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星火撩你》作者：奎奎因因

　　文案：

　　节目里有个阳光俊秀的大男孩。

　　嗓音清澈，才华出众。

　　大家都说他礼貌谦恭。

　　只有姜皎这位导师知道，这人其实目无尊长，常以下犯上。

　　许多次，他的热唇贴近她耳廓哑声威胁：

　　“不准和别的男人靠这么近。”

　　*

　　在季河清眼里，姜皎是峰顶雪，是云端月。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能踏入她的房间，捧雪触月。

　　清冷孤艳·音乐导师·神仙姐姐×努力固执·选秀新人·俊俏狼狗

　　注：

　　☆HE；有狗血；洁党慎入。

　　☆购买全文不超过1.5元。

　　☆开头比较乏味。

　　内容标签：娱乐圈甜文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皎┃配角：很多┃其它：开更就不会坑

第001章

　　“大、大家好，我是17号选手……”方形舞台中间，戴黑方框眼镜的少年朝评委席鞠躬，“来、来自青连赛区……”

　　“别紧张。”坐评委席左边的蓝发女人抛去个电眼，“给你三十秒酝酿一下？”

　　“不、不用，可以开始了。我要唱的歌是《当你》（注1）。”

　　唱完整首歌。17号垂下话筒，紧张地等待评委们的评价。

　　“你们给什么？”蓝发女人米丹夏征求右边的两个“同事”的意见。选手唱歌的过程中，他们有低声的交流几句，哦，除了姜皎。

　　瞧见中间姜皎的电子屏上已有答案，米丹夏果断，“成，跟你一样。”

　　右边的唯一的男评委压了压眉，“女士们这么严格的吗？”

　　米丹夏略一耸肩，没和他多说，对舞台中的17号，“学习唱歌有多久？”

　　“我从、从小喜欢唱歌。”17号两手握话筒，“专门地学习有、有一年半。”

　　“噢。歌曲选得不错，你没太把这首歌唱出来，我有点听不清你的歌声。”

　　米丹夏讲完，男评委抬起右臂，“我的耳朵觉得你的show总体还可以，缺点是有，加油。”

　　“这是评定。”姜皎白皙纤细的手指直接去按桌面的圆键，将他们三人的打分向展示选手。

　　淘汰，淘汰，晋级。

　　17号选手沮丧地离场。

　　节目组暂停摄像机，让连着考核了十七位参赛者的评委们稍作休息。

　　米丹夏往中间座椅歪去上半身，“你的话可太少了，我的阿皎，一个钟头加起来都不到十句。”

　　“你的话多不就行了？”姜皎眉目清冷。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话可能会以为是暗讽。但米丹夏不是别人，且和姜皎关系不错。

　　“我话多？拜托，导演还嫌我话不够多！”米丹夏接收到边上导演的手势，“他是不敢说你。我把你这大咖请来，导演他们几高兴，你多说几句啦。”

　　姜皎：“尽量。”

　　得到这个回应，米丹夏已经相当满意。姜皎出道至今，邀请她出席的各类节目不知凡几，竞选类节目也不是没有，可通通被回绝。

　　米丹夏知道，姜皎答应加盟《明日新星》这个节目是给她面子。

　　“请饮茶。”米丹夏半开玩笑地双手捧起赞助节目的茉莉清茶，“阿皎，请。”

　　姜皎接过，放回桌上，“心领了。”

　　男评委廖同济带着烟味回来，“我们需要在这边住多久？”

　　“这次是两天。”米丹夏喝一口自己面前的饮料。

　　这个节目宣称是歌手养成真人秀节目，选手在导师的指导下，边封闭训练边舞台比拼，每次比拼大约间隔两个星期，直到角逐出冠亚季军。

　　宣称是这么宣称，导师们却不可能把这么多时间全耗在这个节目里，节目组也没这么多钱包下他们的两三个月档期。

　　节目组顶多能请导师们每期住个两三天，在这期间多拍点他们指导选手的镜头。

　　“这两天很boring啊。”廖同济翻了翻选手简历，“两位美女有看上的选手吗？”

　　米丹夏因为这带有歧义的话笑起来，“有啊，我看上的都是长得好的帅哥。”

　　“姜导师，你有吗？”廖同济问。

　　姜皎：“没有。”

　　“阿皎怕是连这些简历都没翻过。”米丹夏真相了。

　　姜皎昨天傍晚刚度假回国，今早用过饭，由化妆师打理完，踩点进的演播室。之前只浏览过节目的介绍资料，对参赛的选手没有关注。

　　导演示意比赛继续，启动机器设备。

　　18号选手上场，淘汰。

　　19号选手上场，晋级。

　　20号选手上场，淘汰。

　　……

　　在22号选手出来前的短暂时间，米丹夏给姜皎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这位仙女的确按她的请求说了话，但给出的评价非常简单，不是“还行”就是“不行”。

　　仙女在乐坛高处待久了，眼光太高了。

　　“各位评委好，我是来自正庆赛区的22号选手。”

　　米丹夏眼前一亮，差点吹了声口哨。

　　前面所有的男选手的颜值加起来都打不过现在台上这个。

　　“你叫季河清？”米丹夏看简历那时，还以为他附的证件照和不少选手一样是p过的。

　　穿着普通的男生举止自然从容，“是的。”像盛夏的盐汽水一般清爽。

　　“请开始你的表演。”米丹夏期待。

　　混着山风的前奏逐渐清晰。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注2）

　　米丹夏整个人坐直了几分，听完第一段主歌，扭头小声道：“这男生唱得好听。”发现姜皎的神色比之前多了些什么，“你觉得怎么样？”

　　姜皎乌长眼睫半敛，指腹摩挲腕上的细链，“还行。”

　　“我要给这个。”廖同济头凑过来加入讨论。

　　选手唱歌途中，评委席的麦克风是自动切断的。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米丹夏率先夸奖：“这首歌被你唱得相当好听，我找不到缺点。”

　　“漂亮，我的耳朵很喜欢。”廖同济不太轻松地讲着普通话，“你的voice非常漂亮。”

　　“有个小地方，我奇怪，为什么你唱歌的时候几乎都在看阿皎，姜皎导师？”米丹夏问，“是我太丑你都不愿意看吗？是姜皎导师太漂亮了吗？”

　　季河清露出些不太容易察觉的羞赧，“姜皎导师是我的偶像。”

　　望着姜皎的漂亮眼睛里蕴着清澈、诚挚。

　　“wow~”廖同济比了个嘻哈风的666手势。

　　“噢。你是看脸选偶像吗？我们两个不是你的偶像？”米丹夏故意道。

　　“姜皎导师的音乐水准很高，您和廖同济导师同样很厉害。”季河清应答能力不错，“你们都是值得我尊敬的老师。”

　　收到姜皎凉淡一瞥，米丹夏遗憾地打消继续逗帅小伙的念头。

　　姜皎公布了评分，三个“晋级”。

　　她看向季河清，“开头气息不够稳，总体唱得不错。”

　　“谢谢，谢谢导师。”季河清的脸有些烫，鞠了个躬。

　　难得碰上个实力颜值不错的选手，米丹夏忍不住，“你要选哪个导师为专属导师？”

　　“现在要选了吗？”季河清诧异。

　　“过不久要选，提前问问。”米丹夏一挽颊发，把较好看的左半边脸侧转露出来。

　　季河清不假思索，“应该会选姜皎导师。”

　　廖同济哈哈笑起来，“米女士，你这个行为叫明知什么问，那个成语很符合。”

　　“好啦，你可以下去啦。”米丹夏故作生气地摆手。

　　***

　　“至今不敢相信姜皎会来参加这节目。”

　　“我只想说，姜皎真人巨特么美。”

　　“跟天上的仙女似的，我都不敢直视她的……”

　　季河清走进1至33号选手的休息等候室。交谈声瞬时静了静。

　　不少人在打量他。

　　原先的座位被放了瓶绿茶。

　　“谁的？”季河清等了两秒，无人认领，将它放在地面。

　　“得三票‘晋级’就是不一样，吊得不行。”

　　“羡慕啊，早知道我也说姜皎是我偶像，抱抱大腿啊。”

　　季河清侧目，看清在议论的两人的号码牌，9和17。

　　视线又不着痕迹地从两个角落的盆栽滑过，唇角微勾。

　　9号不知道季河清为什么只看了这边一眼而不作声。他不太自在，附和声压低了不少。

　　“唱歌没觉得多好，麻痹，就是会拍马屁。”自觉“怀才不遇”的17号嘴巴不停，“这节目居然是看脸看奉承功力，什么吊风气！”

　　“17号选手。”一位魁梧的工作人员推门进来，“请你离开。”

　　“凭什么让我……放手！”

　　目睹了17号被拖出去这一幕，其余选手变得安分规矩。

　　季河清唇瓣微微抿着，垂下的眼睑遮住漂亮的眼眸，整个人显得安静无害。

　　等候室里的直播电视传来某道声音。

　　他倏然抬掀眼睫，径直看向荧屏。

　　作者有话说：　　注1：《当你》，林俊杰作曲，王心凌演唱过。

　　注2：《七里香》，周杰伦原唱。

第002章

　　“歌很劲，你唱得蛮好。和比原唱差一点，差一点什么，怎么说啊？”米丹夏话到嘴边，偏偏不知道如何表述，求助地看向音乐造诣更高的姜皎。

　　“轻重处理得不够好，‘We live’和‘There is a ghost’这两句可以唱得松缓一些。”姜皎实话实说。

　　米丹夏不能再同意：“是，就是差在这。”

　　剩下的一位导师廖同济跟着做了评价。

　　31号选手不经意般拉了下过宽的领口，“感谢老师的点评。”

　　“你这衣服是，”米丹夏想起这茬，翻到演员简历，“这衣服蛮好看的，是自己买的还是造型师搭的？”

　　31号扬起幸福的笑，“都不是。这件衣服是粉丝送的。”

　　米丹夏惊讶地张嘴，两手捧脸，“你的粉丝肯定很开心，送的衣服能被爱豆穿在身上。”

　　“这是她们的心意，我觉得很珍贵。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晋级，我想借这个机会和她们说一句话，可以吗？”

　　31号扶着耳挂式麦克风，自顾自地往下说，“可爱的荷叶们，很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你们的支持是我不断努力的动力。”

　　等他说完，姜皎平静无澜地公布评分。

　　两个晋级一个淘汰。

　　……

　　一个上午过去，99进65晋级赛完成近一半，剩下的50个选手安排到下午考核。

　　“饿死了。”米丹夏摸着肚子，“阿皎，你要来我休息室吗？或者我去你的休息室？”

　　姜皎往前走，“我的。”

　　米丹夏发好短信吩咐助理，快步去跟前面袅娜清艳的背影，“阿皎，等等我！”

　　关上休息室的门，米丹夏在沙发瘫坐下，和姜皎隔着一个空位。

　　没一会儿，搁在桌上的手机振动。

　　“导演说，下午两点录制。有两个多钟头的休息时间。”米丹夏把屏幕朝向姜皎，“这两个选手……”

　　姜皎浏览完，“嗯”了声。

　　“你说导演干嘛不直接给你发短信？非要让我转述，噢，你的手机号比较保密，根本没给导演。你平常也不爱带手机。”

　　米丹夏的思维一向爱跳跃，“你最近有在忙什么吗？下一张专辑什么时候出？”

　　“预计明年八九月。”

　　“厉害啦。我都想静下来专心做音乐，痴线经纪人和公司觉得我的歌不好卖……丢佢老豆！不说了，午饭怎么还不来，胸都要饿没了。”

　　姜皎扫一眼朋友的某处部位。

　　米丹夏挺起上半身，“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阿皎你胸也不大——成吧，比我是大那么一点。”

　　笃笃。

　　助理端来两人的午饭。

　　“没你的事了。”米丹夏一个一个地揭开饭盒，“这菜看着还可以啊。”

　　后半句是同姜皎说的。

　　助理退出去，自觉地把门带上。

　　电视台提供的这顿午饭对姜皎来说有些油腻。她挑着吃了点菜，喝了小半碗汤，放下餐具。

　　“吃这么少？”嘴里含着米饭和鸭肉的米丹夏瞪眼，“这么苗条还减肥？”

　　姜皎随意“嗯”了声，懒得解释。

　　“对了，你有没有看上的帅哥？”这话上午廖同济在比赛休息时问过，米丹夏现在问得比他多了点暧昧。

　　姜皎没答。

　　“我猜猜，你是不是比较欣赏22号的季……不对，你是不是欣赏31号？”

　　“想问我为什么这样猜？因为你整个上午给他的评价的字数最多。”米丹夏快速眨了下左眼。

　　“……”姜皎用签子叉了颗圣女果，“不是你让我多说话吗？”

　　“是啊，你一整个上午也就在点评这两个选手的时候，说话超过三个字。唉，全节目组都希望你多多点评每个选手，多多开口。”

　　毕竟出场费比她米丹夏要高一大截。

　　“话说回来，31号的团队脑子不太行啊，偏要立什么宠粉人设？不累吗？”米丹夏打了个饱嗝，收拾餐盒，“好在我上头要我立的人设还蛮好演。”

　　“这小番茄酸不酸？青提酸不酸？”米丹夏戳了块哈密瓜放嘴里。

　　姜皎慢条斯理地吃掉一小半圣女果，手半掩在唇前打了个哈欠，“你还不回去？”

　　“这么快赶我走？你要午睡了？”米丹夏换到单人沙发，“你睡，我保证不吵你。”

　　姜皎看了她两秒，下巴朝门口微扬。

　　“成吧，我走了。”米丹夏乖乖地带上垃圾离开。

　　下午的比赛用时比上午长近半个小时。

　　好十几个选手在自我介绍中，表示台上的某某导师是他/她的偶像。三分之二指的是姜皎。

　　米丹夏私底下打趣姜皎，“这些人说得我都感动了，姜女神，你要悉心指导你的迷弟迷妹们啊。”

　　悉心不悉心另说，姜皎是最准时去选手练习室的导师。

　　人甫一出现在门口，室里的五个选手立即站直：“导师好！”“姜导师！”“导师早上好！”

　　姜皎略颔首，在导师专位落座。

　　桌面摆着两本曲谱，她随手翻看。

　　过了一两分钟，选手们才逐渐试着唱出声来，回到练习的气氛。

　　练习室里置有摄像头。

　　姜皎翻到第四首曲子，挂着工作牌的节目策划人进来，恭敬地低声同她交谈。

　　主要是征询意见。

　　姜皎点头。

　　“停下。”策划人扬声，待选手们收声，往前走一步，“等会儿你们一个一个来，练唱下次晋级赛的制定曲目，由姜导师指点，听到了吗？”

　　五个选手响亮应答。

　　“给你们十几分钟准备，九点十分按号数顺序一字排开。”

　　策划人说完，退回来，“姜老师，您看是否要找个键盘手过来？”

　　“不用。”姜皎嗓音清淡。

　　“哦哦，好的好的，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65个选手分为13组，每组要公演的歌曲不同。这组的指定曲目是《一半人生》（注）。

　　“姜导师，我可以唱了吗？”

　　姜皎一拂浅青裙摆，坐在电钢琴前，白皙纤瘦的十指搭在琴键上。

　　弹出旋律。

　　“在某个清晨/回望我一生/活”

　　第三句唱了个字，伴奏戛然而止。

　　季河清随即噤声，不解中掺着两分忐忑。

　　“唱得还行。”姜皎把倾落的颊发往耳后一勾，“只一点——”

　　“看我。”

　　季河清握话筒的手轻颤了颤。

　　“对，我发现你唱歌，今天唱歌有个小问题。”进练习室有一会儿的廖同济比手势，“一下子看左，一下子看右。这样不OK，最好多看前方。”

　　“……好的，谢谢导师。”季河清的话刚说完，旋律再次响起。

　　“在某个清晨——”这次，他的眼睛直视着弹琴的姜皎，有磊落正当的理由。

　　一米多的距离。

　　他从来没有过和她这么近。

　　……

　　“走，去吃饭。”王长春结束两局王者，扯掉耳机，过来一把揽住季河清。

　　“别弹了，兄弟，餐厅的饭怕是都没了。”

　　十点零几分，姜皎离开练习室，摄像头关闭，其他选手没留多久，也陆续走了。季河清坐到琴凳上。

　　王长春就听季河清弹几分钟琴，停几分钟，循环反复。

　　听同一首曲子听到乏味无聊，王长春干脆掏手机出来打游戏。

　　然后一看时间，快十二点了。

　　“你老实交代，你参加这个比赛的真正目的是不是见姜女神？”王长春挤眉。

　　季河清关掉电钢琴，“不是。报名参赛之前并不知道导师有谁。”

　　“也是。”王长春拉开门，当先往外走，“那么见到她是不是相当惊喜？”

　　“是。”季河清唇角控制不住要上扬。

　　脑海里浮现姜皎的身影。

　　看不出她今天化没化妆，只知道她很美，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对视的时候，像是触到一片罂.粟花，他的手心微麻，牵连至胸口。

　　……

　　“你昨天去了A、C、E和G练习室？”米丹夏抬手伸懒腰，“廖同济呢？”

　　姜皎把餐巾纸抛进走廊边的垃圾桶，“他去过A、B、D和F。”

　　“我只去了H室。剩下五间啊……先说好，我不要去K练习室。”

　　米丹夏吐槽：“K室的71号、74号可太烦了，特别是71号，昨天密密来找我问问题。要是我去了K室，怕是难出来啊。”

　　“你自找的。”姜皎淡道。

　　米丹夏一噎，都怪自己，前天在摄像头面前对选手说“有不懂的地方要问，欢迎随时来问”。

　　“听说有两三个去问廖同济，都没人问你吗？”米丹夏一转口，“估计没人敢问你这个冷美人。”

　　姜皎微挑眉，“我去I室。”

　　“我选J、L、M。剩下的K就拜托迟到的廖同济了。刘策划，你记得同他……”米丹夏话还没说完，瞅见71号往这边来。

　　“米导师好！姜导师好！米导师，我有问题要——米导师！米导师，等一下！”

　　……

　　不甚清晰的琴声消逝，须臾，挂着编号“A”的木牌的门被从里面拉开。

　　“肯定又不剩什么菜了，饿死……”

　　王长春的话随同脚步滞住，过了一秒多，“姜导师中午好！”

　　落后几步的季河清踏出门槛，即时注意到那个亭亭而立的人。

　　及腰长发黑而直，细胳膊白净得泛出朦胧感，烟灰色无袖长裙勾勒出柔美身段。

　　“姜导师好。”季河清像在站军姿。

　　姜皎偏过脸，眼尾不经意地微挑，“没有问题来问我？”

　　季河清有点懵，“我……”

　　“姜导师，我先去吃饭，再见！”王长春溜了，把机会留给兄弟。

　　其它练习室早已人去房空，廊道里也没有别人。

　　季河清听见穿廊而过的风声，还有自己未经大脑指令而从喉间发出的声音：“我可以找您请教吗？”

　　一个听起来有些愚蠢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注：《一半人生》，韩寒作词，阿信作曲并演唱。

第003章

　　《明日新星》开播以来，收视率一路走高。

　　节目组令所有65强选手开通认证微博。其中涨粉速度最快的两个人，一个是贴上“宠粉”标签的31号于贺，一个是季河清。

　　季河清上过两次热搜，一次是#季河清好声音#，在海选赛期间；一次是#季河清是姜皎迷弟#，在99进65强晋级赛播出当晚。

　　没有后台没有签公司，全靠观众自发贡献热度，把季河清送上各大社交平台热门话题榜中后位。

　　对于网络上的这些讨论，季河清不太关心，要不是朋友王长春提过，他甚至一无所知。

　　他忙着练习歌曲、提升自己，忙碌的空隙还须关心母亲的病情，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用于浏览娱乐动态。

　　5月19日，新一轮晋级赛如期而至。

　　主持人讲了三两句开场白，把舞台交给选手。

　　组别为M的一个女生主动打头阵。

　　“导师们好，观众朋友们好。我是脸像珍珠一样圆圆的88号付珍。我准备好了哦。”

　　指定曲目从头唱到尾，一个头顶比心的动作定格两秒。

　　“希望大家投我一票，谢谢哦。”

　　“so cute，今天这女孩so cute。”廖同济笑眯眯道。

　　米丹夏斜看过去：“你要把票给她？”

　　“maybe。”

　　这个阶段不需要导师点评。

　　下一位同组选手已登台开唱。

　　米丹夏嘀咕：“如果你确定把票给她，我就放心地把票给别人。”

　　“OK，我投给付珍。”廖同济接话。

　　面无表情地坐在两人中间的姜皎，反倒是最像认真听选手唱歌的导师。

　　一首接一首地听。尽管选手有某句处理得动听突出，姜皎的唇也不会扬起赞赏，有某句唱得跑偏音调，姜皎的眉也不会蹙出诘责。

　　同在一组的五人轮流演唱完毕。

　　这次比赛的晋级方式引入观众投票。节目组随机抽选20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报名观众，现场实名投票。

　　观众的票数加上导师的票数，为选手的排名依据。前40名的选手获得晋级资格。

　　场下的观众在按投票器。

　　评委席上的三位导师已投完。

　　“我投的也是31号于贺，我觉得他今天唱得蛮好。”米丹夏对姜皎眨了下左眼，“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啊。”

　　姜皎：“我觉得勉强及格。”

　　“勉强及格还投他？”米丹夏下意识反问。

　　“不然？”姜皎抿了口清茶，“能弃权不投？”

　　“……不能。”脑袋不太灵光的米丹夏明白了，其余选手在姜仙女眼里更差，因为不能弃票，她只能勉为其难地投于贺。

　　……真是委屈姜仙女了。

　　唱歌水平不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能大幅度提高的，不过，这些选手每次都比上一次进步一点点，包括但不限于形象、舞台表现力方面。

　　渐渐地向成熟歌手的标杆靠拢。

　　当然，有一两个例外的选手。

　　“抢拍。第三句到倒数第二句，你的节拍很明显能听出来没对。”姜皎稍停了下，“有一处地方唱错两个字。”

　　廖同济连连点头，“我同意姜皎说的。这首歌出来的performance（表现），我的耳朵不喜欢。”

　　“阿皎少见的点评这么多，可想而知，”米丹夏摊手，“你表现得蛮糟糕。”身子往前探，“你对这首歌不熟悉吗？这两个星期没有练习吗？”

　　台上的选手垂着头，磕磕巴巴，“有、有练习。导师，对、对不起。”

　　“不用和我们说对不起。”姜皎目光淡淡移开。

　　廖同济挥手，让选手下去。

　　荧屏公布该组选手得票情况。

　　这位选手获13票，最低。最高的一位选手的票数为72。

　　“他肯定晋不了级。”中途休息，米丹夏随口道，“听说他这几天在考虑签哪家公司。”

　　“心思都不放在比赛上，浪费了这么好的平台。”廖同济可惜地摇头。

　　姜皎单手撑额角，乌黑长发垂掩小半张雪细脸庞。

　　米丹夏探头去看，发现好友脸色有些乏，缓声关心：“昨晚没睡好吗？”

　　“嗯。”姜皎揉揉太阳穴。其实还有点感冒。

　　昨天从炎热的印度飞回来，不慎在祖国的凉飕飕的凌晨里受了寒。

　　是这阵子疏于锻炼，体质变差了。姜皎自我检讨。

　　“要不你闭眼睡一下？”米丹夏提议，“我跟导演说一声，推迟半个钟头再录？”

　　姜皎半阖眼，“不用，照常进行。”

　　“姜导师好敬业”廖同济竖起大拇指。

　　姜皎不理会他夸张的称赞。

　　就剩两组选手，早录完早去客房卧床休息。

　　A组上过场的两位选手无功无过。

　　灯光暗下来，第三位选手登台。

　　“导师好，我是22号季河清。”灯光渐亮，显露出舞台中男生的深眉星目。

　　节目组分发的短袖，简单款水洗牛仔裤，衬得他肩宽臀翘，一双大长腿尤为出众。

　　响起的音乐前奏压制住一些观众控制不住的尖叫。

　　季河清启唇，话筒传开徐缓朗澈的歌声。

　　没有什么花哨语言，没有太多转合迭起，这是一首偏向于追忆似水年华的歌。

　　或许是人生阅历尚浅，这首歌由季河清唱来，展现出的更多的是蓬勃朝气。

　　同组最后一位选手冯悦，28岁，花期正盛。但放在这个比赛里，她是年纪最大的选手。

　　冯悦的嗓音比较独特，是网友所认为的烟嗓。

　　正如公布投票环节时廖同济的点评，她一开嗓，自带几分沧桑感。

　　加上演唱前，冯悦自述曾经九年为生计在酒吧、商场奔波商演的艰辛经历，她获得高达82票的观众支持。

　　导师的一票相当于观众的三十票。

　　廖同济把票投给冯悦。

　　合起来112票，冯悦获票数为全组最高。

　　最后一组没有突出的选手。

　　纵观65名选手的得票情况，冯悦高踞第一，第二名是89票的于贺。

　　季河清以83票排第三。

　　“季河清的唱歌水平绝对比他们两个高。”米丹夏私下分析，“策划人故意这么分组，故意这么选歌，痴线。”

　　姜皎漫不经心，“那你为什么不投给他？”

　　“我要是真投了季河清，他就是第一，肯定会有网友心疼冯悦，会有网友骂季河清，保不准还有网友来骂我。你知道的，我这种靠粉丝吃饭的女爱豆，可遭不住骂。”

　　“而且我不投季河清，他也不会被淘汰。”米丹夏解开手机指纹锁，“因为有你投他嘛。”

　　“哎，阿皎你去哪？不看节目了吗？”

　　“洗澡。”

　　“噢。”米丹夏翘起腿，刷起微博。一眼看到某条热搜，她飙了句脏话。

　　等到姜皎从浴室出来，米丹夏当即告状：“丢佢老豆，有好多人讲我们对那个谁太严厉。”

　　“抢拍那个？”姜皎揭开浴帽，微晃了晃，漆黑发丝垂顺而下。

　　“丢……”同为女人，米丹夏都险些被这位刚出浴的天仙勾去魂魄。

　　把手机举起来，她恢复汹汹气势，“阿皎你快看，抢拍妹的这条微博，不是在装委屈是什么？”

　　姜皎浏览完内容，“无需搭理。”

　　“我倒是想搭理，经纪人还管着我微博呢。”米丹夏不爽，“这节目组的剪辑是痴线吗？干嘛要给她修音啊？她唱得哪里有播出来的这个水平啊？”

　　“调音师可能比较闲。”

　　节目组的效率非常高，昨天录的比赛，今天晚上就能播出。

　　众多网友们看着新鲜出炉的节目，即时在网上发表议论。

　　“居然有营销号跟着带节奏。”米丹夏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个，两个，痴线。”

　　留一盏沙发处橙黄的顶灯，姜皎躺到床上，“我要睡了。”

　　“九点都不到，这么快困觉？成吧，我再玩一下手机就走。”

　　米丹夏退出同抢拍选手相关的话题，瞧见热搜榜上，#气质超绝 姜皎仙女#、#姜皎蜂蜜茶眼妆#，往下，#米丹夏胖了#……险些郁卒。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关掉微博。

　　***

　　进入40强，选手可以按照排名顺序，从节目组提供的八首歌里自行挑选。

　　挑到相同歌曲的五个选手在同一间练习室。

　　票数排第34名的王长春毫不犹豫地选季河清选的歌。

　　练了一天加一个上午，他第五次坐在地板上抱怨：“嗓子都要扯破了，操，这高音真特么难唱。”

　　季河清把一瓶矿泉水抛过去，“你不应该选这首歌。”

　　“不跟着你无聊啊，和其他不认识的人待一起得多无聊。”王长春灌了口矿泉水，“兄弟，你嗓子不累？”

　　“还好。”

　　王长春往墙上一靠，“兄弟，又是我俩最晚走。”

　　“你要是饿就去吃饭，不用等我。”

　　“一个人多无趣，我还是继续搁这听你勤奋练习吧。”

　　练习室有一方高高的小窗，没有帘。

　　午时的阳光斜进来，稀释在满室的灯光里。

　　高挑少年一手作握话筒状，湛然有神的眼眸直视前方虚空，投入地从头开唱。

　　“优秀！”王长春啪啪啪地矿泉水瓶，“相当优秀！”

　　季河清笑出一排整齐白牙，“谢谢。别这么浮夸。”

　　“真的，我王导师把票给你！”

　　“没见过唱歌忘词的导师。”

　　“哪儿有忘词？上次我把歌词抄手心单纯是无聊……”

　　“你唱歌的时候没抬手看歌词？”

　　“就看了两句……”

　　王长春清了下嗓子，“姜导师不负责我们练习室吗？你说她下午会来这吗？”

　　“不知道。”

　　成功地让兄弟的气势敛起来，王长春再次认识到姜皎在季河清心里的份量。

　　“前阵子你有去请教过姜女神吗？”

　　季河清挠挠耳廓，“没有。”

　　是有这个念头，但是他想不出合适的问题，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

　　“兄弟，据我这双火眼金睛观察，姜女神对你有点特别。”王长春带了两分打趣意味，“她不会是有意潜规……”

　　“不可能。”季河清斩钉截铁。

　　王长春一耸肩，没再往下说。

第004章

　　这次行程，姜皎依旧没有带助理。

　　本以为睡两天能撤退的小感冒，发展到让她连连擤鼻子、咳嗽。

　　米丹夏发现了，赶忙请医生来诊治。

　　导演派人来嘘寒问暖、端水送餐，让姜皎在房间里好生休息。

　　姜皎喜欢清静，谢绝了节目组的配备生活助理的好意。

　　感冒症状有所缓解是在第四天。

　　下午，阳光和煦，微风不燥。姜皎戴着口罩出了门。

　　她还记得自己是《明日新星》的导师，怎么着也得去看看选手的练习情况。

　　从电梯出来，姜皎还没走几步，一个白皮肤厚嘴唇的男生小跑过来。

　　“姜导师好，我是于贺。我能询，呃，请教您关于唱歌的问题吗？”

　　“你说。”

　　于贺努力平缓呼吸，“我选的歌是《烟火里的尘埃》（注），副歌的高音不太会唱。您能教我吗？”

　　众所周知，姜皎的音域非常宽，真声最高能到G#5，是流行乐坛首屈一指的实力歌手。

　　“进练习室。”姜皎不认为走廊是个练歌的好地方。

　　于贺迟疑了片刻，“嗯，您跟我来。”

　　“风阵阵吹过来……”

　　听到一声“姜导师好”，季河清抛掉后面的歌词，远远地朝着进门的姜皎，慢别人半拍地道：“姜导师好。”

　　于贺随同姜皎来到靠近西北角落处。

　　“姜导师，给您搬张椅子？”

　　“不用。你唱。”

　　“唱，呃，唱副歌部分？”

　　“嗯。”

　　王长春走向东边靠墙的地方，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瞧瞧人家多上道，多好学。”

　　“……”季河清把目光从姜皎侧脸收回来，“我也要去问。”

　　“去啊，不去不是华国人。”

　　“等她闲下来。”

　　“……好奇怪~噢还在感慨~”于贺喘了口气，“下一段副歌要唱吗？”

　　“不必。”姜皎一针见血，“你的高音唱不太上去，转音比较飘。”

　　“这两个问题大吗？我该怎么办？”

　　“高音，要么你多练习，找到舒服的唱法，要么适当降调。”

　　“嗯嗯。”

　　“至于转音，你可以先用叹气的方式，放松喉咙。”姜皎摘下口罩，“感冒，离我远一点。”

　　于贺立刻摇头，“没关系。”

　　姜皎眉目间蕴着一丝疏离，退后一步，“从喉间发出一个比较虚的声音。”做示范，“像这样，然后慢慢加强气息，让声音变实。”再做示范。

　　“运用到这首歌当中，是这样：

　　“只有我守着安静的沙漠

　　“等待着花开呜~“

　　姜皎挑着比较难的两句唱出来。

　　“很好听！”于贺想鼓掌。

　　离得近的一个选手同样是满脸崇拜。

　　“这么说能明白吗？”姜皎问。

　　“明白，您说得很好。”于贺描着黑眼线的眼睛一眨，“您能听我试练……”

　　笃笃笃。

　　“姜老师，”策划人从门口探身进来，“有点事要谈，您能出来吗？”

　　“嗯。”

　　姜皎留下一句：“自己领悟，多加练习。”

　　“嗯嗯，谢谢姜导师。”于贺感激地目送姜皎离去。

　　转身时，他视线掠过七八米开外的季河清，唇角几不可见地勾起。

　　……

　　“姜女神竟然这么快离开。”王长春叹气，“让你不把握机会，等，等什么等？”

　　季河清抿起淡红润泽的唇。

　　“于贺问的什么你听清了吗？怎么能讲这么久？不得不说，姜女神回答问题相当专业、认真，还给他唱了起来，唉——”

　　“没听清。我要练歌了。”

　　季河清以为姜皎还会来这间练习室。

　　***

　　两天内经纪人第三次打来电话。

　　“身体现在怎么样？下午飞过去照顾你？”

　　姜皎单手环腰，望向窗外，“差不多好了。你不用来。”

　　“仔细照顾自己。”经纪人语气稍转，“明天下午D家香水的活动别忘了。你现在住在《明日》安排的地儿吗？”

　　“嗯。”

　　“今晚早点睡，明天中午会有人去找你。”

　　经纪人叮嘱了几句活动的注意事项，顺嘴问：“后天回花梨市还是去京城市？”

　　视野里，两个带棒球帽的年轻男孩从斜对面的大楼出来。姜皎清凌的丹凤眼里带了些兴味，“在这边再住几天。”

　　“随你。有空登一下邮箱，翻翻有没有想接的活动。”

　　许多艺人都羡慕姜皎：不受公司管束，通告不乐意接就不接，从来没有人压榨她时间、逼迫她营业。

　　和他们这些赚钱机器比起来，姜皎简直是千金小姐待遇。

　　实际上，不少圈里人清楚，姜皎算得上业内的千金小姐。她自身颜值、唱功出众，且有一位在风华娱乐公司任二把手的亲叔叔。

　　风华娱乐是什么样的存在？几乎占据娱乐圈半壁江山的领头羊集团。

　　所以他们毫无疑义，姜皎的星途平坦宽阔是理所当然的。

　　“下午挨去站台，晚上去饭局，明天去拍小广告，后天去……丢，不说了，十天后见啊。”米丹夏过来同姜皎暂时告别。

　　行程不松的廖同济也走了。

　　仅剩的导师姜皎午睡前读了小半本散文。

　　醒来时接近五点，她索性放弃出门，倚靠在床头接着看书。

　　在读的一篇讲的是葡萄。

　　开头以为是什么栽种指南，读着读着，姜皎咀嚼到字里行间的趣味。作者从葡萄一年的生长过程切入描写，观察事物的角度挺有魅力。

　　套间的大门被叩响。

　　姜皎夹好书签，走向房门，从猫眼往外看。

　　“稍等。”

　　回床边换掉睡衣，穿上外出的低跟鞋，照镜子确认过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姜皎不紧不慢地去开门。

　　“姜导师。”于贺从下巴到肩颈恰到好处地压低，显得恭顺而略带青涩，“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您指点。”

