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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君家的傻儿子[重生]》作者:淡定的糖nora

  文案:

  重生为八岁小太子,要改变国破家亡的命运。太傅越来越严厉,还处处使绊子。

  改变命运,刻不容缓!太傅,已经下课了,请你快点儿走,赖在宫里算怎么肥事?

  祁连玉:不尊师重道你还有理了?

  赵承啟:我冤枉啊,我哪有!

  祁连玉:我有一个小太子养成计划要与你说……

  赵承啟: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昏君家的傻儿子,傻了吧唧,然后不小心重生了一下,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啦,嗷呜~

  结局BE。

  内容标签: 生子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承啟、祁连玉 ┃ 配角:赵承韬、厉南风、厉枢、太叔萌、尹章、尹贺、庄苑蓉、苏芷媚、苏尚伦┃ 其它:

  一句话简介:肿么那么不小心怀了鸭~

  立意:即使身处低谷,也要积极面对生活。

  ==================

第1章

  御花园荷花池。

  “不好啦!太子殿下落水了!”

  一个宫女惊慌失措地在荷花池边呼喊着,声音急促而仓惶。

  “来人啊!快来人啊!太子殿下落水了!”

  “快快!快!”太监宫女听到呼喊纷纷跑过来。

  荷花池里一个孩子在水里扑腾,扑腾着扑腾着眼看就要沉下去了。祁王祁连玉经过,听到呼救声,往荷花池里一看,当即脚尖轻点,掠过水面,手抓过孩子的衣领便拽了他出水面。脚尖点在水面,借力往岸上掠去。

  岸上慌作一团,太监宫女大都不会水,有会水的正要下去营救,忽见祁王已经将人从水里拎了出来,霎时都收回了下水的心思,围拢了过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怎么办啊?太子殿下有事吗?”

  “传太医!快传太医!”

  ……

  祁连玉蹲了身子,将小太子翻转过来,让他腹部枕着自己膝盖,头朝下,给他控水。那水哇哇地从小太子口中倒出来。

  太监宫女见了,在旁都屏住了呼吸,有想上前询问的,又不敢,只得在旁看着。

  水都控出来了,又翻转了过来,小太子眉头紧锁,一副极度不舒服的样子。

  “殿下,”祁王轻拍了拍他的脸,“你好点了吗?”

  小太子轻哼了声,一口气不顺,又呛咳了起来,咳得满面通红。半晌才平息。在场的人都揪着一颗心看着他。

  深秋的水还是挺凉的,这一会儿工夫,小太子身上寒冰一样。祁王见状,忙扒拉他的湿衣服。小太子有气无力,见了也没力气挣扎。

  祁王扒拉了一会儿,见小太子眼睛盯着自己,眼露哀求,又往宫女太监那边瞥。祁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帮人在那里干看着。祁王面色沉了沉,“你们看什么,都转过去。”

  宫女太监见说,都听话地转过身去。人都转过去了,祁王这才把太子扒光了,脱了自己的干衣服给他包裹起来,裹成了一条粽子。小太子冷得面色发青。

  祁王抱紧了他些,将他抱起回太子东宫。

  太子慢慢缓了过来,眼睛愣愣瞧着祁王那英俊的面庞,瞧得久了,祁王不由低头看了他一眼,道:“殿下不用怕,已经没事了。”

  “太傅,”小太子看着他,忽然鼻子一酸,眼角含泪,喃喃又唤了一声:“太傅……”

  “怎么,还有哪里难受?”祁王看着他问。

  小太子摇了摇头,眼泪随着他晃动的小脑袋甩了出来。

  祁王以为他只是吓到了,加快了脚步,回到东宫。

  喜公公见了,忙迎了上来,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太子殿下出什么事了?”

  “伴伴……”小太子见着他,仿佛见着亲人一般,霎时眼泪流得更欢了。

  喜公公见小太子哭得这样,以为他受了什么委屈,心一酸,也跟着抹眼掉泪。

  祁王未理他,将小太子抱到了床上躺着,让喜公公拿来干净毛巾和衣服,亲手帮太子擦干头发,穿好衣服,又让人煮了姜茶来。

  不多会儿,太医来了,皇帝也闻声赶来。

  “太子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皇帝一来就大动肝火,要拿太子宫的人问罪。太子宫跪了一地的人。

  祁王起身行礼,皇帝略过了他,看向太子,见太子挣扎着要起来,忙上前按住他,道:“歇着吧,别起来了。”太子这才不挣扎了。

  太医给太子诊了脉,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开了宁心安神的药。

  姜茶端上来,皇帝接过,亲手喂了太子喝下。小太子看着自己的父亲,感受到了久违的父子亲情,又要落泪,碍于众人面前只得强忍着,忍得两眼通红。

  “怎的如此不小心,好好儿的怎么就落水了?”喂完了姜茶,将碗递给了宫人,皇帝看着太子,有些无奈。

  小太子深呼吸了口气,细声细语道:“是儿臣,不小心……”

  “好了好了,”皇帝见他说话都气若游丝,忙打断了他,“你受惊了,好生歇着吧。别说话了。”

  小太子被皇帝扶着躺下,缓缓闭上了眼。皇帝看着他,叹了口气,起身让人都出去。

  小太子翻转了个身,眼泪不觉从眼缝里滚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重生到了八岁的时候。八岁,于他而言是一个转折点。他在八岁的时候,摔了一跤,磕着了脑袋,摔傻了。堂堂一国太子成了傻子,成了世人的笑柄。之后的十年他都是一个傻子,被人耻笑。

  如果他不是个傻子,如果他不是个傻子,父皇就不会一日日地厌弃他,最后废长立幼,直至被逼宫……

  八岁以前的赵承啟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太子,三岁识字,五岁习文,皇帝引以为傲,五岁就册封他做了太子,用心将他培养成未来接班人。谁成想,最后会变成这样呢!

  这一切都是厉贵妃所为。他知道的。太子紧拽了小小的拳头,心里升腾起了愤怒和不甘。

  如今重来一次,他绝不允许悲剧再发生!

  皇帝和祁王走出了殿外,皇帝正当壮年,祁王青春年少,说祁王是皇帝的儿子都不为过,这两人却是同一个辈分。若认真计较起来,太子还得尊称祁王一声王叔。

  “祁王”是这赵家天下的唯一异姓王,是赵家先祖册封的,世袭制,祁连玉的爹妈死得早,逼得他早早的就当家做主,到得如今,也是老成持重。

  皇帝看他孤零零一个,身世可怜,又见他颇有才华,就让他做了太子太傅,进宫教导太子读书,也算皇家的恩典。故而祁连玉也时常在宫中走动。

  “太子顽皮,此次多亏了你。”皇帝颇为感慨地道。

  “这是臣应该做的。”祁王谦虚地道。

  两人边走边说话,皇帝顺便问了问太子的学业,“太子最近可有长进?”

