,中元节还差几日。
“这是你大伯父。”老夫人拉过在旁边的中年男人。方才姜庭均全程默不作声,只用和蔼关爱的眼神看着姜裳。
姜裳屈膝福了一礼:“衣衣见过大伯父。”
礼至一半,靖西侯便将她扶起来,声音沉稳,带着中年男人的磁性。姜庭均收起往日对自己孩子的严肃,努力做出温和的模样:“起来吧。”
他把捂得温热的平安锁拿出来,那平安锁是黄金做的,成色极好,金灿灿,而且极大,竟有姜裳掌心大小。
他将平安锁放置姜裳掌心,沉得姜裳险些握不住。
姜裳惊讶地接过来,有些迟疑,看了一眼侯夫人和老夫人,见她们都点头,她才把东西收起来。
然后是靖西侯夫人,靖西侯夫人拉起姜裳的手说:“我们俩早见过了。
之前在群芳宴上,靖西侯夫人是她的评委,也正是那次比赛后,姜裳拦住了她,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她一偏头,旁边的丫鬟便捧着托盘上来,竟然是一套头面,瞧着极为精致。
旁边二夫人捂住嘴说:“这是大嫂的压箱底吧,多年前我还是闺中少女的时候见过大嫂带过一次。富贵又华美,让我印象深刻。”
靖西侯夫人微微笑了一下,说:“这是先皇赏给我娘,我娘又传下来的。如今年纪大了,这颜色鲜艳精致,不适合上了年纪的人,我又没有个闺女送,正好衣衣来了,拿去戴正合适。”
这也太贵重了,姜裳懵了一下。靖西侯夫人已经将东西送至她手里,身后的绿漫接过去。
靖西侯夫人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向二伯面前,跟她介绍说:“这是你二伯。”
“见过二伯。”姜裳膝头微屈,便被二伯扶了起来。
她笑笑,又屈了屈膝,说:“这些年辛苦二伯了,二伯不用内疚,衣衣这些年过得很好,多谢二伯一直没有放弃。”
然后转身,又跟其他几位大人行礼说:“衣衣也多谢伯伯伯母们的不放弃和坚持。”
这孩子多贴心啊,老夫人眼里的泪又流了出来,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几位夫人瞧向她的眼神更加和善。
三伯不在,他仍在戍边,但是三伯母也替他给她准备了见面礼。
长辈们认完,便是几个伯伯家的哥哥弟弟。
大伯姜庭均家三个哥哥,大哥姜云起,大嫂孙氏,夫妻俩二十出头,已有了一个四岁的儿子姜楚杉。小侄子眼睛黑溜溜的像葡萄一样,虎头虎脑叫了声“姑姑”,姜裳摸了摸他的头。
三哥姜云凡刚刚二十,还未娶妻,四哥姜云升才十八。
二伯姜庭池家里两个哥哥,二哥姜云河,二嫂何氏,他们的独子姜楚涵才三岁半,看了她一眼就把头埋进二嫂怀里。六哥姜云潮,只比她大一岁。
三伯姜庭霖不在家,他的长子五哥姜云柠跟他一块在边疆,七弟姜云桦跟着三伯母。
这一辈竟然都是男孩子,连同下一辈生出的两个孩子也全是男孩子。姜裳明白为什么他们态度这样和善了,是真的稀罕闺女吧。
问候完了,老侯夫人又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一群人围着她,问了她这些年都在忙些什么,做些什么,也跟她交流了一些京城的情形。
等到中午用过午膳之后,才放她离开。
分给她的院子比贝家的主院还要好,风景宜人,甚至还有一个小湖。湖边一座秀阁临湖而立,景色秀丽,居然真的是闺阁。
带她过来的三夫人边走边说:“这院子许多年前就修了,当时知道四叔得了个女儿。我们这一辈你也看到了,都是男孩子。”
“大家都高兴的不得了,说要建一个秀阁给你,原本想着等闺阁建好了,你们也该从外地回来了,可是没想到……”说着她顿了一下,擦掉眼角的泪。
然后又笑笑,“一直有人看着呢,就怕没人住,让什么东西弄坏了,时不时派人进来扫一下。”
院子门口龙飞凤舞写着长乐苑,三夫人指着门牌说道:“这是爹的字迹。”
老侯爷对孙女也是期盼已久,得知小儿子得了个女孩儿,竟然亲笔为姜裳写下了院名。
可惜到死他也没有见过姜裳一面。
姜裳抬头看着那个字迹,沉默着没有说话,她没有见过老侯爷,但从这个字迹上,也能感受到老侯爷对这个孙女的期盼。
长乐长乐,盼你一生长乐。
姜裳跟在三夫人身后进了长乐苑。一进去,一院子的下人便对姜裳跪下,躬身喊道:“奴才/奴婢见过小姐。”
姜裳微微惊了一下,她侧头看着三夫人,三夫人对她点了点头,姜裳便喊道:“起来吧。”
领头的丫鬟便站到姜裳身前说道:“见过小姐,奴婢是绿容,负责管理这一院的奴婢。”
姜裳看了一眼身边的绿漫,这丫头名字居然跟绿漫如此相似,一看就是家里人根据绿漫的名字新改的。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让姜裳觉得自己很被重视,心里熨帖极了。
旁边还站着一队护卫,也躬身行礼行说道:“属下见过小姐。”
为首的护卫上前说道:“小姐若是要出门便叫上我们,我们专心负责小姐的安全,我是王五。”
还有护卫,好大的手笔,姜裳咂了咂舌,然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三夫人便带着姜裳往里面走,绿容自然而然跟在姜裳后面,与绿漫并排。
房门一推开,姜裳便被满屋的金碧辉煌给震惊住了,摆在屋子里的物件又是金樽,又是银盏,阳光照射下竟然有些灼目。
这是干什么呀?
三夫人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释道:“一听到找到衣衣了,他们便都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要贺你回家呢。”
从确认姜裳的身份,到找到姜裳本人,花了不少时间,他们往这里放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只是可惜这一家子都是从军的武官,没得半点审美,觉得最好的便是金银,这满院的金银,全是他们拿来给姜裳镇苑的,拦也拦不住。
姜裳想到刚刚厅堂里,那一屋牛高马大不怎么说话的男人们,心里顿时暖暖的。
她前两天还在为了银子的事情发愁,这下好了,瞬间变成富婆了。姜裳心里充满了不真实感。
第52章 拿书
二楼都是书画古琴玉器之类的摆件, 姜裳瞧了很是满意,尤其是琵琶,她看到了好几把, 模样都是极好的,用的木材和弦都很不错, 让她见之欣喜。
三夫人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喜欢, 她笑了笑说:“这是几个伯母们给你准备的。”
她们实在是拦不住那几个伯伯哥哥了, 为了不让姜裳误解她们的审美,所以几个伯母跟伯伯哥哥们分开了,他们的东西摆在一楼, 女眷们送的东西摆在二楼。
最后一层是三楼, 姜裳发现三楼的东西极多, 并且看起来也极为贵重的样子。
三夫人望向这些东西的表情,也颇复杂:“这些东西是每年你生日的时候我们给你准备的。”
因为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生是死, 所以每年她们都会给这个孩子准备礼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然后默默地把准备好的礼物送到这个院子里来。
如今她回来了, 这些东西便收到了一个房间里, 也挤得满满当当的。
姜裳沉默了, 从这些细节, 完全可以看出这家人对这个孩子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期待和喜爱, 只可惜这个孩子因为一场不幸走散, 幸好人还活着。
不然这么多人的爱就这样付之一空,实在是有些可惜。
给姜裳介绍完了这些, 三夫人便说:“你才回来,这院子你还要再熟悉熟悉,伯母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在这里慢慢熟悉吧,有什么不懂得问绿容就是了, 如果还有不明白的便让绿容来找我们。”
等三夫人一走,绿容上来跟姜裳说道:“小姐,院子里还有库房。”
绿容带着姜裳去看了库房。打开库房姜裳就被震惊到了,居然被塞得满满的。
绿容上来笑眯眯跟姜裳介绍说:“这些是夫人的嫁妆。”
夫人,那岂不是她娘。姜裳迟疑地看着这些东西。难怪三夫人要离开了。
瞧着都是书。姜裳随手拿起一本,打开一看,发现都是一些物品名单,这些是嫁妆的名册。
等等,姜裳懵了一下,抬头看向这间库房,好像一整间房子里摆的都是书的样子,她不可思议地问绿容说:“你是说这里全是吗?”
绿容点点头说:“是的,这一整个库房里都是夫人嫁妆的名册。”
苏眉本就家境不凡,她父母双亡之后,整个家的家产都在她身上。当年她被封为公主,以公主之尊出嫁,皇宫又给她贴补了许多嫁妆。因此这一笔笔积攒下来,她的嫁妆竟然比一个公主的还多。
啊,姜裳觉得自己有些眩晕了,怎么这么多呀?
她晕晕乎乎跟绿容身后看完了嫁妆名册。等回神后到了自己房间。
绿容离开房间,姜裳便扑到了床上,将自己埋了起来,怎么像做梦一样,真的没有搞错吗?她真是靖西侯府家的孩子吗?
姜裳迷迷瞪瞪,在侯府度过了几天,她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真的回到了靖西侯府家。
这天姜裳坐在院子里看书,身上是江南送来的布料做的裙子,一头珠钗,富丽堂皇,这些富贵打扮丝毫压不住她清纯秀丽的容颜,倒显得她越发清新纯美。
看着看着,姜裳突然转头问绿漫说:“今日几号了?”
绿漫这几天也晕晕乎乎的,姜裳一直跟她说,让她不要对回到靖西侯府抱有希望,因此她也一直没对此抱着希望,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进到侯府,做靖西侯府小姐的贴身丫鬟。
她愣了一下说道:“今日已是七月十日。”
姜裳喃喃重复了一下,说:“那好像快到日子了。”
快到日子,到什么日子了,旁边的绿容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是没有问出来。
姜裳把书合上对绿容说道:“我今日要出门,你看着要带什么人,要跟什么人说。”她对于靖西侯府的规矩还是很不懂,很多事情都要问过绿容。
幸好派过来的这个绿容极为贴心,仿佛万能管家一样。
绿容微微一笑说:“只要跟侯夫人说一声便可。不过出门的话需要带上护卫。”
因为这个小姐是民间长大的,之前调查的时候,也知道她在贝家的时候经常出门,所以夫人把她派过来的时候,特意说了,小姐可以像公子们一样出门去玩,
靖西侯还特意从府卫里调了一队护卫,过来护她安全。
只是小姐似乎不是很喜欢出门,回府几天都宅在自己院子里。
姜裳点点头说:“那我们去找大伯母吧。”
靖西侯夫人很好说话,与姜裳聊了几句,见姜裳说要出门,很爽快地点头了。
马车一停,姜裳便想下车,绿容拦了一下,对着车外说道:“去拍门,说荣安县主来了。”
没过一会儿,马车动了起来,这马车居然直接从大门撵进去了,姜裳愣了一下。
一下车便是贝家主院,姜裳看到在外面恭迎的贝老夫人和其他夫人,带着贝家几个小姐。
贝家众人一起喊道:“见过县主殿下。”
姜裳回到靖西侯府后忙得团团转,她归来没几天老侯夫人就向皇上请赐封号,连着认祖归宗一块儿弄了,她也没出门,一时竟忘了自己如今竟然是个县主了。
她娘是公主,公主虽然是特封的,但是娘跟爹多年前死在归京路上,皇上听了也多有不忍,当年就给姜裳封了县主。如今她平安活着回来了,老侯夫人便将她这个封号一块儿给她弄下来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姜裳看着向她行礼的贝家众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说:“起来吧。”
入了贝家厅堂,她坐在主位上,贝老夫人颤巍巍出来问:“不知今天县主殿下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
姜裳见老夫人眼神里明显有些惧怕。她偏过头,看着贝老夫人身后的贝容芷母女俩。
贝老夫人见她盯着贝容芷,连忙挡住贝容芷,嘴里喊道:“殿下,娇娇还是个孩子,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就行了,不要对着她。”
贝容芷缩着肩膀抖着身子,头也不敢抬,像只鹌鹑一样。
真没意思。
姜裳笑了笑说:“我今天不是来找她的,我今天是来找贝容时的。”
贝容时不过是一个继承过来的嗣子而已,只要不是冲着娇娇来的就好。
贝老夫人一听不是冲着贝容芷来的,松了一口气,说对旁边的仆妇说道:“你去把少爷叫过来。”
姜裳喝了口茶,见堂下贝大夫人也在其中,她便说道:“大夫人不要客气,坐吧。”
贝大夫人愣了愣,眉眼里露出欣喜,她向姜裳福了福身说:“多谢县主殿下。”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贝容时被凶神恶煞地带了过来,他还有点迷糊,抬起头见姜裳衣着华丽,容貌更胜以往。
他懵了一下,虽然早就听说这个妹妹不见了,但是他常年在书院里,消息并不灵通,并不知道,这些日子里京城传的荣安县主居然就是姜裳。
他一愣,旁边的仆妇便低声提醒她说:“少爷,这是荣安县主,快向她行礼。”贝容时忙低下头对姜裳跪下行礼。
姜裳见他下跪,喊道:“起来吧,容时哥哥。”
她居然还叫他容时哥哥。贝容时抬起头,颇为震惊。
姜裳笑了一下,说:“我今日过来,便是朝容时哥哥要我的那几本书的,不知道哥哥可抄好了?”
贝容时早就抄好了,他原本还想着若是这个妹妹回了江南,他便想办法打听一下姜裳到底在哪,好把书给她寄过去。
听他这么一问,他连忙点头说:“书我早就抄好了。”
姜裳拿了书,起身准备离开贝家,走到门口时,姜裳突然侧过头说:“贝容芷,以往的事情我不再追究,但是往后你可不要犯到我手里,到时候我新仇旧恨一起算,饶不了你。”
她微微一笑,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等姜裳一行人离开,贝容芷软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哇一声哭出来,然而这次却没有人安慰她。
上了马车,姜裳翻开贝容时替她抄的几本书,不愧是专门去书院读书的,这字写得可真好,字迹也清晰,姜裳很满意。
绿容给姜裳倒了杯水,含笑说道:“殿下人可真好,居然就这样轻轻放过她们了。”
她来伺候姜裳时,靖西侯夫人将姜裳之前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她知道姜裳先到了京城先去的贝家,结果在贝家受了不少欺负,还差点被赶出京城。
原本绿容还以为,姜裳今天是专门去收拾她们,好出一口恶气的,结果居然就是去拿几本书。
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她居然也不追究,如此可见,这个主子的性子还是不错的。
姜裳细细翻看了贝容时抄的本子,听到她的话笑了笑,把书本合上说:“与其这样惩罚她们,还不如就这样吓着她。比起确定的惩罚,我觉得脖子上悬着一把看不见的刀更让人难受。”
而且说到底,贝容芷是贝成瑛的亲生女儿,是爹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爹爹不管如何,对她的疼爱和养育之恩是不容忽视的,她还是不希望自己跟贝容芷有多大的仇恨。
作者有话要说: 先稍微剧透一下,女主是胎穿,不是魂穿,这具身体一开始就是她的。
第53章 娃娃亲
靖西侯府跟贝家不一样, 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男一桌女一桌,坐在一起一块用饭。
晚上用过晚宴, 姜裳便打算回院子。才出门,靖西侯夫人就拦住了她:“衣衣, 你等会我, 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因为连着三辈都没有女孩, 所以府里的长辈对她也格外疼爱,回府几天,姜裳几乎没有一个人落单的时候。
听靖西侯夫人这样说, 姜裳便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侯夫人跟姜裳聊天, 她温柔问道:“衣衣, 回家这几日可还适应?”
姜裳点点头说道:“大家对我都是极好的,只不过有点太热情了。”说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大家对她那么好, 她却嫌别人太热情,这是有一点过分。
靖西侯夫人哈哈笑了一下说:“我们家人多, 你之前在江南应该应该不经常跟这样的大家族来往吧?而且我们这一辈连着下一辈都没出过女孩, 所以你回来, 大家别提有多高兴了。”
“尤其是我跟你几个伯母, 都可想要个女孩子了。这些男孩子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 又皮又野, 头疼死了。以前我们就总想着要是府里有个女孩就好了,天天给她穿好看的衣服戴好看的花。”
“所以如今你回来了, 几个伯母别提有多高兴了。”
姜裳也笑,她坦然承认:“是啊,之前没有跟这么多亲人来往过,有些不适应。不止我不适应, 我看伯父跟哥哥们也不适应吧。”
她确实感到了伯母们的高兴,伯母们还算好的,这两个伯父连带着几个哥哥都有一些不适应。
既想让她高兴,又怕惹她不高兴。
两个有小孩的哥哥,干脆把她当自己的孩子一样,每天上朝回来给孩子带了什么,就顺便给她带什么,让姜裳哭笑不得。
两人说说笑笑间,来到了一处极朗阔的庭院。
靖西侯夫人拉住姜裳,然后对旁边几个丫鬟使了使眼色,绿容拉着没反应过来的绿漫往旁边移开,这是主子们有事,让她们离远些,不要在旁边听。
“衣衣,”靖西侯夫人温柔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原本想着再过一阵再跟你说,可是这事关你的终身大事,你如今年纪也大了,我觉得不好再瞒你。”
原本靖西侯是想再瞒上一两年,衣衣才回府,何必拿这些事让她头疼。
但是靖西侯夫人觉得这样不妥当,这姜裳瞧着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若是瞒着她,万一她后来知道了,只怕要伤感情了。因此她跟靖西侯商量了,决定还是先跟她说一声,先通通气。
姜裳听到这事关她的终身大事,也严肃起来。
难道是前些日子请封了县主,被什么让人家盯上了吗?她心里面暗暗想着,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她才回姜家,本身是在民间长大,虽然靖西侯家身世贵重,但是她到底民间长大,按理别的高官尊爵之家应该是看不上她的。
若是普通人家,以靖西侯一家如今对她恨不得把天上星星都摘下来送给她的态度,应该在她们那一关就被否了。突然提到亲事,让姜裳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爹跟娘就跟人给你定下了娃娃亲,这次你能回来也是托了着娃娃亲的福。当年她们定下亲事,便拿了一对玉佩,这对玉佩作为信物,一个给你,一个给你未婚夫。也正是看到了这个玉佩,我们才确信你就是四叔和眉眉的孩子。”靖西侯夫人娓娓道来。
玉佩?未婚夫?姜裳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懵了。
她想起来七年前,在红岭山里第一次遇见盛冽的时候,从他身上掉下来的那枚玉佩。
那枚玉佩与她拿去当铺当的玉佩长得一模一样,当时她还奇怪,这玉佩怎么这么常见,她还以为是古代玉佩常见的样式,
当掉的玉佩拿不回来了,因此她便将从盛冽身上拿到的那枚玉佩戴在身上。一方面也是个寄托,另一方面她爹爹也经常会跟她说,让她好好带着这枚玉佩。
幸好有这枚玉佩,要不然她当掉玉佩的事情早就被爹爹发现了。
可是听大伯母这样一说,那玉佩居然是定亲之物吗?
