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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的伙伴夏油君》作者:礼法并施
文案:
起始于漫画错页。高维世界的小事在低维世界足以衍生出荒谬的奇谭。此刻,夏油的命运已经偏离轨迹。
他本来打算杀死猴子父母。夏油想。
但是养父已经去世很久了。
夏油有些困惑之前离谱的想法。
他要干什么来着?
来自宇宙的意志在夏油耳边低语。
夏油灵光一闪,右手握拳击掌。
“我要成为正义的伙伴。”
高专夏志愿待定中:正义标签里可以随便填内容吧。
重生五伪反派生涯:走高专夏的路让高专夏无路可走。
五夏谈恋爱顺带拳打烂橘子脚踢脑花,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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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一:柯学的灵异非日常
又名《虽然咒术很强但柯学是真的6》
副本二:咒术高专非典型galgame
又名《如何顺理成章让全世界嗑五夏》《我预判你预判了我的预判》
副本三:异闻带:上帝之城涉谷
两五一夏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年漫 咒回 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杰,悟 ┃ 配角:五夏,英灵,柯学,ngnl,池袋,死神小侦探 ┃ 其它:预收《咒术界模范父子关系》
一句话简介:五夏解密恋爱打脑花
立意:不屈从任何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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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猴子
他本来打算杀死猴子父母。夏油杰想。
但是养父已经去世很久了。夏油杰有些困惑之前离谱的想法。
他要干什么来着?
来自宇宙的意志在夏油杰耳边低语。
夏油杰灵光一闪,右手握拳拍掌。
“我要成为正义的伙伴。”
一般人,除非是中二病,是绝对不可能把“正义的伙伴”之类的的挂在嘴边的。夏油杰勉强可以归在中二病高发的年龄段里,他也确实曾经自称“最强”,把拯救之类的事当作责任。事实上打了耳钉还穿着潮流的夏油杰称不上循规蹈矩的人,真正循规蹈矩的人也做不到把拯救当作责任。
所以说出“要成为正义的伙伴。”这件事,虽然略显中二,在夏油杰的日常中,并不算太出格。
夏油杰自以为如此,显然面前的友人不这么觉得。
白发黏在额角,却丝毫不妨碍美感的长相,这个人在夏油杰的面前狂笑,喉咙里还压抑着没喘匀的气息。
“你专程中止任务赶来,就是为了笑我吗?”夏油杰实在做不到坦然地向莫名其妙狂笑的挚友问正事。他知道五条悟虽然随心所欲惯了,但也不至于无聊到抛下任务专程来笑他。
总觉得是在笑他根本不想懂的事。夏油杰漫不经心地想。
往常这种时候,五条悟就会忍不住自说自话解释了,或者缠着夏油杰让他问“为什么”,非要卖个关子再解释。总归是会解释的。
五条悟没有解释,他就像是按字面意思理解了刚才的“正义的伙伴”一样,刚刚狂笑过导致声音略微沙哑,低声道:“我不想笑。”
夏油杰懵了,刚才狂笑的人不是五条悟吗?
事情发展已经脱离了夏油杰的掌控,他看到五条悟摘掉墨镜,用那双苍穹般的眼睛盯着他,苍穹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就算我说不要去做那什么正义的伙伴,你也不会听吧。”五条悟用了夏油杰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
被那么认真地盯着,夏油杰脑中一片混乱。说实在的,“正义的伙伴”这个想法只是突然浮现的,至于为什么、怎么实现,夏油杰还完全没有头绪。
夏油杰觉得他应该稍微安慰下眼前反常的大猫:“别这样,不像你。”
那就先不做正义的伙伴了。这样的想法只在夏油杰脑海中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就被绝对不可放弃的念头覆盖了。一同灌进来的还有漫天的火焰中,一个男人仿佛被救赎般地落泪的场面。
夏油杰的全副心神都被这幅图景摄去。
那是,父亲。
我要杀了他。
为什么?
他是猴子。
为什么?
我要继承他的遗志。
将夏油杰拉回现实的是五条悟的声音,他看起来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又有些不容拒绝的强硬:“怎么会啦,我可是最强。告诉我嘛,你的正义。”他顿了顿,故作轻松道:“只要有时间,我什么都能做到哦!”
夏油杰还有些喝了酒似的恍惚感,他没有附和五条悟的最强宣言,也没有拿“最强”和“正义的伙伴”其实差不多中二做文章。他在大宇宙的意志的支配下缓缓开口:“我要继承猴子的遗志。”
五条悟:???在?为什么跳了一百集?
亲手杀死挚友,出于好意的安葬又被歹人利用,孤身前行的五条悟只觉得场面如魔似幻。
五条悟并不后悔杀死挚友。那个时候,他感受到了来自夏油杰身上的、无法逆转的死志。
那是明知道会失败,还想挑战命运的殉道者的表情。作为挚友,五条悟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帮夏油杰从无法逃离的命运中解脱。
只要活着,就无法置之不理。只要活着,就无法安眠。
所以,安心睡去吧。五条悟是最强咒术师,所以一定会替夏油杰实现理想。
最强的选择都有意义。
五条悟不会后悔,但如果时间后悔了呢?
从狱门疆中回到这个时间,真是最棒的奇迹!
他们还有那么多时间,和活着的夏油杰一起实现愿望,也绝对可以做到!
本以为可以在命运的棋路上随意搞事情的五条悟,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场景。
杰的愿望,是继承猴子的遗志吗?五条悟欲言又止。他本来应该是百无禁忌的人,但是重生后还没搞清楚状况,即使是他一时失语。
五条悟用六眼看了又看,毫无疑问是杰。也不可能是其他人,不然第一时间他就能认出来。
这样想来,原来在杰从保护普通人到杀光猴子的两个愿望间,还有一个“继承猴子的遗志”的愿望吗?五条悟暗自点点头,自认为非常合理,不管怎么想原来的两个愿望跨度都太大了,所以中间还有这样一个过渡,可以理解……吧?
不,还是太离谱了。
是咒灵吗?还是术式?但是六眼确实看不出任何不妥。
五条悟表示有被挑衅到。
幻境也好,现实也好,敢挑战他就要做好连本带息还回来的准备。
五条悟打定主意按兵不动,他做出一副通常的轻佻样子,接上刚才的承诺:“哎——最强的承诺用在看猴子上,是不是太浪费了?杰,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夏油杰似乎没有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一句多诡异的话,摇头表示不是看猴子的意思,邀请五条悟:“我要去中东,一起吗?”
夏油杰说得轻巧,好像是在说“要不要一起吃荞麦面?”一样。
逻辑在发出警告。
在六眼之下,每一分肌肉的牵动都纤毫毕现,光线、风声、气味,裹挟着向五条悟回忆而来,又比回忆更加真实。
感情想让他相信。
“好,一起。”
第2章 束缚
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飞机穿过云层在一万两千米的高空飞行,铁皮箱子隔开了地上的纷扰。
白发青年穿着件松松垮垮的花衬衫,叼着根棒棒糖,安全带完全没能限制住白发青年的不安分,他一手搂住身边的丸子头青年,修长的身形还偏要倚过去,看起来像挂在丸子头青年身上。样子没个正形,但有眼力的人也能分辨出这一身行头不便宜。
在去往迪拜的飞机机舱内,五条悟这副形状虽然突出,但也不是理解这副提前开始度假的样子。
平时工作压力很大吧。路人会这样想。
把视线转移到丸子头青年身上,气氛突然诡异起来。
看起来私自改装过,但是,那是校服吧!
这是什么富二代包养叛逆高中生的剧情,玩得好野……
画面的主角两人对路人隐秘的视线无知无觉,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里。
夏油杰和五条悟倒不是察觉不到窥视,只是他们一个毫不在意社交距离,一个习惯了同伴的越界行为。周围的视线多少令人不太舒服,五条悟不会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限制自己,夏油杰也不想为这种天天发生的事打架。
结果就是这个引人遐想的场面。
夏油杰半点旖旎情绪都升不起来,不仅是因为习惯了,而是深知突然靠过来的挚友,多半没意识到不妥。
五条悟含着糖,说不清话:“杰,你不想说什么吗?”他把手机屏幕挪向夏油杰。刚刚五条悟还故意贴近手机屏幕,一副不想让夏油杰看的样子。
“我以为你不想让我知道。”夏油杰无奈地说。
“你不懂生活!”五条悟戏很多地扼腕叹息,假意委屈:“不让你看,不是应该更想看嘛?”
“我又不是偷窥狂。”夏油杰轻笑一声,还是配合地去看五条悟的手机屏幕。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解说:“我已经和夜蛾老师说了去中东的事,夜蛾老师超积极,秒回哦。”
屏幕上:〔发生了什么?任务怎么办,具体情况写报告给我。——夜蛾正道,13:13〕
这根本没同意吧,是勉强承认现状不追究的态度。谢了,夜蛾老师。夏油杰想。
五条悟也没打算等夏油杰回答,继续说道:“硝子也知道了。哈,真想看看她呆愣的样子。早知道就当面说了。”
屏幕上不是家入硝子的回复,而是五条悟编辑的长串文字:〔梦到能开出再来一根的雪糕就去买了结果还是谢谢惠顾。总之,硝子,为了中奖,我和杰去中东了。〕
夏油杰表示完全没看懂,但这不妨碍五条悟自说自话:“我说的都是实话。”
一路走来,订机票、买衣服毫无异常,没有幻境的精度可以做到连商场的每个信息细节都还原到位,五条悟可以确定他确实回到了过去。
南美洲蝴蝶煽动翅膀,或许可以引起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风暴。
毫无由来的蝴蝶效应。五条悟默念,作为改变不得不杀死杰的未来的起点,还真是令人期待。
这样想着,五条悟不自觉地有一下没一下撸起夏油杰耳后的碎发。
夏油杰握住作乱的手,凑近五条悟低声问:“你在顾虑什么?”
从中止任务找到夏油杰狂笑,到上纲上线地许诺,当即订机票换衣服到机场,隐隐透出不同寻常的气息。悟表面还是像平常一样开着玩笑。但是,太密集了,就像是故意演给他看。
“哈哈哈。”五条悟试图用尬笑混过去。
“太敷衍了,悟。”夏油杰无奈,“不想说就算了。反正现在你和我在一起,有麻烦越不过我去。”
嘶——太犯规了。五条悟再迟钝也觉出不对劲了,这似乎是you jump,I jump的氛围,机舱都好像泰坦尼克号一样随海浪摇晃起来。
等等,不是错觉。
飞机真的在晃。
风声不该存在于密封的机舱中的。此刻,正随着什么东西裂开的“咔嚓咔擦”声传入。
五条悟终于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意外如果能被预料就不会被称为意外,百万分之一的事故率,精确到正在进行时的个体身上,就是百分之百。
尖叫、咒骂、哭喊声突然一齐爆发出来。
下一秒,随着铁箱拦腰截断的巨大裂口,天空重归于一片静默。
东京羽田国际机场,候机厅。
五条悟的手机振动,弹出一条邮件。
〔发生了什么?任务怎么办,具体情况写报告给我。——夜蛾正道,13:13〕
秒回。
现在是东京时间,13:13。
邮件内容和刚才同杰分享的一样。
五条悟微微低头,六眼从墨镜上方的空隙打量四周。
“悟,有什么异常?”夏油杰问,他很熟悉好友的备战状态。
五条悟眼神发亮,好像孩子拿到新奇的玩具一般。
“是束缚。”五条悟解释,“有什么东西,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我结下了束缚。”
夏油杰蹙眉,狭长的眼睛凌厉起来。
结下不知情的束缚有一种可能——束缚内容包括忘记束缚本身。这不是什么有利的条件,倒不如说根本无法想象五条悟会与人定下这种类型束缚的情况。
“不是哦。”五条悟看透夏油杰的猜测,晃晃手指表示否认,“我现在,就是束缚的〔条件〕本身。”
“杰,你订机票时习惯买保险吗?”
“……不会。”夏油杰不明所以。
五条悟语气轻快地说:“太可惜了,如果登机的话,飞机会坠毁哦。”
13:13后度过的旅途都属于预知,并非真实经历。
以让五条悟预知未来为束缚,未知的东西发动了能力。
然而预知也是真实的,如果不特别采取行动,那么所有预知中的“潜在”现实,毫无疑问会变成“真实”现实。
譬如,夜蛾正道的邮件内容和预知中相同。
现在让飞机停飞……不会有人仅凭陌生人的预知就放弃行程。五条悟习惯性地思考如何保护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他突然止住思考,追根究底,“保护弱小”是夏油杰与他三年高专时光留下的纪念品。
现在,没有远走的夏油杰就站在一只手就能碰到的地方。猴子的遗志、正义的伙伴,都是暧昧不明的概念,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回答他想要什么。
“预测未来的救世主角色,不是应该由正义的伙伴担任吗?”五条悟看着人头攒动的候机厅,蓦地转头与夏油杰对视:“杰,你想怎么做?”
第3章 咒灵
细软的白色发丝无风自动,苍空般的眼睛穿过发丝和墨镜的掩映看着夏油杰,透出一丝紧张。
“杰,你想怎么做?”白发青年问。
真狡猾。夏油杰想,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再任性的要求都会想满足吧。
五条悟大概希望他帮忙救人。为什么紧张?夏油杰不可能会拒绝,所以又为什么要问他呢?
五条悟和夏油杰,最强组合一起完成过太多任务,彼此一个眼神就能传达复杂的消息。常识上来讲,救不救人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问出口。
正义的伙伴一定会帮助陷入困境的人。
夏油杰按下满心疑惑,毫无理由骤升的救人情绪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救人方案上,他提议:“我放出咒灵来伪造事故,迫使航班无法正常出发?”
五条悟喉头上下滑动,发出一声轻笑:“不错的答案。但是——”
五条悟微微抬起下巴对着嘈杂的候机厅人群,示意:“这些是猴子吧?”看起来相当欠揍。
夏油杰听到理智崩断的声音:“敌人未知,危险未知,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吗?”
五条悟耸肩,敷衍地赔笑道:“抱歉抱歉,我已经过了喜欢动物园的年纪了。”他看着夏油杰脸色越来越可怕,卡着临界点叫停:“别生气嘛,玩笑到此为止,你也觉得先办正事更好吧?”然后认真交代了刚刚的预知。
夏油杰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反复深呼吸道:“先办正事。”
如果按章程行事,现在的正确流程应该是联系夜蛾正道,再由夜蛾正道联系上层,上层和有关部门沟通,关停这趟航班。这样一套流程下来,估计可以直接联系殡仪馆接一单大生意了。
事急从权,夏油杰的方案虽然简单粗暴,事后要补的检查、报告也不会少,但确实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案。
“不愧是杰。”五条悟一推墨镜,跃跃欲试:“来大干一场吧!”
现实的空间一片片碎裂,从中涌出灰暗的诅咒气息,丑陋的怪物在其中蠕动。
“哎——是生面孔。杰最近自己收服的吗?”
夏油杰没理把咒灵称作“生面孔”的五条悟。
悟说飞机会坠毁,那么让飞机提前出现显而易见的问题,机场就会彻底检修飞机。无法起飞,检修飞机。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去吧,破坏飞机油箱。夏油杰默念指令。
表面上夏油杰保持和五条悟闲聊的姿态,混入互相交谈的候机厅旅客中。
一个戴黑色圆框眼镜的外国青年五条悟和夏油杰走来,他看起来有些像哈利波特,套了件宽大的袍子。
五条悟扫了眼外国青年,没有咒力,是普通人。
外国青年有些局促地压低帽檐,自我介绍道:“打扰了,我是威廉达恩顿。请随意称呼。”
叫威廉的青年看起来非常内向,与陌生人搭讪,逼得他眼睛发红,透出泪光。威廉自暴自弃地闭眼,喊到:“抱歉,请问能教我一些讨好爱人的技巧吗?”
五条悟吹了声口哨,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
夏油杰扶额:“我们看起来像关系亲密的情侣吗?”
威廉发现自己误会了,尴尬到要哭出来,他讪讪:“对不起。我……请你们吃饭赔罪。”
“算了。我能帮你什么吗?”夏油杰说。他并不介意听听外国青年的烦恼,和人搭话能很好的掩饰他和五条悟暗中的行动。
“都怪我……我太蠢了。”威廉陷入自厌情绪,绝口不提烦恼,继续邀请道:“请务必让我请你们吃饭赔罪。”威廉似乎觉得细长眼睛的青年气质温和,意外强硬地去拉夏油杰。
五条悟抢先一步拉住威廉,借力站起来,看起来像是不愿分享所有物的孩子,他玩味地笑着:“别急嘛,无功不受禄。”
威廉额角冒汗,小声道:“抱歉。”
夏油杰直觉威廉不对劲,悟大概也察觉到了,刚才的作态是也为了提醒他。他无所谓继续被误会为情侣,配合着五条悟的演出,起身开口道:“悟,随他吧。我倒是很想知道他想问什么?”
威廉暗暗松了口气:“太好了,你们愿意接受我的歉意。”他意识到必须说清楚来意,边走向餐厅边解释说:“其实,我和爱人吵架了。偏偏是马上要登机的时候,他抛下我走了。”
夏油杰随口附和两句,心中并未当真。
在五条悟的预知中,并没有发生情侣吵架影响登机的事。这个威廉在夏油杰放出咒灵破坏飞机的微妙时刻来搭话,虽然是个无咒力猴子,却隐隐透出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候机厅的广播开始播报航班取消的通知,温柔的广播女声反复道歉,无法抚平候机厅人群躁动的情绪。
夏油杰冷眼看着此起彼伏的人群。
因为一无所知,他们不会为幸存而心怀感激。
他们只顾着为抱怨造成妨碍的人。
在群体中,个人的谦逊、自制会轻易被群体的放纵瓦解。
周围的人都在抱怨。所以抱怨是正确的。
为什么要忍耐呢?我们才是正义的。
“为什么不早说?!”“没有补偿方案吗?”“麻烦死了。”
“非常抱歉为您的行程带来不便。”道歉的广播音还在反复。
预先准备好可以反复播放的道歉,毫无意义的抱怨。同样的场景每时每刻都在到处上演。
比起强者保护弱者的口号,像这样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断试探规则的底线,这才是社会运行的真实面貌。
咒术师的工作就是为由此诞生的恶果搏命。
就像为天内理子的死而欢呼的人群一样,猴子这种东西,在哪里都是这般短见、愚蠢、自负。
夏油杰感觉手上传来刺痛,五条悟似乎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不由自主攥紧他的手。
“没关系。”夏油杰平静地说:“我只是想救他们罢了。”
五条悟不赞同地看着夏油杰:“不需要忍耐哦,我也不喜欢。”
夏油杰笑着摇头:“没有忍耐。”
理智上这的确是值得自嘲的场面,他的心却将这些作为正义的伙伴的代价,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命运的齿轮不堪重负地开始发出吱哟吱哟的悲鸣,与威廉的喘息声混合起来。
威廉看起来比口头抱怨的人群更难以接受航班取消,他瞳孔紧缩:“取消了?”整个人抽搐般地喘息:“取、消、了……”威廉一字一顿地咀嚼这条通知。
夏油杰关切地问:“先生,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要我带你去休息吗?”他刚想去扶威廉,一声呼喊破空而来:
“别靠近他!杀人犯!”
夏油杰和五条悟顺着声音看过去。
小学生?!
只见一个身穿校服的小学生,脚踩一块风驰电掣的滑板,眼镜反着诡异的光向威廉冲过来。
威廉目露凶光,从袖子里掏出暗藏的小刀,向夏油杰捅去。
这样全无章法的攻击,夏油杰和五条悟都不会放在眼里。
夺刀、反制。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情况。
威廉仅剩的头颅滚到夏油杰脚下,小刀早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被破坏的飞机忽然行动,从缓慢地挪动到疾驰,也就发生在方寸之间,巨大的铁兽向候机厅扑来。
看着它,被碾碎,然后死去。这是唯一能做的事。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飞机碾过意图行凶的威廉,堪堪停在小学生面前。
“怎么会……”小学生震惊地讷讷道。
现实的空间一片片碎裂,从中涌出灰暗的诅咒气息,丑陋的怪物在其中蠕动。
又是预知。五条悟想。
简直像玩游戏反复读档一样,真不爽。
“这可真是张熟面孔。”五条悟走近咒灵,细细打量,顺手撸了一把。
“你当那是宠物吗?”夏油杰无奈,凑近五条悟耳语:“放手,我要派它去破坏飞机的油箱。”
五条悟不置可否:“那个啊,不用去了。”他眨眨眼,就着夏油杰贴近的距离,嘟囔着把刚才的预知告诉好友。
出于私心,五条悟只说了威廉和候机厅事故的事,没有提会勾起夏油杰不妙回忆的候机厅抱怨。
毕竟只是潜在的未来,五条悟决定策划避免同场景的方案。
夏油杰伸手去揉自己的太阳穴:“果然没那么好解决吗。”
五条悟自信地说:“放心啦,我已经明白那个东西的正体了。会是很适合你的礼物哦。”
夏油杰挑眉看向五条悟,等待五条悟解释。
五条悟,本来想解释,被夏油杰专注地看着,突然忘记要说什么。
五条悟回想起让他心跳漏了一拍的“you jump, I jump. ”对杰来说没发生过的场景,对他来说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好像,对好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说起来,那个威廉也把他们当成了情侣。
耳根烧起来了,怎么办,要说什么。五条悟脑子乱糟糟的。
夏油杰没有察觉,只以为五条悟在等他接话,配合地问:“是什么?”
五条悟清咳几声掩饰,找回理智:“这里藏着一只很有趣的咒灵,它的能力,emmm姑且称为〔因果律〕好了。”
“简而言之,会让理论中的死亡变成必然。”
“能力发动的限制很麻烦,”五条悟指自己的脑子:“我会知道未来就是能力发动的束缚之一。”接着又吐槽:
“其实对我们根本没有用,只有在理论中死掉才会反射到现实。但不管是飞机失事还是飞机撞候机厅,我和杰都不可能死的啦。”
夏油杰赞同地点头,点评道:“是这样,鸡肋的能力。”
恐怕也只有咒灵操使和六眼才能这样点评,事实上,这是个相当擅于收割人命的能力。
“总之,先抓住吧!”五条悟敲定。
第4章 奇点
说是计划抓住作乱的咒灵,实际行动起来,却毫无头绪。
五条悟挠乱一头白毛,即使他有28岁的经验,还是找不到咒灵的残秽。
就好像会隐身一般。
想起上一个在六眼里隐身的人——伏黑甚尔,五条悟不由得摸上喉咙。那可谈不上美妙的回忆。
伏黑甚尔利用没有一丝咒力的天与咒缚体体质,将咒灵藏在腹中。这是他让咒灵隐形的方法。
这个可能性不能排除。
五条悟更倾向于其他可能。天与咒缚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何况目前为止他和杰只受到了咒灵的无效攻击,如果真的有幕后主使,现在也该坐不住,亲自来挑战或者逃走。
既然没人出现,这只咒灵大概有其他隐藏手段。
“打扰了,我是威廉达恩顿。请随意称呼。”一脸无害的杀人犯脸颊挂着局促的红晕,第二次上来搭话。
被打断思路的五条悟感觉很不爽,没好气地说:“没有。”
“请问能教我一些讨好爱人的……”
五条悟的回答几乎与威廉的提问同步,杀人犯愣住,震惊地看向五条悟,正对上五条悟恶劣的勾唇冷笑。
“悟,不要欺负弱者。”夏油杰轻飘飘地开口:“直接抓起来不就好了吗?”
五条悟刚刚已经告知夏油杰,有个超勇的杀人犯会傻傻地想对他下手。
威廉这次连刀都没掏出来就被敲晕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背后陡然爆发出一声尖叫,他们转头与身后面色惊恐的卷发女士面面相觑。
卷发女士见他们看过来,头也不回地逃离。机场巡逻的警察也开始向这里包围。
五条悟表情僵硬,他本来想避免被乘客指责,现在的情况比上一次还糟糕。
反应较快的是夏油杰,他当机立断拿出手机,给夜蛾正道发邮件:
〔老师,请去警察局保释我和悟。——夏油杰,13:28〕
言辞相当简略。夏油杰完全没办法解释,仅仅15分钟怎么会出现从“夏油杰和五条悟去中东”到“夏油杰和五条悟进局子”的情况,希望夜蛾老师常备降压药。
五条悟不可思议地看着夏油杰对四散逃走的人群无动于衷,冷静地联系夜蛾老师,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微笑。
真好,已经不再需要担心杰去做盘星教教主了。
“警官先生,请等一下。”预知中见过的风驰电掣滑板小学生再次踩着滑板出现,似乎是因为这次没有遇上杀人犯意图行凶,滑板保持了正常的速度,小学生经验老道地开口:“我是寄住在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家的孩子,江户川柯南。毛利叔叔拜托我来调查那个人。”
柯南指着晕过去的威廉:“他其实是昨天米花町碎尸案的真正凶手。”
夏油杰环顾四周,这些警察似乎都不觉得“名侦探派小学生追击杀人犯”奇怪,轻易地就相信了。
为首的警官说:“原来如此。我会和搜查一课电联确认。”
警察们已经相信了大半,在一旁走程序,交头接耳一会后,为首的警察给威廉戴上手铐,没有再管夏油杰和五条悟的意思。
虽然避免了进局子,但夏油杰还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糟心感。
江户川柯南似乎对夏油杰很感兴趣,缠着夏油杰问东问西:“大哥哥,你是怎么发现琼斯是杀人犯的?”
“琼斯?他不叫威廉吗?”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接话,他对江户川柯南的滑板很感兴趣。
江户川柯南被突然凑近的五条悟吓得汗毛倒竖,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两个人非常危险。这趟航班的目的地是迪拜,琼斯正是想借此逃亡法外之地——中东。
这两个人和琼斯之间,保不齐是黑吃黑的关系。江户川柯南推测,他按下心中的戒备,甜腻地继续套话:“是假名吧。我好崇拜大哥哥,连名字都不需要就能断定琼斯先生是杀人犯!”
夏油杰笑眯眯地说:“小朋友,好奇心不要太重。”他想了想,眼前的小学生似乎在警察中间很吃得开,补上一句:“那个琼斯说他往飞机上装了炸弹,你最好找警察排查一下。”说完拉着五条悟离开。
炸弹是没有的,只要警察去排查,航班就能取消。夏油杰想。
江户川柯南惊出一身冷汗,那个狭长眼睛的青年虽然在笑,但他身上的气势骗不了人。好恐怖的气场。江户川柯南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五条悟和夏油杰走远。
为什么琼斯会把安装炸弹的事告诉两人?答案很明显,他们是同伙,至少也是合作伙伴。江户川柯南想。
人流量极大的机场到处是人质,揭穿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风险太大,江户川柯南不得不选择按兵不动,先去找警察解决飞机上的炸弹问题。
“悟,那个小学生确实神奇。”夏油杰带五条悟走到僻静处,提醒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因果律咒灵。”
候机厅再次响起航班取消的通知,看来江户川柯南和警察已经谈妥。
接下来,夏油杰和五条悟只需要在飞机撞入候机厅前收服因果律咒灵,就能解决这次事件。
“杰,你觉得会是第二个伏黑甚尔吗?”五条悟故作神秘地问。
嘴角带疤的强悍身影在夏油杰脑海中掠过:“不可能。那种级别的力量,手段不会这么温吞。”
五条悟点头表示赞同:“天与咒缚没有咒力,无法被六眼辨认。我想到,说不定是相反的情况。”
“大规模咒术必须要有强大的咒力作为支撑,如此大量的咒力要逃过六眼,根本不可能。”
五条悟想到这,情绪高亢起来:“对了对了,给它取个名字吧,就叫做——奇点。”
物理学上的奇点,密度无限大、时空曲率无限高、热量无限高、体积无限小,是存在又不存在的点。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六眼为什么找不到了。
夏油杰眼前一亮,称赞道:“真亏你能发现端倪。”
五条悟像猫咪一样骄傲地抬起下巴,愉快地接受夏油杰的称赞:“哪里哪里,〔奇点〕与〔无下限〕很相似呢。”
好想挠一挠猫咪的下巴。夏油杰一时出神。糟糕,快想正事。
夏油杰收回心思,问道:“要怎样找到存在又不存在的奇点?”
五条悟得意地笑了:“就在这里哦,以束缚的形式。”他用一根手指指向自己,一节手指埋入软软的白发,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
好想摸。夏油杰不动声色地吞咽,试图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子。
出乎夏油杰的预料,那颗毛绒绒的脑袋直直凑过来,苍蓝剔透的眼睛望着他发出邀请:“杰,直接收服它吧。”
白发青年就这样微微低下身体,毫不设防地将要害展示在夏油杰眼前,用充满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夏油杰迟迟没有将手按上去。
半晌,五条悟疑惑地问:“怎么了?奇点弱到连形体都没有,应该能直接收服才对。”
“……没什么。”夏油杰深呼吸一口气,才将手按上去。手指深深陷入白发中,手感同想象中一样柔软。随着能量涌动聚合,夏油杰的手上出现了一个黑球。他顺手揉乱了手下的白毛,趁着五条悟不满地整理发型的时候,一口吞下咒灵球。
远处,巨大的铁兽再次启动,以摧枯拉朽般的气势突破候机厅不堪一击的玻璃墙,随着咒灵球与咒灵操使融为一体,堪堪停在江户川柯南身前。
“总算结束了。”夏油杰轻声喟叹。
夏油杰突然感到一丝如坐针毡的不安,转头才发现那边整理好发型的五条悟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他。
“杰,”五条悟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喜欢我吧?”
夏油杰不自在地否认:“没有。”
“骗人,刚刚的反应明明是喜欢!”五条悟毫不在意夏油杰的掩饰,他开心地去拉夏油杰的手,说道:“我答应了!”
夏油杰不答话,交握的手显示出他真正的心情。
从交握的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让五条悟真切地认识到他回到了过去。没有分道扬镳,以后也不会有分道扬镳。
尝到“正义的伙伴”甜头的五条悟内心摇旗呐喊:“正义的伙伴赛高!”“正义的伙伴斯国一!”
除却彼此的温度之外,皆是无常的世界。
正因为无常,才凸显其珍贵。
也正因此,无常总是不止息地存在着,不会随二人的遗忘而消失。
一片瓦的碎裂声很难分辨,等到察觉的时候,千万万的构件都开始分崩离析。从崩坏到毁灭,只有几秒。
这几秒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第一秒,夏油杰脸色发白。
第二秒,夏油杰发动术式。
第三秒,目中所及皆是怪物,堪称〔百鬼夜行〕。
第四秒,百鬼面对整片屋宇的坍塌不过蜉蝣撼树。
第五秒,夏油杰看向五条悟,眼神中满溢痛苦与挣扎。
第六秒,夏油杰甩开交握的手,投身不可中止的毁灭之中。
另一个人的体温从五条悟身边溜走,他仰头,苍青色的眼眸远眺碧蓝的晴空。
太渺小了。
他总是无法拯救想救的人,徒有其名的最强。
时间倒退,屋宇的阴影再次笼罩了五条悟,远处横冲直撞的飞机停在江户川柯南面前,近在咫尺的夏油杰轻声说:“总算结束了。”
五条悟一言不发,发狠般地用力抱紧夏油杰。
“我生气了。”苍蓝色的眼瞳冷如寒冰,“起码应该是桃太郎电铁那种级别的游戏才值得反复玩。”
“现实这种垃圾游戏,谁要玩这么多遍啊!”
“去他xx的正义的伙伴,保护弱小也好,讨厌猴子也好,杰就是杰!”
第5章 真相
白发青年突然抱住夏油杰,下巴架在夏油杰的肩膀上,发表了一大通不知算是抱怨还是撒娇的话。
正当夏油杰疑惑地打算开口询问时,五条悟看起来恋恋不舍地说:
“我去大号。夜蛾老师有急事找你,你先回高专吧。”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夏油杰:“……”
暧昧的气氛消散地一干二净。
人有三急,解决完事件想去厕所无可厚非。夏油杰只好在心中为刚刚逝去的气氛略表遗憾。
忘记告诉夜蛾老师不用去警察局了,大概会被训,悟溜走的借口真差。夏油杰无奈。
算了,事件的后续处理他一个人也能做。
另一边,五条悟也在为逝去的气氛遗憾,不,简直是哀悼。
“超棒的告白机会就这样没有了……”五条悟夸张地长叹一口气。
机场坍塌事故毫无疑问是〔因果律〕还在发动的结果。而〔奇点〕的确已经被杰收服。
“看来〔因果律〕一旦发动就无法终止。”五条悟喃喃。
十分钟后的坍塌事故丝毫威胁不到他和杰,但是,杰会痛苦。
杰会为了无法践行正义而痛苦。
因为那个该死的“正义的伙伴”,杰竟然会为了救猴子甩开他的手。
五条悟眼前浮现出站在粉碎坠落的残骸中面色惨白的夏油杰,信念似乎在与屋宇同步粉碎,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他已经不想让杰再痛苦了。
五条悟会帮夏油杰实现正义,这是约定。
所以,如果杰想拯救所有人,他就去实现。
至少,不能让那些人死在杰面前。
到目前为止,五条悟预见了三次未来。第一次是飞机失事,第二次是飞机撞向候机厅,第三次是机场坍塌。
如果收服〔奇点〕无法停止因果律,那么刚刚冲进候机厅飞机为什么会恰好停在人群前呢?
巧合之所以被称为巧合,就在于其不可复现性。第二次预知中碾碎杀人犯琼斯的飞机,和刚刚撞碎机场玻璃的飞机,几无二致地停在了奇怪的小学生面前。
这不是巧合。
五条悟停在江户川柯南面前,笑得狡黠:“你,不是普通人吧。”
江户川柯南瞳孔紧缩,他后退两步。
因为远远看到白发青年和黑发青年交流了什么,接着分头行动。出于担心可能的变故,江户川柯南略微纠结后没有及时离开机场。
失算了,这个危险人物注意到他了。
江户川柯南突然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立刻打补丁,假装自己只是个中二小学生。他装傻道:“哈哈,我是……假面超人!”
白发青年伸出一根手指摇晃,蹲下与柯南平视:“别害怕嘛,明明我这么亲切。”
“啊,对了,迟来的自我介绍,我叫五条悟,是个咒术师!”五条悟唇角上挑,看起来非常可疑:“怎么样?和假面超人很配吧。”
江户川柯南犹疑地看了五条悟一眼。这个人在和他打什么哑迷?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江户川柯南不相信五条悟说了实话,他倾向于是某种暗号。
江户川柯南继续演:“并不。咒术师什么的听起来像上个世纪的产物,假面超人是新世纪的超强英雄!”
“这么说也不算错。”五条悟把手指搭在下巴摩挲,咒术界确实弥漫着上世纪的陈腐气息:“嘛,闲话到此为止。”
五条悟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扫了眼候机厅电子屏上的时间,轻快地说道:“再不采取行动的话,五分钟后机场就会坍塌哦。”
江户川柯南震惊。
又是炸弹吗!?
上一次是黑发青年和五条悟一起提示他飞机上的炸弹。可惜警察还没来得及排查就导致了飞机失控的事故。
这两个人刚刚分开行动,五条悟就来告诉他机场也装了炸弹!
是分歧?琼斯,黑发青年,五条悟可能分属于不同的势力,这个机场就是他们的游乐场。
江户川柯南自以为领悟了真相,冷静地说道:“为什么告诉我?”
五条悟无辜道:“不是说过了吗?我知道的,你不是普通人。”
这个人大概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江户川柯南确信。
现在不是纠结身份问题的时候,还有不到五分钟,机场就会因为爆炸而坍塌。已经来不及拆除炸弹了,至少,要让机场撑到疏散人群再坍塌。
五条悟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户川柯南熟练地联系警察疏散人群,联系叫做“灰原”的熟人要机场设计图。
和学弟同姓的人似乎是个天才建筑师,几分钟就确定了机场的关键承重点。
接着和预知中风驰电掣的滑板一般魔幻的场面发生了。
一颗足球从江户川柯南的腰带里挤出,随即足球开始诡异的膨胀,随着一声听起来超热血的“去吧——”,足球长大到可以短暂支撑机场承重的地步。
哪怕早有准备眼前的小学生并不普通,五条悟也没有料想到能达到比咒术还要浮夸的程度。
诡异的是,突然出现的巨型足球并没有引起注意,有序疏散的旅客只是稀稀拉拉看了一眼,就如常离开了摇摇欲坠的机场。
杰不会有事了!
“大成功!”五条悟自觉慧眼识珠,委托江户川柯南无比明智,他开心地比出一个V字。
被〔因果律〕确定了死亡的人虽然在机场坍塌的危机中幸存,但如果不找到“因果”的源头,那么这些人还是会在各自的日常中意外死亡。
最强咒术师就是要把售后服务也做到最好。像《闪灵》中的美堂蛮一样半靠在轿车上,单手推墨镜,对杰说:“六眼的售后服务。”那不是超帅的吗!杰绝对会对他心动!
五条悟直觉找到因果源头的线索就在江户川柯南身上,他仔细回想了一遍江户川柯南的全部活动。
保释他和杰的时候,江户川柯南似乎对警察说过:
“米花町碎尸案的真正凶手,”五条悟念出声:“是琼斯吧?”
江户川柯南点头,不明白五条悟突然提起已经落网的杀人犯的原因。
五条悟说:“也就是说,还有个假凶手?”
“是琼斯的情人。”江户川柯南解释,“还好毛利叔叔发现了真相,不然真正的凶手就要逃出日本了。 ”
五条悟目光如炬:“原来如此。”
他想明白了,飞机失事的真正原因。
“柯南君,带我去会会那个情人吧。你所知道的,不一定是真相。”五条悟微微调整墨镜,挡住了眼中的杀意。
夏油杰和五条悟分开后,立刻动身离开了机场。
并不是为了去找夜蛾正道挨训,而是因为,事件的后续还没有解决。
夏油杰一改同五条悟在一起时内敛的气场,整个人锋芒毕露。
有一只老鼠偷溜了。
五条悟向他说明了第二次预知的结果后,他并没有收回原本为破坏飞机油箱放出的咒灵。
起初,只是因为没来得及。毕竟十五分钟内接连被杀人犯威廉搭讪,又被警察包围,遇到神奇的小学生。
悟的对江户川柯南提出的疑问刚好提醒了夏油杰。那个叫江户川柯南的小学生说:杀人犯威廉的本名是琼斯。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夏油杰轻笑。
即将登机、站在人多口杂的同航班候机厅的威廉报出的名字,大概率真的是写在护照上的真名。
他到底是琼斯,还是威廉?