　　姜皎大半张脸对着东电梯方向，“可以。”而后转身往房里走。

　　雾紫裙角在门口轻飘一曳。

　　……

　　“你们还在练？”

　　“你咋这么快回来？”

　　王长春纳罕，“副导不是喊你送这玩意儿给姜女神吗？这咋又带回来？”

　　“不敢进去。”冯悦扯了把椅子坐下。

　　“为啥？姜女神是不爱笑，但不至于这么可怕啊？”

　　“我，不是，姜导师不可怕。”冯悦表情纠结，“于贺去找姜导师，进了她的房间……”

　　“于贺单独一个人？”

　　“对，一个人。”

　　王长春立马：“卧槽！去敲门啊，为啥不去敲门！”

　　“一瞬间产生的退意，我哪控制得住。”

　　王长春瞅瞅站在边上练歌的季河清，“这个于贺，光我晓得的，都两次上门去找姜女神了。据宿舍里一兄弟说，某个男的也去敲过门。”

　　“我透。是我猜的那个意思吗？”冯悦腿上的文件袋都吓掉，“他们是打算爬……”

　　“别造谣。”季河清弯腰捡起文件袋，手背有青筋隐约凸现。

　　冯悦举起两手，“我什么都没说，是顺着王长春的话猜而已。”

　　“啥啊，我单纯说说现象，发散的是你。”王长春自知有点理亏，“再说了，就算于贺和某人有什么别的心思——”

　　“姜女神肯定也看不上他们。就他们那身材那脸，还不……”瞥见兄弟的脸色依旧没好转，他不敢再说也不晓得要说什么。

　　季河清星眸半掩，“我去送文件。”

　　“等……”“让他去让他去，你歇着。”

　　一刻钟前。

　　姜皎简略回答完于贺的疑问，神色凉淡示意他出去。

　　昨天她背后、胸前、大腿上冒出一些小疙瘩，浅红，时不时发痒。

　　人一走，门一关，姜皎换回宽松的睡衣，涂了些药膏，顿时清凉缓解。

　　葡萄生长记之后是质朴自然的观花记，作者遣词造句质朴，又带着像小孩一样的无邪活泼。

　　姜皎唇边无意识地挂了些笑。

　　这笑在再次打开房门时还隐约可循。

　　“姜……”

　　没想到门开得这么快。季河清一愣，面前的人乌发红唇，纤颈白皙，两痕秀致锁骨，往下是……他急忙别开视线，“姜导师好，我来……”

　　“进来。”姜皎雪白的大月退在走动间稍现，“关门。”

　　直到走过玄关，踏进明显是睡房的地方，季河清陡然回过神来——

　　他只是送份文件为什么要进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

　　注：《烟火里的尘埃》，华晨宇原唱。

第005章

　　“姜导师，我来送这个。”季河清把文件袋递上去。

　　姜皎没接，如葱白指点了点身下的沙发，“坐。”

　　“不……不用了。”季河清勉强定住心旌。

　　“这么紧张？”姜皎左腿压上右腿，“很怕我？”

　　“没……”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紧张”、不“怕”，季河清稍显急切地坐下。

　　然而沙发拢共那么点位置。

　　季河清整个人紧挨边缘，和坐在中间的姜皎的距离也不过二三十厘米。

　　厚重的深色帘布闭掩窗扉。

　　吊顶的水晶灯沉静散泻灯光。

　　季河清感觉姜皎在看他。

　　香柠檬和橙花的浅香融合在空气里，清冽中有一丝甜，仿佛绮丽的霞纱包围而来……季河清有些局促。平日里优于常人的思考能力和语言能力逐渐丧失。

　　季河清做了个深吸气，站起来，“我……我得回去练歌。”

　　把文件袋放在沙发上，一眼没敢看姜皎，匆忙离开这间房。

　　走廊没有别人，电梯里也没有别人。

　　季河清半靠着金属墙面，额角有些微的汗。

　　耳畔响起王长春、冯悦以及个别人说过的一些话。

　　姜……

　　季河清皱眉，企图停止脑海里的某方面猜测。

　　可是刚才她的举动……

　　叮。电梯抵达一楼。

　　季河清闭了闭眼，抿唇往外走。

　　插袋站在练习室大楼下的王长春瞧见，迎过来，隔着十来米，“你咋这么快？”

　　“送完就下来了。”季河清感觉他这问题有些暧昧，冷睨了他一眼。又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某个窗口方向。

　　窗帘全遮，不露一丝光景。

　　“在看什么？”王长春跟着抬头，“这楼上有啥特别的？”

　　季河清一把压低他后脑勺，“没什么，去吃饭。”

　　“走！肚子叫了都。”

　　……

　　香水品牌活动之后，姜皎在光见市住了两天。

　　期间随意去逛了三间练习室。

　　不包括有于贺或者说有季河清的练习室。

　　从光见飞回花梨。

　　经纪人去给姜皎接机。

　　“你的‘几天’比我预料的短。”

　　“不欢迎我早点回来？”

　　“当然欢迎。”

　　姜皎的经纪人全名为林虹，不高，清瘦，脸型和五官属于柔和类型，说话办事偏干脆利落。

　　上了车，姜皎摘掉口罩，“去盛丽苑。”

　　“好。”林虹两手搭在方向盘上，“帮我同令尊令堂问个好。”

　　“不去我家吃个晚饭？”

　　“我婆婆中午来到家里，不回家吃饭不太好。”

　　姜皎疏懒地按了按额角，隔着玻璃望向外面的车流穿梭。

　　“你那节目里有没有优秀的苗子？”林虹在等绿灯时问。

　　姜皎微挑眉，“怎么？”

　　“向辞跳槽，于霏霏跑了，”林虹看向后视镜，“现在只跟你一个人的我比较闲。”

　　向辞走的是演戏路子，早告诉过姜皎，有换经纪公司的打算，也确实在今年三月付诸了行动。而于霏霏跳槽这事，姜皎现在才知道。

　　“于霏霏什么时候走的？”

　　“跑了有快半个月。好歹算是同门师姐妹——”林虹到底是了解姜皎的脾性，无奈笑道，“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姜皎无动于衷，“灯绿了。”

　　林虹重新启动车子，没一会儿，“于霏霏她弟参加你那节目了？”

　　“于贺？”姜皎仅记得选手里有这位姓于。

　　“是，应该是这个名儿。”

　　“他唱功怎么样？舞台表现怎么样？”

　　“唱功及格，表现还可以。”

　　林虹：“他签有公司吗？”

　　“不清楚。”姜皎眼尾一撩，“你有想法？”

　　“没有。于霏霏从我这跑了，我怎么可能带她弟？”

　　“按照你给于贺的这评价，”林虹说，“看来是还有人比他优秀。”

　　姜皎默认。

　　“叫什么名字？资质怎么样？”

　　姜皎没听见似的，把视线再度投向车窗。

　　林虹也不恼，“我回头得仔细关注节目，看看是哪个好苗子。”

　　……

　　晚饭是姜皎的父亲做的，一如既往的清淡口味。

　　“顿顿都这么没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省盐。”饭后程梦同女儿抱怨，“一年都用不完一包盐。”

　　“您当面和爸爸说。”姜皎给出建议。

　　“这可不行。”程梦回头看看，确认丈夫不在附近，“说了他会呛我‘要不你来？’，我可不要做饭，油烟对我皮肤不好。”

　　姜皎静静地看着这位女士。

　　“诶呀，不说这个了。”程梦抓起遥控器，“来看看我乖女的节目。”熟稔地从收藏列表找到《明日新星》，回放最近一期。

　　“别走嘛，陪我在这看。”

　　65进40（下）从上一次停止的00：06：13自动续放。

　　“这个小姑娘好甜，付珍，脸蛋像珍珠一样有点白白圆圆。”

　　“唱的是什么？歌词能这么含糊？”

　　“全程都没有表情不行，还好你不把票给这小伙子。”

　　姜皎：“您看过这期？”

　　程梦：“看过嘛。”

　　“太太看过两次啦。”收拾完餐具的保姆笑着接话，“还常常重复播放有小皎你的镜头。”

　　姜皎没有多意外。

　　“哪有这么多次嘛。”程梦有些不好意思，“吴姐你帮我拿手机过来。”

　　“导师好，我是22号季河清……”

　　程梦眼睛一亮，“诶呀，小季出来了。”

　　“小季长得真好，干净。”

　　“看着有几分面善，小皎你有没有觉得他……”

　　“妈，”姜皎站起来，“我去洗澡。”

　　“别走别走，难得回来，再陪我坐坐嘛。”

　　程梦滑开手机，“现在都没到八点，急什么洗澡？”

　　“听歌听歌，小季嗓音真不错。”

　　“这首歌好听~”

　　……

　　电视屏幕上，俊秀高挑的男生朝评委席鞠躬。

　　“每次听都感觉好快结束。”程梦点评不断，“小季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小季居然只得到了你的票。”

　　“真可惜嘛。”

　　“他们两个评委点评得专业吗？小皎为什么不多说点？”

　　程梦说着，有些忧心，“网络上有人说你不讲话、没表情。”

　　“你看微博这里——”

　　圈中八爷：姓j的女士平时冷着张脸就算了，上#明日新星#这个节目还这么傲？

　　【看不上这节目别来啊[无语]】

　　【从第一期到现在，没有一期姜皎讲话超过十句。顺便一提，我蛮吃她的颜。】

　　【会不会是节目组剪了姜皎的镜头？】

　　【楼上的没带脑子吗？节目组敢剪她的镜头？】

　　【讨厌这个恶臭营销号。但是某人的确有点干，像是导演花钱请来的一尊雕塑】

　　姜皎把手机推回去，“您是怎么找到这条没带大名的内容？”

　　“平时刷微博嘛，点进这个话题，很容易能发现这条。”程梦哼了声，“明眼人都知道是在说你。”

　　“知道了。”

　　“你在节目镜头下要多注意嘛，笑一笑多好……”

　　“会尽量。”

　　姜皎示意电视屏幕方向，“您不看晋级赛吗？”

　　“要看。这首歌蛮老的嘛。”看过两次这期内容的程梦还是轻易被吸引去注意力。

　　……

　　在花梨住几天，姜皎的疹子消褪，又该飞去光见市工作。

　　节目组吸引观众的目标很明确。这次晋级赛，评委的投票权重比上次降低三分之一，相当于提高了现场观众的投票权重。

　　“这次有二十多万人报名要来现场，报名渠道只开通一天啊。”

　　“我们非常lucky，不需要报名，能来现场看。”廖同济幽默道，“或许下一期不需要评委，全靠观众投票？”

　　“不可能，你俩这么优秀，评委席肯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节目组如果裁员，裁的肯定是我。”米丹夏耸肩。

　　廖同济哈哈笑起来，看向姜皎。

　　后者撑着额角，好像对他们的谈话漠不关心。

　　廖同济到哪里往往很轻松结交新朋友。这次来参加这个节目，他同米丹夏以及一些常接触的工作人员都建立了不错的关系。姜皎却非常难以接近。

　　廖同济在心里遗憾。

　　她是个美丽“冻”人的冰女神。

　　“别笑，我专业水平真不如你们。丢，一堆网友喷我不专业。”离开摄像镜头的米丹夏较为口无遮拦，“这晋级赛才第三期，难挨噢。

　　“暴躁的网友，可怕的。”廖同济摇头。

　　“所以我感觉来录这节目越发没意思。”米丹夏扭头，“阿皎你觉得吗？”暂时忘记是她把姜皎邀请来这个节目。

　　姜皎若有所思，“还好。”

　　……

　　一个傍晚，姜皎的套房再次迎来某位客人。

　　与上次不同，这位客人举止异常。

第006章

　　上一场分别获第一和第二的冯悦、于贺，在这场40进25比赛中，排名恰好对调。

　　第三名大跌节目组工作人员的眼镜，是先前海选和晋级赛排名都较低的71号彭兴廷。

　　季河清掉到第五名。

　　“别难过，兄弟，这次纯属运气不太好。”前进了八名的王长春安慰季河清，“下次你一定能重返巅峰。”

　　季河清往嘴里扒了口饭，周身是心情不好的低气压。

　　季河清生活在单亲家庭，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在他大一这年，母亲生病，家中更是拮据。

　　同学建议季河清来参加这个比赛，说是进入25强就能获得丰厚奖金以及走红的机会。成名与否，季河清没有考虑太多，他最初为的是减轻家里经济负担。

　　来参加了比赛……

　　没有人知道，掉名次并不是季河清颓丧的主要原因。

　　那天从姜皎的房间出来，他连续几个夜晚睡不好加上洗冷水澡，不慎感冒。喉咙肿痛影响唱歌，得票不高可以说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姜……导师没有投票给他，也还可以接受——尽管有点懊丧。

　　最让季河清在意的是，姜皎点评了许多选手，少见地分别超过两句话地点评了B组的选手，除了他。

　　姜皎对他一句评价都没有。

　　站在刺目舞台灯下的季河清尝试去追寻姜皎的目光，毫无所获。

　　季河清觉得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像大团棉花堵在心口，比感冒更要令他呼吸滞闷。

　　她是无视他吗？是放弃他吗……

　　“饱了，兄弟慢慢吃。”王长春打了个嗝，“一次比赛而已，不要沉浸在原地，要往前看。”

　　季河清搁下筷子，“走吧。”

　　……

　　再次站到姜皎的套房门前，季河清的思绪短暂处于无内容的游离状态。

　　感冒已经痊愈。

　　不会传染给她。

　　冒出这一想法，季河清的脸瞬间微烫。

　　抬手敲响了门。

　　第一声重，第二声变轻，第三声更轻。

　　像他虚张后散退的孤勇。

　　他在做什么？季河清自诘，抿唇要走。

　　门在这时开了。

　　房里的女人穿得像上次一样，整个人白皙，清艳，带着些慵懒。

　　只一秒，季河清匆忙垂下眼睫。

　　全然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什么事？”姜皎的声音是初醒后的微沙。

　　二十几岁女人的风情充分在她的肤发间和声线里蕴荡。

　　季河清的脸莫名有些烫，“我……来请教……”

　　身前光线稍变，视线里的秀白脚踝远去。

　　“关门。”姜皎说。

　　踏进房的季河清反身合上门，再回身，忐忑地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为什么低头？”后调的檀木浅香随同话语缠近。

　　季河清闻言抬了眼，“我……”

　　惊觉距离有些危险。

　　他想后退。

　　没有退。

　　毕竟他是来……季河清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我……”

　　插来一道铃音。

　　姜皎走去接起电话：

　　“怎么？”

　　“不去。”

　　“别过来，困了，我要睡觉。”

　　三句说完，手机搁在一边。

　　姜皎双手往后撑在吧台上，左腿稍前，浅蓝拖鞋中松松滑出大半足背。

　　“请教什么问题？”

　　“我……”季河清站得挺直，“您觉得我下一场选哪首歌比较好？”报出两首歌名。

　　姜皎选择后一首。

　　“好的，谢谢导师。”

　　空气一点一点滞凝。

　　季河清在思索着该问什么，同时在犹豫是否要走。

　　“你来就是要问这个？”姜皎微挑的凤眼里含了分戏谑。

　　这个男孩身材真挺不错，高个子，却不显单薄，肩宽恰好。大概是来时爬楼梯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俊俏的脸颊有些红。

　　全身往外透着青春气息。

　　“不是……”季河清深吸口气，“您对我有……您要……”廉耻心让他说不出来后面的话。

　　姜皎微一挑眉，“什么？”

　　“……没什么。”季河清咬紧后牙槽。到底是没办法彻底放下自尊。

　　“打扰您了，我回……”

　　“这就走了？”

　　季河清近乎僵住，看着姜皎走近，看着姜皎抬手点在他肩头。

　　她指尖的力度极为轻，轻得像柳絮抚过。

　　“你是要爬上……”姜皎靠近他耳朵，用气音说完后半句。

　　季河清整张脸的热度倏然升高，蔓延至耳廓。

　　是……是的。

　　季河清心里这么回答。

　　肩上的手指向下，滑出一道无形的酥麻的轨迹，落在胸口。

　　季河清的心脏快得几欲冲破胸膛。

　　姜皎唇角一勾，同他拉开距离。

　　季河清不由自主地去抓她的手。触到莹白的手腕，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登时收回手，“我……”

　　“姜老师——”敲门声传来，伴随门外之人的话，“导演请您和其他两位评委嘉宾8点到201会议室。姜老师？您在吗？”

　　姜皎走近玄关，“听到了。”

　　“好的好的，打搅您了。”

　　19:47，姜皎打开微信，导演在十几分钟前通知过这件事。

　　时间有点赶。

　　放下手机，姜皎进到卫生间。

　　落地灯陪季河清站着，映出他脸上残留的轻红。

　　姜皎换了身衣服出来，随手梳理几下长发，“出去一下。你可以在这等。”

　　……

　　规模不大的晚间会议在20:34结束。

　　节目组的人员事务繁忙，离开得快。

　　“还真的挨我第一期那时说中，选手挑导师。居然不是导师挑选手也不是导师和选手双向挑选。”米丹夏半瘫在椅子上。

　　“差别大吗？”廖同济细小的眼睛里充满疑惑，“进入15强的选手实力都OK啊。”

　　“差别大，你不懂我的烦恼。”米丹夏并不想和彭兴廷那家伙增多接触——她有预感那家伙会选她。

　　“但是下一期我们三个投票是，”廖同济比划，“是五十的。”

　　“一票相当于观众的五十票又怎样？有些选手想淘汰也……阿皎，等等我！”

　　米丹夏在廊道里追上姜皎，“你这么急回去干嘛？”带了些埋怨。

　　“回去睡觉。”

　　“九点钟不到睡觉？”米丹夏不太信，“夸张噢？和我去吃个夜宵吗？”

　　姜皎：“不去。”

　　“成吧，我也不吃了。”

　　走了几步，米丹夏环顾过四周，“副导讲的那句话……他在暗示我们把票给那谁……阿皎，你知道吗？”

　　“哦。”

　　“那你下期……”

　　“只投给我认为有实力的人。”

　　米丹夏失语一秒，“……阿皎是真的刚。”也是真的有底气。

　　……

　　姜皎回到住处。

　　人不在了，茶几上花瓶底压着张便签。

　　指尖夹起浅色纸条，姜皎很快扫完上面的两行字。

　　这男孩字写得还不错。

　　姜皎眉梢略抬，把便签揉成团，抛进垃圾桶。

　　就是脸皮薄了点。

　　隔日，姜皎飞回花梨，为新专辑作筹备。

　　节目组为姜皎安排的套房空了九天。

　　再飞来光见市，是第四期晋级赛录制当天。

　　这一期，选手自选歌曲，现场抽签决定上场顺序。

　　不变的是，每五人表演后，观众和评委进行投票。等同于五人一组。

　　第一组上场的选手里有四位唱的是外文歌。

　　“往期限定曲目看来是委屈他们了。”米丹夏摊手。

　　“韩文的，我不知道。唱英文的两位，”廖同济说实话，“唱得不是很标准。”

　　综合评委和观众的票数，这一组选手的得票情况差距不大。最高的是唱选自音乐剧曲目的选手淮左。

　　舞台灯先暗再亮，第六位选手登台，当先一小段breaking。点燃一片观众的热情。

　　“wow～”廖同济随着节奏晃动手臂。

　　选手彭兴廷展示了一首饶舌歌。

　　米丹夏嘀咕，“造型挺炫的，听不懂在唱什么。”

　　姜皎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她的表情。

　　“能听懂一半。他的rap让我的耳朵有点失望。”廖同济遗憾得像个拆开盒子发现礼物和预期相去甚远的孩子。

　　“这……也没这么差。”米丹夏干笑，“听起来是不错的。感染力蛮好。”

　　廖同济摇头自语，“我不会投他的。”

　　“……万一同组其他的选手表现更差劲呢？”

　　事实证明，随后展示的三位选手并不差劲。于贺、付珍和一位唱日文歌的男生，都是网上热度比较高的选手。

　　米丹夏有点坐不住了。

　　这一组里有付珍，经副导演“约谈”过的她只能投票给付珍。不知道廖同济这次有没有限定，反正他是肯定不投彭兴廷。而阿皎只看重实力，更不会……

　　该组的最后一位选手出来。

　　观众席爆发出空前的掌声和压抑不住的尖叫。

　　这……米丹夏心凉了半截，彭兴廷那家伙铁定要挨淘汰了。

第007章

　　一贯的普通T恤加水洗牛仔裤，黑色微蓬的短发，舞台上的男生明显没经过多少修饰和装扮。

　　仍然好看得出众。

　　“季河清！”“季河清你是最棒的！”“加油！清清！”

　　观众中粉丝的尖叫持续了好几秒。

　　季河清如常地报完号数和名字，抱着吉他，“今天要唱的歌是自己写的《台风》。”

　　修长的手指弹拨出第一个音符。

　　节目组的音乐师跟进辅奏。

　　琴声、沙锤声和点滴的敲击声，萦绕明朗的吉他旋律。

　　男生偶尔低头，额前的些许碎发滑过眉梢，似有不经意流露的惆怅；大部分时刻平视前方，眼神专注而坚定。

　　干净的嗓音由话筒放大，扣动在场听众的心扉。

　　曲子步入间奏。

　　姜皎暂停对歌词的推敲，目光流转，饶有兴趣地对上季河清的目光。

　　然后看到他低头敛目，她再望向他背后的led显示屏。

　　季河清再开口是副歌，情绪更加饱满。

　　廖同济陶醉得跟着闭眼晃脑袋。

　　揣了半肚子担忧的米丹夏也早已暂忘一切，沉浸入曲子里。

　　尾奏过后，台下没有一个观众不鼓掌。

　　“请同组其他四个选手上场。”

　　“请导师、大众评审朋友进行投票。”

　　“三分钟到，首先公布来自全国各地的大众评审的投票情况。”

　　大屏幕上每位选手名字的右侧栏，不断跃现给其投票的相应观众的姓名。最右方是增大的数字。

　　“季河清”这一栏跳动得最快。

　　“接下来看看评委导师各自将票投给了谁。”

　　背负任务的米丹夏不必说。

　　廖同济投给了于贺。

　　“目前于贺领先，付珍紧随其后。”主持人小小地卖了个关子，“那么，姜皎导师的这一票——”

　　观众们紧紧地盯住大屏幕。

　　而最该紧张的季河清在偷偷看姜皎。

　　她会喜欢他唱的这首歌吗？

　　她会对他的表现做出评价吗？

　　她……今天戴了细长羽毛图案的耳饰，嘴唇像樱桃一样红，真漂亮……

　　“姜皎导师投给季河清！”

　　本该没有什么惊讶，但是季河清的唇角想要上翘。

　　“本组综合票数从高到低依次是，季河清、于贺、付珍、彭兴廷、叶坤。”

　　主持人掌心向上，朝评委席划动手臂，“请导师们对这组选手的表现进行点评。”

　　廖同济等了片刻，见经常首位发言的米丹夏没出声，顶上前先开口：“叶坤的日文歌听起来非常sad，我的灵魂感受到了那么一股情感。感染力方面你们都很棒，包括付珍，very cute。彭兴廷很happy……要用力练rap的基本功。”

　　廖同济的普通话如网友所言，一点儿进步都没有。

　　“我的耳朵很喜欢于贺的歌，也喜欢季河清的歌。选了于贺，在于振奋，他的beat非常让我振奋。”

　　管理好表情的米丹夏：“这一组蛮优秀。我要点评得票倒数的彭兴廷。”

　　“你选的这首歌不合适，没发挥出你该有的水平。没练好rap，别碰饶舌快歌。”

　　意识到仅点评一人容易落人话柄，米丹夏赶紧组织语言，“我认为叶坤也没选好歌。太平淡，没有起伏。其他三个选手蛮可以。”

　　“于贺的前两句高音还有待提高。”姜皎淡道。

　　站在横排靠左位置的于贺神情一僵，随即认真聆听状点头。

　　“付珍这次唱得比上次稳。老问题是咬字不够准。”

　　姜皎：“下一组。”

　　季河清一双星目笔直地看过去，不太相信似的。

　　她竟然又不点评他。

　　“走啦。”从右侧离场，站季河清右边的付珍低声催促。

　　“……抱歉。”季河清转身跟上前面的选手。

　　退到后台。

　　付珍点了一下季河清的背，“你好厉害哦，票数真高。”

　　“多谢夸奖。”季河清不是很想说话，碍于礼貌回了一句。

　　旁边一声轻嗤。

　　季河清没有给眼神。

　　“你今天唱的那首歌超绝好听，什么时候写的哦？”

　　“前几天。”

　　“写了多久哦？”

　　“一天。”

　　付珍瞪圆戴了蜜糖色大直径美瞳的眼，“这么快能写出一首歌？”

　　“不算快。”

　　“太谦虚了大佬。”彭兴廷一屁股坐过来，“词、曲都是你自己写的？”

　　比赛到现在，他们没太多交集，关系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季河清看着直播舞台现场的荧屏，“对。”

　　“你好有才华哦！”

　　付珍举起手机，“我们都没有合照，来拍张照吧？1，2——”

　　“……”

　　“这张拍得不好，再来一张哦。”

　　“别靠我这么近。”

　　付珍甜笑不变，“中间还能站个人呐，一点儿都不近。”

　　“这样吗？加我一个行吗？”淮左凑上前。

　　“我想先和季……”

　　“站这里。”季河清让出一个足够两个人的空位。

　　付珍再不乐意也不好表现出来，“看镜头，1，2——”

　　拍了两张照片。

　　“这张不行，我下巴歪了。”淮左不满意，“这张也不行。我的脸变形了，付珍你拍个照相机美颜开这么大？”

　　“没有没有，可能是经纪人上次借去拍照调的。”

　　淮左：“用我的手机行吗？”

　　付珍：“不要，用我的。”

　　淮左：“我这个滤镜拍出来肤色很好而且脸很自——去哪，季河清别走！”

　　季河清挣开抓在臂上的手，“我不拍了，你们继续。”

　　不理会付珍和淮左的挽留，换了个人少的地方。

　　……

　　下午五点过几分，第二十五位选手展示完毕。

　　按流程统计第五组选手获票情况。

　　评委做出点评。

　　“想必大家对这场晋级赛所有选手的票数已心中有数。”

　　大屏幕逐一公布选手成绩。

　　第一名，冯悦，152票：含姜皎、廖同济的导师票。

　　第二名，季河清，103票：含姜皎的导师票。

　　第三名，于贺，89票:含廖同济的导师票。

　　……

　　瞧见彭兴廷吊车尾地挤进晋级榜，对数字不够敏感的米丹夏终于把心揣回肚子里。

　　“有请新晋级的15强选手上场。”

　　整个舞台被灯光照亮。纯音乐版的节目主题曲渲染气氛。

　　待选手们以小弯度弧形排好，主持人说了一两句过渡的场面话，“观众朋友们，现在来到大家期待已久的选导师环节！”

　　“冯悦，请上前一步。”

　　“导师们有没有什么要对冯悦说的话？”

　　米丹夏手肘搭在桌面，看着冯悦，“你多年的商演经历让我想到小时候。我十几岁的时候，离开父母去韩国练习，那段日子——”

　　“追求自己的梦想不应该说“苦”，但是那段日子真的蛮累蛮压抑的。我懂你。我们应该是相似的，你要不要来我的阵营？”

　　冯悦听得一脸动容。

　　“米导师的嘴巴很厉害，”廖同济摇头，“我不如她会讲话。我会把profound（丰富的）做音乐经验传给你，用心教你，冯悦，假如你选我。”

　　米丹夏较上劲，“唱歌经验这方面，我不会藏私，还可以教你唱韩文歌。”

　　“两位导师为争夺冯悦，都许下了诺言。”主持人扬起语调，“那么冯悦，你要选哪位导师？”

　　冯悦对着话筒，“两位导师都很好，我选……姜皎导师。”

　　众人发出一阵笑声。

　　惟有姜皎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好了，冯悦完成‘拜师’。”主持人掌控住现场，“请第二位，季河清上前一步。”

　　立式话筒对季河清来说比较矮，他弯了点腰，就着话筒，“导师们好，我选……”

　　“别急，别急着说，先听听导师们怎么说。”主持人阻拦。

　　“你的voice我非常喜欢，每一期唱的歌很棒，”廖同济向季河清竖大拇指，“今天展现的作曲才华让我surprise。”

　　“那你干嘛不投他？”米丹夏问得直率。

　　响应节目导演的要求，表现出导师间抢人的战火硝烟。

　　“只有一票每组，不能投两个人。我非常愿望河清来我队伍，我们有很多东西可以玩，包括和弦的东西怎么弄，guitar怎么弹，效果器这些。”

　　“谢谢廖导师。”季河清鞠躬。

　　米丹夏抛去电眼，“选我，我愿意帮你唱副歌，如果你要学，我还愿意教你跳舞。”

　　“谢谢米导师。”季河清再次鞠躬。

　　“同济哥，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是在白费口舌？”

　　廖同济当然也记得季河清说过要选姜皎为导师的事，摇摇头，“第一期的想法不代表现在的想法，假如河清听到我的话，”他手啪地一拍，“他改变想法、选择我，这个是有可能的。”

　　“你说的有点道理。”米丹夏一脸受教。

　　廖同济：“当然有道理。”

　　“话说回来，我们两个在这里着急地拉人，阿皎——”米丹夏转脸，“阿皎什么都不说，好淡定。”

　　“说什么？”姜皎略一挑眉梢，“欢迎选我？”

　　米丹夏正要接话，“我选姜皎导师。”舞台上的俊秀男孩朗声说。

　　“这么热切，唉……同济哥，我就说我们没戏吧。”

　　“别伤心，我们要振作。”

　　米廖两位导师的对话和周围的笑声俱没入耳，季河清一步步地走向姜皎。

　　有点懊恼。

　　他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太急切了……

　　明明上一秒还在抑塞她不点评他的表现，听到她说“欢迎”，下一秒欣喜得忘乎所以。

　　“导师。”季河清按照“拜师”程序，双手把自己的名牌献上。

　　怀着十分的虔诚。

　　视野里，姜皎樱红的唇略微一扬。

　　极小的弧度。

　　偏偏加深了在他心头种下的蛊。

第008章

　　排名前五的选手有四个选择归到姜皎队伍。

　　“我太难了。”米丹夏哀叹，“竟然没有人选我。”

　　“别气馁，你会有徒弟的。”廖同济心态很好地安慰。

　　节目组规定每个导师带五名选手。倘若姜皎的阵营满员，后面的选手只能选有空余名额的其他导师。

　　“我担心的是没有徒弟吗？不，你不懂。”她米丹夏在意的主要是面子。、

　　她猜测这期节目一播出，肯定有网友讨论选导师环节。

　　转天晚上，情况比米丹夏猜的要夸张。千度、花瓣、地涯等娱乐八卦区，均有至少关于这事的热帖。

　　【明日新星米丹夏廖同济唇枪舌战争门徒】

　　【为抢烟嗓冯悦，米丹夏大打苦情牌】

　　【米丹夏好难一女的，女团出身不受待见？】

　　除去这些带米丹夏名字的帖，别的相关帖更加火爆。

　　【明新排名大变动，你pick谁将是最终冠军？】

　　【当先招满弟子，神仙姐姐不动如山】

　　【老天鹅！季河清的歌太好听了！】

　　【追梦清清如愿以偿地选到偶像为导师，本姐姐粉高兴得要流lui啦】

　　……

　　等待游戏更新的王长春刷到这些帖子，津津有味地点进去打发时间。

　　他没有能进15强，卷铺盖回了家，现在无聊得很。

　　“卧槽！”王长春的西瓜差点掉了，“有点意思！”

　　一个标题为【姐妹们来讨论下616这期明新哇】的看起来很普通的帖子里，获赞数最高的几条评论：

　　“姜皎的脸真是超绝仙，河清弟弟的长相也超优越。悄悄说一句，他们交接名牌，就面对面那场景，我脑补了一部几十万字的甜文……”

　　“清清太有才华了叭！超棒的一首歌！听得我耳朵要怀孕[害羞]”

　　“啊啊啊于贺！冯悦！季河清！！实力优秀颜值在线的小哥哥小姐姐冲鸭！（窝也觉得姜仙女和季河清好搭鸭”

　　“同济哥和丹夏姐姐游说河清，季河清对他们说谢谢，同济哥还不放弃，劝丹夏姐姐要坚定那里哈哈哈哈哈，太好玩了，你们不知道河清一门心思都想着当姜皎姐姐的徒弟吗哈哈哈哈”

　　王长春果断给第一条和第四条点了赞，怪笑着把帖子链接发给主角之一的季兄弟。

　　连甩三个表情包，对方没有动静。

　　游戏提示更新成功，王长春吹着口哨叉掉聊天框。

　　手机在口袋里振过几次。

　　季河清没有心思留意。

　　廊道有些暗，门上的几圈圆纹反复数了不知几次。

　　脑袋里仍旧乱如麻。

　　这次晋级赛她把票投给他，是因为上次他踏进这个门吗……

　　所以他必须得来付出代价——不，这算什么代价。季河清羞愧又可耻地发现，他似乎……甘之如饴。

　　敲三下门。

　　等待的时间比上次多了几秒。

　　房里的灯光涌出来，一道身影站在门侧。

　　深玫瑰色的缎面睡衣，柔滑合身，四指宽缎带束住她的纤细腰.肢。

　　睡衣覆不到的地方，颈线到锁骨，肩胛到指尖，线条同样流畅优美。

　　“不练歌吗？”

　　“练，今晚练过了。”

　　“找我什么事？”

　　意外于她这么问，季河清愣了下，“您……”

　　“我？”姜皎眉目仿佛冰雪雕砌。

　　窘迫漫上季河清的脸颊，“我……很抱歉打扰您了，我现在回去。”

　　和上次一样。没有丝毫长进。

　　一段纤细白臂挡住去路。

　　若有似无的一句低语。

　　季河清只依稀听出什么“非要”什么“送上门”，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垂敛眼睫，犹豫于该不该走。

　　下巴忽然有微凉的触感。

　　姜皎食指在他干净的下颌勾了勾。腕间的细链折着碎光。

　　收回手，她声线稍低，“明白么？”

　　像是一点火星擦过，瞬间燎烧整副躯体。

　　季河清情不自禁地，抚上带雾的冷色玫瑰。

　　急促，灼.热。

　　姜皎反手去按床头边的开关，喉间溢出轻渺的哼声。

　　室内的光线大减。

　　蜜蜂的口/器生涩扎/进芬芳的花蕊。

　　今夜无月。

　　星的光点点融进窗帘。

　　……

　　季河清推开宿舍门，唯一的舍友彭兴廷在倒立。

　　“练歌到现在？”

　　“嗯。”

　　视野颠倒的彭兴廷没注意到季河清的异常。15强晋级赛后，他们被分配到一间宿舍。这几天季河清哪天不是晚上九点多快十点回来？

　　彭兴廷相当佩服季河清。

　　擅唱歌、会写歌，还这么勤奋，他不成功能有谁成功？

　　“准备唱什么歌？是自己写的吗？”彭兴廷把腿踩回地面，站直甩手。

　　季河清接饮用水的动作一顿。

　　玻璃杯壁仿佛隐约浮现一点影儿，是半小时前，她乌发铺散在枕上，凤眼半合。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问她：为什么不评价我作的歌？