  “太子……”祁王沉吟了下,还是决定老实道:“自从磕到了脑袋,似乎记忆力大不如前。”似乎磕傻了,祁王没敢这么说。太子的老师不只他一个,想必他不说,后面其他人也会说,他只得挑了一个不那么挑战权威的说法。

  “记忆力大不如前?”皇帝想起半个月前,太子登高玩耍,从高楼上摔下来,磕到了脑袋,昏迷不醒了三天三夜,至今仍然心有余悸。所幸经太医极力救治,最后还是醒了过来,但模样有些傻乎乎的。皇帝看到他醒了,喜不自禁,也没太注意。

  “再观察观察罢,兴许还未恢复过来。”皇帝望着远处道。

  “是。”祁王应着。

  皇帝和祁王离开后,厉贵妃就带了二皇子赵承韬来了,喜公公见了,忙迎上来行礼,声音压得低低,似是怕惊扰了谁,“老奴拜见娘娘、二皇子殿下。”

  “起来吧。”厉贵妃漫不经心地道。

  喜公公从地上起来,躬着腰回话。

  “听说太子落水了?怎的如此不小心?”厉贵妃温柔娴静,说出的话也温声细语。

  “回娘娘,太子殿下顽皮,”喜公公小声道:“不成想就落了水,太医已瞧过,说没有大碍。皇上也刚来瞧了,看着殿下睡着了才走。”

  “本宫去瞧瞧。”厉贵妃说着便往里去。

  喜公公碍于身份,无法拦阻,只得跟了进去。

  厉贵妃坐到了太子床边,拉了他的手,一副慈母的样子,二皇子站在她身旁,也瞧着床上的人。

  太子本来快睡着了,听到外面的动静又醒了,此刻只是装睡。被厉贵妃抓着手,太子全身鸡皮疙瘩都起了。

  “殿下,”厉贵妃呢喃了一声,伸手轻抚他的面容,叹道:“怎的如此多灾多难呢?”

  太子:???

  这都拜谁所赐!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求收藏呀~求评论呀~

第2章

  二皇子赵承韬看到太子眼珠滚动,奇道:“母妃,太子哥哥是不是要醒了?”此时的二皇子还纯真善良,对太子很亲昵。他与太子同年,只比太子晚生了两月。面相随母,略显阴柔。

  太子感觉要装不下去了,可他不想面对这对令人恶心的母子,只得强忍着,就是不睁眼。不多会儿,他就忍出了一头的汗。

  厉贵妃见太子出汗,惊道:“哎呀,太子怎的出恁多汗?”说着忙拿了帕子替他擦汗。

  喜公公在旁瞧着,也是一头的汗,忙躬身向厉贵妃道:“许是刚刚喂了那一碗姜茶,捂出来的,娘娘,让老奴来吧,恐污了您尊贵的手……”

  “喜公公,怎么说话呢?”厉贵妃听了,面露不悦,道:“皇上让本宫多照看太子,如今出了这等事,本宫心中惭愧,帮太子擦一擦汗怎么了?”

  “是是,是老奴不善言辞,老奴自己掌嘴。”喜公公说着真自己掌了自己两巴掌。那巴掌声非常响亮,太子听了,眼皮一跳,不由睁开了眼。

  “嘿,醒了!太子哥哥。”二皇子见太子醒了,惊喜了一下。

  “娘娘,弟弟。”太子挣扎着要起来。

  “躺着吧,莫起来了。”厉贵妃按着他。

  太子见说,只得又躺下。

  喜公公在旁见太子醒了,也顾不得自掌嘴巴了,忙上前问:“殿下要水吗?”

  太子轻嗯了一声,喜公公忙去倒了水来。

  厉贵妃接过了水,喂他喝下。

  二皇子在旁道:“太子哥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怎么掉进荷花池里了?莫不是……”

  “行了,”厉贵妃见他在旁叽叽喳喳,有些不耐,“你太子哥哥刚醒,别吵着他。”

  “是。”二皇子听了,这才闷闷闭了嘴。

  太子喝了水,感觉好些了,向他们道:“我就是,脚滑了一下,就滑进去了。现在,没事了。”

  “殿下太过活泼了些,”厉贵妃看着他,道:“往后要小心呐。”

  太子看着她,眼神不自觉闪躲了一下,往后要小心呐,当然要小心了。一定一定要小心。

  厉贵妃母子又待了一阵,这才起身离去了。

  喜公公送走了人,这才折回来,看到太子就心酸,深觉对不起皇后的临终嘱托。

  喜公公原是伺候皇后的宫人,皇后崩后,他就被派来伺候太子。喜公公已有年纪,因着皇后的关系,待太子十分亲厚。

  “殿下,”喜公公看着太子,终是不忍地道:“您真是自己落水的吗?”

  “……”太子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喜公公心里已有了答案。太子多灾多难,这灾,这难,都是谁给的呢?

  太子宽慰他,“没事了,伴伴放心。”

  “伴伴不放心呐,”喜公公擦了擦眼角,“殿下虽贵为太子,却在宫中无依无靠……伴伴也老了,陪伴不了殿下多久了。还望殿下自己机警些。诸事小心些。”

  喜公公想到皇后的早逝,满心酸楚,皇后母家也没有个可以依靠的,太子往后还能依靠谁?

  “殿下但凡有个依靠,也不至于如此啊。”喜公公叹息了一声。

  太子一言不发,心里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太子默默躺下,想着事情。喜公公见太子躺下了,不由上前来帮他盖着被子。

  “伴伴,”太子忽然问:“谁,可以帮?”

  喜公公见他问,看向他,小声道:“殿下,您不妨求求祁王,他是太子的老师,应该会站在殿下这边的。”

  祁王?太子脑中闪过那张英俊的脸,有些严肃,不苟言笑,可以依靠吗?太子努力回想上一世祁王对自己的态度,自从磕傻了以后,慢慢的祁王就很少进宫来了,难得瞧见的几回,似乎都在对他叹气和惋惜。

  “祁王若站在殿下这边,老奴也可安心了。”喜公公轻声道。

  太子已经神游物外,没听到他说什么。

  喜公公见他傻乎乎的样子,暗叹了口气。太子自从磕了脑袋就这样了。从前是何等聪明机灵,在宫里像个猴一样,把大家耍得团团转,如今却是大变样了。变得木讷,呆滞,说话都说不溜,也不爱玩儿了。

  太子呆愣愣的望着帐顶,这副痴傻样儿他自己是不觉的。他脑子里还在想着祁王能不能帮他,成为他的靠山。如果让祁王支持他,起码他要跟从前一样聪明,堪当大任才行。可是,以他现在的智力,恐怕无法达到八岁以前的水平了。

  没错,即使重来一世,他的智力仍是没有恢复多少,只是比傻子多了一窍,没那么傻了。但论聪明,那是远远谈不上的。他现在根本不够格当一个太子。也许他还小,看不太出来,但长大了,就会被发现,他其实资质平庸,无法成为储君。这样一来,他还是会被父皇废掉。历史又重演。

  喜公公不知什么时候去了。

  太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想到,他现在才八岁,也许努力还来得及。他可以花十年时间,来弥补他的不足,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储君。那样父皇就不会废掉他,也会有朝臣愿意拥护他。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未来的国君!