无论哪个是假名,他手上至少有一张假证。
第二次预知中,琼斯所谓因吵架离开的“同□□人”恐怕并未信口编造。
有能力做出可以跨国使用的假证,策划一个杀人犯的逃亡,并且微妙地选择了夏油杰放出咒灵的时机逃走。夏油杰很想认识一下这个闻风逃跑、疑似同行的情报贩子。
夏油杰回忆起刚刚到候机厅时,琼斯身边还坐着一个和琼斯戴着同款绅士帽,西装革履的男人。
夏油杰告诉柯南飞机上有炸弹时,心中同步给没来得及收回的咒灵下了指令:
〔找到和琼斯戴同款帽子的男人。〕
现在,是收尾的时候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油杰漫不经心地挡住即将遁逃的西装男人。
那张脸是典型的情报贩子长相,扔到人群里挑不出来,衣冠楚楚的样子像是个上班族,配合周围荒草萋萋人迹罕至的景象,格格不入得像是来杀人抛尸的。
西装男看到夏油杰,愣了一下,呆呆地问:“我们认识吗?”
夏油杰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没死呢?”
在悟的第一个预知中,并没有发生情侣吵架影响登机的事,候机厅所有人都会在失事的飞机上。但在悟的第二个预知中,西装男在飞机撞进候机厅前就离开了。也就是说,〔因果律〕在眼前的西装男身上没有生效。
〔因果律〕会将理论中的死亡变为必然,除非,西装男理论上不可能死在飞机失事中。
一万两千米高空的高度,温度,气压,对咒灵操使和六眼来说并不致命。
而眼前的西装男,有多强呢?
西装男吃惊地瞪大眼睛,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会被问这个问题。
夏油杰反思,西装男不知道悟预知的内容,大概没听懂问题。
“抱歉,我忘了,这是只有我和悟知道的事。”
西装男闻言更加震惊,他压低帽檐,顿了顿,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颤抖的笑声。
“我为什么没死?”西装男压低声音,抖抖索索扔掉与琼斯同款的绅士帽,失去遮挡的眼睛里写满疯狂:“告诉你答案也无妨!”
他的额头横亘着一条缝合疤痕。
第6章 阴谋
秋叶原的店铺鳞次栉比,格局大致看去,时间似乎没有倒流十一年。随风吹来遥远的声音,似乎是哪家店在播放《鸟之诗》。
“将年少的时光,双手间的希望都随风放飞远方……”
如果定睛一看,就能发现张贴的海报、宣传图,街边的书店出售的漫画书,咖啡馆中传出的音乐都令人怀念。
五条悟对着一家装潢新潮的电玩店大发感概:“NDSL和Wii吗?好怀念……不对,那我岂不是被剧透了11年份的影片、游戏?!”
江户川柯南死鱼眼。这个自称咒术师的危险分子声称要去找琼斯的情人,自说自话强拉着他上了出租车,目的地——秋叶原。
“五条先生,米花町不在秋叶原附近。”
“我知道啦,”五条悟不耐烦地挥手,掏出手机连着身后的背景咔咔自拍好几张。
店员忍不住劝阻:“客人,本店谢绝拍照。”
“最新的机型和推荐作给我包起来。”五条悟转头吩咐一句店员,然后继续拍照。
拍完照片,又开始龟毛地挑选:“唔,这张最帅。”手不离键盘一通操作,脸上还挂着迷之微笑,似乎在给谁发邮件。
“五条先生,难道说,这件事并不着急吗?”江户川柯南忍不住继续提醒。
五条悟似乎还没有发完邮件,江户川柯南看到他按了好几下退格键,似乎在斟酌措辞。五条悟心思不在江户川柯南身上,随口回答:“很急。”
江户川柯南词穷:“……”这是很急的样子?
五条悟发完邮件,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包装袋,才走向柯南,解释道:“柯南君,你有女朋友吗?”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一年级小学生不会有女朋友。
江户川柯南脸红,随即转白。这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在用兰威胁他。
“你想对她做什么?”江户川柯南尽量冷静地问,脸色并不好看。
“还真的有啊。”五条悟略有些意外,他没多想,继续说道:“那就好解释了,我在报平安哦。”
“要做危险的事的话,不会想让他担心吧。”
其实对五条悟来说也称不上危险,单纯是因为不想用乱七八糟的事烦杰。
这句话听在江户川柯南的耳朵里,就是“我知道你是工藤新一,还有个叫毛利兰的女朋友。但是我什么都没做,很有诚意吧?”
江户川柯南谨慎地点点头:“明白了,我相信你。”
某个没有教师资格证的高专教师此时很有充当了一把小学生恋爱导师的自豪感。
五条悟专程先来秋叶原拍照,接下来就不能再悠哉游哉打出租去米花町了。他拎起江户川柯南,因为高挑的身材,显得像拎起一只小动物,随即找了僻静处原地升空。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飞起来了?!”他低头,下方的风景已经不见秋叶原,纵横交织的道路构成了他最熟悉的地方。
米花町?!
这一天,名侦探的世界观遭到了惨无人道地摧毁。
五条悟没太在意震惊的江户川柯南,径直前往琼斯情人的住处。
毕竟,论超现实程度,意念停飞机和巨型足球与咒术师的瞬移不遑多让。
江户川柯南踮起脚尖,按响出租屋的门铃,喊道:“小鸟小姐,打扰了。”
门咚地一声从里向外被踹开,如果不是开着无下限术式,五条悟恐怕要被正面暴击。
开门的是个面容憔悴,话头却不饶人的女人:“艹,你们条/子还有完没完,刚走又来!”
“女人?”五条悟一手撑着被踹开的门,感到一丝违和。他想起第二次预知中琼斯口中提前离开机场的“男性/爱人”,异性恋会那么自然地提起男性/爱人吗?
姓小鸟的女人穿着性/感,露出的锁骨上纹了一丛怒放的玫瑰花,披头散发地倚着门框,耳洞空落落的,拨弄头发的手腕上有一圈手表大小的晒痕。
这副道上大姐大的做派,大概是她被琼斯陷害成功的原因。
“小鸟小姐你好~”五条悟轻快地打招呼:“长话短说,我直接问了,是你杀了琼斯吗?”
羂索潇洒地摘了帽子,诡异的笑好像什么隐藏boss一般。事实上,他现在用的身体的最大优势是普通。
普通得可以让羂索韬光养晦,暗地收集咒灵操使和这一代六眼的情报。
普通得他现在只能金玉其外,装装boss样。
如果羂索面对的是咒术界的老油条,他大可以靠着巧舌如簧,空手套白狼,利用情报差暗搓搓收买一个新眼线。如果对方弱一点,还能直接干掉。再不济也能让对方投鼠忌器,下手谨慎,趁此机会羂索就能遁走。
但面对夏油杰,这套就行不通。
首先,他打不过咒术界天花板级别战力的夏油杰。
再次,十六岁的高中生,下手是没有轻重的。
倘若夏油杰知道这是暗地谋划的千年陈皮,下手可能会谨慎些,可能还想试探出点情报,结果反而被羂索利用。
实际情况是,夏油杰根本不知道羂索掉马了,所以发现西装男有敌意,就A了上去。
羂索套着普通情报贩子的马甲抱头鼠窜,用尽浑身解数,千年隐藏的经验全用上才勉强顶住,半点boss的尊严都没剩下。
突然,邮件提示声同时在羂索和夏油杰口袋中震动。
夏油杰扫了眼抱头鼠窜的羂索,感觉威胁不大,放心地拿出手机查看邮件,是悟发来的:
〔杰,我买了最新的游戏,晚上一起玩吧~ ——五条悟,14:35〕
配图是笑得开心的白发青年半摘墨镜,元气满满站在电玩店门口的自拍。
夏油杰不由得面色柔和。
看到夏油杰查看邮件,羂索的第一反应是趁其松懈逃走,接着他反应过来,夏油杰不可能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与其遂了夏油杰的套路尝试逃走,不如另寻生机。
想到这,羂索破罐子破摔也拿出手机查看消息,为此又狼狈地挨了两下。
〔救我。——琼斯,14:35〕
什么玩意?羂索暗叹,琼斯不过是他随手骗来的棋子,用作近距离观察咒灵操使和六眼的幌子。一旦有暴露的风险,就把作为杀人犯的琼斯推出去吸引注意。他就能遁入人海,逃之夭夭。
何况琼斯根本活不过今日,等琼斯死了,没人能查证到他羂索的痕迹。
他的安排如此精密,怎么会被夏油杰一眼看破呢?羂索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他得先想办法让夏油杰停手。
“夏油君,你被六眼欺骗了呢。”羂索装作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
夏油杰不为所动。
羂索见状,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慌的一批,道:“是五条悟发来的吧。这就对了,他在掩饰。”
他看不到邮件的具体内容,但看到夏油杰柔和一瞬的脸色,大概率是刚才一直和夏油杰黏黏糊糊的五条悟。
“夏油君,你不想知道五条悟瞒了你什么吗?”羂索也不知道五条悟能瞒夏油杰什么,他的情报工作还没来得及做细,就被夏油杰找上门了。
总之,先稳住。
“那个,”夏油杰打断羂索:“你说完了吗?我继续打你了,晚上还有约。”
不看内容可以称作礼貌的话语,挑衅能力却一点都不比某个白发欠揍友人弱。
羂索气急败坏地说:“我说,你被五条悟骗了!”
夏油杰漫不经心地闭上一只眼睛,侧耳比了个听不清的手势。
羂索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但他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藏匿千年的秘法与其说是某种咒术,更确切的来说是足够狗。君不见强如两面宿傩都落得分尸封印的下场。羂索强行按捺住怒火,心思飞转。
直说被信任的人欺骗,夏油杰是不会相信的,必须说点实质性内容。羂索开始扯谎:
“你想包庇六眼逃走吧,所以才在这种时候去中东。”
“但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机场会出现事故,航班取消?”
羂索恶劣地笑:“因为五条悟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逃走,他打算把屠杀村民的罪名嫁祸给你啊,夏油君!”
今晨,羂索发现了仅有〔茈〕才能造成的巨坑,他凭借与不止一代六眼打交道的经验,第一时间辨认出了痕迹。有意思的是,那个巨坑原本是一个村庄。这就是他冒险选择近距离跟踪六眼和咒灵操使的原因。
五条悟为什么要毁灭一个村庄?
这一点已无法查证,一切都销毁在巨坑之中。
谎言总是半真半假才可信,羂索满意地看到夏油杰吃惊地瞪大双眼。
“屠杀……村民?”夏油杰喃喃道:“悟为什么要这样做?”
羂索哈哈大笑:“他连这都没告诉你,你也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夏油杰很清楚羂索在胡说,去中东是他的主意,航班取消也是他一手促成的。所以,夏油杰的疑问就是字面意思,“屠杀村民”和“五条悟”之间要怎么关联起来,他想不通羂索为什么要编造出如此异想天开的事。
这太荒谬了。
然而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夏油杰,屠杀村民是真实发生过的。
夏油杰忽然想起今天突然中止任务来找他的悟,白发沾在额角,精神似乎也有些异样。
第7章 立场
阴沉的出租屋内乱糟糟的,房间里除了一张身价不菲的大床外,全是随处堆放的杂物,甚至放着几天份的外卖盒子,隐隐散发出食物的腐烂气味。
进屋后江户川柯南也懵逼了一瞬,他只在案发现场见过被叫去问话的小鸟小姐,这是第一次造访小鸟由香的家。
五条悟和柯南在小鸟由香的示意下,坐在她随脚扫开的一块空地板上。
“他死了?”小鸟由香平静地点了支烟,含糊不清地咕哝道。
五条悟微微挑起嘴角,修长的手指贴近点燃的香烟,忽明忽暗的火星燎到白皙的皮肤上,却不见被灼烧的发红痕迹,他刻意保持这个动作几秒,然后两指轻轻一捏,捻灭了烟头。烟灰顺着手指簌簌飘落,有眼色地避开干净的指头。五条悟似笑非笑:“小学生面前不能抽烟哦。”
“今天比较特殊。”五条悟指向自己的度假款花衬衫眨眨眼:“其实我是很负责任的教师呢。”
视觉效果成功震慑住了无所畏惧的小鸟由香,她僵硬地拿掉被捏扁的香烟,外强中干地瞪了江户川柯南一眼,无可奈何道:“你想知道什么?”
五条悟对面前女人的识时务满意的点了点头:“你……”
刚开口,五条悟就发现他不知道问什么,千头万绪从脑海中穿过。最后,他干巴巴地问:“是你找人咒杀了琼斯吗?”
相比最开始的问题,也就多加了“咒杀”的限定词。
看到小鸟小姐的瞬间,五条悟就知道引动〔因果律〕的另有其人,她只是个不懂咒术的普通人。
小鸟由香将碎发拢到耳后,有恃无恐道:“是啊,我劝你不要白费工夫报警。”
“你告诉我,他死透了吗?”小鸟由香似乎又找回了自信,强硬地问。
五条悟一言不发站起来,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任谁都能看出来,小鸟由香的不识抬举让他心情急转直下。
“没用的。”江户川柯南从进门起沉默到现在,突然开口道。他的眼镜反着光,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扯住五条悟的袖子摇头。
“她打算自/杀,报警对她不构成威胁。”
五条悟的心情由阴转晴,饶有兴趣地看向江户川柯南。
作为一个与咒术界无关的普通小学生,江户川柯南给了他太多惊喜。
江户川柯南自然地开始推理:“如果不戴耳钉之类的东西,耳洞会很快闭合吧。你手上还有佩戴手表的痕迹。这些杂物,之前大概也收纳在与价值不菲的床配套的家具中。”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雇佣诅咒师的本金。”五条悟点头。
“不止如此,像你那样的能力。”江户川柯南谨慎地暗示五条悟的〔瞬移〕,用手比划出两脚站立的人形,快速换了个位置:“只怕这些东西还换不起。”
“而且,”江户川柯南犹豫了下,还是继续推理道:“碎尸案的发现时间是在昨天,但家具和首饰并不是立刻能脱手的东西。”
“小鸟小姐,你其实早就计划好要顶替琼斯入狱吧?”
小鸟由香忍不住握紧双手,没有聚焦的眼神投向空中:“……钱。我用掉了所有钱杀他。他补偿给我的,全部。”
“难怪你一直逮着问琼斯的生死。”五条悟感概地摇头:“还以为是我太亲切,让你以为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江户川柯南尴尬地瞄了眼被捏扁的烟头,继续解释说:
“五条先生没有说明。其实,琼斯在机场落网后并没有死。”
见小鸟由香没有反应,柯南推了推眼镜,强调:“他还活着。”
活着。
小鸟由香好像瞬间被抽空力气,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五条悟,匍匐在他脚边,张牙舞爪的身姿缩成一团,哽咽着乞求道:“拜托你,救救琼斯。你也是懂咒杀的那类人吧,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
卑微又真诚的样子,好像不是她雇佣诅咒师杀琼斯似的。
五条悟身上像结了隔夜的寒霜,冷冷道:“我拒绝。”
“要杀他的是你,要救他的也是你。”
“你用了琼斯留给你的东西杀了他,现在还能用什么再救他?”
他到底有什么立场去救杰呢?
小鸟由香怔怔地抬头看向五条悟,高大的白发青年身影落寞,苍蓝的眼眸装了沉郁的冬湖,倒影着她自己的身影。
“爱着他啊——我!”小鸟由香语无伦次地解释。
“哈。真任性呢。”五条悟轻哼出一声含混的笑:“还算是我喜欢的答案。”
“那么,是时候告诉我,谁教唆你咒杀琼斯的?”
小鸟由香茫然,愧疚地说:“没有谁,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嘘——”五条悟做手势制止蜷缩的女人自说自话:“这是错觉。”
“人往往觉得自己能选择命运。这只是与自身能力不匹配的傲慢罢了。”
“比如,你正在求我。”五条悟轻巧地宣布:“我拒绝——”
小鸟由香呼吸一窒。
“看吧,你的命运是我选择的。”
“选择是仅属于我的特权。”五条悟兴奋地舔舐嘴角。
作为最强的特权。
*〔换作是你的话,就能做到的吧?悟。〕新宿,并未发生在这个世界线的那天,杰曾这样说过。
做得到哦。五条悟确信这一点。但是,杰真正希望实现的事,并不是杀戮吧?
回忆到此中断。
小鸟由香沉默一阵,难以启齿地开口道:“本来不想以这种口吻讲出来,简直就像推卸责任一样……”
“说到底,我和琼斯只是钱和肉/体的关系。他那种性格,身无分文逃到中东,一定会死的。总归要死,不如由我下手。”
琼斯局促脸红地自我介绍的样子一闪而过。
碎尸案的凶手还真的是那种软糯的性格啊。五条悟若有所思。
“但凡他能留一点点钱给自己,没那么毫无保留,我都愿意放过他,拿钱逍遥自在。”
小鸟由香忽然歇斯底里地叫喊道:“所有钱啊!是所有!所有!他明明爱着我,为什么要抛下我?!”
五条悟不理会小鸟由香话语里的疯狂,直击重点说:“没别的了?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没用。”
“完——全没进展嘛。”五条悟夸张地感叹。
“不,她其实已经说出来了。”江户川柯南眼镜反光,自信地笑道:“我是不太认同你说的选择论的啦。杀人犯和他的同伙——”
江户川柯南瞥了眼小鸟由香,继续说道:“无论是被人挑唆还是什么原因,选择犯罪的都是他们自己……”
五条悟意兴阑珊地打断江户川柯南,语气诡异地说:“这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反光就能看破真相?”
反光眼镜硬生生被五条悟的这句吐槽吓掉色了。
江户川柯南汗颜,他还是工藤新一的时候不戴眼镜的,“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和眼镜反光没什么关系。
不,应该说,怎么会有人在破案时比起真相,反而对侦探的反光眼镜感兴趣?
这个人,正一脸无辜地站在江户川柯南面前。
江户川柯南以侦探的素养甩头,强令自己恢复清醒,把被五条悟掰扯得面目全非的话题转回正规:“小鸟小姐,你确定琼斯没有私留一分钱吗?”
小鸟由香慎重地肯定:“我没有看错人。”
“咒术师的行情我不太清楚,小鸟小姐如何联系到咒术师暂且不表。”江户川柯南保守地推测:“但假身份和去中东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里面一定还有个隐形人参与。”
“身无分文的琼斯,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呢?”江户川柯南眼镜反着光,为推理秀落下帷幕。
明明是异性恋却提起“同/□□人”,性格软糯的碎尸案凶手,身无分文的逃犯,深爱小鸟由香却推卸罪名的男人。
全部违和感串成一条珠串,真相呼之欲出。
还差一点。
五条悟想得烦躁,单手抽走江户川柯南的眼镜,微微仰头,墨镜滑落在轻轻翕动的鼻翼上,如同破碎冰湖一般的苍蓝眼眸失去遮挡,又立刻被反光的眼镜遮住。
五条悟试图蹭反光眼镜侦探buff:“意外的看得清呢。平光镜?”
江户川柯南猝不及防被摘掉眼镜,工藤新一缩小版的真容暴露无遗。
不过这个人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江户川柯南没有太过纠结,坦诚地回话:“是伪装啦,伪装。”
“伪装?”五条悟茫然地眨眼:“现在的普通小学生之间流行这个?”
普通小学生江户川柯南反应过来,诧异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五条悟随意地接话,手中不安分地摆弄江户川柯南的眼镜。
江户川柯南大受打击,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连画风都变成黑白的了,内心失意体前屈。
“我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劲啊——”只是普通市民而已啊五条先生!
普通市民五条悟无知无觉地玩眼镜,碰到了追踪开关。
细碎地电子点彼此拼接起来,在五条悟眼前展开非常未来科技感的显示屏,一个光点在屏幕上闪烁。
五条悟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翻盖手机,眼前一亮,惊呼:“好厉害——像谍战片一样!”
“这代表什么?”五条悟眼神亮晶晶的,指着眼镜上的光点问,看起来已经将小鸟由香抛在脑后。
江户川柯南面露尴尬,解释道:“抱歉,机场那个时候,五条先生看起来太可疑了,所以我在另一位先生身上装了发信器。”
光点是杰!五条悟好像STK一般迷之兴奋起来,突然又陷入沉思,问道:“呐,柯南君,眼镜的追踪范围有多远?”
杰现在应该在前往高专路上的东京郊区,怎么会被米花町的眼镜捕捉到信号?
第8章 特价
“警官先生。”温柔的嗓音中杂糅了歉意:“我很害怕。”
“我,果然还是不想死。”
车窗外的景物一个个掠过,沉默地送别向米花町开去的警车。养乐多小人立牌带着卡通角色特有的夸张笑容,向过路的车辆招手示意。
碎尸案的凶手似乎有些焦虑,有一搭没一搭地扭着手指,双手乖顺的并拢在冰凉的手铐中。
高鼻深目的外国青年眼含忧郁,轻柔地在警车内陈述。
语调中没有激动,没有质问,好像在朗读和歌一般,婉约的像清少纳言笔下的多情男子。
*穿了重重叠叠的白衣,外加棣棠色和红色衣服的男子吟咏《法华经》。
不,若论琼斯的国籍,应该说是神父吟咏《圣经》的样子。
押送琼斯的警官神色不由恍神,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视线漂移到后排,忍不住安慰琼斯:“那种事要等法院的判决下来才知道,你先配合好我们的工作。”
“被害者,被肢解为112块,煮制成熟肉,截止至2007年9月12号15点28分,头颅部分仍未找到。”坐在琼斯身边就近看守的金发警察面容冷峻,淡淡地报出琼斯的罪行。
“新人,好好开车,不要做多余的事。”
“十分抱歉!”新人警察紧张地道歉,把注意力转回前行的视野,视线直直撞上招手的养乐多小人立牌,同刚才分毫不差地笑着。
奇怪,车抛锚了?
新人警察试探性地去踩油门,脚下的触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所有操作都是正确的。
但是,车没有动。
周围凝固的景象开始放大听觉的功用。
引擎运作的声音,还有,轮胎与地面凶猛摩擦的声音!
面容冷峻的金发警察问:“怎么了,藤村?”
藤村警官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颤巍巍道:“前辈,这是梦吧?”
意识到警车一直在原地行驶的瞬间,藤村看到了。
堪比灵异小说中走出来的怪物,不断涌动的黑色线条包裹住它庞大的身躯,就像一只儿童房的玩具熊的影子,它的立场确实与玩具熊颠倒的,从一团粘稠的黑影中漏出尖锐的叫声。
“不要走。”黑色线条从中间裂开,好像在笑一般:“陪我玩。”
“陪我陪我陪我陪我陪我——”怪物无意识地重复。
金发警察拧眉,催促藤村道:“什么梦?开车。把人犯押送回警局,我们就能下班回家睡觉了。”
“前辈,你看不到吗!?”这是藤村能喊出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警车像纸糊的一般被撕开,黑影从中取出藤村。
“陪我……”
作为新人警察的藤村空张着嘴嗫嚅,发不出声音,随即晕了过去。
“暧,”黑影怪物背后走出一个施施然的身影,穿着改装新潮的校服,抱怨道:“明明说过动作轻点的。”
黑影缱绻地放下昏迷的藤村,庞然大物在疑似学生的人面前缩成一团,仿佛在表达歉意。
金发警察对掉san的一幕熟视无睹,从口袋拿出手机,用衣角抹掉染在摄像头上的血迹,平静地拍摄了损毁的警车。
夏油杰挑眉,咒灵〔玩具熊〕强弱不说,对猴子来说还是有够刺激的。
那边昏迷的藤村就是明证,猴子只有在被咒灵威胁到性命时才能看见。
难道说,“你看不见?”夏油杰被这个平静得过分的金发警官点起兴趣。
“如果你说的是咒灵的话,我的确从未看见过。”金发警察回答,同步点开文档开始撰写工作报告和报销单。
普通人在受到生命威胁时会看到咒灵,但是这个人只是在一丝不苟的做好手上每一件事,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全神贯注地。
他看不到。
夏油杰沉吟片刻,歪头试探道:“你不怕我杀了你?我认真的。”
说这话时,夏油杰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
啊,好像下不了手呢。
金发警察给正在写的文本打上句号,淡淡道:
“理论上讲,我应该以袭警罪和破坏公物罪逮捕你。我不认为自己比警车更硬朗。”
“基于此,我决定现在开始向你求饶。”
“你没有杀死藤村的意思,因此我判断杀死警察对你不利。”
“所以,还请放过我。”
语气平板毫无起伏,这种做派,还有那头莫名熟悉的金发。
“你叫什么名字?”
“……请称呼我七海警官。”金发男人从沾血的口袋中掏出警察证,稳稳地掐着证件的边沿,将身份信息页展示给夏油杰看。
*七海异三郎。
夏油杰怔住,随即失笑:“欸,七海吗?”原来是七海学弟的亲戚,真像啊。
“好啊,放你走。”夏油杰许诺道:“但是,麻烦你把这个人留给我。”他指着半死不活呆坐着的琼斯,礼貌地向警察讨要工作对象:“有些在意的事需要确认呢。”
七海警官不置可否地点头,没有再去看他的工作对象,走到昏迷的藤村面前,低头看了看自己渗血的伤口。虽然只是在破坏警车时被波及到,没有受太重的伤,但这副样子确实不适合背昏迷的藤村。
没受伤,只是被吓晕了。七海警官打量了一圈后判断。
从夏油杰的视角看来,就是七海警官有条不紊地走到同事面前,伸手连扇了同事好几个响亮的巴掌。
藤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到眼神平淡的前辈拉着他的衣领,催促道:“醒醒,该走了。”
七海警官背对着夏油杰,边走远边竖起一只手示意道别,另一只一直在断断续续写工作报告和报销单的手退出文档,点开和他所认识的唯一咒术师——七海建人的消息框。
另一边,从树后走出一个隐藏全程、围观划水的人影,身上四处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比被破坏警车波及的琼斯伤得更重,他浑不在意地走到琼斯面前,亲热地说:“哟,我来救你了。”
丝毫不见刚才嫌弃琼斯求救邮件的样子。
“介绍一下,这位是夏油杰,我们的新朋友。”羂索躲在小树丛旁观了全程,等事情了结才热络地出来搭话。
琼斯眼神躲闪,只敢用余光偷偷看夏油杰,刚才在机场,就是夏油杰把他打晕送给警察的。他轻声问:“平田先生,你不是说他是条/子的人吗?”
用清澈的语气说条/子带来的违和感极重,就像模仿电视剧台词的未成年。
平田就是羂索目前马甲的名字。羂索这才想起来在机场骗琼斯去吸引六眼和咒灵操使注意力的说辞。
羂索面不红心不跳,转移话题道:“机场事故,航班取消了。你逃不了哦。”
琼斯的思路立刻被羂索带偏了,有些委屈地抱怨:“怎么这样。”
羂索假笑着伸手将瘫坐在地上的外国青年拉起来,打个响指替琼斯破坏了手铐。
琼斯当即十分感动,红着眼眶道:“我能活到现在,真是多亏了平田先生。接下来我要怎么办呢?”
语气里半是对羂索的信赖,半是对未来的担忧。
感谢平田让你成为在逃杀人犯吗?夏油杰内心吐槽,面上不显。
平田似乎误会了什么,对他透了不少底。
比如,平田其实是个千年不死隐藏至今的陈皮。
夏油杰想也知道他不会谋划什么好东西。
上一个活了上千年的人——天元,并没有给夏油杰留下任何好印象。
要靠牺牲天内理子才能换回人性的天元,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
夏油杰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严峻,比起质问五条悟的隐瞒和去所谓的被毁灭的村庄探查,当务之急是将错就错,套出来羂索在谋划什么。
夏油杰将手指抵在薄唇上沉吟,笑意不断加深,侧身对羂索说:“原来如此,我就先跟着你行动吧。”
羂索急于笼络夏油杰,提出营救琼斯。他觉得疑似打算帮助五条悟逃跑的夏油杰,天然立场就和警察不是一路。提出营救琼斯恰好能拉进两人的关系,还能给他自己塑造一个为朋友两肋插刀值得信任的好形象。
“琼斯?”夏油杰疑惑道:“那个没有咒力的猴子,我以为他是你的弃子。”
羂索听到“猴子”这个称呼,更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夏油杰铁定打算从咒术界叛逃了。
于是羂索更坚定了把夏油杰拉拢到自己这边的决心,而且看五条悟和夏油杰关系黏黏糊糊的,说不定还能买一送一!
“怎么会呢?只是两个人总得跑一个,才方便后续营救。”羂索张口就来,语气真挚。
这就是琼斯还能大致完好地从警车上下来的前情。
羂索扼腕叹息,自谦道:“琼斯,如果不能逃去中东,我实在对你的情况有心无力。”
然后他引着琼斯去看警车的残骸,眼神晦暗不明,感叹:“如果有夏油君那样的力量,警视厅就不敢再来了吧。”
报复警视厅,迫使政/府承认他们。
夏油杰只是协助五条悟逃跑,并没有犯下无法挽回的罪行,要让夏油杰真心实意加入这边,就得先给夏油杰一个罪名!
以琼斯为主犯,夏油杰为从犯,他本人不出场。这样事后把琼斯打包送给警视厅,既能避免让夏油杰成为警视厅的靶子,又能让夏油杰回不去咒术界。羂索在心中给自己点赞!
谋划反/社会行动的几个人,站在警车突然毁坏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从上空来看,只是几个微不可见的黑点。
白发青年站在半空,风吹得单薄的衣物猎猎作响,他没有戴惯常的墨镜,取而代之是一副好好先生的细框普通眼镜,衬得气质超凡脱俗得不染纤尘。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俯瞰着米花町。
杰,到底在哪里?
第9章 谈情
江户川柯南的追踪眼镜可以提示大致方位,代表夏油杰的光点在五条悟眼前的屏幕上闪烁。
这就够了。
落霜似的羽睫抬起,苍蓝的六眼穿过蒙蒙雾气笼罩的城市,分明是远得不可思议的距离,六眼却瞬间锁定了那个人额头上的疤痕。
〔虚式-茈〕
高专的杰,新宿的杰,临死的杰,还有那个出现在涉谷、胆敢打扰杰安眠的家伙,所有画面从五条悟脑海中飞速掠过,瑰丽的面容陡然险恶起来。
他不假思索用了最强力的招式。
引力和斥力彼此纠缠,犹如阴阳两极,光波无中生有,将毁灭的概念吞咽在内,彗星般摩擦着气流弹射向羂索,尾迹在晴空一闪而过,分断两片天空。
不对!杰还在下面!
五条悟瞳孔紧缩,世界离他远去,只剩下与他隔了一个天空距离的夏油杰似有所觉地侧头,看向苍空的方向。
计算。
咒力。
术式。
两人间的距离被压缩至接近于无的范围。然后,瞬移!
夏油杰只觉得被一阵巨力冲撞,失去平衡的瞬间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周围紧随着陷入崩毁的轰鸣。
夏油杰与将他拦腰抱起的五条悟对视,术式的激起的气浪梳理着他被风带得凌乱的白发,汗水顺着鼻尖滴落到夏油杰的颈部,又顺着锁骨线条隐没。
他追上了〔茈〕。这个认知终于让五条悟松了口气,胸膛后知后觉地开始剧烈起伏。
连续使用几次咒术并不会对五条悟造成太大负担,只是刚刚那种险些害死杰的体验,他不想再尝试了。
变故出现得太急,〔玩具熊〕咒灵只来得及按照夏油杰预先设下〔救琼斯〕的指令,将琼斯扔出〔茈〕的范围,随即便与羂索的马甲平田一同消失在巨坑之中。五条悟全力偷袭的一击,作为攻击中心的平田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夏油杰顺从地任由五条悟抱着,思考现在的情况,有些心疼地瞥了眼被〔玩具熊〕扔出来的琼斯。
为了救猴子损失了一只不错的咒灵。
巨坑那头,琼斯远远地对着夏油杰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他的额头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条缝合疤痕。
夏油杰弯弯眉眼,回了一个笑容,收起对损失咒灵的可惜。
他明白了,羂索的术式。原来是通过这种方式活了千年。
五条悟缓过气,正要顺着夏油杰的目光去看琼斯,突然被夏油杰就着公主抱的姿势搂住脖颈,拉近到能听清彼此呼吸的距离。
夏油杰还没彻底搞清楚羂索的阴谋和后手,暂且不想打草惊蛇,失去琼斯这条线索。此人老奸巨猾,术式诡异,更换成琼斯的身体仅发生在〔茈〕爆炸的刹那。米花町到处是人质,还不清楚他换身体需不需要提前准备,但最坏的情况是,不需要。
何况,夏油杰想起羂索的暗示,他似乎希望自己报复警视厅。
何其丧心病狂的计划!
正义的伙伴那根神经在嗡嗡作响,夏油杰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和悟一起将羂索逼到死路,他一定会鱼死网破,手段尽出带着猴子们陪葬。
羂索似乎一直以为他和悟之间有特殊关系,不如就让羂索误会悟是因为占有欲才突然发难,以后私下再跑来找他合作。
这样想着,夏油杰搂紧了五条悟,手细细地摩挲着五条悟的后颈,让那边披着琼斯皮的羂索看清楚。
五条悟心如擂鼓,后颈的触觉让他心底发痒,与杰含着笑意的狭长双眼相对。
夏油杰在他怀里,沾满了他的气味。
他的眼睛里只有清俊的白发青年的身影。
五条悟看到夏油杰眼中的倒影喉头上下吞咽,一时心神恍惚,直接亲了上去。
第三次预知中,五条悟已经确认过夏油杰对他的感情,但是,现在这种连告白都没有的情况下的亲吻,杰能接受吗?
瞄到夏油杰诧异地微睁双目,五条悟心中失落,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悸动,与夏油杰一触即分,只是有点眷恋地悄悄舔了一下。
夏油杰抚摸好友后颈的手微微颤抖,忽然将五条悟按向自己,主动啄上去。这下吃惊地瞪大双眼的换成了五条悟,他呆了一下,然后开始兴奋地回应。
夏油杰不想让羂索发现端倪。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悟的吻。
两人在陨石坑般的场地中忘我地交缠,等轻喘着分开时,琼斯已经跑没影了。
五条悟意犹未尽地摘掉碍事的眼镜,期待地问:“可以再来一次吗?”
刚才的吻偶尔会磕到镜框,他还想再体验一次无眼镜版的。
夏油杰松开五条悟的脖颈,在一旁站好,不紧不慢地整理刚刚被五条悟抱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一点不自然。
五条悟不免有些失望地看着夏油杰整理衣服,把他撂在一边。摩挲他后颈的手现在正安抚着衣服的褶皱,手指伸进校服领口,将反折进去的高领勾出来。打理袖口时紧绷的背部衣料,勾勒出优美的肌肉曲线。
“好啊。”夏油杰清了清嗓子,允诺道。
五条悟眼前一亮,开心地扑上去,却被夏油杰顺势掐住下巴审视,白毛大猫被拦住,手臂不满地到处空挥。
“别急。”夏油杰意味不明地笑了:“等回高专再来。”
随即他松开五条悟,就近帮五条悟用同样的手法整理衣服和发型,让猫猫恢复成最漂亮的样子。
五条悟难得安分地站在原地,任由夏油杰四处乱摸,抚平衣服上每一丝褶皱。
苍蓝色眼瞳认真注视着这一幕的夏油杰,将每一处细节都写进记忆。
“好了。”
明明更年长的是他,现在游刃有余的却是高专时期的杰。五条悟不满地想,等回高专他一定要拿回主动权!
让杰知道什么叫成年人的从容!
“那么,悟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下情况?”夏油杰指着巨坑示意,不容拒绝地问。
五条悟大脑当机,心思还停留在之前一通胡闹上,猝不及防被问了难以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在秋叶原买游戏的你,会突然出现在米花町放〔茈〕?”
在享受了和喜欢的人的片刻温存后,五条悟,遭遇了感情大危机。
难怪杰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在这等他。想要回高专继续的话,现在就不好搪塞了……
但是,真的很难交代。
如果他说伤疤头的家伙非常危险,为什么危险?因为伤疤头会利用杰的遗体。为什么会是遗体?因为他杀了杰。
如果还要追问为什么要杀的话,万一曾经世界线的理想触动了现在的杰,杰又抛下他去做教主怎么办?
五条悟陷入纠结,没注意到夏油杰侧过他,漫步走到侥幸没在〔茈〕造成的巨坑中彻底化作飞灰的警车旁,拾起碎掉的残骸检查。
原本只打算趁悟发呆的时候随意看看,居然真的发现了异常,手中的残骸触感滚烫非常,几乎不能抓握,瞬间就在夏油杰手上落下红痕。
这是,引擎?
夏油杰又翻捡了几片残骸,无一例外的滚烫。现在距离他破坏警车已经过去相当一段时间,如果是〔玩具熊〕咒灵按住行驶中的警车引发的热度,不至于发烫到现在。
〔玩具熊〕咒灵得到的指令中,包括不要伤害猴子。在实际行动中,理应不该发生〔玩具熊〕过激地撕开警车一事。动物有着比人类强大得多的感官,往往更善于察觉危险。也许,咒灵也是。
也就是说,警车本身存在问题,如果继续行驶下去,毫无疑问会出现事故。
事故。
夏油杰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两个字。
他想起机场时突然莫名其妙抱怨后,用拙劣借口离开的好友。不,现在或许不能叫好友了。
“现实这种垃圾游戏,谁要玩这么多遍啊!”
那个时候,悟是又经历了一次未来吗?
夏油杰斜睨一眼白发青年,悟果然瞒了他很多事。
〔因果律〕并没有随着〔奇点〕咒灵被他收服而自然停止。心脏因为意识到这件事开始抽痛,夏油杰咬紧下唇,忍受着莫名涌上的哀伤,一行清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滴在残骸中消失不见。为了检查警车而半跪的身体保持不动,夏油杰竭尽全力表现得一如往常,不希望被悟发现他的痛苦。
他没能救下那些猴子。
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
他为什么要为了区区猴子如此痛苦?
这是你的命运。一个声音在他心底陈述。
口袋里的的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夏油杰的思绪。两条邮件提示。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电话提示铃,五条悟扫了眼备注,是夜蛾老师,与夏油杰同步接起电话。
〔紧急任务:缉拿五条悟。——辅助监督,16:00〕
〔小心五条悟。——夜蛾正道,16:00〕
“悟,”电话那头夜蛾正道的声音略微沙哑,压抑着复杂的情绪:“你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为什么?”