　　她揉了揉腰，像只餍.足的冷漠的猫：为什么不唱让我挑过的歌？

　　于是他记起前一次去找她，临时扯来做幌子的问题。

　　“……不是。”季河清松开送水键，脸上的热意至今没褪。

　　“那你要唱哪首歌？”彭兴廷撩衣摆扇风，“好奇问问啊，没别的意思。”

　　“残酷月光（注）。”上次她建议选的歌。

　　彭兴廷哼了两句，“靠，唱的什么垃圾。”十分坦率，“这歌需要的技巧，我hold不住。”

　　“你唱快歌不错。”

　　“真的吗？从来没有人夸过我唱歌方面的。河清你这么说我可当真了啊？”

　　“我的意思是，相对于其它歌，你唱快歌唱得比较好。”

　　“白高兴了，嗐——”

　　季河清举杯朝他笑了笑。

　　“洗澡洗澡，早睡早起去修炼，免得又挨米导师骂。”彭兴廷打开衣柜。

　　看了眼时间，季河清给母亲拨去电话。

　　母亲说每天有按时吃药、控制饮食，近日病情有了好转。

　　这些内容季河清都知道——他每隔一天便询问护工或医生关于母亲的身体情况。

　　“河清啊，我的钱够用，你不要给我转这么多。”季母温声道，“你留着自己用。”

　　季河清单手脱鞋，“在这边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节目组包吃包住包服化。”

　　“多留点钱在身边总是好的。河清，妈妈看了你这期的表演，歌真好听。你选的导师姜……姜……”

　　“姜皎导师。”

　　“噢噢，姜皎导师她出道多少年了？我瞧着她很年轻的样子？”

　　“出道三年零四个月。”

　　“你们经常会接触吗？指导时是一对多还是？”

　　“……不经常。”有些走神的季河清没发现季母今天的问题比以往多，“一对五。”

　　“噢噢，你要注意礼貌。”

　　礼貌……哪个讲礼貌的人会把对方压在……季河清耳廓有点热，“妈，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彭兴廷洗完澡出来，路过季河清的桌柜，“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季河清回答的同时，迅速把手机界面切到主屏幕。

　　彭兴廷是有些好奇，但自知没有熟到能打探季河清的隐私，甩甩手走去洗衣服。

　　换了个方向，季河清揿亮手机。

　　重新把王长春发来的帖子浏览一遍。

　　融合着羞腼的笑意从漂亮的眼角泄露，点染整张干净的脸庞。

　　欲盖弥彰地，他手背抵在唇前，登录用了三年多的微博小号，为唯一的偶像送上日常数量乘二的鲜花。

　　晚安。

　　他心说。

　　作者有话说：　　注：《残酷月光》，林宥嘉原唱。

第009章

　　上午九点半，姜皎来到练习室。

　　五个零散分布的各自练习的“学生”立即向她问好。

　　“从现在到十点半，”姜皎把门掩上，“自由练习，有问题欢迎来和我探讨。”

　　首先来请教的是冯悦。

　　“姜导师，我很少唱这类歌，这两句我总觉得唱不好。”

　　“你唱。”

　　冯悦把手里的歌谱一卷，握到嘴巴前，唱了几句。

　　“停。”

　　姜皎指出她的问题。

　　一番交流加问答，七八分钟过去。

　　“我明白了！”冯悦豁然开朗，开心得流露几分犷直本性，“多谢老师！你忒厉害！”称呼都没太注意。

　　冯悦一走，于贺无缝接上。

　　四米多远处的季河清，视线“自然”地掠过姜皎。第三次。

　　明知对方在专注为别人讲解，明知自己和她的关系不过是……可知道是一回事，情绪它不受抑制。

　　前天晚上亲密纠/缠的人，再相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季河清下颌微紧，准备走过去当下一个询问的学生。

　　“拜托帮我看看这段歌词，季河清？”付珍指着手写的几行字，“我昨天写的哦。”

　　你的歌词什么时候写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占用我的时间？我们很熟吗？

　　季河清睇一眼斜前方，姜皎仍在听于贺讲话，拳头勒紧又松开。

　　“喏，写得不好，不要笑话我哦。”付珍把纸张往季河清面前凑。

　　季河清用了几秒钟浏览，“歌词不错。”

　　“好开心，意思是没有要改的地方哦？”付珍的笑容甜得像蜜糖。

　　季河清微笑，“这段歌词和《遇见》的歌词有四个字不同。”

　　“这、这么巧的哦？”付珍将歌词收到背后，“可、可能是以前听过，无意识模仿。”

　　“这词不要了，我、我再去写新的。拜拜哦。”

　　叮咚叮咚几个琴音。

　　于贺冒出新点子：“我学过钢琴，这次公演我能边弹琴边唱吗？”

　　“你试一遍。”姜皎右手敲点在左手肘弯处。

　　于贺弹奏键盘，唱起歌。

　　在第二句中途，姜皎喊停，“弹得不顺畅，唱得不及格。”

　　于贺的表情有短暂的僵滞，“我没发挥好，呃，唱歌这块儿具体是什么不足？”

　　“音不准，声音忽大忽小，没达到唱歌最基本的要求。”

　　客观到不近人情的评价。

　　于贺有点无地自容，“我会在这几天勤加练习。”

　　姜皎不置可否。

　　“或者我换……”

　　工作人员出现在门口，“姜导师，导演有事找您。”

　　姜皎瞥一眼排在于贺后面的大男孩，“让我现在出去？”

　　“是的，他在201会议室等您。”工作人员躬身。

　　会议室里的“导演”是副导演。

　　姜皎停在门口，“找我有什么事？”

　　“进来撒，”副导演黄伟敖站起身，“姜老师进来坐下谈。”

　　“不必，我赶时间。”

　　“姜老师有什么事这么急？进来喝口茶润润嗓撒。”

　　姜皎两手抱叠在身前，不接话。

　　黄伟敖干笑了几声，迎上来，“门口的风比较凉哈哈……在这里谈确实好。”

　　“这段时间做节目辛苦姜老师了哈。”

　　“不算辛苦。”

　　“辛苦的辛苦的，在姜老师的指导下，不少选手有了显著进步。”

　　黄伟敖搓搓手，“不知道米丹夏有没有和你说……”

　　话尾是你懂我懂的留白。

　　“说什么？”

　　“米丹夏这女……”黄伟敖堆起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麻烦姜老师在今后的比赛里，多关注、多投票给付珍这姑娘。”

　　***

　　“你怎么回的？”米丹夏腾地坐直，“他真敢当面找你说啊。”

　　姜皎叉起一小块哈密瓜，往嘴里送。

　　“噢不用问，阿皎肯定没同意。”米丹夏撩了撩蓝头发，“他有再说什么没有，在阿皎你拒绝之后？”

　　姜皎慢悠悠咽下瓜肉，“说了些废话。”

　　大意是如果姜皎能协助付珍夺得最终的前三名，会送她一个红包、把国内著名词人龚缇引见给她。

　　姜皎根本不差那六十来万的小钱。引见著名词人听起来还算切合心意，可她不至于为这点儿诱惑而左右判断。

　　正直凛然谈不上，纯粹是遵从自己的听觉审美观。

　　“这个咸湿佬还真是蛮落力的。总导规定观众要随机抽取，投票要实名制，这些人的票买起来麻烦，咸湿佬干脆来找我们这些评委。”米丹夏鄙夷，“他是不是上出感情了啊？次次都要保付珍晋级？”

　　姜皎拧眉，“上？”

　　“不然你以为咸湿佬干嘛要拉付珍？”

　　“早在第二期前，我亲眼看见——那天是5月8号，你和廖同济早离开这里了，半夜我想溜出去吃夜宵，看见付珍进了副导演的房间。他们好似没看见我，门没关紧就急哄哄地抱住。”

　　“他们两个平时在人前好像不懂避讳，半数以上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这两人上过。没想到你居然不知道。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

　　姜皎放下叉子，“没。”

　　“不吃啦？去干嘛？”

　　“练习室。”

　　米丹夏：“上午不是去过练习室了吗？”

　　姜皎：“上午没待多久。”

　　“我跟你去，去观摩学习阿皎导师怎么指导学员。”

　　“别影响他们。”

　　“放心啦，我很遵守课堂纪律的。”

　　练习室里来了四个选手。姜皎没有问他们为什么少了一个人。

　　“姜导师，”于贺报告，“淮左在宿舍睡觉，我回去叫他？”

　　姜皎打开电钢琴，“不用。”

　　节目组没规定选手下午必须来练习室。

　　“想试唱的，自愿报名。”

　　四个选手全表示要唱。姜皎按他们举手的先后排序。

　　“冯悦。”

　　“姜导师，我可以开始了。”

　　把对应的曲谱放在琴架上，姜皎双手弹奏琴键。

　　旁边的米丹夏咋舌，阿皎亲自给他们伴奏，天啦，上一期到现在不过三天，阿皎弹得这么轻松连贯？

　　她这种只会弹小星星的渣渣学个鬼啊？

　　奏出最后一个音，姜皎纤长手指收力，“前部分小动作过多，驼背。”

　　“我的动作会多吗？”冯悦不怎么相信。

　　“好多的。”米丹夏指工作中的摄像头，“你可以去找人看回放。左手老是小幅度地晃，脖子前倾，整个人看起来垮垮的。”

　　“天啊，我该怎么改？”

　　“绷住不要晃手啦，板直背。”米丹夏，“你不是跑过九年的商演吗？”

　　“是，是做过商演，是没那么正规的，比较随意。姜导师，我担心一下子改不过来，上台忘记要绷住手。”

　　姜皎稍一思索，“手的动作做大。”

　　“阿皎说得对，你这样，”米丹夏晃一下臂，“动作大一点，频率就会减下来，而且比只在胸前晃来晃去显得大气多啦。”

　　冯悦退到空处练习。热心的米导师去指点。

　　“季河清。”姜皎将新一首曲谱置在最前。

　　“导师。”季河清直立如白杨。

　　精简前奏，姜皎弹进主歌旋律。

　　“让我爱你/然后把我抛弃”

　　“我只要出发/不要目的”

　　姜皎视线偏移。

　　今天这男孩儿穿白色的短袖，干净简约，身形高挑略瘦却不显单薄。姜皎忆及那晚被顶/进时摸到的硬热的腹.肌，滚.烫的几分渴望漫上来。

　　不露声色地奏完整曲。

　　季河清等待姜皎的评价，对上她的视线，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下。

　　好像有点热……

　　“还行。”

　　作者有话说：　　收藏和评论对本文十分重要，希望大家有时间留个2分评呀

第010章

　　“期待下次再和姜老师合作！”

　　“再会。”

　　姜皎告别甲方，同经纪人从林虹录音室离开，走进电梯。

　　“两个小时内搞定，”林虹看了眼手表，“比我预计的要快。”

　　“一首歌而已。”

　　“录一首歌，有的歌手能耗掉几天。换我是影视剧方，也会很满意你这样的合作对象。”

　　姜皎戴上口罩，“我待会儿去见朋友。”

　　“好。”林虹极少过问姜皎的私事，“什么时候去光见市？”

　　“看情况。”

　　电梯即将抵达负一层。

　　林虹：“季河清签公司了吗？”

　　姜皎：“不知道。”

　　林虹：“这苗子优秀，你这个导师帮我多留意？”

　　……

　　见面地点约在一家酒吧。

　　光影闪幻，音乐跳跃。人没见几个。

　　姜皎推开包厢门。

　　“吃了没？想我了没？”祖朵站起来迎接。

　　姜皎从她的怀抱里出来，摘掉帽子口罩，“没吃。”

　　“这家的椒盐虾和白切鸡好吃。”祖朵把菜单本给她，“别怀疑，这里有热饭有菜，还有别的，不单单是酒吧。”

　　菜肴的确算得上美味。

　　姜皎吃了八分饱。侍者有条不紊地将桌面收拾干净如初。

　　“想去希腊玩。”祖朵开了瓶酒。

　　姜皎拭净嘴唇，“想去就去。”

　　“自己去没意思。”

　　姜皎有心陪她去，可没有时间，“邀你的同事朋友们去。”

　　“他们都没心情。”祖朵叹气，“影视业最近遭遇寒冬，很多人的裤腰带要紧勒。”

　　她本职是编剧，最近跟的剧组开机没两天，在昨天停拍了。

　　“这么大一个项目，说停就停，多少人的心血精力付诸东流。”

　　姜皎无言。影视业乃至整个文娱业的大环境在一点点变革。

　　“光顾着说我自己了。怎么样，第一次参加选秀节目你感觉如何？”

　　“还行。”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喂。”

　　“过来吧。”

　　包厢门开，七八个人影进来，在茶几前一字排站开。

　　灯光一扫，各个男人着装相似，年轻好看。

　　“全是新来的，还干净。”祖朵挨近姜皎，“有合心意的吗？”

　　姜皎转动小酒杯，“没有。”

　　祖朵目光在她手腕的链子停半秒，“阿皎。”一点点扬起笑，“有一个是专门为你喊来的。”

　　“左数第二个。”

　　是个戴细金属边眼镜的清秀型男生，胸前牌子上印着“Allen”。

　　“像……怎么样？他是花梨音乐学院的在读生。”祖朵一招手。

　　Allen走到姜皎身旁，折腰倒酒，满杯送到她唇边，“小姐姐。”

　　姜皎脸稍偏，“不喝。”

　　“那小姐姐喜欢喝什么？”Allen弯眸笑，透着几分书卷气。

　　“什么都不想喝。”姜皎往后靠在沙发背，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Allen惊艳于灯光映亮的她的脸庞。

　　好美的客人……

　　“我的姐妹，”歪在肌肉精壮型男人身上的祖朵，巧笑倩兮，“别这么冷淡。”和刚刚抱怨行业不景气的女人判若两人。

　　“没兴趣。”

　　祖朵啜了口男人喂来的酒，“试着尝尝滋味嘛。”

　　姜皎眉目像凝了冷霜，“离我远一点。”对试图用手抚碰在她手臂的Allen说。

　　“出去吧。”祖朵不勉强姐妹，把Allen在内的一水儿男生挥退。

　　……

　　第五期比赛前一天中午，姜皎抵达光见市。

　　傍晚淅沥下雨，季河清来“拜访”。

　　姜皎关掉电视，“你不怕被别人看到？”

　　“我……”季河清顿在玄关。

　　是了，甘愿被潜的人怎么会怕被别人看到。

　　姜皎似笑而非地朝他勾勾食指。

　　反正她也干净不到哪儿——吃掉了鲜肉，还不给报酬。

　　季河清踟蹰，“我给您发过短信，您回复了可以来。”

　　“嗯。”姜皎半旋身在床沿坐下。

　　这栋楼没有监控。

　　姜皎一个人单独住在这一层，别人撞见季河清来找她是极小概率的一件事。哪怕真的撞见，她也不怵。

　　“您要听我唱一遍……嗯……”

　　姜皎的红唇印在他浅麦色的修长颈侧。

　　霎时封止他的语声。

　　“确定要在这种时候唱么？”姜皎张开唇，湿.润的舌尖触了触上下滑动的喉结，牙齿靠近抵住。

　　季河清麻酥了上半身，两只手不知该如何摆放。

　　“关灯。”姜皎稍退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皮肤。

　　皮肤下的血液在汩汩涌动。

　　季河清咬着牙，发热的手指按压开关。

　　室内一下雪白大亮。

　　季河清红了脸，“抱歉，我不知道……”

　　坚热胸膛前贴上软/玉/温香。

　　姜皎从他肩上探手去按。

　　灯光从这间升温的卧房讪然离去。

　　“轻点……”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掩盖娇慵的吟.哦和情切的喘.息。

　　……

　　《明日新星》15进9比赛播出。

　　哈嘻娱乐：这期的#明日新星#太精彩！符合本小哈心中的排名！7月1日起开通网上投票渠道，你会pick谁？

　　【于贺！遇到你的这个夏天超超超级好！荷叶与你同在[心]】

　　【出来的九强都很喜欢，不知道该给哪个小哥哥小姐姐点赞。可以pick导师吗[害羞]真滴好爱漂亮的姜导师[害羞][害羞]】

　　【恭喜季河清！河清值得！】

　　【胡乱摁遥控器摁到草莓台，冯悦的歌声勾住我，季河清的歌声煞住我，起了鸡皮疙瘩……小季的第一名实至名归。其他选手的表现也很可。节目良心精品，今晚要把往期补回来~】

　　【妈呀 季河清怎么会这么好看 唱歌的时候好迷人好有魅力】

　　【草莓台会公开实时票数吗？希望草莓台继续延续透明公平的作风，杜绝一切黑幕。】

　　米丹夏瞧见上面这条热评，还没来得及找姜皎吐槽，接到节目组导演通知，说要开会。

　　近四十分钟的会议，主要内容有两点，一是介绍决赛规则，二是叮嘱注意保密。

　　“搞得这么神秘，”米丹夏摊手，“不让我们知道选手唱什么，不如直接给我们现在放假？”

　　姜皎一挑眉，“难道导演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我中途开了两次小差——真要给我们放假？”米丹夏惊疑。

　　“导演的话，我们三个不必去陪看选手，从今天起。”廖同济摸了摸下巴，“我的理解和姜美女一样，米，你不高兴放假吗？”

　　“高兴，白捡两天假期干嘛不高兴？”

　　“哈哈我先走了，bye，两位美女。”

　　“拜拜。”米丹夏拖开椅子，“阿皎，我明天飞去花梨，要一起吗？”她知道好友平时住在花梨的时间最多。

　　姜皎掩唇打了个哈欠，“明天不走。”

　　“成吧，我明天先走一步。”米丹夏以为她有通告在身。

　　“吃饭么？”

　　“好啊，我看到朋友圈有推荐一家米线店，在永和路，我们开车去啦？”

　　“嗯。”

　　米丹夏搓搓脸颊，“要化个妆什么的吗？”

　　“随你。”姜皎走出会议室。

　　“阿皎你今天没化妆吧？”

　　“嗯。”

　　“素颜状态这么好，皮肤白净通透得……那比喻怎么说来着？像剥了壳的鸡蛋。”

　　“传授我一点护肤方法啦？早睡早起多喝水？”

　　“偶尔做不到早睡。”

　　“噢~姜仙女也是有夜生活的？”

　　姜皎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第011章

　　车子穿扎在残余酷热的七月傍晚里。

　　“在看什么？”程梦偏身向女儿，“校园篮球赛？”

　　手持平板的姜皎：“嗯。”

　　平板画面里，红白色2号球衣男生运球冲过防线，掌球纵身弹跃，手腕一压，篮球命中篮筐。

　　或许是朝向队友，沁了汗的俊俏脸庞上露出笑，漂亮，灿烂，携着几分少年人的恣意。

　　“诶呀，这个是小季？”

　　姜皎默认。把进度条走完的视频关闭。

　　“这段时间小季不是在忙比赛？”半个妈妈粉程梦女士皱眉，“怎么有精力打篮球？”

　　姜皎将平板收好，“前年的视频。”

　　“大二的时候啊……互联网真强大嘛，一个人火了，连读书时代的路人录的像都能翻出来。”程梦感叹了几句练跳两级信息时代的资讯通达。

　　姜皎按了按额角。

　　这视频不是网上搜来的，是向专人买来的个人资料中的一小部分。

　　没有必要同程女士说。

　　“你们节目上不是说小季19岁吗？”程梦算了算，“17岁念的大二？不到5岁念的一年级？这不合规定吧？”

　　“可能跳过级。”小学四年级、初中一年级各跳过一次级。

　　程梦同意这个猜测，“这孩子真聪明，读书好，唱歌好。诶呀，他好像和你一个大学的？”

　　“没注意。”

　　窗外由繁华街道渐变成湖光山色。

　　“小皎，帮妈妈看看头发有没有乱？”程梦打起精神。

　　姜皎端详，“不乱。”

　　“口红有花吗？眉毛对称吗？”

　　“都没问题。”

　　程梦低头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我戴的这条会太花哨吗？”

　　“好看。”

　　灯火通明的湖畔别墅近在眼前。

　　“小皎你为什么不戴我准备的那套粉钻？”

　　“现在这样不好看么？”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素。”

　　姜皎理了理裙摆，“没事。”推开车门。

　　今晚是姜皎的祖母的生日宴，请的人不多，家庭聚餐与小型社交酒会结合的性质。

　　姜皎和母亲先去给祖母送礼贺寿。

　　祖母留姜皎这个唯一的嫡亲孙辈讲了一阵子话。

　　陆续有人来问候。

　　“奶奶，我去外面透透气。”姜皎站起来。

　　“去吧。”姜老夫人摸摸孙女的手背，“去找同龄人聊聊天。”

　　连绵青山在夕照下化为剪影。天边的绚丽颜料染浸湖水，半湖粼粼半湖红。

　　姜皎陷在微凉夜风里，看几只白色的鸟在湖面掠过又低回。

　　“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看风景。”

　　“什么时候回的国？”姜皎偏眸。

　　向辞从长椅背后绕到前，“回来快一礼拜了。”一提西裤，在她旁边坐下，“啧，你对我太缺乏关心。”

　　“哦。”

　　“怎么想到要去录选秀节目？”向辞抽出根烟，不点，在指间转动。

　　“想去就去了。”

　　向辞习惯了姜皎这样的说话方式，吊儿郎当一舔唇，仿照她欣赏起眼前的湖景。

　　花木疏掩的另一侧，姜皎的婶婶袁发萍笑说，“嫂子你看，小皎和阿辞坐那儿在讲悄悄话？”

　　“是嘛？”程梦伸手去拨花枝。

　　“别，嫂子别动。我们不要打扰小年轻俩。”袁发萍好似开玩笑一样，“小皎现在没谈朋友吧？我姐说，阿辞要是有幸和小皎凑一对……”

　　“阿辞这么优秀，女孩子们排着队做他女朋友，你姐哪里需要操心嘛。”程梦语气真诚。

　　袁发萍哪能听不出嫂子的意思，笑着转开话题。

　　“最近我新学了两道点心，嫂子有空可以和小皎来尝。”

　　“我周末是没事，不知道小皎得不得闲。”

　　“我听正强说，小皎在录《明新》之余，着手在做新专辑？”

　　***

　　“梦想闪熠，明日可期。这里是《明日新星》9进5的直播现场。我是姜皎。”

　　“我是米丹夏！”

　　“我是廖同济！”

　　“各位现场以及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米丹夏扬手一挥，“大家晚上好！”

　　“没错，这场比赛是全程直播，下一场也是啦。主持人是我们三个，噢主要是我和阿皎，惊不惊喜？”

　　网络直播画面上立马冒出大批实时评论。

　　【哇！竟然没有主持人？】

　　【沙发？！】

　　【前面的，姜皎米丹夏廖同济不是主持人吗？】

　　【妈妈我看见是仙女了吗！姜皎美得犯规！蹲一个同款妆面～】

　　【找三个门外汉来主持？有没有搞错？这期要瞎搞？】

　　【恕我直言，歌手做主持真的不行，这踏马还是直播，坐等一片糟乱状况】

　　【好好的歌手跑来主持？？有那个金刚钻吗？】

　　姜皎落落大方，“有请《明日新星》九强登场。”

　　舞台正中的“面板”以竖直中线为轴，向左翻转，三层三列的“九宫格”出现。

　　左上的格子亮起，格中人一袭白色海纹宽松长衫，清隽飘逸。

　　现场观众喊出他的名字：“河清！河清！”“啊！季河清！”

　　其余格子渐次亮起，分别载着第二名到第九名选手。

　　【这期舞台超酷超炫，弟弟妹妹们好像橱窗里的模特哈哈哈】

　　【谁想出来的九宫格？红橙黄？颜色贼踏马夜店风……】

　　【哪里能买到这么好看的模特？我要去排队买季河清和淮左！】

　　【季河清这造型这脸！我可以！】

　　【这台词……好干，趁早换个专业的主持人啊……】

　　【本阿姨欣慰，清清长大啦，这期终于肯捯饬啦】

　　“截止到7月13日12:00，第一轮新星助威点赞榜已出来。九个选手的排名情况如何呢？”姜皎抛出问题。

　　廖同济看提词卡，“第九名，付珍，2013571赞。第八名，Joshua……”

　　“……第一名，季河清，2541310赞！wow～”

　　“而新星助威点赞榜排名前三的选手将获得6%的人气加权。”米丹夏一板一眼地介绍这期赛制。

　　选手分别进行公演，每一纵列为一小组，由观众网上投票，最后三个纵列共同排名，取前五名进入总决赛。

　　姜皎直视推近的摄像机：“赛制一如既往的简单。值得强调的是，这次比赛没有设置评委，选手的去留与否由你们掌握。”

　　“没错，务必锁定节目噢，为你pick的选手投票！”米丹夏扬声呼吁。

　　“按照从右往左、从下往上的顺序，请红色竖列下方的汪瑜瑜第一个竟演。90秒准备时间。”

　　汪瑜瑜走出格子间，“一点儿不紧张，汪瑜瑜不紧张。”闭眼深呼吸，睁开，“可以唱歌了吗？啊还有48秒……”

　　“你今天带来的是什么歌曲？”姜皎平和地问。

　　“我今天要唱的歌是《狮子座》。因为我是，”汪瑜瑜讲话有点磕绊，“是狮子座前面的巨蟹座。”

　　【手好抖，汪瑜瑜好紧张的亚子】

　　【小珍珠在给汪瑜瑜鼓劲打气耶！动作好卡哇伊！好有爱！】

　　【汪妹妹还是新人，给点理解吧。这么大型的直播能不紧张吗？】

　　姜皎揉散选手不讲话的空白，“独特的一首歌，不平凡的你。最后10秒，9，8，7，加油，汪瑜瑜。”

　　【觉得一向高高在上的姜皎好像有股姐姐般的温柔，是我的错觉吗？】

　　【加油加油！汪妹妹好好唱！】

　　【姜仙女清冷的声音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直播版的汪瑜瑜唱歌就这水平？？之前几期修音太厉害了，呵呵，辣鸡选手，辣鸡主持，辣鸡节目】

　　汪瑜瑜之后，Joshua、彭兴廷等几个选手公演时，均有网友在弹幕diss其真实唱功。

第012章

　　比赛进程过大半。

　　轮到左列中间格子的冯悦。

　　“我去过很多地方，我见过很多人，这个舞台是最让我开心的、温暖的。”电梯落到一层，亮片上衣黑皮裤的冯悦大步往舞台中间走，“我要在这个舞台站到最后，我想站到最后。”

　　“记得去年冬天，要去商场露天舞台唱歌……”冯悦讲述某次坎坷的商演经历。

　　【好霸气坦率一女的！我要投她！】

　　【有商演经验当真不一样，丝毫不怯场】

　　【话好多，还在说，去演单口相声吧……】

　　“最后5秒。”米丹夏语速飞快地提醒，“期待你的音乐。”

　　冯悦刹住话，背过身低头，伴奏随之而来。

　　“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注）”

　　转头，她给出立体的侧脸，“我想爱，请给我机会”

　　“如果我错了也承担/认定你就是答案”

　　“我不怕谁嘲笑我极端”

　　“……爱上你/我不撤退”

　　转身，右手握拳朝下一张放，“我说过！我不闪躲！”

　　“我非要这么做！”

　　【酷姐！超有爆发力的歌声！无惧直拍！】

　　【背过身的时候冯悦在和季河清对视？一个穿白一个穿黑？这两个人？】

　　【冯悦勇敢飞！月饼永相随！】

　　【前面的说什么对视啊，季看的分明不是冯好吗？冯和季只是朋友。花瓣爆料的冯悦喜欢于贺，我还比较相信。】

　　“痛也很愉快~”

　　“谢谢冯悦带来感情这么充沛的一首歌。”米丹夏经过三十多分钟的主持，仪态和串词已能较为自如，“接下来，有请本场最后一位选手——季河清！”

　　台下响起一阵呐喊，和先前的于贺的应援声不相上下。

　　载着季河清的电梯在下降。

　　“不说点什么吗？和观众互动一下？”米丹夏眨眨左眼。

　　季河清抬起话筒，“导师好，大家好，我是22号季河清。”

　　【不说了？清清多说点呀！】

　　【每次自我介绍都这样，认真中有点小严肃，好有礼貌的河清】

　　【一句话就完了？(米丹夏同款疑惑脸.GIF）】

　　“今天要唱什么歌？”

　　季河清看向问话的姜皎，三分之一秒，移开目光，“《江湖行》。”

　　“原创的吗？”

　　“是的。”

　　【河清是不是在紧张？】

　　【脸有点红了嗷。感谢直播的近镜头，季河清应该没上底妆或者底妆薄，啊我关注点歪了】

　　【本姐姐粉jio得不是紧张，是和姜偶像讲话害羞……】

　　耳返里，导演发出多引导季河清说话的指示。姜皎扫一眼跳动的剩余时间，“能谈谈这首歌的创作灵感吗？”

　　“能的。”季河清本来正常的心跳有加速的趋势。

　　仅是因为短暂的对视、简单的对话。

　　仅是因为对象是她。

　　“曲是最近作的。词是去年写的，当时我读了一个武侠故事……”稳住声线，季河清讲述灵感来源。

　　姜皎听完，“嗯。倒计时4秒。”

　　站在舞台中心的季河清默默在期待……

　　“加油。”

　　季河清抿住唇，笑意遮不住，从漂亮的眉梢眼角流泄。

　　灿若满河星。

　　【清清在抿嘴笑！噫呜呜噫我要溺死在这个少年的笑容里了！】

　　【开始唱了开始唱了！声线超迷人！】

　　【似君子似侠客，意气骄，公子世无双~】

　　“搁浅笔/长安马蹄扬”

　　“手心里/连绵的月光”

　　大屏幕投影出变幻的山川河流。

　　笛筝萧扬，男声清朗。

　　【我的天鹅侧身饮酒的动作帅晕我！！感谢舞美老师给河清加动作！点名表扬！】

　　【好听好听好听！就是这种声音，就是这种感觉】

　　【前面的，一定要多读书，要不心里满满感慨无法表达哈哈哈哈】

　　【是我超喜欢的华国风，是我超喜欢的少年，冲！走花路！】

　　“深雨斑驳梅花桩/寒光刺破杏花浪”

　　宽袖垂落，转入间奏。

　　季河清立如芝兰玉树，微抬头，浓眉秀目，像是汇聚了尘世间所有的星光。

　　【天籁歌喉！绝美歌词！】

　　【这个人太好看了！唱歌太好听了！太油菜花了！投！投！投！果断投季河清！】

　　【歌词好像有点眼熟？】

　　【这不是日尧子《长岸如梦》吗？调子不一样，词一模一样！】

　　由这两条评论起头，提到日尧子歌词的弹幕增多。

　　季河清将整首歌演绎完毕。

　　“请同列其他两位选手上台。”米丹夏走到中间，“观众朋友们，这里是《明日新星》的直播现场。”照提词卡念了一段广告，“最后3分27秒，抓紧时间为你心目中的新星投票噢！”

　　“谁——是你心目中的superstar？”廖同济把话筒朝向观众席。

　　节目主题曲纯音乐盖不住粉丝们热烈的回应。

　　“季河清！”“于贺于贺！”“冯悦！冯悦！”“小珍珠付珍！”

　　节目现场和网络直播平台仿佛是两个世界。

　　【真的啊，我百度了一下，这唱的就是日尧子的词啊？？】

　　【本路好现在很失望，像吞了只苍蝇……】

　　【季河清明显是抄袭日尧子啊！垃圾抄袭狗！大家不要投他！不要让垃圾进六强！】

　　【以为他是音乐才子，原来他是音乐抄子。真够不要脸的，呕】

　　除去各家粉丝对选手的彩虹屁和加油打气，其余弹幕全部是攻击季河清。

　　现场的主持人不知道网上的舆论，尽心地讲话烘衬气氛。

　　“最后五秒，5，4，3，2，1！本组投票通道关闭。”

　　“工作人员正在加速进行数据统计。”

　　“谁——能成为众人心之所向的6强？”

　　“要不要听我们姜皎女神唱首歌？讲笑的，我出不起请她唱歌的费用哈哈哈……”米丹夏接过印有节目标识的硬质纸，“好，工作人员把结果交给我们了。”

　　“我宣布，票数排名第六的选手是，Joshua，实时票数2913592！”

　　“排名第五的选手是……”米丹夏看到上面的名字，惊讶到怀疑眼睛出问题，差点“咦”出声。

　　“本场比赛综合票数排第五的选手是季河清，”姜皎应对及时，沉稳地宣布，“含实时获票数2897863票及新星助威赞数6%的加权。”

　　现场一片哗然。有激进的粉丝喊：“为什么这么少？”“不可能！”“季河清的票数不对吧！”

　　所幸音量没有大到被现场设备收音，不影响直播。

　　姜皎恍若未闻地公布到第四名。前三名由掩饰好情绪的米丹夏念。

　　“why？季的歌很好吗不是？为什么名次这么低？”散场后廖同济表露惊奇。

　　“我真的惊了，季河清居然才第五？”米丹夏皱眉，“实时票数居然都比不过Joshua？”

　　他们作为业内人，本身具有一定的专业能力，各自或多或少会在心中评判哪位选手的水平如何。第一的人选可能不同，季河清绝对是在前二行列。

　　“难道是观众的耳朵不喜欢这首华国style的原创歌？”

　　“不太可能，你没看季河清这首歌一出来，现场的反响多热情！”

　　走在前面两步的姜皎，面容胜雪，神情不起一丝波澜，仿佛漠不关心的局外人。

　　作者有话说：　　注：《偏爱》，张芸京原唱。

第013章

　　短短一个多小时，关于季河清抄袭歌词的消息在各娱乐平台甚嚣尘上。

　　导演气急败坏地招季河清来训：“你为什么要抄别人？抄就抄了，你为什么要在比赛里唱？你知道他们连带着节目都骂”

　　“我没有抄袭。”季河清直着背脊。

　　“骂成——你说没抄袭就没抄吗？怎么解释你的歌词和别人的一样？”

　　“我的歌词是半年前写的。”

　　“谁管你什么时候写的？别人的歌比你早发是事实！跟你说话搁这看什么手机！”

　　季河清垂下手，握着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短信页面。

　　半个小时前发的：今天的歌是我原创，没抄。

　　宛若石沉大海，姜皎没有回复。

　　“你明天收拾东西走……”

　　“导演，”季河清的双眸像是烈日下的湖泊水面，“我不走，不退赛。我没抄。”

　　导演不耐烦地往外走，“说这些没有用，所有观众认为你抄了，认为你不配再比赛。”

　　“我能证明歌词是半年前做的。”季河清沉声。

　　导演回头，“你用什么证明？”

　　季河清紧了紧手机，面露犹豫。

　　导演满脸怀疑，“你倒是说啊，别是驴我的？”

　　季河清看向地面，轻声说了一句话。同时相当于把一个秘密宣之于口。

　　导演听完，眼睛放光，“可以！这个应该可以！”上下打量跟前的年轻人，“我向来觉得你很优秀，捱过这次风波，很有前途。”