  所以,他要装得跟原来一样聪明!

  他要发愤图强!

  太子打定主意,到了四更天,非常积极地起来念书。

  喜公公五更天起来的时候,不见了太子,心一慌,颤抖着老态龙钟的身子,拽了人来问,“太子殿下呢?殿下去哪了?怎么不在床上了?”他的心扑腾扑腾都快跳出来了,以为半夜三更的太子被人谋害了去。

  宫女告诉他,“公公别担心,殿下在书房念书呢。”

  “哦,念书呢,”喜公公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放开了人,稳了稳心神,迈步朝书房去。

  喜公公到了书房,悄咪打开了门,从门缝里看到太子正在用功念书。那么小一个人儿,披着衣赏,坐在案桌后,嘴里念念有词。喜公公见了,心下欢喜,忽然觉得太子又不傻了,好像变回来了,变得跟从前一样聪明好学了!

  喜公公喜滋滋关上了门,去给太子张罗补品,念书这么辛苦,一定要大补才行。

  太子背了一段文字,背了两个时辰,还背不下来。他感觉现实比他想象的更加严峻。他非但不能顺利地背下来,还口齿不清,断句都成问题,这样一说话肯定就露馅了!还好因为磕了脑袋这事,半个月来都以休养为主,没上几天学,难得的几次都是太傅在教。

  只应付太傅一个,还能努力一把,应付两个,就有点……尤其太师,最为严苛。从前自己聪明伶俐,没被他抓到什么把柄,如今这样可就不一定了。太子一想到太师因为不满,去告御状,就出了一脑门的汗,实在心理压力有点大。

  除了太师,还有一个太保,教他习武,习武不用背书,如今他在休养中,也不急着练武,暂时不用担心。

  太子花两个时辰背不下来的,花三个时辰,磕磕绊绊背下来了。为了背顺溜,又花了一个时辰去磨练自己的嘴巴,争取一气呵成地背下来。太子觉得磕巴这个事很麻烦,他不仅要背书,还要说话,一说话就跟人不一样。

  太子发现在适当的时候磕巴,就跟停顿一样,就不容易被人察觉。

  他试着将那篇背下来的文章,按自己的节奏背,感觉有点意思了。他又背了一个时辰,终于能背得“抑扬顿挫”。

  这一天他都在书房度过,也没人来看他。皇帝派了人来问候了一声,说是在书房念书,就回去报告去了。皇帝听了,又有些担忧,这还没好,怎么又念书呢。

  过了两日,祁王进宫来教太子读书。他惊讶地发现,那玉雪可爱的太子殿下,一双乌黑的眼睛下面两团青黑。

  “殿下这两日没睡好?”祁王不由问。

  “嗯。”太子轻声应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这么好学,你们快收藏啊~

第3章

  太子知道了自己磕巴的毛病,现在是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不能不说话的时候,尽量简洁地说话。“嗯”这个字是非常的好用。

  祁王打量了一下他,才两日不见,太子确实憔悴许多,也不知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日叫你背诵的文章可会背了?”祁王问。

  “嗯。”太子应着。

  “背背看。”祁王示意了一下。

  太子点了点头,深呼吸了口气,他花了足足一日背这一篇四百多字的《孙子兵法·计篇》,现在终于可以表现一下了:“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祁王听他背得挺顺利,刚开始没留意,后来发现他的停顿似乎有点多。本来一句话,他却分开了来说,比如“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到他嘴里就是:夫未战而、庙算胜者。

  再一回想他之前背的,都是三四个字就停顿一下,太子从前没有这个毛病,从头背到尾不带停的。但磕了脑袋之后就不一定了。总的来说是背下来了。这似乎推翻了自己先前说他脑袋磕傻了的论断。

  祁王仔细瞧着太子,太子却不与他对视,端坐在那里,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案桌,嘴巴翕动着,吐出一个个字来。他这副模样,又不似呆傻。

  等他背完了,祁王让他抬起头来。太子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他,样子有些无辜。

  祁王见他眼神清明,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之前观察他的确眼神呆滞,难道之前是没恢复过来么?

  太子看了祁王一眼,又低下了头去,等着祁王说话。

  “你背的这些,你都理解了么?”祁王端坐在上面,问着他。

  太子刚想应嗯,又怕他叫自己说话,搭在膝盖的手拽了拽,轻摇了摇头。

  “有哪里不懂?”祁王问。

  “都不懂。”太子答,他心里祈祷着祁王能给他讲一遍。

  “那日我记得我给你讲过。”祁王看着他,“殿下,抬起头来。”

  “……”太子听了只得抬起头来,在碰到祁王的眼神,仍是很快撇开了去。不敢与之对视。

  “你害怕我么?”祁王问。

  太子摇了摇头。

  “那为何不看着我说话?”祁王道:“太师未曾教过你尊师重道的礼仪?”

  太子听了,只得逼迫自己去看他,可一看到他的眼神,又像受到了惊吓,慌忙逃开了。太子拽紧了拳头,身子都在轻微的发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就是无法与人对视。似乎害怕自己被揭穿,又似乎害怕对方让他说话。

  祁王站了起身,一步步向他走过来,太子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心里惶恐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很害怕很害怕,害怕得想逃跑。不多会儿,一双朝靴出现在眼前,太子的汗从额头滑落,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般,差点一跃而起。

  祁王半蹲下,拿出帕子给他擦汗,“殿下身子不舒服么?为何满头大汗?”

  “嗯。”太子只得仓惶应着。

  那被擦着的地方好像着火了一样,太子想撇开头,又没有勇气。他在心里想着,要找祁王做靠山,可到了此时,光是表现得正常,都耗尽了力气。根本不敢有别的念头。祁王会帮他么?会帮一个傻子么?

  太子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连面对祁王都不敢,以后还能成就什么大事?还想做储君么?想着想着,又想到父皇惨死,国破家亡,这些都是拜自己的亲弟弟所赐!他的那个好弟弟,害他不算,还要害这个国家!而他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太子感觉无法忍受,怆然落泪。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手背。

  祁王原本给他擦着汗,谁知把太子眼泪都擦出来了,不由愣了下,继而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严肃了,把太子给吓坏了。

  “怎么哭了啊?”祁王不由又帮他擦着眼泪,好笑地道:“太傅有这般可怕么?”