万籁俱寂,只余下夜蛾老师的询问在二人间回荡。
第10章 真理
地上还残留着五条悟强行捏灭的香烟,小鸟由香半个身子探出五条悟跳出的窗口,确定人已经不见踪影,才打开烟盒,从中叼起一根新的。
正如白发咒术师所说,小鸟由香别无选择,无论五条悟此去带回什么结果,她也只能默默接受。
烟瘾犯了。
小鸟由香扫了眼江户川柯南,赶客道:“你不去找他吗?我要点火了。”
有求于五条悟,她不敢在小学生江户川柯南面前抽烟。
江户川柯南背对小鸟由香,看不见表情:“我并不同情你们。但是,我会尽力让你们的罪行在法庭得到裁决。”
然后认命地提起五条悟忘记的游戏机袋子,追了出去。通过刚才看到的光点,江户川柯南大致确定了五条悟的所在方位,接下来只需要寻找发生过骚乱的地点即可。
小鸟由香侧坐在窗台上,滑板消失在巷道拐角,烟气云雾缭绕,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再睁眼时,抽了没几口的香烟落在地上,火星翕动。
“琼斯!你回来啦!”她压抑着哭腔,面上愉快地笑着招呼死里逃生的爱人。
戴绅士帽的温润外国青年微笑着大步流星向小鸟由香走来,气势逼人。
不对。小鸟由香茫然。琼斯从来没那么自信地走过路。
“哦呀。”羂索为这具身体自动向女人发出的警示感到一丝讶异。
“你就是……导致一切不幸的人吗?”小鸟由香来不及得到答案,视野突变,她最后只看到,窗外蔚蓝的晴空之下,自己的残躯站在一个和爱人相同脸孔的人身旁,缓缓倒下。
羂索冷眼注视着小鸟由香的遗体漫出血泊,站在腥气中舒展活络新身体的筋骨,皮鞋踩灭了香烟呼吸的火星,两支未燃尽的香烟交错着躺在地板上。
啊,想起来了,这皮鞋还是小鸟由香为琼斯准备的生日礼物。
舒展完筋骨,羂索觉得四肢百骸异常畅快,惬意地喟叹道: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你的命运,不是自己选择的吗?”
看到笑容就会放松警惕;几句关心就能推心置腹;害怕被背叛就会主动背叛;因为素不相识的人的吹捧,就能忘乎所以地相信自己的判断。
羂索欣赏着琼斯的记忆中自己的精湛演出。
酒吧忽明忽暗的氛围灯下,脸上带着酒精蒸腾出的醉意的西装男人坐在琼斯旁边,无奈地抱怨工作中的琐事。
琼斯被倾诉的气氛打动,轻易地对似乎是上班族的平田吐露心声。
“做掉他怎么样?我有些好东西。”平田和善地用手刀在脖颈比划了一下。
琼斯醉得有些恍惚,本能地连连摇头:“我只是说说,怎么能杀人呢?”
“杀人!?”平田刻意抬高了声音,引得周围的人将视线投过来,然后收起失态,凑近琼斯低声耳语道:“我是说,威胁他一下。”
琼斯第二次见到平田是在公园,当时他正失意地躺在长椅上。因为外国面孔受到偏见,那个糟糕的人四处散布要被他杀死的流言,琼斯也因此丢了工作。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就让它变成现实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丢了工作的你,现在快供养不起小鸟小姐了吧,怎么想都是他的错。”
在所有人都背弃琼斯时,只有平田还愿意为他考虑。琼斯崩溃地蜷缩在长椅上大哭,平田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神不知鬼不觉留下术式。
第三次,是今天早晨接到平田的电话。
“琼斯,你不是在发愁怎么逃跑吗?来羽田机场吧,我有条去中东的门路。”电话里的声音轻快自然,好像描述着无限的希望。
“等过几年风声平息,你就能回日本找小鸟小姐了哟~”
人类真的很好玩呢,无需刻意,只要轻轻一推,就会自己走进深渊。羂索自我感觉良好地总结。
江户川柯南踩着滑板来到现场时,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正互相对视,一言不发,气氛非常之诡异。
“五条先生,你的游戏机。”江户川柯南远远地就瞧见〔茈〕造成的巨坑盘踞在熟悉的米花町街道上,注意力被牢牢吸引,没感觉到两人间的尴尬,后脚一踩收起滑板,稳稳站定,直接将装了游戏机的袋子递给五条悟。
咒术师的世界这么夸张的吗?江户川柯南内心感慨。
只能说,还好因为其他骚动,居民提前撤离到其他地方了。
“啊,谢谢~”五条悟才想起来他遗落在小鸟由香公寓的游戏机,试图用游戏打破挂掉夜蛾正道电话后的僵局,讨好道:
“杰,我真的买了游戏。一起回高专吧?”
“是《银河战士3》哦,不是超级值得期待的吗?最后的boss有点难,只要攻击甲壳下的紫色部分就能解决掉~”
日本咒术界唯三的特级咒术师,排除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十九由基,只有夏油杰和五条悟有一战之力。
高层大概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将〔缉拿五条悟〕的任务发到了夏油杰这里。
这可真是太看得起他了。夏油杰垂眸。
五条悟是当之无愧的咒术界最强,如果认真起来,即使是同为特级咒术师的夏油杰也绝对奈何不了他。
现在,这位不可能战胜的最强咒术师手足无措地,用小心翼翼地语气问夏油杰:“呐,还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小心五条悟。——夜蛾正道,16:00〕邮件内容浮现在夏油杰眼前。
抱歉了,夜蛾老师。夏油杰默念。他真的无法对这样的五条悟升起警惕。
不,应该说需要警惕的,只是那张肆无忌惮剧透的嘴。
特级咒术师,咒灵操使夏油杰,成功缉拿最强咒术师五条悟,靠的并不是强力的咒灵和丰富的作战经验,仅仅是一声轻巧的鼻音。
“嗯。”夏油杰答应道。他丝毫不想让高层如意,但确实没有任何办法放走一心想跟他回高专自投罗网的五条悟。
“下次找我打游戏前,不要剧透。”夏油杰无可奈何地叮嘱。
夜蛾老师大概也没想到,他专门打电话暗示可以逃走的五条悟,居然会若无其事地选择和夏油杰回高专。
江户川柯南后知后觉发现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暗潮涌动,对话内容虽然是非常男子高中生日常的内容,两个人却像是秘密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
“要来帮我吗?柯南君。”五条悟随意地把追踪眼镜搭在江户川柯南头顶,像传/销头子一般邀请道:“你有这份才能。”
悟疯了吗?要把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孩子卷入咒术界。
夏油杰闻言偏头上下打量手忙脚乱的抓住滑落中的眼镜的江户川柯南,怎么看都是普通小学生呐。
江户川柯南注视着五条悟,白发青年向他伸出手,身后是由咒术造成的宛如陨石天降的巨坑,再不远处,是完好无损的米花町,二者泾渭分明,划出一条圆润的分界。
走过去,就能揭晓未知的秘密。
对侦探来说,称得上莫大的诱/惑。
“咒术师其实很少吧。”江户川柯南再三考虑,回忆了他17年人生。按他自己的话说,侦探的宿命会吸引犯罪,江户川柯南经历了比常人多得多的案件,仇杀、情杀、自杀、报复社会、绑架、盗窃、组织。所有的经历都可以用科学解释。
或许在不知名的地方,这世界上有一群看不见的咒灵和默默保护普通人的咒术师活动。
“抱歉,五条先生。需要推理的时候,可以发邮件给我。”
江户川柯南觉得,他作为侦探存在于运行不息的万家灯火中,维护恒常之理就已足够。
“世界上绝大多数都是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我也是之一。”
五条悟弯了弯眼睛,不再强求:“没错。”他说这话时,整个人如同冬夜后结在树上的雾凇,带着扑面而来的神性。
的确最普通的才是最广阔的,作为六眼的继承者,与生俱来就能够居高临下地意识到世界的本质。
“自我”是非常渺小的存在。即使什么都知晓,也什么都做不到,即为〔无量空处〕。
这与夏油杰眼中的世界不同。
咒术师既不能保护普通人,也没有被普通人迫害,生生死死,健行不息,所有人都只是世界运行中的一部分,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眼神,都可以追溯到宇宙大爆炸前的奇点,全部可能性在它诞生前都已确定。没有人能逃过由千百代的先祖、千万万的人群组成的命运。
正确但无聊的世界。
但是遇到夏油杰,熙熙攘攘互不相干的世界突然生长出热情的色彩,就像窗外的爬山虎在某天早上突然从玻璃上探头,带着生机盎然的绿意对他道了声早安。
那或许不是最接近世界真理的信念,但是,很有趣。
所以,你的故事,带我一个吧。杰。
夏油杰察觉到五条悟炙热的目光,苍蓝的眼瞳中容纳了辽远无垠的星河,正中间是影影绰绰的丸子头青年。
他回以一个微笑,牵起五条悟的手。
“我被抓住了!”五条悟装作真情意切的样子,一手回握,一手将手背搭在额头上感叹,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夏油杰的反应,同步又换了比拇指的手势:“任务超——顺利!”
“我很值钱吧。所以顺利完成任务后,杰是不是要请我吃甜点?”
第11章 开局
“高专就读期间来这里打卡一次可是主角标配!”
和力量不够,经验不足的虎杖悠仁和乙骨忧太不同,出身五条家的白发青年可不是能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有一个提案。”
白发青年被符咒层层包裹,尤其照顾了那双特殊的眼睛,密不透风明黄色遮盖之下,唯一未被符咒关照的精致的下巴,并未因其处境显出丝毫颓丧之意,他就像在宿舍一般自在,毫无紧张感地叉腿瘫坐在椅子上。
“高层只分两种人,害怕我的人和想利用我的人。”年轻的六眼状似无辜地解释:“别搞错了,我没有贬义的意思。不如说能被如此看重真是令我倍感荣幸。”
“那么,就让我断言吧,未来十一年内,都不会出现比我更强的人。”
“服从我的规则的人,就可以利用我。可以订束缚哟~”这话说得好像什么超市大甩卖。
“我有三个条件。”
“第一,每天至少能玩两个小时游戏,时间由我来定。”
“第二,我要和杰联机。”
“第三,投票要在一周内完成。”
“我很识相吧。”五条悟用相当轻浮的语气作结。
庵歌姬作为高层专门从京都调过来审问五条悟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眼前之人自说自话的状况。
作为二级咒术师,庵歌姬并不算强大,在咒术界掌握的资源也非常有限。只是综合考虑她和五条悟还有几分交情,又是京都一系的人,才在此刻充当高层与罪犯五条悟之间的传话筒。
“我说你啊,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庵歌姬不耐地警告:“能力再强,成为阶下囚可就命不由己了。”
五条悟笑意加深,没有理会庵歌姬的警告:“欸,筹码不够吗?那就十天吧,十天内完成投票。”
“喂——”庵歌姬气急败坏。
与她不满的声音同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庵歌姬握紧的手心传出。
“你想要什么?五条。”
五条悟对这情况早有预料,接话道:“我不喜欢同一件事重复两遍,所以,你们那边确认到齐了吧?”
房间陷入沉默,只剩下符咒发出的莹莹黄光交相辉映。
那边似乎在衡量五条悟的筹码,沉默一阵后,与之前不同的苍老声音满含怒意地开口:
“不过还是个学生,不要太过分!”
五条悟从容不迫报出一串名字,恶劣地问:“怎么样?愿意认真谈谈了吗?”
政/治往往都有时限性,许多复杂的明争暗斗,事后回顾也不过尔尔。
28岁的五条悟,刚才报出了一串未来的升职名单。
如果有必要,他还可以报出一串死亡名单。暗杀是一种低劣的政/治手段,但对于活在上个世纪的咒术界来说,是再常见不过的手段。
五条悟倒是还不打算报出死亡名单,那就太过了。如果引起恐慌,局面多少会有些麻烦。太过锋芒毕露,只会让那些惧怕他的高层联合起来,把他塑造成两面宿傩那样的咒术界公敌。
掌握了升职名单,就相当于掌握了高层之间最关键的利益交换环节 。
作为加速从棋子走向棋手的筹码,这就足够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五条悟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头又沉默了好一阵才询问。短短几分钟,高层已沉默了三次,他们发现五条悟知道的比想象中要多。
“嘛,就当我这双眼睛,能看到未来吧。”五条悟引人遐想地回答,暗示自己知道更多。
“呐,想不想和我定下束缚?”
无法拒绝的诱/惑。能看破术式的六眼和能看破未来的六眼威胁程度不可相提并论。高层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这个任性妄为还杀不死打不过的家伙闭嘴。
五条悟思绪乱飞,目前为止发生的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老橘子们大概只是想借滥杀无辜的罪名敲打一下他,很快就会不痛不痒地把他放出去。
高层对特级咒术师的处置权只是名义上的,实则有着重重限制。特级只有特级才能对付,如果不能让他和杰反目成仇的话,就只能靠人数来堆,不过他也不觉得有效就是了。然而这种情况还要保护东京高专的其他人,就不太方便了。
五条悟不想就这么算了,才有了现在这一出。达成目的的路径不止一条,特别是在手牌已经不同的时候。
作为掌握了十一年未来的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暂且不打算按部就班再走一遍高专教师的流程,重新用11年的时间取得28岁时的地位未免太过无聊。虽然有点舍不得可爱的学生们,不过,再想办法吧。
即使失败也不过耽误十天时间,现在屠村的罪名被他偷了,只要杰天天跟他打游戏,根本没可能再叛逃。
现在嘛,未长成的最强咒术师已经引颈就戮,卧底也好,烂橘子也好,为他而混乱吧,这个陈腐的世界。五条悟的被符咒遮挡的苍蓝眼眸漫上一丝疯狂。
高层妥协道:“我明白了,说说你所提到的投票到底是什么吧?”
夏油杰倚靠在禁闭室的墙壁上,视线投向遥远的青空,思绪也随之飘远。
虽然悟说没关系,但回高专后连夜蛾老师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勒令封印咒力,这明显是被人针对了吧。
封印六眼后,悟表现出难得一见的脆弱样子,习惯六眼被动接收大量信息的人,突然陷入黑暗,靠他搀扶才走到禁闭室。
真的没事吗?
“你在担心五条悟?”家入硝子完全不觉得五条悟会有事,只能说感情使人盲目。她将视线偏向走神的夏油杰,安慰道:“我倒是更担心歌姬学姐会被他气疯,悟那家伙,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类型。”
夏油杰抿唇笑笑,随口附和道:“这么说也对。”
他明白家入硝子的分析很有道理,也知道五条悟作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核心,身上牵扯的利害关系众多,屠村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不会轻轻揭过,但总归不会攸关性命。
在返回高专的路上,年轻的最强咒术师对夏油杰交代了不少似是而非的话。以他对同窗的了解,悟肯定不打算乖乖被处分了事,多半想搞什么幺蛾子。
“我承认自己小看它了。”返回途中,五条悟又换回惯常那副全黑的墨镜,漆黑的镜片挡住他发亮的眼神。
“能让我吃瘪的咒灵,勉勉强强让你做最强咒灵?”他自言自语,又突然皱眉,摇头道:“不行不行,还是太抬举它了。”
夏油杰直觉五条悟指的是〔奇点〕,看来悟并不打算对他坦白〔因果律〕无法中止一事。他想起刚刚心脏的抽痛,不自觉捂上胸口。并不是不能理解悟选择隐瞒他的决定,在只有悟经历的第三次未来里,一定发生了他很难接受的内容吧。
从〔奇点〕的能力来推断,多半,那次航班的所有乘客都死在了他面前。
五条悟像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凑近夏油杰,双手掐住他的肩膀,手指快要陷进去一般的力道:“杰,你觉得我怎么样!?”
夏油杰被捏得生疼,茫然道:“挺好的,我喜欢?”怎么回事,突然想听告白?
肩上力道立刻消失,五条悟不好意思地挠头,目光躲闪:“抱歉。啊不,谢谢!”
换个人绝对会当场分手的吧。夏油杰无奈。悟这样和发好人卡有什么区别。
会被他的答案惊到,大概是因为出乎意料,悟想问的是别的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别急。”夏油杰无意追究:“你其实想问的是其他方面的事吧?”
五条悟点头,又连连摇头,正色道:“我喜欢杰,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
“之前隐瞒了你非常抱歉,其实我没能解决〔因果律〕的问题,让你失望了。”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夏油杰,苍蓝的眼瞳中盛满关切。
夏油杰失笑道:“不用那么患得患失地解释,悟的选择一定都有意义吧。”
五条悟像被这句话烫到一般后退几步,这一刻,眼前的夏油杰和新宿的夏油杰重合。
他定了定神,将不妙的回忆赶走,若无其事地呲牙笑道:“没这回事,我现在,需要杰来帮我。”
“〔奇点〕的术式的确很有趣。所以,你相信圣诞老人吗?”五条悟理所当然地将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放在了同一句话。
“……不。”不得不说,悟在破坏气氛上真的天赋异禀。
“不是吧。”那双精美工艺品般的蓝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玉藻前什么的,明明连特级假想咒灵都有,为什么要歧/视圣诞老人?”
夏油杰扶额,他想不通出身于古老咒术师家族的悟为什么会执着于圣诞老人,还是配合地说:“这么说,悟收到过圣诞老人的礼物?”
“这倒没有啦。”五条悟语带遗憾:“放心吧,现在你可以相信了。圣诞节我会去看杰藏在枕头下的心愿的!”
“……谢谢。”夏油杰发现话题越来越歪,直觉要顺着五条悟的话说,才好进入正题。
“拜托了,杰。”五条悟双手合十,一脸期待地看着夏油杰:“能帮我去找圣诞老人吗?比普通的更fashion的那种。”
第12章 冲动
“审问延期……”家入硝子陷入沉思,警告,禁闭,罚金,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处分结果。偏偏是这种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延期。看来禁闭室内的情况比她想象中复杂,夏油杰的担心是正确的。
夜蛾正道接到高层通知后才姗姗来迟,天色已经入夜,幽深的树林笼罩着人迹罕至的高专,与硬派的咒术师极为相称。他已经从高层那得知了五条悟的交易内容。
“情况暂且就是如此。”夜蛾正道头痛地扶额,道:“悟要求审问持续十天。”
家入硝子闻言更加震惊:“他自己要求的?”
“具体情况我不方便透露。”夜蛾正道摆手:“对了,杰君呢?悟君要找他打游戏。”以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关系,夜蛾正道没想到夏油杰会选在五条悟情况不明的时候外出。
“……哈?”家入硝子挑眉,觉得刚才的担心都喂了狗,还有精力打游戏的五条悟想必在禁闭室过得相当滋润。她出于情面勉强回答道:“杰君似乎收到了一条邮件,离开有段时间了。”
“比起这,歌姬学姐怎么办,延期期间要一直被关起来吗?”家入硝子皱眉,同级生夏油杰和五条悟之间的氛围难以插入,她平时一直和京都的庵歌姬保持联系。
夜蛾正道点头表示明白,回答道:“不必担心,我正是为处理此事回来。硝子,你带她去高专宿舍住十天。”
高层和五条悟的交易,庵歌姬听了全程。按上面的意思,现在不可能放她离开东京高专。他不知道五条悟在谋划什么,咒术界高层几乎都被他用束缚困在一起,进行一个不知所谓的投票。还在外活动的只剩下他们这些中层,这种情况要持续十天才会结束。
现在被什么攻过来的话,大概会被一锅端吧。夜蛾正道内心叹息,又苦中作乐地想:大概也不会?毕竟实际作战的人并不是那些发号施令的人。
作为新晋情侣关系的两人,什么才能在一方情况不明的时候叫走另一方呢?夏油杰表示:是时髦的圣诞老人。
和悟在一起待久了,很难不被传染一些奇怪但形象的表达方式。思及此,夏油杰不由得漾起一分笑意。
圣诞老人是依靠时间和历史堆积而成的传说,要说时髦的话,应该是仅仅在几十年内积累起的祈愿,也就是都市传说。
玩家名栏通常留空,被称作[空白]的绝对胜绩持有者,君临于所有游戏巅峰的游戏之神。其成名事迹为,在网游中以4人战胜了使用外挂的1200人。
江户川柯南震惊于五条悟的自来熟程度,才承诺帮忙推理不到一个小时的侦探,就收到了来自咒术界的委托,内容是:寻找都市传说中的游戏之神本人。
作为侦探的委托来讲,听起来比少年侦探团的找猫委托还要扯淡。少年侦探团课余时间的委托往往可以从非常日常的招猫逗狗扔飞机快进到杀人、绑架、监/禁案,单论结果社会效益出乎意料的高。
正常的委托流程中,需要询问委托人目的。毕竟随意将推理的地址告诉陌生人,会有协助犯罪的风险。
五条先生大概是出于游戏发烧友的朝圣心情。江户川柯南推测。刚刚亲手将游戏机递给五条先生,他去秋叶原的样子也相当熟练。
既然承诺了会帮忙,江户川柯南没有由于委托内容扯淡而反悔的意思。对他来说,破解都市传说和破解阿笠博士的冷笑话没有太大的区别。
“假的吧……”破解了都市传说的侦探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都市传说所谓游戏不败的游戏之神,是真实存在的。江户川柯南定了定神,将游戏之神的地址发给夏油杰。
称得上梦幻级别的高中生都市传说。并非游戏小白的夏油杰,看到战绩也被震了一下。
如果说侦探是现实世界的奇迹,咒术师是灵异世界的奇迹,那么游戏之神毫无疑问是虚拟世界的奇迹。
这种程度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现实吧!
大概玩家们都是这样想的,所以[空白]的传说仅仅作为游戏之神的象征在虚拟的网络中广为流传,并没有人试图扒马。
这种心照不宣仅存在于常理之中,而不包括人均疯批的咒术师。
夏油杰按照江户川柯南给出的地址,穿梭过层层叠叠如出一辙的公寓楼,每个拐角都刷着似曾相识的墙漆,如同在迷宫行走,最终他在一扇普通的公寓门前站定,轻轻叩击。
门开出一条窄窄的缝隙,门内的人如临大敌般询问,似乎笃定不可能有人拜访:“……你好,你谁?”
虚拟世界的游戏之神,在现实中也只是弱小的猴子。
夏油杰就着门缝施力,门内死宅些许微弱的抵抗被视若无物,直接正对上夏油杰惑人的笑脸。
与稍显强硬的动作相比,神情温和得好似弘法的僧侣,他启唇念出五条悟准备的台词,轻佻的话语内容和黑发青年的气质糅合,带来了极强反差:“都市传说先生,您有一个游戏邀请。”
眯起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房间内昏暗的光线,夏油杰怔住。现实比都市传说的故事更加离谱。错落的数个荧屏中,身着黄色T恤的少年挂着深重的黑眼圈,T恤上大大的“ILOVE人类 ”分外刺目,他将白发金眸的校服幼女护在身后。
都市传说中以4人对战1200人的游戏之神,仅仅是一对兄妹。
躲在哥哥身后的白发幼女像小兔子一样无害,睡眼惺忪地揉眼睛,口出虎狼之词:“哥,是赌狗吗?”
黄色T恤少年干笑:“稍微给哥哥点信任吧,白。我怎么可能背着白,自己出去赌/博,就算赌也不会输。”
“不是的,我是说他。”白小幅度摇头,金眸带着雾气投向夏油杰。
“先说好,〔空白〕是未成年人,不能跟你去赌/场哦。”名为空的少年敷衍地为妹妹的冒犯赔笑,接上白的话。
夏油杰僧侣般平和的微笑没有因“赌狗”的指控暗淡分毫,眯起的眼睛里蕴含了别样的情绪。
“ILOVE人类”
这行字旁若无人地占据了夏油杰的全部视野,随着高频次闪烁的电子屏幕在明暗中不断闪现。
重复、重复、重复。仿佛自我劝说一般。
成为正义的伙伴。
履行强者的责任。
同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涌上的回忆令他头痛欲裂,夏油杰伸手去揉太阳穴。
不能动摇。
下一句应该是什么?碎裂的混沌中透出光,夏油杰恍惚间吐出几个字:“愚蠢的猴子。”
并非是他的错觉,逼仄昏暗的走廊中央,的确无中生有地撕裂了黑暗,从中走出比暗更暗的存在。那是由纯粹由人类的负面情感孕育的生物,丰满的羽翼罩住庞大的身躯,漆黑的瞳仁转动,如枭一般,向它的孕育者伸出獠牙。
夏油杰舒适得如同泡在温水中,他拢了拢修长的手指,被诅咒的力量充盈身体之内,指尖间流淌的具是毁灭的冲动。
鲜血和死亡。
这是力量能带来的,也是他想要得到的。
枭形咒灵应和地长啸一声,尖锐的喙逼近名为空的少年瘦弱的身躯,过于壮硕的身躯在窄小的室内艰难地移动,将这一过程拖慢了数倍。庞然大物的阴影在少年背后遮挡了全部显示器的光线,“ILOVE人类”重新隐没于黑暗之中。
空无知无觉回答约邀:“抱歉啦,我们拒绝。”
只要不知晓,就看不到,即使死亡已经近在咫尺。这就是身为普通人的悲哀。
“哥,答应他。”娇小的幼女拉住空的袖子,语调冷静又平稳,金属质感的眼瞳中,倒映着〔枭〕。
空在开门时将白挡在身后,此刻从背后逼近的非人之物正与她对视。
极端妹控的空秒答:“好,请随意吩咐。”
然而求饶并不适用于所有危险。
〔枭〕的动作没有随着空白的妥协停顿。死亡仍在靠近。
这个人,是真心想杀了他们。
白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无数公式在她脑中运算。这个角度,还来得及!幼女用尽力气跃起,撞进空的怀里。空揉着猝不及防被撞疼的腰,错开的角度与〔枭〕的羽翼仅在毫厘之间。
〔枭〕头转过不可思议的角度,打算更换攻击对象。
“杰!”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凝重的气氛,夏油杰捏着手机一角:“快回来陪我打游戏!你不在,我就不能取下六眼的封印。”
手机微弱的光线照亮夏油杰的表情,他眼神茫然,嘴角却先意识一步勾起柔和的角度,回答道:“好,很快回去。”
夏油杰看着动作凝固的〔枭〕,这是他的咒灵。他刚才,想做什么来着?
形容狼狈的兄妹半跪在地上,警惕地看着夏油杰。
算了,不重要。比起断片的记忆,重要的是帮助明显处于困境的兄妹,这才是正义的伙伴当为之事。
夏油杰温和地笑着,如同弘法僧侣般伸出手:“没事吧?”
第13章 牵制
家入硝子眼底挂着睡眠不足的青黑,被迫接收同窗塞过来的两个普通人,夏油杰轻飘飘地一句“拜托了”,人就随着禁闭室关上的门消失不见。
同学忙于联机打游戏,把麻烦事都推给她,家入硝子表示完全不想干。
梳着利落短发的女性扫了眼比普通人体能还要差的废宅兄妹,爽快地决定将麻烦转给暂住高专宿舍的庵歌姬。
“我第一次住在这里。”巫女服咒术师表情不耐。没道理让她来接待啊!
“我也是。”空牵着年幼的妹妹白和庵歌姬打哈哈,看似随意地吐槽:“遇见眯眯眼狐狸真可怕。”
“你还挺懂的嘛。”庵歌姬惊奇地看向空,接话:“遇见白毛墨镜真是晦气。”
“哈哈,那个五条,他们关系很好吗?”空不经意地问,一副话家常的样子。让夏油杰态度大变的电话,是巫女所谓晦气的白毛打来的吗?
庵歌姬表情很臭,咬牙切齿道:“是啊,两个人如出一辙地讨人厌。连这一点都很讨厌,不分场合地秀关系。”
看来打电话的人是一个叫做五条悟的白发咒术师。空从庵歌姬的抱怨中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夏油杰带〔空白〕来高专,只交代了游戏规则和游戏目标,其余一概没有透露。
“那还真是令人困扰。小姐,怎么称呼?”空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
“你没必要知道。”庵歌姬没好气地说。她今天心情很差,预计坏心情要持续十天。
即使二级咒术师不是值得称道的战力,说禁足就禁足,现在还要帮导致她禁足的罪魁祸首接待普通人,高层那些人,到底把她庵歌姬当成什么了?
“收收你的油腔滑调。”庵歌姬神色瞬间冷淡下来,红白相交的巫女服衬出几分凛然:“他找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到底来干什么?”
“好凶。”白与庵歌姬对视,幼女湿漉漉的眼神中写满无辜,软软的小手伸出拇指,显而易见的敷衍被软糯的音色伪装:“别生气。白超敬佩的。”
“加个联系方式吧。”废宅少年空递过手机:“我们二人,受邀代表五条家参与投票。”
普通人,代表五条家,参与高层会议?庵歌姬神情莫测。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空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咒术师什么的,根本搞不明白呢。”
术式在咒术师诞生时就刻入体内,咒术师的实力八成是由天赋决定。
这种事,庵歌姬早就充分理解了。
她一生都不可能朝五条悟那张脸打上一拳。
她一生都不可能和朋友们看到同样的风景。
“所以,能帮帮我们吗?”
2007年9月12日21:53,对咒术界一窍不通的普通人兄妹问庵歌姬,要不要通过他们参与高层事务。
代表五条家。代表五条悟。
废宅少年牵着幼女,眼神里是涉世未深的天真懵懂。
庵歌姬心跳漏了一拍。
冥冥,硝子。她默念,犹豫一瞬,还是在空的手机中输入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那么,之后就请多关照了,庵歌姬小姐。”空瞄了眼手机上输入的名字,满意地伸出一只手道别,推门走进会客室。
白睁着莹润的金眸看着空,好似在询问一般。
现在会客室只有空白兄妹两个人,是同阵营玩家交流的最好时机。
相较于白非同寻常的计算能力,空最擅长的是读心与交涉。
“国际象棋只靠王、后可赢不了。白来执棋的话就不会输,哥哥要做的就是把棋子送到妹妹手上。”
空蹲下专注地盯着白,平日颓废的眼底隐隐燃着火焰,为年幼的妹妹解释用意:
“庵小姐透露了不少信息。盘面还没有复位到足以开局的程度,仅就目前的信息而言,我可以确定,那位夏油君,被人骗了哦。”
白面无表情:“真狡猾呢,哥。”
空大受打击地碎碎念:“妹妹长大了,不领情了呜呜。”
“我知道的,”幼女双腿并拢,陷入柔软的坐垫,她不想输空一筹:“按照那种游戏规则,打出〔处死五条悟〕的结局也做得到。庵小姐透露出的,却是五条悟邀请我们参加这个游戏。会有人邀请别人杀死自己吗?”
禁闭室内,据说被骗的夏油杰也在思考五条悟的目的。
白发青年难得安静地坐椅子上,一手托腮,手指插进在眼前垂下的符咒与面颊的缝隙,整个人如同一尊覆着白雪的典雅雕塑。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五条悟的影子在随着符咒的幽光摇曳。
看上去,非常孤独。
夏油杰不声不响从背后捏起符咒一角,五条悟身体微僵,随即放松,顺着夏油杰取下符咒的力道回头,雕塑在对上夏油杰的瞬间染上鲜活的色彩,唇角止不住上扬,出口却是亲昵的抱怨:“我等了好久,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不太安分地摇着腿听完夏油杰寻找都市传说的经过,手中一搭没一搭地捻夏油杰的长发,他似乎不太满意恋人的解释:
“这样完全解释不了为什么杰会迟到3个小时,已经快10点了。”
“适可而止一点,悟。”夏油君不想应付五条悟的无理取闹,发丝被轻轻牵扯的感觉不算坏,他没有制止五条悟的作乱的手,解释道:“我收到消息就立刻往回赶了,高专地段太偏,我也只迟了两个多小时。”
“只?”
“只。”
五条悟拍拍自己的脸颊,勉强驱散委屈的情绪,理直气壮地卖惨:“抱歉,不该说你的。但是杰不回高专我就看不到嘛。”
白发青年的耳后还挂着明黄的符咒,刚刚夏油杰几次想扔掉符咒,都被五条悟按住,他解释:“反正还要挂上去,别在意了。”说着随意地将符咒推到耳后。明黄的符咒极为醒目,时刻提醒着夏油杰,五条悟目前的处境。
根据和高层的交换条件,他每天只有和夏油杰打游戏的两个小时才可以摘下来。
夏油杰见状不禁态度弱化:“好了好了,不是要打游戏吗?我陪你。下次会快些的。”
电视屏幕亮起,开始播放欢快的游戏OP,驱散了些许不愉快的气氛。
五条悟熟练地操作游戏手柄,余光偷偷瞟夏油杰。
看来杰没有发现,他其实是故意留下符咒卖惨的。
夏油杰的记忆明显有问题,从猴子的遗志开始,就在偏向不可预知的方向。五条悟不想让夏油杰在他不便行动的十天内发现记忆的问题。
如果夏油杰去被[茈]销毁痕迹的村庄查看,可能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所以五条悟才出此下策,用随时可能开始的两个小时游戏时间拌住夏油杰。
十天后想做什么都可以,至少现在,不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做出抉择。
“嗯?”夏油杰拿到手柄,才发觉触感不太对。
这不是他的手柄吧?
夏油杰将视线投向五条悟捧着的手柄,外观上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连手柄都要交换吗?悟,真的很像小孩子呢。
五条悟似有所觉地侧头,不好意思地问:“我好像拿错了。游戏已经开始了,那个,下次再换回来?”
夏油杰摆摆手,示意并不在意。随即心思就集中在开局的游戏上了。
被剧透了十一年份的游戏,五条悟现在其实对游戏兴趣缺缺。
他本来还想让杰对着他的手柄无措来着,那样的表情会很可爱吧。
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五条悟精神些许萎靡下来,边打游戏边交流信息。
“我其实很不擅长应对烂橘子。那套行事规则,看着就想呕吐,别提亲自去做。”五条悟五官扭成一团,毫不顾及个人形象地表达对高层的厌恶,手下把手柄按得啪啪作响:“但把它变成术式就简单了,这是我最擅长的领域。”
“那么,”和五条悟不同,作为真正的男子高中生,夏油杰其实很期待《银河战士3》,五条悟一定要挑打游戏的时候说正事,他也只好奉陪:“这和空白兄妹有什么关系?”
“这就要问杰了,我没办法利用的。”五条悟语出惊人。
夏油杰手下一滑,屏幕上的角色因为操作失误当场去世,他疑惑地看向五条悟,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五条悟得意地戳了下夏油杰的额头,游戏角色随着他注意力转移到丸子头青年上卡住:“因果可不是只有生死,不要因为[奇点]没有形体就忘记它嘛。”
“你是想,做游戏GM?”夏油杰只觉得眉心微凉,恋人的温度一掠而过。他看向五条悟在禁闭室中显得幽暗的苍蓝色眼瞳,隐隐的几分得意为之增添了宝石般隐晦的光泽。
他放下手柄,包覆住五条悟散发凉意的手。
〔无下限〕也不能隔绝禁闭室的阴冷,下次带暖手宝来吧。夏油杰走神,并未停止推测:
“束缚如果足够详细,就和游戏规则差不多。你用自己做饵,在高层中间构筑了一个游戏。然后把〔游戏之神〕作为游戏必胜的〔果〕投放进去,这样就完成了一个必定成功的术式。对吧?”
这是必须要借助〔奇点〕才能完成的术式。
也就是说,只有夏油杰能做到。
一个月前,悟向他和硝子说明术式研究进度的张扬自信样子浮现,然后眼前被别着明黄符咒的白发青年覆盖。
酸涩的心情恍如隔世。
他好像,又可以和悟看到同样的风景了。
第14章 规则
夏油杰将废宅兄妹送到会议室门口,自顾自转身离开找隐蔽地点准备术式去了。空白兄妹虽然术式的一环,充其量是有利用价值的猴子,还不到让夏油杰另眼相看的程度。
黄色T恤少年面对一众身着正装的上位者,尴尬地挠头,自我介绍道:“那个,我是空,这是我妹妹白。”
“你们好。”三无幼女淡淡地顺着空的介绍打了个招呼。
“高层会议竟然能放普通人进来,五条家是没人了吗?”乐岩寺嘉伸说道。秃头老者目光如刀,挑剔地看向空白兄妹。
一旁满身酒气的男人打了个酒嗝,作为禅院家现任家主,不会放过能损五条家的机会:“可不是。五条家唯一拿的出手的人在禁闭呐。”
五条家和禅院家积怨已深,两家的矛盾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两位万中无一的天才家主同归于尽。
本代御三家只有〔无下限术式〕和〔六眼〕,并未诞生足够制约五条的〔十种影法术〕。
五条家面对单纯〔六眼〕时期的五条悟,只有后继有人的喜悦与欣慰。等到〔无下限术式〕觉醒时,就只剩下满心恐惧了。
那天,五条悟遭到了暗杀。在他的成长经历中不算稀奇的一次,当时却是五条悟经历的第一次暗杀。
“昨夜有只雨燕啄走了堂前的甲虫。”
雪发幼童站在满地血肉中,他穿着双亲精心挑选的衣料,侍女打理得妥帖的服饰,带着扑面而来的雕琢感。唯有被践踏的血和裸/露在外的面容浑然天成,琉璃般的眼瞳似乎在观察人的血肉与甲虫的差别,平静地判断道:“好脏,我不想吃呢。”
顺手解决不明情况的杀手,对幼童来说大概就如同雨燕啄食一般轻易。
接到少主会遭遇暗杀的消息,五条们来迟一步。他们设想过可能出现的场景,少主和杀手,一方生一方死,仅此而已。独独没料想到,会看到少主站在尸山血海中,用挑剔食物的口吻评价死者。
无法靠近。
“不能入口的话,为什么要杀他呢?”雪发幼童似乎有些困扰,琉璃般剔透的蓝瞳看向他们。
世间有道理名为杀人偿命,而他是试图加害您的杀手。五条们条件反射地想这么答。
不行。
不能让这孩子知晓被害的含义。
如果被害成为加害的理由,五条家将永无宁日,世界也必会动荡不休。
弱者有弱者的生存方式,或者称之为狡诈,或者称之为知性。
此刻,五条们理解了自己的弱小,他们需要于五条悟存在的世界学会新的生存方式。
“他希望死去,惟有您做得到。”请您学会赐予,多过学会衡量。
源于血脉的〔无下限术式〕和〔六眼〕都集中于五条悟一人,从这件事展露在人前的那天起,五条家的核心就只会是五条悟。
然而他还太过年轻,在五条悟长成前,整个五条家的策略都趋于保守,仅仅维持着御三家之一的庞大势力,等待势力的真正主人宣判结果。
政治上这绝不是恰当的策略,五条家不得不选择以如此保守的态度,换取五条悟对家族的归属感。
打破平衡的强大。
这就是唯一的原因。
五条家比任何人都清楚五条悟的强大,他们不会忘记猛虎鼻息下乞生的方式。从五条家走出去的五条悟,无论表面有多像是餍足的猫咪,本质都是猛虎。
如同在野外与猛虎对视的猎物,因刻在基因中的恐惧战栗着,动弹的瞬间就会被利齿锁喉。
必须献出全身心去侍奉,恐惧他,爱戴他。
欺骗那个孩子,他不是猛虎,而是人类。
教会那个孩子,人类的感情,人类的弱点。
安静如鸡,长命百岁。
沉默是金,岁月静好。
从28岁的五条悟来看,五条家的策略毫无疑问地成功了。在高专习得的温柔与信念,使得他的强大成为同伴的后盾,而非恐怖的兵刃。
外人可不明白五条家为了五条悟的身心健康付出了什么,也不懂五条悟的身心健康之于世界和平的意义,常常随心所欲地给五条悟添堵。
对外人的挑衅,五条家其实乐见其成。正常孩子的成长总是会经历种种坎坷,他们想要的是能共情常人的家主,不是心如木石的神明。
五条家放任自流的策略之下,五条悟想选择谁代表就能选择谁代表,别说空白是普通活人,就算是推一块牌位做代表,五条家也会认。
游戏规则对五条家不算有利,他们也愿意完全信任五条悟的选择。
“那么,由我来主持第一场。”乐岩寺嘉伸努嘴,示意亲信上去主持。
亲信清了清喉咙,朗声道:“我来重新说明一次规则。”
“第一条:参与者需要通过投票选出一人与五条悟定束缚,一人一票。
第二条:投票可以无限次重开。十天期限结束后,被选择次数最多的那个人可以与五条悟定下束缚。
第三条:是否重开也由投票决定。
补充:投票期间,不可造成人身伤害,不得离开会议室,不得让非参与者进入会议室。”
“那么,第一场投票开始。我选乐岩寺校长。”亲信复述完规则,立刻表明立场,将作为选票使用的咒具放在乐岩寺嘉伸面前。
空白一言不发坐在末席,看着会议室秩序井然,按照论资排辈的顺序选择了各方势力龙头。
乐岩寺嘉伸毫无意外地拿到了最高票数。
空玩味地抛接手中代表选票的咒具,惹来一个和服男人的嘲讽,带着京都腔调的优雅长音:“你那选票是留给自己吗?”