　　这话没有掺太多水分。从往期表现以及市场反馈来看，季河清是比赛里夺冠的热门人选。

　　……

　　日尧子：傍晚上微博，收到许多粉丝私信，讲的是同一件事……我回放了明日新星里季河清唱的歌，重复对比，震惊、气愤、痛心……如私信的粉丝们所说，他的《江湖行》通篇歌词和我作的《长岸如梦》只有几个字的不同……麻烦@季河清给我一个说法（两张各自歌词配图）

　　【温柔善良的男神说过每一首歌皆是自己的孩子[泪目]现在孩子遭恶人抢走[泪目]心疼男神[抱抱]】

　　日尧子回复：是的，难受……

　　【顶尧子大大，这个姓季的真无耻！！】

　　【这样的垃圾还收着？？@草莓卫视明日新星不取消垃圾的参赛资格，老子连带对这节目一生黑！】

　　【马个鸡，气死我了！什么糊比竟敢抄我家尧子！！快滚出歌坛滚出娱乐圈！】

　　日尧子“出道”两年多，是网络上小有名字的古风歌手。这么一开腔，粉丝们、路人们以及其他不明成分们疯狂涌出来痛骂季河清。

　　如同火上浇油。

　　#季河清抄袭日尧子#在网友们的添柴加火下，升到热门话题第三。

　　吸引着无数人的眼球。

　　“害我疑惑半天，他居然抄……”

　　“他没抄。”

　　“难道是他和那个日什么子撞灵感、撞脑洞？阿皎，你相信有这样巧的事？”

　　“不信。”

　　米丹夏在手机另一端摊手，“两个人的歌词不可能撞得这么相似，所以说，季河清肯定是抄的日什么子。”

　　“不能是日尧子抄季河清么？”姜皎咬去拈在指尖的半截圣女果。

　　“这，问题是日什么子大前天发布的歌，10号发的歌，难不成他钻进季河清脑袋里抄的歌词？”米丹夏爽直道，“季河清唱歌是蛮好听，之前写的那首歌是蛮厉害。有才有貌，我们欣赏他，可是不能睁眼说瞎话——等等！”

　　“阿皎，季河清发动态了！”

　　季河清：歌词是半年前所完成的。清者自清。（短视频）

　　附的短视频是十几秒的个人微博内容录屏，20XX年1月3日，仅自己可见的一条微博，文字内容是“胡思乱想·词”，配的图赫然是手写版的歌词。

　　【反转？季河清的歌词比日尧子的歌出来得要早辣么多？】

　　【对比了一下，和日尧子的《长岸如梦》歌词一字不差。录的是季河清的小号吗？这昵称里的“饺子”是我以为的那个含义吗？】

　　【日尧子在此之前，有没有比季河清的这个1月还早po过歌词？我翻了下日尧子的账号，没发现他之前完全没有提过这首新歌……】

　　【这首字潇洒遒劲！哦不，重点是证明了歌词确实是河清半年前做的！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抄的谁[狗头]】

　　米丹夏用自己的话转述了微博内容和几条评论，“1月份成词，可以盖章季河清绝对没抄日什么子了吧。丢，怕是日什么子抄了季河清！”

　　“练习室和选手寝室的摄像头只在特定时间开吗？”

　　姜皎的问题有些突兀，米丹夏反应了半秒，“是啊，只在需要录制素材的时候开。”

　　“哦。”

　　“为什么问摄像头噢？你想看什么录像？”

　　“他曾带过原创歌词去练习室。”

　　“季河清曾经带过原创歌词……”米丹夏脑子不蠢，“意思是，有选手把他的歌词透露给日什么子？”

　　“可能。”姜皎淡道。

　　姜皎提的问题，季河清在半小时前问过导演。

　　得到的是意思相同的答案。摄像头不是24小时开，无法查取监控。

　　每一个在那两天曾进过练习室或他宿舍的选手都有嫌疑，可是他不清楚都有谁，更没办法锁定是谁。

　　季河清只能自认倒霉。

　　吃一堑长一智。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做任何事皆要多个心眼。

　　季河清的自证微博发出来前几分钟，日尧子在线上频繁与网友互动，将委屈展露无遗。

　　“眼下日什么子居然把挂人的微博删了。”米丹夏鄙夷，“没有半句解释。丢佢老豆，抄袭人家还反咬一口。”

　　“好在季河清有记录，不然还真得挨这个不入流的歌手坑死。”

　　“原创者通常会有存证，差别在于形式。”姜皎有些不解，“日尧子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有风险么？”

　　“肯定知道，这么说吧，如果季河清没法自证，日尧子获得收益一大波，这是肯定的；如果季河清洗脱嫌疑，日尧子是会遭骂，但是关注度上来了，换个角度来说，也是获得收益。”

　　米丹夏继续说：“在一些人眼里，没人关注比挨骂更可怕，名声远不如钱来得重要。被大家黑又怎么样？”语气唏嘘，“黑红也是红，能达到炒出名声的目的，有利可图，他们不会在乎那个‘利’是不是用脸皮换来的。”

　　姜皎默然。

　　“不说了，姜仙女，我该登机了。”米丹夏噔噔地踩高跟鞋，“回头再聊噢。”

　　姜皎将手机从耳边移开，瞧见祖朵发来的两条微信：

　　“热搜占了两个前排位的姐妹[斜眼]深受崇拜的姐妹[斜眼]”

　　“有什么感想？[斜眼]”

　　略一挑眉，姜皎点开微博。

　　……这个梗怕是过不去了。

第014章

　　被指抄袭者的自证、指控抄袭者的删博举动，给歌词抄袭事件带来大反转。

　　【十八线网络歌手日尧子抄袭实锤了。我为之前跟风踩季河清道歉……合理推测，日尧子抄的歌词是初始版，季河清后来稍作修改，呈现的是更精致的版本。】

　　【无几把语，这年头抄子竟然有脸说原创人抄袭？】

　　【唉河清是真的惨，被说抄袭，害得路人缘大败差点进不了总决赛。请大家多多捞一下河清。】

　　【吃瓜路人夸一句季河清做事干脆果断。打脸来得太快哈哈哈。之前没敢说，季河清的旋律比日尧子的好听多了，歌名也更大气。白莲吊日尧子果然是白莲吊，玩什么删博装死】

　　【垃圾日尧子！恶心抄袭子！歪个楼，我去瞅了瞅清清的小号，发现了件萌萌的事……】

　　【什么事？我去康康！】

　　大批人跑去围观季河清的微博小号，齐刷刷受到震撼。

　　饺子222：@姜皎我在#明星势力榜#内地榜上为你加油，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执着！

　　饺子222：转发微博//HEBO：蓝调印花逸动于#HEBO 201X年春夏系列#的飘丽裙摆，勾绘品牌代言人@姜皎的窈窕身姿。清风徐来，花开满地！（三张配图）

　　饺子222：我在#姜皎超话#等级达到LV.10，获得知名粉丝头衔，小伙伴快来加入姜皎超话一起聊聊吧！

　　从日常转发、超话签到、打榜送花，这……活脱脱就是个追星号嘛！

　　【震惊！选秀节目人气鲜肉竟然在私底下……】

　　【热情小季，在线追星】

　　【质意季河清说姜皎是偶像是草人设的呢？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季河清从一年多前就默默地为姜皎打call了！】

　　【河清果真是姜仙女的铁粉[捂脸]这样的河清好萌嗷嗷嗷】

　　众多网友的调侃，致使生成#姜皎迷弟季河清#话题，强势登陆热门话题榜单。

　　姜皎没兴趣点进话题去浏览，回了在线调侃的祖朵一个句号。

　　祖朵：哈哈。明天后天大后天有空吗？

　　祖朵：我去你那边耍

　　姜皎：有空

　　祖朵：[OK]我去瞅瞅机票

　　退出聊天窗口，姜皎拨了拨颊发，随手点开信息。

　　“今天的歌是我原创，没抄。”之后的一条：“抱歉，微博小号，我没有要炒作的意思。”

　　这两条消息像是个稍显沉闷的老古板发的，不如平常在她面前说话的情态来得生动……可爱。

　　姜皎神色凉淡地敲下个单字，回复。

　　不到六秒，屏幕上接收到对方发来的新消息。

　　……

　　节目组不需要导师去指导选手。

　　这日姜皎起得早，吃了份鲜果沙拉，在电视台小区里漫走。

　　白兰树叶尖挂着夜间的雨水，紫薇、黄蝉开得灿烂。

　　晨风里浸润着葳蕤的朝气。

　　“姜老师——”不远处亭里的保安喊。

　　树下的姜皎侧身望去。

　　“姜老师，有人找您，他在东门等候。”

　　“好的，谢谢。”

　　姜皎以为是祖朵提前飞来。

　　走到东门，看见的是一辆见过几次的红色的911。

　　车窗降下来，驾驶座上戴口罩的男人食指中指并起在额角一点，朝姜皎一挥，“早上好啊！”

　　“不领我进去？”

　　姜皎抱臂，“进来干什么？”

　　“参观参观。”向辞柳叶似的眼半弯，“吃个早餐。”

　　“麻烦。”姜皎示意东门亭的保安。

　　车闸扬升。向辞接了张临时登记卡，朝姜皎：“跟我去停车吗？”

　　“不去。”

　　“行，在这儿等我，可别被半路冒出来的小鲜肉拐走啊，”

　　姜皎嘴角轻扯。

　　几分钟的光景，不下十个经过的人同姜皎打招呼，有工作人员，有备赛选手。

　　“饿啊，小皎快带我去吃早餐。”向辞晃着车钥匙过来。

　　姜皎睨他一眼，转身往电视台餐厅走。至于他为什么大早上来这里，她懒得问。向辞这个人一向随心所欲。

　　“绿豆粥，豆腐花，小笼包……早餐品种不少啊。”向辞手肘碰了碰姜皎，“有米粉吗？有什么推荐的吗？”

　　“米粉在中间往东的窗口。”

　　“能用现金吗？要给你点一份吗？”

　　“能。我吃过早饭。”

　　“行，我去买早饭，你坐——”

　　“这张。”姜皎在附近的一张餐桌坐下。

　　餐厅里人不多。

　　季河清目光径直看向靠角落的清冷背影。

　　“怎么不走了？那不是姜导师吗？她对面坐的是……”彭兴廷眯起一双轻度近视的眼，“是今年很火的演《雪城传说》的男一号向辞吗？”

　　“我不确定。”

　　彭兴廷：“姜导师和他是什么关系？该不会是男女朋友？”

　　季河清：“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大早上一块儿吃早……大佬你等我一下！”彭兴廷去揪季河清的衣摆，手指碰都没能碰到。

　　大佬不高兴了？彭兴廷纳闷。莫非大佬是姜导师的男友粉？不希望偶像谈恋爱的那种粉？

　　点好餐，彭兴廷愕然地看着季河清走向姜皎那一桌……的邻近餐桌。

　　“坐这么近有点紧张啊。”彭兴廷遮掩着用气音说，“这男的真是向辞。”

　　季河清像是没听见，沉默地吃早饭，两口看一眼东南方。

　　那眼神……

　　彭兴廷疑心自己脑子有坑，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大佬的眼神像哀怨又生气的犬类眼神？

　　东南方那桌儿的向辞放下筷子，戴口罩起身，姜皎说了句什么。

　　向辞端起餐盘。两人双双离去。

　　将餐盘放至回收处，向辞低脸挨近姜皎，不知在说什么，眉目笑意盎然。

　　看起来相谈和谐融洽。

　　季河清的后牙狠碾着破碎的面食。

　　……

　　姜皎的午饭是和向辞吃的，还有三位能力出众的业内幕后工作者。

　　互相引荐，推杯换盏间，每人的朋友列表添进新名字。

　　无人在乎有几分真心。

　　没有参加饭后的活动，姜皎告别向辞，去旧城区的一家客流稀少的咖啡馆消磨时光。

　　月牙升到矮青砖楼的廊檐，祖朵姗姗来迟。

　　“对不起啊姐妹，我忘了调闹钟。”

　　“没事。你吃饭了么？”

　　“没吃。”祖朵端起新上的馥芮白，“饿倒是不饿，下午吃得饱。”

　　姜皎随口一问，“吃了什么？”

　　“吃了份黑椒牛肉意面、凯撒沙拉，还有，”祖朵舔了下嘴唇，似是回味，“嫩豆腐。”

　　姜皎淡笑，“哦，多少岁的豆腐？”

　　“姐妹你真懂我。”

　　“刚满十九，飞机上认识的，乖乖跟着我去开。技术一般，胜在热情，一下午用了三个。”

　　姜皎微挑眉，“这么快？”

　　“哪里快啊？”祖朵不满，“算起来一共两个多小时。你以为现实里的男人跟小说里的一样持久吗？”

　　姜皎长睫半垂，想到某人。不喊停的话，估摸能一晚上，能连用四个。

　　“年轻人的滋味是真劲，一碰就燃，体力旺盛……这奶泡不够多，是换咖啡师傅了吗？”祖朵再啜一口。

　　“换了。”姜皎搅动银勺。

　　祖朵注意到好友白皙的手腕，空荡荡，没有任何饰物，“那条铂金链子……”

　　“锁扣坏损，放起来了。”

　　怔忡半晌，祖朵笑容舒展，“坏了就不戴了，每个品牌每一年每一季在出新款，会有合你心意的。像这家咖啡店，开了有九年多，店里的人员肯定也不是一成不变，有旧的去，自然有新的来。”

　　姜皎没作声。

　　祖朵：“人来世间走这一趟，最重要的是快乐，怎么快乐怎么来。”

　　祖朵：“所以姐妹你吃了吗？我们要去吃晚饭吗？”

　　姜皎抬眼，“我定的久和居超时了。”

　　“姐妹，我错了！”祖朵手作刀状往脖子一划，“求原谅，我请你去吃别家。”

　　“朋友新开了一家日料，味道不错，跟她说一声肯定有位置。”

　　“嗯。我结个账。”

　　“不用，我去结！”

第015章

　　季河清在练习室从早练到晚。

　　熄灯关门，这夜无风无月。

　　季河清觉得来到这栋新住宿楼下是偶然。

　　他只是左拐沿着北门漫无目的地走，走到这里双脚不愿动。虽然这栋楼里有姜皎住的房间。

　　整栋楼有五间房的窗口透着光。白兰树下的季河清仰头。属于姜皎的那间在夜色里沉浸。

　　是入睡了吗？

　　静夜里有谈笑声在靠近。

　　“……姜……气质……”

　　“赞同，哎你有看到姜老师带上楼的人吗？”

　　“姜皎老师带人来？谁啊？”

　　“九点多姜老师发短信说要牛奶什么的，我送去她房间……”

　　季河清脸色沉如水，再听不下去。

　　惨淡的路灯在他身后拉出伶仃的长影。

　　和她的那两次，灯也是关的……她怎么可以……

　　季河清闭了闭眼。

　　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她兴致上来的玩物罢了。

　　一路进到总决赛，是你交换来的报酬，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吗？

　　——怎么会知足。

　　比起比赛名次，他更想要她的垂青，更渴望能独自占有她的温度。

　　……

　　冲击耳膜的土拨鼠叫声把姜皎震醒。她揉着额角起身，睁开惺忪的眼，床上另一人酣然不动。

　　把闹铃关掉，姜皎闭眼又睁开，推两下设闹铃的人，“起床。”

　　“嗯唔……嗯……”祖朵哼唧着翻了个身，“再睡……困……”

　　姜皎冷漠：“所以你设什么闹钟？”

　　“嗯……得起来修剧本，靠。”祖朵手肘一撑，顶着恣意凌乱的中发下床。

　　祖朵：“阿皎你再睡一会儿？”

　　姜皎：“睡不着了。”

　　祖朵：“我错了！我应该调一个只振动不响铃的闹钟。”

　　姜皎反手扣上内衣，“你不去洗漱？”

　　“先捋一遍剧本。”祖朵口中低念“灵感别走”，用最快的速度翻出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开机。

　　关掉空调和加湿器，姜皎边扎头发边走向卫生间。

　　刷牙，洁面，拍水，抹霜，涂乳……24岁的年纪，不护肤约等于放纵肌肤衰老。

　　镜子里映出一张无表情的脸，肤色白净，眼下有淡浅的青黑。

　　夜里姜皎做了个长梦，醒来以后，个中细节随同时间一分一秒地雾化。

　　只记得梦中人是暌违的人。

　　“好饿——”不断敲击键盘的祖朵仿佛口手不受同一个大脑辖制，“好饿——”

　　“叫了早饭。”姜皎接半杯温水，几口饮尽。

　　“感动！姐妹真周到。”

　　祖朵面向着电脑屏幕，“你不练声吗？歌手早上起来不是要吊嗓子什么的吗？”

　　姜皎无语地瞥她一眼。

　　“睡过一个小网□□手，清早起来，站那‘啊啊依依’，说是要吊嗓子？”

　　“我好像都没见你吊过？怎么说你踏入这行后，我们也睡过几次……”

　　“注意你的用词。”姜皎抱臂，“祖作家。”

　　“我哪是什么作家，顶多是一小编剧。这不，大清早起来给人打工。”

　　“哦。”

　　祖朵推开笔记本，“还是得先刷牙洗脸，这脑袋它不清醒。”

　　“能拉开窗帘么？”姜皎走到窗边。

　　“没意见，我不是幕前明星，不怕有人偷拍。再说住这里这么安全，哪会有狗仔进得来。”

　　姜皎沐了片刻透过窗棂的清晨阳光，从小书架上抽出一本新入的散文集。

　　第一篇不适合在没进食的时候读。作者描述的是家乡的美食，生动的词汇把姜皎的三分饿勾成八分饿。

　　跳过后半部分，翻下一篇。

　　大门在此时被叩响。

　　姜皎心道，这早餐送得挺快挺及时。

　　结果门外来的并不是早餐，也不是工作人员。

　　昳丽干净一张脸，鬓边有些湿贴，脖颈下胸膛明显起伏，像是做了什么剧烈运动。

　　好看，透着年轻蓬勃的性感。诱出姜皎身体内的另一种饿。

　　“来做什么？”姜皎问得平静。

　　季河清目光发沉，想不管不顾地如实回答。

　　“……请教问题。”临到关头却没有勇气。

　　“这阶段，”姜皎左手抵在右手肘，“导师不必指导选手。”

　　季河清抿了抿唇，“我可以……”嗓音有些哑。

　　一线自尊束勒住喉咙。

　　微弱的细尘在廊道照进的光束里浮动。

　　“嗯？”姜皎承认她有些恶劣。看出他大概是在犹豫和羞赧，起了戏弄的心思。

　　“我可以……进去吗？”

　　“进哪？”

　　“你……你房间。”

　　姜皎唇边挑了若有似无的弧，整个人仿若一枝含雾的清娇玫瑰，“不方便。”

　　不方便……她说不方便……

　　掺酸杂涩的河水漫淹左胸腔，心脏泡涨欲裂。

　　季河清垂着头落眉沿来路往回走。耳边一会儿是她的回答，一会儿是站在她门口时隐约可闻的洗漱水流声。

　　……

　　“早饭没来？”祖朵用洗脸巾搓脸，“听到你开门讲话了好像？”

　　“没来。”姜皎捧起闲书。

　　“饿啊……我煮壶咖啡。”

　　姜皎睇一眼咖啡机。

　　“嘘！别说什么‘空腹不能喝咖啡’，我明白，我偏要喝。”祖朵晃晃罐里的咖啡豆。

　　“哦。”姜皎垂眸，翻开铜书签停留的纸页，“咖啡机是坏的。”

　　“靠，坏的？”祖朵试了试，“还真是。”

　　饥肠辘辘的祖编剧的话格外多，“空腹修剧本，我真是太难了——有人敲门？这回是早饭吗？可别又是找你的……”

　　工作人员的问候声传进来。

　　“去开门。”姜皎脚尖碰碰祖朵的鞋沿。

　　用过早饭，祖朵敲键盘，姜皎看书。

　　赤日离地平线渐远，挥送给大地的热度渐增。

　　“完工！”祖朵把笔记本电脑一合，“阿皎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姜皎纤白手指轻拈页角翻动，“去哪？”

　　“都可以啊，譬如在电视台这里转转，看看你们节目的未来新星。”

　　“我一期没看过这节目，趁现在去看看镜头下的选手是什么样，万一有优秀的，当个墙头什么的。”

　　姜皎扯了扯唇角，“当墙头？”

　　“谈人生理想的一夜对象同样是墙头啊。”祖朵很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不去。”

　　“怕我吃了你的徒弟们吗——说‘徒弟’没毛病吧？”

　　“怕你糟蹋小年轻。”

　　“说这种话。什么糟蹋不糟蹋？”背过身的祖朵脱衣服脱得飞快，“我这个人向来讲求个你情我愿。”

　　你情我愿。

　　姜皎思及什么，无声一哂。

　　“你快去换衣服梳妆啊姐妹。”

　　“我有说要出去？”

　　祖朵马上扭过身，胸前的肉发晃，“出呀，一块儿出去呀，我一个人转多没意思。”

　　草莓电视台成立于十几年前，所有的硬件软件设施皆先进。楼宇崭新，草木葱郁。

　　“阳光这样好，走在阳光里好幸福。”祖朵闭眼赞叹。

　　姜皎把伞一移，“让你更幸福。”

　　“靠，我没涂防晒。”祖朵紧追躲回伞底下。

　　视线移动间捕捉到一道身影，她回头张望，“那个是韩伊伊吗？阿皎你看？”

　　姜皎：“是她。”

　　“你都没看，怎么知道是她？”

　　“前几天听别人说，她要过来录《开心周六》。”

　　“她最近转运？能接到这样的饼？”

　　草莓卫视擅长制作综艺节目，《开心周六》是其重点打造的项目之一。开播两年多，其收视率稳居于同类前列。

　　《开心周六》从来没有请过三线以下的艺人，一些小营销号甚至会以有没有上过这节目来评判艺人是否红。

　　祖朵不觉得韩伊伊够资格参加。

　　“还真是韩伊伊……好像她要往这边走。”

　　低头看手机的姜皎：“嗯。”

　　“你在看什么？”祖朵有些无奈且气恼于姐妹的心不在焉，“和人聊微信？”

　　姜皎把屏幕一锁。速度太快，祖朵只看到对方的头像似乎是日出时的江或者海？

　　这种简单大气的自然风景图应该很少女生用。祖朵的思绪发散。向辞的头像不是这款。那么能让很少用手机的阿皎打开微信、与之聊天的异性是谁……

　　“姜歌后、祖编剧，早上好啊。”柔如春风的女声飘来。

　　光顾着琢磨阿皎的新变化，没注意到韩伊伊这女人竟往这边走。祖朵脸上的表情登时褪干净，“早上好，韩小姐。”

　　“上午好。”姜皎淡声。

　　疏离而挑不出礼节上的错处。

第016章

　　浪漫多情的祖朵要么不谈恋爱，一谈就专注认真。

　　祖朵的上上任男朋友是个非科班出身的小演员。确认了关系，祖朵得知男朋友热爱演戏渴望机会，把他送进自己认识的导演的剧组。

　　有段时间工作不忙，祖朵隔三差五去探男朋友的班。就是在那时候结识了友好温柔的剧中女三韩伊伊。

　　祖朵男朋友没有独立的休息室，两人在剧组里见面只能找安静人少的地方。巧合的是，韩伊伊时常会在情侣俩亲昵时出现，问祖朵男朋友一些拍戏里的问题。

　　次数多了，祖朵觉得男朋友和韩伊伊间的氛围不太对劲。她明确地同男朋友进行谈话。

　　男朋友委屈地说她误会了，又听话地表示会和任何除她之外的异性保持距离。

　　事实是祖朵男朋友和韩伊伊早做到负距离交流。

　　祖朵撞破这档事的当天，立即甩掉渣男并附赠一巴掌。只可惜韩伊伊溜得快，祖朵的手机又电量不足，没能把这对渣男见戋女拍下来。

　　渣男和见戋女分别来哭求原谅，祖朵连面都没让他们见着。一次两次，渣男消停了。见戋女数次换号添加祖朵的微信要解释，仿佛真蒙受了天大的冤屈，祖朵一概拉黑不理。

　　祖朵跟相熟的导演朋友说了这事，导演讲义气地把渣男踢出剧组。见戋女本身是使了点手段进的组，导演不好动。

　　彼时的祖朵只是个入行没多久的编剧，没有左右演员命运的能力。

　　估摸认识到这点，渣男和见戋女没有多怵祖朵，十天半个月过去，没有再来道歉，跟没事人似的。

　　时隔近两年，祖朵当面再见到韩伊伊，心底仍旧止不住地犯恶心。渣前前男友可恨，见戋女一样可憎。

　　“你们知道二号演播厅在哪里吗？”韩伊伊笑容盈盈。

　　祖朵盯着面前这张同两年前相比变化不小的脸，“韩小姐知道自己的脸在哪吗？”

　　韩伊伊一眨切过内眦赘皮的眼，转而质询地看向姜皎。

　　“不知道。”姜皎漠然。

　　像是在回答韩伊伊，又像是在回答祖朵。

　　打过玻尿酸的嘴巴短暂地一僵，韩伊伊重扬温柔的笑，“我自己去找找，真担心耽误了《开心周六》的彩排呢。”

　　祖朵把眼球翻进眼皮里。

　　“是我的不对，不应该问没上过这节目的你们。”韩伊伊掩嘴懊恼。

　　祖朵差点嗤笑出声，“我一个幕后工作者确实没有上过这节目。但我们阿皎——”

　　“阿皎你推拒过《开心周六》多少次呀？”

　　姜皎不打算在这里过久停留，提步离去，“不记得了。”

　　推掉邀约的次数多得数不清……韩伊伊嘴角的笑再挂不住。

　　“韩小姐还不走？”祖朵转身去追姜皎前，冷嘲道，“万一迟到了，遭节目组踢出来可不好啊。”

　　“怎么……”韩伊伊的“怎么可能”没说完，两人只留给她背影。

　　“走这么快干什么，阿皎，我知道你讨厌和这种见戋人说话。”

　　“你说见戋人的脸动了这么多刀怎么还这么不好看呀？她是哪来的脸经常发通稿‘艳压’包括你在内的一些大美女呀？”

　　听到这些话，韩伊伊差点把新做的指甲折断。

　　……

　　姜皎领祖朵逛遍电视台人少的或环境较好的区域。

　　“回去了？”气愤劲头消减的祖朵不愿回，“没逛完不是？最重要的练习室真不带我去看？”

　　姜皎看一眼时间。

　　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新微信消息。

　　“现在去。”

　　节目组只说不需要导师指导选手，没说不允许导师去察看选手平时练习情况。

　　姜皎带祖朵走最省时的路去往练习室。

　　有轻快的脚步声从上而来，在拐角处停住，“姜导师！这位……上午好！”小姑娘两手规矩地贴到腿侧。

　　姜皎略颔首。

　　“好，你是《明日新星》的种子？”祖朵闲聊式地问。

　　“是的，老师们，我、我先走了。”

　　祖朵从圆脸小姑娘越走越匆忙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这颗种子是不是怕你？叫什么名字？”

　　“付珍。”姜皎跳过前一个问题。是怕她或者是心虚，这可说不准。

　　“我们姜导师应该是比较严厉。”祖朵推测，“每个选手都敬畏姜导师。”

　　姜皎双瞳如清潭，“不一定。”立时想到某选手。

　　在某些地方某些时刻，该选手的举止不像是对她有敬畏。

　　而且，她半个小时前发的微信消息，没有收到回复。

　　“如果我是选手，绝对会敬畏像你这样又美又强又飒的前辈——练习室在几楼啊？我们为什么不坐电梯？”

　　“再走一层。”

　　十点多的楼道廊道没有什么人。

　　来到练习室外，祖朵自觉降低音量，“进去吗？你要领我进去吗？”

　　姜皎睨了眼面露期待的好友，两只白臂叠抱在身前。

　　“不能进去吗？”祖朵遗憾，“居然没有窗，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

　　祖朵话音刚落，练习室前门从里面打开。

　　“……难唱上去。”

　　“多——姜导师好！”

　　“姜导师好！”

　　一前一后出来的是彭兴廷和冯悦。

　　姜皎点头，“你们好。”

　　“姜导师您是来指导我们的吗？”冯悦薄而单的眼皮瞠开，“快进来，快来。”

　　本来打算“早退”去吃饭的彭兴廷也不走了，热情把姜皎往练习室里请。

　　即将迎来的总决赛不像首用直播方式的上期需要保密。个别爱分享动态的选手早在网上花式晒出自己要演唱的曲目。所以姜皎带节目组之外的祖朵进练习室并不逾矩。

　　这间练习室专属于三位选手，冯悦、彭兴廷，以及——

　　东南角落侧对门口而立的季河清。

　　仿佛不知道有人来，他略低头在专注低唱。身侧的窗外白兰树枝葱郁，生机盎然，清新得像是从漫画里生出来。白T黑串标长裤的他也干净得像从漫画里走出来。

　　祖朵的视线不由得飘向这位露小半侧脸的大男孩。

　　少年感真是种珍贵又让人心旷神怡的东西。

　　祖朵低声问姐妹：“角落的那块嫩……”

　　只见姐妹径直地朝角落的那块“嫩豆腐”走去。

　　“……”

　　小高跟不疾不徐踩踏瓷砖地面，敲出不高不低的答答声。

　　姜皎停在窗边，左手抱着右臂。

　　橙花和柠檬的淡香飘散在空气里，以清冷又强势的姿态侵袭而来。季河清背脊半僵，神思不属地往下唱。

　　他当然知道她来了。从她出现在门口，他便知道她来了。

　　三十多分钟前她发的消息也看到了。

　　但是……

　　胸腔里淹浸酸涩汪洋的季河清强迫自己不要回消息，强迫自己不要看她。

　　蜜意浓情时，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唯一的，至少在某段时间内是唯一的。

　　可事实是她竟然，她竟然……还有别人。

　　情绪拉扯，过嗓的歌词出现错误。

　　“唱错。”偏还遭她抓住点出。

　　季河清面色涨起一层红，重新唱这句，而后等待她的点评。

　　“不继续在等什么？”碎玉般的嗓音发问。

　　季河清情绪成分里的尴尬因子骤升，目光落在脚尖前的方寸之地，接着唱完整首歌。

　　唱得怎么样自己都无暇在意。

　　“不及格。”

　　犹如审判。

　　季河清倏地看向姜皎，漂亮的眸底有不甘、愤懑和……一丝委屈。

　　姜皎同他对视，目光平淡。

　　“这不是你的水平。”

　　其余两位选手的练歌声，让季河清的沉默显得不那么苍白。

　　他彻底不记得来参加这档比赛的初衷，所有的喜愁笑烦皆受一人左右。

　　可这个人总是这样平静、疏离。

　　季河清甚至有冲动要问她，为什么给了他注目，却又不肯只给他一人？

　　他不敢。

　　他有什么立场问她？

　　——承认吧，若是问了之后，连几分之一或十几分之一的注目都不再得到……

　　姜皎不喜欢和不回应的人说话，神色寡漠地欲走。

　　季河清前追一步，“你……”见姜皎回头，眼神游移地把半抬的手垂下。

　　门口，瞥见“嫩豆腐”长相的祖朵，看好戏的心思荡然无存，惊讶倾盖而来。

　　没有人察觉。

　　“怎么？”姜皎眉梢轻抬。

　　“……”想说的话在肺腑涌动，窒塞，最后季河清说出来的却是，“我会努力……唱好歌。”

第017章

　　回住处的路上，祖朵显得有些沉默。

　　姜皎对其反常恍若未察，只在走近餐厅门前问：“进去吃么？”

　　“啊……哦好，进去吃。”祖朵慢半拍地答。

　　姜皎眉目平静地收伞，踏上餐厅的台阶。

　　掐了下手掌心，祖朵跟随其后。

　　“要吃什么？”

　　“要吃……和你一样。”

　　“找位置坐着等我。”

　　“好的，谢谢阿皎。”

　　不到片刻，姜皎端着两份午饭寻来。每份两荤一素，其中的炒河虾是祖朵的心仪菜式。

　　然而祖朵没吃几口。

　　她肚子里揣着疑问，欲言又止。

　　姜皎吃到八分饱，放下筷子，“怎么？”

　　“……什么怎么？”祖朵下意识装作无事。

　　姜皎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睇她。

　　能有几个人扛得住清冷姜仙女的目光五秒以上？

　　撑到三秒，祖朵败下阵来，“今天练习室里独自练唱的选手……”斟酌着该怎么说，“他……和你……”

　　祖朵后悔，往日扫见《明日新星》的相关话题时没有点进去看详情。否则不会到今天才知道，几次和好友的名字一同出现的“季河清”竟然长这样……

　　姜皎用纸巾在唇上压了压，“他和我什么？”

　　“他……”祖朵神色有些复杂。

　　见姐妹平静如常，祖朵掌心再添新指甲印。或许阿皎已经不在乎……祖朵把肚子里的话压下去，“他……比其他两个选手看上去优秀。”

　　姜皎鼻喉间散出类似“呵”的轻声。

　　听不出其间意味是赞同还是嘲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祖朵夹了只虾往嘴里塞。

　　“靠——”过于大意，嘴巴内侧遭虾壳尖锐的地方扎到。

　　姜皎凉声：“急什么？”

　　“……急着早些吃饱，不让你等太久。”祖朵心里发虚，埋头扒菜。

　　“不用急。”姜皎从祖朵的肩膀上往后看。

　　朝这边挥手的是换了个新发色的米丹夏。

　　她三两步过来，在姜皎身旁坐下，“阿皎你这两天都在这？”

　　“嗯。”姜皎顺便简单给米丹夏祖朵介绍对方。

　　得知姜皎对面的女人不是助理之类的人员，而是影视业内小有名气的编剧，米丹夏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失礼，赶忙喊人：“您好，祖编剧，久仰大名。”

　　“哪里有什么大名，米小姐的名字才是如雷贯耳。”祖朵在人前的口才向来不错。

　　“祖编剧您参与的好几部电视剧我都非常钟意。像《采青》，剧情超级吸引人，每一个角色都很生动，我看了两遍噢。”

　　“承蒙米小姐看得起。你的歌我经常听，动听十足。”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商业吹捧好一番，并试图把小歌后拉进群聊。

　　姜皎没有加入聊天的想法。

　　其实没听过米丹夏的歌的祖朵，不着痕迹地把夸奖的点拉到米丹夏的外貌造型。

　　米丹夏一撩发尾，“我也觉得蛮好看，你们觉得我头发短吗？”

　　祖朵：“不会啊，又甜又酷。”

　　“甜是甜不起来啦。这个颜色和长度我超级钟意，我经纪人噢，老讲不好看老批评我。”

　　“没事的，大众能get到啊。”

　　“好像是噢，我看网上的反响蛮好的，有人夸我新发型的。”

　　祖朵点头附和，而后对姜皎：“我吃饱了。”

　　姜皎手一转，手机屏幕朝下，“回我住处？”

　　“出去转转吧，我听同事说这里新建了个什么泉山庄，还有别的可玩的。”祖朵拍拍斜挎的包，“里面有小本子专门记了我的行程攻略。”

　　“哦。”姜皎出于礼貌，问米丹夏：“和我们去么？”

　　米丹夏摆手，“不了不了，我这两天跑通告，每天睡不到五小时。一个多小时前下的飞机，现在还死累死累的。”