  太子听到祁王带有温度的话语,努力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瞧着他,咬了咬牙,让自己争气点,再这么不争气,又要面临国破家亡了!

  “帮,帮我……”太子抽泣着道。

  “帮你?”祁王看着他,不解地问:“帮你什么?”

  “当太子。”太子擦了一把眼泪,尽量口齿清晰地请求他,“帮我,当太子。”

  祁王看着他,太子眼神坚定,祁王看着那双眼,一瞬间仿佛被什么击中,又说不清是什么。

  “殿下不是当太子当得好好的么?”祁王挤出了一抹微笑,“怎么还要我帮呢?”

  太子不敢对视祁王的眼睛,只得将视线落在他的下巴,祁王的下巴圆润光滑,莹白如玉,太子愣愣地看着,忘了回话。祁王再一看他,就看到了这副痴傻样儿,眼神呆呆的,眼睫毛还挂着泪,看着既可怜又可爱。

  祁王知道太子背后无人可以依靠,二皇子母家日益庞大,太子看似表面风光,但日后如何还不好说。想必他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可太子现在才八岁,皇上也正当壮年,这么快就想到要找靠山了么?

  祁王自己也还是个少年郎,支持一个祁王府还可,参与党争,还稚嫩得很呢。他虽教太子读书,但太子太傅本就是虚衔,没有实权。祁王祖上原先还能统帅三军,后来被收回了兵权,就什么权力都没有了。现在的祁王府跟原先的相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祁王目下就算想帮也帮不上忙,他根本没有能力成为太子的靠山。

  太子扫了一眼祁王的脸,又收回了视线,两人都沉默着。

  半晌,祁王才向他道:“殿下好好用功读书,还有皇上呢,皇上会好好护着殿下的。”

  太子轻“嗯”了声,再没什么话。

  祁王看了他一眼,站了起身,道:“我给你讲讲这篇《孙子兵法·计篇》吧,这次你可要听仔细了,下回我可要考你的。”

  太子又嗯了声,祁王起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就开始给他讲。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太子,可太子一次都没有抬头看他。祁王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这种感觉不怎么爽。

  讲到一半,祁王终于忍不住道:“殿下,你若是一直低着头,目无尊长,我可要罚你了。”

  太子听了,忙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只得看向他的下巴,“嗯”了一声。

  祁王被他闹得没脾气,只得继续讲完剩下的,又交代他回去背诵下一篇。

  这“下一篇”太子已经背出来了,但他不说,因为他得继续背后面的。太师那里也有书要背,太子怕时间不够用,他现在日夜都在背书。

  下了学,太子回去了。

  祁王看着他离开,陷入了沉思。

  帮太子……吗?

  太子没变成这样之前,他天资聪慧,是栋梁之才,所有人都认为他前途无量,将来一定可以成长为一代明君。变成这样之后,明君不明君就不知道了,似乎更加敏感脆弱,像这样动不动在人前哭泣的情形,是从前断不会有的。

  祁王此前从未想过要成为太子-党,但现在有什么在牵系着他的心。让他产生了一种不能放任不管的感觉。那双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眼眸,令人难以忘怀……

  太子感觉祁王不会帮自己,满心失落地回去。是呢,上一世也没见他出手帮过,这一世,凭什么自己一句话就能说动他帮忙?太子也不知道还可以找谁当靠山。他能接触的除了太傅,还有太师,太保,太师那个老家伙,他很快就掠过了。太保呢?

  太保名唤太叔萌,正当而立之年,身强体壮,本是御前护卫,现在兼任太子太保。

  太子觉得一个御前护卫也没办法撼动厉贵妃母家,跟他学学武功倒是真的,起码关键时刻可以自保。

  太子满腹惆怅,心情抑郁,午饭吃得很少。吃完午饭,午休半个时辰,就起来用功背书。

  到了傍晚时分,太子去给皇帝请安。皇帝看到他,还是挺高兴的,“太子无事了吗?”

  “无事了,父皇。”太子略显紧张地回道。即便活了两世,太子仍是在父亲的皇权威压之下,禁不住心间发颤。父皇可以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废弃不顾,丝毫不顾念父子之情,让太子看清了这帝王家的凉薄。

  表面上大家都和和气气,一到了利益相关,再没什么是不可以舍弃的。哪怕是父子亲情。

  “太子吃饭了吗?陪父皇一块吃吧。”

  “嗯。”

  父子俩一块吃饭,皇帝瞧着太子比从前安静许多,又听祁王说太子记忆力大不如前,饭后,不由想试试他,“太傅教的都会背了吗?”

  “会了。”太子回答。

  “背给父皇听听。”

  “好。”太子应着,便将白日里背给太傅听的又重背了一遍。

  皇帝见他背得挺顺,声调还抑扬顿挫的,心道:这不是记得挺牢的吗?哪里记忆力大不如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叔萌:复姓太叔,名萌。是不是萌萌哒hhh,收藏啦!

  隔壁同步更新《[穿越]爱上公狐狸妲己》,戳作者专栏可见,快过来看鸭!

  大熊猫饲养员殷绶这天下班回家,不幸被雷劈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穿越了。穿越就罢了,还穿到了纣王身上,那个暴君!

  殷绶心里苦,每天忙着应付纣王的宠妃妲己。

  殷绶:别装了。我知道你是狐狸精。还是公的。

  妲己:呵。

  殷绶:……(呵就完了?)

  身份揭穿之后,和狐狸看对了眼,从此在宫里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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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皇帝想到太子磕到了后脑勺,不由招了招手让他走近些,太子停下了背诵,壮着胆走近了些。皇帝探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头发密实,况且都过了大半个月,磕的包已经好了,也没什么不对劲。

  皇帝见太子垂着头,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不由道:“太傅说你记忆力大不如前了,父皇想着,脑袋是不是磕坏了。”

  太子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飞快地抬起头扫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了头,半晌才争辩道:“我没坏,记忆好。”

  “父皇听你背得不错,”皇帝哈哈一笑,道:“想是太傅记差了。听说太子近日很用功读书对吗?”

  “嗯。”太子低着头。

  “为何一直低着头?”皇帝看着他,和蔼地摸了摸他的头,道:“抬起头来,父皇又未训你,一直低着头做什么?”

  太子只得抬起头来,看向他。依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瞧着他鼻子。那是一个英挺的鼻梁。

  皇帝捏了捏他胖嘟嘟的一张小脸,心里还是很疼爱这个聪明的儿子的,“一转眼都长这么大啦,再过几年,该帮着父皇理政了。”

  “嗯。”太子轻轻应着。

  皇帝不料他应得这般爽快,又哈哈一笑,道:“太子有志气,好啊,挺好。快快长大吧,以后要为父皇分忧啊。”

  “好。”太子答应着。

  皇帝瞧着这乖巧儿子,再没不满足的。父子俩说着话,不知不觉夜深了,皇帝便让太监带他回去。

  “父皇,”太子这时喊了他一声。

  “嗯?还有什么事?”皇帝疑惑地看着他。

  “我想,学武功。”太子鼓起勇气道。

  “哦,学武功啊,”皇帝打量了一下他,道:“你的身子没事了吗?”