“那你呢?”空不在意,反去看乐岩寺嘉伸:“你的选票不给加茂,反而给这位老人家真的好吗?”空的眼神在加茂家代表和乐岩寺嘉伸之间来回漂移。
和服男人投票时在加茂家代表与乐岩寺嘉伸之间犹豫过,三人都是京都人。乐岩寺是京都的校长,那位加茂可能是京都的咒术家族,看来家族出身的咒术师和学校方面的利益不太一致呢。
和服男人脸色青白,没有想到会被点破。五条悟到底给这两个普通人透了多少消息?
纠纷引得一众咒术师将视线投到普通人兄妹的身上。
“禅院、加茂、五条是家族。京都、东京是地区。家族、个体是身份。现在的结果真的好吗?”
从未涉足咒术界,也足以从刚刚的投票中看出各派间的矛盾。
小到普通学校的课余团体,大到咒术会高层会议,人心总是相似的。
空笑了,握着选票起身,缓缓走到乐岩寺嘉伸面前:“这位老先生可没说过他准备的束缚内容。”
“你们真的想好了吗?先说好,如果我赢,就用〔请不要抵抗地任我处置〕作束缚内容好了。”
会议室的人不可置信地听着这位五条家代表堪称背叛五条悟的发言。
空在凝固的气氛中蹲下,将选票放在乐岩寺嘉伸面前。选票与其他选票轻碰,发出清脆的声音:“给你了。”随即站起身,用赛马解说般的语气大声总结道:
“第一场由乐岩寺先生拔得头筹!那么,由我来主持第二场吧。同意重开的人请将选票放到我面前~”
对算牌手来说,*二十一/点在单位时间内重开次数越多,越有可能达到期望收益。
根据第三条规则,只要投票通过就可以重开一轮。
白弯腰取走第一场投给乐岩寺嘉伸的选票,放在空面前。
稀稀落落地,有人从乐岩寺嘉伸那取回第一场的选票,支持空重开第二局。
乐岩寺嘉伸气得手都在颤抖。
禅院直毗人抚着胡子道:“别在意,没有他我也想重开的。”然后手下发力,将选票滑到空面前。加茂顿了下,也抛出选票。随着禅院、加茂两方表态,空很快取得了票数优势。
“那么我宣布,第二轮投票开始。”空继续用赛马广播的腔调发言:“第一轮投票完成,大家都累了吧。我提议,先休息一晚,明天再重新投票。”
高层齐齐怔住,还能这么玩?第二轮投票保持着未开始也未结束的状态,既不能选出胜者,也不能开启下一轮。
空的提议的确令人心动,立刻重开第二轮的结果恐怕与第一轮大同小异,暂停投票的时间正好是他们私下利益交换争取选票的好机会。
“呀,好久不见。”初升的日辉为温文的青年镀上金边。
熟悉的语气和声音。
“还真是出乎预料。”夏油杰靠着树干假寐,懒得抬眼辨认。〔奇点〕是他的咒灵,〔因果律〕自然也是消耗他的咒力。温柔的朝日更让人慵懒,完成术式后,夏油杰难免想小憩一会。
可惜,隐蔽的地点除了做坏事,还能遇到做坏事的人。
“要叫你琼斯,还是平田?”
“请随意称呼。”额头带缝合疤的青年腼腆地挠挠脸颊,与在机场搭讪的样子一般无二,内容却没那么友好:“我看到你布置术式了,那是什么?”
第15章 正义
朝日晕染开林翳的轮廓,明暗边缘变得不甚清晰。
“你猜?”
这个很会蹦哒的陈皮似乎擅长脑补,夏油杰懒得写剧本,把问题抛给羂索。
高层、隐蔽、术式。
羂索代入下自己,感觉秒懂。
他今天接到咒术会高层的线报,夏油杰将屠村凶手五条悟缉拿归案,不枉他给咒术会高层送了五条悟屠村的情报,安排人下了任务。挑拨离间的一番心思到底没有白费,虽然没有把夏油杰拉拢到自己这边,但能限制五条悟行动也是不错的收获。如果能将六眼监禁到死,就没有什么能阻碍他的计划了。
于是羂索自信地开口:“你和五条悟吵架了?”
夏油杰:?
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大,夏油杰的记忆还停留在和五条悟联机到半夜上,一时没反应过来羂索的思路。他口中不停,为不受控制的震惊打了个补丁:“的确吵架了,很明显?”
“五条悟原本属意的五条家代表是你吧。你换了普通人顶替,就不怕五条家报复吗?”
羂索不怀好意地笑了,低声重复了一遍空的发言,眼神充满暗示意味:“〔请不要抵抗地任我处置〕,我懂的。”
年轻人真是太会玩了。羂索内心默默感概。
和专程来找高层卧底确认过情况的羂索不同,夏油杰不知道空在会议上说了什么。所以在夏油杰的视角里,羂索充满暗示性的眼神就不太对劲了。
这老货还是NTR爱好者吗?
等夏油杰反应过来的时候,羂索已经被他不受控制的拳头打飞出几米。
虽然术式是类似游戏召唤师的〔咒灵操术〕,夏油杰并没有近战上的短板,毫不留手的一拳又快又重,他心虚地看着趴地上一动不动的羂索。
应该,不至于,打死了吧?
灰头土脸的男人颤颤巍巍站起来,装作无事发生,红肿的脸上挂着假笑。
“夏油君,我没有阻止你的意思。我是来帮你的!”羂索目光真诚,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忍辱负重必然所图甚大。
羂索的话太跳跃,夏油杰因为信息不对称的缘故,只听懂了指向相对明确的“五条家的报复”,只好谨慎地对剧本:
“报复我,”夏油杰挑眉,将刚愎自用演了个十成十,语带嘲讽:“没了五条悟,五条家算什么?”
“此言差矣。”羂索本以为复述空的那句话已经足够明显,只好进一步表露诚意:“只靠普通人很难实现那个束缚吧。高层有我的线人,只要夏油君愿意为我提供稍许便利,我有把握帮你赢下选举。”
这是假话。会议局面不明,乐岩寺嘉伸都不敢打包票能赢。羂索如果能肆意操控牵扯极广的高层投票事宜,他现在哪还用得着为千年大计四处奔波?反正许诺不要钱,事成则矣,不成再议。
夏油杰这才明了羂索的意思,不由得耳根发热。〔请不要抵抗地任我处置〕原来是指悟的束缚内容……对高中生来说有些过于刺激了。
不对。
羂索想用赢下选举利诱他,是因为羂索不知道〔因果律〕已经确定了空白的最终胜利。十天后游戏胜利的人必然是空白兄妹。也就是说,悟必然会与人结下如此不利的束缚。
夏油杰脸色发白,术式抽走咒力的感受还没有消散,清晰地提醒他〔因果律〕无法终止的事实。
不可以。
区区猴子,怎么配得上最强咒术师的低头?
如果悟因为屠杀村民而不得不与高层博弈的话,那么是不是只要证明那些村民该死,就能取消最后的惩罚?
“好。”夏油杰艰难地用最后的理智答应了羂索。此人敢口出狂言,承诺赢下选举,想来在高层中有着极深厚的积累,放羂索自由行事太过危险,不如答应羂索,让他为注定结果的事奔忙。
“还有一个条件,告诉我,悟屠杀的那个村庄在哪?”
羂索报出一个地址,疑惑道:“除了五条的咒力残秽什么都没留,你去那里做什么?”
夏油杰停顿,顺着羂索疑似恋爱脑的思路扯淡:“拍照留念。没有它的话,我可没办法困住悟。”
羂索信了,在他心里夏油杰现在就是个想关五条悟小黑/屋的病娇。
夏油杰神色微妙地看着一脸信任的羂索,交代道:“高层会议就交给你了。”随后脚步生风离开了。
村庄并不在一天足以往返的距离之内,如果立刻去探查的话,中途势必会被五条悟的游戏邀请叫回高专。
回忆起那双说起布局时熠熠生辉的蓝眸,夏油杰不希望有看到它黯淡的那天。
因此绝对不能将布局失败的事告诉悟。
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这在咒术界普遍适用。
东京,新宿。
〔Magenta,为什么没来大楼?你不打算一起消失了吗?——奈仓,19:45〕
手机屏幕亮起一瞬,很快因为无人关照熄灭。它的主人,并不处于有余裕的状态。
展开的手机栽在垃圾桶旁边,窄窄一条通路还要被垃圾桶占去三分之二,剩余的空间勉强连接左右两侧同样热闹的世界。
新宿盛产的小混混随手将清空的可乐罐投去,凭空响起一声击中的提示。
“奇怪,怎么没进。”小混混也不纠结,转身就走,不想耽误围观传说中的无头骑士的机会。
其实并不奇怪,若他能看见,就会知道蟾蜍的蹼抓住垃圾桶的边缘,异常鼓起的身体将垃圾桶挡得严实。
手机的主人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可惜,是在腹中。
呼吸越来越沉重,不,她真的还在呼吸吗?胸部肌肉扩张,然后收缩,这样就算呼吸吗?
谁来……救救……
救谁?自我已经不存在了。
明明一开始恶心到干呕的,在浓郁的黑色中浸泡太久,触觉已经忘记了轻松的感受。她好像,从未出生过。
混沌的黑暗被撕开,就像从母体中初次诞生的婴儿一般,少女在茫然无措中睁眼,面前只有与快要贴上鼻梁的墙壁。
“我救了你哦。”名为Magenta的少女寻着声音看去,高大的青年逆光而立,少女眯眼聚焦,将青年与背景闪烁的酒吧立牌分离。
“谢谢。”少女停顿了下,犹豫地开口,莫名地选择报出网名:“Magenta,这是我认可的名字。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随着自我介绍,记忆渐渐回笼。因为家庭矛盾决意不再珍惜自己,与网友约好一起默默消失。
自/杀。这是Magenta被超现实的蟾蜍怪物吞噬前的打算。
青年和蔼地笑着:“我嘛,是正义的伙伴。”
夏油杰满意地看着被咒灵〔蟾蜍〕吞噬后虚弱的Magenta,关心道:“还不太舒服吧。没事的,等等会有辅助监督来带你治疗。”
Magenta声如蚊蚋般小声答应。夏油杰不在意地翻看手机,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她听见救了他的长发青年抱怨:“咒术会颁发任务的效率还真是低,明明到处是咒灵。”
咒灵,是指刚刚吞噬她的怪物吗?
Magenta不禁寒噤,还是忍不住说道:“不用治疗了,如果刚刚被吃掉就好了。”
夏油杰将视线从手机上转移,偏头看向一身狼狈的Magenta抱膝,昏暗的眼神对上近在咫尺的墙壁。
“本来就打算,”Magenta嗫嚅着,半晌才吐出不堪入耳的两个字:“自/杀。”
“不行哦,如果我知道你死掉,会很痛苦。”夏油杰有些困扰地皱眉,仍保持着和蔼的微笑,指了指自己心脏。
原来,她是被在意的吗?Magenta突然对救了她的青年升起强烈的倾吐欲:“我家……”
消失了。怪物和长发青年一起。
夏油杰走得毫不犹豫,他赶着回高专打游戏。他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只要不知道,猴子死不死对他没一点影响。
兢兢业业完成任务的咒灵操使手中并没有握着祓除咒灵产生的黑球,夏油杰从〔蟾蜍〕口中救下Magenta,仅仅是为了拯救本身。
咒灵〔蟾蜍〕本就是他驱使的。
从人群中辨别出强烈的负面情感,然后将之吞噬。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仅此而已。停止在以进食的姿态等待被咒术师祓除。
如果正义的伙伴只能拯救的话,那么就拯救吧。
他对掌控的诸多咒灵下了命令:去制止罪恶,去保护罪人。
他制止了意图自/杀的少女,不仅如此,他还制止了更多更多、随时随地发生的罪恶。
此即为,正义所向。
那么,应该很快就能接到悟毁灭村庄附近的任务了吧。他会光明正大地告诉悟任务的内容,绝不让悟忧心布局的漏洞。
毕竟,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是最强。
真慢啊。夏油杰盯着邮件列表。想要的任务还没有派发下来。
算了,先去满足悟今天的两小时游戏时间,如果期间接到任务,还可以将明天份的游戏挪到今天。
第16章 学生
禁闭室给人的印象通常是灰暗阴冷的,放在一周前这话不算错。一周过去,善于享受的五条家主已经将禁闭室彻底换了番模样,戴着符咒的犯人放松地坐在设计精巧的椅子上,银制餐刀埋进顺从的松软奶油,香甜的气味充盈了整个房间。
“情况就是这样。”开了免提的手机躺在五条悟和庵歌姬之间,还带着禁闭室的回声增幅,空的声音清晰可闻:“我提出的那种束缚内容,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啊。”
五条悟切蛋糕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失去视觉影响精准的切割,他将裹了醇厚奶油的点心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嗯?没关系唔,饵料不香的话烂橘子不会咬钩的。”
“虽然早有预料,还是感觉很不爽。”空吐槽:“你订立这么宽松的游戏规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兑现承诺吧。”
“无限次重开、反复投票之类的规则,重开次数越多,各方之间的关系越明了。还有多此一举地限制出入。咒术、手机,联系外界的方式有的是。你组织投票的目的其实是钓鱼吧。超无聊的游戏。”
空吐槽完,电话那头又插入一个软糯的萝莉音:“黑掉通关奖励的GM,超差劲。”
“等等——”庵歌姬可不是不懂咒术师规则的空白兄妹,她震惊地打断对话:“不履行立下的束缚,会出大问题吧?!”
“我自有打算~”五条悟得意地笑着,没有解释的意思,赶客道:“无聊的指责还是免了吧,祝你们兄妹玩得开心。”
六眼对术式的理解,从一开始就达到了常人终此一生都无法抵达的高度。
假如取消了小鸟由香对琼斯的咒杀,那么后续所有机场事故都会被世界意识清零,可惜琼斯死在了他攻击羂索的〔茈〕之中,因果成立,无可更改。
〔因果律〕成立的逻辑链是:游戏+游戏之神=游戏胜利。也就是说,两个前置条件缺一不可。只要在最后一天,由游戏之神证明高层会议并不是游戏,〔因果律〕的逻辑链就会崩塌。已经经历过的游戏事实就会被世界意识覆盖,那么就能从世界层面上抹除这十天的存在。
庵歌姬咬唇问道:“你不打算履约这件事,连夏油都不告诉吗?束缚反噬要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五条悟无所谓地摊手,眼神中似乎能看出一丝嘲讽:“要解释的话太麻烦了,歌姬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庵歌姬瞪了一眼不领情还开嘲讽的五条悟,攥着手机离开了。陈年木门开合间漏出年久失修的声音。
“嗨嗨~庵小姐请先不要挂断。”手机中传出意料之外的声音,庵歌姬抬手查看,才发觉只关闭了免提。
“庵小姐,总被人摆布,感觉很不甘心吧。既然如此,我们也制定出我们想玩的规则。”
“哈,你在妄想什么?”庵歌姬死鱼眼,弹去巫女服上的灰尘:“我的确讨厌五条,还不到会对他下黑手的地步。咒术界还需要他的才能。”
“如果我说,不需要了呢?”电话那头传来魔鬼般的劝诱:“不需要你额外做什么,只要你保持沉默,喜欢你所喜欢的,讨厌你所讨厌的。”
“不过是血脉的一点优势,没必要给他那么多特权吧。”踏入咒术界区区一周的普通人这样说。
庵歌姬肩膀耸动,意识到自己还在禁闭室旁边,压抑大笑的声音略微扭曲:“你真的不清楚那个人对咒术界的意义啊。”
“我知道。”空打断庵歌姬:“我和白,因为他一句话,参与高层会议。你发自内心地认为这合理吗?”空捏着一张字条,落款是“琼斯”。
咒灵的手感是怎样的呢?
坚硬的,粗糙的,粘腻的,还是说,和人一样,带有细微纹理的皮肤下有一层柔软的肉,包覆保护着里层的骨骼。再往里,是内脏和脑,只要破坏掉,人的灵魂就会抛弃身体。
以上全部正确。任何形态的咒灵都可能存在,明明是由千篇一律的人类诞生出的生物,却拥有不定型的无限可能。
因为,人类的情感不可捉摸。相似的形态中,翻涌着全然不同的执念。
这些执念的共通点,就是恶心,就像人类本身一样恶心。
肮脏丑陋的咒灵化作不明的黑暗,缠绕过夏油杰的手腕,在其上聚合成一个黑球。
很恶心,不仅仅是触感。味道,也很恶心。
为了什么?大义?
夏油杰拿着游戏手柄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是过度劳累带来的痉挛。连续一周高强度祓除咒灵的任务,身体多少开始不堪重负。
队友操作频频失误导致卡关,五条悟发现夏油杰情况不太对,关心道:“任务很累吗?”
不等夏油杰回答,五条悟干脆利落地关掉游戏,拉着夏油杰震颤的手滚到柔软的榻榻米上。五条家主绝不会在生活质量上委屈自己,禁闭室除了光线昏晦以外,基本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夏油杰顺着力道倒下,与五条悟抵足相视,坦然地欣赏五条悟近距离美颜。绵软的床铺,还有甜甜的气味。疲惫开始渐渐消退。
这样就很好。悟不适合担忧的表情。
夏油杰不紧不慢地解释,柔软的吐息夹带着话语:“特级咒术师被审问不会影响咒灵活动,那部分工作都会转移给我。”虽然有一半的工作量是夏油杰自己作出来的,但是,“能拯救很多人呢,我不觉得辛苦。”
佛相青年如庙中塑像般慈爱地笑着眯起眼,嘴角的翘起弧度完美无缺。
对社畜的忙碌生活深有体会,五条悟心有戚戚地点头,欢快地提议道:“任务做不完的啦,偶尔摸鱼培养一下后辈也不错。”
“悟,我还没有毕业。”没有多少后辈,而且也不应该把危险的事推给后辈吧。
金发后辈面容老成,无力地靠坐在同级好友的遗体旁,搭在脸上的毛巾试图汲走源源不断的悲伤,后辈说:“以后凡事都交给他一个人不就行了吗?”
那个时候,他想了什么?
这段回忆从夏油杰眼前一闪而过。
五条悟若有所思道:“我以后会有很多优秀的学生,到那时候会轻松很多。”
“真的?”夏油杰并不相信。正如悟所说,任务是做不完的。如果不从源头解决问题的话,悲剧只会一次次重演。接着思路像被拧紧的水龙头,无法再细思下去。夏油杰的注意力转回五条悟身上,问道:“这么说,悟打算毕业后留校任教吗?”
白毛大猫兴奋地翻身,一手托腮半支起身体,眼神亮晶晶的:“是的,杰也一起吧。”
“都是些活泼又有天赋的孩子,虽然对付特级有些吃力,想法也有点代沟。但是,我相信他们都会成为优秀的人。”苍蓝色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怀念,嘴角止不住上扬,兴致盎然地补充道:“尤其是,我说什么都很捧场!”
“杰一定会喜欢这些学生的,我和他们很合得来哦。”
幻想过头了,悟。不要做用身份强/迫学生配合冷笑话的那种老师啊。夏油杰内心默默吐槽。
“还要等那么久才能与大家见面呐,啊,五条老师好无聊~”一周前五条悟还在十一年后,比起现在的高专,还是未来有趣得多,他谈性正浓,想起长期照顾过的刺猬头学生,说道:“对了!惠的位置很好找。”
未来的学生大都有各自的生活,他不太适合去干涉,除了惠。本来再过不久他就会和惠见面了,提早一点也没什么,而且津美纪事情还是越早准备越好。
五条悟眼睛一转,呼吸间都是夏油杰的气息,他毫不客气地要求道:“杰,帮我找!”
“很有潜力的咒术师吗?”好像没听过。夏油杰疑惑,还是信任地答应:“可以,我帮你去找。”
“在埼玉县,名字是伏黑惠,大概这么高。”五条悟侧躺着,伸直手臂往半空比划了一下:“长相很好认啦,和禅院甚尔差不多。”
是他想的那个禅院甚尔吗,差点杀死他和悟的那个人。虽然不知道悟是怎么认识的,那个人的儿子,大概确实很有天赋。
但是,“悟,你是指这么高吗?”为了避免理解错误,夏油杰谨慎地选择站起身比了个高度。
五条悟确信地点头,表示肯定。
“小学毕业了吗?”夏油杰扶额。悟自己都没毕业,几年后的学生都安排好了。
五条悟眼神漂移,心算伏黑惠现在的年龄,答道:“大概,还没上小学?”
气氛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
良久,夏油杰艰难地问:“有必要从这么小的年龄开始培养吗?”
“没什么不好?那孩子没有人照顾,还有个年龄差不多的姐姐。提前预订也可以嘛。”五条悟解释道。
“我知道了。接到埼玉县那边的任务,我会去看看的。”
手机识相地响起邮件提示音,夏油杰翻开手机盖查看,一连串未读邮件填满屏幕。他大致浏览一遍全部任务,点开其中一个展示给五条悟,说道:“刚巧,有埼玉县的呢。”
确实很巧。他期待已久的毁灭村庄附近的任务也来了。调查和找人,一并办完吧。夏油杰想。
“任务很多,还要找伏黑惠的话,明天可能赶不回来。”夏油杰扫了眼时间,23:45,询问道:“0点到2点,提前开始?”
“好啊。”五条悟点头应允,并没有起身开游戏机的意思。他眨眨眼,细密的羽睫好似忽闪的蝶翼,平躺着向夏油杰拍拍身侧的空位,示意:“但不是打游戏,陪我睡觉吧。任务加油,小蛋糕会留你的份,等你回来一起通关~”
夏油杰俯身,任由白玉般的手指插/入黑发,摸索着勾住发圈拆掉。
第17章 七海
伏黑惠打开储物柜,没找到伞。他才想起前两天下雨打群架,被揍成小弟的家伙猛虎落地上贡雨伞。那三个人两天没来上课,大概在家里休养。
“惠君。不介意的话,请用。”五短身材的小萝莉似乎正在换牙,说话漏风,低头递上自己的雨伞,粉嫩的伞面缀着两层蕾丝花边。
介意,不用。伏黑惠无奈地想。过于可爱的雨伞占满视野,倒不是他多矫情,而是这位同学已经缠了他两天。早知道揍那些欺负人的家伙一顿还有这种后遗症,他大概就……
不,还是会揍。
“一起玩嘛。”萝莉爽朗地笑出一口缺个的白牙:“救了我的惠君,就像都市传说中〔正义的伙伴〕一样,超帅的!”
伏黑惠无动于衷。这句话他在短短两天内听了不下十次,不厌其烦地再次拒绝:“不要,我很忙。找别人扮家家酒去。”
活泼的小女孩强硬地把伞塞进伏黑惠怀里,学着八点档电视剧的样子冲进淅淅沥沥的雨中,远远地传过来字正腔圆的哭声:“呜,呜,呜。”
故作伤心的表情维持了不到五秒,就展开笑颜:“惠君听到了吗?明天再一起玩。”
“原来现在的孩子这么小就学会恋爱了吗。”在校门口围观了全程的丸子头青年感概道。
“才不是。”伏黑惠的注意力转移到看热闹的夏油杰身上,咕哝着解释了一句:“你来接谁的?学校里已经没人了。”
夏油杰被故作老成的伏黑惠逗笑了,他含着笑意开口:“我没带伞,刚才不好意思去接。”
然后他伸手从伏黑惠怀里拿过伞撑开,拄着蕾丝边雨伞的高大青年,伞向前侧过一半挡住瘦小的正太,可疑得像诱拐儿童的人贩子。
“我来接你,伏黑惠。”
伏黑惠仰头辨认眼前的青年,因为过大的身高差,看得并不真切。
夏油杰满意地欣赏肖似禅院甚尔的脸露出懵逼的表情:“父亲是禅院甚尔,没错吧?”
伏黑惠眼皮抖动了下:“不认识,没钱。”
小孩幼稚的演技没有起到欺骗的效果,夏油杰轻咳两声:“我不是来寻仇的,虽然的确有些过节。”
“绑架我他也不会出现的,你死心吧。”伏黑惠面无表情:“那家伙好些年没露面了,我早已不记得他的长相。”
“你有个姐姐?”
“你想对津美纪做什么!”
“原来叫做津美纪吗?”观察到刺猬头小孩的脸色发白,夏油杰放过禅院甚尔的事:“好了,不逗你了。现在起我们两清。”
“五条悟,认识吗?他想做你的老师。”夏油杰寻思五条悟提起未来学生的语气,感觉大概率早就认识。
“那谁?不去,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伏黑惠隐约意识到对方是为了他的术式来的。
夏油杰默默叹气。看来悟根本不认识这孩子,难办了。因为是悟预订的学生,不方便用恐吓手段,只能试着劝说了:“拥有比常人更强大的力量,你不想实现它的价值吗?”
伏黑惠莫名其妙道:“为什么要实现?”
夏油杰疑惑道:“你保护了那个女孩子,不是因为强者的责任吗?”
伏黑惠感到了深深的代沟,勉强解释道:“那和力量没关系,只是我想做。”
夏油杰不置可否,邀请道:“别拒绝得太快,我带你见识下咒术师的工作。”
伏黑惠将手探出雨伞的范围,雨水很快就在手心聚出小小的水洼,他皱眉道:“现在?津美纪在等我回家。”
夏油杰摆摆手,说道:“十五分钟。”他拄着蕾丝花边雨伞向校门口走去。伏黑惠不想淋雨,不得不追上雨伞的范围,才跑两步就撞上结实的肌肉上,疼得他五官皱成一团。
夏油杰感知到撞击,视线依然锁定在前方,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歉:“抱歉。”
天空不知何时被一道屏障覆盖,微冷的秋雨更添阴沉。
伏黑惠不禁打个冷战,抱怨道:“稍微有点诚意啊。”然后顺着夏油杰的目光看去。
积雨形成的水洼清如明镜,倒影着身后空无一人的教学楼,习惯了的建筑分外静谧。不断下落的雨滴为水洼镶上由无规则水花组成的边框。
“能看到吗?”夏油杰问。
伏黑惠这才发现落雨中的平静水洼有多违和,他来不及回答,回头去看刚刚走出的教学楼。
门口声控灯彻底熄灭,楼道中间聚集着一团不祥的黑暗。
他竟然在这种地方上课吗?伏黑惠说不出话。想到无知无觉地包裹在黑气中上课,他突然干呕起来。伏黑惠早就对生活中时不时出现的咒灵习以为常,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可理解怪物之外的异常。
“嗯嗯,安分点。”那边疑似甚尔仇家的青年一脸坦然地说,随着他的哄孩子般的话语,黑气听话地收敛了形态,渐渐明朗的画面夹杂着雨天特有的潮气显现,支撑柱上凭空显现了三个人影,面白如纸,紧闭着眼。
“是你们!”伏黑惠睁大眼睛,这三人他特别熟,前两天刚打了一架,菜得很。
“〔镜〕的隐蔽性很强,但并不擅长伤人。伏黑君想试试咒术师的工作吗?”夏油杰看都不看挂在柱子上的猴子,耐心地问年幼的术师。
伏黑惠瞳孔微缩,干涩地问:“他们都快死了,让我尝试?”
夏油杰以指抵唇,轻松地说:“咒术师也有各种各样的类型,伏黑君不想去就算了。”随即夏油杰打了个响指,黑雾消散,只剩下栽倒在地的几个顽劣幼童能证明灵异事件的发生。
三个小孩似乎恢复了意识,缓缓爬起来,脸上不可思议地挂着红晕,像是见到偶像一般:“你是〔正义的伙伴〕吗?”为首的小孩虚弱地喊,眼睛中是止不住的兴奋。
小孩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他们完全将被怪物困住的经历抛在脑后,满心满眼是救人的夏油杰。
“比假面超人还要厉害的〔正义的伙伴〕,不管是谁遇到危险都会出现的英雄!”第二个小孩接道。
“我觉得还是假面超人更强!”剩下的小孩喊。
好像混进去了奇怪的评价。伏黑惠默默吐槽。而且,自认为心智十分成熟的伏黑惠开始替夏油杰尴尬了。
最近的确四处都很流行〔正义的伙伴〕的传说,据说是从池袋那边的高中传过来的。高中生的流行物在低龄圈的时髦值非常高,伏黑惠私下也会听别人讨论。但是,被当面叫这种称号,绝对超尴尬啊!
他万万没想到,从刚才起显得还算靠谱的大人——夏油杰竟然面不改色地认可了。
伏黑惠嘴角抽搐。如果大人是这样子,他还是不要长大了。
帐已经消失,天光从稀薄的乌云后透过,陡然升高的亮度让夏油杰眯起了眼,他将小孩交给辅助监督,对伏黑惠解释道:“后续处理工作全部给辅助监督就好,怎么样?要来做咒术师吗?”
伏黑惠果断道:“不。我在家很好,不想做危险的工作。”
夏油杰摸摸下巴,认可了伏黑惠的说法。他将蕾丝花边伞收起,递给伏黑惠就走。
“等等,”伏黑惠犹豫地叫停:“留个联系方式吧。”说不定会改主意。
夏油杰没有纠结伏黑惠的事,解决完埼玉县的任务就准备赶下一场了。
说起来,一周时间满打满算也只完成了三四十个任务,〔正义的伙伴〕的名号竟然能传播到琦玉县,得救的那些猴子也太无聊了吧。
夏油杰随意地挑了家快餐店,打算边对付午饭边等辅助监督,他的任务表排得太满,来做协助工作的辅助监督是轮班的。
正当夏油杰埋头快乐的荞麦面之际,有人紧邻着他坐下。店内空位很多,没有理由非要坐在他的旁边。夏油杰皱眉看去,入目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语气平淡地开口:“老板,请给我一份炒面。”
夏油杰回想了一遍任务内容,应该不需要和七海学弟合作才对。总归不是敌人,大概是任务地点撞上了吧。夏油杰随意道:“七海,怎么了?”
“我有事问你,夏油前辈。”七海建人一本正经地回答夏油杰的随口询问,十指交叉撑住额头,投下的阴影遮住表情:“9月12号那天,你独自一人袭/警。然后,受命缉拿了五条悟。同天,五条悟的审问延期为十天。你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挂在筷子上的面条滑下,夏油杰将筷子架在碗边,专心听七海建人讲话。
“所以,我稍微调查了你的活动。我对任务涉及的部分咒灵进行了咒力残秽分析,结果与夏油前辈一致。我判断,你在进行散布咒灵攻击普通市民的活动。”
“夏油前辈,你想做什么?我讨厌上面的做法,但我是站规则这边的。”七海建人的语气平静无波。服务员将炒面放在桌上,瓷器碰上桌面发出脆响。七海建人道谢,然后将视线转回夏油杰:“我没有打扰前辈吃饭的打算,请继续。”
夏油杰似笑非笑道:“为什么跟过来?你明白我曾经说过要杀七海警官的话吧。”
“我知道。”七海建人咽下一口炒面,平静地补充:“我还知道你放了他。”
第18章 卧底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成大事不拘小节,所以现在杀死知情人七海建人是最优解。
才怪。夏油杰哪个都不想选,他对灭口学弟才能维持的结果正义完全没有兴趣。大不了叛逃,何处不能容身?
“谁知道呢?”夏油杰笑眯眯地摊手,开玩笑道:“七海学弟说不定回不去哟。”
七海建人慢条斯理地卷起炒面,场面在筷子上缠成一个形状规整的纺锤。“饭后运动可能会引起肠胃功能紊乱,然后影响行程安排。如果前辈真心想杀了我,至少应该先放下筷子。”
如果七海能装没看见,他不介意再次放走学弟。
夏油杰拿起筷子继续嗦面,暗示道:“我拒绝,荞麦面还是很香的。”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没有接受夏油杰的好意,说道:“请不要转移话题,前辈为什么要攻击普通市民?”
这下不回答也不行了。
夏油杰嘴角的笑意消失,下颌线划出冷硬的边缘,眼神中写满冰冷:
“为了大义。”
什么大义需要攻击普通市民?七海建人疑惑。不等他开口,夏油杰启唇解释道:“我来裁定罪恶。这样的话,好的那一边和坏的那一边都能得救。”
七海建人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他开口,语气隐隐蕴含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前辈,我们只是做着祓除咒灵工作的咒术师。裁决普通人,不觉得过于傲慢了吗?”
咒术师只是普通人的祭品。为了保护人类善的部分,被恶的那部分迫害,毫无意义的命运。
“拥有力量的咒术师,为什么不去引导猴子的规则,反而要顺从猴子的规则呢?这样的话,力量就毫无意义了呀。”夏油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按捺住急欲反驳的七海建人,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七海,你知道吗?你在笑。”
七海建人僵住,不自觉的摸上唇角。
原来,他在笑。他比自己想象中更期待否认现有的规则。
“你憎恶着咒术师的宿命吧。”夏油杰喟叹道:“灰原的事,本不应该发生。”
灰原的名字将七海建人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不考虑现实性,比起质问,他其实希望夏油杰能够成功。
七海建人做不到引导普通人,也做不到坦然接受咒术师的狗屎命运。失去名誉,失去生命,失去朋友,这个世界只有现实,没有希望。
咒术师是狗屎。
微小的绝望不断堆积起来,年少时所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一个一个接连不断地熄灭。
作为二级咒术师的七海建人没有选择。但是,如果有夏油杰那种程度的力量,是不是可以改变?
就好像另一个世界线中,夏油杰曾经问过五条悟的那句话。如果夏油杰能成为五条悟的话,那么杀光非术师的理想是不是就没那么不着边际?
咒术师的存在方式是错误的,总要出现一个足够强的人改变它。这个人,会是夏油杰吗?
七海建人以前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信神。明明没有任何人见过神,神也没有为他的信徒做过什么。他注视着眼前微笑如同佛祖般深邃的夏油杰,终于理解了。
因为信徒在信神的时候内心为爱、信仰与热望所充溢。如果希望有标价,那么就倾家荡产;如果希望索要一切,那么就奉献一切。唯有这些心情能使人从现实中逃离,将这份无法诉诸于残酷世界的爱寄托予神。
“我希望建立新秩序,不会再有不幸了。”夏油杰说道。
此生已无可救药。至少,要为取火的普罗米修斯送上祝福。
七海建人沉默良久,说道:“你的任务清单是高层提供给我的,大概已经有人发现了端倪。罪行隐瞒不了太久,还请早做准备。”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发自真心的祝你好运,夏油前辈。”
夏油杰故作轻松地送别七海建人,跳过无关紧要的几个任务,打算立刻动身去五条悟毁灭的村庄探查。咒术界高层大概很快就会通缉他,在那之前,至少要想办法帮悟脱罪。
锻炼得当的身躯起初慵懒的陷在软垫中,活像午后趴在窗台养神的猫咪。随着七海建人的讲述,猫咪渐渐僵住,随即猛地炸毛。
五条悟逆光而立,他是腿长的类型,瘫坐在沙发上时还能靠精致的面容卖萌,一旦正经地站起,就会带来不同寻常的威势。右手青筋暴起,抓着碎成条的符咒,苍蓝色的眼睛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
符咒这玩意根本困不住他。如果不是要靠苦肉计绊住夏油杰的行动,他早拆掉了!
明明早上还交换了早安吻,没有任何会叛逃的苗头!
“杰又叛逃了?!”五条悟不可置信地重复。
这完全在五条悟预料之外。如果按原计划在第10天破坏〔因果律〕,能够保留这10天记忆的,只有夏油杰本人。五条悟就要面临自己一无所知,任由夏油杰再次践行正义后叛逃的情况。
七海建人忽略掉“又”字,肯定地回复道:“目前还不算,等高层通缉下来就会是了。”
听到还有挽回的余地,五条悟稍微冷静,他眼睛一转,冷着声音开口:“七海,你从哪拿到杰的任务清单的?”
“五条家担心你受审一事有蹊跷,发现我在调查后就发了信息。”七海建人不明所以地答:“你不知道?”
五条家主喉头滚动,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看来空白兄妹的五条家代表做得如鱼得水,不知道和哪个高层搭上线,连夏油杰的任务清单都能搞到。
高层里多得是只要术式不做人的家伙,五条悟知道空白兄妹不可能以普通人的身份,说动高层和自己撕破脸。哪里想到空白兄妹会利用他和夏油杰之间的感情。
咒术师里各种各样的怪人都有。出于个人的大义指使咒灵攻击普通市民,虽然行为出格,但并没有造成伤亡。夏油杰会不会成为通缉犯全看下一道高层命令的内容。
高层能用的特级咒术师只有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如果五条悟被监/禁,那么高层就必须放弃追究夏油杰。五条悟不想让夏油杰叛逃的话,就不得不主动推动高层选择监/禁自己。
这招明面上是要逼夏油杰叛逃,本意是瓦解五条悟的地位。
好一个阳谋。
这种玩弄他和杰之间感情的手法真是似曾相识,像极了发动狱门疆的那家伙的风格。
“终于愿意现身了啊。”五条悟舔唇,蹭到尖利的虎牙,顺着冷白的肤色唇角淌下一道鲜血,仿佛咬住猎物咽喉的猛兽。“七海,不要再干涉我的事。很危险哦~”可爱的笑容配上淌血的嘴角,显得极为古怪。
七海建人一顿,没有离开。
“不走吗?那帮我录像吧。”
五条悟没再多管,缓缓向墙壁的方向比出〔苍〕的起手式。
“欸,还要我请你出来吗?烂橘子。”
“不愧是六眼,隔着封印都能发现我。”脚步声挪到禁闭室门口,随着木门陈腐的吱哟声,一张五条悟十分熟悉的面孔出现。
五条悟轻快地打了个招呼:“原来高层中的卧底是你。”
卧底僵住,方才的游刃有余消失不见,打哈哈道:“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
五条悟笑着点头,饶有兴趣盯着卧底道:“你可以开始表演了。”
被那双通透的六眼盯着,卧底额角沁出冷汗,敬业地念出羂索给的剧本:“禁闭室的这些天,真是委屈你了。”念完卧底才反应过来,看着游戏机榻榻米小蛋糕面露尴尬。
“呃,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阴险的夏油杰,你能过得更好……论家世,论实力,只有你才配得上最强咒术师的名号。”卧底卡住。
“嗯嗯,你说。”五条悟笑弯了眼,鼓励卧底继续说。
“能看到未来的六眼太过危险,夏油杰又利用任务之便收买人心。这样下去,高层恐怕会完全倒向〔永久监/禁你〕的那一边。我认为,你不该被困在方寸之地。”
“嗯嗯,继续说。”五条悟鼓励道。
卧底越说越顺畅,最后总结道:“你也不想把地位拱手相让吧?”