定亲之物,这么说她跟师父……不,应该不会吧,这也未免太巧了。
姜裳沉默。
靖西侯夫人接着往下说:“之前我们去派人去江南查你的身世的时候,原本还是有一些疑惑的。”
“后来你未婚夫那边,将那枚玉佩送了过来,与你送过来的玉佩一模一样,如此便大大增加了可信度。”
“查明你的身世的时候,你的未婚夫也帮了许多忙,不然我们也不能那么快的查清楚。”毕竟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查起来费劲又麻烦。
衡王专门给皇上办事,手里尽是能人异士,这次要不是衡王派了手下来帮忙,只怕还得再查上三两个月。
只不过靖西侯夫人并不知道,他们俩手里的玉佩已经完全调转过来。
盛冽手里的那枚玉佩,本来是姜裳的,是他的属下后来从江南那边得到的。正好那个属下是盛冽身边的人,曾经见过那枚玉佩,也知道盛冽原先那枚玉佩遗失了,因此便将那枚玉佩买了回来,送给盛冽。
而盛冽的那枚玉佩,七年前因救命之恩,将它送给了姜裳。姜裳当掉的玉佩拿不回来,便将盛冽送的玉佩一直留在手里。
说到这里,靖西侯夫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既然你回来了,那边说你们的亲事依然作数。衣衣,你现在也长大了,我来,是想问问你的意见,这亲事你愿不愿意?”
姜裳勉强笑了笑,问道:“是哪一家呀?”
靖西侯夫人听她问到夫家,笑着说:“可能身世高了些,是一位王爷。”虽然是王爷,但是实际上他本应该是郡王,只是他父母当年意外身亡,皇上怜惜他年幼,便将他从郡王升到了王爷。
“兴许你到京城这些日子,也听过他的名号,是衡王。这一辈的皇亲国戚里,目前只有他一个封王,那些成年的皇子们现在还没有王位呢,所以一般听到叫王爷的,年轻一辈里,只有他一个。”至于老王爷,没剩几个了,通常也不出来走动。
衡王极受皇上的看重,在年轻一辈的皇亲国戚里,他是第一个封王的。负责替皇上处理许多私密的事情,皇上应该是把他作为下一代皇上的左膀右臂来培养的,连年轻的皇子们都对他多有结交。
对这种未来的皇上来说,结交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年轻位重,模样俊秀,这个衡王在京城闺秀里人气很高。
因为九年前衣衣跟着一起消失,大家都以为他的未婚妻已经没了,这些年京城千金们都想着法子千方百计要嫁给衡王。
果然是他。
姜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愿意吗?
“我,”姜裳闭上了眼睛,然后说道:“我不知道,大伯母你让我再想想吧。”
靖西侯夫人笑了笑,怜爱地将她额发拨到耳后:“好,这事儿不急,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大可来找大伯母,大伯母会为你介绍清楚的。”
说完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衣衣,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大不了我们拒绝便罢了。虽然是个王爷,但是我们家身世也不低,不怕他,知道了吗?”
毕竟他们一家就她一个女孩,又是老四的遗女,四房就这一根独苗苗。大家都不想她嫁得不如意。
这亲事她若是不愿意,莫说靖西侯了,只怕老太太第一个就披上一品夫人的诰命朝服,进宫面圣去了。
而且他家地位原本就不低,不差这门亲事。
姜裳心里暖暖的,有全家人做后盾的感觉可真好,她点点头,对靖西侯夫人笑了一下。
等回到卧室里,姜裳茫然地扑在床上。
她居然跟师父有亲事吗?天哪,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她心里乱糟糟的,仿佛塞了满脑袋的棉絮一样,转都转不动。
绿容本来想进来看看姜裳,结果被绿漫拦住了,绿漫对她摇了摇头,说道:“小姐这时候在想事呢,不喜欢人打扰。”
绿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便出去了,绿漫一个人守在门口。
入了夜,姜裳躺在床上,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妆也没卸,钗也没解。
她知道绿漫在外面替她守着,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多亏了绿漫,她现在是真的不想动了。
窗棂突然“哒”一下,似乎是有小石子砸了上来。
姜裳几乎一个机灵坐起来,这动静……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过了一会儿,许是没见有人来开窗,姜裳看到窗户外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在窗台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在外面传来小声的呼唤:“衣衣,衣衣,是我,开开窗。”
姜裳脸上表情变化莫测。
真的是他呀,堂堂一个王爷,这么不讲究,居然来爬她的窗。姜裳心里腹诽道。
她想起来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师父也经常来敲她的窗。
姜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坐在床上动也不动,眼神莫测,看着窗户上那只手的剪影。
那只手的主人见一直没有人来开窗,居然扣了扣窗子,看起来是想把窗户打开的样子。
干什么,这是要做登徒子吗?
姜裳脸一黑,扬声喊道:“绿漫,绿容,扶我起来,我还没卸妆呢。”
绿漫跟绿容从卧室外面推开门进来,一推开门,嘎吱声掩盖住了窗户旁的声音。
绿容耳朵一动,看着窗外说:“咦,是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吗?”
姜裳从床上一下子起来,说道:“嗯,可能是外面风大吹落了什么,这儿可是靖西侯府,总不可能有什么登徒子吧。”
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扬起来。嘴角弯了弯,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窗外。
盛冽真没想到,姜裳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居然把丫鬟叫了进来。还这么嘲讽他。
要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至于来爬窗了。靖西侯府把衣衣看得很严,她回府这么久,连门也不出,根本没有找她说话的机会。
盛冽苦笑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攻仲呺:mg2book】
这可是他第一次从女孩子的闺房外面摔下来,他只是想问问姜裳到底怎么想的。
这些天他在府里坐立不安,想了好几天,如果只是隐瞒身份这件事,盛冽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错,衣衣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所以他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姜裳哭得那么伤心,第二天那么决绝非要离开。
他派人给靖西侯家递了话,说亲事依然作数,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把姜裳娶进家里了。
盛冽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亮着烛火的房间,叹了口气。看来还得想别的法子,不说清楚,他担心以衣衣的性格,会直接拒绝这门亲事。
总得见个面,才能说清楚啊。
第54章 泛舟游湖
清晨, 姜裳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小湖,窗台边有条小案几, 上面放了碟鱼食,她时不时捻起几颗鱼食往水里扔。
湖里的鱼儿争相跳跃起来, 如此活泼动人的场景, 姜裳却连头也没低, 眼神呆呆看着湖对面的树,手机械般地往湖里扔着鱼食。
旁边有人咳了一声,姜裳茫然抬起头, 发现那人居然是崔雪关。
姜裳又惊又喜, 忙站起来说:“雪关, 好久不见你啦。”
说来她们也不算很熟,只是之前在群芳宴琴艺比赛上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姜裳对她印象极深, 那日她穿着深绿色的男装,看起来飒爽又倜傥, 像个懒散的风流才子。
今日崔雪关换回了女装, 眉眼之中带着几分英气, 她手里拿起案几上一盘鱼食, 噗嗤一声笑出来, 调笑姜裳说道:“你这是喂鱼呀, 我看是鱼喂你吧,心不在焉的, 想什么呢?一天天的,思春啦?”
她抓起几粒鱼食扔进水里,红的黄的灰的鱼儿争相跃出来抢食。
思你个大头鬼的春,姜裳瞪了她一眼, 招呼崔雪关:“坐。”绿容绿漫上来给她们俩倒了茶。
两人虽然不太熟,但是性子倒意外地合得来。
崔雪关一撩裙子,坐下说:“你怎么都不出门的,我方才进来,发现你家门口给你下的帖子厚厚一沓,像雪一样。难怪京里不少人说,新进的荣安县主一个帖子也不应,好大的架子啊。”语气里满满调侃。
姜裳从她手里拿了一点鱼食往下扔下,懒洋洋说道:“什么县主啊,之前不都叫我小村姑吗?如今回到靖西侯府摇身一变,变成县主了,人不还是那个人吗?大家也不是没见过我,有什么好见的?”
那些帖子她都没收,新封这个县主,想来京城里肯定一堆人等着看热闹。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之时,她问了大伯母和老太太,干脆避避风头,过阵子再出门吧。
她只给崔欣然和何苏微去了信,解释了一下,等过阵子她再请她们来玩。
崔雪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你真是宠辱不惊,要我是你,我现在就穿上县主礼服去办个宴会,热热闹闹地风光一回,让之前那些叫我村姑的人都好好看看,我如今是多威风!”
崔雪关是个张扬高调的人。姜裳却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好比的,比完回去之后,她们在私底下不照样说:别看人家是县主,人家可是在民间长大的,不过是表面光鲜罢了,其实啊,什么都不会。”姜裳学起那些小姑娘的话来也是绘声绘色,把崔雪关逗得直乐。
崔雪关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鱼食一下子扬了一半,惹得湖里的鱼纷纷跳出来。
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你不知道,现在那个王双月,门都不敢出了,本来她前段时间跟你赌输了赌约就可丢脸了。”
“如今可好了,你从一个流落民间私奔在外的私生女,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荣安县主。这下她真是门都不敢出了,我想笑她都没找到地方,你可真够行的,刚回来就把王双月脸给打肿了。”
她看王双月不爽很久了,没想到王双月居然在姜裳这里吃了大亏。
说到这个姜裳就笑了,她说:“是她自找的,我从来没说过我不会琴,她非得上来挑衅。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崔雪关仰天大笑起来,惊得树上的鸟儿扑啦扑啦地飞出去,她拍拍姜裳的后背:“你这丫头真有意思,果然对我胃口。走,跟我出去玩。别人的邀约你可以不应,但是我的邀约你总要应吧。”
姜裳皱皱眉说:“我真不想出去,懒得动,忙着呢。”
崔雪关眉一挑眼一瞪:“你忙什么呢?我看你都要闲成猫了。”她进屋之前还特地去问了侯夫人和老侯夫人,发现她天天宅在家里,根本没事干。居然当着她的面说谎话。
姜裳眼一飘,说:“我忙着喂鱼呢,这湖里的鱼都是新送来的,给它们多喂喂,让它们快点熟悉我这个主人。”
原先长乐苑没住人,只留了几个丫鬟看东西,这湖没人护理,里面杂草丛生,后来确认她是姜庭深的女儿后,从花圃到湖鱼,都是重新修整过的。
崔雪关把姜裳那一盘的鱼食都往窗外湖里一扬,剩下半盘子的鱼食都进了湖里。
她笑着扬了扬空盘子:“喏,现在鱼也喂完了,你没事干了,跟我出去玩吧。”
这小娘子好生霸道,姜裳眉头挑了挑,不过老在家这么呆着也不算回事儿,虽然知道现在京城肯定很多人在讨论她,但是如果是跟崔雪关出去玩的话,好像还可以接受。
崔雪关哈哈一笑说道:“好啦,我知道你怕人多的地方。你放心,今天不去什么宴会,我带你去城郊散散心,看看风景。那儿有个湖比你这个湖大多了,可漂亮了,我带你泛舟游湖去。”
姜裳一听觉得不错,便点了点头:“行,那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就出去。”
崔雪关听她答应下来,高兴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她点点头:“好,那我可等你了。”
姜裳要出门,那一队护卫都准备带上。
崔雪关看她要带护卫,嫌弃说道:“跟我出去玩,你还不放心啊,还带这么多人,怕我把你拉去拐卖了吗?”
她对护卫首领说道:“今天我带你们家小姐出去玩,去回禀了姑婆,跟她说,不用带这么多的人了,我不喜欢人太多。”
崔雪关跟靖西侯府老夫人是一家的,老夫人娘家就是崔家,她的亲哥哥是崔雪关的爷爷。
因此崔雪关叫老侯夫人一声姑婆,按理她跟姜裳也是实打实的表亲了。
果然老侯夫人一听是崔雪关带姜裳出去玩,知道这个表孙女的性子,就点头答应了。
姜裳懒洋洋坐在车里,动也不动,这车比她之前坐过的马车都要宽敞许多。即使路程远,但是也要舒适不少。
马车停了一下,似乎又在接受盘问,也不知道崔雪关到底想带她去哪?一路上马车停了又停。姜裳都懒得看,反正她不会把自己送去卖了的。
马车“嘎吱”一下停了下来,绿容掀开帘子问道:“到了吗?”守卫首领王五回答说:“到了。”
老侯夫人虽然同意了姜裳不带一整队护卫,但是护卫首领是一定要带的。
姜裳听到外面崔雪关兴致昂扬的声音,她在马车外大喊道:“姜裳快下来。”
绿容掀开车帘,绿漫扶着姜裳下了马车。一下马车,姜裳便看到一个一望无际的湖泊。
湖泊呈深碧色,水面如镜,周围的岛的景色倒映其中,十分美丽,微风吹过湖水,清新动人的气息向她们袭来。
湖岸边,粉色黄色的花丛漫山遍野,湖泊依山傍水,远处深绿的小山将湖泊环抱其中。
确实好风景,姜裳觉得胸襟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
岸边停了一艘船,崔雪关向姜裳伸出手说:“快来,带你泛舟游湖去。”
姜裳提起裙子便奔向崔雪关,牵着她的手一起上了那艘船。
大船摇摇摆摆,到了湖中央,又放下了一艘小船。
崔雪关说:“大船没意思,小船才好玩呢,走,我们去那边看莲花,那儿有莲蓬,结了可大的莲子。我带你去,大船进不去的。”
姜裳有些犹豫,她看了看湖,这湖深不见底,若是掉进水里,她可游不到岸边。不过她有轻功。
姜裳又看看荷叶,她应该能够飞到岸边,只是崔雪关怎么办呢?她会轻功吗?
过了一会儿,姜裳发现自己想多了,大船上又下去一个侍卫,显然他是专门负责划船的,既然有人在划船,那应该能保证崔雪关的安全,她自己的安全没问题。
姜裳放心下来,跟在崔雪关后面上了小船。
她身后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绿漫倒是想把姜裳拉回来,但是她被绿容拉住了,绿容轻轻说道:“崔雪关是崔尚书家的女儿,是小姐的表姐。”
绿漫不解地看了一下绿容,这身份地位跟生命安全有什么关系?这湖那么深,她们坐那样的小船,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果然绿漫不愧是姜裳的丫鬟,主仆俩想到一块去了。
可惜她也来不及拦姜裳了,姜裳已经跟着崔雪关乘小船进了荷花丛里。
这里面的莲蓬果然又大又结籽儿。姜裳连摘了好几株,她疑惑说道:“这儿怎么这么多莲子啊,没人采的吗?”
崔雪关眼神莫名,说:“这是西山湖,一般人进不来,若是非得要进来的话,那得要得到许可。”要不是姜裳,她也进不来。
姜裳愣了愣,许可?谁的许可?
崔雪关忽然一抬头,说:“到了。”然后她先起身,跳上岸边。
这莲花丛里居然还抱着一个湖心岛,真是让人没想到。
姜裳很惊讶。崔雪关对她伸出手,姜裳扶着崔雪关的手跳上了岸边。
岛上种着枫树。如今天已慢慢冷起来,立秋已过,枫叶都染上了红色,红中还夹着些许绿意,可想而知若再过几日,这岛上遍地的红叶,该有多美。
姜裳在岛上转了转,此地风景极美,她笑着回头对崔雪关说道:“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这里景色可真不错。”
那当然了,皇家园林嘛。崔雪关微微一笑。
身后突然传来响动,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是我让她叫你来的。”
姜裳整个身子一僵,这声音是……
“衣衣,我实在找不到你,才出此下策,希望你别怪她。”盛冽的声音里充满歉意。
姜裳一回头,果然是盛冽。
姜裳猛一回身,再看崔雪关,发现她已经跳到小船上,满脸歉意对她说:“我也是受人之托。”
啊,船!
那小船一眨眼便从田田的荷叶里消失,岛上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身后脚步声不断靠近,姜裳回过头一脸警惕,她呵斥道:“你站在那儿,别过来,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盛冽脸色一暗,现在居然连靠近都不让他靠近了吗?