  太子点了点头,皇帝见他好学,便道:“那便让太保教你学吧,太师……”

  “不要太师!”太子一听,忙道。

  “哈哈!”皇帝一见,又笑了起来,“太师怎么了?你这样说让太师知道了他会难过的。”

  太子不言,皇帝乐了一阵,见太子不愿,只得道:“那行吧,先让太傅和太保教你吧,太师等后面再说。你这小脑袋瓜估计也记不住这许多。不着急,慢慢学就是。”

  “好。”太子一见说,高兴起来,眉梢眼角都染了喜色。

  皇帝见他终于高兴了,摸了摸他的脑袋瓜,道:“去吧。”

  “儿臣告退。”太子这才辞别皇帝,跟着太监回去了。

  敬事房太监恭敬询问皇帝今晚在何处安歇,皇帝揉了揉额,疲惫地道:“去苏妃那儿吧。”

  “是。”

  皇帝近来宠幸苏妃,隔三差五的就往她那里去。

  厉贵妃在承乾宫日夜盼着皇帝的到来,望到深夜,也未见来。宫人来报,皇上往苏妃那里去了。

  厉贵妃一听,好生气闷。

  苏妃是新进的新贵,年轻貌美,多才多艺。厉贵妃跟她一比,也感觉自己人老珠黄了。这男人啊,都靠不住,就爱那年轻貌美的。想自己年轻貌美时,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如今受此等冷落,她如何能忍?

  “哼,就让她再得意两天吧。”

  厉贵妃面色淡淡,眸中却闪过一抹摄人的寒光。

  ……

  太子回到东宫,就歇下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和父皇的这一次谈话。太傅,果然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这一点令太子不喜。他拼命想遮掩的东西,差一点就暴露在父皇面前了。

  父皇知道他脑子不灵光了,一定会废掉他的。

  他要更加努力背书才行,也要努力说话,要使自己变得正常起来。即便跟原来有差距,也要把这差距变小。

  太子打定主意,就闭上了眼。

  太子吩咐了值夜宫人,四更一定叫醒他。他感觉睡了没多久,就被人叫醒了。意识仍在睡梦中,小小的身子却爬起来了。用冷水洗了把脸,顿时清醒了不少。

  太子到书房去背书,刚开始还清醒着,背着背着就在钓鱼了。脑袋差点磕下去,又猛的惊醒过来,小太子吓醒了,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继续背书。不多会儿瞌睡虫又爬上来了。

  小太子觉得这样不行,自己这样打瞌睡,什么时候能有成就?没有成就,就等着被废吗?等着国破家亡吗?古人有头悬梁锥刺股,何不效仿一二?

  小太子痛定思痛,让人拿针来。

  太监不知他要针做什么,但还是给他找来了。

  小太子看着那又细又长的针,心定了定,继续背书。每当要瞌睡的时候,他就拿针扎自己的手指。十指连心,一扎下去,霎时什么瞌睡都飞走了。小太子咬了咬牙,又继续背书。

  就这样一直背到天亮,用了早膳,就去上学。学堂就设在东宫。

  太子的教育是一对一的,毕竟在培养未来的国君,马虎不得。其他皇子公主则划到一处教学。太子这里显得既安静,又孤单。他却浑然不在乎。太子的心思全在改变未来的结局之上,他什么都可以忍受,什么苦都能吃,孤单根本不算什么。

  祁王看到小太子眼底又一片青黑,甚是不解。从前的太子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可如今的太子神采全无,精神也大不如前。

  祁王不由又问了一句:“太子近来睡眠不好?”

  小太子不敢与之对视,只盯着他的下巴看,见问,点了点头。

  祁王更是不解,自己像他这般大的时候,睡得可香了,他为何睡眠不好?难不成在忧愁什么?愁得睡不着觉?

  祁王想起昨日太子哭着让自己帮他的话,难不成……是在担心这个?

  祁王看着他,小太子眼神飘忽。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干坐着,最容易犯困了。太子因为睡眠不足,很容易犯困,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极力忍耐着。望向祁王,的下巴。

  “讲课。”太子动了动唇,道。

  “哦,好。”祁王收回了眼神,看向桌案上的书本,道:“昨日教你的,可都记住了?”

  “嗯。”太子应着。

  “那我便考考你。”

  “嗯。”

  祁王当下抽查了昨日的内容,看他是否都记住并理解了。

  太子逐一回答,他抑扬顿挫的说话方式,仍是给人感觉很微妙,却让人联想不到磕巴上面。偶尔他的脸上还会现出迷惑的神情,似是在思考,考虑好了才重新开口,绝不说一句多余的废话。

  不愧是太子,看着很是从容淡定。

  太子不似昨日低着头了,望着祁王的方向,眼神却不是在看祁王。这令祁王有点不知说什么好。的确,他让他抬起头来,没规定他必须得看着自己的眼睛。

  祁王想了想,决定忽略自己这种无理的要求。继续讲课。

  今日讲的这一篇,却是后面的。太子见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因为后面的,他还没来得及背!

  祁王在上面道:“本来应该接着讲下一篇的,但回去想了一下,后面这一篇跟前一篇有关联,就放一起讲了。你没看过没关系,我先给你讲讲,回去你再看看。”

  太子点了点头,心里却决定,回去以后要把这整本书都背下来。

  祁王的无意之举,又给太子增加了一重负担。

  从此以后,太子半夜三更就起来背书了。

  祁王看着书本给他讲了一会儿,太子一直盯着他的下巴看。看着看着,那下巴飘忽了,祁王的声音也飘远了。太子的眼皮沉沉的盖了下来,他想掀开,那眼皮却似有千斤重。太子身子一晃悠,猛然惊醒过来,坐定看向祁王。祁王正盯着他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讲课。看到祁王的眼睛,太子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要不,你回去睡觉吧?”祁王好笑地看着他。就他们两个人,想看不到他睡觉都难啊。

  太子吓得面色惨白,固执地摇了摇头。他要是回去了,太傅不知又在父皇那里怎么编排他了。父皇才说他用功读书,很看好他,太傅一说他在课堂上睡觉,岂不是功亏一篑?