“好啊。”
“所以配合我们,就能帮你逃走,他日……”卧底突然反应过来五条悟的答案和他想得不一样。不知何时,五条悟与他凑得极近,第六感开始疯狂叫嚣。
“你觉得我会抗拒把地位给杰?哈哈,真是好笑。”五条悟说着“好笑”,神色冷淡得可怕,他将一只手搭在卧底肩头,补充道:“高层想监/禁我就来吧,还有些人犹豫?这可不行~”五条悟假装困扰地摇摇头,然后像想到了绝妙主意的孩子,拍拍卧底的肩膀,一下两下,忽然血花四溅。五条悟抹掉溅在脸上的血,轻快道:“躲躲藏藏的烂橘子们,你们看清楚了吗?祝各位做个好梦~”
他笑眯眯地凑近在录像的手机,用沾血的手指糊上镜头。
七海建人沉默地看完五条悟下手的全程,他不知道这是羂索的卧底,反而不理解五条悟突然杀人的理由,问道:“无论如何他是来帮你的吧,有必要下重手吗?”
五条悟无辜道:“那么弱,想杀就杀了,不需要理由。七海,记得把录像发给高层哦~”
掌握未来不识好歹,一言不合暴起杀人,这一番操作下来,高层恐怕要急不可耐地叫嚣永久监/禁他了。
他可以输,但杰不能走。五条悟想。
七海建人深深看了浴血的白发青年一眼,五条悟的“想杀就杀”和夏油杰的“不再不幸”在他脑中盘旋。他已经,不明白什么才是正义了。
手机显示正在上传视频。门内是禁闭室,门外是长夜。七海建人游魂似的推开门,遥远的夜空炸开一道烟花,隐约照亮了金发高中生老成的面容。
“正义”——这是烟花的内容。
七海建人瞳孔紧缩,那是什么?
第19章 交换
什么情况才能让一个人不惜尊严地替另一个人承担罪名?
夏油杰站在空无一物的巨坑正中,个中证物,皆消失在五条悟的〔茈〕之中。但并不需要任何痕迹,从踏足的瞬间起,夏油杰已明白了一切。
被囚/禁的姐妹,丑陋的猴子。中间牵着孩子的小手,进行压倒性屠戮的那个人转头,眼神中无善也无恶。那正是夏油杰本人。
悟的罪名根本不存在。
需要脱罪的是夏油杰。
原来他是如此憎恶猴子,在到处充斥着猴子的世界里,连呼吸都时刻经历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十指在粗砺的地面留下血色,夏油杰单膝跪地紧闭双目。明明那么讨厌,但只是想到杀死猴子,心脏就会自发抽痛。
即使如此,他还是要想。这个愿望是错误的吗?
反抗世界意识带来了极端痛楚,皮肤好像在看不见的某个层面寸寸皲裂,内脏似乎也搅成一团,除去痛苦什么都感受不到。夏油杰思绪涣散,本能地回想起昨夜与爱人相拥而眠。
好温暖。
幻觉驱散了些许痛苦,夏油杰勉强找回思路。
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所有莫名其妙的话语和举动连成珠串,最后一幕中苍蓝色的眼眸盛满温柔,他说:“我以后会有很多优秀的学生。”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仔细想来悟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由于五条悟惯常的不正经,夏油杰竟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
能让五条悟不惜尊严地为他顶罪的未来。思及此,夏油杰苦笑。他了解悟,也了解自己。
那个愿望失败了,他是被悟杀的。
这就是五条悟费尽心机隐瞒他的一切。
他的信念,没有未来。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打断了夏油杰的思绪,他拿出手机翻看。显示一条未读邮件和琼斯的来电,夏油杰点击接通键。
“恭喜升职,夏油君。”电话那头声音欢快。
夏油杰大脑当机。屠戮村庄,攻击市民的罪犯,注定会死在黎明前的失败者,升职?
“建立在高层利益不一致基础上的投票,这个前提消失后就无意义了。”羂索感慨道:“现在大家可是空前一致地想监/禁五条悟。夏油君今后就是咒术会最大的依仗。”
“五条家没有反应吗?”
“那边没了五条悟,就是个摆设。”羂索一顿,似乎在思考夏油杰的顾虑,他补充道:“不用担心身份问题。职位和联姻就能解决。”
“没有其他人为悟,不,我是说五条,没有人为他说话了吗?”
“嗯?放心,现在哪里还有和他利益一致的人。夏油杰可是众望所归。”
年幼的伏黑惠拒绝踏入咒术界的样子浮现。
夏油杰反应过来,五条悟所描述的靠谱学生还没有成长到能帮他的地步。
他的学生尚且年幼,他的同学左右为难,五条家保持沉默,没有人会替他说话。
五条悟已孤立无援。
“以上。夏油君任务结束了就来高层会议这边吧,有些事务需要交接。”羂索挂断电话。
车厢内只有夏油杰和辅助监督的呼吸声。听到特级咒术师之间的秘辛,辅助监督呼吸一窒,他慌乱地询问:“去会议室?”
夏油杰沉默。辅助监督见夏油杰不回话,咬咬牙转向往会议室开,他就当夏油杰默认了。
坐在后座的夏油杰以手遮脸,缓缓侧躺下。他想起还有一条邮件,按下复杂的心绪点开查看。
〔看天空。——空,20:07〕
夏油杰茫然,按照邮件的内容摇下车窗。因为侧躺带来的较低视野,能方便地看到天空。闪烁的光和嘈杂的声音灌进沉默的车厢内。
远处天空不断涌现“正义”字样的烟花。
那是什么?夏油杰的想法和七海建人重叠。
烟花的内容和空的提示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
神秘侧的〔缄默原则〕崩溃了。
夏油杰打开网页,为〔正义的伙伴〕创作的Rap,为共同的信念自发组织的街头舞蹈,太多太多信息,随着经久不息的“正义”烟花不断刷新。
“法律和道德?不不不,才不是那种冰冷无情的东西。”疑似小混混的人在镜头前叼着烟,拇指戳向胸口说道:“是在这颗活着的心中,谁都能拯救的正义!来加入我们吧!今夜只属于〔正义的伙伴〕!”
正义。正义。正义。关键词在浏览器中重复着出现。
*那是根源于人类原始意识的原始意象或遥远回声,仅凭简单的词汇就能激发无限的期望。只要以恰到好处的方式作为火种,就能轻易点燃城市。
不,或许〔缄默原则〕没有崩溃,铺天盖地关于〔正义的伙伴〕的推送,所谓的正义与咒术并无干系。
直到,夏油杰点开一个播放量飞速攀升的直播,标题是《和羽岛幽平一起探秘〔正义的伙伴〕》。
“哎,采访我吗?”身穿校服的少女犹豫地看了眼镜头。
是Magenta。夏油杰从记忆里翻出这号人,微微睁大眼睛。
已经回归日常生活的Magenta拎着装满蔬菜手提袋,似乎在采购结束回家的路上。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少女局促地小步换了支撑脚,将手提袋藏到身后,视线对上知名演员羽岛幽平鼓励的笑容,她鼓起勇气说道:“对〔正义的伙伴〕的看法吗?也许对很多人来说,仅仅是都市传说。但我可以确定地说,他救了我。他就是〔正义〕!”少女的语气愈发激动:“〔正义〕是真实存在的!”
“哦?!第一位受访的小姐就是亲历者吗?真是戏剧化的展开呐,请再多说一点……”负责主持的羽岛幽平还在继续采访,夏油杰已经无心去听。
纷繁嘈杂的声音在夏油杰耳边徘徊:
“你被五条悟骗了。”
“不用担心身份问题。”
“他杀了你。”
“你会失败。”
“你就是〔正义〕。”
符咒呼吸着的微光包围着夏油杰,昏晦正中间是拿着手柄打游戏的白发青年,待审问的罪犯对处境浑不在意,全副心神扑在游戏上。
这是梦境,夏油杰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昨晚他亲口告诉悟赶不回去,他们说好下次一起通关的。
梦的话,过分一点也没关系吧?这样想着,夏油杰颤抖着从背后搂住五条悟,低声喘/息着问道:
“为什么不等我?”
“为什么不帮我?”
“为什么杀了我?”
“为什么做出这些事的你,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夏油杰不期望得到回答,只是一声接一声质问着。他竭尽思虑想出的未来,尚未开始就被未来全盘否定。如果他能成为五条悟,那些荒唐的构想是不是就没那么不着边际?
被抱住的白发青年仅仅按照记忆设定好的样子侧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好像拿错手柄了。游戏已经开始了,那个,下次再换回来?”
“不,你用吧。”夏油杰听到自己说。
辅助监督轻声叫醒夏油杰:“夏油君,会议室到了。”只能在车程中短暂小憩,夏油君最近真是太辛苦了。辅助监督想道。
梦醒了。
“谢谢。”面色苍白的青年弯弯眉眼,向辅助监督道谢:“稍微会有些难受,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尾音还没有消散,辅助监督突然萌生出激烈沸腾的恐怖感。
犹如十面奏起壮阔悲怆的战曲,无处可逃,无路可退。从八方包围而来的咒灵如同乌云压境,攒聚成恐怖的集合。
夏油杰孑然一身,背对夜幕而立,他启唇轻声念出:“〔漩涡〕。”
地位、大义、力量,他是众望所归之人。
夏油杰在会议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拉开门缓缓走进去。他浅笑着低头,温顺地露出要害,说道:“感谢诸位抬爱,我来就职报到。”
高层因为一门之隔的恐怖咒力冷汗岑岑,陷入僵硬的沉默之中,只剩下会议室正中的屏幕上的明星轻快流利的采访声:“真是感人的经历呐!男性,很高大,梳着丸子头,听起来很潮流嘛?还有什么吗?”
空一拳砸在自己身上,找回行动能力,故作轻松地开口:“各位也看到了,这位夏油君真的是极为恰当的替代人选呢。夏油君不但风评极好,甚至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空在这停顿了下,他看不见咒灵,也为千百咒灵来朝的恐怖威势心有余悸,更别提数代浸淫咒术之道的咒术会高层,他们更清楚这份力量意味着什么。
“夏油君凭借与生俱来的善意,无论善恶,无论天赋,无论家世,夏油君会拯救所有人!更妙的是,夏油君和五条悟关系极为亲密,五条悟不会反对他。还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吗?”空继续演说,并用指节敲击着屏幕强调。
高层交头接耳,在见证〔漩涡〕前他们对夏油杰能否取代五条悟还有疑虑,现在则彻底被空的提议打动。
不可控的刀再锋利,也有伤到自己的那天。何况,高层想起五条悟刚刚发过来的视频。不惜突破投票规则也要向五条悟示好的人,竟落得如此下场。五条悟完全是一副今晚就能杀到床头的嗜血模样。
屏幕上的采访还在继续,羽岛幽平说道:“经过这位小姐的解说,大家是不是对这位〔正义的伙伴〕更好奇了呢?是不是很想见到本人出场呢?正好,我有个朋友,可以帮大家实现心愿!”
羽岛幽平唇角笑意不变,睁开双眼将视线投向镜头的方向,打招呼道:“〔空白〕,你们在看吧?”
“敬请收看本期直播:〔游戏之神〕与〔正义的伙伴〕——打破都市传说的次元壁!”
第20章 告白
羂索悠然自得地坐在会议室外赏烟花看直播。怪无聊的。明明只要给夏油杰一个罪名,五条悟就必须乖乖跳坑。五条悟主动推动高层监/禁自己,夏油杰那边顺其自然就能被高层接受。他实在不能理解他空白兄妹为什么要开直播捧夏油杰。
完全多此一举嘛。羂索想。不过他也没有立场阻止空白兄妹,毕竟他在高层的卧底不幸被五条悟消耗掉了,永久监/禁计划只能靠目前还在高层会议室混的空白兄妹收尾。
直播内容是一个中学生讲自己放弃自/杀的心路历程。作为玩/弄人类的老手,羂索一眼就看出完全是中学生一厢情愿,夏油杰才没那么好心。
满口正义的人,十有八九是疯子,夏油杰绝对是其一。羂索百无聊赖地定论。然后他远远地瞧见夏油杰放〔漩涡〕,似乎只是向高层展示实力,一切都在永久监/禁五条悟的轨道上。羂索满意地眯起眼,解决了五条悟,千年大计成功在望,简直想立刻庆祝一番。他左右张望,挑了个没人的房间就地半躺,懒洋洋地拿着手机看直播。
直到画面转到羽岛幽平要求夏油杰露脸的那幕:“敬请收看本期直播:〔游戏之神〕与〔正义的伙伴〕——打破都市传说的次元壁!”
羂索手一滑,遭遇了猝不及防手机砸脸之痛,捂着泛红的鼻梁猛地坐直。
之前空白没说过有这一出啊!
羂索当即懵逼了,他看了眼直播数据,当红明星加上两个热门的都市传说,合计一百多万实时播放量,这还没算其他平台。神秘侧的事怎么可以就这样展示出来!他顾不上震惊,立刻联系空白。
会议室内,高层已经交流完毕。乐岩寺嘉伸给了亲信一个眼色,亲信居高临下地传达道:“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咒术会决定特许你……”
〔你想做什么?109,立刻来见我。——琼斯,21:00〕
白翻出手机查看消息,用手指勾了勾空的手心。空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一般,打断了那头滔滔不绝的任命官话。对付讲究繁文缛节的高层,不能跟他们叽叽歪歪,否则没完没了。所以空没有和高层解释一句的意思,径直走到夏油杰那说道:“区区一个职位,不用放在眼里吧?”
空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停在夏油杰鼻尖十公分左右的位置:“数百万人的信徒,想不想要?过了今夜,最强是你,正义也是你。把你的愿望告诉世界吧,〔正义的伙伴〕~”
夏油杰接过近在咫尺的手机,笑意加深:“你很懂嘛。你又不是咒术界的人,咒术界没了支柱也影响不到你。只是为了监/禁五条悟的话,有必要做到让我来接替五条悟这种程度吗?”
空颇有几分自得摇了摇手指:“什么监/禁?我可是守法公民。这句话发自真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你想要的东西摆在你面前。”
背景中的高层一片哗然,他们刚才只顾着交流用夏油杰取代五条悟的事,没在意普通人的直播内容,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神秘侧即将曝光的危机。
“五条,你对自己的行为真的有认知吗?”亲信怒不可遏。
空嗤笑一声,牵着白合上门。隔着墙隐约听到空不负责任的解释:“我又不姓五条,无所谓。”
一屋子高层齐刷刷看向拿着空手机的夏油杰。他们倒是想劝夏油杰不要直播,可惜张口无言。和五条悟不同,他们对出身普通家庭的夏油杰几乎仅有纸面上的了解,根本无从劝起。
“你是高专学生,所以,你明白的吧?!”亲信故作冷静地试探道,上扬的尾音泄露了他惶恐的心情。
甘美的权力静静躺在手中,向来高高在上的咒术会高层眼巴巴看着他,〔正义的伙伴〕的信徒等待他去引导,诸事皆取决于他的心意。权杖已镶上宝石,教皇已捧起王冠,子民已俯首称臣。夏油杰喟叹,这就是最强者五条悟的视角吗?这个位置,现在属于夏油杰了。
注定的失败,必然的死去。世间没有任何道理要求他坦然接受这种不公正的命运。
不想让朋友毫无意义地死去,有错吗?
想要抓住拯救所有人的机会,有错吗?
夏油杰已分不清手中的热度,究竟源于运作的手机还是奔腾的血液。有了现在的地位,那些不幸都不会再发生了吧。他保持着就职报到的温顺模样,浅笑着对高层解释:“放心,我不会暴露神秘侧的存在。”
手机屏幕一闪,空的手机收到来自离开兄妹的消息:〔以〔空白〕的名义,GAL一定能打出TE。翻邮件有惊喜。——白,21:35〕夏油杰没在意GAL之类的鬼话,从历史消息中发现羂索的所在地,就接通了直播线路。
你说的和做的不是一回事啊!高层要疯。但是直播已经开始,武力阻止夏油杰才是真的彻底暴露神秘侧。
画面上的青年笑得如同佛祖转世,他仿若布道般启唇:“诸位热爱正义的朋友,晚上好,我是〔正义的伙伴〕。诸位的诉求我已经感受到了,正义,我一直将它作为人生的信条。能够作为正义的代表,属实荣幸。其实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每个人都会做、都能做到的事。”
“这似乎是句废话。如果力所能及,如果人人践行,那么社会中早就没有纷争了。”夏油杰笑眯眯地描述着听众的普遍想法,这种氛围下,即使他并不擅长操纵人心,顺着大众的期望说完就足够得到追捧了。
本该如此。
他真的真的,很想用现在的地位尝试一次。
但是不行。
如果悟杀了他,那么错的人一定是他。悟的选择都有意义。
夏油杰忽然睁开双目,纯黑的瞳仁深不见底,他坦诚道:“可以理解现状。毕竟,你们是猴子啊。猴子做不出人事有什么奇怪的。”
代言正义的人话锋一转,毫无顾忌地表达着反人类的内容。
“充斥着猴子的世界,人类反而成了异类,被歧视,被限制,被伤害。我不认为这是正义。”
“所以那天,我杀死了112只令人作呕的猴子。”夏油杰的话引起轩然大波,直播间由于过大的信息流不得不禁言。〔正义的伙伴〕竟然是杀人犯,这种级别的爆点,节目组再三思量,决定在法律的边缘试探一波,没有强制关掉直播。
禁言后干净的界面,只剩下夏油杰如佛祖般慈悲的笑容:“你们尽可以辱骂我。但不要忘记,若不是我坦白往事,你们就要将罪犯捧上神坛了。”
“汝之愚昧,不言自明。”晦暗背景与苍白肤色的强烈对比勾勒出夏油杰冷峻的侧脸线条,无善无恶的狭长双目俯视着镜头。
“但是,这是错的。”夏油杰将手抵在眉心,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夏油杰在门前静立良久,才离开会议室,沿着幽深的长廊缓步行走,犹如提灯夜游的平安贵族,面容在月色与阴影的交替中忽明忽暗。他没有特意照顾镜头的角度,直播间只能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混着夏油杰轻浅的话语:“我并不想承认,但以暴制暴没有未来。”
衣料摩擦声停止。109号房间到了,直播间看不出夏油杰身处何方,他说了句:“我不是神,我只是个罪犯。”
忽然他意味不明地说道:“数百万人在看,你敢用吗?”术式。
转动的门把手吸引了羂索的注意力,他为在数百万人面前曝光术式犹豫了一瞬,早已就位的〔漩涡〕攻击了房间内脆弱的人体。
手执镜头的人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罪犯的身份一般,他拉开门,镜头转向飞溅到墙壁的血迹上。
随后夏油杰将手机滑到一边,半跪着为这具在人间苟活已久的遗体拢上双目。他已经探明此人的目的,其计划都以监/禁五条悟为前提。万一他鬼迷心窍接受了悟的地位,那样风华绝代的咒术师,就要一生被困于方寸之地。
“猴子也好人类也好,请牢记此刻的愤怒。”
他已经对自己的处境无所谓了。他的方法或许是错的,但想要拯救的愿望绝不会错。如果他注定没有未来,至少要为心怀希望的人排除错误的道路。
“下一次,请学会从这混沌的世界中,分辨出真正无辜的人吧。”
如果有那样一天,理子妹妹、灰原、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不幸,都不会重演了吧。
好累。
讲出这些彻底否定自己的话,消耗了比想象中更多的精力。
完成了必须要做的事后,镜头面前强撑起的面具即将崩塌。
想被拥抱,想被安慰。
直播视角晃晃荡荡,背景似乎是在半空中,夜风灌进单薄的秋衫,夏油杰脸色更苍白了几分。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梦呓般问道:“你在看吗?”
谁?直播间的观众茫然,他们还未消化夏油杰的话语,只是出于本能地在直播间被封禁前多围观一会。很快他们的疑问就被挑明。
“悟,来我的身边吧。”
那个人,虽然总是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仗着实力说很多欠打的话,会用小心思撩得他脸红心跳,会傲慢到肆意改变他的人生。
但是唯有一件事夏油杰可以确信。
他至死都不会诅咒五条悟。
下一句话与录音设备贴得极近,宛如亲吻一般,他用低沉又缱绻的声音说道:“爱してる。”
第21章
他上午见了一个孩子,小小的很聪明,只是看着就心生希望;他中午吃了最喜欢的食物,和志趣相投的朋友谈心;他下午发现天高海阔,准备浪迹天涯。
命运对他很温柔。夏油杰想。希望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的时候。
零点的晚钟敲响后,会是新的一天吗?
那将是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一天,只是单纯的,作为一具躯体活着。
迷离的灯火拼凑出城市的形状,这世界很美,也很遥远。
夏油杰如同被某种幻想蛊惑一般撤掉咒灵,失重的身躯自高远的夜幕坠落而下。
被接住了。有力的臂弯跨越黑暗,将他从无限的坠落中止住。夏油杰看着衣冠不整的五条悟,苍蓝色眼眸中漫上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寻死?”五条悟看了直播,一度为夏油杰发现屠村的真相揪心过,但很快被得到告白的喜悦淹没。随手换下干掉卧底的血衣,径直按照会议室的方向瞬移过来,他做梦都没想到会看到刚刚告白的杰如同折翼的飞鸟般坠落,差一步就会天人永隔。
夏油杰露出无奈的表情,解释道:“没有寻死。”他在这个宛如禁锢的拥抱中调整姿势,伸出手臂示意五条悟看下方。
那是六眼本不该错过的张扬咒力,一大团粘液状的咒灵在下方不远处翻涌,表现出与负面情绪集合相衬的恶心。落下去不会死,但也不会好受。五条悟皱起眉,并不满意夏油杰的答案:“为什么?明明很讨厌咒灵的触感吧。”
夏油杰躲开苍蓝色眼瞳的追问,他察觉到五条悟对粘液质地咒灵的反感,温暖的怀抱令人安心,索性收起已无用武之地的咒灵。他熟练地转移话题:“你身上血腥味很重,做什么了?”
〔无下限术式〕可以选择防御对象,除非五条悟想,涉水而不沾衣襟都轻而易举,何况血迹。
五条悟果然不再纠结咒灵的事,卧底牵扯到夏油杰的遗体去向,不方便透露太多。他早就有向夏油杰坦白身份的打算,只是未来那么多快乐的事,他想绕过杰的死因。于是五条悟心虚地斟酌说辞道:“小事而已,解决了个很弱的家伙。”
“那怎么会沾到血?”夏油杰轻轻笑起来:“悟不想说就算了。”
五条悟松了口气。
夏油杰冷不丁说道:“你杀过我,现在想救我。”
夏油杰不想回避问题。何况他都看开了,没必要让悟整天患得患失。
五条悟瞳孔紧缩,还没来得及反应,额角感到轻柔的抚摸,薄薄的皮肤透出因不受控激动凸起的血管。他正被珍视地对待,这个认知让五条悟回神,听到怀里的人眼神柔和地说道:“稍微依靠我一点也没关系,悟。”
坠落的那刻,夏油杰理解了未来的自己的想法。依靠理想活下去的人,大概失败的那一天,灵魂就会死去。现在这个可能性过早地摆在夏油杰面前,早到还没开始就被否认。
夏油杰默然伴随坠落越来越近的地面,唤出粘液块咒灵。
很恶心,但是他想活下去。
如果未来的夏油杰没有回头路可走,现在的夏油杰或许有折返的可能。他看不到前路,但世界上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屠村罪犯还有回头的余地,愿意相信没有杀死父母的他一定没有背弃人性,愿意相信他能留在高专迟早会成为优秀教师的可能性。甚至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希望,不惜代价地交换两人的立场。让夏油杰成为最强,五条悟成为罪犯。
被如此深刻地眷恋着,夏油杰突然觉得,他可以为了五条悟,在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中勉强活下去。
夏油杰微微一顿,搂住五条悟的脖颈凑到耳廓边,不好意思地轻声道:“这样说有些不自量力,我想保护你。”
保护……他?五条悟茫然,他有什么可保护的?
“独自一个人承担的未来,很委屈吧,很痛苦吧,很辛苦吧。抱歉,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夏油杰点明那个未来中他留给悟的世界。
“要哭吗?”那个在一天内失去未来的人笑着问。
“今夜过去,我大概回不去学校了。以后要拜托悟多来找我了。”夏油杰看着大脑当机的五条悟,漫无边际地设想。
“大概也无处可去,普通人恐怕都知道我是杀人犯。这下真的要去中东了呢。”夏油杰掏出手机随手点开一个网页,关于〔正义的伙伴〕的讨论层出不穷。
不是的。
“对了,悟想做老师的话,那我试试也建个咒术学校?然后悟跳槽过来怎么样?”
不是的。
“嗯,工资的话,你看我行吗?哈哈,开玩笑的,我会想办法的。”
不是的。
“我见过伏黑惠了,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呢。要不要再去招生试试呢?”
不是的。
“呐,回答我,为什么要用那个粘液状的咒灵?”五条悟打断夏油杰描绘的蓝图。他的孤独,他的期望,完全被说中了,好像从曾经十一年前到现在的十一年前的悲伤都被抚慰。但是,明明杰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啊。他费尽心思想挽回的,不是已经忘记如何开心的夏油杰,而是能和他自然地打一架又和好如初,惹夜蛾老师生气再敷衍地道歉,无所顾忌地表达喜恶的那个夏油杰。
五条悟如同凝固在半空一般,连夜风都被他挡在无限之外,仅留下夏油杰。六眼的能力被发挥到极限,他细细剖析这怀中这具躯体的每一丝颤动,试图找出逞强的痕迹。
没有。
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擅长催眠自己。
算了。五条悟放弃寻找证据,不需要那些东西,他的灵魂在告知了他怀中之人无以复加的痛苦。
萧瑟的风带起碎发,抚弄着夏油杰削瘦的脖颈。
这双手真的有资格去拥抱被害者吗?五条悟自问。但是如果他松手了,夏油杰会就此坠落。
夏油杰这才察觉,五条悟的思路并没有被带跑,他沉默一阵,还是坦白:“死掉就没办法保护悟了,所以很讨厌也要做。”
“那就不要做了。”五条悟双手颤抖,凝视着夏油杰说道:“如果活着让你如此痛苦的话。”
“我会接住你,不需要那种恶心的东西。”
“你的正义,无论是谁都会去救吧。那么,也救救你自己吧。”月色雕琢着那张浑然天成的精致面容,苍蓝色的眼睛如同晶亮的宝石。
“无论世界如何,我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
“所以暂时找不到方向也没关系。”
他闭眼,再睁眼时苍蓝色眼瞳中似乎装了无垠的晴空,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兴致高昂道:“我是个很任性的人。”
“我会为你建立喜欢的世界。”
“我会为你讲笑话让你开心。”
“我会为你兼职做圣诞老人。”
“所以完成新秩序之前,我会一直一直欺骗你,只要看到五条悟就会忘记痛苦,我是这么想的。”他大方地承认了欺骗,理所当然地要继续,一如他所谓的任性。
然后白发青年像搞笑艺人一样用做作的声线开口:“嗨嗨~今日份的笑话连载。”说完就卡壳了,苦思冥想一阵才讲述道:
“说起来不能被监/禁还有点可惜。杰每天苦兮兮地上课出任务,毕业以后苦兮兮地带学生出任务,晚上来找我讲每天的生活。本来都打算昼伏夜出,等把各种play玩过一遍再想办法出去的。”
“出不去怎么办?”根本算不上笑话,只是悟对被监/禁未来的想象。五条悟说得太过真情实感,引得夏油杰也跟着设想起这件已不可能发生的事。
“那就玩两遍!总有办法的。”五条悟笑嘻嘻地接口:“我超乐观的,别担心。”
夏油杰忍俊不禁,悟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这是性/骚/扰吧,作为笑话来讲出格了些。”
五条悟眨眨眼争辩道:“明天我会好好准备的,肯定不是这种水平!怎么样,会期待明天吗?”
不是高明的笑话。夏油杰笑起来,闷声答应:“嗯。”
五条悟凑近在夏油杰翘起的唇角啄了一下,开心道:“这才对嘛。”
遥远的地方传来零点的晚钟声,新的一天来临。他们就着朦胧的月色贴近亲吻,那是如同宣誓般不带任何□□意味的仪式,以亘古不变的星幕作为见证。
钟声隐去,五条悟就近在夏油杰耳际用气音说:“只要杰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输。”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夏油杰却心领神会,想起早被抛之脑后的投票游戏。
屠村的真凶是他,他打算先去国外躲一阵,按理说投票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五条悟恢复了平日没个正形的样子,笑出一口白牙,轻快地说道:“去什么中东,当然是回高专。夺走年轻人的青春不可饶恕,我才不会对杰做这种事。”
“昨晚说好的一起通关的吧?我们去找空白兄妹。”
毁灭〔因果律〕的条件达成了。
第22章
废宅的作息通常日夜颠倒,空白被迫参与了一周投票游戏,这点时间还不足以改变他们的生物钟。通关游戏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游戏之神〕表示,当然是开下一局。
两个资深游戏宅就近开了网咖包间,幼女半个身体埋进懒人沙发,空捧着游戏手柄落下感动的泪水。终于,不用再像大河剧一样跪坐了!游戏,才是人类的最终归宿!
手机的振动音被懒人沙发的填料扩大,幼女从沙发中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接听:
“不是说〔游戏之神〕和〔正义的伙伴〕都会出场吗?”是羽岛幽平。外面四处是〔正义的伙伴〕引发的骚乱,他竟然还能冷静地和空白谈合作。
白完全没有帮哥哥扫尾的想法,陷在沙发中一动不动,只将手机递给空。
老资本家了。空落泪,不管是妹妹还是羽岛,他认命地解释:“那什么,现在的流量还不够回本吗?”他只是个游戏社恐并不想掉马。
“回本也是〔正义的伙伴〕的绩效,节目组这边很难办,希望你能接受下期专访。”羽岛幽平恶魔低语:“顺带一提,这次的违约金不需要付。”
不需要付违约金。空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白反应极快地拿起网咖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刚好是延迟几秒的画面:
神色冷淡的明星似乎在尝试禁欲系风格,西装革履坐在办公桌后,一只手支着额头:“……违约金不需要付。”右上角一列小字标明节目名称,《羽岛幽平与〔游戏之神〕的深夜谈话》。
“不好意思走错了。”适时地走进来一个老网咖人,嘟囔着:“门锁好像坏了……”然后迟一拍反应过来,他盯着空白兄妹和电视上的羽岛幽平,灵光乍现:“〔游戏之神〕?!”声音之震惊,响彻整个网咖。
这就是〔游戏之神〕被成批狂热粉丝追得东躲西藏的前情。
“妹妹啊,废宅为什么要经历这些?”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已往会议室那边溜。那边有神秘侧的保障措施,大概能躲过去。
白跟着空同步落泪道:“哥,被制裁了呢。”
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隐约可以看到会议室的灯光。跑动中的空白兄妹像是突然撞在果冻质地的无形墙壁上,一个踉跄向后坐倒。空揉着鼻子:“谁干的?!”
月黑风高,人影自背后无声无息地笼罩了空白兄妹,白发青年不怀好意地笑道:“是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嗯哼,还是不要太小看咒术为好哦。”
巧合反复叠加就不是巧合了,而是出自某种未知的必然。不想暴露身份的访谈者刚好遇到门锁坏掉和走错房间的粉丝概率,作为已经发生的事实,现在可以记录为百分之百。
“最初设定的〔因果律〕会让空白兄妹必然取得投票游戏的胜利,也就是说,无论他们想溜到哪,都会因为不可抗力回到会议室。我们去会议室附近堵人。”五条悟得意地解释自己的设计。
夏油杰配合地点头。悟对术式的利用的确远非常人可及,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有没有必要吧,于是他问:“悟,你已经没有罪名了。直接让高层取消投票不就可以避免监/禁了吗?”
“烂橘子才不会取消。从一开始罪名就不重要,他们只是想控制住知晓未来的我罢了。必须让〔空白〕作为因果的一环,亲自否认因果才行。”
“最重要的是,〔因果律〕崩塌后,这八天的存在会被世界意识清空,只有杰会记得。”五条悟轻松地讲出会忘记的可能性,任由气氛陷入沉默,似乎在等待某个确认。
夏油杰怔住。回到八天前,他就不会被咒术会通缉,也不会成为众所周知的杀人犯。但是,与悟相处的经历,拥抱和亲吻,告白和誓言,只有他一个人能记得吗?
“……我们逃走吧。”夏油杰沉默半晌,说道。即使失去容身之处也不要紧,他唯独不希望悟会忘记。
白发青年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五条悟捂脸肩膀颤抖,喉咙中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你总算记得带我玩了。”
“没事的,只要杰以自己为果,以我为因,再次发动一次〔因果律〕,我就会想起来。所以,一定不要让我忘记啊。”苍蓝色的眼睛充满明快的信任。
夏油杰轻笑,叫出粘液块咒灵设下陷阱。空白兄妹是看不到咒灵的普通人,在确定去向的情况下陷阱可以做得相当明显。
五条悟立刻垮下脸,抱怨道:“我快对这玩意产生阴影了,能不能换一个?”
“不行,是悟先试探我的吧。”夏油杰笑眯眯地说:“说好多依靠我一点的。”
看起来杰的状态已经恢复了。
五条悟对夏油杰的抱怨乐在其中,他耸耸肩示意无辜,翘起的嘴角显示出他愉快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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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精致的白发青年没有一点偶像包袱蹲在两个普通人旁边,像玩/弄猎物的猫咪一般开口:“你有两个选择,被我打一拳然后坦白,或者坦白后被我打一拳。”
“根本没区别吧。”空吐槽,他看着跃跃欲试的五条悟,并不想体验被神秘侧的咒术师打一拳的感受。他无奈道:“我选二。”
“看在我们帮了你这么多的份上,能不能不打?”空深吸一口气,直接表明立场。看来这位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很没经验。反派反杀秘技第一点:拒绝嘴遁!
“帮我被监/禁?”五条悟果然被空的话挑起了兴趣:“事先声明,能找出卧底是我谋划得当,你不要乱攀关系哟~”
“是GAL。”软糯的声音突然插/入。
空感动地看向良心发现的资本家妹妹,幼女无机质的金瞳毫不退让地对上苍蓝色的六眼:“哥负责计划,我负责可能性。”
“我真的是守法公民呐,所以只构建了GAL而已,看在你和夏油君情感顺利打出TE的份上,能不能放过我们呢?”空为妹妹语焉不详的话解释道:“在咒术的世界中,我们是异常的。所以可以作为透明人*将所有概率、策略和计算,都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收束。”
“所以〔正义的伙伴〕,监/禁计划都是为了打出GAL的TE?”夏油杰大感荒谬,他抱臂旁听到现在,稍微跟上点空白的思路:“把‘我想要的东西都摆在我面前’吗,太乱来了。如果我接受了,GAL就会BE吧。”
“要把创作者准备的隐藏内容引出来,才能够达到TE。”空补充道:“〔空白〕不会输掉游戏,你是受益者不是吗?”
“事情一旦发生,概率论就变得很牵强了。基于已确定的现实,你已经百分百选择五条悟了。”白说道。
这一天,夏油杰经历了桌游番和战斗番之间的世界观对撞。
五条悟若有所思,他从咒术的角度过了一遍GAL的逻辑,似乎不是说不通。〔因果律〕覆盖的范围本来就包括术式发动者夏油杰和通关奖励五条悟,发动者对应GAL主角,通关奖励对应GAL的攻略角色,的确可以在投票游戏内再构建一个游戏。并且依靠〔因果律〕的确认,TE可以被确定为唯一的结局。
“我认可你们的帮助了。”五条悟煞有介事地点头。
空累瘫后仰躺倒。视野中笑得不怀好意的白毛没有消失,他坏心眼地说道:“认可和打你不冲突吧?差点被监/禁的人是我哎。”
“坑你的是琼斯,和我们没关系。地址已经给夏油君了。”空不得不解释,最后干脆自暴自弃道:“算了,你打吧。”
白色猫咪对不再反抗的猎物失去了兴趣,抛出早已准备好的问题:“GAL我是明白指的是我和杰。那投票呢,你觉得是游戏吗?”
只要〔游戏之神〕否认已经进行过的游戏,〔因果律〕的逻辑链就会断裂。
空不明所以:“当然不是。”
话音刚落,强烈的晕眩感袭来,纷杂的认知被灌入大脑,空仿佛看到明镜般透亮的辽阔海面上的岛屿醉酒般摇晃,不对,他反应过来,因为是影子才会摇晃,倒置在镜面下的岛屿才是现实。
“白,今天是几号?”空从数个同时运行的显示屏中回神,偏头问拆开零食的妹妹。
白叼着零食包装袋扫了眼时钟:“9月12号,该打排位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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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怎么了?”头戴符咒的白发青年挂在夏油杰身上,他明显感到夏油杰引着前往禁闭室的脚步顿住:“不用担心哦,只是去观光而已。”
“不止吧,我已经知道了。”夏油杰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五条悟呼吸乱了一瞬,撕掉没什么用的符咒辨认情况,正对上夏油杰突然凑近与他额头相贴,微微睁大的苍蓝色眼睛看着夏油杰颤动的睫毛,太近了。他条件反射地闭眼,黑白两色的睫毛彼此交织,随着对方轻蹭拨动。那个温柔的声音说道:“想起来吧,悟。”
倒置的岛屿在死寂的海面中震荡,如镜的表面皲裂开来,世界重新倒转。五条悟松开攥在手中的符咒,回抱住夏油杰,轻佻地笑道:“我回来了~杰!”
第23章
一天前先惨遭咒灵操使殴打,又险些命丧六眼之手的羂索收到来自高层线人的情报,他上报的五条悟恶行,没掀起浪花就被压下去了。
咒术界离不开五条悟的能力,因此最终惩罚方案是五条悟禁足一年,期间任务照常。
禁足一年加任务照常,这是个什么自欺欺人的惩罚方案?羂索靠着千年砥砺出的涵养,忍住骂娘的冲动捧了线人几句,毕竟还要长期合作。
这些咒术会高层真是烂透了。他虽然也不是在搞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业,但是,起码他敢冒风险算计五条悟,跟这种不思进取还自恃身份的陈腐老东西不一样!