　　祖朵：“米小姐太辛苦了——不点份饭来吃吗？”

　　“不了，我在这等个人。你们要去玩可以先走，不用管我。”

　　“好，再见。”

　　“再见。”米丹夏随口调侃了姜皎一句：“难得看见阿皎玩手机噢。”

　　……

　　陪祖朵吃喝玩两天，第三天傍晚将人送到光见市机场，姜皎驱车回电视台。

　　暮色在天空尽头渲染，城市像墨蓝泛橙的海。

　　白色740如鱼潜入地下停车场。

　　姜皎停掉车载音乐，手在拔钥匙前一顿。

　　车前几米外靠墙立了个高挑男生。

　　头微垂，面容在昏暗的环境中模糊。

　　姜皎把车窗降下来，伸手对他勾了勾——

　　季河清认得出姜皎的车、看得见她的手势。非常不愿承认但事实是，他本来就是在这里等她。

　　收到她的消息，从练习室出来，风一吹，没见清醒，竟然任由双腿走到了这里。

　　她的手露出一截搭在车窗外，白皙，安静，似海妖的醉人歌声。

　　季河清抿唇。

　　头脑里有一股理智在劝他不要过去，劝他停止这种行为。

　　凭什么她可以随便和别人……凭什么她一勾手他要过去？

　　暗夜里，车灯亮起。

　　以为她要离去，季河清脑袋一空。

　　等意识回笼，人已经坐到她车中的副驾驶位。

　　“我……”季河清手半扣座垫，思考着现在是不是应该下车。

　　姜皎升闭车窗，“同我出去么？”

　　“好……”季河清厌恨这张有自主意识的嘴。

　　“系安全带。”姜皎驶动车子。

　　独特的淡香丝缕飘近。接近密闭的空间，连呼吸都在缠绕，仿佛能将距离拉近，暧昧滋生……好在有适宜的冷气，缓和季河清发烫的皮肤。

　　一路想着甜的酸的有的没的。

　　等车子停稳，季河清往外一看，“这……”回头问姜皎，“这里是？”

　　“酒店。”姜皎脸偏过去，眉一挑，“不懂么？”

　　季河清心头一窒，为她这有些玩味的语气，为她这话里的意思。

　　他怎么能不知道？来酒店还能干什么？

　　“我不去。”季河清垂眸。

　　奇异地生出些许隐秘的自豪：终于能扛住诱惑，终于能对她做出拒绝。

　　姜皎水红唇微勾，倾身向他靠近。

　　三十来厘米，二十来厘米……季河清咬着牙别开脸。

　　姜皎也不恼，抬手贴上他右脸颊，稍用了点力就将其整张脸转过来。

　　“不去？”低浅疏懒的嗓音，微热携香的鼻息。

　　季河清连指尖都在发烫，“我……”

　　嘴唇上贴来的温热堵住他未完的话。

　　这是季河清和姜皎的第一个吻。

　　季河清始料未及，惊愕地任由柔软叩开齿关，探进他不曾有客探访之处。

　　五指在软垫抓出深痕。

　　她比海妖还惑人。

第018章

　　这是家非繁华市区的私密性强的高端酒店。

　　天上月半隐在浓云堆里，地上灯氤氲着柔光。

　　车中人呼吸缠叠。一进攻一迎让。

　　罩衫滑落肩头，姜皎退回驾驶位。除了格外嫣红的唇，面容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朦胧着眼的季河清不知足地去追。被安全带的力一束勒，脸上的臊红蔓延开来。

　　为什么这么……丢脸……

　　季河清落垂眼睫，平稳着呼吸。

　　“不去？”姜皎再次抛出这个问题。

　　“……”

　　像有细韧的涂着蜜的钢丝包裹他的心脏，她一说话，钢丝的力道就收紧。

　　季河清没有再次拒绝的意志力。

　　可满腔的别扭、纠结在发酵。

　　“为什么要出来而不在……你住的地方？”

　　“喜欢在我住处？”姜皎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点方向盘，“我的床这两天有人睡过。”

　　姐妹睡过的床让男人睡不太好。

　　季河清心一紧，听，她承认了，说得多么风轻云淡……“那为什么今晚不找他？”

　　酸涩和愤懑令他有些语无伦次。

　　“找她？”姜皎有些奇怪，“我不是蕾丝边。”

　　季河清大致明白蕾丝边和女同X恋同义。她说自己不是蕾丝边，意思是……和她过夜的是女人而不是什么男人？

　　——前天她从练习室离开前，他悄悄觑了眼，好像和她一道的确实是个女人。当时没有在意。

　　现在，锢心的钢丝松了不少。

　　一旦开了口，再继续问便没有那么难。“和我……”季河清脸颊发烫，“这段时间没有别的男人吗？”

　　没听见回答，季河清抬眼看她，跌进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

　　“管这么多？”姜皎抱臂。

　　季河清一时语塞，他不是她的谁，她没给过他正当的能问这种话的身份……

　　……

　　季河清到底是和姜皎在外面过了夜。

　　一大早姜皎接到向辞的求助，临时要替他赶个通告。在酒店房间的床头柜上留了些现金，姜皎开车前往活动地点。

　　做发型期间，姜皎的手机接连振动，收到季河清的数条消息。

　　姜皎轻哂，昨晚就不该回答他那句话。怪顶点来得太舒服。

　　发型师关掉电卷棒，询问姜皎是否需要饮水。

　　姜皎答“不用”，等人离远，点进微信聊天界面。

　　季河清：你走了吗？

　　季河清：吃早饭了吗？

　　季河清：为什么给我钱？

　　季河清：[转账给你500.00]

　　季河清：[转账给你500.00]

　　季河清：你在哪里？回电视台了吗？

　　季河清：[转账给你500.00]

　　“一个500换三个？”姜皎单手敲字发过去。

　　对面回得很快：我不收你的钱

　　框顶提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近半分钟。姜皎以为他有一长段话要发。

　　季河清：我是自愿的

　　瞧见这新跳出来的话，姜皎有些好笑。于是她唇边真带出不自知的笑弧。

　　旁边暗中欣赏姜仙女美貌的化妆师倒吸口气，疯狂暗示小姐妹快看。

　　无论是在镜头前还是人前，姜皎都极为少笑，更遑论这样非“营业性”、非礼节性的自然笑颜。

　　仅仅是浅淡这么一笑，已如冰雪初融，美得让同性都心颤。

　　门外有靠近的隐约声响，化妆师和小姐妹当即约束自己从舔颜回到专业工作状态。

　　这边姜皎在网聊。

　　姜皎：你以为500是什么钱？

　　对方正在输入……

　　季河清：[皱眉]

　　吃饱喝足的姜皎心情还不错，告诉他：“是给你的车费。”

　　不是他这小倔狗想歪的什么费。

　　季河清：我有车费

　　季河清：而且打车只需要15元左右

　　季河清：[转账给你500.00]

　　“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姜皎把按灭的手机反压在桌上，从镜子里瞥向身后右方，“既然有空，自己上场。”

　　“哪儿有空？”向辞随意坐在姜皎的椅子扶手上，“挤时间来看小皎而已。”

　　座椅足够宽，姜皎就懒得和这老熟人计较。

　　“上午的活动大约四十分钟。”今早向辞时间紧，在电话里说得匆忙，现在特意来提点这个行程的注意事项。

　　“音乐方面，副书记偏爱民谣和蓝调，不喜欢摇滚。”

　　“尽量和他多讲话，对你没有坏处。”

　　“这次陪同的艺人还有……”向辞的话一停。

　　从他这个角度，看到姜皎秀巧锁骨下露出的指纹大小的微红。

　　向辞不是什么没成人经验的纯情青年，瞬时明白这枚淡淡的红很可能是……

　　“姜老师，”工作人员进门来，“时间差不多了。”

　　“好。”姜皎站起来。没有问说到一半没声的向辞。

　　反正马上就能看到有谁参与。

　　***

　　季河清站在盥洗室里洗漱，单手举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起的转账。

　　擦干手，季河清踱回卧室，仰躺到软床上。

　　过去没到五小时的场景重现，舒爽，甜。

　　最甜的是她哑声告诉他“没别的男人”的那一刻。

　　夜幕里升绽炫目烟花。

　　热血沸涌，乃至后来好像有点莽……季河清面上发烫，身下起了形状。

　　手臂搭在闭合的眼上，他强迫思绪转到总决赛要唱的歌。

　　收效甚微。

　　季河清再次抓起手机。

　　视线在“我是自愿的”停驻许久。念头经引线拉扯，有满腔的话要说。

　　随心敲出一段话，再三默读、删改，季河清在触及“发送”的同时，神经绷得紧张。

　　他“咔”地把手机锁上，翻身闭眼，将大半张脸埋进枕头。

　　……不太敢看。

　　枕间有淡幽的香，是独属于姜皎的气味。

　　季河清不禁用脸蹭了蹭，耳廓泛上红意。

　　无声唱完一首歌，再默数到九十九。解开手机锁，最底下的消息仍是来自他。

　　莫名尴尬到想撤回，长按后才发现早过了两分钟。一念之间，点下删除。

　　整条长消息从他的聊天框消失。

　　这样似乎能减轻几分等待的不自在。

　　再看时间，八点多。该回去了。

　　矮柜上有整套契合他平日风格的衣服。季河清下床，解去身上的酒店睡袍。

　　拿起折叠平整的短袖，露出中间的布料最少的棉质灰色……季河清又是一阵羞赧。

　　从里到外都十分合身。

　　戴上口罩，换上来时的鞋。拉开窗帘，大束橘黄阳光涌入。

　　季河清把昨夜散落在床脚的衣裤装进袋子里，走出房间。

　　酒店前台服务员说房费已结清。

　　回电视台的出租车放了一路的相声。季河清塞着耳机都挡不住司机夸张的笑声。

　　车费只花了13.6元。下了车的季河清想告诉姜皎。

　　打开聊天框，至今没有她的回复。

　　失落一点点从指尖渗进来。

　　忽然想到，前两天他因为误会故意不回她的消息。

　　现在报应来了……

　　***

　　工作人员将姜皎领上专车。

　　九点差十三分，姜皎站在京城大剧院的正门台阶前，任由早一分多钟抵达的女艺人打量。

　　“姜小姐？”女艺人搭话，“你是来？”

　　姜皎：“替向辞。”

　　女艺人面上划过短暂的讶然，“他今天不来了？为什么？”

　　姜皎：“对。”

　　“……”

　　女艺人不动声色地并腿站直，让自己看起来更高，“我是甘汶宇，演员，很荣幸认识姜小姐。”

　　姜皎点头，“幸会。”

　　无云遮蔽的日头直晃晃地照向剧院前的广场。

　　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好像在被炙烤，甘汶宇后悔出来前没抹厚一点防晒霜。

　　不能去剧院内等，又不能打伞或穿防晒衣，再这么晒下去，铁定要黑一层。

　　伶俐的工作人员递上矿泉水。甘汶宇嘴唇不挨瓶口地灌了小半瓶，又要了包纸巾。

　　小心地按掉额角和鼻尖的汗，甘汶宇瞄向姜皎，见她妆容轻透干净，脸上不见一点汗，浑身仿佛透着沁凉的仙气。

　　不得不暗叹“姜仙女”这个外号用在她身上很合适。

　　甘汶宇把用过的纸巾团交给工作人员，“领导们究竟什么时候到？”

　　“按计划，这时候应该到了。”工作人员答。

　　甘汶宇热到烦躁，风情流丽的眉眼一皱，“我在这干站了好久。”

　　抱怨完才猛然意识到这里不是什么小片场，在别人面前，尤其是不熟的圈内人面前这么说不太妥当，容易被抓住话柄。

　　“我的意思是……领导工作繁忙，我们等待是应该的。”

　　姜皎面色丝毫不动。没人接话，接纸巾团的工作人员只能应是。

　　太阳又往中天挪了挪。

　　甘汶宇在心里骂了不知道第几次这天气和迟迟不见来的领导，以及——原来打听到向辞要来参加这个活动，甘汶宇才积极找门路自荐，结果今天来的不是他。

　　“向辞是为什么突然不来？”甘汶宇没忍住，“姜小姐？”

　　“有事。”姜皎答得简洁。近二十分钟这么晒下来，她心情也有点不畅，只是没有显露在外。

　　“姜小姐能说一下是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

　　“……”

　　话这么少，问到也不答，是不想告诉她还是看不起她？甘汶宇抚了抚耳上的新出的限量版耳坠，挺直腰杆。

　　不就是个有点小背景的唱歌的吗？清高个毛线啊？保不齐还没她有钱有名气呢。

第019章

　　九点过半，两辆外形相同的黑色轿车一前一后从拐角驶近，领导总算是来了。

　　甘汶宇率先一步迎上前。

　　领导点头回应在场人的问候，目光扫过几人，“等久了吧？”

　　“不会久，哪里会久。”甘汶宇答得飞快，附上一通漂亮话。

　　事实上她完全没必要抢答，工作人员没资格接话，有资格接话的姜皎最多会回个“不久”。

　　“不用打伞。”领导叫停帮他打伞的随行人员，看向两个光鲜美丽的艺人——尤其是皮肤更白的那位，“我们先在这里拍张合照，再进去参观。”

　　姜皎和甘汶宇分站左右，中间的位置空出来给领导。

　　“别站这么远，挨近点。”领导带了点久居上位的命令语气。

　　“好的，书记。”甘汶宇亭亭站到手臂离领导半个拳头的近处。

　　姜皎隔着至少一个半拳头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延续到之后的陪同参观。

　　“这位女士，是姓向还是甘？”没来得及细看陪同名单的领导问长相最标致的姑娘。

　　来前向辞说同活动负责方报备过要换人。“我姓姜。”姜皎照实答。

　　“噢？”领导停下脚步，“姜女士芳名是？演过什么作品？”

　　“姜皎。我是歌手，没演过什么作品。”

　　领导抬手比了比墙上的90年代的经典影视剧照，洪声笑说：“我见小姜漂亮得赛过这上面的女主角，以为你是拍电视电影的。”

　　“过奖了。”

　　“书记，”甘汶宇莞尔，“我是拍电视剧的。”打好自我介绍的腹稿，等着领导问名字。

　　“噢。”领导点点头，背手往前走。

　　“？”甘汶宇茫然而尴尬，这个领导为什么只给她单音节的回应？

　　去年暑假，甘汶宇凭借一部奇幻神怪剧走红，今年年初，她参演向辞主演的古装正剧的女二，又添一把东风，发展势头如春芽正茁壮生长。

　　这一年多来，甘汶宇走到哪都是有人捧着的，哪里有受到过这样的冷淡待遇——领导对她或许不能算冷淡，但是有对姜皎的态度摆在前，一对比，便显得自己在坐“冷板凳”。

　　他是副书记，他是领导。甘汶宇在心里重复念，告诫自己要忍。

　　好歹是在演员圈摸爬了几年的人，甘汶宇不至于把情绪带出脸上，扯出个笑继续随同。

　　这次活动严格来说不算正式，主要是相关部门负责人来视察新建成的华国最大的剧院。

　　领导的话不多，陪同艺人的话也少——姜皎不爱说话，甘汶宇想说话但没脸再找话。一圈逛下来，行程接近尾声。

　　甘汶宇的心理活动历经几层变化，此刻占主导地位的是匪夷所思的不屑：姜皎比她能得领导的青睐又怎么样？领导能给她发专辑还是送资源？

　　一点实际利益都带不来，青不青睐没所谓嘛。

　　姜皎不清楚这位“同伴”的酸葡萄心理，不在乎领导的态度。半个多小时里，唯一有资格在她头脑里停留稍久的是：昨晚不该允许某人折腾太多次，困。

　　“十点有场很经典的话剧，两位女士要观赏吗？”领导稍作停顿，“时间关系，我就不观赏了。”

　　如向辞所说，领导没有空看表演。

　　正合姜皎的意：“我不看。”

　　“这部剧确实优秀。”涉及认识的领域，甘汶宇没压住表现欲，“我演过三年话剧，曾经在花梨大剧院参演过这部剧。我十分喜欢这部剧，时常会研究它的精彩细节……”

　　“所以你不要错过这次观赏的机会。”

　　还没发表完独到见解的甘汶宇：“……好的，感谢书记。”

　　三人在剧院内拍完最后一张合照。

　　领导心血来潮似的，“近两个月小姜有档期吗？今年这不是要到祖国整十周年庆？有兴趣来出个节目吗？”

　　周年庆晚会？甘汶宇嘴唇半张，领导竟然邀姜皎出节目！

　　“可能不够时间。”姜皎语带两分歉意。

　　甘汶宇不敢置信，这么好的资源姜皎居然这个反应？如果是她，其它通告全部可以推掉，完全不用犹豫地一口答应。

　　这样的回答同样令领导诧异。按理说，这样的机会不应当有人拒绝。他不是娱乐圈里的人，然而娱乐圈里的人他见多了。

　　人们选择进入这个圈，不是为了名就是为了利，或者名利皆求。

　　为国庆贺是个众所周知的名利双收的好机会，这个年轻姑娘却这般淡定地婉拒。难不成她是圈里的一股清流？

　　……

　　姜皎再次打开微信是在下午。

　　小提琴的旋律和荷花的清香填满房间，空调沉稳地送出凉气。

　　在回程的途中补过觉，姜皎此时没什么睡意。用签子叉了块哈密瓜，无名指点开右上角有红色小数字的日出江景头像。

　　占据半个屏幕的消息让她挑了挑眉。

　　季河清：姜导师，和你的这些事，我是自愿的。一年零五个月前，我在学校广播里听到你的《迟半拍》……

　　神情淡下来，姜皎跳过中间这两行。

　　季河清：能参加这次节目并且能走到现在，已经没有遗憾。谢谢你之前对我的帮助。但是我更希望看到自己的真实水平。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总决赛你可以客观公正地给我评价吗？

　　意外是有，但不是很意外。姜皎慢嚼冰甜的瓜块，仰头压在椅背上。

　　初始以为他的企图是走捷径，她抱着不拒绝甚至放纵的心态任他靠近。

　　在一次次的接触中，她发现这男生有点纯。并非傻白甜的蠢，而是如白纸的纯——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一摸就脸红，一撩就点燃，情绪和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从来没见他明示或暗示过有关比赛晋级的事情。

　　原本她就没打算也没帮过他走捷径。纯粹是因为他那张脸。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

　　特别设置的消息提示音一响，季河清睁眼捞起枕边的手机。

　　姜皎：。

　　面色一白，季河清腾地翻身而起。这个回复是什么意思？

　　句号？宣布要和他结束这种关系？

　　“起来了啊？”从卫生间放完水回来的彭兴廷甩着手，“多少点去练习室？”

　　得到的回应是慢于平常速度的摇头。

　　“你去的话，喊一下我啊。”彭兴廷可不想再挨米丹夏批评“懒”——如果她来练习室的话，顺便请教她能不能在表演里加入托马斯动作。

　　“出发前记得喊我，大佬？”

　　没有一点儿回应。

　　“……好吧，我继续睡。”彭兴廷脱鞋躺床，不打扰这位视线黏在手机屏幕上的舍友。

　　宿舍挂钟里的分针从41走到45。

　　彭兴廷迷糊走在找周公的路上。

　　“你说……”

　　“啊？”彭兴廷一个激灵睁开眼，“说什么？”

　　“你说，聊天里的句号是什么意思？”

　　彭兴廷没觉察舍友的消沉情绪，“句号不就是用在末尾的标点吗？能有什么意思啊？”

　　“没有文字内容，只有一个句号。”

　　“一个句号……”彭兴廷撩衣摆扇了扇，“我会在两种情况下只发一个句号：对方发的内容很水，激不起我打字的谷欠望；对方这个人很烦，我不愿理会。”

　　“……”季河清漂亮的面孔一片黯然。

　　谈性大发的彭兴廷在另一边回忆上个月回“。”的真实例子。季河清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在想姜皎会不会觉得他烦。

　　他还没有意识到，时至今日，他对姜皎早已不止粉丝对偶像的崇拜。

　　“……我说的是我个人的想法，可能不适用于所有人。”彭兴廷“严谨”地做了总结。

　　等了十来秒，彭兴廷探头出床沿，“大佬？”

　　季河清稍回神，“谢谢。”

　　“客气什么啊。”

　　总算看出季河清有心事的彭兴廷：“需要我陪聊吗？”

　　“不需要。”

　　“好吧，我躺一下，有什么问题喊我。”

　　不一会儿，宿舍里响起有节奏的鼾声。

　　手机在自动熄屏前被触亮。

　　季河清屏住一口气在输入框拼出数个字。

　　成功传送过去。

　　仍是不敢看，嗓子紧得发涩。宿舍的床上没什么东西，他索性打开之前王长春下在手机里的游戏让自己分神。

　　匹配，等待，跳伞，落地。季河清只捡到把UMP45便去收人头。

　　一木仓击倒敌人，再一木仓击倒敌人的队友。

　　发现躲在树后的第三个敌人，季河清调整方向，瞄向他露出的小半个头——

　　“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季河清顾不上射偏的子弹，立马切进微信。

　　姜皎：。

　　姜皎：表示已读。

　　原来是这个意思。季河清止不住地嘴角扬翘。

　　喜悦过后是尴尬的自我怀疑：他之前发去的消息是不是太傻逼了……

第020章

　　要论近期最火的电视节目有哪些, 《明日新星》必定榜上有名。

　　满面春风的导演还想推动节目收视率更上一层楼, 提议在总决赛前的这几天, 直播选手的日常活动和练习情况。

　　副导演黄伟敖跳出来表示不同意。

　　导演：“老黄, 现在的节目啊，好比半个月前的《加油女团》，通过直播吸引到很多粉丝，产生很多话题，收视率很高的啊。我们学习这种新模式，有什么不好？”

　　黄伟敖：影响到我和付珍小选手亲密接触，不好。

　　当然他没有脸没有胆子这么说。

　　“我们《明日新星》这档节目的定位是什么？”黄伟敖抬手在半空切划, “我们的定位是培养选出优秀的歌手。和其它节目一样搞这么多直播，连平常练习期间都直播，是，是吸引了眼球，但这样一来，我们和其它选秀节目没有差别了啊。”

　　眼见把不少人唬住，黄伟敖咬字更重：“我认为不应该去盲目的去追求流量，应该坚持我们节目应的特色：更高端, 更专业, 更……讲究实力。你们认可吗？”

　　“说得好！”导演频频点头，“更高端、专业、讲究实力, 没想到老黄对节目思想的理解这么准确深刻！”

　　黄伟敖搓手笑，“全是向导演学习得来的。”

　　直播参赛选手日常这个计划就此取消。

　　深受触动的导演为了突出节目定位，甚至操刀对总决赛做出改动。

　　日升月落, 最后两周的训练期终毕，总决赛在万众期待中拉开帷幕。

　　晚上八点整，六个身穿同色系服装的男生女生在舞台上亮相。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注1）”

　　“那就让我不一样”

　　烟嗓冯悦踏出两步，振臂当先开唱，引燃现场观众热情。

　　按照上期半决赛排名顺序，其后每位选手各自唱一小段。

　　轮到季河清。

　　他两手握住话筒。

　　“下一站是不是天堂”

　　摄像机移近，季河清抬起垂敛的眼。

　　“就算是失望不能绝望”

　　精致的五官，清澈而不失坚韧的眼神投映在大荧幕实况上。

　　连同冽净的嗓音一起，直狙现场观众及电视电脑手机前观众的心。

　　【awsl（注2）！这个美少年我爱了！】

　　【节目组为什么不抽中我！暴哭！暴想在现场看清清】

　　【季河清！开口跪！好可！】

　　【好听好听好听（省略十九个）超喜欢的歌，求多唱几句啊】

　　直到下一位、下下位选手接唱，台下众人的视线还黏在季河清身上。

　　音乐鼓点渐强，后半段由所有选手齐唱：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我在风中大声地唱”

　　选手们越唱越激动，手足摇摆，使出浑身解数秀出自我。

　　除了季河清。

　　他仍是两手握话筒，只脚下配合着其他选手让了几步。

　　专注地，纯粹地在唱歌。

　　“……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然而，在观众眼里：

　　季河清不需要过多的动作和表情，无懈可击的颜值和气场已格外突出。

　　灯光一变，三位导师兼主持从滑开的荧幕门出来。

　　“感谢六强选手们带来的show！”廖同济站定，“请先到后台休息等候。”

　　“各位现场以及全球的网友大家晚上好！”米丹夏扬手挥。

　　场内众人欢呼摇臂。

　　姜皎静等片刻，“这里是《明日新星》总决赛的直播现场。”

　　分别自报名字后，米丹夏眨眼，“没错，这场比赛的主持人还是我们三个。”

　　弹幕里的零星几条吐槽被淹没在其他评论里，与上期姜米廖一出场时的满屏质疑形成对比。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网友对他们三人主持能力的认可。

　　“但是，姜主持、米主持，”廖同济看看左右两边的女士，“听说这次的赛制发生了变化？”

　　米丹夏：“是的，在这个见证冠亚军产生的夜晚，节目导演特别请来十八位音乐领域的专家老师。”

　　有摄像头转到最前排的特别观众席。

　　“他们是——”姜皎郑重逐一介绍具有代表性的专家，“正庆大学音乐舞蹈学院教授，周意净。”

　　“京城音乐学院声乐副教授，赵葵。”

　　“外交官合唱团艺术总监，许之璋。”

　　【哇塞！真的是专家团！】

　　【气质啊！学艺术的大神们气质果然超棒！在做介绍的姜皎气质也超棒！】

　　【京城音乐学院是华国乃至亚洲顶尖的音乐学院，敲黑板，明新里有两位京音的学生哦～】

　　【天啊这节目好专业好有逼格】

　　【前面的，我去查资料回来了！姜仙女是京城音乐学院毕业的，季河清是京城音乐学院在读大四学生！名校师姐弟！这缘分？！】

　　……

　　“花梨歌剧院青年艺术家，淮利。”

　　舞台上，姜皎带头鼓掌欢迎。

　　“专家老师们将在每两位选手完成公演后，进行投票。”米丹夏讲解新赛制，“本期新星助威榜排名第一、第二、第三的选手，将分别获得3票、2票、1票的加权。”

　　“所有选手共同排名，即按总票数多少进行排序。”

　　这样的赛制，大幅度降低了网友对选手排名的影响程度。选手的名次几乎是由相对更权威的专家们决定。

　　【无几把语，这样一改，根本不是大众性的选秀节目了好吗】

　　【不要啊，我要亲手送贺贺走花路QAQ】

　　【干嘛削减观众投票的权力啊？节目组有钱不赚是傻子啊[白眼]】

　　【唉……参与感瞬间低了好多……】

　　节目组官博提前宣布那时，反对的声音就不少。

　　但自认茅塞顿开的节目导演坚持要突出定位——更高端、更专业、更讲究实力。

　　现场比赛按流程进行。

　　抽到第一、第二的彭兴廷和付珍先后展示完毕。专家完成两次投票。

　　票数比付珍高9票的彭兴廷首先发表感言。

　　宽敞的等候室里。

　　换好服装的季河清在观看直播电视——并非对彭兴廷的心路历程感兴趣，而是不愿错过偶尔扫到姜皎的镜头。

　　同等候室的选手一个在玩手机，一个在哼歌。

　　“我透！”冯悦的惊喊。

　　扯撞椅子的动静有些大，接着，“于贺，你看微博了吗？上面曝光说咱节目有个……”压低的声音传到这边模糊零碎。

　　季河清无意去听，可耳朵敏感地捕捉后面话中的几个关键词：选手、爬床、晋级……

　　这几个关键词串联起来，不难拼凑出是什么事情。

　　季河清不会以为这个“选手”指的是他。

　　给姜皎发去大段长消息的那次，她说，每一场比赛，她做出的评判只遵从自己的听觉。

　　她从来没有掺杂其它因素。

　　彼时季河清扯来枕头都压不住脸上的高兴。

　　所以他从比赛开始走到今天的成绩是没掺水的，最重要的是，他最仰慕的她所给的评价是客观的。

　　“……竟然……肮脏……”

　　“震撼我妈，平时完全看不出……”

　　“……是爆料……发现……”

　　于贺和冯悦的议论声不不时地飘过来。

　　季河清换了个离他们更远的位置，观看直播电视，同时为登台公演酝酿状态。

　　这是《明日新星》的最后一次比赛，评委更专业，现场观众更多，他有点紧张。

　　舞台上是序号第三的Joshua。

　　表演过半，有工作人员来等候室提醒季河清准备。

　　“……私下放得开——”于贺瞬间转变讲话内容，“好听，这句唱得好听，Joshua今天的表现好棒。”

　　冯悦变脸的能力没有这么高强，“对对，Joshua好棒。”

　　工作人员请等候室里的这三位坐近，“等会儿要开摄像机，开到季河清上台。中间表演时关闭。下一位于贺上台前再开。”

　　“明白。”这是避免拍到他们说什么不该说的、做什么不该做的。

　　冯悦隔着个空位在季河清的左边坐下，“看得这么认真？怎么样？季河清你准备得怎么样？”

　　“一般。”季河清答。

　　于贺照着手机屏幕快速检查一遍妆容，“冯悦你有这么关心竞争对手？”轻嗤了声，施施然坐到季河清右边。

　　“关心实力强的同伴有错吗？”冯悦开杠，“没接到我的关心，你是不是很扎心？”

　　“实力怎么样不是由你……”于贺瞥见摄像机显示启动的小灯，脸上的讽色收得干净，“Joshua快唱完了喔。要到你了，河清！”

　　“现在就要走？”冯悦放下二郎腿，“哎我竟然都有点发怵了，慌张！千万别像我一样心理素质不过关啊季河清。”

　　于贺扬起招牌暖男笑，“河清，发挥出你最强的水平。”

　　“谢谢。”季河清起身往外走。

　　冯悦握拳曲臂，“加油！”

　　于贺目送，“加油，河清。”

　　在摄像头之下，一个比一个态度友好。

　　“河清他今天的造型真好看。”于贺转向等候室里仅剩的对手冯悦，“应该花了不少心思。”

　　冯悦非常同意前一句，“季河清超帅！本来就帅，今天更帅了！”

　　“……嗯嗯。”于贺看见实况直播屏里，季河清从直达舞台的升降梯出来，“现场真热情，他的粉丝好多喔。”

　　冯悦没多想，“你的粉丝也不少啊。”

　　“比不上河清，蛮羡慕他的。”

　　“羡慕加一。”

　　于贺低头摸摸胸前的吊坠，“虽然羡慕，但我知足了。这是荷叶们送我的，好看吧？”

　　“对我来说，它的意义很珍贵喔。所以我要戴着它完成最后一场比赛。”

　　“荷叶们（粉丝）很好很温暖，没有她们，就没有走到现在的我。”

　　“……好看。”差点冒鸡皮疙瘩的冯悦憋出这两个字。

　　她实在是佩服这位于哥哥，这种时候都不忘记来波固粉操作。难怪于贺家的粉丝都这么死忠。

　　“这个坠子是数字31，我海选的号……”

　　“季河清要开唱咯。”冯悦耿直地打断，“咱们可得专心听。”

　　于贺一口气噎回嗓子眼，“好，看河清表演。”

　　***

　　冷色聚光灯下，季河清自报完姓名及演唱曲目。

　　有十几秒的缓冲时间，可以随意说点什么。

　　季河清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只想要用歌来表达。

　　左、前、右三面环坐着上千名观众，默契地静等。

　　“沿江岸跑跑停停/寻找烟火”

　　环绕音响中缓缓流淌出清澈有质感的歌声。

　　“天边近似在眼前/也曾迷惑”

　　季河清微抿了抿唇，记着导演叮嘱的要多和观众互动，握着话筒抬眼。

　　从左到前，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写满欣赏和崇拜的面孔，然后——像是铁质发现磁石，一触见某个人，自动粘上。

　　她在听身旁工作人员讲话。

　　……没有在听他唱歌。

　　旋律如水波纹层层渐响。

　　季河清咬了下舌侧，移开视线前半秒，那双潋滟的丹凤眼望过来。

　　“很冒险的梦/曲折都快活”

　　“同夜鹭问候/向星辰挥手”

　　很难形容对视的这一瞬间的感觉，季河清胸腔里的心脏在砰砰加速跳动，但潜藏的紧张通通退散。

　　把这首歌唱好，唱给她听。

　　是此时无比清晰的唯一念头。

　　年轻男人英俊的面孔上漾出阳光干净的笑：

　　“像影子追寻光守候”

　　“心之所向/不变的整个宇宙”

　　节拍打碎，高音发威。

　　仿佛一颗荷尔蒙流星弹，在整个场馆里升空炸开，肆无忌惮地收割惊叹痴迷。

　　音乐接近尾声。

　　季河清取下立式话筒，对着前方鞠躬。

　　“谢谢。”

　　聚光灯由上至下照在他身上。

　　观众的尖叫、掌声翻涌而来。

　　“季河清！季河清！”

　　“啊啊啊！好听！”

　　“好乖好帅！河清看我！”

　　季河清在这些清晰可闻的呐喊声中分毫不乱，脸上带笑，按规定退到旁边休息等待区。

　　大屏幕以黑底白字呈现前面两位选手的名字和票数，然后是“季河清”和“Joshua”。

　　“观众朋友们，”米丹夏走向舞台中央，“再次到了专家评分环节。”

　　“我们《明日新星》从第一场到这一期，从5月5日到今天……阿皎，一共多少天啊？”

　　姜皎举起话筒：“八十三天。”

　　“居然这么久了。”米丹夏感慨，“这八十三天里，每一位选手都在变化、成长。”

　　“正如刚才彭兴廷说的，每一期都有朋友、熟人离开，因为这是比赛，但这里不是他们的终点，而应该看成新的起点。”

　　“讲实话，彭兴廷的进步也蛮大的——”

　　现场观众跟抓到八卦似的忽然起哄，米丹夏赶紧解释，“因为第四期他选了我为导师，练习期间接触比较多，噢，我和他都很喜欢跳舞，所以我们又是老师又是朋友。”

　　“就像阿皎，姜皎导师也是啊，她和冯悦、季河清这些选手的关系还不错。”

　　哪知这么一说，观众的反应更加激动热烈。

　　米丹夏露出疑惑的表情。节目导演的指令通过耳麦传达来：话题不能跑太偏！

　　她只得强行扳回正轨，按着备好的主持稿往下灌鸡汤：“相信每一位选手会记得第一期时自己的号码，是不是？”

　　“我记得季河清是22号，于贺是31号，Joshua是54号，彭兴廷71号，冯悦74号，付珍88号。”米丹夏一气儿报出来。

　　“最初的号码肯定都记得。那你们是否还记得来到这个比赛的初心？”

　　梦想、音乐、未来。

　　这类有些空泛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激起少年人的热血，用再多的词句来讲都讲不到头。

　　“……这个夏天，你们带着梦想来——”耳麦传来导演的“时间到，宣布投票结果”的指示，米丹夏还算灵活地刹止，“你们拥抱过舞台音浪，怕什么人生跌宕？”

　　“接下来揭晓Joshua和季河清的得票情况，请两位选手上场。”