  “对不起,”太子望着他,开了口,“我,不会了。”

  太子从袖袋摸出了针,扎了指尖一下,尖锐的刺痛传来,顿时提神醒脑。

  “那继续讲吧。”祁王看着太子,见他忽然皱了皱眉,不由也跟着皱了眉,“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先放一放,不要紧的。”

  “无事。”太子轻声道。

  祁王继续讲课,接下来太子没再睡觉,却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祁王的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从前的太子还能互动一二,又活泼又有趣。现在的太子极为沉闷,他们一个在上面讲,一个在下面听,互动极少。祁王不主动问,太子绝不主动说。也不知他有没有不懂的,都听明白了吗。

  祁王从前从未想过“他是否在认真听讲”这个问题,他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个问题了。

  “今日讲的,回去好好温习,明日我要检查。再把这篇文背下来。”

  “嗯。”

  若说这个沉闷的太子有什么好,就是格外乖巧听话。从前的太子太顽皮了,有点自视甚高,自视甚高这一点令人不喜。现在的这个太子就谦和多了。

  明明是同一个太子,却给了他前后两种感觉,祁王觉得非常奇妙。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磕到了脑袋。

  祁王:了解。

第5章

  太子回去用了午膳,午休半个时辰。下午去上太叔萌的课。

  太叔萌看到小太子,似乎不如从前活泼了,也未说什么。

  “听说太子吵着闹着要上我的课?”太叔萌笑呵呵地看着他。

  太叔萌虽是武将,脸上却没什么肃杀之色,给人一种亲切之感。前世的太叔萌忠心护主,最后身死魂消,太子看着他,又不由感念他的忠诚。

  “嗯。”太子看着他点了点头。因着他的亲切,太子看到他的眼睛,并不觉害怕。

  “那咱们这便上课吧,”太叔萌笑道:“上我的课,殿下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以为我会给你放水。没有的事。”

  “嗯。”太子应着。

  太叔萌让小太子扎马步,拿着根小竹鞭在他身周这敲敲那敲敲,“姿势,注意姿势,手抬高,蹲下去,哎呀,是不是不练半个月,你都忘光光了,之前都是怎么教你的?”

  小太子身子晃悠,身形不稳,好像随时会摔倒的样子,太叔萌见太子把自己教的又还给自己了,心里那个郁闷,“我说太子殿下,你有空还是得多练练,莫偷懒,知道不?”

  “嗯。”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太叔萌一边纠正他的动作,一边絮絮叨叨,“单靠我教是不行的,你得刻苦一点练。练就对了。功夫都是练出来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偷不得懒。不然学的那都是花架子,管什么用?能打架吗?能杀人吗?不说杀人了,能自保吗?”

  “嗯。”

  “嗯什么?你就会嗯,听进去了没有?说话。”

  “听,进去了。”

  太子扎了一会儿马步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练功夫对体能要求太高了,太子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跟练功夫相比,他觉得背书简直太简单了。但他必须得学功夫,他要学会自保,因为将来,没有人会保护他。

  太子咬牙坚持着。

  庭院里秋风瑟瑟,周边排着许多兵器,这是东宫里的练武场。场地挺大,太子在其间显得非常渺小。

  太叔萌看小太子才扎了一刻钟就摇摇欲坠,想着小太子最近经历了不少事,这年纪也还小,不急在一时,便让他歇会儿再练。

  太子终于可以休息,松了口气。

  太子休息的时候,太叔萌也没让他闲着,给他讲理论知识,带他熟悉兵器。

  一刻钟后,太叔萌又让他扎马步。扎了一刻钟,又让他休息,给他讲理论。就这样,一个下午在太叔萌的轮番摧残之下过去了。

  太子回去的时候,感觉两条腿有千斤重,恨不得让人抬回去。天知道他是怎么回到自己宫里的。太子洗了个澡,吃了晚膳,就躺床上不想动了。全身酸痛不已,什么都不想想,交代了值夜宫人三更叫醒他,就睡了。

  这一晚太子睡得香甜,一个梦都不做。

  三更宫人把他叫醒,太子起来,全身酸痛,但精神却不错。

  太子爬下床,腿酸得都走不了路。太子咬牙坚持着,拖着两条酸腿,洗了把脸,去书房背书。

  背书到五更,就去扎马步。一边扎马步一边背书,一直到天亮,才转回来吃早膳,去上课。

  祁王见到今日的小太子精神面貌不错,眼底青黑淡了些。看来睡得还好。

  “昨日的课文背下来了吗?”祁王问。

  “嗯。”

  “背。”

  太子便开始背书,祁王对着课文,见他背得一字不差,点了点头。

  “光背不行,会写了吗?”祁王看着他。

  太子愣了一下,飞快扫了祁王一眼,祁王示意了一下,“默写下来看看。”

  “嗯。”太子应着,执起笔,铺开宣纸,认真默写起来。

  祁王见了,不由起身,走到他面前去,看着他写。

  祁王一从座位站起来,太子眼角余光瞥到,心就揪了起来。他一步步走向他,太子的心就提着,手轻微抖了起来。墨汁都洒在了纸上。太子忙用字掩盖了那洒落的墨汁。

  祁王走到近前一看,太子的字看着稍显稚嫩,却也周正,再看那字多一笔少一笔的,错七错八。祁王哑然失笑,亏得他通篇错别字,还能如此淡定。若不是亲自过来瞧,他还以为他成竹在胸呢。

  “这个,是‘庇’,不是‘屁’啊,”祁王忍着笑,指正他。

  太子一看,脸霎时涨得通红,心砰砰乱跳,额头也冒出了汗。那汗滴汇聚到了一起,从额头滑落,滴到了纸上,晕开了墨迹。

  祁王本在看他写字,见到纸上的汗滴,愣了愣,看向他的额头,又是一头的汗。

  太子改正了“庇”字,又继续写,也顾不得擦汗。

  祁王直起身来,看了他一眼,迈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太子见他终于走了,暗松了口气,默默继续写完。

  “写完了自己核对一下。”祁王吩咐。

  “嗯。”太子应着,翻开了书本,核对了一下。看到错了很多字,羞得无地自容。他在书上一一圈出了那些错的字,打算课后多写几遍。接下来太子又有得忙了。

  “对完了吗?拿来我看看。”

  “嗯。”太子应着,要起身,忽然脚下一酸麻,又坐了回去。

  太子暗暗咬了咬牙,慢慢爬了起身,忍着酸痛,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将自己默写下来的东西呈给祁王。

  祁王一直看着他,见他行动艰难,不由问:“腿怎么了?”

  “无事。”太子轻声道。

  祁王看着他的脸,太子低眉顺眼,那日哭着求他的情形再没出现过。脸上也没有了脆弱,反而变得坚强许多。要求他做的,无论什么都尽全力完成。这样乖巧的学生,哪个老师都乐意见到。

  祁王却觉得不是滋味,面前的人在极力隐忍着什么。那日之后,知道自己无法帮他,便再也不求了么?祁王隐隐觉得自己辜负了他信任,再不被信任了。

  祁王一直不接过宣纸,太子便一直双手举着,没有言语。

  祁王接过了宣纸,看着他道:“回去坐着吧。开始讲新的内容。”那纸张上的墨迹已干,祁王扫了一眼,将它夹进了书里。

  太子强忍着不适,尽量如常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重新跪坐下来,认真听讲。

  祁王看着他的身影,娇小又倔强,不知为何,竟叫人,有些心疼。

  生在帝王家,党派斗争,必不可少,朝堂上各自站队,斗得你死我活,真比前线打仗还精彩。即便有幸被立为太子,也有各种原因最后不能登基为帝的。他小小年纪,就志向高远,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了么?