内心暗搓搓骂人,表面上套着琼斯壳子的羂索仍维持着绅士般的风度,半支着膝盖向金发红瞳的幼童搭讪。
“小朋友,你也是来日本旅游的吗?”外国青年气质温和,是能够让陌生人立刻心生好感的类型。
金发幼童用闪着宝石般光辉的红眼看向搭讪的羂索,眯眼笑起来:“不是哦,请我吃甜点吧,谢谢。”他话说得礼貌,笑得十分灿烂,语意却充满不容拒绝的味道。
羂索跟了金发幼童半天,幼童有意识地避开了人群中零散的四级咒灵,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他大致可以判断出这个孩子是咒术师好苗子,嘛,那已经是不可能的未来了。五条悟只有一个,能在幼年期就让他投鼠忌器慎之又慎对待的,也只有那一个超出常规的例外了。现在的羂索,只想要拿到替换琼斯的合适身体。
异国长相的金发幼童丝毫没有身处异乡街头的警惕心。对扎根日本多年的羂索来说,就是送上门的点心。
金发的猎物一脸纯良地提出要求,羂索略微沉吟就答应了。据他查到的情报,五条悟喜欢吃甜点。虽说咒术会对五条悟的惩罚方案很扯淡,但应该也不至于让他第二天就在甜点店遇上禁足中的五条悟。何况东京那么多甜点店,刚巧到同一家店的概率微乎其微。
于是羂索和善地点头,一恍神的工夫金发幼童已经坐在甜品店的座位上向他招手了,坐姿随意又不失贵气,看得出优良的家教。
是个小少爷呢,看来还能额外进账一笔。羂索想,他已经将这具身体看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难得碰到旅客呢,我是A国人,你呢?”羂索试图用同为外国人的名头博取好感,幼童看不出国别,他就按琼斯的国籍报了。
外国青年温和地注视着吃了一口就搁下餐叉的金发幼童,担忧道:“不合胃口吗?我知道一家口味更好的店,在银座,我带你去吧。”他打算将人带到一、二级咒灵盘踞的地带,装作靠谱的成年人将小孩骗进去。
“收起你那令人发笑的心思,杂种。”金发幼童,或者说幼吉尔抬起眼皮,慵懒的语气难掩红瞳中的傲慢,他向羂索比了个口型。
羂索当即被镇住了,虽然没有发声,那个名字他自己也快遗忘了,但是他还是反应了过来,幼童说的毫无疑问是他千年前的真名。
这可比遇到六眼还刺激。羂索不受控地站起身,高大的外国青年从数重甜品店座椅中冒头,视线正对上收银台的白色后脑勺。
……
不,他收回刚才的话,还是遇到六眼更刺激。虽然是背对这个方向的,但六眼没有死角,从他站起来那刻起,五条悟绝对已经发现他了。羂索自认为除了挑拨过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关系外,他的真正谋划没有被五条悟发现。总之,先冷静。
羂索挤出假笑打招呼:“嗨,五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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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层对能将五条悟缉拿归案的夏油杰寄予厚望,虽然任务同时派出两个特级咒术师是对战力的极大浪费,但不妨碍他们想让五条悟狠狠吃个教训。于是夏油杰接到了高层发给他的新任务:〔一周内,监督禁足中的五条悟任务期间的行为活动,确保惩罚效果。〕
“悟,我负责监管你。”夏油杰无语地将任务界面调给五条悟看。
五条悟先是为烂橘子的脑回路茫然,随即捶地狂笑:“和杰在一起果然很有趣哈哈哈哈哈。”在那个未来中,五条悟不乏和高层针锋相对的时候,单纯互相使绊子着实没意思,很久没有这样有趣微妙的场合了。
夏油杰一手帮五条悟拍背顺气,一手握拳挡住唇角的笑意,提议道:“任务期间请你吃甜点吧,缉拿任务和监管任务的任务金都打到我账上了。”不愧是针对最强咒术师的任务,高层出手相当大方。
“嗯哼~”五条悟心情愉快地发出鼻音,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拉着夏油杰往宿舍走:“等等,还是要给烂橘子个交待的。”
夏油杰不置可否,他不觉得悟会有多尊重高层。果然,夏油杰看着挂在两人间的细细银链,手腕上套着的金属环还没有被体温捂热。
“悟,你哪来的这种东西?”夏油杰大受震撼,看片的时候不是没见过,可他没想过会在同学宿舍中发现。
五条悟眼睛亮晶晶的,理所当然地说:“cosplay的道具啦,不是你想的那种。当然杰想的话也可以,我很期待!”
“要轻点,用力会断掉。”白色猫咪攀在夏油杰肩头轻轻吐息,眉梢上挑:“我的监狱长~”
夏油杰耳根发热,没忍住在靠在肩头的毛茸茸脑袋上蹭了蹭,说道:“会影响任务吧?”
五条悟无所谓地摊手,银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区区一级咒灵,小意思啦。”
顶着辅助监督诡异的眼神,手铐连接着的两个人坐上开往东京市区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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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悟所说,没有影响任务。但是中途溜号去甜品店就麻烦多了。夏油杰想。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目,他将中间悬着的细链塞进袖子里,两人手紧贴着十指相交,不仔细看就像带了同款手镯。
溜号当然不好借用辅助监督的车,五条家主奢侈地叫了出租车,报了他最怀念的一家甜品店,再过几年甜品师就会转行,趁现在要多去几次。
店铺装潢看上去平平无奇,是典型的东京甜品店式装修,店内基本上是各个年龄段的女性,店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两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他们进门时甚至需要稍微低头才能进来,并且顾不上动作不便,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动作。
五条悟张扬地笑着,用手指扣击台面示意店员回神,报出一串甜品名称。点完单,两人姿势有点别扭地紧靠着在甜品店落座。
“也差不多了吧,等会甜品上来别想我来喂你。”夏油杰无奈道,依某个小心思极多的爱人惯常的秉性,专门套住惯用手多半有猫腻。
“不行吗?”苍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盯着夏油杰:“说好请我吃甜点的。”
夏油杰没理,稍微用力截断银链,金属环还套在手腕上。一味纵容白色猫咪只会让他的下限越来越低,他们现在已经像在拍片了。夏油杰定了定神,说起正事:“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你要找的卧底,是琼斯在高层的线人?”
五条悟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点头道:“是的哦,那家伙在未来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
“连你都觉得麻烦?”夏油杰疑惑:“话说回来,悟回到现在之前在做什么?”
“那不重要。”白发青年突然扭捏起来,从来没输过的最强咒术师在涉谷被封印,听起来超逊的。五条悟转移话题:“明天去找惠吧。”
夏油杰并不满意五条悟的回答,因为术式针对两人的记忆,夏油杰术式发动的瞬间看到了涉谷车站中的白发青年,似乎比现在更高些,完全褪去学生的青涩感,轻率的动作都多了成熟的味道,凭空从拥挤的人群头顶跨过,神色漠然,似乎在观察什么。
还是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夏油杰感慨。
“那卧底呢?”略微思考过后,夏油杰决定回宿舍再问涉谷的事。
“不急,留着卧底钓出那家伙。”五条悟敷衍地摆手,拿起餐具开始专心享用上桌的甜点。
夏油杰见状不再追问,以手托腮欣赏面容精致的白发青年塞甜点,嘴角沾着一点奶油,幸福得眯眼。
“杰不吃吗?”苍蓝色的眼睛睁大,向他投来疑问。
夏油杰摇摇头:“我不饿。”他兜里还揣着咒灵球,在吞食前还是不要吃东西为好。
五条悟眨眨眼,也差不多到饭点了,虽然不知道杰为什么不想吃甜点,但他还是加快了进食速度。三两口将剩下的甜点塞进嘴里,含糊道:“我好了,走吧。”
“不用急……”
白发青年边走边抱怨:“不想吃就下次嘛,不要勉强自己啊。”他站在收银台前:“结账。”
六眼被动地将环境的信息反馈到五条悟的大脑中,让杰饿着肚子还要看他吃甜点,这种事他做不出。嘈杂的信息中忽然出现了某个记忆深处的存在。
额头有缝合线的人。
五条悟瞳孔紧缩,条件反射地转头,正对上数米开外难掩惊色的外国青年开口:“嗨,五条君。”
第24章
阻止过人理烧却的救世主藤丸立香,目前正在绝赞阻止人理再编中!通过虚数潜航抵达观测到的异闻带后,以防万一需要立刻进行英灵召唤。黑发蓝眼的救世主谨慎地抛出三枚圣晶石。白光闪过,石头没了,英灵没有。
怎么连麻婆豆腐都没有?藤丸立香捂脸,心疼地再次奉上圣晶石,口中念念有词,是某个据说有玄学加成的英灵召唤词。然而,石头没了,英灵没有。
……
藤丸立香回过味来:“玛修,好像无法召唤。”黑发蓝眼的少年抬头,视线越过杂物堆,对上身披袈裟的高大僧侣。
这里不是待出租的店铺吗?藤丸立香茫然。这次的异闻带人口密度很大,为了避免引发骚动,落点专门选在废弃的店铺中。
“你好。”粉发少女礼貌地打招呼:“您的使魔很可爱。”少女用余光担心地瞥向御主,眼前疑似魔术师的僧侣气质干净,刚刚似乎在和使魔……比身高?因为行为过于无害,身经百战的少女并没有选择直接用对待敌人的态度。
夏油杰顿住:“谢谢,我还有约,先走了。”
夏油杰原本正要跟上自说自话下楼结账的五条悟,踏上楼梯陡然间失重,被一团金色的能量吸进去,莫名出现在全然不同的地方。甜品店温馨可爱的装饰被积了厚厚灰尘的杂物所取代。他警惕地放缓了脚步。
工作真是做不完啊。夏油杰扶额,伸手发现才不对劲。
这是他的手?筋骨更加分明,纹理也更深,从骨相上显示出完全成熟的状态。
夏油杰陷入沉思。他应该……没有把因果搞错吧?如果把来自未来的五条悟作为果,似乎不是不可能串台到未来。但仔细感觉过咒力消耗量,又不像是他的术式效果。
人在少年时会希望快些成年,成年后又会渴望回到少年的时候。高专学生夏油杰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这不妨碍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是他未来有没有长高……
咒灵操使叫出熟悉的咒灵,试图通过咒灵判断目前的身高。还没来得及确定,空寂的杂物堆中陡然传出疑似中二病的召唤词。
夏油杰神色微妙地和站在杂物堆那头的黑发少年和粉发少女面面相觑,既然都很尴尬,还是眼不见为净吧。他随口找个理由,不顾黑发蓝眼少年的口头挽留离开店铺。
按照从五条悟那看到的记忆,夏油杰开始向着涉谷车站的方向移动。既然不太可能是他的〔因果律〕的问题,那么这是针对五条悟的阴谋可能性远大于针对夏油杰。何况他在GAL中已理清楚一部分羂索的目的,那家伙的确在进行针对悟的阴谋。
藤丸立香讪讪收回挽留的手,转而和玛修讨论异闻带的事:“难以想象期望回归神代的隐匿者会从现代下手呢。”
粉发少女有点期待地说道:“说不定会是没有空想树的异闻带。”为了保护泛人类史而不得不毁灭异闻带,未免是过于沉重的责任。
“很大可能啦。”黑发御主笑容灿烂地安慰,故作轻快地拉着玛修走出布满灰尘的店铺:“神代距离我生活的年代,已经是很遥远的传说了。”他面朝玛修,推开了身前的正门,光线争先从外部涌进阴暗的杂物堆,藤丸立香不禁眯眼,逐渐适应明亮的视野。
“嗯,是个好天气呢。”拯救人理是大工程,可没有消沉的时间。
“前辈。”粉发少女瞳孔微缩,作为亚从者,玛修先一步从强光中看清了这个疑似现代的世界。猫咪舔舐带起的水波维持着静止的纹路,交错的路人或抬臂或悬脚,永恒寂静的世界。
“上帝之城。”她喃喃,曾经罗曼医生为在实验室生长的她讲述过关于上帝的事。
那个真实身份为基督在人间预表的温和青年,明快的发色为白茫茫的迦勒底染上色彩,他柔声讲述道:“由该隐的罪诞生的地下之城必将于末世毁灭,届时那些信的人将进入上帝之城,就此摆脱时间获得永恒。”
这个静止的世界,大抵就是至高神视野中的世界终焉。
藤丸立香从光线中回神,看着静止的世界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开朗的笑容:“没事的玛修,我们已经有线索了。”他是不太懂玛修说的上帝之城的含义,但静止世界中唯一能够行动的僧侣,怎么想都问题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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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城的异状夏油杰自然也发现了,他倒没多想。和确定这里是真实世界的迦勒底一行人不同,对夏油杰来说,咒灵或者诅咒师的领域、术式都有可能造成现在的情况。构建一个大规模幻境或者领域,必然要尽量压缩信息量。为什么静止?很简单,因为浪费咒力。
涉谷站。夏油杰默念。这就是一切起始之处。
如果这是针对五条悟的阴谋,还牵涉到未来的话,那么,涉谷极有可能会是问题的核心。
身披袈裟的僧侣从容地步过形形色色静止的人类和咒灵,径直前往悟的记忆中止的方位。
果然不出他所料,悟也被拉进了这个静止的世界中。
盘膝坐在方形咒具前的俊美青年,凌乱的白发随意地垂在耳侧。他闭着眼,远远看去似乎与周围的人群一同凝固起来,仔细仔细观察会发现胸口在轻微地起伏,散发出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生命气息。
这种情况都睡得着的人,也只有悟了。夏油杰感叹着伸手拍肩,不料被挡在无限之外。
无下限术式可以自动判别抵挡对象,本不会挡住他才对。夏油杰疑惑,升起几分防备。
白色的羽睫翕动,从中现出宝石般剔透的苍蓝色眼睛,肌肉微颤渐渐被苏醒的意志支配,白发青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轻咳一声才干哑道:“……夏油杰?”
白发青年抬手,以夏油杰始料未及的速度搭上他的颈动脉。苍蓝色的眼睛眸光流转,似乎在精挑细选,缓缓浮上一层纯粹的喜悦。
这不是五条悟会有的表情。那双眼睛加入感情之前的样子,绝非看活物的眼神。夏油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搭在颈动脉上的手指散发着寒意,脉搏随着挤压弹动。
“杰~”和爱人长相几无二致的人用熟悉的语气笑着唤道。
那副面容笑起来很好看,挤满静止人群的诡异场面都镀上了光辉。
但是,五条悟杀人时也会笑。
可能会死。夏油杰想。
熟悉又陌生。这个人,就像脱下高专制服,也没有换上印着家纹的和服的五条悟。神赋予的完美躯体,承载着神赋予的完美灵魂,或者说,那就是神本身。或许本性如此,但他的五条悟,总是作为某个身份行动的,作为咒术师,作为最强,作为五条悟。
祂,夏油杰选择以此来代称此人。顶着与爱人相同的面貌,不,或许相似之处更多。祂明知他的了然,仍然故意做出模仿五条悟的姿态,等待他的回应。就像悟想要解释的时候,会强硬地要求他先提问一般,唇角上挑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但这绝对不是他的五条悟。
可能会死,祂会下手。
如果说还有生门的话,就是依靠夏油杰对他的五条悟的了解。没有人比夏油杰更清楚五条悟每个行为的含义。
不能顺从,否则会成为被野兽玩/弄的猎物。
不能攻击,否则会成为被降下神罚的凡人。
如果要杀死他,以两人间的实力差距,没有必要模仿五条悟的行为。除非祂意不在此。
迷惑祂,欺骗祂,然后回到悟的身边。
夏油杰手指微动摩挲着挂在手上的手铐,另一半手铐在思念之人那里。他回以相应的笑意,嗔怪道:“你在防备我吗?悟。”
〔五条悟〕闻言眨眨眼,挪开抵在夏油杰颈动脉的手指,爽快地道歉:“我做错了,对不起。”话语貌似诚恳,眼神仍不住地瞄夏油杰。
手臂、双腿、躯干。
不能防备,不代表不能杀死。
夏油杰忍着被最强咒术师的杀气反复锁定的危机感,脑海中不受控地随着祂的眼神浮现出不同的死状,他伸手去遮苍蓝色的眼睛,又被挡在无限之外。
幸而成年的身体手掌更加饱满,成功起到了遮挡的作用,危机感稍稍褪去,夏油杰润湿干裂的嘴唇,他决定下一记猛药,开口道:“悟不会随便杀我,也不会用无限避开我。”
苍蓝色的眼睛眯起,语气平稳地陈述:“你想说我不是五条悟?”杀气没有为夏油杰的话有丝毫波动,似乎浑不在意。
判断正确。夏油杰想。祂的杀气并非来自被戳穿谎言的怒意,而是因为祂不明白如何去做五条悟。
“你是。”夏油杰鼓励般微笑道:“悟总是很直白地提问,就像你现在做的这样。”
承认祂的身份,为之套上枷锁。
若有若无的杀气终于了无踪迹,〔五条悟〕托腮看着夏油杰,将挡在眼前的手掌按上眼部,示意祂没开无限。
“嗯!我是!”〔五条悟〕语气愉快应声。
夏油杰从〔五条悟〕那边抽回手,在对方灼热的视线中抹去鼻尖悬着的冷汗。
悟,你知道自己有多难搞吗?
第25章
“我唯一的朋友兼死而复生的叛徒,有些拿不准应该杀掉还是拥抱呢。”剔透的苍蓝色眼球无辜地注视着夏油杰,祂操着专属五条悟的口吻说道:“杰能给出答案真是太好了呢。”
五条悟不会防备夏油杰,五条悟不会随便杀夏油杰,五条悟不会对夏油杰开无限。
祂将答案记住,按照记忆中应有的样子像八爪鱼一样攀上夏油杰,蕴含咒力的手抱上后心。夏油杰汗**倒竖,克制住推开的想法,耐心道:“嗯,我们是朋友,所以要听话哦。”
祂略一思索,点头表示认同。
“现在,放开我。”夏油杰命令道。
苍蓝色的眼睛露出一丝迷惑,不能理解朋友的推拒。
“悟,你很重。”
〔五条悟〕笑了,这才遵循了夏油杰给出的朋友方案,听话地放手:“完成~所以现在该杰听我的话了。”
再否认下去,导致〔五条悟〕放弃模仿就麻烦了。夏油杰无奈地点头表示认可,放任〔五条悟〕拉着他的一段手臂往车站出口走。
死寂的车站陡然升起一道欢快的声音,源头是夏油杰戴在手上的银环:“滴滴,五条悟发来一条私聊消息。”熟悉的音色字正腔圆地模仿手机提示音,隐隐夹杂着笑意。
是悟。夏油杰顿住,拉着他的白发青年一声不吭地行走,似乎没有察觉到相同的嗓音。夏油杰斟酌着开口试探:“好像有猫叫,你听到了吗?”
“没有。”〔五条悟〕没有回头,淡淡地否认。
一般人听到类似的提问,多少会确认下再回答。祂否认得极快,似乎对周围的环境了如指掌,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出否定的答复。
“猫叫?”**抖动了两下,随即连同昂扬起来的语气颤动起来:“啊、是指我吧!”
空寂的车站将只有夏油杰能听到的声音放大了数倍,白色猫咪喉咙发出呼噜声,毫无心理负担地“喵”了一声。
学得真像。夏油杰失笑,由于〔五条悟〕拉满弦的神经陡然放松。
“真的连上了吗?杰好像听不到我说话哎,他都没夸我。”语气充满理所当然,似乎是真心实意地认为应该得到夸奖。
那边又插/入一个清亮的童声:“我的收藏都是世间珍品,那边大概是不方便回答的环境。”
“那岂不是很危险?喂,我也要去那边。话说回来,本来就是你擅自拉走杰的,五条老师可不会对小孩子手软哦。”年长的那位不客气地说道。
“不是说过了吗,同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相同存在。”清亮的声音透出不耐烦的意味:“顺带一提通讯工具是充电款。该你履约了,咒术师。”
旁听那边的对话,夏油杰心思飞转。〔五条悟〕并不好对付,依他的手段,目前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因此,没必要让悟为他履行不明身份的人提出的约定。他需要在不惊动〔五条悟〕的前提下提醒他的悟。
“白色的、蓝眼睛的猫咪,我很喜欢呢。别担心,我说的不是别人。”夏油杰试图暗示他遇到了五条悟同位体的情况。
不断向前的步伐停在车站出口,白发青年回身对着夏油杰歪头,宝石般的眼睛折射着日轮的光辉:“我吗?”他好像拿不准被朋友说成猫应有的反应,自然亲昵的姿态尽散,垂头沉思的样子宛如一尊不近人情的神像。
“知道知道,不会占你便宜啦。杰,方便的时候关照下黑发蓝眼、手上有纹身的少年藤丸立香。”那边自顾自交代了约定的内容,才反应过来心心念念的夸奖已经来了。“啊,果然听得到吗?现在还好吗?有受伤吗?”
原来约定的内容由他来完成,看来悟有在认真实现那晚彼此间的誓言呢。夏油杰思绪飘远,口中应付着两个五条悟的提问:“没什么,只是感慨罢了。要去哪里?”
〔五条悟〕在过载的信息量中机械地调整表情,面颊发红微喘道:“我喜欢……”
夏油杰打断祂:“你不喜欢。朋友之间互夸可爱很正常的,我们走吧。”他不想知道那个精于术式计算的大脑推导了什么。
〔五条悟〕眨眨眼,红晕瞬间从白玉般的皮肤消散,祂神色如常地搭上夏油杰的肩膀,轻快地说道:“五条悟特快列车发动~”其余声音被〔瞬移〕切断的空间带得断断续续:“杰也很可爱……”
身披僧袍的高大男人站在高专门口望天。脸嫩的五条悟也就罢了,夏油杰从来没被人说过可爱,现下更是感觉极度不适,他看着一脸得意求夸夸的白发青年欲言又止,艰难地挑出合适的词句:“不那么礼尚往来也可以的。”
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无语的感受是相同的。夏油杰扶额,跟着〔五条悟〕走进高专。
与早上离开的高专相比几乎没有变化,恍然间就像回到了安全的领地,他跟悟做完任务在高专闲逛,偶尔打一架消食,遇到夜蛾老师和硝子就打声招呼。
夜蛾老师?
正想着,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眼前。夏油杰回神,打量着〔五条悟〕带他来的地方。平时上课的高专教室里难得地挤满桌椅,座无虚席。除去夜蛾老师,夏油杰只能认出老同学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还有疑似伏黑惠的少年。
无论认识与否,这些人无一例外保持着肌肉紧绷的战备状态,神情大多严肃,如同静止的战场一般,偏偏不合常理地被人摆出上课的样子。
白发青年缓步走上讲台,祂垂眸,抬眼时周身气场骤变,不离一贯的轻佻,多出的成熟感虽然是夏油杰陌生的部分,却也更接近记忆中在涉谷人群行走的气质:“上课了哟,我的学生。”
话音未落,凝固的教室好像被上了发条般动作起来。
夜蛾正道率先说道:“悟,你在搞什么?”
“少占我便宜,谁是你的学生?”
“我走了。”
“五条老师,你不是去涉谷站了吗?”
“对对,啊!不对,我们也在涉谷站啊。”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喂,眼罩笨蛋。”干练的马尾辫少女稳稳立在桌椅旁,双手按着咒具,抬下巴指向夏油杰的方向:“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她去年才被此人重伤过,深知某教主的危险性。
经历过百鬼夜行的几名学生统一警惕地看向夏油杰,成年人组倒没什么反应。
五条悟还在呢,出不了事。
深孚众望的最强咒术师转头,对上夏油杰的苍蓝色眼睛又回到了高专时期的信任,祂亲昵地勾上被高专众人警惕的夏油杰,将两个毫不相干的形容拼在一起:“我朋友,去年被我杀过一次的。”
会杀的朋友是什么品种的朋友?为什么现在还活着?话说这位都还魂了,真的不是来报复你的吗五条老师?
这句槽点极多的话让并不了解内情的一年级都开始心生警惕。
以悟的记忆为蓝本的幻境,会精细到这种程度吗?夏油杰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从“喜欢”起就不再动弹,他用指甲轻叩金属,试图与五条悟取得联系。
接连的敲击取得了成效,被期待的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我只喜欢杰,杰也只能喜欢我。”**连接的另一边只能听到夏油杰本人的声音,只能通过夏油杰的回答推断出有人要抢他的杰,来回重复这一句蛮横的宣言。
堪称聒噪的告白中,夏油杰反而平静下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将我介绍给你未来的学生?”
那边似乎从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夏油杰的处境,不再咋呼地吃醋,语气认真起来:“都是好孩子哦~只要我开口就会捧场,另一个我什么都没说吗?”
夏油杰看向再次陷入沉思的神明,剥离感情后任谁都不会将其错认为人类,祂神色变幻,在夏油杰朋友和高专教师两个身份间来回切换。
完全不是靠得住的样子。
给悟收拾烂摊子不是一两回了,只是,加倍,而已。
而已。
顶着教主壳子的高专学生叹了口气,手指微动,做好强行离开高专的准备。
“五条老师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吧。”眼底两条细缝的粉**少年笑容灿烂,毫无戒心地向夏油杰伸出手:“我叫虎杖悠仁,喜欢的类型是詹妮弗?劳伦斯,请多指教。”
少年版伏黑惠冷淡地扭头,还是跟上虎杖悠仁的步伐:“请多指教,伏黑惠。”
禅院真希不爽地哼声,还是收起咒具。
无论与某教主有无过节,出于对五条悟的信任,学生一一向夏油杰自我介绍。
如悟所言,都是好孩子呢。身处不同时空,却好像听到了五条老师的解释一般,在〔五条悟〕语焉不详的情况下就愿意相信身份复杂的他。
术式手诀换成无害的握手,僧侣温声道:“请多指教。”
“对吧对吧~我就说很捧场的!”上扬语气里满是自得的笑意,五条老师放心地挂掉通讯。苍蓝色的眼睛冷冷地转向被锁链捆在地上的外国青年。
“那么,是时候说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了。全是赝品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你在甜品上的品味还不错。”金发幼童放下餐叉,守礼地拭去嘴角残屑,红瞳对上通透的六眼:“字面意思。我和赝品相性超差的,把英灵划归到这一边真是没品。”
第26章
监控摄像头沉默地投向甜品店仅剩的三人,忠实地履行着记录的职责。金发幼童翘腿靠坐在甜品店的柔软座椅上,宛如身处王座般宣判:
“直白地说,你是赝品,真实世界的时间永恒停止在2018年10月31日。”
由洞察万象的吉尔伽美什王升格而形成的常时发动型宝具〔全知且全能之星〕。全部都知晓会无聊,幼吉尔平时只会选择性地看一部分,这不包括抢到被人理救世主藤丸立香再次召唤的机会后,反而没见到御主的情况。
“未来的你将世界拆成了必然和偶然两个部分,标记这家伙导致的〔涉谷事件〕为必然,换取了投影世界的无限可能性。拿因果来举例的话,因的世界中只有可能性,果的世界中只有必然性,连接两个世界的就是这家伙。也就是说,在2018年10月31日前,你可以为所欲为地改变历史,直到那一天被矫正为〔涉谷事件〕。”
密集嘹亮的警笛声在极近的地方停止,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逼近甜品店。极度自我的两人都未为此分出丝毫注意力。
幼吉尔自顾自地继续说明:“这家伙必须要在2018年10月31日完成〔涉谷事件〕,这是投影世界存在的锚点。在此之前,他不会死。”
五条悟浑不在意地耸肩,他不可能把这家伙留到十一年后:“我现在就杀了他。”
“哎,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这么做呢。”幼吉尔比了个请的手势,红瞳扫过无能狂怒的羂索,锁链随着他的话语收紧:
“别动,拜托你死下试试嘛,谢谢。”金发幼童露出天使般可爱的笑容,礼貌地向动弹不得的羂索道谢。
随即是一个平板的男声贴在甜品店门边棒读:*“啊、啊、凶犯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老实投降吧。你乡下的老母亲说不是为了让你当凶犯才养育你的。凶犯妈,请你劝他几句。”
五条悟意外地将视线转向门口,还没等到所谓乡下老母亲的发言,就看到两个面容七分像的金发青年戒备地进入满地狼藉的甜品店。较年轻的那位不受控制地露出震惊的表情:“五条前辈?”
七海建人今天专门抽空来找七海异三郎确认夏油杰**的内情,还没说几句话,七海异三郎就接到了紧急出警的指令。事发突然,七海异三郎问过七海建人的意见后,两人决定一同前往凶案现场。据群众报警,距离他们两公里的甜品店出现一个可疑墨镜男意图当场行凶。
金发警察熟练地操作手机,将监控视频界面切到word文档,公事公办地念完那段凶犯须知,不等可疑墨镜男被子虚乌有的乡下老母亲打动,直接突入甜品店准备打个措手不及。
凶犯须知的麻痹效果可比劝说效果强得多。
本打算帮忙制服凶犯的七海建人,直面可疑墨镜男竟是自家学长的凶残现场!
“嗨~七海。”清俊的白发青年无辜地笑着,竖起一只手打招呼:“建议回避哟,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
五条老师自认为十分体贴,上次杀卧底前他也先提醒了未成年的学弟,可惜两次七海建人都不领情。
“请随意行动,五条学长。”
发觉七海建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五条悟笑意不变,轻快地将手搭在琼斯头顶,颇有几分温柔的抚摸额头上的缝合线,指尖环着轻点:“别害羞嘛,只是尝试一次。”
捆住羂索的锁链因为五条悟的靠近不安分地颤动,幼吉尔皱眉,想到真实世界〔五条悟〕的身份后了然地收起挚友,将主场让给五条悟。天之锁是针对神的武器,这么大一个神明投影站这,的确不便发挥。
凡是可能的攻击都会被〔无限〕拦下,局势一面倒向行凶的咒术师。羂索自我放弃般的无力垂手,头顶的皮肉顺着手指的力道向上攒聚,缝合线根根崩断,渗出内里的温度。面部肌肉狰狞地向上扭动,构成近似笑容的可怖表情。
热辣的烫意陡然从套在惯用手的金属环生出,这是不会被阻隔在〔无限〕之外的部分。伴随着“嗞嗞”的声响,弥漫起熟肉的焦香。在意识理解之前,神经已率先选择了放手。
苍蓝色的眼睛怔怔盯着灼伤的手腕,背景中的外国青年张狂地大笑:“不会防备夏油杰,这是你最大的弱点。”
“你敢赌吗?锁链放松的片刻,我不止能在**上做手脚。那个普通人,与我只有两步之远。”
五条悟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实力。
“哈哈哈哈放我这一次,他的命就能保住。五条悟,你真的要用学弟亲人的命来赌吗?”外国青年抛弃温润的面具,满是疯狂的瞳孔中具是不再动作的五条悟。
“112。”羂索压根没放在眼里的七海警官突然开口:“你没有立场阻止我说话,一旦杀**质,你就彻底失去脱身的可能。”
平稳的语调持续碾碎着所谓独自一人才是最强的诅咒:“琼斯将人分尸为112块,与同天上报村民失踪案的数字恰好相同。在警察的世界中不能作为证据的巧合,在咒术的世界,有怎样的意义呢?”
“我不清楚咒术的赝品是什么,如果说证据充分的话,并非不能怀疑世界的虚假性。”
如果他是虚假的,那么暂时死掉也无所谓。“为世界取回真实吧,咒术师。”从未见过咒灵的普通人,选择信任咒术师。七海异三郎操起不熟练的微笑,从容地走向脸色渐渐难看起来的羂索。
“哈,”被威胁的最强咒术师轻轻笑起来,羽睫随着笑意颤动,像是观赏了一出喜剧般。他两指交拢为之落下帷幕:“〔无量空处〕。”
辽远的银河骤生,又如幻梦般瞬间熄灭。
路过在眩晕中支撑住昏迷金发警官的七海建人,白发咒术师不紧不慢地弯弯眉眼道谢,这才缓步走向沉浸在过量信息中,一脸呆滞的羂索。
“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呢。”在羂索不知道的未来中,五条老师通过0.2秒的领域展开,在保全普通人的前提下歼灭了1000名改造人。
五条悟活动手腕,冷白的皮肤上横亘着烫伤的疤痕。他抬腕舔吻那处伤口,苍蓝色眼睛流转,斜睨神志不清的羂索。随即伸手悬在羂索呆愣的目光前,细白的腕间吻痕与伤疤交错,〔反转术式〕开始淡化伤疤,只留下淡红的吻痕。仿佛是为了展示清楚般,他将这一过程拖得极慢。
“给你发挥的机会,不是因为你有资格威胁我,而是我这个人呢,性格糟糕到喜欢看弱者底牌尽出还输掉的样子~”
修长的手指收拢,轻巧地绕到后颈捏碎一节脊椎。甜品店的墙壁伴随他的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事故在其中孕育着,很快又伴随着他松手而终止。
“无聊。”五条悟托腮:“做不到安静地死掉的话,那就暂且如此吧。别担心~我们有十一年的时间让你解脱。”
从〔茈〕下逃脱,又靠着〔因果律〕崩塌起死回生,加上现在的两次尝试,看来这玩意真的杀不死。
“我讨厌惯例,未来的我也不可能会喜欢。”
以普通人的性命相胁,被利用对夏油杰的感情,像这样的〔涉谷事件〕不会再次发生。
“我在这里,这里就会成为〔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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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不难受吗?”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在讲台上讲了一堆有的没的废话,绝口不提涉谷事件。高专教室内的气氛不再紧绷,夏油杰空出余裕询问道:“平时还是遮起六眼比较舒服吧。”
〔五条悟〕顿住,后知后觉地诉苦:“啊,头痛。好累。”祂扯过宽大的僧袍袖子盖住脸,不顾身处讲台为人师表的状况。
习惯不靠谱老师作妖的学生暂且不提,几位成年人坐不住了,他们没时间陪一时兴起的〔五条悟〕胡闹。
几人陆续离开,金发的靠谱成年人突然感觉如芒在背,他收回迈出教室一半的步伐,转向半边身子遮进僧衣的学长。七海建人看不到〔五条悟〕的表情,但那双通透的六眼一定在看他。
“七海,钉崎,过来过来~”祂招手,掀开袖子引着迷惑的两人绕到教室外的树丛。
差了被〔五条悟〕撇下的几步,夏油杰来到树丛时,只看到祂像是欣慰于学生前程的老师一般,真心实意地微笑着。
七海学弟以指微调下滑的护目镜,名叫钉崎野蔷薇的学生不耐烦地等待五条悟交代,仅此而已,至此而已。不可能有下一步动作了。
祂曾断言,没有猫叫。
这个世界没有超出祂掌控的东西,时间臣服于祂。
〔五条悟不会防备夏油杰〕
于是祂坦诚地公开术式情报:“〔无限〕是无处不在的。他们将永恒处于无限接近死亡的进程中。”无限接近而永不抵达的死亡。
第27章
死亡是万物的终点。
所谓的〔无限〕,并不是抽象到难以理解的东西。那仅仅是眼前之人成为神明前最后的感情罢了。〔无限〕诉说的含义凝结起来,就是“不要死”。
原来七海在未来死掉了。夏油杰自嘲地笑了。这不奇怪,灰原会死,七海也会死,在这个未来中,连夏油杰都只是个死而复生的人。
咒术师被诅咒的命运,终究延续到下一代人身上了。
夏油杰注视着动作凝固的钉崎野蔷薇,身穿高□□服的少女站姿随意又不失力量,眼神中写着对自身实力的确信。他想起他和五条悟在禁闭室开卧谈会的那晚。他们就像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一样谈论前程,苍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悟说他未来会有很多活泼又有天赋的学生,他的学生都会长成优秀的大人,他打心底里邀请夏油杰与他共享美好的未来。
就是他这般珍而重之、视若希望的学生,原来会早早夭折。
涉谷那天之后,五条悟来到了夏油杰身边。他离开有一天没有?似乎没有,但是七海和他的学生都死了。
如果悟知道未来如此残酷,还会邀请他成为高专老师吗?
“其他人也会变成这样吗?”夏油杰干涩地问。
非人之物用最亲近之人的样貌,拙劣地模仿着最爱重之人的行为,祂毫不藏私地笑着向朋友解说术式:“早晚的事,越靠近各自的死亡,时间越接近于无。”
“术式是刻印在术师体内的天赋,我最喜欢〔无限〕了。”祂眼神发亮,孩子般炫耀道:“我为世界设定的结局很棒吧,无论过去发生什么,最后都不会死。”
不要死。
这是怎样一个单纯又普遍的欲/望,恐怕每个人面对亲近之人的死去,都会有这样的想法。人做不到阻止死亡,然而神明可以。
神明不能有人类的欲/望,否则就会像现在一样可怕。祂在成为神明之前,曾经是保护弱小的咒术师,从事教育的改革者,许多学生的老师。感情随着身份的转变而烟消云散,只剩下身为五条悟的记忆。神明只知晓记忆中写明的欲/望,却不懂其中的感情。
真好,他们不会死了。悟会这样想吗?
不可能的吧。五条悟会教给学生选择的能力,但是他不会在学生做出选择后,再要求学生走他安排好的道路。
“很棒呢,”夏油杰违心地夸赞,好像与朋友分享喜悦一般问道:“〔无限〕需要知道死亡时间吧,你是怎么确认所有人的死亡时间的?”
祂配合地回答:“我看到过嘛,每个人的死法我都记得。”谜团反而随着祂的回答增多了。
“那样的话,〔无限〕是如何成立的?死者已经抵达了死亡,不存在无限接近。”
“因果律……”
未曾设想过的名词出现在回答中,夏油杰呼吸漏了一拍,初见神明时的死亡预警再度闪现。
身份被发现了。
六眼自始至终盯着夏油杰,不可能没发现他的失态,祂没有停顿地说出事实:“你来自因的世界吧。”
苍蓝色的眼睛打量着夏油杰,不由分说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别怕,你说过,五条悟不会随便杀夏油杰。”
手掌下的脉搏跳动着,祂似乎交出了脆弱的要害。
并非如此。夏油杰没有因为掌握对方的生杀松口气,对〔无下限术式〕来说,交出脖颈算什么诚意,只是祂还没玩够扮演朋友的游戏罢了。
祂继续说明,声带在手掌下震颤:“在因果律中,因可以成就果,果也可以成就因。借助〔因果律〕,我将线性向前的时间折叠为闭环。创造了可以无限重来的因的世界,用来作为果的世界的支撑。作为结果的涉谷事件仅仅是一个点,因此时间就能停止在涉谷事件,糟糕的后果都不会发生了。以涉谷事件为终点,因的世界进行到涉谷事件就会重启,你永远不会老哦,开心吗?”