　　姜皎若有所思地睇着走上台的两位正当青春的男生。

　　当今圈内活跃的、正当红的歌手，有不少是选秀比赛出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音乐能实现部分人的梦想，能给他们带来美好的未来。

　　而比赛则是为这部分人提供一条比较光鲜平坦的路。

　　视线聚焦到长相优越突出的季河清身上，姜皎忽然有点好奇，专业领域的老师们会给他什么样的评分。

　　“在公布结果前，我问一下两位——”米丹夏眨了眨眼，“心情怎么样？”

　　Joshua：“很紧张……”低头吐了吐舌，“这么多的老师专家，这么多的观众，这么大的舞台，还有站在我旁边的这么优秀的季河清，就，就很紧张。”

　　“别紧张噢，反正你把歌唱完了，票数也统计完了。”米丹夏玩笑道，继而转向季河清，“你呢？此刻你有什么感想？”

　　“我，”季河清立如白杨，“想感谢姜……”

　　“别急，别着急，感谢的话留到后面的环节，会有机会说的噢。”米丹夏拦住，换了个没有歧义的问法，“说一说现在是什么心情？”

　　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

　　季河清如实回答：“不紧张，盼快点出结果。”

　　米丹夏一愣，笑着说：“好的，季河清心理素质非常好。那现在来揭晓他们的得票结果。”

　　数十万百万的观众同时在线等待。

　　包括许许多多真情实感支持、喜欢Joshua或季河清的人。

　　在这个夏天，可能因为某次不经意的换频道、某次无聊刷到的比赛相关话题、某次广告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她/他被吸引而去看完了某位选手的表演，成为了其粉丝，在节目外关注其走到现在。

　　他们等待着公布这最后的名次。

　　【妈呀手心都出汗了！！我比Joshua更紧张！！】

　　【季河清加油！奶一口季河清！】

　　【请某些ky，不要把微博上捕风捉影的垃圾事搬来这里刷。咱们蛋清和Joshua粉自觉跨栏。】

　　【优质原创季河清[心]独一无二季河清[心]】

　　【Joshua，随心所动，无问西东，我们陪你一起冲！】

　　【毫不夸张，季河清这首歌听得我眼睛湿了，很励志很棒！！】

　　为节目赞助商打完广告，米丹夏手一抬，“好，一起来看大屏幕！”

　　作者有话说：　　注1：《倔强》，五月天原唱。

　　注2：“awsl”=“啊我死了”，主要用来形容兴奋、激动之情。

　　感谢每天追更的仙女们。26日8：00前，在本章留的20字以上2分评都有红包。

第021章

　　“一起来看大屏幕！”

　　“Joshua的票数是——10票。”

　　“季河清的票数是——”头像名字对应的右边浮现数据, 米丹夏惊到眼睛瞪大, “18票！”

　　观众席下一片哇声掌声。这个18票, 是目前上场的四位选手里所获得的最高票数, 比第二名的选手高出5票！

　　“好，Joshua的10票全部来自专家老师。投票的老师有……”米丹夏依次念出名字。

　　“季河清的18票，含1票新星助威赞数加权票、17票专家支持票。投票的老师有……”念名字差点念到岔气。

　　十八位专家，季河清获得了十七位老师的认可。

　　极其难得的成绩。

　　正庆大学音乐舞蹈学院的教授当先按开话筒点评：“收放自如，很打动我！啊，我先点评的是季河清，《长野追光》, 很好听的一首歌。”

　　“对，好听，非常抓我的耳朵，”花梨音乐学院的教授迫不及待接上，“旋律悦耳，歌词充满灵气，曲和词都是原创的吗？”

　　季河清举起话筒：“是的。”

　　教授：“非常优秀！什么时候创作的？为什么会创作这么一首歌？”

　　“这个月初到月中作的。”不假思索地答出前一个问题，季河清停了少顷, “在训练期间遇见的人……和事, 带给我的灵感。”

　　【没了？我还以为有很多话要说？】

　　【同样是谈创作灵感，上次他说了好多, 还讲了读过的故事和感悟，这次怎么只有一句话！】

　　【咳，之前是姜仙女问的, 现在是别人问的，提问对象不同……晓得伐？】

　　细心犀利的网友各个记忆力强大、观察力卓越。

　　教授：“训练期间产生的灵感，嗯，我想应该是周围同伴们积极的态度，感染了你。努力向上，追求音乐梦想。于是创作这么一首‘追光’的歌。”

　　没注意到季河清没有应和，教授口若悬河：“所以这档节目的这么一个形式，把音乐爱好者们聚集到一起封闭训练这个形式是不错的……”

　　“打住，”合唱团艺术总监伸手往花音教授面前一拦，“你说了这么多，该到我了啊。”

　　“啊，没留意时间，许总监请说。”

　　合唱团艺术总监看向舞台，“既然前两位老师都先点评季河清，那我也来谈谈他。”

　　“这首歌的副歌有高扬的点，你做到了，爆发包含力量和自信。再来说歌词，给我的感觉，像你整个人似的——”

　　“干净，清朗，不平淡更不平凡！”

　　总监这通措辞书面化的评议相当彰显水平，赚到好一阵热烈的掌声。

　　被赞誉的季河清礼貌地：“谢谢老师。”

　　内心并没有太多符合这场景所应该有的喜悦，甚至比现场的任何一位选手要波澜不惊。

　　他更想听到姜皎对这首歌的评价。

　　“歌词没有堆砌辞藻，在我看来比较质朴。”

　　京城音乐学院副教授十指交叠在下颌，“这点在整个音乐圈内，难能可贵。季河清，你不愧是我们学校的优秀学生。”

　　季河清再次弯腰，“谢谢赵教授。”

　　“不用客气，我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副教授赵葵说，“希望你可以保持下去，像你在歌词里写的——追寻，心之所向。”

　　季河清欲言又止。下一个专家已然接上发表评价。

　　在座的三分之二专家皆对季河清给出褒扬。

　　随后序号第五、第六的两位选手完成公演。

　　同样按流程公布他们的票数。

　　现场观众们的叹声叫声几乎没有停过，像剧烈沸腾的水，汹涌盖过节目主题背景音乐。

　　“淡定——”米丹夏打了个收声的手势，“综上，《明日新星》的所有选手排名出来了。”

　　“第六名，付珍。第五名，彭兴廷……”廖同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宣读，“第二名，18票，季河清！wow~第一名，19票，——冯悦！”

　　冯悦以一票的优势夺得《明日新星》的冠军。

　　掌声，鲜花，奖杯。

　　有人激动到眼泛泪花，有人黯然地强颜欢笑，摆在明面上的是一派热闹。

　　舞台上所有人起喊出节目的主题——梦想闪熠，明日可期。

　　横跨大半个夏季的比赛在这一夜画下句号。

　　然而各大网络平台上，关于《明日新星》的讨论并没有停止。

　　直播途中“匿名圈内人士”带图曝光，节目组有选手通过爬床一次次得到晋级机会，激发了不小的讨论。

　　但由于这位选手——付珍的最终名次垫底，加上她和节目方合力花钱降热搜，这一桃色的负.面新闻热度跌落，远不如其它的节目相关话题火爆。

　　#季河清长野追光#

　　#全场最平静姜仙女#

　　#冠军冯悦#

　　#于贺数次哽咽致谢粉丝#

　　#原创季河清#

　　姜皎扫一眼聊天框里的热搜话题截图，眉梢微挑，“什么意思？”

　　“无聊扫到的。”手机另一头的祖朵，“你现在和季……不是，我想说《明日新星》这比赛真的爆出圈。这还没截完呢，你们这档节目简直像是承包了热搜位。”

　　“羡慕？我请你上一次。”

　　“我一个幕后小人物上什么热搜，平白浪费网友的流量。”

　　“过度谦虚。”

　　“什么过度谦虚，事实……靠，别摸……”

　　听筒里传来暧昧的嗔声，姜皎把手机搁在枕头上，离远耳朵。

　　打了个哈欠，姜皎意兴阑珊地回忆，这个女人前几天说的仿佛是“只身”飞去希腊？

　　“……”

　　“……阿皎？”

　　“阿皎！阿皎！”祖朵在连声呼唤。

　　姜皎拿近手机应了一声。

　　“你还记得阿达吗？”祖朵大约是换了个地方，背景一片清净。

　　姜皎：“不记得。”

　　“就，六月下旬我和你在酒吧，不是招了几个人吗？身材最man的是……”

　　“知道了。”姜皎瞟一眼隐约水流声不断的浴室方向。

　　“昨晚我在这边的酒吧吹风，边上递来一杯葡萄酒，一看——”祖朵拖长音，“递酒的人是阿达。”

　　“然后？”

　　“他乡遇故知，这勉强算‘故知’啊，怎么说我可是点过他陪酒给过他钱的人。我们就喝喝酒聊聊天嘛。”

　　姜皎神情无波澜地表达出疑问：“哦？”

　　“喝酒之后去床榻上聊天，不是一个意思吗？”祖朵理直气壮，“do爱是件娱乐的事，人这一辈子这么短，我们要学会enjoy，要学会活在当下，不要沉湎于过往……”

　　“去趟希腊学会了说话夹英文？”

　　“我以前讲话偶尔也这样好不好？你这一打岔，我都不晓得说到哪了。”

　　祖朵说要挂掉语音通话，换成视频模式，“我点的当地特色食物kabob上来了，靠，给你看看。”

　　此时是她的午餐时刻。

　　“不。”姜皎抬臂，让细绸肩带回到肩胛。

　　“你在干什么？吃晚饭了吗？这会儿国内应该是18点快19点啊？”

　　姜皎只回答第二个问题：“吃了。”

　　“来视频啊，你没来过雅典不是？让你感受这里的美景美食。”

　　“没空。”

　　“姐妹这……”

　　姜皎听到浴室那头的响动，干脆地切断通话。

　　过了十来秒，没见人影。

　　姜皎靠坐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按捏腰肢，“还没好？”

　　“好了……”季河清压低的回答稀散在空气里，透出不敢打扰的犹豫。

　　“电话挂了。”姜皎扯了下唇角，“过来。”

　　季河清听话地走出来，立在床边。

　　加湿器匀速吐放出的水雾，混散在空调强势制造的冷气里。

　　床头柜上，养在玻璃长瓶里的不知名鲜花簇明丽活泼。

　　不太像它们的主人。

　　“知道付珍最近那事么？”姜皎姿势没变，只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的乌漆长发稍显凌乱，有几绺落在身前的峰峦处。露在发丝和睡裙外的皮肤，欺霜赛雪。秀长脖颈下的锁骨线条精致……半个小时前他的唇舌/吮吻过……

　　季河清忙砍停脑中的浮想，“记得。”

　　“那，有告诉过别人我和你的事么？”姜皎神态惫懒中带几分随意。

　　季河清眸光有些散，“没有。”

　　姜皎鼻端轻“嗯”了声，“给我瓶水。”

　　茶几上没有瓶装水了。季河清打开冰箱，一排的玻璃瓶装水，触手生凉。

　　季河清刚要去找加热用的玻璃壶。

　　“拿来。”姜皎道。

　　季河清不赞同，试图建议：“水太冻……”热一下对你比较好。

　　“我要喝冻的。”

　　季河清只得把二三摄氏度的矿泉水送到她跟前。

　　瓶盖是松的。姜皎斜睨床边的大男孩一眼，取下盖子，嫣唇挨近透明的瓶口。

　　她面颊、颈项的白皙里残余先前运动过后的粉霞，无端给这副清冷的冰肌玉骨染上几分欲滴的娇艳。

　　饮一口，咽下，再一口。

　　姜皎把瓶装水放在床头柜上，漫不经心似的，“参赛到现在，有经纪公司联系你了吧。你签了么？”

　　开合的唇瓣触过水越发红润，水光盈湛。

　　“有三家找过。”季河清的嗓音有些沙，“没有签。”

　　和她待在一起，每一秒都需要某种自制力……

　　季河清迫切找些事情转移注意，没怎么经过思考：“为什么问这个？”

　　姜皎从表情到语气仍是平淡的，“我经纪人想知道。”询问过不下三次，今早在电话里又提。

　　“你经纪人……”季河清生出个猜测，“是有意要签我吗？”

　　说到后面，大男孩高兴得眼睛都熠然绽光。

　　和那位经纪人签约的话，意味着能和姜皎签在一处，靠得更近了啊……

第022章

　　“你经纪人……是有意要签我吗？”

　　“大概。”姜皎按了按仍有些酸软的腰。

　　季河清双眼亮如夜幕星辰, “好的！我联系她, 还是她来联系我？”

　　姜皎眼睫掀张, 看他漂亮英俊的脸。

　　她时常觉得他年纪有些小。跟他这个年龄的人, 大部分都还在享受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在她面前，他好像总会有些拘谨，难得在某件交流事情之外，见到他脸上这般外露高兴。

　　如此才符合他的年纪，甚至有些孩子气。

　　姜皎不想用“可爱”来形容此刻的季河清，可找不到其它贴切的词。年轻男人的可爱特殊而迷人。

　　不过姜仙女向来是理智的，“我不希望你和我经纪人签。”她知道林虹迟早会向季河清抛出橄榄枝。

　　“不……希望？”季河清怔愣。

　　姜皎眉眼清冷, “更准确来说，我不希望你和我签在同家公司。”

　　多么罕见，她讲了这么长的一句话。表述的却是这样的意思。

　　她不愿和他签在一处……

　　季河清面上的喜悦褪得干净，眼睑低落，鸦青的眼睫遮住黯淡的眸子。

　　像是嫌降落他身上的失落不够多，姜皎淡声又说：“以及，少提我是你的偶像之类的话。”

　　雪上加霜。

　　这番话听到季河清耳里冻得要击溃理智。

　　“……好的。”

　　季河清艰难地保持礼貌，“姜导师, 我回去了。”

　　“停。”姜皎扎束一头长发, “抱我去浴室。”

　　季河清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停在走向房门的半途。

　　头颈微低, 一向线条利落的肩膀在此刻显得有些单薄。

　　空调的运转声似乎在放大。

　　绕上最后一圈皮筋，姜皎好整以暇地等着。

　　不到半首歌的时间。

　　季河清回身而来，弯折腰, 生涩地托起姜皎的后背和膝弯。

　　轻，软。

　　皮肤相触的地方总像是有细微电流，由她传到他。

　　当姜皎的一双藕臂环搭上肩颈，季河清的皮肤瞬间升高温度。

　　低眸看去，她穿着深玫缎面吊带睡裙，露出精致的锁骨，陷落在他怀里。

　　睡裙前襟凸鼓，露出小半的白腻雪丘。

　　季河清的躯体发僵，喉结在修长利落的颈线上滚了滚。

　　“走啊。”姜皎支使。

　　“……好的。”季河清缓缓地说。平日里清澈的嗓音，多了些干渴而造成的沙哑。

　　浴室里十分安静，季河清把姜皎轻放在池台，情绪别扭、动作自觉地给宽大的浴缸加水、调温、滴精油。

　　季河清转头问:“39摄氏……”失去声音，止停呼吸。

　　白，山巅雪堆砌出来的颜色，云端月凝聚而成的光华。

　　她侧坐在深色的石台上，不着一物，“39摄氏度可以。”

　　“抱我过去。”

　　“……好的。”

　　温热舒服，浸到水里的姜皎半眯起盈滟的丹凤眼。

　　浮光跃动，清艳勾魂。

　　再多待一秒，季河清怀疑自己会爆炸。

　　“不让你签风华经纪公司、在公众面前提及我，”姜皎的嗓音透着股慵懒劲儿，“你很不乐意？”

　　季河清咬着牙，“……没有。”

　　这男孩在她面前和白纸似的，姜皎一眼能看出他的不情愿，“难道你想像付珍一样被‘爆料’？”

　　“我……”季河清一愣，迟疑道，“可是我们又不像付珍他们有什么违反规则的交易。”

　　姜皎慢慢地撩身前的水，“倘若爆出来，有多少人会相信你是清白的？”

　　在比赛里，她是导师，他是选手。这样不对等身份的两个人有了交集，必定容易让看客做文章。

　　“身正不怕影……”

　　“初入这个圈，人言可畏。”

　　季河清抿住唇，找不到话来辩驳。

　　的确，他不过是一个刚踏进娱乐圈的新人，地位低且不稳，她说得对——她是在为他着想吗？季河清心跳快了半拍，星目盯住浴缸中闲慵泡澡的姜皎。

　　……

　　一连过去七八天，《明日新星》在各大平台上的讨论度居高不下。

　　本以为压住的黄伟敖和付珍不正当交易事件，在某一天，再次被架在热议话题榜上。

　　——揭露这事的“匿名圈内人士”丢出证明两人有关系的视频，并且脱掉“匿名”马甲，亮出认证过身份的大号。

　　【卧槽！汪瑜瑜爆的料！】

　　【[呕]黄伟敖这么油腻，付珍怎么亲得下去[呕]】

　　【付珍会不会是挨有权势的黄导强迫的啊？】

　　【@楼上：视频不至于糊到看不出是付珍主动投怀送抱的程度啊，她的动作和表情完全不像被迫啊。】

　　【wyy好勇敢[惊讶][惊讶]马甲脱了，不会担心hwa和fz报复吗？】

　　【要不是付珍搞小动作，汪瑜瑜这么美好的一个小姐姐怎么会早早淘汰？】

　　【恶心！付[鸡]真是恶心！毫无实力！挤走我们瑜瑜！这节目真不公平！】

　　汪瑜瑜的粉丝们心疼极了偶像，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活撕了践踏规则的付珍。

　　其他在各期被淘汰的选手的不少粉丝，同样也觉得自家偶像很优秀，他/她不能晋级的原因肯定是付珍这个垃圾占掉名额。一群人纷纷diss付珍。

　　而顺利进到六强的选手的粉丝们，数目最庞大。大家或多或少都感到庆幸：好在总决赛采用的是专家们投票的方式，付珍原形毕露垫了底，没怎么影响到我家偶像的名次。

　　除此话题之外，《明日新星》有几个选手的热议指数同样很高。

　　其中，带“季河清”的tag持续名列前位。

　　他在冠军之夜演唱的原创歌曲《长野追光》俘获了许多人，纯享版播放量登顶各大音乐排行榜。

　　【循环播放了不下五十遍，每遍都有鸡皮疙瘩起来～】

　　【real好听，几个高音太有力量了！】

　　【那天我只来得及看专家讲话，一个一个都在给季河清好评，我还不屑，觉得他们在演戏在夸张。赛后看回放，听到季河清的歌，啪啪啪打脸[跪地][跪地]】

　　【妈妈！他把我耳朵搞怀孕了！】

　　【本中文系毕业的大叔，把他的歌词欣赏地誊了两遍，你敢信？】

　　网友们花式吹起各种彩虹屁，表达对季河清歌曲的褒扬。

　　渐渐地，在众多好评里冒出些许不一样的言论。

　　【歌名叫《长野追光》，歌词里面有烟火、光、宇宙。问题来了，这些事物象征的仅仅是音乐梦想吗？季河清的心之所向是什么？】

　　【这题我要答！我jio得光啊宇宙啊这些好像……可以指的是姜仙女……（小声逼逼）】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细节，清清在唱这首歌眼睛看某一处看得特别久，一共看了两次。】

　　【我也发现了！而且我还发现了清清看的是神仙姐姐在的位置！】

　　观察能力超强的铁粉们越分析，越觉得自己在揭开真相的面纱。

　　【对对对，有个教授点评说河清追光是追求音乐梦想，河清没有吱声……】

　　【不吱声的委屈的清清：我心里的“光”明明是神仙姐姐】

　　【为偶像变得更优秀更美好，清清简直是当代年轻人的追星典范，我受到了鼓舞[握拳]】

　　【上次的微博小号，这次的原创歌，还有一堆的实际表现，季河清真的是超级真诚地在追星了呜呜呜呜】

　　追星典范季河清对网上的这些讨论一概不知。

　　比完赛的第二天，不，姜皎离开光见市的后一天，季河清带上同来时没什么差别的行李回了家。

　　季河清的家在花梨市的一个名叫石井的小镇上。

　　石井百来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荷塘随处可见，丘陵低矮连绵。登记人口总数不足十万，常居人口绝大部分是中老年人和少年儿童。

　　镇上的居民大多不怎么关注娱乐节目。

　　他们知道振兴路的河清从小长相俊、学习好，考上大城市里的大学，学的是唱歌。只有少部分人，还晓得河清去参加上电视的唱歌比赛。

　　季母的身体需要休息恢复。每天清早，季河清去市集买菜。

　　除去头两天，一些镇民过分热情地追着季河清问东问西，他一概把自己往平凡普通的方向上说。之后大家碰见他，都是以往日的态度——对待懂事优秀的邻家小伙——同他如常打招、简单寒暄。

　　季河清整日不是买菜做饭、陪母亲去医院，就是在房间里练歌做音乐。

　　这天下午，夏蝉在屋后的茂树里喧鸣。

　　季母上楼来敲门，“河清，有客人来找你。”

　　“是谁？”季河清走出房门。

　　“说是什么明星什么，衣服打扮很……不像镇上的人。”局促的季母听不大懂他们噼里啪啦说的话，马上来找儿子。

　　季河清说：“我下去看看。”

　　“我……我去找茶叶来泡。”

　　“不用，妈，你去歇着。”

　　季河清对来客的身份有大致的猜测，没必要辛苦母亲去接待。

　　换了身见客的衣服，季河清下楼梯。还差最后两三节台阶，客厅里的男人笑容满面迎上来，“季先生，你好你好，希望不要介意我今天的贸然前来。”

　　“你好。”季河清接下他递来的名片。

　　“我是梦响音乐公司的经纪部副部长伍恒，半个月前联系过你，不知道你有印象吗？”

　　“我有印象回绝了你。”

　　伍恒面色不改，“没关系，今天我过来是想和你随意聊聊，你应该有时间吧？”

　　“最多半个小时。”季河清示意，“请坐，喝水还是茶？”

　　“不喝不喝，我渴了会自己倒水——梦响音乐公司的发展势头真的不错，”伍恒无缝转入游说模式，“影响力跨域华国、新加坡及马来西亚等几大华人区。”

　　“梦响专注于音乐品牌、音乐制作发行、音乐企划宣传，致力于创建全华人区的歌手明星开发……”

　　“我没有当明星的打算。”季河清礼节性地笑。

　　伍恒呆了一下，这个小伙子不想当明星？

　　“不当明星为什么要参加带选秀性质的比赛？”

　　“缺钱，比赛有钱拿。”季河清坦然。

　　“缺钱签我们梦响啊，带你赚更多的钱。”伍恒热切地说，“像你这么优秀的歌手，在我们的打造下，赚多少都不是问题。”

　　“我优秀吗？”

　　“相当优秀啊！我有关注你从海选到总决赛的每一次演唱，表现夺目，大部分场次成绩相当优异……”

　　季河清听到“成绩相当优异”这句走了神。曾经他以为自己的比赛成绩掺有水分，而后姜导师表示没有。

　　不是为了交易，那么她为什么要向他打开房门，为什么朝他偶尔睇来的眼神里有似水盈光……

　　季河清心脏遽然加速，血液躁动。

　　继上次猜测她关心他之后，他再次大胆地推断——

　　姜皎会不会是喜欢他？

第023章

　　姜皎会不会是喜欢他？

　　光是这么一想, 季河清的指尖都要战栗滚烫。

　　至少, 对他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吧……

　　“……拥有出色的演艺经营团队、丰富的版权资源, 梦响音乐堪称新一代的音乐厂牌——季先生？”伍恒终于发现唯一的听众似乎在走神, “季先生，我们的梦响音乐成立于2008年，拥有出色的”

　　“不用再重复了。”季河清听不进去，此刻占据脑子的全是：想要见姜皎，想要触碰……想要听姜皎的声音。

　　伍恒留意着这位未来可期的年轻人的神情，“梦响可以带给签约艺人很多，包括钱, 你选择我们，一定不会后悔。”

　　“我现在不缺钱。”季河清在《明日新星》里得到的奖金不少，足以支付母亲的治病开销。现在母亲的身体状况在好转。

　　伍恒被他这不像作伪的不在乎的模样震住。钱这东西肯定是越多越好，有谁会像这小伙子这样不想要钱？

　　他环顾着这间不大的干净的客厅，家具不多，简单朴素，电视、风扇等电器有不小的年头。

　　伍恒换了个思路：“季先生今后有什么计划？做什么？”

　　“完成学业，毕业后当个中学或培训机构里的音乐教师, 有时间写写歌。”

　　季河清没有说谎。本来去参加节目比赛就是他人生里的一个意外——感谢当初冲动促成的意外, 让他得以遇见姜皎并近距离接触……

　　伍恒忍不住皱眉，“以你的才华, 当个普通老师太可惜。你可以有更广阔的前途，能给自己和家人带来更好的物质条件。”

　　“我唯一的家人安于现在的生活环境。”季河清取杯，提壶倒水。

　　“可是你甘心吗, 见过——多谢多谢。”伍恒捧起杯润了润嗓，“季先生，见过亮眼的聚光灯，你会甘心当一个不起眼的平凡人吗？”

　　“平凡人……”

　　“相信我的眼光，你真的很有可能在歌坛做出成绩，你真的能够成为优秀的瞩目的艺人。”

　　季河清心里忽而一动。

　　想到半个多月前在食堂看到的、和她同进同出的男人，向辞。后来他上网去查，得知向辞是个作品不少的当红演员，在圈里属于优秀的那小部分人。

　　他当时以为向辞和姜导师……满腔酸涩，嫉妒向辞能站在她身边——现在对向辞也还是有一丝莫名的敌意。

　　可不得不承认，姜导师这么出色，和她同行的人不会差距太大。同样出色的人才配站在她身边。

　　季河清转晃手中的陶杯，“进入歌坛成为更优秀的人吗……”

　　这样应该能稍微减小和姜导师的距离吧。

　　“没错，你一定能成为歌坛里优秀的艺人。”伍恒发现季河清有松动的迹象，加紧劝说，“我们梦响音乐公司会是你成长发展的很好的平台。”

　　“听说签约会有很多条框，我不想被限制。”

　　“甲乙方之间的约定是会有，全是基于能让你更好发展这个出发点。季先生，我们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合理的限制，请你放心。”

　　季河清不满足于此，“不能干扰我的创作，签约期间，不能干预我的个人生活包括感情。”

　　“这……”前一点没什么大问题，可后一点让伍恒犹豫。

　　说得再好听，梦响音乐公司也是个经纪公司。任何经纪公司都不希望旗下的签约年轻艺人谈恋爱——传绯闻可以，前提是公司炒作的——感情生活自由，可能会对艺人的前途有很多隐患和弊端。

　　“这些条件很为难吗？我考虑别家公司吧。”季河清作势要起身，“慢走不送。”

　　“季先生！”相比于季河清的气定神闲，伍恒则急切慌忙，“这事可以商量！”

　　“只是可以商量吗？”

　　“你提的要求得和上头商量，稍等，稍等，我尽量帮你争取，我马上打电话。”

　　***

　　林虹打来电话，“挑出其它三首歌了吗？”

　　“还没。”姜皎合上钢琴盖。

　　“下周五要去参加品牌活动吗？”林虹提醒，“具体内容发你邮箱了。”

　　“我先看。”

　　林虹没挂电话，“你有季河清的联系方式吗？”

　　“难道你没有？”姜皎反问。

　　林虹了然，“我去打听。”本来以为能省事地从姜皎这里拿到。

　　果汁机发出完成任务的嗡鸣。姜皎赤着脚去取了个玻璃杯，加两块冰，倒入鲜榨的雪梨汁。

　　玻璃壁外很快凝结一层水雾，侵湿握杯的纤白手指。

　　一口一口饮完甜凉的果汁。姜皎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用无纺布巾拭手，抓起手机，打开数据流量。

　　毫不意外地收到季河清发来的消息。

　　——比赛结束至今，每天上午八点左右来一条“早上好”，晚上十一点左右来一条“晚安”。

　　姜皎偶尔会回个“。”，更多数时候是一瞥而过。

　　手指一划，清空通知列表里的消息。进入邮箱，里面躺着好几封未读邮件。

　　林虹说的品牌活动是国际高奢时装品牌Wurid的新款系列展，地点在花梨国际金融中心商场。

　　邀约介绍浏览到几行，屏幕顶端弹出新消息。

　　季河清：你什么时候有空？

　　季河清：我可以去找你吗？

　　姜皎眉梢挑起，右肘后抵在软沙发靠背，两腿慢慢叠拢。

　　算起来有一周没有接触这个男生了。

　　细碎的痒从血液里爬出来，像无害的蚂蚁在毛孔间游走穿梭。

　　女人同样会有渴念。尤其是在尝过鲜活的滋味之后。

　　姜皎不羞耻于直面身体的需要。

　　“周五傍晚。”姜皎稍一思索，附上宾馆地点。

　　切出去给林虹发短信，答应下Wurid的活动邀约。

　　林虹马上拨来电话，同姜皎确定下周五的航班、住处、妆发造型等事宜。

　　讲完正事，姜皎随口问了句：“这些事不是该助理操持么？”

　　“小李（助理）辞职了。”林虹答。

　　“哦。”和其他的二线以上艺人不同，姜皎仅要两个助理。而且一年三百六十多天都很少召见两个助理。

　　对于失去一个助理，姜皎没有丝毫触动。

　　林虹像是不经意地，“小李和金扬（另一助理）抱怨过工资下降。”

　　“你的工资降了么？”姜皎哪里听不出林虹这比以往少了些直爽干练的语气。

　　“降了十个点。”

　　“什么原因？”

　　“不太知道原因。”林虹补了句，“全公司在职员工的工资近两月都有下调。”

　　姜皎没有往下问，只说：“我尽量接通告。”

　　“好。”林虹盼的就是姜皎的这个答复。

　　林虹的提成和姜皎的收益挂钩。

　　降的是固定的基本工资，每月发到她卡上的钱除了基本工资，还包括所带艺人收益提成。

　　同行们皆羡慕林虹能带姜皎这么一个有背景又有实力的艺人。林虹自己大部分时候挺骄傲，有时候会有点可惜：姜皎有能力得到许多其它明星艳羡的资源，却常懒散不愿接。

　　简直是对降落在眼前的名气和利益熟视无睹。

　　林虹有心再笼络一个新艺人，资质上佳的季河清入了她的眼。

　　联系了两次，均被季河清拒绝。

　　林虹不知道是姜皎在背后推波助澜，同她讲了声这件憾事。

　　“哦。”姜皎反应平常。

　　在结束通话前，林虹颇为遗憾地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不和我签。”

　　姜皎无声一哂。

　　在通话期间，季河清又发来两条消息。

　　季河清：好的

　　季河清：我准备签梦响音乐公司

　　这是在跟她报备吗。姜皎没有意见，只要不签风华就行——即便他一意孤行要签，她也不可能阻拦得住他。顶多是跟他中断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

　　姜皎的专辑计划要在明年八月末发行，做十首歌，目前只定下七首。

　　三首歌迟迟没有头绪，整个音乐唱片团队的工作人员都在着急。竟显得姜皎尤为淡定。

　　姜皎只是认为情绪上的焦虑对进度于事无补。

　　三年多里，姜皎一共发行二十六首歌，数量不突出，成绩都不错。

　　她一向对自己有比较清醒的认知。

　　如果演唱功力打九十分，作曲功力可打八十分，作词功力只能打三十分。

　　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姜皎只专注于唱歌。

　　团队的总监偏要姜皎在这次的专辑中创新，至少推出两首自作曲的歌。

　　当初姜皎会答应参与《明日新星》这种选秀性质的节目，一是给多次恳求的好友米丹夏面子；二是闲时多，想着或许可以得到写歌的灵感。

　　比赛结束了，只写出小半首曲，成效低微。

　　——当然，从某个方面来说，姜皎得到意料之外的收获。

　　“录节目那阵儿交了个男朋友？”向辞勾唇笑问。

　　姜皎应婶母袁发萍的邀请，到她家尝新做的点心。茶话会上人不多，几人一小桌，共三桌。

　　紫葡萄藤下这一桌只有姜皎、向辞和年龄相仿的一位麦色皮肤女人。

　　姜皎知道向辞问的是她，略一压眉梢，继续不紧不慢地吃栗蓉糕。

　　向辞以为这是默认，瞳孔的笑意淡去，“有对象了也不同我说。”

　　“这年纪谈恋爱很正常嘛。”麦色皮肤女人隐含警告地看着向辞，“你这个当哥的未免管得太多。”

　　她是向辞的堂姐。

　　“当哥的……不应当关心妹妹的感情状况？”向辞从盒里磕出支烟。

　　他算小皎的哪门子哥？名义上的表哥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024章

　　周五中午, 姜皎抵达花梨国金中心。

　　品牌方为她配备有独立的休息室。

　　饭后的倦意袭来, 姜皎倚坐在沙发里小憩。

　　她做了个不好的梦。

　　压抑, 纠缠, 怎么也无法挣脱。甚至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大脑像失控的放映机，兀自不断播放落有灰的胶片。

　　两声嗡鸣。

　　姜皎终于从梦中睁开眼。

　　放在腿边的手机屏幕亮着，新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是这间吧。”随着渐响的女声，休息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妆容衣着知性精致的韩伊伊往里踏了一步，掩着唇停住，“我以为这间是我的休息室……”

　　她身后的助理半弯腰同姜皎打招呼。

　　姜皎抬眼望向两人, 眉目像凝了霜雪。

　　“姜歌后，我脚有点累，介意我在这里坐吗？”韩伊伊像是看不懂脸色。

　　一眼注意到姜皎没化妆没换衣，韩伊伊暗地里给助理打手势，让助理找机会拍自己和姜皎同框。

　　韩伊伊新近飞了趟日本动脸，对这次的效果很满意。她就不信这样还没法把姜皎压下去。

　　到时让网友们仔细瞧瞧到底是谁美。

　　“介意。”姜皎冷声。

　　直接漠然的拒绝令韩伊伊的助理瑟缩地低下头。韩伊伊短暂怔愣之后，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正好拍下来让网友们看看姜皎有多高傲。

　　“这样小的请求……”

　　“把她们请出去。”姜皎怀疑这个女人听不懂人话或是脑子有问题。

　　韩伊伊回头看去，一个衣着不俗的男人和两名工作人员不知何时来到门口。

　　“好的, 姜老师。”男人卷了卷袖口, 转向韩伊伊及其助理，“韩小姐, 你们？”

　　Wurid新款系列展经理邀请的人仅有姜皎。

　　同场地有两个比Wurid低两级的品牌活动，韩伊伊来站的是其中一个品牌的台。

　　话不用说得太直白。

　　韩伊伊一阵窘迫，堪堪维持住脸上的笑, “不好意思，我走错休息室了。”

　　无关的人消失。男人仍站在门口：“对不起，姜老师，是我们安排的疏忽给您造成困扰。”

　　“没事。”姜皎按按额角。

　　“要不您再休息一会儿？推迟到三点半化妆？”

　　“不必。”