盛冽默然,开口问姜裳:“衣衣,你跟我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如果是身份的原因,我向你道歉,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盛冽为皇上办事,很多时候身份都要隐藏,不跟姜裳坦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担心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会让我们之间产生隔阂。”就像现在这样。
第55章 突然加更
姜裳偏过头并不想理他, 盛冽往前又走了两步,姜裳瞪他说:“别过来。”
盛冽便笑着说:“我不过来也可以,那你回答我的问题。”
姜裳沉默不语, 两人沉默许久。
盛冽说道:“便是死也让我死得明白好吗?”言语里带着乞求。
姜裳眼睛一抬,说道:“昨天大伯母找我说了一件事, 你给我的玉佩是订亲之物, 所以我跟你之间有亲事, 是吗?”
盛冽眼里露出惊喜,说:“对对没错,衣衣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姜裳头一歪:“抱歉, 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认识六年了, 啊,不, 七年了。我一直以为我挺了解你的, 但是自从上一次之后, 我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我以为我的师父是个身份神秘, 时不时有任务的杀手之类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个王爷, 并且还是曾经被我救过一命的王爷。”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杀手。”盛冽心虚说道,他虽然没有这么说过, 但是他确实这么误导过姜裳。
姜裳一笑说:“这个不怪你,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的身份,我也从来没问过你。毕竟我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游走在黑暗的世界里, 而我只是个普通的民间小民女。所以我以前也从来不敢问你这些,生怕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听到姜裳说不怪他,盛冽心里的巨石落下了一点,他仍目光灼灼地看着姜裳
姜裳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直视盛冽的眼睛,清凌凌的眼神对上他炙热的目光,眼里满满的不解,还夹杂着些许的羞恼:“七年前我救了你一命,六年前我又救了你一命,而我们俩之间有亲事。那么,那个姜纱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救了你?”
姜纱与盛冽的事情才是最让她伤心的,她喜欢七年前的那个山中少年,可是七年以后来到京城,却发现那个山中少年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白衣少女,那个人不是她。
而那个少女在多年前救过盛冽一命,可是她也同样在多年前救过他一命,这到底是盛冽被许多人救过,还是那个姜纱顶了她的救命之恩?
原来是这个事情。盛冽松了一口气,脸上带出轻松来:“原来你说的是姜纱呀,嗯,四年前她曾经救过我一次。”
他话才落音,姜裳就懵了,原来不是她想象中的误会,是姜纱真的救过盛冽。
她大声制止道:“好了,到此为止吧。是我误会了,既然她救过你一命,那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跟她是我误会了,如此便可以了,不用继续往下说了。”说完她提起裙子就想走。
姜裳眼中眼泪已经掉下来,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这样狼狈过。
她原本以为她的名字跟姜纱的名字那么相似,一定是因为盛冽调查的时候听错了或者是查错了。把姜纱当做他的救命恩人,所以把她送到京城来,让她在身边陪伴着他。
可是她没有想到,盛冽真的被姜纱救过,那么便是她自作多情了。
太难堪了,她眼里的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第56章 解释
话音还不及落, 她便提着裙子想跑,眼泪扑簌簌地流出来,遮住了眼前的路,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不想再见到他了。
盛冽见她想走, 忙大步往前伸手捉住姜裳的手臂, 焦急问道:“怎么了?我说了什么你便要走?”
他抓住姜裳的手, 把她身子扯过来,姜裳满脸的泪痕来不及遮挡,直入盛冽眼里。
盛冽见姜裳哭得满脸是泪, 几乎要抽搐起来。
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心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把姜裳抱进怀里。
姜裳不想靠近他,用手猛捶着他的胸膛。
盛冽像安抚小猫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心里疼得一抽一抽的,说:“虽然不知道我错在哪了, 但是让你哭得这么伤心, 那一定是我错了, 衣衣别哭了。”
他温柔地拍抚姜裳, 宽厚的手掌抚着姜裳单薄的后背。
他的手箍得紧紧的, 姜裳挣扎不开, 慢慢地放弃了挣扎。
手落下的时候,姜裳犹豫了一下, 搂上盛冽劲瘦的腰,她把脸埋在盛冽的胸膛里,泪水沾了他胸前的衣襟。
泪水仿佛顺着胸口的湿布,直淌进盛冽的心里一样。
盛冽低头轻轻吻着姜裳的黑发, 说:“你哭得我心里难受。你跟我说,我到底说错了什么,让你这么难过。上次也是,话还没说完,你就哭得这么伤心。”
他轻轻松开手,低下头,直视怀里这个惦记已久的小娘子。
他的手忍不住擦过姜裳娇嫩的脸颊,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
姜裳哭得抽抽搭搭,泣不成声,语不成句,她说道:“你既然有喜欢的人,又何苦来招惹我,跟姜纱双宿双飞去吧,来找我做什么?”
说着她又羞恼起来,一巴掌拍掉盛冽的手,背过身去。
盛冽怕她又要跑,忙从后面将她搂进怀里。
盛冽恍然大悟,在姜裳耳朵边一下笑出来,说:“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在吃醋,是吧?”
姜裳身子一僵,她便要伸手去抠怀里紧箍住她腰的大手:“什么吃醋,你在说什么?”
盛冽怕她生气又要跑开,忙哄住她说:“好好好,你没吃醋,是我在吃醋。那我跟你仔细说说这个姜纱的事情,你先听一听,好吗?”
他仔细看着姜裳脸上的表情,见她露出倾听的样子,才开口接着往下说:“她之前虽然救过我,但并不是救命之恩。那次我受了点小伤,她是附近的医女,来给我治伤。后来知道她的名字之后,发现跟你的名字很相似,我就让人去查了查。”
那时候忙着任务,许久没见这个小徒弟,看到什么都忍不住想起她。
盛冽鼻子忍不住蹭了蹭姜裳的侧脸,说道:“你猜她是什么人?”心上人在怀,他真是有些克制不住了。
姜裳绷着脸,丝毫不搭理他的提问。
盛冽便又笑道:“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你爹爹的身世了,我以为你是他的亲生女儿。”谁知道姜裳居然是养女,她的身世一层套一层的,连盛冽也没想到。
“而这个姜纱,她是你母亲的外甥女,你养母姜朵儿哥哥的独女。以你们的关系,应当叫她一声表姐。”
这事儿怎么还跟她扯上关系了?姜裳眉头皱了一下,哼了一声说:“然后呢?”
盛冽叹了口气,呼出的气息直往姜裳耳朵里钻,姜裳耳尖红润起来。
盛冽说道:“我那时候天天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你说等以后长大了要开家小餐馆,然后跟你爹爹一起住,我问了又问,也不过是这个答案,我便以为你不愿上京来。”
“而这个姜纱,她的目标却是想要在京城开一家医馆,把她们家的医术发扬光大。”姜朵儿与姜纱的医术皆是家传。
姜裳听了冷笑一声说:“哦,所以我的志向太渺小,不符合你的期望。而姜纱志向远大,正合你意,所以你便把她带到了京城,放到了你身边,在你眼皮子底下是吧?”
“不是,”盛冽苦笑一下,跟姜裳细细解释:“你可知道她为何要来京城?是贝家的人找不到你爹你娘,于是便找到了她们一家,将她们家驱出住的地方,使得她们一家流离失所。”
“在路上,她的父母便死了,连带着她的小弟弟,一家四口最后只剩下她一个。她想去京城,是想跟贝家打擂台。”
而造成她们家这个惨状的根源,其实在于姜纱的姑姑,也就是姜裳的义母姜朵儿,那个时候他以为姜朵儿是姜裳的亲娘。
因为自家母亲的原因,造成亲戚家庭破碎,亲人离别,以姜裳的性格,肯定会对姜纱心生愧疚,想要弥补什么。
盛冽便想着,替姜裳照顾一下姜纱,他习惯了在姜裳身后帮她应付她不知道的麻烦,并且甘之如饴。
盛冽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姜裳了。
原来是这样,姜裳听了沉默许久。
姜纱居然是她的表姐,而她的表姐因为她爹娘的原因失去了家人,所以师父这是在帮她照顾她的表姐吗?
“咦,不对呀,”姜裳忽然皱起眉说,“那也没见她对贝家做出什么,我来贝家许久,没听说她跟贝家有仇。反而听说她背景深厚,王爷眼前的红人,若是想见王爷,那必得先讨好姜纱小医女。”
姜裳酸溜溜的,横了一眼盛冽。
盛冽听了皱眉,他没有听说过这个流言:“无稽之谈!京里关于我的流言很多,我很少管。一年里我在京城也不超过两个月。这流言也不知道从哪起的。”
“不过我确实吩咐了小胜子稍微照看她一些。”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上这句。
但是小胜子怎么照看她的,他也不知道,他还忙着公务,还要找借口去看小徒弟,京城这边他一般只回来跟皇上汇报一下工作,汇报完又走了。
姜裳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她从盛冽怀里挣脱出来。
盛冽抓住她的手说:“我那时候以为她是你表姐,吩咐王府的人给了她一些方便。”谁知道她并不是姜裳表姐。
盛冽言语里带着笑意:“你还说你没吃醋?”一听姜纱的事情嘴巴撅得能挂油壶。
姜裳狠狠瞪他一眼,说:“是,我是吃醋,明明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救了你两次。结果呢,我在京城过得那么惨,而那个姜纱只不过帮你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得了那么多好处,我难道不该嫉妒,不该眼红吗?”她还是他的未婚妻呢。
她酸死了,她都要酸成柠檬树了。
盛冽见她这样使性子的小模样,心里高兴极了,便是冲他发火,也比冷冰冰的不愿意搭理他的好,盛冽觉得自己仿佛都要魔怔了。
他牵着姜裳的手,低头哄她:“我原本以为她是你的表姐嘛。如果是衣衣的表姐的话,稍微照顾一二也没什么。至于衣衣救了我两命,那我把自己送给你,作为救命之恩好吗?”
惹,这是什么油腻台词,姜裳立马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回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抬脚就往树林深处走。
盛冽亦步亦趋跟在姜裳身后说:“你若是不喜欢,往后我就不再管她了。”既然她们没关系,那确实不应该再管了。
姜裳心里很满意,但是她不愿意表露出来,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盛冽,抬头哼了一声,说道:“这关我什么事情,她跟我可没关系,她是你捧出来的人。”
盛冽自然瞧得出来姜裳口是心非,他心里暗下决定,等回去以后,便马上吩咐下面人不再管姜纱的事了。
原本是想着为衣衣排忧解难,结果姜纱根本就不是姜裳的表姐,还害得衣衣在他面前掉了好几次眼泪,那自然要早早把她打发了。
解忧不成反添堵,早知如此,当初他一开始就不会把姜纱接过来。
第57章 坦白
姜裳往前走了两步, 忽然停下来说:“大伯母告诉我,与我有娃娃亲的那户人家说,这门亲事依然作数。”
盛冽的眼睛亮起来, 疯狂地点头,像是一条见到肉骨头的大狗一样,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对, 没错, 这婚事依然作数,衣衣,你可愿意嫁我?”
姜裳手背到身后挑挑眉, 笑意昂然, 跟他说:“你既要娶我, 那么我问你,你可是真心喜欢我, 而不是因为我对你的这两次救命之恩?”
她虽站得很稳,但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却紧紧捏在一起, 耳尖也染上红意。
盛冽没看出来姜裳的紧张, 因为他也一样的紧张, 只听到姜裳讲这件事, 就心跳如擂鼓。
“我, ”盛冽张嘴吐了一句我, 口干舌燥,然后咽了咽口水说道:“衣衣, 我心悦你。并不是因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而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
“当我知道,与我定了娃娃亲的人是你的时候,那两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你嫁给我的情景。我喜欢你,衣衣,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姜裳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松开,心头的巨石落下来。
她想表白,却觉得羞涩难当,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耳朵红透了,她故作淡定,换了个话题:“你既然说喜欢我,是你来求亲,那我便问你,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盛冽张张嘴没说话,然后苦恼地皱了皱眉。
姜裳原本只是想换个话题,但是看他这副模样也升起几分好奇,她望着盛冽说:“难道你真的有事情瞒着我?”
想了想,她又贴心地补上一句说:“如果是朝政有关,就不必跟我说了,但是如果是跟我有关的话……”话没说完,威胁之意很明显了。
盛冽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像有点太多了,我琢磨一下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姜裳嘴巴微张,啊,太多了什么意思?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原本只是想换个话题,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真的挖到了东西。
盛冽看了一下姜裳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嗯,是这样的,咱们认识也很久了,你爹的医术,你跟我都知道,你爹他,实在是很敢用医术,尤其是在他自己身上。”
这是真的,盛冽给姜裳教轻功那一个月,时常看到贝成瑛在练习医术,他在自己身上就用过很多次。每次在自己身上用完,看着姜裳的眼神,十分跃跃欲试。
可能是考虑到姜裳是个女孩儿,他看起来虽然很想用孩子来试药,但是最后还是没动手。
这让盛冽很是惊讶,也因此很担心姜裳的安全。万一哪天她爹爹一个想不开,拿女儿来试药,衣衣岂不是很危险?
就算不拿女儿来试药,那平时衣衣生病什么的,十有八九也要用贝成瑛的药方和医术。
“我就,就很不放心你跟着你爹爹。所以我,”盛冽吞吞吐吐地说,“所以你家隔壁的那个赵贵民,他是我派去的。”
姜裳这下是真的震惊了,结结巴巴说:“啊,你是说赵叔是你的人吗?”
盛冽不好意思点点头说:“对,我真的担心你,万一你爹哪天想不开拿你来试药的话,用错了药,你身边还有个医术不错的大夫,抢救可能会比较及时。”他说到后面声音小小的,自己对姜裳养父的医术过于不信任了。
姜裳哭笑不得,没想到盛冽居然这么担心她爹爹的医术,还专门给她派了个大夫过来。
也行吧,这还算是为了她的生命安全,勉强可以接受。
哎,等一等,她反应过来了,如果赵叔是师父派过来的,那他的三个儿子……
她连忙问盛冽说:“所以赵叔的三个儿子。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盛冽摇摇头说:“当然不是,是我派去的,嗯,”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姜裳。
姜裳已经察觉到那三个哥哥身份的不对劲了,既然赵叔是师父专门派过来给她看病的。
那么时不时带着朋友出现的赵大哥,神出鬼没的赵二哥,还有明明很想跟她玩但是每次见了她打个招呼就没影的赵三哥,肯定有问题。
“你说吧,我觉得他们身份好像不太对劲。”
盛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经常在你们那个巷子里面捡到受伤的黑衣人吗?还问我是不是跟同行说,你们家巷子附近有个还不错的大夫和一个人很好的小姑娘,才导致了这么多黑衣人去那里的。”
姜裳看了他一眼,她就是开个玩笑,看来这事儿真的跟他有关。
盛冽轻声:“是我的属下,我在你家巷子设了一个小的分部在那里,你的赵大哥,我的属下灰大,专门负责管这件事。”
姜裳无语,然后问:“那赵大哥身边那些时不时出现的狐朋狗友呢?”
盛冽望望天说:“就是你在巷子里捡到了那些受伤的黑衣人。”
姜裳想起来,她刚进赵叔的宅子里是冒出来的那些年轻人,看着她的眼神又惊喜又高兴。原来是这样,原来都是她拉到赵叔那里去的人。
还真的认识她呀。
可恶,她还以为是自己长得太好看了,姜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
盛冽看了一下姜裳的脸色,虽然有点脸黑,但是还没有生气,然后接着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赵二是我的贴身护卫。”
姜裳恍然大悟:“难怪赵二哥出现,都是在你来找我不久之后。”神出鬼没的,现在想想,确实每次看到赵二哥都是在见到师父时。
经过刚刚的震惊,她已经麻了,继续问:“赵三哥哥呢?”
盛冽接着说道:“他是专门去保护赵贵民和你的。”
姜裳点了点头,难怪赵三出现的次数最多,原来他的任务就是保护赵叔跟她。
她又想起来有几次晚上去蓝轻衣那里学琵琶的时候,回来的路上经常会碰到赵三哥哥,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在路上守着她。
姜裳皱皱眉说:“我生活的地方还不至于这么危险吧?”居然还派了专人来保护她,一个护卫一个大夫配的还挺全的。
盛冽看着姜裳,目光温柔缱绻,“嗯,确实不是很危险,但是我担心你,如果不派人过去的话,我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会忍不住想,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有没有人刁难你,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派些人到你身边。”
而且他不在姜裳身边,她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市井生活有许多乐趣,但是也有不少困难和烦心事。
如果不是他派赵三一直在旁边守着的话,光她一个小女孩儿在家,早就遇上危险了,怎么可能这么风平浪静。
如果不是赵三在她身边的话,只怕哪天晚上,就有街头混混摸进姜裳的房间里了。如今他们现在都被赵三送进了牢里。
姜裳低下头,想起来好几次在街上遇到一些用恶心目光看她的人,后来上街后就没有再遇到过他们了,这事儿可能也跟盛冽派过来的赵三有关系。
难怪她说她一个小女孩住着,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盛冽见姜裳低着头不说话,小声问她:“你没有生气吧,衣衣?”
姜裳抬起头,脸色平静,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说:“继续,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今天一块交代了吧。”
盛冽想了想,接着说道:“还有你隔壁钱大娘家的妹妹钱姑姑。”
姜裳沉默,过了一会说:“所以她是你送过去的?”