夏油杰沉默半晌,说道:“我会试着和悟一起避免涉谷事件,为什么要将这确定为唯一的未来?”
“还有比这更好的未来吗?没有涉谷事件也会有其他事,一个个地都会走上死路。”苍蓝色的眼睛谴责地看向夏油杰:“现在这样最好了,我保护了所有人。你刚刚还说很棒的。”
五条悟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一个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人,被禅院甚尔捅穿喉咙都能从地狱回来,无人同行也能坚信所行的道路,敢将改革的希望寄托于豪赌一般的教育事业,五条悟应该如此的。
而祂做出这种否认可能性、否认学生选择的事,扭曲那个人原本美好的祈愿。这完全是对五条悟的一种亵渎。
他应该愤怒的。夏油杰想。他却不受控制地对眼前的白发青年升起怜惜之意,并非是对遗忘感情的神明,而是对成为神明之前的那个人。那也是,他的五条悟。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会让五条悟崩溃到失去自我的程度。
夏油杰问道:“你经历过多少时间?”
在这个除去凝固与平时无二的世界中,记录了这么多人死亡的〔五条悟〕,究竟活了多久。
“时间?”〔五条悟〕蹙眉,不满地说道:“完美的世界中没有时间。”
“我不是问这个,在你完成〔无限〕之前,过了多久?”
祂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串数字:“一千零二十八年又十个月二十三天。”
意外精准的数字。〔五条悟〕在那段时间里,见证了所有熟悉之人的结局。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可以喜欢我。”夏油杰松开脖颈,捏着祂的下巴对准自己,直直望进那双空无一物的剔透双眼:“如果你做得到这一点,我就承认你是五条悟。”
不会防备,不会杀死,不会开无限。
这些事,五条悟会做,但是并非不可打破。
就像被悟杀死的那个未来那样,如果夏油杰满身风尘和血色地倒在五条悟身边,平静地交代遗言的话,五条悟做得到杀他的。
那是个温柔的人,温柔到不忍心逼迫他改变理念苟延残喘地活。即使是现在,五条悟也只是说会欺骗他世界很美好,假如痛苦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尽可以放弃生命。
我希望你不要走,我希望你活下去。苍蓝色眼睛总是这样诉说着。
最强咒术师大可以将他锁起来,就像这些凝固时间的人一样,成为五条悟的玩偶。但是他没有强留叛逃的夏油杰,也没有为一己之私让夏油杰活下去。
这么想要挽留,这么任性的家伙,也会为夏油杰克制自己的欲/望。
这般纯粹的爱意,也曾存在于神明的过去中。
祂了然地眨眼,精致的面容立刻浮现出一道薄红,白色羽睫微颤着就要凑上来讨要亲吻,却因为下巴被死死捏住,碰不到想要接触的地方。
夏油杰冷淡地盯着情态毕现的〔五条悟〕,手中力道很稳,他没有回应急于证明身份的神明,而是在琉璃般通透的眼睛注视下,错开相同的样貌,贴近捏着下巴的手的腕部,用嘴唇轻碰了一下金属环。他的动作与投影世界五条悟舔吻手腕的动作重合。
“我会试着教会你感情,你会爱我,爱那些学生,爱这个世界。”夏油杰缓缓宣布,每个字都说得不容置疑。
在原来的理想破灭后,他又找到了新的方向。夏油杰审视着剪断未来的神明,他希望找回在时间中迷路的那个五条悟,他无法对悟的学生坐视不理。
这些学生有术师的天赋,还有与五条悟一脉相承的狂妄。因这狂妄,轻易地选择相信来路不明的夏油杰。也许如神明所说,避免了涉谷事件的未来仍然可能糟糕,但是,他们的未来不应该被确定在死亡的那刻。
祂语调昂扬,红晕不消:“好呀,那杰来做高专老师吧。我要做杰的第一个学生。”继承了五条悟的全部记忆,祂判断五条悟会希望夏油杰在高专任教。
夏油杰无奈地点头:“可以。”本来打算先说给悟听的,可惜了。
“你的教师资格证借我。”上课他可以通过手铐找五条悟捉刀,证件糊弄过去就行。
“没有哦。”祂笑眯眯地摊手:“直接去就是了。反正世界很快会停止,以咒术会的效率来不及管你的。”
“咒术全盛的时代即将来临,幸存的普通人很少,在此之前我会再次全面停止时间。”仿佛是在验证祂的话一般,祂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是伊地知洁高。
“五条先生,涉谷一带出现大范围石化现象,疑为特级咒灵所做。事态还在不断蔓延,您方便来调查吗?”
石化现象的罪魁祸首轻快地回答:“不方便,我要上课。”
伊地知洁高:“……哈?”这种时候,上课?
“可以。”伊地知洁高听到一个熟悉的音色替五条悟答应,一时竟想不起在哪听过。
夏油杰握拳轻咳道:“第一节 上实践课,怎么样?”
“好耶,我去叫教室的同学一起。”〔五条悟〕兴奋地挂断电话:“伊地知,稍后见~”
原来您是被上课的那一方吗?伊地知洁高大受震撼。
第28章
高专学生当然不可能全靠五条悟的瞬移来涉谷,大部队还在辅助监督的车上,〔五条悟〕拉着夏油杰先一步回到涉谷。
伊地知洁高絮絮叨叨地讲任务细节。
夏油杰压根没听进去,毕竟罪魁祸首就坐在旁边,甚至还是任务的主要责任人。他的注意力在汇报事态进展的五条悟上,手铐那边传来的声音语速很快,几句话带过了赝品和真实的事,开始欢快地说明重点:“反转投影和真实世界的方法还没有头绪,这不重要啦。呐呐,我拍了好多角度的羂索,就是导致涉谷事件的那家伙,表情超搞笑的哈哈哈哈,等你回来分享给你哟~”
可以想象那个招惹五条悟的家伙正被迫害的惨状。夏油杰摇头。他一点都不同情谋害了两个五条悟的羂索,只是可惜之前揍得太轻。
“谢了,我很期待。”夏油杰笑吟吟地附和。
伊地知洁高愣住,这位前通缉犯好像对任务意外地积极。社畜对五条悟拉着前通缉犯做任务的行为不敢吱声,战战兢兢地描述任务要求。现在看来,比五条先生好相处些?
好说话的前通缉犯朝伊地知笑笑,四处打量环境,看到甜品店的招牌后开口:“悟,想吃甜品吗?”
由于术式的关系,五条悟是个名副其实的甜党,味蕾的偏好应该不会随着时间改变。食物或许可以作为唤醒感情的第一步。如果咒灵球的味道好些,他的幸福指数大概会指数增长。夏油杰想。
从夏油杰给出条件后,苍蓝色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油杰,干涩地流出眼泪也不自知,夏油杰稍微放松警惕就要亲上来。
夏油杰推开祂的下巴,以指抹去淌下的眼泪,无奈地用手强硬地帮〔五条悟〕眨眼。祂对喜欢的理解极为书面,很显然混淆了生理反应和感情的区别,急于通过接触证明自己是五条悟。
〔五条悟〕被推得后仰,勉强闭上眼睛,消化夏油杰的问题。
“对,我喜欢甜的!”祂慢半拍反应过来,似乎才想起有这个设定:“杰要请我吃甜品吗?”
夏油杰见状叹了口气,今天本打算请五条悟吃甜食,所以他往皮夹中塞了好些大钞,力图满足五条家主的各种要求,恰好可以多请这只五条猫一次:“伊地知先生,麻烦你在这等下学生,我们稍后回来。”
伊地知洁高崩溃地按头,能和五条先生玩得好的人怎么可能靠谱啊,两个人都溜号跑掉了。
“方便带走又非常甜的高档甜品吗?”店员奇怪看了一眼夏油杰,小声嘀咕:“原来甜品都会流行极简风……”
“还有其他人有类似要求?”夏油杰皱眉询问道。
店员自知失言地转移话题:“据我所知,附近的甜点成品大多失窃,本店最后一份成品刚刚售出。要不要稍等半小时,试试本店新出炉杯装小蛋糕,甜党必点哦?”
夏油杰婉拒了店员的建议。
太巧合了,简直像是针对五条悟的阴谋一般。五条悟喜欢甜食在咒术界不算秘密,只是会有人拿甜食做文章吗,而且寒酸过头了吧,竟然选择偷窃的方式。
“你先去找伊地知吧,稍后我会带甜品过去。”既然敌方想用甜品引出〔五条悟〕,那么〔五条悟〕本人不要参与更好。夏油杰决定替〔五条悟〕探查一趟。
苍蓝色的眼睛迷惑地盯着夏油杰。祂应该喜欢夏油杰,也应该喜欢甜品,夏油杰去买甜品,为什么不能跟着一起去呢?
夏油杰解释道:“恋爱方面,留些空间才有惊喜。”
〔五条悟〕想了想,学生时代的夏油杰的确比他更受欢迎,祂深信不疑地点点头离开了。
〔五条悟〕走了,五条悟的声音可没歇,那边从提到甜品开始哼唧到现在,也没说不许,判断〔五条悟〕走远后立刻讨要好处:“我留空间了,所以惊喜要有我的份,要比那个我多!”
“不行。”夏油杰被故作乖巧的五条悟逗笑了,安抚道:“我只想给你一个人呢。”
那边安静半晌,抬高声音道:“果然我才是最可爱的那个。”看得出,他对之前自封可爱的〔五条悟〕耿耿于怀。
夏油杰随口答应着,对方引出〔五条悟〕的意图太明显,想必会在附近等待。他四处打量,目光锁定挂着小音箱分发甜品的巨大玩偶上,在成品或失窃或售空的当下,能够分发甜品的玩偶显然绝非善类。
夏油杰不紧不慢步向玩偶。让他瞧瞧,是哪个人想不开要招惹〔五条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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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谷出现大范围石化现象后,咒术会立刻指派了附近势力进行调查,辅助监督正在紧锣密鼓统计不断增加的受害者数据时,人理救世主藤丸立香在追查甜品失踪案。
这可比石化现象的问题大得多。
和一无所知从凝固状态苏醒的本世界原住民不同,藤丸立香落地时已亲眼见到完全凝固状态的世界。石化状态充其量是回归原状,更重要的是搞清楚为什么会突然活动。
来自迦勒底的两人立刻被异常的抱怨吸引。“我的芭菲怎么没了,好像才刚端上桌。”“咦刚出炉的岩溶蛋糕呢?”
啊这,静止世界中的拿走甜品的人,除去那位活动的僧侣外不作他想。那位看似冷淡的僧侣先生,原来是个极端甜党吗。
肝度超高的御主带着玛修跑遍涉谷,辅以迦勒底神奇科技树,成功统计出了甜品失踪案的情况。以涉谷为中心的甜品相关店铺,上至高档甜品,下至工厂袋装甜口零食,几乎所有成品都被一扫而空。
“怎么想量都太大了,那位先生对甜品真是情有独钟。”藤丸立香感慨。
待机的福尔摩斯轻笑:“谁知道呢?藤丸君,我有一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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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犯罪来说,那位会是提前发预告函的类型。”藤丸立香复述福尔摩斯的交代:“所以故意留下线索,会被那位视作挑衅找上门。”
玛修谨慎地点头表示明白,套在玩偶服中分发入手的成品甜点。这些是根据迦勒底的统计结果为数不多找到的甜点,勉强够塞满一个藤编小框。对比涉谷附近所有甜食的基数少得可怜。
夏油杰的确是会做犯罪预告的类型,甜党则另有其人,计划前提充满了乌龙,所幸没有影响目的达成。
玩偶的大手被身穿僧袍的咒术师按住,狭长的眼睛带着笑意。夏油杰接过甜品揣入怀中,待命的咒灵伴随他后退一步向玩偶发动了攻击。
笨重的玩偶套装没有阻碍玛修轻盈的动作,她似乎早已习惯于沉重的武装,几个闪身拐进人迹罕至的小巷甩开玩偶套装,气质凛然的粉发少女切换英灵武装,硬质铠甲防护要害,咒灵的利齿咬在盾牌上,发出骨骼崩断的声音。
“这位先生请等一下,”藤丸立香没理扑上来的异形,真诚地看向夏油杰:“我们没有敌对的理由吧,可以交换情报吗?”
“我叫藤丸立香,希望了解上帝之城的内情。这些是报酬,拜托您了。”黑发蓝眼的少年指着玩偶套装旁的甜点筐说道。
黑发,蓝眼,藤丸立香。夏油杰恍然大悟,这是之前悟拜托他照顾的人。他低声问:“是叫藤丸立香吗?”
手铐中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是幼吉尔:“你遇到御主了?请履约吧,爱人先生。”
藤丸立香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的,藤丸立香。”
夏油杰打个响指,咒灵随指令消失:“的确不是敌人,有人拜托我照顾你。”
手铐那边的幼吉尔提醒自己的身份。
“吉尔伽美什,认识吗?”夏油杰挑眉问道。
藤丸立香眼睛放光,开心道:“是乌鲁克之王,谢谢!”
既然是友方,有些问题可以直接问出口了。起初他以为是咒术界相关者的阴谋,脑回路向来清奇的诅咒师想用甜品引出五条悟,并非完全不可能。藤丸立香并非这个体系内的人,他不认识五条悟,甚至会错将甜品当作夏油杰的爱好。藤丸立香的计划指向夏油杰不知道的线索。
夏油杰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被甜品吸引?”
藤丸立香不确定地递上甜品:“很明显吧。毕竟在时间静止期间拿走了几乎全部成品甜食,一天一份的话也是近百年的量。你现在要吃吗?”
夏油杰不答,陷入沉思。
藤丸立香和他都不是拿走甜品的人,那么拿走甜品的,只有可能是祂了吧。
回想起白发神明提及甜品时的状态,并不像保留了对甜品的感情。除非拿走甜品时的〔五条悟〕,还没有忘记感情。
夏油杰突然发现他遗漏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五条悟是如何成为神明的?
天元活了千年以上,两面宿傩的意识在通过封印留存了千年,暗地谋划的羂索也经历了千年。
五条悟的确前所未有的强大,但并不意味着他会随着千年时间自然而然变成神明。
失去感情的神明,会将在涉谷战斗的学生和同事带到教室,会在静止的世界吃光数万份甜食,这根本不可能吧。
除非祂并非自愿停止时间,也并非自愿成为神明。
夏油杰掩面遮住可怖的神色,他想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猴子都对五条悟做了什么!
第29章
猴子是一种反复无常的生物,他们往往一面口中喊着自由,一面推举那么一个英雄替他们思考。如果正确的话,那么英雄要对将他捧上那个位置的猴子感恩戴德。如果有错误,全怪在英雄身上就可以了,这样想会活得轻松很多。
咒术师被猴子选出来成为英雄,然后在无法承担猴子期望的那天死去。那么五条悟呢?他比任何人都强大,他是被咒术师和猴子共同推举出的英雄。
五条悟,会不会也有无法承担期望的那天呢?再强大也是人类,也会有弱点。
五条家教会五条悟人的感情,大概早就料想到他会败在感情上吧,毕竟这是五条家为五条悟精心策划的弱点。
悟,要感谢我们啊,你不会后悔遇到夏油杰吧。
咒术会的既得利益者大笑着,像五条悟这种超常规的人就不应该存在,过去数百年都不曾出现过,现在也不应该出现,咒术界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与五条悟无关,历史证明不需要五条悟。
我们如此善解人意,知道其他人只会碍手碍脚,所以只派你一人前往涉谷。请不要追究被狱门疆封印的事,我们都是为你好啊。
涉谷幸存的普通人感激着五条悟,向世人宣讲五条悟的行迹。立于庸碌人群之上的救世主,以未知的力量压制了未知的恐怖,无边无际的强大。在常识逐渐崩塌的世界里,惟信可以称义。
我们信仰,因此请给予我们救赎。
各方势力伴随五条悟的封印暗潮涌动,自以为获利的人被隐藏更深的家伙背刺,并不是难以想象的事。
辗转千年一朝成事!羂索仰天狂笑,时局如棋,他是唯一的棋手。
御三家也好,零零散散的咒术师也好,没了六眼绝对实力的震慑,不过一盘散沙。相互攻讦之中,正是羂索最舒适的游戏场,甚至不需要分出心力对付,只需将其当作开启咒术全盛时代的余兴随意逗弄,各自就会走上早已注定的末路。
如果五条悟在的话,会不会结果不同?
五条悟为什么会被封印啊啊啊啊啊啊!〔六眼〕和〔无下限术式〕是无敌的,如果不是五条悟一时大意,如果不是五条悟被夏油杰蛊惑,他怎么会被封印,咒术界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都是五条悟的错!
诅咒五条悟诅咒五条悟诅咒五条悟。
迎来全盛的咒术挤占着普通人的生存空间,哀嚎着祈求奇迹的普通人,或成为术师,或者死去。
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没有咒力就要死去?为什么有的人能活得更好我就非死不可?为什么相信了还无法得救,救我啊,为什么你不出现!
诅咒五条悟诅咒五条悟诅咒五条悟。
在血肉中自在大笑的男性,结实的身体连带面容布满不祥的纹路,术师也好非术师也好,变成肉块都混在一起无法辨别。
为什么要留下宿傩的容器呢?
厄运是从五条悟开始的。
诅咒五条悟诅咒五条悟诅咒五条悟。
老师,抱歉。身穿高专/制服的身影跪在地上,阴影遮住面容,看不出学生的身份。或者说,他们都说了这句话。
死者对生者的嫉妒与憎恨,掺杂着对五条悟的期待与执念,在这份千年积怨中,〔奇点〕诞生了。
没有形体,没有意志,沉默地出现在从碎裂的狱门疆中脱身的白发青年意识中。
狱门疆内没有时间,名为五条悟的最强咒术师时年28岁,记忆却足有千年。
“想活着。”“不想死。”“诅咒你。”“庇护我。”“好后悔。”“救救我。”“抱歉,老师。”〔奇点〕不会说话,千年的信息直接灌入五条悟的意识。
诅咒、憎恨、愧疚、期待揉成一团,没有形体的咒灵默然乞求。
吾等奉汝为神。
苍蓝色的眼睛扫过千年后的世界,六眼穿过层层叠叠的遮挡物,冷清许多的社群各行其道,与千年前没什么不同,祂阖目道:“我答应了。”
承千年之因,正千年之果。其神名为,因果。
因果折叠,时间返回五条悟被封印的那刻,自此,不再向前。
神明心甘情愿地选择被感情束缚,祂从未后悔生而为人。
那么就回应所有人的期待吧,为此舍弃人身也在所不惜。
新生的白发神明站在死寂的人群中,轻佻地咧嘴笑道:“今天,欸不对,以后没有时间了。唔,总之先去吃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下次吃黄油土豆,再下次吃草莓芭菲,要把一千年份的甜品都补回来~”
“然后嘛,还要给高专的大家上课。就教他们,”苍蓝色的眼睛倒映着碧蓝的晴空,祂喃喃道:“不要闲着没事道歉吧。”
祂在自行筑就的永恒沉寂牢笼中磋磨,感情凌迟成片再消散为烟。甜味的意义就此褪去,苍蓝色的眼睛渐渐再溅不起任何波澜,看与不看不再有任何分别。祂回到一切起始之处沉沉睡去,直至被黑白色记忆中的朋友唤醒。
琉璃般的眼睛中倒映着温热的、鲜活的僧衣青年。
信息在意识中打转,祂的名字是五条悟,唯一的朋友是夏油杰,深受学生爱戴和同事信任,世界公认的最强咒术师。祂模仿着记忆中的样子唤道:“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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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五条悟申请拥有专属频道!”手铐那边不清楚夏油杰沉默的缘由,开心地整活试图吸引夏油杰的注意力。
夏油杰在接连的呼唤声中回神,喉头滚动挤出一句:“悟,你选错了。”
随着语调起伏振动的手铐陡然安静下来,贴在夏油杰骨节突出的手腕上。
“为了卑劣的诅咒失去自我,值得吗?”手铐朝冷白的手腕散发着凉意。
五条悟听到夏油杰的疑问,略一代入,大致想清楚了〔五条悟〕的处境,毫不掩饰地直接说道:“大概没问题?我应该不会亏啦。”
“我输了,你也没赢。”夏油杰没理盲目自信的五条悟,继续说道:“那些人并不是怀柔对待,就会有相应的回报。你都被封印过一次了,凭什么相信呢?”
送命题。五条悟完全无法解释他在料理烦人的烂橘子之前,为什么会先一步被封印。
“只是这个世界线不幸全抽出了下下签嘛……我觉得其他世界线不会全凉。”说到这,五条悟直觉夏油杰脸色发黑,急忙补充:“我没在强词夺理。不是还有杰帮我吗?”语气充满理所当然的信任,隔着世界仿佛也能看到那双闪着光辉的苍蓝眼瞳。
正是如此。夏油杰垂眸站在巷口,回身就是和煦的阳光。
他和悟都是错的,这世界迷蒙得根本看不清楚,即使如此,彼此也是真实的。夏油杰摩挲着手铐想道。
未来幸福也好,残酷也罢,他们会相互扶持着走到最后。
“没在哭吧?杰。”久久听不到回答,手铐那边试探地问。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答道:“你才哭了。”是真的,为〔五条悟〕拭去眼泪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
五条悟没当回事,完全不考虑自己会哭的可能性。他用着一贯的轻快语气说道:“用不着为我伤心。说认真的,无论哪一个我都不会吃亏。这一点我绝对自信。”
“已经不一样了,我们会有不同的未来。”五条悟难得沉稳地说道,随即话锋一转,欠揍道:“比如说,那个我没有杰,可是我有~”
夏油杰轻轻笑起来,说道:“别担心,我不会走回老路。”
五条悟一旦开口说话,任何严肃的气氛都维持不了多久。但是,夏油杰很喜欢。
可以轻松大笑的生活,这样持续下去就好。
“这次我们先动手吧,没想到烂橘子能烂到这份上。”五条悟饶有兴致地提议,轻描淡写地带过了颠覆咒术界的想法:“跨物种交流太难了。”
夏油杰颌首表示同意,想起五条悟看不到,又启唇道:“我会帮你,再来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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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藤丸立香不好意思地打断谈情说爱的两人:“打扰了真是抱歉。”
黑发御主只能听到夏油杰的话,隐隐推断出手铐那边的人可能被卸磨杀驴了。这套他很熟啊,如果没有人理再编,人理救世主这会,大概率正在坐牢。
藤丸立香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真诚道:“对错什么的,要先有未来才能印证吧。空想树一旦启动,异闻带的历史就会入侵泛人类史,到时才是真的别无选择。你们也不想这个未来被确认为唯一的可能性吧?”
“嗯,不想呢。”夏油杰唇角勾起惑人的角度,眯眼挡住幽暗的眼神,劝诱藤丸立香吐露更多情报:“你打算怎么做?”他比其他人知道得都多些,〔五条悟〕亲口向他说明过因果折叠的原理,如果解决方案稍有差池,真实世界和投影世界会一道毁灭。
白发神明在涉谷沉睡的孤独身影在夏油杰眼前一闪而过。无论哪种方案都不得不舍弃祂吗?
不能动摇。夏油杰压下翻涌的心绪。
身穿僧袍的咒术师逆光而立,光影的交界雕琢出清晰的轮廓。
保护可不是说说而已,他不允许任何人阻碍五条悟。
第30章
藤丸立香敏锐地察觉到夏油杰的态度变化,迦勒底英灵搞事是常态,不搞事才是异常。经验丰富的御主奉行顺其自然原则,潜在的危险不在考虑范围内。因此他并未忌讳地直接说明:
“其实只要没有空想树,放着不管也是可以的。造成异闻带的五条先生在涉谷的话,那么空想树大概率也在附近。我和玛修统计甜品失踪案时已经彻底调查过一次,并没有发现异状。”
藤丸立香双手合十,乖巧地请求道:“夏油先生,麻烦你帮我问下王,他和另一位英灵的调查进度怎么样。”
很常规的问题,他和悟也交换了两个世界的情报。夏油杰随口答应藤丸立香转述的要求。
“另一个?”幼吉尔只通过〔全知全能之星〕探查了御主相关内容。
“欸,所以是礼装?”
幼吉尔笑起来,夏油杰隐隐听到疑似鼓掌的声音:“那倒不是,看来有只小丑准备了剧目取悦我呢。”
清亮的童声语带嘲讽:“赦免一切罪行的‘圣人’,妄图启动第三法的Ruler,天草四郎时贞!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上帝之城吧。”
前科累累知名黑哨天草四郎时贞,他期望通过第三法达成人类的救赎,〔五条悟〕创造的上帝之城某种程度上正合他意。在与藤丸立香失联的情况下,天草先生发现实现夙愿的机会唾手可得,说不定真的会去启动空想树。
听到夏油杰转述的名字,黑发御主瞪大双眼,无奈地挠头笑道:“看来我要想办法赶到投影世界呢,我不在场的话,天草先生的问题会变得很麻烦。”
夏油杰不置可否。在找到分离投影世界和真实世界共生关系的方法前,他并不想帮助立场可疑的藤丸立香。
“你想保留投影世界吧?其实我有办法,只是可能会惹王生气。”藤丸立香一脸神秘地招手。
夏油杰神色微妙,黑发少年真的很会拉好感,口遁可能修到满级了。
听过藤丸立香的方案,夏油杰勉强打算配合:“姑且信你……”其实不太信,但若非消失不可,果然还是想和悟一起。为此,必须离开上帝之城。
“祂很喜欢上帝之城,单靠劝说祂是不会放弃的。”夏油杰补充道。
不能劝服的话,只能采取武力手段了。在没有更多英灵援护的情况下,藤丸立香必须和玛修两人对上成为神明的最强咒术师。相当艰巨的任务,不过还好,他们这方也有一个五条悟。
五条悟安排打败〔五条悟〕的计划。这话听起来像绕口令一样奇怪,无怪乎手铐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他对自己下狠手没一点犹豫,甚至还能保持看热闹的心态:
“那个我在追求杰,甜品和杰,双倍暴击,接过礼物时肯定会松懈的。六眼没有死角,推荐不要拐弯直接上!”
“虽说可以一试,但我是无敌的。失败后就转为计划B~”手铐那边貌似给出先后两个计划,明显倾向于A计划不可能成功:“那是身为神明的我,目前的动机只有两项:一是实现信徒的愿望,二是证明五条悟的身份。”
“上帝之城的本质是信徒的愿望,所以祂才不会放弃。信徒向神明祈愿时,不可能许下希望神明活着的心愿吧。所以只要杰和那个我说,希望五条悟为夏油杰而死,祂会照做哦。”
藤丸立香咋舌,像这样解剖自己感情的话,也可以轻易地说出口吗?
熟悉的声音依然故作轻松地安抚道:“把祂当做记录了五条悟记忆的文件就好,别太在意,只是删除文件啦。”
只是删除文件,不要动摇。夏油杰默念。
“最后是计划C,没有内容~我已经学会关照杰的心情了,千年后的我应该更成熟才对。杰不开心的话,不按计划来也没问题哦。”五条悟轻快地说明:“我和吉尔伽美什去找那个黑哨。在空想树启动前,要破坏掉上帝之城哦,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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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衣青年眼神复杂地注视着甜品包装,纸盒设计精美,味道大约不会差。
如果甜品唤起了祂的感情,他还下得去手吗?
不能动摇。
夏油杰抿唇扯起一个微笑,向等待学生的白发神明喊道:“悟,我回来了。这是礼物。”
祂如预想中一般雀跃,轻快地走向夏油杰,苍蓝色的眼睛中只倒映着僧衣青年一人,其余事物都被排除在外。
直到结实的拳头砸向柔软的腹腔,没有〔无限〕,夏油杰切实感受到了对方肌肉反射性的震颤,〔五条悟〕连退数步卸去力道,祂垂头,白色的发丝挡住眼睛。
会讨厌我吧,看来计划B无法进行了。夏油杰调整着混乱的呼吸。
即使〔五条悟〕的感情源于伪装,他也不想利用这份记忆的遗泽。
像平时的玩闹一样,只是这一次稍微认真些。打一场吧,悟。
白发神明猛地抬头,宝石般的眼睛对上夏油杰,那当中空无一物,却摄人心魄。
神说,要有光,世界有了光。
任何谋划在压倒性的实力差别之下都不会起作用。人类在神明御前与蝼蚁并无区别。
〔五条悟〕竖起一指抵唇,轻轻吐息间,时间归于静止。
藤丸立香感觉像被卡在峭壁夹缝中般动弹不得,发动攻击悬空跃起的玛修直直坠下,她僵硬摆出缓冲动作勉强落地,随即规则上的障碍密不透风地锁住她的动作。
作为外来者尚且如此,原住民在〔五条悟〕的轻巧一指下,即刻回归死寂。
天地之间,只剩夏油杰与祂默然相对。
已经输了,还是一如既往的超常规呐。夏油杰默默感概。
〔五条悟〕瞬移到夏油杰身侧,握紧的拳头向他挥出。
做不到抵抗。
祂即便被夏油杰算计,依然没有对他使用〔无限〕。然而除去起伏的胸口,僧衣青年与静止的环境融为一体,他不言语,不去看,任由神明的手向他逼近。
会死吗?会死吧。
被一个五条悟杀死,再辜负另一个五条悟的期待。这是更糟糕的选项吧。
杀死朋友的痛苦由他来承担就好,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进行计划B。
夏油杰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艰难地开口道歉:“抱……”歉,请为我死去吧。
还未来得及吐出半个音节,就被锤在胸口的力道打断。
不重,是他和悟日常打闹时的力度。
“我们是朋友吧。”白发神明轻浮地笑着:“不要道歉。”随即手向下摸索,掏出夏油杰藏在怀中的甜品纸盒,修长的手指剥开交叉的开扣,烘焙的香气溢出,是一盒曲奇。
祂细细审视着曲奇,翻来覆去地检查。
是担心下毒吗?真是被彻底讨厌了呢。夏油杰自嘲地笑笑。
白发神明没有注意到夏油杰的失落,心思集中在早已忘记滋味的甜品上。祂慢条斯理地咬住一角,将背面朝向夏油杰,上面赫然写道——〔归还未来!!!〕
似乎是为了强调,末尾连标三个惊叹号,奶油质感的边缘软糯,配上潇洒的字迹显得极为别扭。
夏油杰瞳孔紧缩,同窗三年互抄作业交换笔记的事早干了个遍,这分明是五条悟的字迹。
原来如此。
计划C。
失去感情的神明被所赋予的神名吞没,不再相信未来的可能性。但是还未失去感情的新生神明,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崭新的未来。
接受乞求成为神明时,祂并未甘愿屈从于咒灵扭曲的心愿。祂创造上帝之城时,就已策划了上帝之城的毁灭。将毁灭的希望放逐到投影世界中,上帝之城静待毁灭。祂早就预料到感情会渐渐消散,作为保险在仅剩的几块甜食上留下提醒,等待那个会为祂跑遍涉谷买甜食的人到来。
投影世界重来那么多次,总会有那么几次夏油杰愿意为五条悟留下吧,再巧合地跨越真实世界与投影世界的屏障,就能达成祂预先设下的条件。
拿到甜食的神明会接收有感情的自己所下的指令,任何时候都相信自己的五条悟会根据指令毁灭上帝之城。这样一来,就只保留了夏油杰与五条悟在一起的投影世界。
〔五条悟〕靠的很近,夏油杰怔怔听着祂的咀嚼声,接着就被塞了半块曲奇进嘴里。
甜过头了。
祂从口袋掏出眼罩戴上,看不到空茫的琉璃双眼时,几乎无法分辨祂毫无破绽的模仿,勾起嘴角的弧度与五条悟分毫不差,祂说:“亲手杀死朋友是件很痛苦的事,所以不用说出那句话。”
尖锐的刹车声陡然响起,淹没了下一句话:“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选择啦,与你无关~”
夏油杰从不可置信的僵直中找回知觉,急切地抓住白发神明的手。指尖麻木到感觉不到对方的体温,然而夏油杰可以确信他们之间没有隔着〔无限〕。
〔五条悟不会防备夏油杰。〕
神明自始至终地谨守这一点,祂没有五条悟的感情,祂也的确在以自己的方式做五条悟。
“未来就交给你了,夏油老师。”隔着眼罩依然能感受到灼热的视线,似乎在仔细地描摹夏油杰。随即祂逐根掰开夏油杰攥得发白的手指,头也不回地走向上帝之城的另一个例外,学生从停下的轿车上鱼贯而出,茫然地对上不靠谱的老师。
白发被眼罩箍起,祂竖起一只手打招呼:“哟,我是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五条悟。”
第31章
伏黑惠一脸无语地看着监护人不分场合地cos火箭队,催促道:“石化现象似乎已经扩散到整个涉谷,我们需要做什么?”
〔五条悟〕不答反问:“其他人呢?”
伏黑惠回道:“找不到钉崎,二年级还在路上。”
“本来想当面说的。”祂掏出手机翻找通讯录。
手机那边传来禅院真希不耐烦的询问:“喂?任务有什么变动?”
“真希!开免提哦,我要讲评成绩。”
“哈?”禅院真希不明所以地调成公放。
“石化是我做的。”祂轻描淡写地说道。
伏黑惠震惊地抬头看向语出惊人的监护人,他应该攻击吗?
最强咒术师双手插兜,笑得嚣张又自信。祂独自站在那,前面是学生,后面是朋友。大约只隔了几步路,当中却像是积了层厚重的时间,谁也迈不过去。
暗色的制服,暗色的眼罩,冷白的发丝,冷白的肤色。如同从褪色照片中走出的剪影。
惟有口吻是热切的,让人不由自主将注意力投在话语上。
“大家都做到了最初想要完成的事,和我想的一样,都变成优秀的大人了呢。”祂没有解释石化的事,不分场合地讲评成绩:“超厉害!不愧是我的学生。”
伏黑惠心中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愧疚。
祂难得地很有老师样地摆手道:“不要道歉。”
或许应该质问石化的事,但问不出口,好像此情此景都是他的愿望一般。想见面,想道歉。伏黑惠吞下道歉,颤抖的鼻音哼出一声,算作肯定的答复。
虎杖悠仁直白地讲出相同的想法:“谢谢,突然就想这么说。总觉得上次见五条老师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好奇怪,明明教室才见过。”他顿了一下,随即笑容灿烂道:“能再见到五条老师,能得到老师的认可,我很开心。”
白发神明闻言笑意加深:“看来我这一遭没有白忙。”
“我想想还有什么没办,啊对了。”祂伸手挠乱一头白毛:“课后作业!为五条老师的天国评分,不是五星好评要写千字理由哦……”
尾音突兀地消失,祂直到最后不曾回头多看一眼。
夏油杰视野陡然矮了一截,高专/制服取代了宽大的僧袍。他站在往来的行人中,注视着手中的甜品盒。精致的、美丽的空盒,口中的甜味也在不可挽回地消退。
不是梦。
藤丸立香敲打着酸痛的肩膀走过来,小心地提醒:“那什么,**在震。”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换着语调叫他的名字,夏油杰这才回神,尽可能平静地应道:“我回来了,悟。”
这句话才刚对另一个悟说过。夏油杰不受控制地联想到白发神明。
实在不妙,这对他的悟太不公平。
**那边像是了然夏油杰的窘迫般,出人意料道:“〔奇点〕是祂存在的基础,所以——”
夏油杰微微睁大眼睛,集中精神感知拥有的咒灵。
〔奇点〕还在。
“……谢谢你,悟。”夏油杰的语气多了分明朗。
那边传来几声得意的笑:“小事,杰开心就好~”
见多识广的迦勒底御主立刻意会,补充道:“我认识一位时空旅行者,是位超可靠的剑术家,啊、跑题了。我是想说,世界之外还有很多世界,祂现在说不定正在喝下午茶。”
“很难想象祂没有留后路。”藤丸立香眨眨眼,指着曲奇盒示意道:“当务之急是稳定投影世界的存在,我们得去找王他们。”
夏油杰想起藤丸立香提过的稳定方案,收起甜品盒,叫出咒灵:“可以飞过去,你们不恐高吧?”
藤丸立香点头,拉着玛修乘上新奇的交通工具。
高空远离了污浊的人群,夏油杰放松地和五条悟闲聊。
“我决定做老师了。”
一年级和二年级夏油杰都见过了,成为那些学生的老师,的确令人期待。
“在高专吗?哈哈哈太好了!”五条悟的语调异常亢奋。
想到石化状态的七海和钉崎,夏油杰不确定地回答:“大概。”他直觉五条悟状态不对劲,又问:“悟,你在做什么?”
那边没回复,也不需要回复了。
气浪掠过百米高空中疾速飞行的夏油杰三人,硬生生打破前进的气流,布料反常地贴着皮肤向上翻涌。
夏油杰顶着风压艰难地向下降落,远远能看到一黄一白两个点四处发射/颜色各异的光波,地面一片焦黑,间或点缀着灿金色。
随着靠近渐渐能看清白发青年精致的容貌,唇角挂着疯狂的笑意,双手结印发出一发〔茈〕,略微平复激烈的喘息后贴近手腕的银环。
“我在打架——”夏油杰听到喘息中夹杂着献宝的声音:“快来,好玩的快没了!”
这种时候还记得安慰他,难为悟了。夏油杰笑笑,足下发力一跃而起,离地面还有约百米的距离,咒灵操使如陨石般砸下,直接压扁一只异形平稳落地。
原本用〔茈〕锁定这个方向的五条悟顺手改了手势,瞬移到夏油杰面前坏笑道:
“打嗨了没留太多,这好像是最后一只~”
故意激起战意又不留怪,真有他的,五条悟。
夏油杰对上无辜的苍蓝色眼睛,认命地走上前给了一个拥抱:“我回来了,悟。”他没再想〔五条悟〕的事。
藤丸立香趴在咒灵上,看到夏油杰安全落地后松了口气,朝着越来越近的天草四郎时贞大喊,声音穿过层层风浪:“以令咒之名!”
要下什么命令,拜托吉尔伽美什发动宝具攻击吗?
种种考量闪过,人理救世主朗声道:“天草四郎时贞,停下!”