  呵,也是可笑,东宫三师,不就是助他登上那宝座的么?不然,他在这里做什么?祁王暗暗自嘲了一番。拿过书本,开始给他授课。

  到了下午,太子见到太叔萌,才露出了笑脸。

  “小太子,过来,咱今日接着扎马步哈!”

  “嗯。”太子听话地点了点头。

  今日仍同昨日般,太叔萌让他扎一刻钟,就休息一刻钟,给他讲解相关知识。

  “有些阴险的人啊,就会在兵器上淬毒,被兵器伤着就已经很险了,再沾上毒,命就难保喽。”

  太子一听到“毒”,觉得有必要学习一下,便渴望地看着太叔萌道:“我想学,认毒。”

  “认毒?”太叔萌笑了下,道:“行啊,学!想学啥都行!我有几本毒书,你拿回去看吧,不懂再来问。”

  “好。”太子高兴地应着。

  这下又要背书,又要写字,还要练功,还要学毒,小太子变得更忙了。

  天天忙得陀螺一样,感觉时间都不够用。没睡多久,就被叫醒了,醒了之后就是一天的繁忙。

  六天一晃而过,小太子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他也不敢闲着,去向父皇请了安,又去向厉贵妃请安。二皇子赵承韬也在厉贵妃处,一见到他,就要拉他一起玩。

  太子本身对这母子就避之如蛇蝎,哪里愿意和这个弟弟玩,而且他还想着回去背书习字呢。忙得要死。他忧心如焚,却被赵承韬拉着,无法,只得和他在宫里四处逛了逛。

  如今深秋之际,处处萧条,也无甚好玩。

  皇子拉着太子的手,喜不自禁,对他道:“太子哥哥,要是咱们能出宫去多好啊!在宫里都闷死了,每日都要念书。”

  太子听了,不由问:“你们念的什么书?”

  “诗经啊,关关雎洲,在河之洲什么的,”赵承韬道,“好烦,我想出去玩儿!”

  太子一听诗经,他五岁就会念了,他们现在才学吗?一想也是,皇子们的教学和太子的自是不一样。可再不一样,有一个强大的母家,草包都能被推上去当皇帝。太子想到这,再看赵承韬,心里就生出了厌恶。

  “我要回去了,你自己玩吧。”太子丢下这句,就撒开了他的手,转身走了。

  “哎太子哥哥!”二皇子追了两步,太子走得毅然决然,头也不回。他不由有些失落,好不容易见着一面,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太子气闷地回了自己的毓秀宫,立志发愤图强,坚决不给那家伙任何机会!他不会让父皇废掉他的,他不会!与其让那样的人当皇帝,不如自己来当!他绝不会引外人来祸害自己的父皇,自己的国家!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太喜欢太叔萌这个名字了~我要给他加戏!

第6章

  太子努力平静下来,用了午膳,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就起来读书。

  喜公公见太子日夜用功,心里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向他道:“殿下,难得今日休息,你就歇歇吧。”

  太子摇了摇头,他没资格休息,没资格偷懒,他现在浪费掉的每一刻,就换来将来无数的灾祸。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要努力,他要获得父皇的认同,获得朝臣的认可,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而那位,纵使有母家支持,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永远被世人诟病!

  如果他也有个依靠就好了,就有胜算多了。但现在,他还想不到谁可以帮他,只能靠自己,要努力,要坐稳太子之位!太子给自己打气,向书房去了。

  喜公公看着他去,暗叹了口气,多好的太子啊,要是有个靠山就妥了。喜公公努力回想着皇后的母家,看是否还有人可以助太子一臂之力。他现在是今日不知明日事,真怕忽然一睡不起,这可怜的小太子在宫中无依无靠,倍受欺凌。一想到这个他就心酸。

  喜公公也曾发动自己微弱的人脉,联系皇后的母家。皇后的母家人丁凋零,没什么指望得上的了,自皇后的父亲镇国大将军战死后,家族兄弟也多半战死沙场,就剩下几个女人。

  喜公公经多方打听,打听到太子的一个姨娘嫁了一个偏远的将军,虽是个将军,却离得也太远了。再者将军无召不得回京。怎么指望得上呢?

  喜公公无法可想,心里沉甸甸的。

  行了出来,抬头却见祁王站在那里。喜公公甚是惊异。

  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拜见,“老奴见过祁王殿下。”

  “哦,喜公公。不必多礼。”祁王对他点了点头。

  喜公公直起身来,打量了他一下,道:“祁王殿下是来找太子殿下的?殿下正在书房念书呢。”

  “念书?”祁王看了一眼宫门,又看向他。

  “是啊,”喜公公道:“太子念书很用功。老奴跟他说今日休息,干脆就歇一歇吧。殿下却不肯。你说说,这样没日没夜地念,老奴真怕他把身体给熬坏了。哎。”

  “没日没夜,”祁王喃喃重复了一句,心道他眼底的青黑就是这么来的?

  “可不是!”喜公公叹道:“三更天就起来咯,老奴年老觉少,都比不得他。真是苦啊,小小年纪,没一天歇过。老奴在旁瞧着也是心疼得紧。若是祁王殿下能帮忙劝劝,兴许他还听些。”

  “他在哪里?”祁王看向他,淡声道:“烦请公公领本王前去看看。”

  “哎,祁王这边请。”喜公公心里也是极愿意太子和祁王亲近,兴许将来祁王能站在太子这边。他是打着这样的算盘,欢喜地领祁王前去找太子。

  喜公公领祁王到了太子书房,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读书声。

  喜公公正要上前去敲门,祁王拦了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喜公公意会,低声道:“那祁王帮忙多劝劝太子,老奴先告退了。”

  祁王点了点头,喜公公便去了。本来沉甸甸的心情,如今松快了许多。

  祁王站在书房门外,听着门内的读书声,他也不着急进去。站在门外听了一阵,慢慢的眉头蹙了起来。

  只是一段话,他为何反反复复地念?

  难道他就是这么背诵文章的?课堂上见他背得挺顺,背后竟下了这么多工夫?祁王原先还以为太子记忆恢复了呢,从前的太子记忆超群,几乎达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几时需要如此死记硬背?