盛冽点点头说:“嗯,因为你说想学厨艺,我去你老师店里吃过,那个味道挺一般的。我看你学的那么认真,就想着送一个厨艺不错的人过去,正好宫里有个司膳到了年龄要返乡,她也姓钱,所以我就把她送到了钱大娘那里去。”
姜裳叹了口气,难怪钱姑姑对她总是挑三拣四的。
从刀工到走路姿势到全身,从头发到脚趾头,都被她挑剔过,姜裳都被她骂哭过好几次,她跟钱大娘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但是姜裳看在她是钱大娘妹妹的份上,一直对她很容忍。后来发现她教的东西都很有道理,甚至比钱大娘教的更有成效,对她也信服起来,把她当做半个老师一样。万万没想到,这是盛冽特意给她送过去的老师。
姜裳想起来,钱大娘见了钱姑姑也总是战战兢兢,她一直以为是因为钱姑姑很小就入宫了,姐妹俩不熟悉,加上钱姑姑在宫里这么些年,身上气质与普通人不一样,所以钱大娘跟钱姑姑之间才这么生疏。
谁知道她们根本就不是姐妹,钱姑姑居然是盛冽特意送过去的。
“那钱姑姑她没有自己的家人吗?”姜裳很困惑。
盛冽点点头说:“是,她没有自己的家人了。原本她出宫就不知道该去哪儿,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得过她的帮助,所以这次她出来,我也就帮了她一把,教你是顺手的事。”
姜裳沉默。
她在江南三个老师,一个教厨艺,一个教轻功,一个教琵琶,如今两个都跟盛冽有关系,她忍不住怀疑起第三个来。
她问盛冽说:“那蓝轻衣也是你送过去的吗?还是你叮嘱她教我琵琶?”
盛冽苦笑道:“这个真跟我没关系,我平时不入那些地方的。”她替自己小声辩解了一下,然后说:“不过我查过了,是你爹的朋友。”
“你爹年少的时候曾经去过江南,那个时候蓝轻衣还没有出名,他伸手拉了她一把。后来蓝轻衣出名了以后,他们也一直保持联络。”
原来是这样,姜裳点了点头。
第58章 诉说
姜裳脸色很平静, 接着问道:“还有吗?你最好趁着今天把你瞒的事情都说出来。”
盛冽连忙摇头说道:“没有了没有了,我瞒着你的,就是这些了。”
这可真不少啊, 姜裳横了他一眼。
盛冽环视了周围,发现离他想要带姜裳去的地方很近, 牵着姜裳的手说:“走, 我带你去看看西山湖最美的风景, 旁的人我都没让看过。”
西山湖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姜裳跟在盛冽身后,脑海里碎碎浮过这个念头。
等到了地方, 她才想起来, 原来之前在大及寺门口, 何苏微告诉过她,盛冽曾经带着姜纱来游西山湖, 她心里又醋起来。
“你瞧。”盛冽示意她看。
湖心岛上居然有个小房子,房子野趣, 瞧着像是山村里的富户。那房子旁边有个菜园子, 里面长满荒草。屋前有个小小的鱼塘, 鱼塘里种着一半的荷叶, 时不时有鲤鱼跳起来, 好一副山野农居图。
没想到西山湖最中心的湖心岛里, 居然藏着这样一个地方。
姜裳还在想盛冽带着姜纱来西山湖的事情,她头一歪, 看着盛冽说:“姜纱没有来过这里吗?”
盛冽苦笑了一下说:“没有,她没来过这儿。”
他心里下了决定,等从这里回去便立即安排姜纱出嫁,实在是太碍事了。
没来过就好, 姜裳满意地点点头。
盛冽在她身后笑着解释说:“以前我外公外婆便住在这里,爹娘忙的时候就把我扔在这里,跟外公外婆一起住。我童年基本上都是在这里过的。”
再之后就开始为皇上办事了。
盛冽兴致勃勃,指着荒废了菜园子:“外公喜欢种菜,但总是种不活,外婆很嫌弃他。不过他们感情很好。”
后来他父母双亡,没过几年外公外婆也走了,这世界上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一直想着,要带自己以后的妻子来这里看看,现在他终于把姜裳带过来了的。
盛冽推开了小屋的门,灰尘扑簌簌地掉下来,他把灰尘扇开,说:“好久没有来这里了,居然积了这么多的灰,改日叫人来扫扫。”
姜裳跟在他身后看了一眼,果然发现灰尘扑扑。
她犹豫了一下问师父:“你的外公外婆是什么样的人呢?”师父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他的身世。
以前她不敢问,因为担心惹上杀身之后,她只是一个民间长大的普通女孩子,知道的太多对自己不好。
如今她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家是靖西侯府,她是荣安县主,她的师父是与她有亲事的王爷,她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好奇心,终于膨胀起来了。
盛冽欣慰笑笑说:“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问了。”
姜裳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总是一身黑衣,只露个眼睛在外面,正常女孩子见了谁敢问呢?”
盛冽见她瞪眼便说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窗户底下放着几张板凳,手艺看着粗糙,但是凳子结实。盛冽将两张板凳捡了出来,又拿抹布沾水擦去灰尘。用手帕将凳子上的水擦干,让姜裳坐下。
姜裳坐下听师父讲故事。
盛冽便缓缓地跟她说他的身世。
盛冽的父亲是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替皇上做许多事情博得他的重用,而他的母亲是是朝里著名的农夫大臣的女儿。
父王对母妃一见钟情。原本外公不同意,后来父王多次求请,母亲也爱上了他。后来外公还是同意了。
他的外公出生农家,是极聪明的农家学子。后来外公到了年纪便请辞还乡,他母亲不愿意与父亲母亲离得那么远,父王便特意将这个地方给外公外婆住。
小的时候,父王工作繁忙,常常许久也不见踪影,然而母妃一直跟在他身边。盛冽几乎可以说是在这个湖心岛长大的。
八岁那年突然传来消息,父王母妃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泥石流,一队人马都没了踪影。
自此他没了爹娘,没过多久,他便被招进宫里,他皇伯父居然想让他接任他父王的工作。为了弥补他,便将她的位分从亲王升至了王爷。
盛冽没有拒绝的余地,他这才知道为什么从小外公对他要求如此严格,寒日酷暑文武兼学,一日不落。
原来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了,如果父王离开,那么他一定是接替她父王的最佳人选。
而当他接任了这个工作之后才知道有多么难,她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起她父王母后死亡的真相。
姜裳忍不住问:“所以你父王母后死亡有没有内幕呢?”
盛冽苦笑着摇摇头说:“没有,我查过了的确是巧合。”
人怎么能预料得到泥石流的存在?那一次说是巧合也确实是巧合,说不是巧合,也可以说不是巧合。
因为她们太急着上路了,如果没有那么着急的话,可能就不会出现这个事,但是总的说来还是意外,也只能说是意外。
替皇上办事,实在是危险至极。盛冽多次受伤,两次伤及性命,而那两次危及性命的伤,都是姜裳救了她一命,要不然他可能真的早就死了。
说到这里,他眼神看向姜裳眼神极其温柔:“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吧。”
啊这,姜裳脸上热起来,她还是比较习惯以前的师父,这个样子她几乎要招架不住了。
她忍不住将视线移开,然后惊奇地发现:“唉这里原先是菜园子吗?”
盛冽见她逃避,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题说道:“嗯,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外公是农家出来的,但是他不会种地,擅长务农的是我外婆。他们俩住在这里的时候,是我外婆负责种菜,外公负责下厨,后院里还会养一些鸡,前面的小池塘经常会放些鱼苗,想吃了就去捞。”
农家出身,富贵了也没有舍弃糟糠妻。姜裳听了对这个外公印象倒是很好,她问:“你外公做大官的时候,居然没有纳妾吗?”
盛冽摇摇头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似乎有人给他送过小妾之类的,但是外婆听了就要走,外公舍不得外婆,于是就把那些女人都送走了。”
“噢,”姜裳语调一扬,看着盛冽的眼神突然危险起来说:“那你以后会纳妾吗?”
“我听说像你们这种王公贵族富家子弟,到了年龄都会安排什么通房丫头让你们知事,你身边可有通房丫头,王府里有没有皇上皇后给你送的什么漂亮丫鬟之类的?”
盛冽哈哈笑着说:“这个是真没有。”
他本身就很忙,经常天南地北都要去走,而且路上危险,他不想再拖累一个女孩子。遇到了姜裳之后,他就更加没有想过要找别的女孩子的事情。
姜裳一直拒绝来京城,实际上在姜裳来京城不久前,盛冽已经在让人看苏州的房子,想在苏州买一座园林。
有可能会长久定居在那里,只是还没等他落实到具体行动,姜裳就已经被带到京城来了。
姜裳一笑说:“这个事情我们可得要先说好,我大伯母跟我说,我们之间的亲事我可以不认,毕竟只是当年口头说说,如今我们俩的父母都已不在。这事呢,我要想不认,也说得过去。”
盛冽一愣,说:“为什么不认?难道衣衣对我有什么意见吗?你不喜欢我吗?”他委屈里又带着几分难过。
姜裳没有接话,她接着说:“你应该知道的,我爹跟我娘关系很好,不管是亲爹还是养父。”
她亲爹跟亲娘,她娘当年贵为公主,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是由皇家抚养长大的,要说挑驸马,可以说是满朝文武任由她挑,结果她挑中了靖西侯府四公子。是因为彼此互相喜欢,她爹娘是青梅竹马的感情,长大之后顺理成章。
而她的养父养母就更不用说了,京城第一个跟民间女子私奔的京官子弟,当年就闹得沸沸扬扬。
“所以,”姜裳笑着说,“我是不会接受你纳妾,包括有通房丫鬟,包括去任何青楼妓院之类的事情,如果你有这种想法的话,师父,我们就到此为止。保留着原本的师徒情就蛮好的了,没有必要再进一步。”
盛冽也严肃起来,他很郑重地说,你放心,除了你之外我不会有其她人的。
姜裳微笑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如果违约的话,我可是有六个哥哥等着收拾你。”
全府上下把她宠得跟眼珠子一样。自从知道了她有亲事之后,几个哥哥都在她面前表示,不用担心,如果他做了什么坏事的话,她哥哥会帮她收拾的。
盛冽看着向自己展示后盾的姜裳,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小徒弟终于又开始跟他炫耀她的家人了。
等快到傍晚,盛冽才带着姜裳从湖心岛出去,而在莲叶丛里等了大半天的崔雪关,人都快僵了。
她见他们俩从林子里出来,松了口气,大呼大叫说道:“可算是出来了,我都要被蚊子咬死了。”
说是这样说着,崔雪关的眼神却从盛冽跟姜裳脸上仔仔细细看过,见他们表情明朗,仿佛是彻底说开了,心里松了口气。
原先盛冽找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她不同意,可是盛冽恳求她,让她一定要帮这个忙。
盛冽是王爷,他们仅有过几面之缘。崔雪关从来也没见盛冽求过谁。
她见盛冽说得情真意切,又去问了姑婆,发现姜裳跟他确实有亲事。便点头答应了。
但她心里也害怕他们俩出什么事,如今既然这副表情,那便是说开了。
不枉她做了一回大骗子。
第59章 等
姜裳依偎在老侯夫人身边, 他们府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因此格外受宠爱,老侯夫人总是把她带在身边玩, 府里的其她伯母嫂嫂们也时常过来一起闲聊。
老侯夫人拍拍姜裳的后背说:“衣衣,前段时间你大伯母跟你说的亲事, 你心里可有想法了?”
她语气极和蔼:“你若是不愿意, 那奶奶就亲自进皇宫里去跟皇后说。你别害怕, 别因为他的身份高就非得嫁他,我们不怕这个。”
姜裳脸有些热起来,她低头说道:“奶奶, 衣衣是愿意的, 这门亲事依然作数吧。”
师父对她极好, 本身她自己就喜欢七年前的山中少年,如今那个少年也喜欢她, 还是这些年一直护着她的师父,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嫁呢?姜裳觉得心里仿佛吃了蜜一样甜。
旁边的靖西侯夫人跟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了一眼, 眼神里带着担忧。
旁边的二嫂凑过来打趣道:“哎哟, 衡王可是极受京里千金追捧, 难怪衣衣听了愿意呢。”
二夫人皱着眉看着姜裳说:“衣衣, 你可是听说了这些便愿意了。我跟你说, 这个衡王我去查过了, 发现他身边跟着一个医女,不清不白地, 既不把她纳入王府,还一直带着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确定要嫁给她吗?
如果她要嫁给王爷的话, 那这个医女她可就得着手清理了。
二嫂听了便有些尴尬起来。
姜裳歪头看到旁边的大伯母,二伯母跟三伯母眼神里都是一样的担心,她心里暖暖的,便笑着说:“伯母们不用担心,我与王爷是旧相识。”
啊,这听到她说这句话的几位夫人,连带着她的两个嫂嫂都惊讶地对视起来,姜裳怎么会认识王爷呢?
姜裳继续与她们说道:“与他相识也是凑巧。七年前我住在红岭附近,曾经去山里采药,结果正好遇到受伤的王爷,挽救了他一命”
“咦,原来那个救了王爷的人是你吗?”二嫂惊奇说道。
都说姜纱如此受王爷追捧,是因为多年前救过王爷一命,但如今姜裳却说是她救了王爷一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裳点了点头说:“是,我是救了他,而且不止一次,一年后在我住的地方附近又救了他一次,所以我曾经救过她两次。”
“他为了报答我的恩情,曾经教了我一个月的轻功,每年路过江南的时候也都会来看我。只是他一直都是晚上出现,并且遮着脸。所以我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我也不敢问。”
靖西侯夫人听了也皱起眉,她说:“既然如此,那那个姜纱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她顶了你的功?”
瞧,就说不是她的问题吧,正常人听到这事儿都是这么以为的,只有师父这个这个笨蛋,才会把这个名字与她如此相似的姜纱捧到如此地步。
害她也误会了。
大嫂沉声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要把这件事情揭露出来,不能让衣衣白受委屈。”大嫂出身行伍世家,也是将门虎女,处理感情问题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姜裳忙笑道:“姜纱这个事儿跟我还有一些关系。”
她便将姜纱与她之间的关系说了出来,等听她讲完这些以后,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没想到她与王爷有如此深的缘分,多年前王爷就愿意为了她做出这么多的事情,足见他们的感情与缘分。
老侯夫人听了点点头:“若真如此,那倒真是个良配。”
姜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大嫂仍皱着眉说:“虽是如此,但那个姜纱确实真实存在的,如果你真的要跟他成亲,那这个姜纱要怎么办?”
她最瞧不起那些明面上跟你表白,说此生此世为你一个,身边却有许多红颜知己的男人。与其这样哄人,倒不如直截了当的说你就是这个性子我没办法改变了,这样还来得坦荡。一边做出承诺,一边却又背弃承诺,这样的人最是让人讨厌。
姜裳点点头说:“他跟我说他会处理的,再等上几日看看他如何处理。如果他不处理,或者处理不好的话,那我们便不同意,左右我年龄还小。祖母,你看这样如何?”
老侯夫人哈哈笑道:“你有这样的主意和心思,我对你才是真正放下心来。”她手摸着姜裳的头发,将她搂进怀里。
也是,姜裳今年才十五岁,盛冽二十出头,年龄都不算很大。而且姜裳才回到府里没多久,就算真的定下亲事,她们也不会同意让姜裳那么早出嫁的。
二夫人捂着嘴说:“说的是,我们衣衣年纪才多大,该着急的不是我们,大不了不要他,我们再仔细挑挑,大好青年多得是。”
他们家有身份有地位,姜裳自己又争气,前不久在群芳宴琴艺比赛上拿了第一,如今身份回了正统,皇上又封了县主,这些日子她们几个夫人出门宴会,问她的人别提有多少了。
那日盛冽回到王府,一脸喜色。
小胜子看了便问他说:“爷,姜裳小娘子可是答应了你的求亲?”
他身为盛冽身边的近身太监自然知道,自从那日姜裳小娘子走了以后,盛冽别提有多难过了。
后来把姜裳小娘子送回姜家之后,盛冽还派人去跟靖西侯府说,他们的亲事仍然作数。
结果等了几日也等不到回复,主子去求了崔雪关帮忙牵线,今日主子回来,一脸喜色,想必应该是把姜裳小娘子劝好了吧。
盛冽一蒙:“啊,她好像没有同意。”他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说:“她好像真的没有同意。”
小胜子愣住了说:“啊,那王爷你们在那边这么久,都聊了什么?”
主子天一亮便出门了,如今回府已经夜色降临,足足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就算这样姜裳小娘子下午才到那,也有一个下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到底聊什么了?
盛冽便跟他说了聊天内容。
小胜子听了一拍大腿,说:“主子,你怎么把这些事情全交代了?姜裳小娘子没生气吧?”
盛冽傻笑着说:“没有,她没生气。”
那这是怎么回事?既然将这些事情都已经交代了,姜裳小娘子又没有生气,怎么也问她答不答应求亲的时候,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两个人摸着脑袋一头雾水,
他们俩只好找来宋妈妈,问她姜裳小娘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宋妈妈听完便笑,说:“如果是你知道你喜欢的人瞒了你这么多事情,你会高兴吗?”