迦勒底的令咒与圣杯战争的令咒不同,比起限制更偏重辅助作用,这一道令咒下去,除了确保天草四郎时贞能在翻涌的气浪中听清藤丸立香的话,几乎没有其他增益。
“呀,”圣人般的英灵露出意料之外的表情:“如您所愿。”狂乱的灵子乖顺下来,空想树的启动停止了。
天草先生这次不是因为个人的精心谋算显现的英灵,而是选择回应藤丸立香召唤,在执念之上已经优先选择了人理救世主的天草四郎时贞。基于此,藤丸立香认为可以说通。
果然,迦勒底御主这次又选对了。
咒灵停在天草四郎时贞附近,藤丸立香在玛修的帮助下翻身下来。在风中大喊会呛得不轻,他不住咳嗽着,勉强开口道:
“这个世界的空想树是由圣杯转化的,以天草先生的宝具,还可以将其逆转为圣杯吧。”藤丸立香双手合十道:“拜托了,天草先生。请用圣杯稳定这个世界。”
天草的宝具可以和全部的魔术基盘连结,还有成功操控圣杯的前科。
天草四郎时贞遗憾地看了眼空想树,温声道:“只要您正把世界向正确的方向拯救,我便是您的Servant。”
“Heaven's Feel 启动,将万物引向终焉——‘双腕?零次集束(Twin Arm·Big Crunch)’!”有令咒充能,刚好可以直接发动宝具。
幼吉尔远远看着那边的发展,感觉不太对劲,正打算去找藤丸立香问个清楚,陡然被拉入无边无际的的星河。
“〔无量空处〕。”骤然发动领域的白发青年半挂在夏油杰身上,没个正形地使用了咒术界天花板级别的领域展开。五条悟握住打算发动〔漩涡〕的手,解释道:“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免得损失太多咒灵。”幼吉尔的战斗方式相当克制擅于群攻的咒灵操术。
“你知道?”夏油杰疑惑,他之前没和悟说过与藤丸立香合作的事。
五条悟边放光炮边答:“我相信杰嘛,肯定会找到保护我的办法。我们还要一起做老师的,怎么能跟着上帝之城消失呢?”
拥有〔全知全能之星〕的幼吉尔在领域中可以如常活动,信息量没有对他造成影响,麻烦来自领域的必中效果和不断袭来的光炮。
五条悟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战斗方式,通常〔无量空处〕够解决敌人了,不需要再多加其他术式。苍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玩得相当开心。
幼吉尔深吸一口气,原本乖顺地贴在耳侧的金色发丝随着涌动的魔力浮起,还未读条完毕的技能开始随着世界的波动变得透明,投影世界流向原本真实世界的位置,英灵的存在与这个世界在逐渐分离。
五条悟见状收起领域,远处立刻传来藤丸立香用嗓过度嘶哑的喊声。
“抱歉,王!擅自使用了您的收藏!圣杯带回迦勒底只是魔力集合,在这里可以稳固一个世界。”
幼吉尔天使般笑起来:“我对御主是很大方的,我们回迦勒底再算总账。”连着拯救人理烧却后灵基返还的份一起。
一同变得透明的迦勒底御主卑微道歉,幼吉尔不再看向那边,转而对着五条悟不怀好意地笑了:“你的心思一目了然,你打算包养他吧。”
五条悟震惊,他没这个意思,啊不对,好像听起来不错?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可是纯爱!”无节操教师直接借用了未来学生的设定,余光偷瞟夏油杰的表情。
幼吉尔打个响指,从骤起的狂风中抓出一张彩票,金色涟漪泛起,宝具带着彩票飞向夏油杰。
宝具和逐渐透明化的迦勒底一行消失,只留下夏油杰手中的彩票。
夏油杰不明所以地拿着彩票,比起这个,他不满转向五条悟说道:“我们不是纯爱,至少我不想。”
夏油杰眉梢挑起,狭长的眼睛对上苍蓝色的眼睛,调侃道:“五条老师,睡一晚多少钱?”
五条悟迅速倒戈:“你情我愿,不要钱!”
第32章
2017年12月24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夏油杰很早就从五条悟那得知,自己会死在这一天。
悟可能会担心。
这样想着,夏油杰推掉所有应酬和工作,打算12月24日和五条悟在家腻歪一天。
拉开领带脱掉西装,换上宽松的僧袍,挺拔干练的气质随之变得慵懒,眉尾多了一分惑人。倒不是夏油杰在搞宗教活动,他现在的职业不太方便穿立场特殊的服饰,仅限在家。
五条袈裟。
名字很好,寓意很好。他和悟都喜欢。
手指碰到箍起一个小丸子的发绳顿住,轻轻扣击两下后收手。
还是留给悟取掉吧。
五条悟最近神神秘秘不知道在搞什么,几天没回家了。今天,应该会回来吧?
夏油杰在沙发上侧卧,单手支头,另一只手熟练地播出五条悟的号码。等待音还没来得及响起,那边就接通了。
“杰,今天是12月24号。”五条悟接电话的语气略带紧张。
夏油杰失笑,这不是记得吗?
“嗯,我今天没有工作,回家吧?”
那边安静了一瞬,似乎在措辞:“会回去的。我在准备礼物啦,是杰绝对会喜欢的礼物~”
从十年前到现在,每到圣诞节五条悟就会格外兴奋,变着花样给他准备圣诞礼物,自封称职的圣诞老人。
每年都琢磨不一样的、还要越来越好的礼物很费心思,夏油杰劝阻过,五条悟依然乐此不疲。
笨蛋。夏油杰叹了口气。
“不如打包你自己送给我吧,我想你了。”最后几个字夏油杰刻意压低语调,说出些许旖旎的味道。
“好耶!我也想杰了。”五条悟随口答应:“最迟九点钟,我会到家。”
挂断了。
夏油杰抬眼看墙壁挂钟上的时间,9:12,看来悟说的是晚上九点。
还有将近十二个小时,真是不解风情。
夏油杰勾起唇角,顺手划到七海建人的号码拨通。
“校长,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日,加班三倍工资。”七海建人的语气平淡:“另外,不要用生活号交代工作。”
作为东京私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校长,经过建校初期的打磨,夏油杰已经无师自通了资本家技能,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口:“抱歉,只是非工作日的时候,七海的工作号打不通吧。”
七海建人重复:“三倍。”
夏油杰附和:“三倍。上次请名侦探工藤新一进行了侦探技能讲座,今天我想安排一次实习。”
“请说。”
“关于**——普通的侦探委托。作为实习来说很不错吧?”
夏油杰倒没有怀疑五条悟出轨,但是会因为礼物忽略他的家伙,果然应该吃个教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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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私立咒术高专,与隔壁都立高专不同,直接面向咒术师转职技能培训,以先进的教育理念,吸引了日本唯三的特级咒术师入职。校长,夏油杰。校董,五条悟。特聘教师,九十九由基。常驻教师,七海建人。
顺带一提,校董五条悟还在隔壁都立高专担任老师,美名其曰交流学习,实则精通挖人技巧 。不管是东京咒高本校就读的学生,还是带队去京都咒高交流会时遇到的京都校学生,五条悟广撒网,争取早日搞垮两个传统咒术学校。都立高专生是目前私立高专的主要生源。
“咒术师根本没前景~直接入学私立高专更合算啦,不用缺课留级。”被隔壁的夜蛾校长约谈时,五条悟无辜地摊手:“老头子们也差不多该发现了。咒灵越来越少,待业咒术师越来越多,转职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五条悟〕依靠因果律将世界分成两部分,他们也可以做到。六眼不能直接使用〔奇点〕,但咒灵操使可以。
五条悟构建术式原理,夏油杰进行实际操作,利用因果律构建共生关系的两个世界,咒灵被放逐到另一边。〔奇点〕能量来源是人类的嫉妒与憎恨,人类负面感情的产物就要用人类的负面感情解决,只要憎恨一日不根绝,咒灵将永不解封。因此把目前存在的咒灵清理完成后,就能终结咒术师这个职业。
不知道咒灵即将消失的守旧派还在争权夺利,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只能去私立高专成人班报道了。
私立高专站在时代前沿,抓住咒灵逐渐消退的机遇,为咒术师转职提供技能培训和就业指导,尽早抢占市场份额。目前在校学生仅有乙骨忧太、狗卷棘、禅院真依、三轮霞、机械丸五人,很少,但这不是重点。
普通班隔壁预留了一间五十人座的大教室,门口的班级牌上书成人班。目前,0人;未来——
“满员!”五条悟自信。烂橘子绝对能塞满这间教室,到时他就跳槽过来,让烂橘子毕恭毕敬喊他老师!五条财阀社长五条悟,只给顺眼的舔狗安排工作~任重而道远,总之先想想爽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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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高专珍贵的五个学生,接到了人生中第一次侦探实习。
禅院真依拢了拢短发,抱怨道:“为什么听了侦探讲座就要做侦探实习?入学时说好可以就业自由的。”
七海建人公事公办地说明了工作内容:“工资三倍,自愿参与。”
吸引学生的不是三倍工资,而是:“夏油校长包养了都立高专的老师!?”
年轻的学生瞳孔地震。
以夏油校长的作风,连周末都会应酬或工作,对待学生亲切友善,代课时干货满满。没想到感情生活如此跌宕起伏!
“是谁欺骗了夏油校长的感情?”乙骨忧太问。他对待人温和的夏油校长感观极好,出轨肯定是另一方的错。
“明太子。”
禅院真依和三轮霞目光发亮,校长的八卦当然要参与。
七海建人推推眼睛,严谨地解释:“只是普通的情侣关系。”他看到欲言又止的乙骨忧太,补充道:“不是纯爱。”
“总之,我们的工作是调查五条悟目前的行踪。其余的部分,夏油校长会亲自解决。”
学生没有反应,是他们想的那个五条悟吗?校董栏填写的那个名字,偶尔会在校长室见到的前老师?
所以,是校长包养了校董,还是反过来?
不管怎么样,一定是五条老师欺负了夏油校长。短暂与五条悟接触过的学生不约而同地想。
七海建人看着一排神游天外的学生默默叹气,看来距离他们独立工作还要很久呢。他宣布:“实习开始。”
唯一在思考工作的机械丸开口:“五条悟是都立咒高的老师,我认为应该先去隔壁学校找线索。”
七海建人满意地点头,称赞唯一靠谱的学生:“回答正确。”随即带着转校的五人拐进隔壁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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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象五条悟,正在兢兢业业准备礼物。
杰自己就很有钱,送奢侈品根本配不上2017年12月24日这天!
至于送自己,欸老生常谈了,没有新意,下一个!
五条悟思前想后辗转反侧,终于想出个独一无二的绝妙好主意。
他要送乐岩寺嘉伸出道!
影帝羽岛幽平,与近年突然崛起的五条财阀搭上线,目前正在转职导演中。非营业状态的羽岛幽平面无表情道:“感谢投资,我有把握让今晚的演出大获成功。”
节目组是第一次见到东家本人,比照片好看太多了,颜控扎堆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忍不住盯着五条悟小声交流:“能靠脸吃饭,偏偏要靠实力。”
五条悟大方任看,饶有兴致地加入话题。
“我是偶像派的。”五条社长摘下墨镜,坦然露出惊艳的苍蓝眼瞳:“娱乐圈还是更缺乐岩寺老爷子那种实力派演员。”
手机铃声响起,五条悟快步走到一边接电话。随即向节目组交代:
“差不多该出发了,学校那边还需要布景。”
五条悟约了乐岩寺嘉伸晚上在都立高专会谈,商讨京都校和东京校学生的就业问题。
咒术师生意最近愈发不景气,再加上诅咒师抢生意。乐岩寺嘉伸再看不上发展副业的五条家,也不得不考虑输送部分己方咒术师和五条财阀合作。五条悟凭借六眼搞出的咒术生活化项目风生水起,乐岩寺嘉伸不想更改咒术师的生活方式,但手下人还是要吃饭的。
临走前乐岩寺嘉伸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带咒具前往东京校。虽说基本不可能遇到抢手的野生咒灵,保不齐会和五条悟起争执。
守旧派魁首踏入东京高专的瞬间就感到不对劲,窥视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过来。乐岩寺嘉伸抬起耷拉的眼皮,目光剜向年轻的五条家主,质问道:“五条,你想干什么?”
五条悟语调轻快:“不干什么,只是想给半只脚入土的老爷子留点生前影像。要感谢我哦~”
不等乐岩寺嘉伸发作,五条悟瞬移到乐岩寺嘉伸旁边。
〔无下限术式〕。
在咒术师的世界,动用术式就意味着开战。乐岩寺嘉伸手搭上咒具,那边五条悟还在毫无紧张感地说话:“对了对了,就业问题也能帮您解决呢。我真是个大好人!”
第33章
千年来咒术师与普通人社会始终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咒术界对普通人保持隐秘状态,主要出于避免恐慌和维持传统的考量。如果让大众知道,日常生活中到处是看不见的咒灵,很容易引发社会动乱,也会对咒术师工作造成更大负担。
以后将是没有咒灵的新时代,是时候更换新规则了!十年前五条悟向夏油杰承诺的新世界,到了兑现的时候。
五条悟审视着皮肉萎缩的老爷子,眼底漫上疯狂。咒术界的新规则,就由他五条悟来制定吧。
第一条规则,敬畏。
首先将咒术的力量暴露在世人眼中,要让世人知晓咒术师的恐怖之处,才能给予咒术师相应的社会地位。
已经7102年了,因为异于常人的力量被迫害的咒术师,不应该再出现。
导演拍掌示意摄像机已经就位。
五条悟竖起一指,高密度能量卷起气浪在指尖凝聚。
“〔赫〕。”随着轻巧的话语,收缩成小团的能量猛地炸裂,平整的地面瞬间崩塌成巨大的陨石坑。
与此同时,流畅的摇滚演奏响起。乐岩寺嘉伸怒目圆睁,咒力伴随乐曲迅速增幅。五条悟靠得太近,来不及退到安全距离,乐岩寺嘉伸只希望他的攻击能抵消一部分〔赫〕的伤害。
毫发无伤。
乐岩寺嘉伸茫然地抱着贝斯站在陨石坑中央,规整的圆形巨坑正如恰到好处的舞台。
“乐岩寺校长,你正在直播。”耳边响起五条悟的声音,乐岩寺嘉伸侧目去看,肩头粘贴着一块微型通讯器。
踩在脚下的巨坑提醒着乐岩寺嘉伸直播过的内容。老爷子太阳穴突突直跳,直播使用咒术,五条悟到底想做什么!?
“顶级节目组~黄金八点档~”五条悟一副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轻佻语气:“按我说的做,还有挽回的余地哦?”
第二条规则,克制。
单向世人展示咒术师的强大力量还不够,暴力只能招致暴力。为了避免拥有力量的咒术师成为公敌,还需要让民众理解,咒术师是一群会克制力量的普通人。
“老爷子,随你喜欢地演奏吧。难得的出道机会哦~”
乐岩寺老头虽然顽固又讨厌,术式意外地亲民。展示第二条规则的步骤,就交给老爷子吧。
咒术已经跟着五条悟直播开〔赫〕的那下曝光了,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相信五条悟能控制住局面。
避免动乱是守旧派的基本立场,作为守旧派魁首的乐岩寺嘉伸更不可能不识大体,乐岩寺嘉伸脸色铁青选择听从五条悟的安排,深吸一口气,开始演奏单人摇滚。
节目组从巨坑出现就兴奋起来了,活的异能力者!肯定能火!
乐岩寺嘉伸屈辱地奏完一曲,最后拨弦的力道几乎要把琴弦拉断,他狠狠瞪了五条悟一眼,抬脚打算离开拍摄现场,事后再和五条家算总账。
五条悟回以灿烂的笑容,老头太小看他找来的节目组了,这才哪跟哪,保证让老头不出道则已,一出道爆红。
据五条悟给出的信息,老爷子和他是最后一代咒术师。策划觉得这个设定很有发挥的空间。
太感人了!太励志了!
完全符合当前人设要新、实力要硬、经历要惨的套路。
策划被乐岩寺嘉伸的眼神剜得一个激灵,激动地挥手让镜头给特写。
池袋出身的节目组为了收视率可以不要命,老爷子会瞪人哎!真性情,又多了一个卖点!
乐岩寺嘉伸一曲奏毕,气氛已经炒热。节目组拿出五条悟要求撰写的文案,深情地加旁白:
“一位老人,含辛茹苦,传承技艺,与时俱进。”
“他,年逾花甲,不忘斜杠青年的赤子之心。”
“他,老当益壮,创新咒术文化的表现形式。”
“他,鞠躬尽瘁,从事教书育人的伟大事业。”
“他,就是咒术师文化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典范——乐岩寺嘉伸!”
五条悟心情愉快地欣赏乐岩寺嘉伸的调色盘似的脸色,在乐岩寺嘉伸杀人的目光中说道:“感谢演出!出场费会打到你账上的~”
乐岩寺嘉伸忍无可忍朝五条悟放了道攻击。
能量团被〔无限〕挡下,五条悟无所谓地挥手道别:“别气嘛,这样下去我只能和你的继承人打架了。”
“开始下一节。”五条悟向节目组示意,六眼看到躲在树丛后的几个熟悉的咒力,补充道:“打开电视,我要看现场效果。”
.
躲在树丛后的正是私立高专的学生。
侦探实习中的几人早早发现一群陌生人在都立高专布置设备,少见的光景让人立刻联想到是五条悟的手笔。
乙骨忧太找工作人员询问情况,工作人员当他是本校学生,没有隐瞒全交代了。
“五条老师要送乐岩寺校长出道?!今晚?”京都校转学来的三人齐齐震惊。
乙骨忧太不明所以:“找到五条老师了,要发信息给夏油校长吗?”
禅院真依犹豫片刻,说道:“等看完吧。”
禅院真依、三轮霞和机械丸三人是从京都高专转校来的,他们还记得入学时不苟言笑的京都高专校长。京都高专校长被迫出道,属实闻者心酸,见者……
三人捂脸不敢看,仅凭想象就肩头耸动。
私立高专学生聚众在小树林蹲点,侦探实习遭遇的第一个难题,不是工藤新一所说钓鱼线的一百种用法,而是用憋笑证明自己的专业素养。
场面放在那里,几个学生根本忍不住,挤在小树丛偷看五条老师和乐岩寺校长的演出。
乙骨忧太犹豫道:“这不太好吧,夏油校长还在等消息。”比起乐岩寺校长被坑,还是五条老师出轨更重要。
其余几人都是看热闹的心态。
“先看偶像演出LIVE,再看家庭伦理剧?”三轮霞福灵心至道。
禅院真依兴奋地附和:“你很懂嘛,今年平安夜太赞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突然发现情况不对。节目组哼哧哼哧搬出巨幕,演出正在插播广告。
插播广告很正常,问题在于他们在广告中出场了!
第三条规则,自由。
在没有咒灵的世界里,咒术不是为了任何群体而存在的。力量不应该是那么沉重的东西,下一代的咒术师都应该有选择各自未来的自由。
“和谐友爱的同学关系,强大的师资力量!一对一指导,五条财阀分配就业。”
“东京私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成为咒术师的最优选择!”
五人一脸呆滞,各自的校园生活日常照随着洗脑的配乐接连晃过屏幕。
“我想起来了,前几天的问卷调查问过生活照的事。”三轮霞崩溃地按头:“我没细看,随便填的!”
学生尴尬地脚趾抠地,五条老师这根本是无差别攻击啊。
禅院真依捂脸:“面对疾风吧,辜负夏油校长的五条老师!”
“木鱼花。”
“夏油校长,我们找到五条悟了,他在都立高专。”乙骨忧太光速拨通夏油杰的手机。
“嗯,我知道。”是夏油校长的声音,不带手机失真的那种。
学生惊恐回头,正对上身披僧袍的夏油杰笑眯眯的神情。
五条悟八点准时给夏油杰发送信息,精心准备的演出当然要让夏油杰观看。
“夏油校长,抱歉,我应该早点说的。”乙骨忧太失落地垂头。
另一个世界线中由于立场相对重伤夏油杰的乙骨忧太,现在是会为夏油校长感情生活担忧的私立高专学生。
夏油杰柔声道:“没关系。工资照发,下次记得提高效率哦。”
学生心虚地连连点头离开现场。
用于蹲点的小树丛位置隐蔽,若非六眼,则很难发现。
下一刻五条悟突然出现,兴奋地揽过夏油杰,下巴搭在夏油杰肩膀上,含着笑意的声音带着轻柔的吐息往耳朵贴:
“这次算对烂橘子的公开宣战~近两个月都没有出现新的咒灵祓除任务,差不多可以收网了。咒术界相关者看到演出,会明白咒术界面临的窘境。明年多少会忙些,但是,私立高专要进入上升期了!”五条悟语速很快地交代了一连串麻烦事,这才拖长语调说出重点:
“咒术师不再需要为普通人的负面情绪收尾,有咒术才能的人会得到公平对待。”
说到这,五条悟抬起下巴侧头,与夏油杰对视:“校长,你的正义实现了,开心吗?”
从星浆体事件起缠结起的心绪一朝解脱,陡然开旷的视野中只剩下期待地注视他的五条悟。
“嗯。”夏油杰点头。
比起开心更多是轻松。全部这些事加起来,都不如见到悟开心。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眼底的青黑——与冷白的肤色对比鲜明——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一手拉着对方的手轻搭在发绳上,一手捧起精致的脸凑近,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悟,跳槽来私立高专吧,”月色洒在垂落的黑发上,夏油杰轻笑:“明天可以带薪休假。”
苍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去校长室?换沙发后我还没去过。”
第34章 番外
1.
夏油杰从昏沉的黑暗中醒来时,直接对上放大版好友的脸,周围同梦中一般昏暗,只有从细缝中透出的微光打在宝石般的眼睛上。
挺好看的。
随即好友熟悉的嗓音响起:“你死了,我也死了。所以我们见面了。”
可惜会说话。
经此提醒,夏油杰才想起自己已死的事实,高档棺材相对宽松的空间勉强能多挤个人。定睛一看,对面说话时嘴唇不动,胸口也没有起伏,好像一尊精美的神像。
“我可爱吗?”祂问。
“……不。”夏油杰无语地答道。不知道对方视野中的自己嘴动不动,反正他感觉自己说的出话。
“太好了~我听说朋友间才会互夸可爱,上次就是因为我可爱才没追到杰。”肖似好友的人面无表情,声音像在笑,祂说:“我喜欢你。”
视野跟着祂的话骤然亮起,夏油杰发现他的棺材盖被人掀了。
出现在墓地正上方的青年额头带着整齐的疤痕。
“五条悟?!不……是人偶。”明显心怀不轨的青年松了口气。
接着被当作人偶的五条悟眨眨眼,从棺材中坐起来歪头看向青年,说道:“你很烦哎~没看到我在谈恋爱吗?”这次嘴会动,表情也动了,一颦一笑都像好友。
受到惊吓的青年正欲后退,脚尚未抬起整个人就突兀地消失。
祂满意地躺回棺材,顺手带上棺材盖,又恢复了不动嘴说话的状态:
“久等了!刚才活了一下。”
额头有疤的人和肖似好友的人都是冲着他来的,准确来说,是冲着咒灵操使的遗体。夏油杰整理着思绪,如果他还有气,现在一定要长长叹息。
悟给他出了个难题,现在躺棺材里的他得想办法火化自己。
“他怎么消失的?”夏油杰试探着问。
“神隐。”祂坦诚地说明:“我是神。”
中二又意外合适的台词,这副姿态的确与想象中的神明相符。
夏油杰继续问:“你的名字是?”
祂有点委屈地说道:“我是五条悟啊,我们做过三年同学~”
五条悟?装得真不专业。
夏油杰忍不住道:“……你说是就是吧。”
没想到祂语气激动地回复:“你真好!我就是五条悟。我喜欢你。”祂又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催促夏油杰回答。
好傻。
夏油杰念头一转,起了利用的心思。凭着对同窗好友的了解,夏油杰立刻判断出这个人和五条悟的区别。
祂没有感情。
喜欢?夏油杰暗自嗤笑,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索性说道:“喜欢会亲吻、拥抱、做/爱,可我现在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你有办法吗?”
〔五条悟〕深以为然,祂记忆中的A/V都是这么做的。祂要喜欢夏油杰,果然还是不能放任人躺在棺材里。
“你做我的神使吧?”祂看似在问,实则直接行动,盯着他的双眼漠然道:“夏油杰,做我的神使。”
恍神间,夏油杰感觉与对方产生了某种隐秘的联系。
自说自话这一点也很像五条悟,难道祂真是五条悟?夏油杰摇头,将这个想法归结于神使契约。
欸?他能摇头了。
夏油杰久违地支起手,推开棺材,明亮的光线笼罩视野,眼睛酸涩地流出眼泪。
好晒。不想动。眼泪珠串般落下,夏油杰懒得挪开视线,直直盯着正午的太阳。
单靠太阳能不能火化他呢?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遮上夏油杰的眼睛,直视太阳带来的刺痛感都被凉丝丝的手掌带走。
熟悉的声音说道:“有种形容不出的感受,好像被打了一拳。你在流泪,所以这是悲伤吗?”
祂说话很有跳跃性,但夏油杰听懂了,祂在描述自己目前的心情。
夏油杰仔细感知了一遍神使契约的内容,发现这玩意是个霸王条款式的单向契约,神使的一切都会共享给神明,他的任何情绪都会同步共享到神明那。
麻烦了,这下很难偷跑火化自己了。
夏油杰拉开神明的手,走出棺材,回身对肖似好友的神明恶意地笑道:“不是悲伤。这是恶心,是我觉得活着很恶心的意思。”
夏油杰本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这些示弱的话。或许是被神明的长相迷惑,或许是埋怨神明打扰自己安眠,又觉得祂不懂感情,和木石也无甚分别,便轻易地说出心意任人品鉴。
白发神明陷入沉思,祂知道夏油杰说得不是什么好词,可记忆中夏油杰从未对五条悟说过这些,那么祂应该作何反应呢?
共感得来的情绪沉闷地积在胸口,祂犹豫地学着夏油杰的表情,笑着说道:“我也觉得。”
夏油杰闻言愣了一下,走到棺材前拉起神明:“走吧,神明大人。”
祂的笑容太真挚,哪怕知道祂并不真的理解自己,也不忍心继续迁怒唤醒他的白发神明。
祂顺着夏油杰的力道起身,要求道:“叫我悟。我是五条悟。”
“……好。”夏油杰应允。肖似好友的神明大人,定语太长了,以后就叫悟吧。
2.
恶心,失望,烦闷,重复;恶心,失望,烦闷,重复。
夏油杰的感情大多数时候都是负面的,尤其在挤满猴子的街道上。五条悟也跟着感觉难受,就像被人堵在墙角反复殴打一般。
偏偏夏油杰习惯笑。
彼岸之人不需要饮食休息,不刻意表现也没人看到。夏油杰牵着五条悟不停地走,越是人多笑意越深。
五条悟觉得夏油杰每天都很开心,就由着神使天天拉着祂往人多的地方游荡。
半个月后,五条悟终于忍不住要求:“今天别找乐子了。”
别的不说,五条悟的记忆中从没被人连揍半个月过。
“我也喜欢开心~”苍蓝色的眼睛试探性地看着夏油杰:“但明天再继续吧?”
夏油杰听到五条悟风马牛不相及的要求,心思一转就想明白了。祂被自己的笑容误导,错将负面感情当成了开心。
他专挑人多的地点,是为了寻找强力的咒灵。百鬼夜行事件中咒灵几乎全部折损,以目前的实力,断不可能摆脱神明成功火化。
在离开之前,夏油杰看着被负面感情困扰而不自知的白发神明,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好吧,哪怕是看在那张和好友一模一样的脸上,至少不能让祂连开心都搞错。
做点开心的事吧。
夏油杰久违地打算放纵自己一次。他停步四顾,五条悟跟着他的眼神乱瞟,两人的视线同步聚焦到街边的甜品店。
白光打在橱窗内装饰精美的蛋糕上,将苍蓝色的眼睛映得发亮。
夏油杰随口问:“想吃?”
“我喜欢甜的~”不出意料的回答。
夏油杰掏出裤兜,示意自己没钱,说道:“跟我来。”
随即牵着五条悟的手离开,苍蓝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甜品店越来越远。
难道不应该请祂吃蛋糕吗?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懵逼的表情,真心实意地笑出声:“甜是甜,开心是开心。我开心了你才能开心,懂了吗?”
五条悟感知到沉闷的胸腔兀地松快,了然地点头。
夏油杰眼神柔和:“还有更开心的。”
神使牵着他的神明来到深山河畔,拽着五条悟后仰躺倒,一人一神陷在茂密矮草中。
视野被六眼如出一辙的碧蓝天空充满,周围萦绕着矮草的清香与丝丝缕缕的水汽。
“忘记自己是谁,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夏油杰深吸一口气,随着缓缓吐息喟叹道:“这是开心,知道了吗?”
五条悟陷入沉思,这不就是祂在涉谷沉睡的状态吗?可是祂并不懂开心的含义。
共感到的轻飘飘感受充盈心间,宛如毒/药一般。
神明思绪混乱地比较着两种开心。祂面上点头:“原来笑和开心没有关系。”
那亲吻和喜欢是不是也没有关系呢?
白发神明想起上次祂打算亲吻的那个夏油杰,那可能不是喜欢。
“喜欢是什么?”祂问。
夏油杰挑眉,他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的,遂敷衍地回答:“你不是一直说喜欢我吗?”
祂眯起眼笑了:“嗯,我喜欢你~”
夏油杰错开祂的视线。是错觉?这次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在五条悟的灼热视线中,夏油杰不免难耐地抓握矮草,他抬手打量沾上的草叶,团成一簇塞到神明口中。
蛋糕是没有的,吃点草凑合吧。
“尝出甜味了吗?”夏油杰低笑。
五条悟满嘴草味,混着共感的松快心情,渐渐品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甜味。
“甜~”琉璃般通透的眼睛久违地染上笑意。
夏油杰看着被感情染得鲜活的五条悟,呼吸缺了一拍。
不要什么都说甜啊。
这样下去,他不想死了要怎么办?
夏油杰犹豫半晌,决定冒险加快进度:“我请你吃了草,你帮我找咒灵吧。”
3.
困扰夏油杰半个月的问题,同样困扰到了五条悟,在不同的层面上。
“好~要什么样的?多高?多重?有没有特殊癖好?”祂轻快地问。
夏油杰扶额,咒灵形态千奇百怪,怎么会有人用相亲一般的描述?不愧是五条悟的脑回路。
“评级高的,越强越好。”
五条悟眨眨眼,拉着夏油杰嗖得出现在另一处深山老林。
火山头咒灵疑惑地哼声还没结束,就被轻巧地扭断脖子。五条悟捧着骂骂咧咧的首级送到夏油杰跟前,笑道:“很快吧?”苍蓝色眼睛带着求夸奖的意味。
有自主意识的咒灵的确罕见,至少是特级水平。
夏油杰配合地拍手,然后接过咒灵,满口脏话的咒灵凝聚成一个黑球,想到情绪会共感,他索性不回避,当着五条悟的面塞进嘴里。
随着咒灵球入口,双眼猛地睁大。味道也是特级水平……他熟练地强行咽下后喘息两声,便恢复如常。
“怎么了?”夏油杰看着呆住的白发神明,疑惑地询问道。他已经尽量压缩恢复时间了,五条悟应该不会共感到太多。
时间是压缩了,情绪可没减少。
三天份的负面感情糅合成利刃戳进胸腔,五条悟感觉像被禅院甚尔快准狠地捅了一刀。祂心念微动,刚刚被扭断脖子的火山头咒灵再度出现。
夏油杰大为讶异,随即了然。看来他的术式也共享给结契的神明了。他喉头滚动,眼神晦暗不明:“我付出代价,你也能调动咒灵。”
说到底神使不过是神明的所有物,谈不上对等关系。
“你需要多少咒灵?”祂问。
“三百。”夏油杰想了想,神使似乎应该向神明请示,又补充道:“可以吗?”
三百只咒灵,大概能争取到火化的时间。他的确应该离开的,早就是死人了不是吗?
4.
五条悟失踪了,在夏油杰带祂寻开心之后。
神使拉着神明再度走进商业街,突然感觉手心一空,身侧的神明消失不见。
他自由了。
不知道五条悟会不会回来,但是,火化不需要那么久。昨天调伏的火山头咒灵瞬间就能做到。
夏油杰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与最厌恶的猴子接连擦肩而过,都分不出心思关注。
直接火化很痛啊,他控制不住感情,让五条悟共感到痛苦怎么办?
要是先挑个利落的方式死掉,谁能保证遗体不被人利用呢?
夏油杰屏气凝神思考万全之法,不知不觉枯站了一整天。
熟悉的嗓音在耳际出现,夏油杰抬眼去看。头戴眼罩的好友带着喧闹的学生走进餐厅,很开心的样子。
找好友对他开一发〔茈〕。安全无痛,尸骨无存,属实妙极。
然而那双被情绪染得漂亮的苍蓝色眼睛浮现在眼前,夏油杰的脚步便沉重到抬不起来。
思绪突然被拍肩打断。
“杰~我回来了。”苍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夏油杰。
错失机会了。
夏油杰垂眸,等下次吧。
5.
五条悟嘀咕着找乐子之类的话,不由分说带夏油杰瞬移到之前的深山中。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散发微光,为那双琉璃般的眼睛添了几分惑人。
祂以掌捂住夏油杰的眼睛,神秘地问:“你感觉试试,能不能调动不认识的咒灵?”
还真有。
夏油杰茫然:“怎么回事?”
轻笑声贴上他的耳垂,微凉的手掌移开。
眼前是一筐咒灵球。
祂得意地献宝:“锵锵——三百只咒灵!全世界的特级和一级基本都在这了,是不是超棒~”
“给我的?”夏油杰怔住。
对哦。五条悟现在也能使用咒灵操术,撇下他找来咒灵球很正常。
一天十颗,他还能再陪神明三十天。
五条悟点点头,接着又摇头。随后祂抛起一枚咒灵球入口,仰头艰难地吞咽,登时噎得眼泛泪花。
夏油杰瞳孔微缩,慌张地扑上前给祂拍背顺气:“感觉怎样?”
“杰吞的时候会痛苦。”谁问这个了!?
夏油杰急道:“我问的是味道!”
“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味。”祂坦诚道。
夏油杰扶额:“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要替我做?”
神使不过是神明的所有物,哪有反过来为他服务的道理?
“这样很好~味道没有意义,只有杰才有意义。”苍蓝色的眼睛安静地与夏油杰对视:“你拿到想要的咒灵了,会开心吗?”
祂仔细感知着,试图找到松快或轻飘飘的感受,却只共感到酸涩掺杂酥麻的心情。
搞砸了,原来这样做不会开心。
白发跟着思绪软软地垂落,祂道:“抱歉啦~这是什么感情?”
夏油杰沉默半晌,说道:“……你很可爱。”
只有朋友才会互夸可爱,似乎又拐到追不到杰的路线了。五条悟莫名感到一阵失落。啊,祂学会失望了。
疑似用夸赞拒绝告白的夏油杰忽然笑着凑近,“是喜欢,我喜欢你,悟。”
“对不起,以后不要再找咒灵了。”神使温柔地抚摸神明的脸颊,低声道:“我已经不需要了。”
6.
不再需要咒灵后,五条悟隔天就带夏油杰跳转到别的世界。
夏油杰难得以彼岸之人的身份休息了一晚,醒来时直面满天乱飞的宇宙飞船。
瞳孔地震。
“怎么回事?”夏油杰喃喃道。
五条悟无辜地说明:“我没有家了~所以不能在同一个世界停留太久。”语气轻快,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夏油杰沉默,揽过轻松笑着的神明:“以后还会有的。”
苍蓝色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随即选择闭眼享受杰的拥抱。
杰!他的!
后来神使和他的神明大人辗转了很多世界,遇到了很多人。
全是异能者的世界,只有普通人的世界,或者二者皆有。
苍蓝色的眼睛很少去看夏油杰以外的风景,而夏油杰总是默默地观看,默默地思考,年少时的理想久远得如同一场幻梦。
咒灵操使很少再驭使仅有的三只咒灵,每一只都有特别的意义,要保护好才行。
放弃人类负面感情形成的咒灵后,夏油杰在游历中学会了很多其他的事物,有形的力量,无形的知识,诸如此类。用一部分收获与次元魔女进行交易,神使拉着神明入住了次元夹缝中的新家。
身穿神官服饰的夏油杰俯身,为不配合的五条悟系上狩衣的束带。
祂不满地哇哇乱叫,没一点神明应有的威仪:“还要回应别人的祈愿,太麻烦了!我只想实现杰的愿望。”
夏油杰随口回应:“悟,你要学会自己的感情。这样即使没有我,也可以自己开心呢。”
手掌下不住乱动的身体僵住,接着不安地反握住正在整理束带的手。
“怎么会没有呢?”祂无助地重复:“怎么会呢!”
夏油杰顿住:“是我措辞不当。”随即起身拥抱五条悟,两件狩衣摩擦着相互吻合。他安慰道:“这是我们的家,我还能去哪呢?”
他的神明大人学会了种种负面感情,偏偏学不会开心。
神使烦恼地暗自叹气,看来他要尽可能地多让自己开心,才好教会单纯的神明大人。
7.
夏油杰早已不再排斥与普通人接触,细算起来,其他世界的普通人并不会产生咒灵。
神使慵懒地倚靠廊柱,一面给侧躺的神明顺毛,一面摸索着清点香火钱,指腹排开轻薄的硬币,慢悠悠地点数着。
三百枚五元。
这是他和悟一起赚来的。
夏油杰轻笑几声,问道:“悟,想吃蛋糕吗?”
苍蓝色的眼睛观察着夏油杰的表情,试探性地说道:“我喜欢甜的~”
“去现世吧。”夏油杰说道,随后为神明打理好凌乱的服饰。
五条悟兴奋地点头,视野随之突兀地出现一家甜品店。
夏油杰牵着祂走进去,平静地跟随喧闹的人群下单,他交代店员:“要低糖的。”
五条悟一如既往地专注盯着夏油杰,没有提出异议。
店员收到三百枚五元时面露震惊,夏油杰弯弯眉眼,拎起打包盒与神明离开。
清冷的神社久违地被奶油的香气充盈,五条悟托腮看着蛋糕,没有动手的意思。
“要喂吗?”夏油杰挑眉。
五条悟点头。
夏油杰意味深长地笑了,顺从地切出一小块投喂五条悟。
苍蓝色的眼睛亮晶晶地凝视夏油杰,机械地咀嚼蛋糕。
“开心吗?”夏油杰试探着问道。
神明仔细体会着内心升起的满足感,轻快道:“开心~”
“可是我不开心。”
五条悟呆住,夏油杰自顾自地继续说:
“我用光了寓意很好的香火钱,去了不太喜欢的街市,给祂买了惦念已久的蛋糕,空着肚子喂祂吃点心。”
“我不开心,可祂很开心呢。”
五条悟夺过餐刀,切下一大块强硬地塞给夏油杰,急切道:“别不开心,我也可以喂你啊!”
夏油杰不说话,浅浅咬了一小口奶油,温和地与苍蓝色的眼睛对视。
祂眨眨眼,这才发觉内心多出酥酥麻麻的欢喜与刚刚的满足感交融。
“我的神明大人学会开心了,”夏油杰摩挲着柔软的白发,微笑道:“我很欣慰。”
记忆中种种与当下的心情一一对应起来,在涉谷失去的东西渐渐回流,填满了空茫的剔透眼睛。
祂两三口吃完普通甜度的奶油蛋糕,轻快地要求道:“想吃喜久福~”
学得真快。
“好,下次攒够香火钱,去有仙台市的世界吧。”夏油杰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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