　　姜皎不喜欢拖延，不喜欢计划有变动。

　　按时完成工作去酒店……更让她放松。

　　***

　　与家乡小镇相比，花梨市繁华而时尚，快节奏裹挟着人不断前行。

　　每一寸空气充斥庞大压力。

　　这里处处是机遇。

　　对有能力的人而言。

　　伍恒站在监听控制室里，小眯着眼，欣赏录音棚里新生代歌手的歌喉。

　　清澈漂亮得像月下的净河。

　　真不愧于他的名字。

　　季河清比赛里原创的三首歌，连同前天发行的单曲，强势占领主流音乐平台人气榜前列。体现到实际利益上，可谓是给梦响公司日进万金。

　　伍恒受到公司领导在周会上的嘉奖，更是自豪于签下季河清这么一颗冉冉新星。连签约经纪合同向季河清退让许多步都不介意了。

　　相信他能带来更巨大的价值。

　　透明玻璃门打开。

　　伍恒给走出来的季河清递上矿泉水，“中午吃什么？”

　　“我出去吃。”季河清用手指梳抓了下耳机压过的短发，“明天上午，不，下午再来录。”

　　“今天下午不录来吗？”

　　“不来，我有重要的事情。”

　　“行吧。”合同上说工作时间尊重季河清意愿。伍恒只得同意，顺带叮嘱几句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露脸等注意事项。

　　八月中，天气炙热，间或的风吹过来带起一地的滚烫。

　　季河清的唇、喉结、指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同样是滚烫的。

　　这样的状态怎么可能保证下午正常工作？

　　在外面独自用过午饭，他没有立即去宾馆，车擦着郊区边沿开。

　　进了家有冷气的路边小店，点一杯加冰的饮料，放在桌上，贴触手掌。

　　一坐两个多小时。

　　驾车回到市区，傍晚六点半，季河清推开早记下的房门。

　　热烫再次袭卷全身。

　　“你……吃饭了吗？”

　　姜皎把手中的书合上，撩掀凤眼，“吃了。”

　　她参加活动回来卸了妆洗过澡，穿一条雾紫吊带长裙。

　　身段清袅，稍湿的发尾搭在纤腰。

　　“我也是。”季河清挠挠后脑勺，“我前天发了一首歌，最近在做新的歌。你……在做什么最近？”

　　想把近况分享给她，也想更了解她的一切。

　　十三天的分别，催生得季河清在姜皎面前的胆子大了点，话多了点。

　　“在准备歌。”

　　“是新专辑里的歌吗？”

　　“嗯。”姜皎轻懒打了个哈欠，“找我见面就是要说这些的么？”

　　“我……”后头的话封回唇齿里。

　　早已经不是第一次。

　　紫雾堆落地面，素白长腿曲勾在充满青春气味的T恤下摆。

　　唇和唇分开。

　　姜皎修颈抻出直冽而性感的线条，仰抬的下巴抵着季河清高挺的鼻梁。

　　窗帘遮掩出的暗晦。

　　细藤与劲藤在缠绕，分离，又缠绕。彼此的叶坦率相对，枝蔓熟稔。

　　明明是劲韧的植物，呼吸声却夹杂着像兽类的低喘。

　　姜皎脸一挪，同季河清的面庞拉开距离。

　　下面动作不停，稍显急切地，他仰头追来，“姜导——”

　　“叫我的名字。”姜皎化成六分软慵的猫。

　　“姜……唔……姜皎。”季河清黑眸里一片湿漉漉，脸颊发烫，耳根红得要滴血。

　　姜皎喉间低溢出回应。

　　热血冲到天灵盖，“小……皎。”季河清随心而唤出。睫毛在不停地颤，羞赧而坚定。

　　“嗯……”姜皎抬起挨了下他的唇。

　　哗——火势再度暴涨。

　　季河清呼吸乱掉，力道越发地大。

　　楼窗帘阻隔之外夕阳早已堕下，托起一勾素月。

　　“我能……当你男朋友吗？”

　　静下来的暗夜里，季河清对着姜皎的后脑勺，问得小声。心跳急遽得要冲破胸口。

　　“……”

　　没有回答。

　　可能是睡着了。季河清默然敛下星眸。

　　……

　　姜皎用一个上午将搁浅的小半首曲作完。

　　不作矫饰地发给团队负责人。

　　不知道林虹的消息哪儿能这么灵通，立即打来电话。

　　姜皎接起，“看来你最近很闲。”

　　“没什么事做。”林虹说起闲话倒一如既往地干练语速快，“昨天不是说没灵感吗？这么快就完成一首？”

　　姜皎仰靠在凉风下的竹艺沙发里，手肘半搭，是惬意舒展的模样。

　　恰当的某种运动让她在短时间内得到释放，让她得到放松，疏通阻滞的思路。

　　“快么？”姜皎淡声反问，思绪在回忆昨日。

　　似乎……这般轻易能获取的愉悦会上瘾？

　　林虹：“打算找谁填歌词？”

　　姜皎：“没打算。”

　　“或许，你可以问问季河清？”林虹觉得可行性不小，“他当过你的徒弟，又号称很崇拜你，估摸不会拒绝合作。”

　　“季河清是新人。”

　　曾经有个天赋不错的键盘手自荐，要给姜皎在演唱会伴奏，遭到林虹的强烈反对。理由是他没有名气。

　　姜皎所了解的林虹是个非常看重咖位的人。

　　“是新人没关系，他写的歌词音乐很有灵气。”林虹说。

　　“虹姐什么时候研究起了音乐？”

　　“做音乐我不会，欣赏，多少是会的。”

　　姜皎不自知地微弯唇，“我会考虑。”

　　然而，平静如深潭的生活忽地掀起波澜。

第025章

　　“河清, 这是今晚新海直播里会提的问题, 给你熟悉一下。”

　　伍恒低头看手中的纸面, “你最想合作的男歌手是谁？为什么？”

　　“我想一个人唱歌。”季河清不假思索。

　　“……”

　　伍恒再问：“你发到社交媒体的自拍会先经过PS吗？”

　　“没有自拍的习惯。”季河清答。

　　“……”

　　“你不要回答得这么僵。”伍恒快速翻了翻手上的几页纸, “这里附有参考回答，你照着背吧。”纸张递给季河清。

　　“‘怎么样评价你的开车技术？’”季河清逐字念，“‘游刃有余，稳中带野’——这和音乐或娱乐有半毛钱关系吗？”

　　“‘你觉得自己是小狼狗还是小奶狗？’”季河清朗眉皱起，“‘小奶狗中的小狼狗’——我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要当什么狗？”

　　对上述内容一知半解的伍恒：“问题是媒体平台提供的，由热门话题大数据筛选得到, 肯定是网友们感兴趣的。”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季河清嫌弃道。

　　“网上近期流行的什么梗。”伍恒顿了下，做出让步，“这样吧，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怎么答就怎么答吧。”

　　季河清勉为其难地继续浏览题目。

　　第六题：你更喜欢萝莉还是御姐？

　　真是乱七八糟的问题……更喜欢啊……既不是萝莉也不是御姐，而是仙女。

　　季河清的脸颊发起烫。

　　搁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伴随着短促的特别铃音。

　　于是伍恒眼见着季河清立即取出手机，双目亮得像星子, 唇边绽开笑。

　　忍着不问、不插手, 伍恒走向门口，“我出去处理其他事。”。

　　季河清应了一声, 目光黏在手机屏幕上——

　　姜皎：早安。

　　半个来月，她第一次不是用“。”回复他的“早上好”。

　　把简短两个字反复看了三遍，一笔一划在脑海里写刻。季河清脸埋于臂弯间, 睫毛颤得飞快，恍恍惚惚似的低低自语：“要命……真想见她……”

　　一个上午情绪都处于高峰状态，直到十点五十四分。

　　季河清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彩信。

　　预览栏里当先的“姜皎”两字，阻止季河清直接把信息拉黑的动作。

　　几十来字的一段话，加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姜皎，白蓝校服，高马尾，盈润嘴唇带笑，美得让人心颤。

　　心颤之后是兜头而来的凉意。

　　照片里还有另一人。是个同样校服的男生，高瘦清俊，手搭握在姜皎的肩上。距离、神态和动作全都在说明，他们之间不是单纯的同学或朋友关系。

　　“原来如此……”

　　季河清眼神空飘地呓语，脊背弓成脆弱的弧度，攥紧的手指骨节阵阵泛白。

　　难怪觉得她对他有些特别，难怪以为她望来的眼里常含着些说不清的意味。

　　昔日没有去探思的细节在此刻一一有了解释。

　　难怪每次……她都要关掉房间里的灯……

　　“你这个傻逼，从始至终只是个替身啊……”

　　季河清喉咙里疼，胸腔里疼，好像叫什么东西在重撞狠割，无一处完好。

　　彩信里说，姜皎和……那人从初三认识，高中相恋，在一起五年。

　　那人完整地完全地参与进她的青春。

　　多么让他羡慕啊……他又是多么可笑啊！

　　季河清的胃像有刀绞，每绞一下，酸苦就往上涌。

　　哆哆嗦嗦地，他退出彩信，给置顶的联系人发去短信：“我和杨海晏长得很像吗？”

　　发完，猛地丢开手机。怎么可能不像？

　　那人，杨海晏，是他同父同母的哥哥。

　　***

　　季河清并非一出生就住在小镇石井。

　　他的记忆里有一段合家四人生活的日子。父亲是外企高管，母亲是全职主妇。哥哥比他大6岁，聪颖温和，尽管彼时年纪不大，对他这个弟弟并不乏爱护。

　　父亲总是很忙，平日见不到影，一年里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里，对他总是冷淡的。不常见的爷爷、奶奶、姑姑等对他也很冷淡。

　　大概是从他上大班或者是更早的时候起，父亲每次回到家都会和母亲吵架。

　　他害怕地掉眼泪，揉几下眼睛，一手去拉妈妈的手，踮起脚一手想去拉爸爸的手，想让他们和好。

　　父亲看不见他似的，向母亲放出冷言冷语。

　　哥哥会上前来拉他，把他带回房间。于是他知道眼泪是没有用的。许多次，他只能和哥哥在房间里茫然地等待外面的吵声止歇。

　　再后来，母亲和父亲离婚，带着小学一年级的他辗转去到石井。

　　他改姓为母亲的“季”。

　　母亲没钱买电话，他背下从前家里的座机号码，用攒下的早饭钱，偷偷去小卖部给哥哥打电话。三年级的五月，他拨出的号码突然变成了空号……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其实很脆弱。脆弱得捱不过时间，跨不过空间。

　　在大人们的有意阻隔下，他失去了哥哥的音讯。

　　他一路无波无澜地和母亲生活，渐渐淡忘其他有亲缘关系的人。

　　然而，17岁那年暑假，普通的一天。

　　他上楼喊母亲用午饭。敲了好一阵门，推开，发现母亲握着手机泪流满面。

　　***

　　中午吃过饭，姜皎在窗边沏茶。大捧阳光经玻璃过滤映射进来，纱帘半开，茶香与光影之间氤氲无限散漫。

　　抿第一口茶时，收到季河清的短信。

　　杯中的清茶一颤，荡出圈圈涟漪。姜皎将手机搁置一旁。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复。

　　他既然这样问，说明已经得知她同他有接触的原因。

　　她从来没有也懒得刻意掩饰。

　　所以明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像久渴的独行者，她每次看见他，无法控制地会上去饮一口解渴。

　　现在……这样挺好，他以后必然会拒绝。甚至再无相见的可能。

　　让她得以停止沉堕。

　　姜皎慢慢地把杯里的茶汤饮尽，在阳光里合上眼。

　　大段的过往翻腾回现。

　　春末的花梨傍晚来得迟，空气湿润。姜皎在教室做完所有课后作业，独自踏着夕照来到停车棚。

　　姜皎解开锁，推自行车，动不了。发现自行车轮胎是瘪的。

　　“同学，需要我……”

　　“不需要。”姜皎漠然打断男生的话。这男生在她来到前已站在这里。

　　这是上初中以来第四次，她的车胎被放气。

　　想载她？做梦。

　　这样的搭讪手段真是非常蹩脚且智障。

　　姜皎像前三次一样，剜一眼“加害者”，记下他校牌上的名字，转身就走。

　　“等一下，同学！”男生在后头急声说，“我有打气筒，真的不需要吗？”

　　“……”姜皎停下脚步。这次的“加害者”和之前的似乎不太一样。

　　长相也比之前的三个好。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跑去拿打气筒。”

　　“给，呼……打气筒。”

　　“呼……你会，会用吗，我来打吧。”

　　姜皎冷眼看着男生忙活。

　　“好了！”男生拍拍沾上轮胎脏污的手，笑得斯文干净，拎起打气筒返向杂物室。

　　姜皎略一挑眉，坐上自己的单车，骑出学校。

　　车胎的气不像是他放的。

　　算了，不向教导主任告这个“杨海晏”的状了。

　　彼时，姜皎没有把这个奇怪的人放在心上。

　　……

　　太阳晒得太久，眼皮发烫。

　　姜皎赤脚离开窗边。

　　“物色别的人来填词。”姜皎用平板发微信给林虹。

　　手机孤静地躺在阳光里茶几上。

　　作者有话说：　　姜皎的三观不太正

第026章

　　“为什么不找季河清？”上门找来的林虹表示疑惑, “莫非他拒绝了你？”

　　“对。”不打算多说的姜皎索性这么答。

　　林虹不太相信, “季河清没理由会拒绝你吧？”

　　“哦。”姜皎打了个哈欠。

　　助理金扬小心地看一眼姜皎, 迟疑道：“网上有人说, 季河清把微博里给姜老师应援、有关姜老师的内容全部删了。”

　　“上次曝出来的小号？”林虹有印象。

　　金扬点头。

　　林虹皱起眉，“比赛时说阿皎是偶像，比赛结束就删内容，这么快能变了心？莫非之前是为了抱大腿？”

　　可是小号里的应援微博能追溯到两年前，金扬暗自想，季河清这么早就有预谋抱大腿？

　　姜皎浑不在意他们谈话内容，只问：“你们在这吃晚饭？”

　　“方便吗？”林虹客气。

　　姜皎从书架上抽出本散文集, “自己做饭。”

　　“好。”林虹吩咐，“金扬去买些食材，待会儿我发清单给你。”

　　“行的，我这就出发。”

　　一尾红鲤在水缸里悠闲游了几圈。

　　“昨天……金扬说，昨天在公司好像听到姜总和朱总吵架，”林虹斟字酌句，“姜总从会议室出来，脸色不好看。”

　　其实不是金扬说的, 是她有意观察到的。

　　“或许是在什么事情上出现分歧。”姜皎缓声。近几次她去参加婶婶的聚会, 只见过一次叔叔。当时叔叔看起来有些疲惫且憔悴。

　　……公司是遭遇什么困难了么？

　　不久后，林虹的担心和姜皎的隐约推测得到解答。

　　盛夏的一个普通夜晚, 网上突然爆炸式地冒出大片风华经纪公司的丑闻：

　　#风华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偷税漏税达数亿#

　　#震惊！经纪界巨擘风华这么肮脏！#

　　#偷税！洗钱！逼迫艺人陪酒！风华总裁究竟有多黑心！#

　　在无数人喜欢吃瓜的新海微博平台，风华事件的tag热度排名仅次于#季河清最佳作曲人奖#。讨论度像加了催化剂一样，节节疯长。

　　姜皎不是第一时间知悉公司的新闻。

　　刚爆出消息的这个夜晚, 她早早入睡。

　　陷进一个冗长的重现过去的梦——

　　自行车轮胎事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姜皎和杨海晏没有任何交集，如果迎面碰上，杨海晏同她打招呼不算交集的话。

　　姜皎没有刻意去记杨海晏这个人。对他的名字有印象的大部分原因是，每次物理单科年段排名，他都在她前面。不止是物理，他的总分排名常居年级第一或第二。

　　斗转星移，升到高中，姜皎和杨海晏仍是同一所学校。

　　文理分科重组班级，他们两个分到同一个理科重点班，杨海晏以年级第二的成绩，姜皎以擦边够线的分数。

　　勇于开拓创新的班主任把同学划分为一个个学习小组，说是要互帮互助。班级顺数第一的杨海晏的帮扶对象是班级倒数第一的姜皎。

　　姜皎没有去请教杨海晏任何问题。

　　过了几天，下午放学，杨海晏喊住姜皎：“作业里有不理解的题目吗？”

　　“没有。”姜皎径自往外走。

　　“我有不理解的题目，”杨海晏几步挡在姜皎面前，“要请教你。”

　　凉风飒飒地穿通走廊，拂动少男少女的衣角、额发。

　　“我不会。”姜皎一双清凌的眼透着不耐。

　　“你刚才说没有不理解的题目。”杨海晏笑得温和。

　　姜皎冷声：“我不相信你有不懂的题。”

　　“有，我有不懂的题目。所以，请你在作业上指教我。”

　　“……哦。”姜皎剜他一眼。

　　班主任没有规定学习小组里，必须是成绩好的帮助成绩差的。

　　姜皎不情不愿地把书包甩放在桌上。“麻烦你把《一课一练》拿出来。”杨海晏自然地坐在她同桌的位置。

　　一页一页地，杨海晏从头翻姜皎的练习册，翻到新近布置的作业部分，“第7题。”

　　姜皎：“选A。”

　　杨海晏：“电机的内阻怎么算？”

　　姜皎：“套公式。”

　　杨海晏：“请你给我演算一下。”

　　拽出草稿本，姜皎握笔列公式。在代数据时，卡住几秒，生硬地往下套。

　　“这里为什么是120W？”指甲修剪得整洁的手指点向中间那处。

　　“……因为，”姜皎把笔一撂，“你来讲。”

　　到这时候，她已看出来这男的根本就不像他说的，“不懂”这道题。

　　杨海晏态度柔和，“受到你的启发，我有了解题思路，你看看对不对。”

　　徐缓地讲解每一个步骤，包括姜皎没有理清的部分。

　　杨海晏偏头，“你觉得这样对吗？”

　　“哦。”姜皎不咸不淡地应。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讲解没比物理老师的差，甚至更细致浅能显，让她茅塞顿开。

　　杨海晏：“第9题，我也不理解。”

　　姜皎：“0.06N”

　　杨海晏：“请给我演算解题过程。”

　　姜皎：“……笔给你，你来。”

　　杨海晏：“好，你帮我检查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一道题接着一道题，杨海晏问，杨海晏述过程。

　　姜皎无可无不可地听讲，早就看穿他的把戏。

　　这个男的这么爱帮助同学，是太闲了么？

　　但是有别的同学找他询问时，为什么他经常拒绝？

　　杨海晏雷打不动地在下午放学后找姜皎“请教”，科目从物理到化学到数学。如此“互相帮助”之下，姜皎的月考排名稳步前进。

　　“问你个问题，”在一个晚霞渗进教室的傍晚，姜皎支着下颌，“你会谈恋爱么？”

　　刺——杨海晏手里的笔在草稿纸面划出多余的痕。少年清俊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些许茫然和慌乱。

　　姜皎瞧着有点兴味，继续逗他：“要我教你么？”

　　“要。”杨海晏转头，瞳仁深得像黑夜，“请你教我。”

　　“我们谈。”

　　姜皎十分意外，“你……”不是非常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吗？

　　“我喜欢你，姜皎。”杨海晏的神情比讲题时更要认真。

　　姜皎别开眼，“哦。”桌底的手捏紧。

　　好像有些草率，两个人就这样成为了男女朋友。

　　逛操场、送奶茶、周末看电影……中学生情侣们常做的事，杨海晏都会带她做。学习这一块，杨海晏对她抓得甚至更严。

　　中学生最重要的考试，高考，杨海晏考得全省第九、全校第一，姜皎是全校第二。

　　姜皎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专业，凭着几分对音乐的兴趣，在亲戚的操作下，进入京城音乐学院。

　　杨海晏选了同在京城的国内顶尖学府。

　　两人的恋爱从高中延续到大学。

　　杨海晏从不避讳表达对姜皎的喜爱。姜皎知道自己对他的喜欢，远不及他对她的深。

　　但是在感情上慢半拍的姜皎，每过一天、一月，对杨海晏的喜欢会增加一点点。

　　姜皎在恋爱五周年时写了首歌，《迟半拍》。

　　如果不是杨海晏研究生一年级时遇上的事情，两人会走向婚姻殿堂，一直在一起……

　　啪。

　　姜皎坐起来拍下顶灯开关。空阔卧室内填进白光，静寂。

　　梦里出的汗渗入睡裙，后背的雾蓝泅深一个色调。

　　她闭上眼，睫毛泛着水光，就这么坐在不知道是凌晨几点的夜里。

第027章

　　姜皎永远记得三年前五月最后一天的傍晚。

　　吃过晚饭, 没等到在外考察的杨海晏的电话, 姜皎接到杨海晏同学发来的短信。

　　短信字数不多, 说杨海晏遭遇意外丧生, 请她节哀。

　　这是在恶搞么？为什么要开这样恶劣的玩笑？姜皎一个字都不愿相信。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蓝底白字的通报：5月31日13:00左右，京城大学3名在野外考察地质的师生突遇泥石流灾害，不幸遇难。

　　师生名单里“杨海晏”三个字冷冰冰地刺痛姜皎的眼。

　　耳膜嗡鸣，头部发昏。

　　姜皎只流了一次泪，整整一天。把自己关在没有阳光的房间里，半个月。

　　周围的亲朋好友不敢在她面前提及任何有关“杨海晏”的字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媒体对姜皎的气质频繁用上“清冷”、“孤高”等形容词。

　　凌晨的风穿进窗扉，吹干体肤上的冷汗，带走体表的温度。

　　姜皎下床走到冰箱前，指尖触到冰冷的玻璃瓶壁，停住。

　　眼前浮现先前季河清要给她加热矿泉水的景象……

　　仅是短暂得不到两秒的停滞，姜皎面无表情地取出瓶装水。

　　冰凉的水从喉间一路入腹。

　　躺回床上，混沌地闭眼到天亮。

　　打开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弹出来。

　　姜皎回拨给来电次数最多的林虹。滴声响两次，那头立刻接起：“你知道了吗！出事了, 公司出事了！”

　　“公司出什么事？”

　　“你没有上网吗？你手机怎么关了一夜？”急躁的林虹没意识到两个问题互相矛盾。

　　“休息时我有关手机的习惯。”在回答时, 姜皎打开浏览器，热门新闻话题赫然在目, “我现在知道什么事了。”

　　“你在风华的合约还有六年多，这下该怎么”

　　“违法的又不是我，原来该怎样就怎样。”姜皎淡声打断。

　　“你说的, 也对……这个月的通告我转发到你邮箱，记得查看。”

　　围绕工作聊了几句。

　　姜皎平静地：“虹姐。”

　　“怎么了？”

　　“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只要不违背原则，我都尊重你。再见。”姜皎先心不在焉的林虹一步，结束通话。

　　之后是母亲的、祖朵的和向辞的电话，内容大同小异。

　　经过一夜的发酵，风华事件几乎是举国皆知。没有一个网友不唾弃赚黑心钱的风华。

　　这件事对姜皎有影响吗？必然会有。

　　违法的人的确不是姜皎，但她是风华公司的一员。在许多人眼里，她不可能纯白干净。尤其，姜皎还有层不是秘密的身份：风华高层领导的侄女。

　　姜皎从母亲口中得知，偷税、洗钱的是风华的朱总，叔叔姜正强先前不知情且没有参与。

　　法律上没有“连坐”的说法，网友的嘴和键盘可不会“宽恕”朱总之外的其他领导。风华第二把交椅的姜正强，骂，连带着姜皎，也骂。

　　【警察叔叔查一查@姜皎，说不准查出她偷税】

　　【偷税应该不至于，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仙女啊，你们这些凡人怎么能污蔑人家[滑稽]】

　　【什么仙女不仙女的，可算了吧，说不准背地里的手段有多肮脏】

　　【空有一张脸，全靠叔叔、靠剥削别人的公司，没走捷径这女的能有今天的名气？】

　　【……】

　　娱乐圈向来是现实、利益至上的。

　　姜皎接到的通告邀约肉眼可见地骤减。

　　她不急也不慌，心态甚至是平静的。没有好通告便索性当作休假。

　　一休四十多天。

　　所以当千度平台发来节目邀请，林虹立马转给姜皎，劝她接下。

　　确实是很不错的通告。姜皎没有犹豫地同意。

　　从飞机下来，乘坐节目组的车。一路上，车载广播的热门电台播放了两首季河清的歌。

　　种种讯息都在表明，这个从选秀出道至今不过半年的年轻男人，接近了歌坛的金字塔顶端。

　　以极短的时间，达到大多数人摸爬滚打几年或许都达不到的成就。

　　而姜皎在短短的两个月，活动待遇从独用宽敞化妆室变成几人共用化妆间。

　　活动场馆嘈杂，参演人员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姜皎无视一些含义不明的打量视线，径直往前走。

　　通道有左和右两个分口。左边通道灯光明亮，有不少人。

　　姜皎一眼便注意到半侧身而立的季河清。

　　米色带少许字母的连体工装裤，挺拔利落，高挺鼻梁上架一副银白细框眼镜，两条金属细链垂到性感颈侧，斯文中有种说不出的禁欲。

　　短暂的注目，不到一个呼吸，没引起谁的注意。姜皎面色无澜地折向右边通道。

　　姜皎不知道，在她转身的瞬间，细框眼镜后的星目望过来，眸里深光微动。

　　“……可以换一副浅色的耳返，小的也有，您看需要吗？”

　　半晌等不到回答的助理抬头，“季老师？”

　　“嗯……”季河清转回脸，目光有些散，往前走了两步，“你刚才说了什么？”

　　助理只得重复。

　　***

　　姜皎静坐着任由化妆师涂抹。

　　从额头到下颌，化妆师没忍住赞叹：“您的皮肤好白，好细腻。”完全不用遮瑕，上粉底液没必要，“薄涂这个最白色号的气垫就可以了吧？”

　　“你随意。”姜皎从前的化妆师技艺都很娴熟，不需要询问。

　　“嗯嗯。”化妆师按压粉扑，心里想：外界说很高冷的姜皎，似乎还蛮好说话？完全不像别的艺人，提这点那给她们化妆师一堆意见。

　　唉，这么美的姜仙女这两个月都开始糊了，娱乐圈的确不好混……

　　“这么小的化妆室让我用？”

　　“没有没有，甘老师您在另一……”

　　“我以为要和别人挤一间——这不是姜小姐吗？”甘汶宇似乎很惊讶，“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陪同书记参观剧院，啊，本来不是你，你是顶替的向辞。瞧我，说这些干什么？两个多月不见，你怎么沦落到……”

　　甘汶宇捂了下嘴，“对不起啊，我说话比较直，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间化妆室啊？”

　　“继续。”姜皎眉目平静，对停下动作的胆小化妆师道。

　　无视她？居然当她不存在？甘汶宇像是蓄力一脚却踢了个空，半肚子的酒精烧得胸口憋闷。

　　她耿耿于怀上次书记对姜皎的青眼，以及向辞亲口承认的对姜皎的欣赏。

　　flop到这境地，姜皎凭什么还这么傲？她一定要去踩一脚！

　　助理在旁小声提醒时间不早了该去化妆了。甘汶宇尖挑的眼一眯，计上心头。

　　“今晚我得飞去京城参加开幕式，好赶啊。姜小姐第三？应该不介意和我换到第九吧？”甘汶宇艳红的嘴唇弯扬，“姜小姐这么闲，不像我活动一个接一个的，应该多的是时间啊。”

　　恶意喷薄的炫耀和嘲讽。

　　姜皎懒慢抬起浓睫，从镜子里睨她一眼，“介意。”

　　漠然的眼神和语气，和甘汶宇预估的反应大相径庭。她一口气差点堵在喉咙，不甘和怒火冲上大脑，“介意顶什么用？只要我去和导演说，看他听谁的？”

　　姜皎无所谓：“去吧。”

　　酒意催发了甘汶宇的火气，“你这什么反应？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牌啊！也不瞧瞧你现在多少线？我多少线？”

　　“甘小姐——”

第028章

　　姜皎不关心娱乐新闻, 勉强算是合作过一次的甘汶宇在她心里没有留下多少印象。

　　对于甘汶宇的恶意, 她甚至不痛不痒。

　　仅是觉得有点厌烦。

　　姜皎不会同意这般蛮横的要求, 她想, 如果节目组负责人站甘汶宇，她干脆退出这个活动。

　　三分冷，四分傲。祖朵曾经这么评价过姜皎的性格。

　　这样的性格或许不怎么可爱，但可以帮姜皎省掉许多麻烦。世界上没有太多在乎的事情，果断干脆，及时抽离，不会让自己情绪失落。

　　比如不执着演出的机会, 比如不沉湎于和季河清的纠葛……

　　但今晚注定要给姜皎看似淡白的生活挥一笔墨。

　　盛气凌人的甘汶宇话没说完，被门外似乎很着急的工作人员喊走。

　　姜皎平静地让化妆师继续工作。期间有两个节目嘉宾先后来到，彼此都不熟，面上还算友好地互相打了招呼。

　　其中一个嘉宾是去年出道的网红，脸不小下巴尖眼睛大，近期发展势头不错。

　　网红瞄了姜皎好几次。

　　姜皎懒缓打了个哈欠，在她第五次觑来时，挑眉迎上她的视线。

　　网红眼神变得有点慌乱, 掏出手机, “我我我能和你拍张合照吗？”

　　“你真人好美，我我有听你的歌……”

　　“我也想要合照。”化妆师早有这个想法, 但没敢直说。

　　姜皎“嗯”了声。网红先凑到姜皎身边。化妆师心痒羡慕，可记得手里还拿着修容盘，没过多思考地请求：“等我工作结束, 再请您和我合照。”

　　“嘁。”化妆间内所有人都听得见的不屑声，来自另一位嘉宾，“又没有多红，用得着这么舔？”

　　一时间化妆间内变得安静尴尬——网红和化妆师以及旁听的一个助理尴尬。

　　姜皎略一点头，正要反问这位没印象的男人有多红。笃笃。化妆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个小领导模样的灰衬衫工作人员。

　　“姜老师好。”灰衬衫同姜皎问过好，再到其他两位。

　　“您准备得怎么样？”这话是对姜皎的，灰衬衫客气里带了些巴结，“大约八点二十分到您上场。我过来提醒一下。”

　　这意思是她的次序第三，没有变。节目组没有听由甘汶宇的主张。这位工作人员的态度……姜皎稍感意外。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姜皎对自己的认知向来理智。这个工作人员对现在“过气”的她的态度未免太好。

　　小领导走后，气势早已弱掉一截的男嘉宾讪讪地装哑巴。

　　姜皎稳定如常地候场、上台、彩排，完成后拎包离开活动场馆。

　　将在台上唱歌时，无意再次瞥见的台下的那道人影，冷静地抛在脑后。

　　尽管猜到可能是他插手阻止了甘汶宇的折腾。

　　***

　　季河清选了条远路回单人化妆间。

　　途径某扇门，脚步停滞。没有看见脑子里念的人。

　　近半秒。助理都没察觉，他抿唇走远。

　　情绪不太在状态，倒没有影响彩排表演。

　　手机壳拆了套，套了拆，反复二十来次。游戏打了三把，并不能起到转移思绪的作用。

　　剩余薄弱电量的手机在深夜里的屏光，映照年轻男人凌厉的喉结和瘦削流畅的下颌。

　　季河清靠墙坐在地板上。

　　这一个多月吃饭、睡觉，以及大量的工作，他的生活很充实。充实到其实没有多少时间去想别的事。

　　以为能放下，以为能走出来，偏偏让他再遇见她。

　　季河清讥诮地扯了下唇角——

　　什么“遇见”，骗鬼吗。分明是知晓她会来这个节目，你才主动要来的。

　　故意等候在她必经的地方，迟疑犹豫又不敢站太近。

　　无意得知她受到刁难，没经大脑地插手解决。

　　甚至有些暗窃期待。

　　期待倘若她知道，会不会来找他，哪怕……对他不存一丝情意。

　　可是，过去一天、两天、三天……季河清没有等到姜皎的只言片语。

　　包括千度平台音乐秋夜盛典当晚，他们在通道相向碰上，她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仿佛他和周遭的空气没有什么差别。

　　季河清的世界一瞬间入了冬。

　　没关系。他抿唇告诉自己，没关系，能走出来的。

　　爱恋这种感情，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远不如一个音符一段旋律存在得真切。等相应的多巴胺消退，他一定会走出来的。

　　***

　　千度平台的音乐秋夜盛典没给姜皎带来多少热度。

　　其他当红的嘉宾，在节目表演前有主持人大段的吹捧，表演后有主办方热络的互动。譬如季河清。

　　姜皎得到的仅有一句报幕。

　　“千度的人也这么势利！”助理金扬小声啐。

　　副驾驶位的林虹：“这个圈子哪里不是这样？”从后视镜看去，后座的姜皎面色如常淡静，像是听不到他们的话。

　　不在乎名利，说难听点就是没什么上进心。

　　她还要继续跟着这么一位处在颓势的艺人吗？

　　林虹这阵子心思非常动摇。

　　……

　　天朗气清，黄叶从枝头飘落。

　　祖朵嚷着孤独，非要拉上姜皎去一江南小镇逛吃。

　　窄旧的小巷，灰黑的瓦顶，白色稍泛黄的墙，刻着岁月的颜色。

　　“这儿没有花梨这么凉，觉得吗？”祖朵用签子戳了块芋粿递给姜皎。

　　姜皎咬一口，“不觉得。”

　　萧萧的秋风穿巷抚河而来，吹动寥寥岸边人的衣摆。

　　这时节的水乡不能完全展露出其独有的清秀温柔，其实她们来得并不合适。

　　但姜皎知道好友的心意。

　　“这个芋头馅的好吃。”祖朵往嘴里再塞一块，“我的剧本写完过审了，缺个女二，要不要试试？”

　　姜皎波澜不惊，“我什么时候学过演戏？”

　　“有什么打紧？现在电视剧里电影里没学过演戏的还少吗？没人规定演戏得考个什么演员资格证。”

　　姜皎不为所动。

　　祖朵嚼两下粿，“我说的角色真还挺适合你的，不难演。合作的是拍古装很厉害的欧导。我把剧本发你，先别急着拒绝，考虑几天呗？”

　　认识近十年，祖朵怎么可能不了解姜皎？

　　姜皎对什么都是淡漠的，尤其是在杨海晏……之后，极少有什么表情。如今事业上再受挫……

　　有时候看她静站或静坐，祖朵无端有些心惊，竟荒谬地害怕她会虚化消失。

　　祖朵觉得姜皎应该忙起来，应该做点事让生活充实。她这么优秀的人，合该站在耀眼的山巅。

　　要拉姜皎的不止是祖朵，向辞同样主动伸过手。

　　沿河岸漫走，左前有一排小商铺，人比较多。姜皎把口罩戴起来。

　　祖朵没再讲剧本和演戏，“我们去街上逛逛还是去安永桥？”

　　“你决定。”姜皎没什么格外想去的地方。

　　“先去桥上看日落，占个好位置。这里的夜景很漂亮。”祖朵查过游记攻略，“一盏盏灯点在岸边，比白天有看头。”

　　姜皎望一眼没几个人在其上的石桥，“哦。”