盛冽脸一僵,他说:“可是我跟她说的时候,她也没生气呀。”
宋妈妈慢悠悠地说:“即使姜裳小娘子大度,对于这些,她觉得你是出于好心,没生气。那么,对于姜纱,她是不可能不在意的。”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姜纱的身上,是吗?盛冽跟小胜子对视了一眼。
宋妈妈目露欣赏说:“她应该是在等你接下来的动作,如果你没有把姜纱处理了,她可能真的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这小娘子性子确实不错,而且也足够理智,在面对心上人的求爱的时候,也依然没有昏头昏脑直接答应下来。
盛冽脸色一变,只要想到姜裳会拒绝这门亲事,他的心便痛起来。
他皱着眉说:“那还是快点处理了姜纱吧。”
怎么处理呢?盛冽只觉得头大。
正好宋妈妈跟小胜子在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她们俩,说:“这事儿就交给你们处理了。好好处理,别让姜裳不满意。”
说完他就走了,他腿长,迈的步子又大,没一会儿就没影了,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样。
小胜子傻了,只好问宋妈妈:“宋妈妈,这事儿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宋妈妈一甩袖,她本来是来听八卦的,结果居然被赶鸭子上架,她哼了一声说:“你自己想。”
没过几天便传来姜纱定亲的事情,这个姜纱小神医在京里极速追捧,不少达官贵人富家子弟都对她倾慕已久,但是没人敢跟她表白。
只有几个一直围在她屁股后面的楞头青。
大家都以为她将来也许要嫁入王府,成为王妃或者是侧妃。万万没想到,她的亲事定的如此仓促。短短几天就已经完成了定亲的所有步骤。
姜纱定下亲事不久之后,便听到皇上传来圣旨,将靖西侯府家的荣安县主许配给衡王。
京里众人哗然,难怪姜纱小娘子亲事定得如此急促,原来是王爷心有所属,想要定亲了。
而且更奇葩的是,靖西侯府新回来的那个荣安县主,居然是前不久京里众人一直讨论,但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声音的,群芳宴琴艺比赛的魁首——原先贝家的表姑娘,姜裳。
关于姜裳离奇的身世经历还有定亲的种种事宜,便在京城里再次传播起来。
有人说荣安县主原本就与衡王有娃娃亲,只是在十年前那次灭门惨案中,大家都以为她意外丧生,结果她却被住在那附近的贝成瑛给救了。
于是她摇身一变,变成了贝成瑛的女儿。直到长大成人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几经坎坷终于回到了靖西侯府,最后顺利与衡王定亲。
也有人说是衡王对荣安县主一见钟情,为了获得美人心,便将身边的姜纱一脚踢开。可怜姜纱跟在他身边多年,居然不得半点怜惜。
种种猜测甚是喧嚣。
第60章 郊游偶遇
姜裳从马车里出来, 何苏微约她去郊外郊游,她闲着无事,便接了这帖子。
何苏微也邀请了崔欣然。回府之后姜裳曾经给她们俩下过几次帖子, 独请过她们两个几次,何苏微跟崔欣然因此熟悉起来。
姜裳出行一向低调得很, 绿容想要拿着她的仪仗一起出来, 被姜裳拒绝了, 她不习惯这么高调。
姜裳带着绿容跟绿漫去往约好的地方,进了林子才不过几步,便听到前面有小娘子在聊天。
原本姜裳并不想偷听, 但是没想到她们言语中居然谈到自己, 她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便放慢步子,停在原地。
只听到一个小娘子冷声笑道:“这个荣安县主, 别看叫着威风,实际上不过是民间回来的女子罢了, 又是被那样的娘亲抚养长大, 她对付男人的手段, 肯定是比姜纱要厉害得多。”
唔, 这言语, 倒是跟她预测的差不多, 姜裳漫不经心笑了笑。
绿漫张口想喝住她们,姜裳伸手一拦, 她倒有几分好奇,她们在背后还能说出什么新花样。
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过来,那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那女孩子说道:“双月, 你别这样说人家,她是靖西侯府家的小娘子,是县主,现在又是王爷未过门的王妃,岂容得你这样玷污人家的名声?”
开头那个女孩子居然是王双月,看来她是化羞辱为力量,找到别的挽回面子的途径了。
王双月愤愤然说道:“姜纱,你就是人太好了,才会被欺负到这种程度,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肯定受不了这个气。”
姜纱叹了口气,声音低下去,语气带着失落,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医女,能有幸认识王爷已经是我的幸运了,又怎敢妄想其他呢?”
声音纷杂起来,传来许多小娘子安慰姜纱的声音。
忽然那边响起一个冷静又带着嘲讽的女声,沉声说道:“哦,难怪你们今儿要在这儿聚会,非得跟我和崔欣然撞在一起,怎么?你们这是想当面奚落姜裳是吗?”
旁边的崔欣然哈哈哈大声笑起来,她说:“哎哟,看你们这眼睛红得都要滴血了,这是嫉妒人家姜裳一回到家,又是全家荣宠,又是亲封县主,最后还跟衡王定了亲吧,看你们这样子,啧啧啧。”
姜裳原本不想出面,她本想着等这群小娘子走了以后再出去找何苏微跟崔欣然。
自打她回到靖西侯府,就料想到京城里对她肯定有许多风言风语,再加上最近定亲的事情,这样的言论也是意料之中。
这次郊游原本只是约了三个人的小聚会,万万没想到,她们居然碰到一起了,那姜裳就不得不出去了。
姜裳对绿容使了一下眼色,绿容意会,便大声喊道:“荣安县主到。”
因为她需要带护卫出行,要停的马车和马有些多,侍卫首领王五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带着他们找了另一个开阔人少的地方放马。
她们一行人是从另一个地方出来的,正好有几颗极大的树遮住了她们的身影。
在交谈的小娘子们估计也没有想到会有人从另一个方向出来,因而根本没有关注过她们在的这个地方。
姜裳从树后面出来的时候,在场的小娘子跪了一地。她微微一笑:“都起来吧。”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径直走向崔欣然跟何苏微。
姜裳见了她们便笑,轻声说道:“你们怎么到这来了,不是说好在后山碰面吗?”这里离后山她们约好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呢。
何苏微抿嘴一笑说:“我们见你许久没来,就想着你应该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便准备来这儿接你。”
崔欣然撇撇嘴说:“没想到遇到了几个不长眼的,坏了兴致。”
姜裳见崔欣然那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说:“这有什么好坏了兴致的,没必要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坏了出来游玩的兴趣。”
王双月原本见了姜裳有些心虚,听了她这句话顿时火冒三丈,她竖眉瞪眼,冷声喝道:“姜裳你什么意思?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姜裳扭头,一脸惊讶,好像才看到她一样:“呀,这不是王家小娘子吗?好久不见,自打上次群芳宴琴艺比赛之后,咱们还是第一次见呢。”她笑眯眯的。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姜裳一拍手掌:“王家小娘子在比赛之前跟我打了赌,赌输了,一甩袖子就走了。今日正好遇到,王家小娘子不如借此机会兑现赌注吧。”
王双月脸唰地涨红。赌注,她们对赌的赌注可是输家给赢家下跪磕头,若不是这个原因,王双月也不至于被关在家里这么些日子了。
姜纱站在王双月身边。她今日依旧穿了身白色衣衫,身姿纤弱,初见时的清冷孤高已消去一半,眉间微蹙,在白衣的映衬下格外楚楚可怜。
姜纱站出来,声音柔柔又坚定:“县主殿下莫要欺人太甚,都是小娘子,何苦非要折辱双月,不如就此和解,放过此事,和气生财。”
姜裳看着姜纱,眼神复杂,这是她养母的外甥女儿,按理她应该叫她一声表姐,可是她从没见过养母,照顾她的是爹爹。
何况因为她的原因,师父已经照顾她很久了。
姜裳嘴角上扬:“原来是姜小娘子,听说你最近定亲了,还没说声恭喜。”
姜纱脸色一白,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王双月已经迫不及待怒骂姜裳:“姜裳你要点脸,为了嫁给衡王你逼迫姜纱先行定亲,现在居然还好意思来恭喜姜纱,不愧是姜朵儿养大的孩子,不要脸!”
崔欣然撸袖子准备骂回去,被姜裳拉回来。
姜裳一边抓着崔欣然,一边眼神探询,在故作镇定的姜纱和怒气勃发的王双月身上来回打转。
她嗤笑道:“不是吧,姜纱,你找帮手之前怎么不跟人说清楚啊,底都不跟人交代一下,这样还能找到人帮你,也挺厉害的。”
不知道该说姜纱厉害,还是王双月太蠢。
在场的小娘子耳朵都竖起来,连王双月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姜纱。
姜裳双手抱胸,笑着说:“啊,看来你们都不知道,我义母姜朵儿,是姜纱的姑姑。”
姜纱脑子嗡一下,脸色唰地惨白。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休息又挂了两个脑洞,给他们画了封面,快戳我专栏去看看,我今天点进去看了好多次。
应该明年能开。
以后点我专栏,看封面画风就知道是最近的作品还是古早作品了,233333,画风与文风一起成长。
第61章 打脸
“你, ”姜纱很快镇定下来,反问姜裳:“你胡说什么?如果是因为衡王的原因,你怨我恨我, 我可以理解,但是话不能乱说。”
连衡王府的人都不知道她与姜朵儿的关系, 姜裳怎么可能知道, 肯定是诈她的。
姜纱咬着唇, 楚楚可怜,眼里带着泪光:“县主殿下,我是与姜朵儿同姓, 但是同姓不代表我们就有亲戚关系, 就像我与你也同姓, 可是我们俩并没有什么关系一样。您别气急了就乱说话。”
“就是,”王双月听了姜纱的话也笑起来, 觉得姜裳未免太会攀扯,为了给姜纱泼脏水, 居然把自己的养母与姜纱联系在一起, 可见是狗急跳墙。
王双月嘲讽姜裳:“县主殿下可真敢想, 该不会是觉得你私奔的养母给你丢脸了, 所以才拉扯到姜纱头上吧。哎呀呀, 可怜你养父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十五岁, 没想到居然养了个白眼狼。”
她衣袖遮嘴,挡住自己的笑颜, 然而却挡不住笑声。连站在她们身边的闺秀们也跟着笑起来。
姜裳也笑起来,原本她还有些膈应,可是看姜纱这个样子,看来师父是真没骗她。
他的确是把姜纱带回来之后就没再多管, 否则姜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底都被衡王摸清楚了。
姜裳眨眨眼,一脸无辜:“可是,这是衡王告诉我的呀。”
还在笑着的小姐们顿时像被扼住了咽喉的鸭子一样,鸦雀无声。
“师父跟我说,四年前他受了伤,你是附近的医女,帮他包扎了伤口,他瞧着你名字与我极相似,就派人去查了你的身世。”
“按辈分你应该是我的表姐,所以他才把你带回京城的。可是师父没想到,我并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所以,你姜纱,与我姜裳没有半点关系。”
“啊,忘了说,我师父就是衡王,七年前我救了他一命,他欠我一条命,所以才看在我的份上,对你额外照顾。”
姜裳施施然投下一个惊雷,惊得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在场的人看看姜纱,又看看姜裳。
京城里对姜纱的身世的猜测众说纷纭,可是没人查得出来,问她也从来不回答,问急了,姜纱便直言再不接这一家的诊。
唯独能确认的是,她背后是衡王府,谁也不敢得罪她。
没想到姜裳现在说,姜纱是因为姜裳的原因,才得衡王府照顾。而姜纱的姑姑居然是诱人私奔的姜朵儿,这未免太荒唐。
但是看姜裳又说得如此笃定,她又是衡王的未婚妻。在场的千金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相信谁。
姜纱纤弱的身体微微摇晃起来。这些事情,他们居然都知道吗?那她这些年在京城里的动作,是不是王府的人都看在眼里?
姜纱脸色煞白,她一直得意自己将京城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背靠衡王狐假虎威,偷偷打压贝家报仇。
连王府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世,毕竟她的姑姑与人私奔,太丢脸面,又害得她们全家生死相隔,生死之仇。
姜纱虽明事理,知道不应该怪到姜朵儿头上,是贝家对他们下的手,可是没有姜朵儿私奔在前,又怎么会引来这个杀身祸事。
姜纱心里对姜朵儿是又恨又怨。
何况她原本就出身低微,若是让人知道她与诱人私奔的姜朵儿是姑侄,那原本将她引为座上宾的京城世家,肯定会对她冷下来。
最重要的是,王爷会不会由此厌恶她。
弊处远远大于利处,思来想去,姜纱自然不可能承认她与姜朵儿的关系。
可是她没想到他们居然都是知情的,那她这些年岂不是像跳梁小丑一样?
姜纱呼吸急促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她要回去问清楚。
姜裳说完这些话也不再看她们了,她对崔欣然和何苏微点点头说:“走吧,我们不要跟她们聊了,这么好的天气白白浪费在她们身上,多可惜。我们去后山吧。”
崔欣然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何苏微也微笑着点点头,她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从姜裳嘴里知道更多的内幕了。
没想到京城里面流传了那么久的消息,居然是假的。背后居然有这么大的反转,当事人就在她们面前,吃瓜好时机。
后山清泉边有一座亭子,丫鬟仆妇们已经把亭子附近打扫干净,铺上垫子,放上点心,煮好茶水。
崔欣然眼睛微瞪:“原来居然是这样吗?”
姜裳已经跟她们讲完她跟盛冽之间的事情。
何苏微也很惊讶,姜裳虽然简要概括,但是其中透露的信息量可不少。
她垂下眼眸,略一思索,忍不住笑起来说:“这背后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大家都以为你跟王爷是自小的亲事,如今回来了顺理成章定下来。谁能想到,你们居然在江南就相识了,看来你们真是天定的缘分。”
姜裳脸一红说:“我也没想到我的师父竟然跟我定有亲事。”她是真的没想到,实在是太巧了。
崔欣然大呼小叫起来:“衣衣,你跟王爷是真的有缘,没想到京里一直传的王爷的救命恩人居然不是姜纱,而是你。”
盛冽多年前被人救过一命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后来姜纱出现,大家都以为是她救的盛冽。
不然为什么衡王府是她背后靠山。
虽然一直传闻衡王看中了姜纱,但是跟王爷走得近的都知道,他对姜纱无意,只是他平日里对哪个女的都没意思,所以姜纱才格外显出暧昧。
何苏微忽然皱起眉说:“既然这样的话,那姜纱这些年在京城如此受捧。完全是因为仰仗了你的缘故啊。可惜她自己心里显然不是这么觉得的。”
看她刚刚那个样子就知道了,今日她跟王双月带了那么多小姐们在此聚会,十有八九是冲着姜裳来的。
何苏微一脸担忧看着姜裳:“我瞧她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些天京里关于你跟王爷的亲事,争执颇多,其中应该也有她的手笔。”
姜裳听了也微微皱眉,然后她眉头松开,说:“对这些争议我倒没放在心上,左右她已经定亲了,只要她心里没生出别的心思,这些我便不跟她计较了。”
毕竟她确实是姜朵儿的亲外甥女,当年她们家因为姜朵儿的关系被连累。所以她倒不是很想跟姜纱计较这件事,只要她不再生出别的乱子,那么她就不再管她了。
崔欣然摇摇头,说:“衣衣,你也太好说话了,她借着你的威风,这些年在京里别提多受宠了,结果你这个正主回来了,居然一点也不计较。刚刚她还那么挑衅你。”她替姜裳不值。
姜纱这些年任由京里对她背景胡加揣测,问到她与王爷到底什么关系,她就转移话题,从不回答。心里说不定有什么打算呢。
姜裳握住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她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争议自打我来京以后就一直存在,左右都是被人背后非议,我也习惯了。都是女儿家,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姜纱是我养母的外甥女,因为我养母的关系确实吃了不少苦。”这是事实,虽然她没见过姜朵儿,但是冲着爹爹的面子,姜裳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她嫁的那户人家,我也派人去查过了,确实还可以。”其实是靖西侯府的人对这事一直很关注,姜纱婚事一出来,她们就派人打听了,姜裳也就顺道知道了。
何苏微忍不住摇头,嗔道:“你竟然还帮她去调查,她那么精明,肯定会给自己挑个最好的。”
这些年追在姜纱屁股后面的公子哥儿可不少,她随便一挑,对她来说都是极好的出路了。毕竟没了衡王在背后撑腰,她也不过就是个医女罢了。
姜纱要嫁的那户人家是京城京兆尹的幼子,今年刚下场考试。虽然没有名列前茅,但高低也是个进士了。这身世说起来挺高的,但是跟王爷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知道姜纱自个儿心里甘不甘心。
姜裳喝了一口茶,希望她心里不要有别的想法。她对姜纱是不打算追究,但是她家里的几个伯母都摩拳擦掌地想要收拾姜纱呢,被姜裳好一顿劝,最后拦下来了。
她们三个坐在亭子里,聊了一下午的天,如今已入秋,山林里染上层层叠叠的黄色橙色,风景美不胜收。
玩笑了一个下午,快准备结束的时候,绿容突然到姜裳身边,恭敬说道:“殿下,赵三过来了,说是王爷派过来的,绿漫已经过去接应了。”
姜裳听了点点头,她耳尖微红。
崔欣然扑哧一声笑起来,调笑说道:“这王爷果然对你上心,不过就是出来郊游半日罢了,居然还特意送个护卫过来,难道怕我们对你做些什么吗?”