　　“脚下这些路砖是真的古朴，阿达非说这里商业化侵蚀，建筑都被翻新过。等我拍张照甩他脸上。”恋爱中的祖朵不经意便提到对象。

　　咔擦咔擦拍了几张，祖朵神色一顿，把手机塞回兜里。

　　祖朵扯聊几句风景相关的话，然后，尽量不露痕迹地，“现在你和季河……怎么样？”

　　“怎么样？”姜皎平静地重复后三个字。

　　祖朵控制不住担心，索性问出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直到走上桥道，姜皎俯瞰铺染霞光的河面，“没有关系。”

　　薄暮的风变得更凉。

　　回到花梨的独居公寓，没几天，姜皎接到一个电话。

　　来自先前她陪同参观过剧院的副书记的助理。询问她是否要参加周年庆晚会。

　　当时副书记曾问过姜皎。她以为领导可能只是随口一提，加上自己确实事情繁忙，婉拒了。

　　没料到领导会再给她一次机会。

　　姜皎答应下来。顺便谢绝掉祖朵和向辞推荐的不那么适合她的帮助。

　　当天下午，姜皎正坐在窗边读散文。门铃响起。

　　她以为是副书记的助理这么快送资料过来。

　　门打开。

　　来人黑口罩黑卫衣牛仔裤，身形高挑，裹挟雨意。

　　短短一息间，来人闯进来，一手攥住姜皎的皓腕，紧抵在玄关的墙壁上。

　　砰——门被他的脚踢合。

　　刘海湿成绺，逼近的浓眉星眼透着股倔戾。

　　“来干什么？”姜皎用自由的手去摘下他的口罩。

　　干净漂亮的熟悉的脸。

　　他不答，身压得更近，偏头俯在她颈侧长发间。

　　颤抖着深嗅她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冬至快乐~

第029章

　　季河清心性很有几分坚定。

　　尽力克制自己不要想姜皎, 尽力告诉自己会走出来, 尽力要求自己正常工作生活。

　　看起来的确能做到。

　　如果不是再听见《迟半拍》。

　　“世界变化/没跟上话题”

　　“爱不意外/无所谓道理”

　　她的歌声清淡如碎玉, 对他的听觉审美是取向狙击。

　　“拥抱相通心意”

　　“没人等在原地”

　　季河清关掉电视, 握遥控器的手慢慢地松开。

　　茫然无措感不可名状地袭上心头。

　　遥控器跌落在地面。

　　季河清指尖蜷了蜷，眼神一动，猛地大步往外走。

　　去找她，快去找她，立刻去找她！

　　像拨开云雾，不曾有哪一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他正在失去站在她身边的机会。

　　妄图等待她来找他？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来找他。

　　在意这场关系的，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

　　穿过冰冷粘密的秋雨，季河清站在姜皎的门前。

　　胸膛起伏，滚烫的手指按下门铃。

　　一见到她，身体本能地动作。

　　“来干什么？”姜皎问。

　　季河清任由她摘下口罩。嗓子里像卡着一块火炭，干烈、滚烫，讲不出话。

　　身压得更近, 他偏头俯在她颈侧长发间。

　　贪婪地捕捉独属于她的清幽淡香。

　　姜皎随意地挣了挣, 得到季河清更严实的桎梏。

　　他攥紧她的腕，另一只同样扣住, 压在头两侧。

　　顶灯泻下的光打在他高挺的鼻侧，有小片的阴影。

　　姜皎平静地半敛长睫。

　　热，年轻男人从发肤间透出的炙热侵裹而来。

　　季河清弓低背, 以偏着头从下亲吻的角度逼近。

　　这么近，温热的呼吸在无形缠绕。

　　视线交集。

　　“要我吗？”季河清眼眸漆黑似浓夜。

　　姜皎眉峰略一挑，唇往前半寸，柔软地贴上他的唇角。

　　她以为他问的“要”指的是动作层面。

　　手上力道一松，喉结滚滑，季河清张开唇，加深接触。

　　喉间的火炭由火星引燃，顺着筋络烧灼全身。

　　顺理成章地，他和她拥合。从沙发滚到软榻。

　　……

　　季河清掐掉振了两下的来电，不发出声响地翻身下床，走进卫生间。

　　给经纪人回拨电话。

　　“在干什么不开门？我在你家门口敲”

　　“我不在家。”

　　“在哪里？你别忘记晚上七点半的”

　　“抱歉，伍哥，今晚的活动我没法去。”

　　“为什么没办法去？”

　　“抱歉。挂了。”

　　借着手机屏幕灯，季河清瞥见镜子里的人，短发有些乱。

　　赤着的胸膛有浅红挠痕。

　　嘴唇压不住地往上翘。

　　恰巧王长春发来微信消息。

　　王长春：兄弟哈哈哈哈

　　王长春：【季河清被迫营业/一句话梗住你的语言鬼才】（视频链接）

　　季河清点开播放，是网友剪的他的采访谈话谈合辑。

　　放到平常，他会全部看完。

　　现在他有更吸引心神的事。

　　季河清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姜皎的姿势没变，纤背、手臂、腰肢窈窕。

　　应该没有醒……

　　季河清小心地把手搭在她身前，慢慢收拢。

　　呼吸放得更轻。

　　肋骨覆盖之下的部位柔软塌陷一大块。

　　季河清嘴角的弧度延散到眼角，像阳光下的明朗吊桥。

　　***

　　姜皎睁开朦滟的眼，是昏昧的暗。

　　雨天时，夜色总是来得急些。

　　要探身去开灯，发现腰腹有股力道箍着。

　　大脑逐渐运转。瞳仁恢复清明，姜皎用手去掰扯温热的臂。

　　箍得相当紧。

　　“拿开。”姜皎觉察他的微小动作。

　　“……”无法继续装睡的季河清不太情愿地松手。

　　姜皎拨开他的手臂，按亮壁灯。

　　被褥皱乱，衣衫堆落在深色木地板面。

　　姜皎淡声：“你该走了。”

　　“不……”季河清从背后贴近，“外面在下雨，再等等。”

　　姜皎略一挑眉。几个月时间不接触，这个男生变得多了点什么。

　　没来得及细想用哪个词最贴切，身上一重。

　　黑发扫在眼尾的男生整个倾覆过来。

　　他低头，偏了点角度，发丝悬蹭在她太阳穴。

　　再低一点，鼻梁便能碰上。

　　空气里的无形火焰再度卷燎。

　　姜皎淡静地同他对视。望进两汪清而幽的泉水里。

　　季河清读出她的默认，为她下了一场雨。

　　……

　　姜皎走出房间是在次日清晨。

　　风停雨住，初升的太阳藏匿在厚云间。

　　半脑袋在床榻时生涌的灵感，促使她修改前不久创作的曲谱。

　　季河清在洗澡。

　　姜皎在书房窗台前提笔改划。

　　偶尔有未名鸟的啼唱。

　　沉浸在工作里，姜皎很快隔绝周围的动静。

　　季河清在卧室没见到人，擦着短发走到敞开的书房门口。

　　橘黄晨光镀染窗边人的轮廓，肤光如雪，眉眼深秀，纤长睫毛映有点点绒光。

　　美得不沾凡尘，仿佛遥远如天上月。

　　手上的动作慢止，季河清怔望了不知多久。

　　桌上的手机发出铃音。

　　姜皎放下笔，接起电话——

　　“嗯。”

　　“没有。”

　　“龚缇拒绝？”

　　“别加价，没有用。”

　　“会作词的不是只有龚缇一个。”

　　“再看。”

　　挂断电话，姜皎抬手按了按额角。

　　“能让我看曲吗？”季河清磁净嗓音自后方响起，“给我个机会填词？”

　　姜皎稍显意外地侧转上身，身前线条美好，“要多少钱？”

第030章

　　立冬前几天, 姜皎回父母家小住。

　　钢琴有好一段时间没弹, 需要请人来调音。

　　程梦说琴已调好调音师已离开, 姜皎来到琴房。

　　“是个年轻的男调音师, 蛮少见。”程梦手指在平板上滑动。

　　姜皎不太在意地“嗯”了声，试弹一段乐曲。

　　“模样蛮精神，上半张脸长得有点像小季。”程梦笑了笑。

　　姜皎平稳地奏到最后一个音，翻页。

　　“小季这后生，我猜得没错嘛，发展势头非常好。”

　　姜皎：“嗯。”

　　“你和小季，”程梦停顿片刻, “关系比较熟吧？”

　　姜皎没有正面回答，“为什么这么问？”

　　“诶呀我看见小季，去你宇湖城那套公寓，10月……29日傍晚，应该是小季吧？”

　　那天程梦提早下班，拐去女儿公寓，瞧见一个高挑的年轻小伙子冲进公寓楼大厅，急匆匆地从侧边楼梯往上跑。

　　身型和口罩没挡住的脸部很像季河清。

　　程梦刷卡乘上电梯, 及时地到达十三楼, 正好不远不近地看见那小伙子进入女儿的屋门。

　　作为半个妈妈粉，程梦可以断定他就是小季。

　　于是她拎着顺路买的生鲜乘电梯返回。

　　“是他。”姜皎承认得坦荡。

　　倒让程梦疑心是自己先前想多了, “小季去你屋里干什么？”

　　姜皎打了个哈欠，“讨论，写词。”

　　“是诶？”程梦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讨论工作上的事情不是在公司更好吗？除了经纪人和助理, 小皎不是排斥别人去家里吗？

　　电光石火间，有什么碎片在脑海里不起眼的角落翻出——

　　“怪不得我感觉小季面善，他长得好像”

　　“今天来的调音师。”

　　“不是，是像你以前的……”程梦记起前年帮女儿收拾书桌，无意发现的抽屉里的几张照片。

　　姜皎站起身，走出琴房。

　　“以前的同学。”程梦听到女儿这么说。然而依她对女儿的了解，这样的反应，照片里的男生应该不止是“同学”关系。

　　从没有过多干涉过女儿各方面事情的程梦歪头抵墙，努力搜寻记忆。

　　忽然，她太阳穴一跳，照片上的男生该不会是杨海晏——小皎的年纪轻轻意外丧生的曾经男朋友？

　　那么现在小皎和小季……

　　季河清同样在纠结目前自己和姜皎是什么关系。

　　捧雪触月的滋味甜蜜不已，但这几天，他不得不承认，姜皎对他的态度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

　　所以那天傍晚她说的“要”，不是他所以为的喜欢他这个人、需要他做恋人。

　　沮丧得心口堵闷。

　　他连熬几个夜晚为姜皎写出歌词。

　　断崖式降温那天傍晚，姜皎收到季河清送来的词。

　　一同送上门来的还有年轻男人的身体。

　　等月牙摇曳在薄渺夜云里，朦胧照着驱车离去的作词人，姜皎披上外套，细看原木色纸面上铁画银钩的字迹。

　　正如很多音乐人、专家所说，季河清的词虚浮的东西很少，凝练，有感染力，质朴而不失灵气。

　　令姜皎不禁眉梢一动的是，这首词起伏、押韵十分贴合曲子旋律，连表达的主旨情绪都相当契合她作曲时虚构沉浸的心境。

　　季河清的作词能力，或者称之为音乐天赋，高到刷新她的认知。

　　姜皎清唱了两遍，挑不出任何不足之处。拍下歌词，发送给合作做专辑的音乐团队。

　　打开手机银行，向特意记下的季河清的账户，转去一笔稍高于市场价的报酬。

　　姜皎洗过澡回卧室，涂抹水乳霜，瞥见手机屏幕亮起。通知栏里三条消息，十几分钟前的是款项被对方退回的提示。

　　姜皎直接给季河清拨去电话。

　　六七声等待音过去，无人接听，姜皎掐断呼叫。

　　另外两条通知栏消息源于米丹夏。

　　米丹夏：阿皎！快看微博热搜！！

　　米丹夏：你记得日尧子吗！

　　姜皎的记性不至于很差。

　　日尧子，网络音乐人，在《明日新星》比赛期间指控季河清剽窃其歌词。后来遭季河清打脸，反沾上抄袭嫌疑。

　　眼下，#日尧子爆抄袭事件幕后人#显示在微博热搜榜第五。

　　一个多小时前，日尧子本人发了条指控微博，文字、图片和视频俱全。

　　他在微博里说，他和季河清无冤无仇，当时做出控告季河清抄袭的错事，完全是因为有人找上门来，用金钱诱惑他、指使他。

　　“搞不懂日尧子收了钱，而且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会爆出来。”米丹夏表示纳闷。

　　姜皎：“你的意思是他污蔑别人是对的么？”

　　“不是，肯定不对。日尧子垃圾一个！”米丹夏爆了句粗口，“我奇怪的是他干嘛要爆料，又没法洗白自己。”

　　姜皎：“和淮左有矛盾，要出名。原因二选一或者都有。”

　　“是噢，日尧子这么操作能吸引好一波关注。季河清现在火得要命，沾上他，日尧子关注度能翻好几倍！”米丹夏记起曾经还和阿皎解释过“黑红也是红”，笑骂自己，“最近我真是一孕……咳咳，我真是傻掉了。”

　　米丹夏又唏嘘：“丢佢老豆，没想到陷害季河清的居然是淮左，看上去可爱单纯，心地居然这么黑毒。”

　　“知人知面不知心。”姜皎揉了揉软腰。

　　“他太会装了！平时存在感不强，丢，亏我以为他是什么善良小白兔，指导他比指导彭兴廷还要落力。”米丹夏蛮生气。

　　第六期比赛进行中季河清身陷抄袭事件，得票数一落千丈，排名第六，差一点比淮左低，差一点跌出晋级位。意味着淮左的陷害险些成功，季河清险些遭淘汰。

　　姜皎小打了个哈欠，“困，挂了。”

　　“我也该睡了，”米丹夏不太尽兴，收住一大通吐槽淮左的话，“阿皎晚安。”

　　姜皎手指不经意滑了下屏幕，微博热搜榜瞬时刷新。

　　新冒出的词条不少，姜皎当先睇见的是#季河清文倩芝对视九秒#。

　　这个话题比#日尧子爆抄袭事件幕后人#要前两位。

　　姜皎神色凉淡地浏览话题下的热门微博。

　　明侦探逗逗：季河清在机场同文倩芝偶遇，对视足足九秒！逗逗已脑补出一部偶像剧！（两张动态图）

　　点赞数破万，评论数小几千。

　　【小季好帅呀！俊男靓女好甜！】

　　【路人简单科普，文倩芝是光见戏剧学院大一新生，表演专业本科，因一张证件照走红网络，被称为“光戏校花”，正在参与拍摄著名导演的电影《梨花雪》。】

　　【最漂亮的星子都抵不过清清这双眼！我也想被他注视！】

　　【迎面相遇，这么长久的对视，季河清和文倩芝是在谈恋爱吗？或是互有好感即将谈恋爱吗？是吧是吧？】

　　姜皎没来得及思索一掠而过的情绪，有电话呼入。

第031章

　　【看一眼叫作对视九秒？？博主戏精大学瞎编专业高材生？？？】

　　【几百条评论的热搜, 我笑了, 这绝壁是买的啊】

　　【妈耶, 文倩芝这妆这造型超级像姜皎[瞪眼][瞪眼]】

　　【别脑补了！季河清独美谢谢！多多关注帅哥的新歌！】

　　这些一刷新合该跃升前排的热门评论, 姜皎错过了。

　　黑底来电页面上，“季河清”三个字直观清晰。

　　姜皎一接通，话筒立即传来清朗而略急切的嗓音：“先前在录音棚，没听到铃声。”

　　“哦。”

　　“你还没睡吗？不是说腰累……”

　　“收下钱。”姜皎淡声打断。

　　季河清顿了一下，“你不用给钱，我说过……”迅速找出个新借口，“而且你是导师, 永远的师傅。”

　　姜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很正常的一句话，偏偏落在心思此时不够纯洁的人的耳里，有些旖旎。她和他不止“一日”了，季河清耳廓泛红，“总之我不收钱。”

　　对面沉默几秒。

　　季河清连饮两口凉水，“歌……”词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你怎么来的我公寓？”姜皎忽然问。

　　“咳——”季河清呛着水，“咳咳——之前借用你的手机, 咳, 看到你的新进短信。”

　　“不是问这个。”姜皎语速仍是不快不慢，“问的是, 你怎么能进来到公寓楼？”

　　季河清咳嗽缓止，不敢再含糊过去，老实回答：“买了十楼的公寓。”就在她公寓楼下的楼下。同一个小区同一幢楼同一个单元, 所以他有卡畅通电子门禁。

　　这几个月季河清赚的钱数目可观，除去为母亲治病及保健，余裕不少。他不爱车不爱表，没有什么烧钱的爱好，全额买一套公寓不算难。

　　只是季河清有点羞赧于，让姜皎知道他在她附近买了房。

　　会不会让她觉得他过于粘人……

　　经纪人伍恒在门口喊季河清：“再听一遍吗？”

　　“你静坐好一会儿了在这思考人生呢？”

　　“嗯，再听一遍。”季河清走向录音室。

　　“季老师，季老师，”棚里的女生丢开耳机，迎上来，“你还要听我唱哦？”

　　季河清第二次表示：“叫我名字就好。”

　　“老师”这个词有份量，他担不起。

　　女生撅了撅粉润的唇，“你唱歌这么强，现在是我‘老师’哦，不叫‘老师’怎么行呀？”娇憨在她身上表现得恰到好处，甜美烂漫，不会让人猜忖是装的，也不会叫人腻味。

　　伍恒对这女生的打量里不禁多了些欣赏。

　　这女生正是当初和季河清当期参加《明日新星》的付珍。止步于六强，接着被爆出和节目副导演有不正当关系。

　　不知道该说付珍星途坎坷还是顺利。

　　前不久，她搭上很擅长拍古偶剧的一个中年导演，获得人设讨喜戏份不少的一个女二角色。

　　据说还有机会唱该剧的片头曲。

　　这不，付珍以这个理由来找季河清指点唱歌。

　　看她开出的报酬好，又考虑到她本身是唱歌类选秀出身，唱功应该不错，伍恒就替季河清答应了。

　　今天现场这么一听，付珍这唱功，不，她没有什么唱功。水平还比不上他在KTV随便嚎的。

　　怪不得季河清在得知这个邀约后，让他推掉。伍恒也后悔了。

　　现在再看看，好像又觉得至少付珍态度挺诚恳，挺热络听话——虽然主要是对河清。

　　“停，这段你唱不上去。”

　　河清对她的态度倒是一般甚至冷淡，都不像是有半点“同学”情谊。

　　付珍被说唱不上去，完全不恼，软娇地对手指，“太难唱了呀。”

　　“那就换人来唱。”季河清直接得不近人情。

　　“不不，”伍恒赶忙插话，“他开玩笑的，”又转向季河清，“河清你再教教付小姐吧？”

　　付珍眨巴眨巴戴了蜜糖色美瞳的大眼，“拜托哦，要不你演示唱一唱这段？”

　　付珍带来的音乐助理积极地调出伴奏。

　　“……当年雪白松肩”

　　“山北丹衣翩跹”

　　季河清半被动地跟进音乐。姿势不变，气息自如。

　　如果歌声有颜色，他的歌声一定是像草木般的绿色。付珍捧着脸颊欣赏。多么清新自在，不受任何框架束缚。

　　伴奏悠扬转高。

　　即将到整首歌最难唱的部分。付珍和伍恒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谁人——拨——弦”

　　第一个音一起，漂亮的戏腔，一唱二叹三转。

　　“切嘈弹——逍——遥——”

　　“几寸光阴换——云烟”

　　尾音像烟，绕梁逐渐散褪。

　　头皮在发颤，为这段堪称华丽的演绎。

　　伍恒、付珍先后回过神来。

　　蓬松黑短发的年轻男人气不喘色不变，甚至有些走神，修长手指抬起摸了摸卫衣口袋——能看出口袋里手机的轮廓。

　　“超级好听！”付珍热切地挨上前，“戏腔唱得超级棒，什么都会唱，季老师你太棒了！教教我这段哦！”

　　这属于音乐技巧教程范围，哪里能一两句话传授。季河清手伸进口袋，“你先把第二句的调找对。”

　　“好哦，我练练。”付珍似模似样地清清喉咙，“当年雪白松肩，山北丹衣……”

　　“不对。”

　　“这转音超难，嘤嘤，我再试试——咳，”付珍觑向另一头的助理，快速而小声地提醒

　　“快给我和季老师拍几张照。”

　　助理唯诺地举起手机。

　　“我降半个调，季老师，可以吗？”付珍偷偷地朝季河清挨得更近。

　　季河清立时往旁边避了两步，拉出近一米的距离，瞥了付珍一眼，又冷瞥向准备拍照的助理，“别拍。”

　　助理尴尬地收起手机。

　　付珍面色只僵了一瞬，绽开甜美笑容，“只是打算发条记录向你学习的日常微博。”

　　“别带上我。”

　　……

　　“发一下合照没什么不好啊，河清，这是合作性质的，”离去的路上，伍恒劝说，“能体现你的音乐水平高啊。”

　　季河清解开手机锁，“不需要。”

　　“还能提高你的人气啊，付珍的名声是不怎么好，但是热度不低……”

　　“这什么？！能从热搜上压掉吗？”季河清周身气压骤低。

　　伍恒以为是付珍头铁地把发了能让两人互蹭热度的微博，一看——

　　明侦探逗逗：季河清在机场同文倩芝偶遇，对视足足九秒！逗逗已脑补出一部偶像剧！（两张动态图）

　　papoyyy：季河清文倩芝对视好甜啊！帅气弟弟漂亮妹妹太可了！

　　“文倩芝……九月份通稿吹过好几次的什么戏剧学院校花？这照片是上上周二——你在发什么？别急！”

　　伍恒劈手要夺季河清的手机，夺不过，用手去遮盖屏幕，“别冲动，河清，不要冲动。”

　　这都什么事啊，为什么一个二个女的非要和河清粘关系？

　　“起开！”季河清颌角紧绷，“我要澄清。”

　　“冷静一下，冷静。”伍恒大致理出了这条热搜的由来，“你这样发太硬了，文倩芝那边，这不是在打她脸吗？”

　　季河清轻嗤，脸上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又怎么样”，让伍恒脑壳一疼：这位爷平时不是挺明事理的吗，这会子怎么这么焦躁？

　　“在圈子里，讲的不全是实力，人脉、交际占有份量。难道你要同文倩芝结仇吗？”伍恒极力安抚季河清，“别看她现在没什么咖位，背后的团队能力可不小。”

　　“热搜这事确实是文倩芝蹭你的热度，往后他们应该会从别的地方还回来。老实说，对你也没有什么坏处，对视而已，不是什么……”

　　季河清听不下去，“我很介意。”

　　“介意，介……我试着和文倩芝那头联系啊。”

　　“不用这么麻烦。”季河清面庞干净漂亮，唇角的笑隐约带讥诮，“我自己发条微博就行。”

　　伍恒眼睛鼻子都要挤一块，“冷静，冷静一下。”

　　“最坏不过是和姓文的结仇，我不在乎。”季河清发了狠，一把将手机从伍恒掌下扯开，“抱歉了伍哥，我要的是现在立刻澄清。”

　　伍恒瘫靠在座位，闭眼摆摆手，随他去了。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今晚21：00还有一更，结尾章。

第032章

　　看文倩芝不到一秒, 没有对视。

　　看文倩芝是因为当时眼花, 余光恍然扫到, 误以为她是姜皎。

　　前面一句话是季河清在公众平台澄清的内容。

　　加上第二句, 是发给姜皎的解释——在两次拨电话不通之后。

　　次日清晨，姜皎拿起手机，扫见季河清的短信。

　　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似的。

　　太阳露出踪影，送来近段时间里难得的晴天。

　　这样的早上适合练歌做音乐。

　　偏偏有人来扰乱姜皎的专注。

　　“终于舍得接电话了？”向辞说，“下来拿东西，在你楼下停车场。”

　　姜皎按按额角, “哦。”

　　接了东西还不能马上走。

　　向辞伸腿往姜皎跟前一拦，“好一阵没见，不和我聊聊天？”

　　“有什么可聊？”姜皎不太耐烦。

　　向辞弯起柳叶眼，“生活啊，工作啊，娱乐啊……”

　　姜皎：“没空。”

　　“啧，在忙什么？”

　　“做专辑。”

　　“一共要搞十首歌，没记错有三首歌要填词？找到人搞了吗？”向辞转动纤薄的手机, “给你牵线介绍一个？”

　　“不用, 找到人了。”

　　“哪个？和龚什么比怎么样？”

　　“不比他差。”

　　向辞本来只是顺嘴一问，现在是真好奇了, “到底是谁啊？”开玩笑地猜：“是季河清？”

　　“嗯。”姜皎换另一只手拎袋子，“走了。”

　　“等一下！小皎，你……怎么会找到他填词？”

　　“为什么不会？”

　　“……你们私下关系好像蛮近？”

　　初冬的风扎进停车场, 一点一点搅冷空气。

　　姜皎掀起长睫，“嗯，很近。”

　　“小皎，你是因为他和……”

　　“是或不是又怎样？”

　　“你知道他不是杨……”

　　“向辞。”姜皎眉目凝霜，“说够了么？”

　　“你喜欢上了季河清吗？”

　　“……”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向辞脸上的笑意消敛，很快眼眸又弯起惯常的弧度，只是隐约没有往日的温度。

　　“我知道给季河清发短信的是你。”言尽于此，姜皎面无表情地离开，不管身后向辞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

　　……

　　姜皎不太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

　　几分钟前，上楼的她发现季河清自家公寓门口。他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进去，堪称强势地拥吻……

　　现在他们倒在沙发里。

　　姜皎推他胸膛，推不开，索性放任自流。

　　年轻男人的身体散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热。

　　“你……”他的声音，因为靠得近，有些微的共鸣。

　　姜皎略挑眉，“你”什么？

　　季河清低凝姜皎，黑色的卫衣衬得一张脸格外干净俊俏，瞳仁黑亮，暗藏深流，像在看凛冬的焰火。

　　初次近距离见她并非是在今年的比赛节目。

　　三年前的六月初，京城音乐学院为大四学生举办毕业典礼，需要招募志愿者。

　　季河清向兼职的奶茶店请了一天假，大清早侯在礼堂外。

　　院领导和校长哪来的这么多话可说？一直说到太阳靠近中天，炎热炽盛。

　　终于，大四的学长学姐们出来了。

　　季河清没来得及寻找姜皎的身影，志愿者同伴给他套上了头套。

　　视野变得狭窄，眼前相当于蒙了一层浅褐的凸玻璃。

　　从头到脚又热又闷。

　　同伴领着季河清走。不少女生开心地来摸他碰他，同他合照。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清楚衣服浸了多少汗。

　　同伴惊喜地说，看见姜皎女神了，他先去要张合照。

　　季河清说，他也想要。

　　声音被闷隔在玩偶套装里。同伴已经跑远。

　　他模糊地看着不远处，姜皎和不同的人合照。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毒辣。

　　广场上的人影渐渐少了。

　　季河清套着沉重的套装，一步一步地朝姜皎走去。

　　姜皎的同学先注意到了“它”，笑着告诉她：“瞧，咱们学校的吉祥物，它过来了。”

　　姜皎看过来了。

　　季河清突然有些紧张，停在原地。汗珠从打湿的额发流下来，滑到下颌。

　　“咱们去和“它”合照吧？”姜皎同学提议。

　　姜皎摇摇头，说了句很短的什么。

　　季河清又慌又失落，冲动地艰难地朝她走了两步。

　　“呀！”姜皎同学笑呼，“吉祥物要抱你呀？”

　　隔着几米，季河清张开双臂，对着姜皎。

　　姜皎似乎有些惊讶，在同学的羡慕催促下，走上去接受了“它”的柔软拥抱。

　　砰砰，砰砰砰，心脏简直要跳出喉咙。

　　直到姜皎走出好远，季河清仍在呆愣地望着她的背影。

　　大半天的闷热、疲惫烟消云散，算不得什么。

　　……只是可惜，这身玩偶套装太厚。

　　季河清轻抿唇瓣，从回忆里抽离，覆住身下人，手收紧。

　　现在总算可以真切地拥抱她了。

　　穿过汹涌的人潮，跨过大海高山，只为了拥抱她。

　　想到曾经看到的和不久前看到的场景，季河清滚烫的唇贴近她耳廓，哑声：“不准和别的男人靠这么近。”

　　“呵。”姜皎伸出舌头轻碰他颈侧。

　　一点火星燎起无尽干柴，撩起万千情丝。

　　布艺沙发在细微地颤响。

　　手机掉在地毯上。

　　“能不能让我……当你男朋友？”中途季河清低哑地，“我不介意你……把我当作是……”

　　姜皎抬手捂住他的唇，“看着我。”

　　从来不可能违背她，哪怕此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和卑微。

　　季河清稍抬起身。

　　脸颊粉烫，眼眸泛红。湿漉漉的要命的眼神。

　　“能。”姜皎不承认自己的心化了，“你就是你。”

　　季河清呼吸骤然乱掉，闭上眼，同她印合在一起。

　　得到这句话足以叫他满足非常。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如果有读者看的话，应该会再写一点番外。

　　顺便求一波[收藏此作者]以及收藏新坑！

第033章 番外

　　姜皎在季河清的帮助下, 完成剩下的两首歌。

　　比团队原计划的用时要少。

　　十二月中旬, 周年庆节目后的宴会。姜皎的交际应酬不多, 找了处比较安静的角落休息。宴会厅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姜皎有些乏，眼睫半阖。

　　“困了？”朗澈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一听就认出是今早刚从她家出去的季河清，姜皎没抬眼，“有点。”

　　“陪你回去？”季河清轻声问。

　　姜皎支着下颌，“不急。你没事了？”

　　“没什么事，”季河清注意到姜皎的脚踝，心脏顿时一紧, “脚怎么回事？”

　　“没留神刮到。”姜皎话音未落，季河清已经蹲下，查看她的脚踝。

　　她的脚踝白皙而有骨感，侧边一道半指长的渗血红痕，格外叫他触目惊心。

　　季河清皱眉，“别怕，等我一下。”立即去拦住最近的服务员。

　　没一会儿，他提着服务员送来的小药箱返回。

　　姜皎脚往后缩, “没必要……”

　　季河清以躲不掉又不会弄疼她的力道掌住纤瘦的脚踝, 细致地小心地处理伤口。

　　这阵仗仿佛是什么大伤口。姜皎两肘往后抵靠沙发背，随他去了。现下的位置姿态, 让她带着点睥睨的味道。

　　“可能会有点痛。”季河清轻声，有些像哄，“忍一下。”

　　药水沾到皮肤确实有些刺痛, 姜皎完全反射性地颤了颤腿。

　　“不痛不痛。呼——呼——”季河清心疼地吹着伤口。

　　是把她当瓷娃娃还是小孩子了么？

　　姜皎微蹙眉，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真木仓实弹的肌体贴交她半点不怵，但季河清这样蹲在跟前，干净秀彻，吹出的温热气息抚在她脚踝……让她有些痒有些不知所措。

　　胸口有点钝涨。

　　……有他这么个男朋友挺好的。

　　未来的路和他一起走似乎也不是不行。

　　***

　　季河清又上热搜了。

　　全网疯传同一张照片：宴会厅角落，浅灰西装的俊俏男人单膝跪在地，两手捧着一只白皙的秀足，脸仰起，对着没露出上半身的女人。

　　【我靠靠靠！清清好帅神情好温柔……awsl……】

　　【看到话题，我心想又是哪个不要脸的蹭清清热度，戳进来一看，我爆哭！！！】

　　【这位神秘小姐姐是谁？有一说一，腿不错，又瘦又白[推眼镜]】

　　【……】

　　首发该照片的博主估计是没料反响这么大，微博发出来不到半小时立即删掉，也并不回应网友们的如浪潮般涌来的消息。

　　姜皎和季河清在一起的消息，只告诉了双方的家人、好友和经纪人。季河清听姜皎的，没有公开，其他人包括广大网友们并不知道。

　　网友们纷纷在猜照片里的女人是谁，竟然能让季河清这样宠溺。

　　大家把季河清合作过的、一起上过热搜的六七个女艺人，全部列了出来，搞了个投票。

　　姜皎这位季河清前导师兼亲口承认的偶像也在选项里，票数一直稳居前三。

　　大家以为这个瓜会像其他艺人的绯闻瓜一样，扑朔迷离，没有定论，过一阵会被新的瓜盖住，姜皎数个月没动静的微博动了——参与了#照片上未露脸的女人是谁#投票，投给“姜皎”。

　　没多久，季河清转发了姜皎的微博，并附文：对，是你。我的女神、女朋友@姜皎。

　　网友们目瞪口呆地捧起这块瓜。

　　微博瘫痪了一个多小时。

　　从震惊中缓过来，广大吃瓜群众们得承认，姜皎配季河清好像并不差——哪里是不差，姜仙女长相美气质佳唱歌棒好吗！

　　姜皎、季河清两人各自的大部分粉丝都是持祝福态度，甚至还有粉丝打卡数着才貌双全的这对情侣什么时候结婚。

　　***

　　春节，季河清喜滋滋地带姜皎去见母亲。

　　季母不习惯城市的环境，坚持留在熟悉的石井小镇。

　　听说他们要回来，她准备了一大桌菜肴。

　　姜皎向来寡言少表情，季母也不怎么说话，全靠不算能说会道的季河清找话题，气氛才稍显活络。

　　饭后，季母打发儿子去洗碗碟。

　　客厅里的两个人隔着饭桌对坐。

　　外面劈里啪啦的鞭炮声衬得屋里这处更静。

　　姜皎抿了口稍涩的茶水，质询地看向季母。

　　她明白对方是有话要和她说。

　　季河清母亲季冬敏两手互相捏搓，不太敢直视对面的姜皎。

　　这姑娘模样仙女似的，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来的，还曾经是海晏的女朋友……

　　“我，杨海……”季冬敏嗓音有些发干发紧。

　　“阿姨，”姜皎轻叹口气，明白季冬敏要说什么，也明白她的顾虑，“我是真的喜欢季河清这个人。”

　　季冬敏张了张嘴，不自觉地抬起视线，对上她沉静的眼神，有些怔愣。

　　“我去帮他。”姜皎略一点头，起身进厨房。

　　***

　　姜皎的专辑提前在情人节发布。

　　大家发现，这次的风格和以往有所不同。在既保留以往清冷特质的同时，又增添了点人间烟火味。尤其是排在后面的三首歌，巧妙地将两种特点混合，非常好听。

　　市场上的反响同样热烈。

　　姜皎的新专辑荣登各大音乐排行榜的榜首。

　　不少听众们留意到，后三首歌曲的作词一栏注的是“季河清”。

　　大家还没细品完这点抠出来的糖，新晋的华语乐坛小天王季河清丢出两颗火乍弹。

　　第一弹，简单的一句话，说他今后工作主要方向是作曲作词，转向幕后。

　　第二弹，一张照片：纤白和清俊的两只手交握，无名指上各有一枚同系列的戒指。

　　全网喧闹沸腾。

　　在微博瘫痪的一个多小时里，季河清餍足地抱着未婚妻小憩。

　　最繁华的辉光，也抵不过她眸中辰星。

　　她是凛冬焰火，是他毕生的信仰。

　　作者有话说：　　下本再见啦~记得出门戴口罩！还有！记得去[收藏]奎奎专栏里感兴趣的预收文！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