何苏微也笑吟吟地说:“就是,你自己又带了一堆护卫,王爷还不放心,又送一个护卫过来,他这是连侯府的护卫都不相信了,非得自己人看着才安心。把你护到手心里了。”
姜裳红着脸任由她们打趣。
第62章 绿漫
聚会散了, 姜裳带着一众仆从,找到停车的地方,还没走近, 却见绿漫跟赵三在聊天,绿漫笑容甜美, 赵三脸蛋微红。
姜裳愣了一下, 侧头跟绿容说:“我落了一点东西在山上, 跟我回去拿吧。”绿容点点头。
姜裳转身之前又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一点也没注意到这边浩浩荡荡过来了一群人。
回去的路上,姜裳装作不经意看了绿漫几下, 发现她脸上一直带着甜蜜的笑, 眼神发虚, 显然是在发呆。
绿漫跟赵三是什么时候走近的?姜裳在心里想。
这些日子她没太在意身边人的情况,她自己事情就一大堆, 难免疏忽了。若是细想起来,可能在山眉雪别庄的时候, 他们就接触多起来了吧。
那时候绿漫要给姜裳的东西, 都是转交给赵三, 赵三再送过来给她的。所以真要说他们接触的机会变多, 也就是那时候了。
她还需要静观几天, 不能这么贸然下结论。她看了看神游物外的绿漫, 若真是双方有意,倒也是桩好事。
姜裳坐在小踏上绣花。
她虽然对绣艺不太擅长, 以往的时间都花在厨艺,琵琶和轻功了,对绣艺只是勉勉强强能缝点东西。
平民人家的女孩儿,多多少少都会点, 不然平日里衣裳坏了,都没地方给补去。
绿容和绿漫坐在她身边,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绣绷。比起姜裳,她们俩的技艺可要高超上许多,做她的师父绰绰有余。
绿容站起身,给姜裳指点这个地方该怎么绣。
姜裳欣然点头接受绿容的意见,正准备动手,眼一扫,突然发现绿漫拿着针又在发呆,手里绣绷上的进度一定需求没有变化。
姜裳对绿容使了个眼色,绿容看了一眼绿漫,便点了点头,将没声息地出了门。
姜裳撑着下巴看着绿漫,看她什么时候发现。
过了好一会儿,绿漫才反应过来,她惊了一下,看着姜裳,脸蛋微红,微微嗔道:“殿下,怎么这样看着我?”
姜裳噗嗤一声笑出来,调笑她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精勾走了我们绿漫的魂。”
绿漫脸蛋越发红润,她装傻说道:“殿下,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妖精啊?”
姜裳点点她的额头说:“你还跟我装傻呢。上次你跟赵三哥哥都说了什么,我远远瞧见你们两个笑靥如花。我都不好意思过去打扰你们,找了个借口,又会山上转了一圈才下来。”
绿漫连脖子都红起来。她嗫喏说道:“没,没说什么呀。”
她抬头看姜裳没生气,才大着胆子跪在地上跟姜裳说:“主子,我没有勾引赵三,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姜裳拿起她放在一边的绣绷,看了一眼,连花都绣的并蒂莲,这还没有什么。
绿漫见她拿起她绣的花,身子一僵。
姜裳好奇问道:“你跟他是什么时候熟悉起来的?”
绿漫咬咬牙,脸上显出颓唐之色:“是在别庄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在那种地方,身边没有一个熟人,只认识赵三哥哥,一来二去便跟他熟起来了。”
她哭着说:“但是主子,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我没有勾引他,上次在山下,他突然跟我说心悦我,在那之前,我们也只是略微熟悉罢了。”
姜裳敲了敲桌子说:“他跟你表白了?可说了什么?”
绿漫已经看出来,姜裳并没有生气,她松了口气,连忙交代:“他说他想娶我,还说过些日子要来跟小姐提亲。”
她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姜裳,然后说道:“但是我拒绝了。”
姜裳有些吃惊,问她:“为什么拒绝?你不喜欢赵三哥哥吗?”
绿漫说道:“我出阁的时候很害怕,虽然以前学的都是伺候男人的东西,但是我打心眼里不想伺候男人,邓大人将我给你的时候,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比起伺候那些大人,我更愿意伺候小姐。何况主子您之前说要回江南,也没打算扔下我,甚至还打算给我消去贱籍。”
“奴婢自生下来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所以奴婢想一直在您身边伺候。至于赵三,奴婢虽然对他有些许好感。但是,比起跟他在一起,我更想在主子身边。”
说完她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姜裳愣了一愣,她从来没想到绿漫心里是这么想的。她把她扶起来:“你先坐。”
然后劝她:“可是你嫁给赵三也照样可以在我身边伺候啊。”听她那意思,对赵三也不是无意。
绿漫眼里眼泪一下子冒出来,她抽抽搭搭说道:“主子,我当年学的都是伺候男人的东西,原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丫鬟。如今您回到靖西侯府,身边能人倍出。倘若我真的嫁给赵三,我怕你以后再也不要我了。”
自打来到靖西侯府,她就一直担心这个问题。绿容无所不能,有她在的地方,绿漫经常插不上手。
姜裳拍拍她的手说:“你不用跟她们比,绿漫,你要知道,在我心里,一直陪着我的是你。即使你伺候人不如她们更专业,但是在我心里,你与我的感情是她们取代不了的,你与她们不同。”
“绿漫,”姜裳叫她,顿了顿,她换了另一个称呼,“姐姐,当初我说回到江南要还你良籍。可是如今我没有回到江南,答应你的消籍也一直没有办。”
“因为我觉得与其让你成为良民,在京城里自己过活,还不如一直在我身边,我当你亲姐妹一样,我们一起一直走下去。”
绿漫眼泪刷地流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砸落地面,她拼命地点头,说:“好!好!”
第63章 绿漫定亲
“至于你与赵三的事情, 我当然是同意的。”姜裳拍拍绿漫的肩膀。
绿漫一惊,猛地抬头。看起来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她说:“殿下,你要把我嫁给赵三吗?我不想嫁人, 以后我不再跟他来往了, 求您别把我嫁出去。”
姜裳摇摇头说:“你不要这样, 难道你要一辈子不嫁出去吗?比起你跟在我身边伺候一辈子,我更希望你也能有自己的家庭,幸福美满一辈子。”
绿漫含着眼泪摇头, 说:“殿下, 我不配, 我只跟在您身边伺候,再伺候好以后的小主子。等老了以后, 求小主子给我个地方终老便可以了。”
“绿漫,”姜裳声音微微严厉起来, 她说:“你值得更好的, 你没有必要活得这么卑微。既然你与赵三彼此有意, 那么我也希望你能够获得幸福。”
绿漫还要张口反驳, 姜裳又接着说道:“你嫁给赵三, 以后赵三跟在王爷身边, 你跟在我身边。你们是夫妻,能互相依靠, 彼此扶持。而且离我也不是很远,若是他欺负你,只管跟我说,有我在你身后撑腰, 你怕什么?”
她语重心长:“你听我说,你现在嫁出去,趁这个时候生个孩子,等我出嫁之后,你再回来,做我孩子的奶娘。这样便是再保险不过的了。”
姜裳看出来了,绿漫没有安全感,她不相信别人会对她好,所以她给绿漫多上几重保险,让她心里更安稳。
她估计是没出门的时候,被教导她的妈妈驯得怕了男人,加上家里的亲人又都是吸血虫。因此,她对别的人都没有洗不了。见姜裳是个善心的,便打算紧紧地贴着姜裳。
但是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没有必要因为没有接触过外界的人,就把他们都想象成坏人,一杆子打死。
绿漫眼里的泪落下来,她没想到主子为她想到那么远,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这样美好的结局,她真的配拥有吗?
姜裳给盛冽去了信,约他出来见面,信里特意叮嘱他带上赵三。他们俩约在一间客栈里见面。
姜裳一进去,就看到盛冽。
盛冽见到她时,眼睛唰地亮起来,仿佛夜间的星光一样,看得姜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盛冽殷勤地给姜裳拉开座椅,伺候她坐下,然后又问她:“衣衣,想吃些什么?”
姜裳敷衍说道:“你看着点吧。”她又不是为了吃东西来的。
她眼角余光落在旁边的赵三身上。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估计有一半心神都放在绿漫身上吧
绿漫从进来起就一直低着头,也不抬头。
盛冽叫来店小二,张口就点下满满一桌,姜裳反应过来,忙拉住他说:“你点那么多干嘛,吃得完吗?”
盛冽愣了一下,说:“我这不是第一次带你来这里吃,所以想把这店里好吃的都给你点上,尝尝鲜。点多了吗?”
姜裳笑了一下,说:“是啊,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也不至于一次就上这么多,吃不完多浪费。以后你再陪我出来吃就是了。”
盛冽听到以后再陪她出来这几个字,顿时傻乎乎地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姜裳简直不忍直视,这还是以前她那个毒舌又挑剔的师傅吗,如今变得像条傻大狗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脸上也带着遮不住的笑容。
赵三趁机偷偷抬眼看向旁边的绿漫。绿漫依然低着头,没有看她,赵三失落地低下头。
姜裳咳了一声,似笑非笑,看着赵三说道:“赵三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赵三一惊,几乎跳起来,结结巴巴说道:“没,没,我没看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三咬着牙,跟姜裳行礼说道:“殿下,我有件事,想求您给个方便。”
姜裳挑了挑眉,说:“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绿漫抬起头飞快看了赵三一眼。
赵三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出来,他说:“殿下,我想向您求娶绿漫。”
好家伙,他居然说出来了。姜裳看了一眼绿漫,绿漫仍低着头,但是耳尖通红,手紧紧抓着衣裳,她身侧的衣服已经皱起来。
姜裳一脸严肃,说:“你向我求娶绿漫,你可知道绿漫是在我身边跟我最久的丫鬟,她跟我一起经过贝家,又跟我从山眉雪别庄到了靖西侯府。我跟她可以说得上是情同姐妹。”
“赵三哥哥,我虽然叫你一声赵三哥哥,但是,我可是知道你不是赵叔的儿子,如今我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你就这样向我求娶她,我怎么敢放心把她交给你。”
赵三委委屈屈看了一眼盛冽,还不是王爷让他埋伏在姜裳小娘子身边。
他干脆利落交代出自己的情况:“殿下。赵三原本就姓赵,家中确实排行第三,后来父母双亡就进了王府做一名侍卫。如今无父无母,身无牵挂,家有存款,不嫖不赌,洁身自好。”赵家三兄弟,只有他是真的赵三。
“假如绿漫嫁给我,我定将每个月的份例都交给她。让她掌管。她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不让她受一丁点苦。这样行吗?”赵三一脸期盼看着姜裳。
姜裳笑吟吟说道:“哦,原来是这样。”
她看了一眼耳朵通红的绿漫,说道:“我是没什么意见,但是你可要好好问过我们绿漫。要是绿漫不同意的话。我也不同意。”
简而言之,她这关是过了。但是能不能抱得美人归,还要看美人自己同不同意。
赵三期盼的眼神看向绿漫。绿漫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估计是有外人在场,不好意思。姜裳将他们轰出去,说:“我跟王爷要吃饭了,你们要干什么到外面去。别打扰我们俩吃饭。”
赵三便迫不及待地从地上跃起来,想拉着绿漫出门又不敢碰她,挠挠头又摸摸手,无从下手的样子。
绿漫红着脸,头也没抬,绕开赵三就往外面走。赵三笑逐颜开,屁颠屁颠跟在绿漫后面。
等他们俩出了门,姜裳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了,瞧他们这个样子实在有趣,她几乎当场笑起来,好容易才忍到他们俩出门。
一回头,姜裳对上脸黑了一半的盛冽。
她眨眨眼,一脸纳闷:“师父,你怎么了?”
盛冽委屈巴巴:“你管赵三叫赵三哥哥。”
姜裳失笑说道:“他住在我家旁边三四年,街坊邻里,我管他叫一声哥哥怎么了?”不叫哥哥能叫什么。
盛冽脸上的黑气都要冒出来了,他说:“你都没叫过我哥哥,你居然叫她哥哥?现在他也不是你邻居家的哥哥了。”
哦,这原来是吃醋了。姜裳笑眯眯答道:“那没办法,我叫习惯了,毕竟他在我身边待了好些年。不像师父,一年才见上几回,而且我们还是师徒呢。哪有管师父叫哥哥的。”
小二把菜一道一道送了上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盛冽闷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虽然有些吃醋,但是盛冽依然尽职尽责,给姜裳介绍端上来的每一样菜,还时不时把远处姜裳夹不到的菜,夹到碗里给她吃。
姜裳有些不适应盛冽这么体贴温柔的样子,她半开玩笑说:“师父,你介绍这么详细,是想要将来我做给你吃吗?”
盛冽放下筷子,对她说:“不是,王府里那么多厨娘,哪里有缺你这一个?只是我看你平时吃东西都很留意这些,所以才想着给你多介绍一下。”
他惴惴不安说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介绍了。”
姜裳心间微微烫了一下,仿佛大冬天喝了杯热茶。
她抬起头,望着盛冽,将自己心里埋了很久没有问的问题问出来,她轻声说:“师父,如果以后我们成了亲,我还想下厨怎么办?你会不会嫌弃自己的夫人以前是学厨的,只是个小厨娘啊!”
她有些失落,她是来自未来的人,跟古代人不同,她学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而这里却是士农工商,有高低贵贱之分。
对她来说,能赚到钱能活下去的都是好职业,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怕盛冽的想法跟她不一样。
她眼眸垂下来,过了一会儿,一只大手握上她的小手。
盛冽郑重说道:“只要你喜欢,不管是下厨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我如果嫌弃你,就不会在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之后,还那么着急地承认这门亲事,毕竟比起你的身世,最了解的不是你的家人,而是我。”何况她身边还埋伏了他的那么多人。
姜裳抬起头看着盛冽的眼睛,他的眼神温柔且缠绵,仿佛在不断诉说着爱意。两人视线一对上,就如交颈鸳鸯一样纠缠起来。连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赵三在外面喊了一声:“主子,我进来了。”
赵三推开门便进来,原本快要挨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分开,身子背对着对方。
姜裳不自在地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她看着满面红光的赵三,笑起来,问他:“怎么?绿漫同意了吗?”
赵三飞快点头,看着旁边的绿漫,笑得像个大傻子一样,说:“她同意了。”
同意了便好。姜裳一笑:“既然如此,饭也吃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她站起身。
那边盛冽听到她说要回去,也忙起身,想挽留她,又找不到借口挽留她。
姜裳装作没看见,她微微笑了一下,跟盛冽说道:“那我们回去了,再见,盛冽哥哥。”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很小声。
盛冽猛地抬起头看着姜裳,姜裳脸通红,转身就往外面走。
再看盛冽,嘴已经咧到耳朵边了,跟在他身边的赵三也笑得傻呵呵的,主仆两个像吃了什么药一样,冒着如出一辙的傻气。
作者有话要说: 数了数,今天应该有五更,但是全部更完估计要到半夜,建议看了三章就可以睡了
第64章 你爱不爱我
半个月后, 绿漫便出嫁了,他们的亲事定得急。
因为姜裳与盛冽的亲事在半年之后,姜裳也习惯了绿漫的伺候, 她也不想让绿漫一直在外面待着。
所以她便想着让绿漫尽早出嫁,快些生下孩子, 然后再回到府里伺候她, 将人生大事一口气都解决了。
绿漫听了也觉得好, 原本她的亲事是定在一个月后的,听完姜裳的说法,绿漫将亲事改到了半个月后, 越早越好, 一口气都解决了, 到时候主子嫁入王府,她再回来。
姜裳下了马车, 入眼是衡王府的大牌匾。她笑起来,是盛冽邀请她过来。说要找她一起设计一下王府该如何修整。
这次定亲, 皇上本来想再给他赐一座王府。但是盛冽拒绝了。皇上没得办法, 正好王府旁边的院落是个贪官, 府邸回收, 皇上就把这王府旁边的府邸, 一并赐给他, 到时候两座府宅打通,位置就更大了。
王府对他来说, 不过就是个住的地方。这王府虽然是从他父王手里接手过来的。但是他父皇在的时候也不经常住在府里,许多地方都没收拾。
盛冽从小就在西山湖长大,接手王府之后,他把住的地方和办公的地方简单地收拾一下, 就住了进来。
这座王府就一直没有收拾,但是既然要成亲,不能这么乱糟糟的。所以他决定邀请姜裳一起,来看看这座府邸应该怎么收拾才好,毕竟将来是他们两个人的住宅。
盛冽没有在门口接她,姜裳歪了歪头。
门口的白净太监见姜裳来了,笑逐颜开,连忙上前行礼喊道:“见过殿下,启禀殿下,皇宫里有事,刚刚来了人将主子传进宫里去了。主子说让您先在府里随便看看,等他回来了再一起研究。”他笑得像朵菊花一样。
姜裳有些差异,不过也可以理解。她点点头,迈步走进王府里。小胜子跟在她身边,做足了狗腿子派头。
他跟姜裳一路介绍,若说起了解这座王府的人,王府里除了他就没别的人了。
姜裳四下看了看,果然发现这个地方就像盛冽说的那样,许多地方都没有修整,有个园子里甚至长满了荒草。
小胜子瞧见了,讪讪笑道:“主子说不用管,我们便也没有乱管。”毕竟盛冽事务繁忙,一年到头也不怎么在府里。
有时候小胜子也会跟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出任务。认真说起来,他们在王府的时间,还真不长。
突然走过来一个小丫鬟,在小胜子耳朵边说了点什么。
小胜子一脸为难对姜裳说:“殿下,我这边有些事,要烦请您自己逛了。我再找个仆妇给您带路吧。”
姜裳笑了笑说:“公公有事就去忙吧。没事,我随意逛逛,也不用人给我带路了。”
小胜子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一队护卫,还有一脸镇定的贴身丫鬟,点了点头。有这队护卫在,想必这位殿下也不会在王府里遇到什么事,他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姜裳带着自己的丫鬟和护卫,在王府里逛了起来。这王府里居然还有一个矮山坡。
她爬上去,却见山坡顶上有个小亭子,亭子里坐了一个人。姜裳好奇地上前,那人转过身来,居然是姜纱。
姜纱见了姜裳,屈膝行礼喊道:“见过县主殿下。”
姜裳没喊起,她走到桌椅边,绿容给她铺下垫子。姜裳坐下去,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姜纱一笑,自己起来,坐到姜裳对面,说:“有些事我想跟殿下单独说。”她眼神明晃晃地在丫鬟和护卫身上溜了一圈。
绿容正想制止,却见姜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绿容无奈,只好带着他们一起下去了。
姜纱微笑说道:“殿下过来的时候,可瞧见探梅园?”
姜裳点了点头,她刚才的确路过一个地方,叫做探梅园。
姜纱微微一笑,眼睛里露出回味的神情:“那是我第一次在王府里见到王爷的地方,梅花已经盛开,王爷站在梅花下。那一刻,我便知道我爱上了王爷。”
姜裳不动声色,淡定问她:“哦,所以呢?“
姜纱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过姜裳脸上的表情,她说:“殿下,你不爱王爷?”
姜裳脸上露出笑容:“何以见得?”
姜纱笃定地说道:“听到我对王爷的表白,你也没有露出吃醋的表情。所以你不爱他。”
姜裳脸上笑容更大,她说:“就算我不爱他,他也注定会是我的夫君。而你,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姜纱猛地一下站起来:“你太过分了,既然不爱王爷,又何必非得要嫁给他,我爱他爱了那么久,结果你一回来,我就要退位让贤,凭什么?”
姜裳脸上表情收起来,她说:“可是你能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也都是仰仗了我的福气。你白白得了这么多好,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姜纱冷冷说道:“仰仗你的福气,呸!如果不是我姑父,你早就死了。我姑姑害了我一家,所以这是你欠我的。”
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想的。姜裳抬头看着她,摇摇头说:“救了我的虽然是你的姑父,但是那个时候你的姑姑,已经死了。我从来没见过她,与她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又怎么能把我活着的事情,归到你姑姑身上呢?”
她实在好奇这个姜纱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纱昂然站立。说:“如果不是我姑姑,姑父也不会在那个地方定居,不在那个地方定居,就不会捡到你,不捡到你的话你就不会还活着了。”
姜裳拍拍手给她鼓掌说:“好厉害,你这张嘴居然如此会诡辩,可惜你说服不了我。我跟爹爹的事是我们之间的事。你跟你姑姑的事是你们的事,这是两码子事。”
“你因为我的原因已经受到王府这么多的照顾,却一点也不知感恩,还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真是个白眼狼啊。”
姜纱听到姜裳骂她是白眼狼,怒急,恶狠狠地瞪她,眼睛里显出几分血色。她说:“那是你欠我的。我的确给王爷包扎了伤口。”
说着,她又换了一副表情,陡然柔弱而深情起来:“妹妹,我是真的喜欢王爷,我不奢求你能把他让给我,我只希望你能够在王爷身边给我留下一个位置。”
姜裳笑起来,这人真是有够恶心的:“你怎么不去问王爷?”
王爷要是会同意的话,她就不会来找姜裳了。
姜纱的眼神闪过一丝凶狠:“只要你同意,我就有办法。”
姜裳指出事实:“可是你已经订婚了。”
跟她订婚的那个人很听她的话。姜纱理了理头发说:“他不是问题。”
姜裳觉得实在有些好笑,摇了摇头,这个人怕是有点失心疯了。
她换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你是怎么进来的?”好歹是个王府,怎么就把她放进来。不知道王府里的人知不知道。
姜纱得意地笑起来:“我进王府从来不需要跟谁打招呼。门房的人见了我,就会给我开门。”
王府的下人也听了流言,有不少信以为真的,觉得她跟王爷有点什么,所以对她大开方便之门。
姜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门房要全部换掉了。还有把她送进来的那些人,也全都得换掉。
姜裳站起身说:“谢谢你陪我打发时间,我该了解的也了解了。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她顿了一下,见姜纱没什么反应,转身就想离开
姜纱见她要走,着急叫道:“你又不爱王爷,王爷也不爱你。何苦嫁给他?我那么爱他,你就不能大度些,让我在他身边呆着,就算看在我死去的姑父面子上。”
连贝成瑛都抬出来了,看来她真是遇到了什么,简直狗急跳墙,姜裳不屑地笑了一下。
“谁说我不爱她?”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出现,盛冽从山路上走来。
姜纱浑身一震,眼神痴迷地看着走过来的盛冽,柔声说道:“王爷,这个女人一点也不爱你,你又何苦将她娶进王府里。”
盛冽自打出现,眼神就紧紧锁在姜裳身上,他听到姜纱的话笑了,像着了魔一样,走到姜裳面前。
盛冽捧着姜裳的一只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他温柔说道:“就算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我也很满足了。”
姜裳低垂的眼神,轻轻抬起,撩了他一眼。
姜纱大惊,为什么王爷在这个女人面前这么卑微?她崩溃地坐在地上:“她不爱你,你又何苦呢?”
盛冽看也不看她,牵着姜裳的手往山下去。姜裳离开前看了姜纱一眼。
她这话劝别人的时候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怎么也不想想劝劝自己呢。
一群牛高马大的仆妇上前压着姜纱送出了王府。
盛冽牵着姜裳的手,出了那个园子之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跟在他身后的姜裳几乎小步跑起来。
身后的丫鬟仆妇和护卫都被他们甩开,盛冽拉着姜裳在连廊上急走,才拐过弯,他就把姜裳压在墙上。
盛冽喘着粗气,眼睛发红:“你爱不爱我?”
姜裳笑起来,她手腕像藤蔓一样攀上盛冽的颈脖,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爱。”
柔软的唇一触即走,像蜻蜓点水。
盛冽只觉得一团火花在脑海里炸开,电流迅速向四肢扩散去,浑身酥麻,他捧起姜裳的脸,迅猛而激烈地吻下去。
第65章 吻
姜裳倚靠在墙上, 像被雨水打湿的娇花一样,无助而娇弱。盛冽的吻如疾风骤雨一般,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 这吻才结束。
盛冽一手扣着姜裳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 像小鸡啄米一样, 在姜裳嘴角、脸颊留下他的吻。
姜裳脸色红润, 媚眼如丝,横了一眼盛冽。
盛冽眸色一深,手指抚摸过姜裳红肿的嘴唇, 哑着嗓子开口说道:“衣衣, 别诱惑我, 我经不起诱惑。”
姜裳脸蛋又红了些,她已经感受到盛冽的反应了。她只得转移话题问道:“皇上叫你去有什么事啊?”
盛冽仿佛亲上瘾了一样, 在姜裳唇上印下一个吻。搂着她懒洋洋地说道:“没什么大事,他只是叫我过去问问朝政。”
他的手抚摸着姜裳细滑的脸蛋, 嫩滑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
朝政上的事姜裳帮不上忙, 小脸蛋蹭了蹭盛冽的手, 说:“我不太懂朝堂上的事, 以后可能帮不上忙。”她有些歉意。
盛冽笑起来, 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在姜裳额上印下一个吻, 说:“这些事也不用你操心,你只管玩得开心就好。娶你回来, 可不是为了你能在朝政上帮我。只要每天回家看到你在家里,就很高兴了。”
姜裳心里涨得满满的,仿佛吃了蜜一样甜。她轻声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理姜纱?”
姜纱擅自闯入王府,背后肯定有王府的下人给她做内应。
说到这个盛冽脸色就阴沉下来。他之前从没有用心管过这个王府, 自从外公外婆死后,他就没有家了。这王府也不过就是一个空架子。到处都是漏洞。
他许久没管,让他们没了分寸。这次趁机大规模清洗一遍,把那些不干不净的统统清理出去,杀鸡儆猴。免得衣衣嫁进来以后还要为这事头疼。他眼里浮过狠辣。
他捏捏姜裳脸颊上的肉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等你嫁进来的时候,保证让你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王府。”
原本对姜纱照顾就是因为姜裳的原因。如今她居然敢这么对姜裳。看来她是被京城里的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姜裳听了这话,眼神胡乱飞着,居然不敢看盛冽,过了一会儿她才悄悄抬起头,正好对上盛冽的眼神。见盛冽直直看着她。她忍不住羞涩地笑了出来。
等他们俩手牵手,从连廊后面出来的时候,发现丫鬟护卫们都在这边等候他们。
见他们出来,一众人眼睛也不敢抬一下,只上前行礼喊道:“见过王爷。”
盛冽拿了王府的地图,带着姜裳,把王逛了个遍。
姜裳见他拿着地图,忍不住捂嘴笑出来:“师父,你逛自己的府邸居然要地图。”
盛冽理直气壮地说:“我也不经常住在这儿,基本上在那几个院子里,这府里长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呢。我一年回来不过几个月,根本就用不着去别的地方。”
“你小的时候不住在这儿吗?”姜裳好奇。
她从大伯母嘴里知道。这王府是盛冽父王留下来的。
盛冽摇摇头:“我小的时候多数是跟外公外婆住一起,这里反而住得少。后来更是常年在外面跑,呆得更少了。”所以他对这里也不太熟悉。
两人说说笑笑间,初步敲定了王府的修整计划。傍晚的时候,盛冽还想把姜裳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但是绿容上前恭敬但坚决地说:“谢过王爷,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晚宴,出门前老侯夫人叮嘱过,不让县主在外用餐。”
方才让王爷跟县主独处已经失职,再让县主留下来用膳,恐怕回去就要吃板子了。
出门的时候,靖西侯世子姜云起居然在门口等着,见姜裳一出来就迎上去,看盛冽的眼神像看贼一样。
盛冽无奈地耸耸肩,对姜裳笑了笑。姜裳掩嘴一笑,跟着姜云起回了侯府。
那之后又过了不久。姜裳已经不大能出门了,何苏微邀请她和崔欣然到家里玩,家里商量了一下,才放她出来。
崔欣然坐到姜裳身边,大大咧咧说道:“诶,那个姜纱她是不是嫁出去了?”
何苏微一笑,说:“你才知道吗,前段时间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崔欣然吐吐舌头:“我最近被我娘关在家里呢,说什么定了亲就要磨磨性子,让我别像以前那么皮,关在家里半个多月。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事儿,好多事儿我最近都不知道了,你快给我讲讲。”
崔欣然也定了亲事。
姜裳问她:“你定的那户人家可查过了。”她只听说仿佛是今年的新科进士,跟崔欣然一样,她也被关在家里了,天天又是牛奶浴又是鲜花澡的。
崔欣然耸耸肩:“这个我没管,左右我爹我娘会查清楚的。”
她笑笑说:“放心吧,我爹我娘只有我这一个孩子,他们不会亏待我的。”
何苏微听了笑:“她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她那个未婚夫确实还可以。她家里就她这一个女孩儿,正好她未婚夫家孩子多得很,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她未婚夫没什么背景,正好借了她家的势,能在朝堂站稳脚跟。”
“这次考得也不错,是个二甲进士。”因为跟崔欣然玩得好,所以她帮着都留意了。
一甲是状元榜眼探花,第四到一百名是二甲,余下的都是三甲。姜纱嫁的那个京兆尹幼子,就是三甲进士。
“这样说来,倒是互补。”姜裳点点头。女孩家的家世大过男方家,那以后在婆家能少吃些苦头。
崔欣然笑笑:“婚姻这种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不指望像你们两个那样遇到有情郎了。搭伙过日子罢了。”
何苏微早早也定了亲,她未婚夫是她的青梅竹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情谊深厚。至于姜裳,那更不用提了。
崔欣然推推姜裳说:“哎,别光说我的事儿,你倒是说说,那个姜纱怎么嫁得那么急呀?”
啊,这个,姜裳耳尖微红。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崔欣然,又看了看竖起耳朵的何苏微。
见她们都在等她,只好说道:“之前有一次又碰到她,她当着我的面说让我给她留个位置,她要嫁给衡王。结果王爷正好过来找我,也听到了这话。”
她摸摸鼻子:“王爷说交给他处置,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看来这应该就是他处理完的结果。
“噢~”崔欣然跟何苏微异口同声噢了起来,看着姜裳的眼神充满揶揄。
崔欣然调侃姜裳说道:“王爷真是受不了你吃一点委屈。”
何苏微也凑趣说道:“就是,我还说呢,明明姜纱的夫君是京兆尹家幼子,早听说京兆尹一家对他宠得很,结果姜纱嫁进去没两天,京里给他的任职居然是在蜀地当一个小县令,实在不像京兆尹的手笔。”
蜀地艰险,他任职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富县,清苦得很,按理爱子如命的京兆尹夫人就该发作,原来是得罪了王爷,难怪。
崔欣然眼睛都亮起来道:“还不止呢,我听说王爷还在皇后面前说了,姜裳你才是多年前救了王爷的人,不是姜纱。”这是她被关在家里唯一听到的消息,可见这消息是传得有多广了。
姜纱顶着衡王救命恩人的名头,京城哪个世家不把她引为座上宾,如今王爷的澄清一出来,姜纱可以说是把京城各大世家都得罪了。
以前他们都问过姜纱,每次姜纱都避而不答,多少人当她是默认,结果却不是她救的衡王。
如果姜纱能嫁给衡王,哪怕是个侧妃,也没人跟她计较这个事儿。可谁知道,她不仅没能嫁给衡王,还把王爷给得罪了,未来的王妃更是被她得罪的死死的。
这样想想,姜纱跟着她夫君去往蜀地,倒是让她避免了这个尴尬局面。
何苏微戏谑道:“欣欣你还不知道吧,衣衣的亲事可是提前了,明年三月就出嫁,比你都早。”
她们三个里年纪最大的是崔欣然,今年已经十七了,最小的是姜裳,今年不过十五。
然而没想到,最早出嫁的是姜裳。
崔欣然嘿嘿笑道:“衣衣那么小,嫁那么早干嘛?”
何苏微跟她一唱一和:“可能是有人等不及了吧。”
姜裳眼睛水润光亮,整张脸都红得跟番茄一样,她默不作声,拿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
见她害羞成这样,崔欣然跟何苏微,你挤挤我,我挤挤你,把姜裳挤在中间。
玩笑一阵,何苏微开口说道:“欣欣,你出来得正好。我这正好也有一个八卦,要跟你俩说呢。这消息还没传出去。不过,过两天你们应该就知道了。”
“什么?什么?”崔欣然兴致勃勃,像极了瓜地里的猹。
何苏微说:“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倒是跟衣衣说得上一点点关系。”
姜裳差点呛出来,她咽下嘴里的点心,用帕子擦干净嘴角,追问道:“什么事?怎么还跟我有关系了?”她最近乖得很。
何苏微笑着说:“你干爹贝成瑛之前不是让邓大人送你回来吗?你刚来京城的时候,很多人都传邓大人要娶你。”
算起来,这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姜裳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件事。不过这跟她要说的八卦有什么关系呢?
何苏微说:“这事儿就跟邓大人有关——他要定亲啦!”
“嗨!”一听是这事,崔欣然不感兴趣地坐回去,说:“年年都传他要定亲,年年都是假消息,这都是炒旧饭了。”
何苏微一笑,说,“我什么时候跟你们说过假的。这次是真的要定亲了。而且他的定亲对象,你们绝对猜不到。”
“什么,真的要定亲了吗?”崔欣然又兴奋起来,“是谁呀,他要跟谁结亲了?”
姜裳也一脸好奇看着何苏微。对于邓叔叔的亲事,她要是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看邓老夫人那么上心,难道是她找到机会说服邓大人了吗?
何苏微看着两双亮晶晶的眼神,满足地笑起来,抛出答案:“他要跟赵亚灵定亲了。”
“赵亚灵!”姜裳先喊出声,“是赵家的那个赵亚灵吗?”
何苏微笑盈盈地点点头:“没错,就是她。”
崔欣然嘴巴都张大了,她说:“我记得那个赵亚灵跟邓家的六小姐玩得很好。”
姜裳也记得,当初她初到京城,就是从她们的嘴里才知道,原来外界一直在传她跟邓大人有亲事。
何苏微点点头说:“而且你们不知道,这事儿是赵家去求的。听说赵亚灵对邓大人早已有意。老夫人听了高兴得不得了,但她又不敢直接拿主意,便去问了邓大人,没想到邓大人居然同意了,便找了我家老太君来做媒人。所以我才提前知道的。”
姜裳跟崔欣然对视一眼,当初她们就是在赵家的宴会上才认识的,没想到几经兜转,赵亚灵竟然跟邓齐静结了亲。人生真是神奇呀!
第66章 成亲
姜裳昨夜睡得晚, 第二日早早就被叫起来,她半闭着眼,头脑还不清醒, 满满的困意。忽然她脸上一疼,整个人一个机灵, 登时清醒起来。
大伯母笑盈盈地看着她, 摸摸姜裳脸蛋, 说:“绞过面以后,衣衣就是大姑娘啦。”
旁边二伯母擦擦眼角的泪:“明明回来才这么点时间,就要出嫁了。”
三伯母拍了拍二伯母, 安慰她:“养女儿就是这样, 才长大就要送出门啦, 当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她们家的这个女儿格外不同,从小就在外长大, 回到家里还没到一年,就出嫁了。
绿容用热帕子给姜裳敷脸。
姜裳脸埋在热帕子里, 感觉暖乎乎的, 舒服极了。
等敷开了脸, 靖西侯夫人拿着弹线又给姜裳净面, 脸上的汗毛认真且仔细地被拔去。
她的嫁衣繁复华丽, 在好些个丫鬟的帮助下, 她终于艰难地换上了衣裳。
眉毛也修过,二伯母擅长化妆, 给她画上弯弯柳叶眉,又上了妆,眉心贴上红色的花钿。
她出门的全福人请的是何苏微的娘。何苏微的娘是京城里知名的全福人。她家中父母公婆俱在,兄弟姐妹个个安好, 姑侄甥舅样样齐全。京城里不少人请她做全福人。
婚礼上的全福人是个沾福气的行当。何夫人虽然出身书香世家,颇有些清高,但是对全福人的邀请,多数都不会拒绝。尤其是今日出嫁的荣安县主,还是她女儿的闺中密友。
何夫人今日早早就到了,拉着何苏微一起进了县主的闺房,她在旁边看着姜裳从素颜到净面上,然后上妆,换上全套礼服,不由得夸赞道:“县主真是天姿国色。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了。”她做过不少人家的全福人,但是像姜裳这般颜值的,确实少见。
荣安县主虽然是从民间回来的,但是才学品貌皆不输京城大家闺秀,甚至更胜几分,难怪王爷一心认准了她,还特地把婚期提前,这是害怕县主的美貌与才学传开,引来更多的觊觎者吧。
靖西侯夫人笑起来,今日是姜裳的婚礼,她听了这话自然高兴。旁边几个夫人们也都笑眯了眼。
好话不嫌多。
姜裳看着铜镜里穿着新娘礼服的自己,有些不敢相信,今日就是她的大婚典礼了吗?太不真实了,她就要出嫁了吗?
外边喧喧嚷嚷,接亲的人已到了院子跟前。
姜裳听到崔欣然跟何苏微刁难盛冽的声音。其他人碍于王爷的身份,不敢多拦什么。
崔欣然跟何苏微是姜裳的闺蜜,再加上一个崔尚书家的崔雪关,三个小魔头磨尽了接亲的人。
崔雪关本身跟姜裳玩得好,她本身是名正言顺的娘家亲戚,她性子也皮,几个有趣的人凑在一起,把接亲的公子少爷们堵得轮番上阵。
外边疯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屋子人心神都被院子跟前的动静吸引过去。
姜裳瞧着绿容也好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说:“绿容,你替我去门口瞧瞧。她们在闹些什么呢?”
主子极为体贴,绿容一听就知道是刚刚自己感兴趣的样子被姜裳看到了。她笑着点点头,这大喜的日子,她也想去看看热闹。便出了门。
大伯母搂着姜裳坐在床上,细细叮嘱她为人妇的要点。这件事情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说过,如今不过是说过的话一遍一遍重复。
姜裳含笑点头,知道大伯母是舍不得她,又担心她。
二伯母摸摸姜裳的头发说:“我们衣衣还这么小呢,当初大哥就不应该心软,答应王爷提前把衣衣嫁给他。”她眼里满满的不舍得,衣衣回家都不到一年。
三伯母听了笑,说:“王爷堵了大哥一个月呢,便是再硬的心肠。也被他说动了。”
大伯母擦擦眼角的泪,欣慰又忧愁:“衣衣,我们只盼你过得好好的,如果是在王府受了委屈,一定要回来跟我们说,知道吗?别因为脸皮薄就不敢跟我们说。”
大嫂平日里话少,今儿也跟姜裳说道:“若是王爷欺负你,你回府来告诉我们,你那么多个哥哥呢,一人一下也能把他收拾了。”
二嫂跟着凑趣说:“就是。我们全家都是给衣衣撑腰的人,你可是有六个哥哥,还有几个弟弟,侄儿也快长大了。咱们腰板挺得直直的。不用忍气吞声。”
姜裳听了她们的话,眼里忍不住含泪,她说:“我知道,我知道伯母跟嫂嫂们都疼我。伯伯跟哥哥们也都照顾我。以后衣衣一定会好好过的。要是不开心,我就回家来找你们。”
三伯母笑着说:“乖孩子,可别哭了。瞧你们把衣衣给吓的,王爷对我们衣衣可是真心喜欢的。将来日子肯定和和美美。”
若不是真心喜欢的话,也不会堵了靖西侯一个月,就为了早些把姜裳娶回家。
“来了,”
“来了进来了!”
门口一片喧哗。
过了一会儿,突然都安静下来。房间里的各位也都屏住呼吸,盯紧那扇门。
“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了,有人恭敬而礼貌地说道:“某是城东一小王,身家优渥不可估,容貌略胜于潘安。今日闻此有好女,特向前请求娶。不知姑娘心何意?”
居然是求亲打油诗。这是民间流行的上门娶亲方式,在新娘家里以做小诗的方式抱得美人归,多在江南一带盛行,京城这边用的不多,难怪刚刚外面如此喧嚣。
盛冽一个王爷,居然为了姜裳,还特意去学了这些。
姜裳脸上露出动容之色。
大伯母看了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想开门了,她点了点姜裳的鼻子说:“你呀你,心思可真软。”
不过按理到了闺房前就不会再刁难了。所有的为难关卡在前面都结束了。
靖西侯夫人对儿媳说道:“何氏,去开门吧。”
何氏去把门打开,外面乌泱泱聚集了一群人。
新郎官穿着一身火红的婚礼服,胸前戴了朵大花,瞧上去英俊威武,容貌算是略逊于潘安,勉勉强强配她家小妹吧。
何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了一下。然后让开身,身后姜裳已经披上了红盖头。
看完了热闹的绿容,也回到房间里掺着姜裳。盛冽看到一身红衣的姜裳,顿时脸上露出傻笑。
何氏瞪了盛冽一眼说:“起开!”还没等盛冽起开,姜云起就把盛冽推开挤了上来。然后背过身屈下膝,做出背人的架势。
姜裳就被绿容扶着上了靖西侯世子姜云起的背上。出了闺房,一直到夫家前,姜裳的脚都不能自己走路。
姜云起背着姜裳到正堂。
姜裳父母双亡,坐在正堂主位上的是靖西侯和靖西侯夫人。
今日由他们充当姜裳的父母。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们俩坐在主位上也是合情合理。
只听得喜婆大喊:“跪谢父母。”
姜裳与盛冽对着靖西侯与靖西侯夫人下跪磕头,两人站起身。
喜婆又喊:“再跪父母。”两人不约而同跪下。然后起身。
离家前总共要跪三回,出嫁的女儿跪谢父母养育之恩,迎娶的女婿跪谢岳父岳母赐嫁。
喜婆喊了最后一声:“三跪父母。”
姜裳又跪了下去,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伯父伯母的表情,但是她听到堂上传来哽咽的声音。引得她也忍不住眼睛里含泪。
绿容扶着她起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县主殿下,别哭,哭了不吉利。”
旁边的盛冽突然对堂上靖西侯与靖西侯夫人保证道:“大伯父,大伯母,我会好好对待衣衣的,不让她吃半点苦头。”
姜裳不知道他们什么表情。只听得大伯父回他说道:“我信你。但是我丑话也说在前头,但凡你有一丁点对我家女孩儿不好,我就一定会把她接回来。我说到做到。”他态度强硬,声音里却带着一分哽咽。
大伯母柔声叮嘱他们:“小夫妻成家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吧。你们都是好孩子。”
姜裳点点头,红盖头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浮动起来。
姜云起背着姜裳上了花轿。
一坐稳,就听得喜婆大声喊道:“吉时已到,起轿!”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随行的皇家乐坊的乐手们也开始吹吹打打,壮汉们抬起花轿,一行人热热闹闹往姜裳的新家去了。
第67章 洞房(完结)
花轿上的姜裳,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她用手帕擦掉眼泪。
泪水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将手帕覆在眼睛上,眼泪浸湿了手帕。
花车绕着京城游车, 十里红妆引人咂舌。
过了许久,姜裳终于止住了泪, 轿子终于停下来了。
轿子才停稳, 只听得三声咻咻咻的离弦之声, 除三煞的三箭已经射出,外面一片叫好之声。
喜婆的声音也很是振奋:“三煞已除,新娘请下轿。”
姜裳眼前忽然一亮, 帘子被人拉开, 喜婆和绿容一人一边, 掺着姜裳下了轿。
红盖头前是个火盆,姜裳察觉到热度, 旁边喜婆大声喊道:“跨火盆,驱邪煞, 新娘健康又平安!”
她轻轻一跃, 从火盆上轻轻松松跳过去。往前走了两步, 地上摆着一个马鞍。
喜婆笑吟吟喊道:“跨马鞍, 新人幸福又平安!”
姜裳抬腿从马鞍上跨过。前面放着一个缠着线的衣盛。
喜婆喊出赞词:“跨衣盛, 从此健康平安过一生!”
姜裳从衣盛上跨过。
有人给她递了红绸, 姜裳看着那只熟悉的大手,沉默地接过牵红一头。另一头就是他吗?
衡王府已经修整完, 府里张灯结彩,整个王府上下洋溢着喜悦的气息,酒桌摆满了府邸。
盛冽父母双亡,厅堂主位上只放着两个排位。盛冽牵着姜裳, 将她带到厅堂里。
他们俩一进去,门口的太监看了看日晷,时间正好,他敲了一下锣鼓,大声喊道:“吉时已到。”
喜婆也跟着喊起来:“一拜天地。”姜裳跟盛冽转过身来对着门口拜了天地。
喜婆又喊了一声:“二拜高堂。”盛冽和姜裳对着主位上的排位跪了下去,深深叩首,然后起身。
“夫妻对拜。”两人面对着彼此,弯下腰,深深一拜。
喜婆兴奋地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门口的小太监听了,也敲起锣来,大声重复道:“礼成,送入洞房。”
盛冽带着姜裳往洞房方向去,走到人少的地方,盛冽忽然半蹲在姜裳身前:“衣衣,我背你。”
姜裳看着眼前那一个宽大厚实的背,知道这是她未来的夫君,她俯身趴了上去。
盛冽将她背在自己背上,仿佛背了整个世界一样。他喜不自禁,脸上露出傻气的笑容。
洞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喜婆还在按着流程继续往下走。
她对新郎官说:“掀盖头咯,新郎官。”
盛冽拿起玉如意,轻轻地挑起姜裳的盖头,红盖头滑落在地,露出姜裳如玉的容颜。
盖头一落,喜婆任务完成,顺利退场。
盛冽痴痴地看着姜裳。姜裳低垂的头,微微抬起,看了一眼盛冽。
见他眼神痴迷,姜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驱散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盛冽坐在姜裳身边,眼神里满满惊艳说道:“衣衣,你真美。”
姜裳微微一笑,不说话,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桌边,他们还差最后一步——共饮合卺酒。
盛冽走到她身边,拿起酒壶往杯里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姜裳,一杯握在手里。
两人手臂相交,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见盛冽还是紧紧盯着自己不放,姜裳低下头,强忍羞涩说道:“她们人呢?为什么房间里静悄悄的?”
按理说来应该会有闹洞房的人,难道是因为盛冽是王爷,所以没有人来闹洞房吗?
新房里应该放些女眷,但是盛冽并没有什么相熟的女眷,唯独认识个崔雪关,还是姜裳娘家人。
若是放那些公主之类的进来,又怕她们架子太大,惹姜裳不高兴,所以他干脆一个也不放进来。
他笑着说道:“我没让她们进来。”他忍不住靠近姜裳,赞美她:“你今天真的好美。”
然后俯下身在姜裳身上嗅了嗅,说:“身上也好香。”
姜裳有些慌乱,说:“你,师父,你不需要出去陪酒吗?”
盛冽一脸失落:“要的。我等会儿就要出去了。”他的手轻轻扶着姜裳的肩膀,试探性地在姜裳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果然动作慢一些,她就不排斥了。盛冽仿佛受到鼓舞,往下在姜裳的脸颊上又印下一个吻。
他还想往下亲,姜裳忽然握住他的手,制止住他,说:“要,要不你还是先出去陪他们喝酒吧。”
盛冽看得出来,姜裳有些无所适从,应该是还不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他对姜裳安慰地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说:“好,那我出去给他们敬酒,你自己在房间里面待着。肚子饿了就吃东西。若是嫌烦了无聊,门口便是你的丫鬟。”
姜裳羞涩地点点头,等他一出去,姜裳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她瘫坐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跟师父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感觉紧张得呼吸都要喘不过来了。可能是这身衣服太复杂了。
姜裳扬声喊道:“绿容。”
进来的是绿漫,姜裳一脸惊喜,握住她的手:“绿漫,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她原本想过两天再把她叫进来的。
绿漫温柔一笑:“是王爷,王爷说,怕殿下一个人呆着发慌,就让我提前进来了。”自从嫁人以后,她性子越发温柔起来,与以前大不相同。
姜裳心里一暖,师父想得也太周到了。
绿漫给姜裳卸了妆,换上一身大红的睡衣,依然是十分喜庆的模样。
姜裳没想到,盛冽这一去便是到半夜才回来。
她躺在床上几乎要睡着了,忽然一个身影压了上来,吓得她差点跳了起来。然后才发现压着她的是喝醉酒的盛冽。
盛冽是掌实权的王爷,皇上身边的左膀右臂,等着攀附他的人很多,寻常只是找不到机会。
今日他成亲,不少人上来跟他攀交情。盛冽也希望宾主尽欢,便一个人也没有拒绝。把这些酒全喝了下去。
结果就喝醉了。
姜裳推开身上沉重的身体,将他翻了个身。她坐起来,拍拍盛冽的脸颊说道:“师父,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煮碗醒酒汤?”
盛冽闭着眼睛,好半天也没回应。
姜裳坐起来,想下床去给盛冽煮醒酒,她才刚刚坐起来,就被盛冽一把拉住,摔倒在他身上。
姜裳趴在盛冽胸膛上,抬起头,发现盛冽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姜裳脸上热度又起来了,她轻声说道:“师父,你还好吗,是不是喝醉了?要是喝醉了,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吧。”
她撑着盛冽的胸膛,想要站起来,却被盛冽拉进怀里。盛冽翻身把姜裳压在身下,劈头盖脸吻了下去。
等一吻结束,姜裳呼吸急促起来,盛冽才笑着说道:“我没喝醉。只是做个样子。”
姜裳想翻白眼,感觉到了,虽然师父身上酒味很重,但是嘴里的酒味却没有那么重。
盛冽含着姜裳的唇,像吃果冻一样吮起来,嘴里含混不清说道:“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烛夜,衣衣,你放心,我才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时候呢。”
姜裳红了脸,身上的衣裳不知不觉被解开。
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二日一早,姜裳才刚睁眼,便觉得不对劲起来,她身上什么衣服都没有穿。身下仿佛枕着什么热乎的东西。
头上响起一声问候:“衣衣,你醒啦?你醒了,那我可就开始了。”
开始,开始什么?姜裳还有懵懵懂懂。忽然身下一涨,她娇声□□起来。
一时间房屋内春色满满。
直到中午,夫妻俩才正式从床上爬起来,姜裳换好了衣裳,嘟嘟囔囔地抱怨盛冽:“师父,你也太没个分寸了。新婚第一日居然这么晚才醒,得亏府里没有公公婆婆。”
换好衣裳的盛冽从身后搂上姜裳的腰,在她耳边亲了亲说:“左右府里只有我们两个主人,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他依恋地蹭蹭姜裳侧脸。
姜裳板着脸:“那也不行,你这样太没有规矩了。”
盛冽正想跟自己的小妻子认错,却见怀里的娇妻攀上自己颈脖,笑得像只小狐狸,软软跟他说道:“不过今天是新婚第一天,原谅你一回。”
盛冽眸色一沉,手搂住姜裳后背,把她紧紧抱进怀里,哑着嗓子说:“不如我们在床上吃吧。”
嗯?姜裳忽觉不妙,正想逃离,已经晚了。
看来新婚第一天,他们的第一顿饭真的要在床上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悄咪咪换新封,过阵再换回来,旧的虽然丑,但是跟专栏画风一致。
会有番外两篇,随缘更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苍天啊大地啊我又完结一本了,好开心啊。
这是我的第二本小说,其实还有很多不足,不过人要学会看到自己的优点,比起第一本,这一本还是有进步的。起码骂的人少了,说明剧情设置得比第一本合理。
写文是长久的路,学问很多,做读者的时候没想到写小说还有那么多要研究的东西。
但是很开心,这是我喜欢的职业,真的超级超级喜欢写小说的。
也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一直在评论区出现的小可爱们,你们的评论是我更新的动力(超认真脸)
我会继续努力的,网文,百万开窍,剩者为王。希望有一天在这条路上留下自己的一点足迹。
接下来的任务是日更隔壁咕了好多天的《天上掉下五个亿》,目标是十月份完结它,大概也是二十万字左右,所以任务量很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然后更新《五个大佬抢着包养我》,这本希望字数能多写一点,二十万字感觉也很短,想挑战自己。
12-31之前开《殉国重生又遇到敌国太子啦》,因为它放在我2020开的专栏里,开不了我就把它往后移(不要脸)
预收很多都是现代背景,其实也有古代脑洞,但是需要参考很多资料,我觉得我还不行,说不准什么时候我觉得行了就会回来写的,爱你们。
那么各位,以后我们就有缘再见啦!誩
(或者收藏一下我的作者专栏,开新不走丢,啾咪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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