  祁王望着门板,脑中又闪现出那日他哭着求自己帮他的情形,心中泛起一丝丝苦涩。

  小太子一定以为无人可帮他,才如此拼命读书吧?或许他根本没恢复,他磕坏脑袋了,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他的太子之位定会不保。他知道,他都知道,所以才如此拼命吧。

  祁王想着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更觉小太子可怜。祁王站在小太子的角度想了一下,如果不能当太子,他的命运该有多悲惨。一个废太子的命运,该有多悲惨。

  祁王本想要进去的,忽然又不想进了。

  他转过了身,身后读书声,声声不息,伴随着他的脚步,渐行渐远。

  祁王出来后,喜公公迎了上来,问:“祁王见过太子了?”

  祁王摇了摇头,道:“太子如此用功,本王不忍打扰。公公放心,本王会在课堂上劝诫他的。”

  喜公公本来喜悦的心情,在听到祁王的话后,染上了一丝落寞,只听祁王又道:“本王今日也是闲来无事,进宫来瞧瞧,这便回去了。今日本王到来之事,还请公公不要告诉太子,以免增添太子的烦恼。”

  “是,老奴记下了。”

  祁王看了喜公公一眼,便迈步离开了。

  太子到了晚膳时间,才从书房出来。用了晚膳,又去书房继续念书。

  祁连玉回到祁王府,心情郁郁,难以消解。

  晚饭时间,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忽然没了胃口。从前一个人吃饭也未如此难受,如今倒觉得形单影只,哪里都不得劲。昔日双亲陪伴身旁,何等快乐。这几年一直忙着支撑家业,也许久未想他们了。

  “初一。”祁连玉唤了一声。

  “属下在。” 初一是祁王府培养的暗卫之一。

  “去替本王办点事。”

  “是。”

  祁连玉吩咐完,初一便去了。祁连玉这才拾起筷子吃饭,勉强吃了几口,便让人收拾了。

  从前祁连玉进宫教授太子,只是当成一项任务来完成,如今却隐隐有些期待。这真真是奇了。

  为何会期待呢?祁连玉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祁连玉早早便进宫了。

  站在课堂外,背着手,瞧着一片碧玉竹出神。

  太子来的时候,看到他,忙上前行礼,轻唤了声,“太傅。”

  “哦,来啦。”祁连玉回过神来,看向他。

  “嗯。”太子站直了,仰头望向他。

  明媚的小脸,瞧着真是玉雪可爱,祁连玉忽然想伸手捏一下,但碍于师生身份,到底没做出此等犯规举动。

  “进去吧,上课了。”

  “嗯。”

  进到课室坐下,祁连玉拿出了书本,想起了昨日太子背诵的文章,是后面的。祁连玉唇角勾了勾,向太子道:“我们今日来讲《孙子兵法·虚实篇》。”

  太子一听,错愕了下,抬头扫了一眼祁连玉,又飞快垂头翻书。心里在庆幸着还好昨日背了。

  太子智力不如从前之后,最怕别人说他笨,说他傻,所以只有把文章全背下来了,他才有底气去听课。不然心里没底,就虚得很。

  “你看过这篇文章了吗?”祁连玉问。

  “嗯。”

  “理解了吗?”

  太子摇了摇头。

  “那我先给你讲讲。”

  “嗯。”

  祁连玉就开始给他讲:“兵法之上,有虚有实,虚虚实实,变幻莫测。咱们要练就一双慧眼,莫要被敌人迷惑,要探清敌军虚实,作出相应对策。同时,咱们也可以用计策迷惑敌人,让敌人摸不清我军虚实,对敌军或声东击西,或逐个击破等等。战场上是灵活多变的,要根据实际情形制定作战方针,不能恪守成规,纸上谈兵。我先给你讲讲这上面的意思吧。”

  “嗯。”太子点了点头。

  祁连玉就给他讲解文章的意思。

  祁连玉仅大太子十岁,讲起课来却像个老夫子。这也不怪他,给祁连玉授课的就是一些老夫子,当然这兵法是他自己研究的。他没打过仗,对兵法的了解也只是在理论上。若有实战经验的话,他应该还有很多话讲。

  太子年幼,恐怕皇上也只是让他初步了解一下,先把理论读透了,往后若有机会……噢,尊贵的太子殿下,怕也没什么机会上战场。

  祁连玉见太子听得还蛮认真,一副求学若渴的模样,不得不说这的确感动了祁王。如果他不当皇帝,谁来当呢?

  即便不如从前聪明了,但相比于从前,变得更谦虚、好学、刻苦、用功,这些都是难得的好品质。

  从前的太子极具天赋,却在一夕之间失了这天赋,好比骤然从云巅跌落,如此落差,任谁都难以接受。可太子非但不自怨自艾,意志消沉,反而奋发图强,迎难而上,何其难得!

  祁连玉如此想着,对太子又肯定了几分。

  想想太子当了皇帝,以后他祁王的头上,又多了一项帝师的荣耀,也没什么坏处。

  祁连玉给太子讲完了文章的意思,又给他举了几个例子。毕竟是兵法,少不了排兵布阵。两人无法实战,只能模拟,最后就转到军事沙盘上讲解。

  小太子看到沙盘上崇山峻岭,青青绿绿一片,其上覆盖了兵马、城郭,感觉挺好玩,毕竟是孩子心性,不多会儿就露出了笑容。

  祁连玉见到他笑,不由唇角勾了勾,“太子觉得这个好玩么?”

  “嗯。”

  “那咱们就来玩一盘,如何?”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祁王:大家好,我叫祁连玉。是一枚攻。

  太子:大家好,我叫赵承啟。是一只受。

  二皇子:大家好,我叫赵承韬。是一个炮灰。

  初一:大家好,我是祁王府的暗卫,我不配拥有姓名。

第7章

  两人在军事沙盘上各选一方。

  一开始没搞那么高难度,祁连玉设定敌我双方兵马一样,各一万。地形也没搞那么复杂,就一座城。模拟的战争场景是攻城。

  太子见这模拟的场景跟日后敌军攻城几乎一样,不由愣怔了下。

  祁连玉向太子道:“鉴于你是第一次玩这个,我给你讲讲规则吧。”

  太子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严肃地点了点头。太子心想,若是自己会打仗,一定亲赴战场,绝不让敌军乘虚而入。

  “咱们打仗,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祁连玉仍是以教导为主,一边排兵一边给他解说,“天时呢,就是天气,你看天气有晴天,阴天,雨天,刮风,下雪,下冰雹,等等,这些天气因素都要考虑,看适不适合打仗。若是个会看天的呢,就好办啦,借个东风,火烧连营,把敌军一把火烧了,岂不快哉?”

  “地利,就是地理环境,你看这些地形,有山峰,有山谷,有湖泊,有草地,有城郭,有巷陌等等,这些就是地理环境,打仗一定要勘察地形,不能盲目。掌握了地形,就掌握了战场,掌握了战场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再说这个人和,人和,就是人心,大家必须团结一致,才能打好一场仗。如果人心不齐,在战场上自乱阵脚,就是个死。所以这人心也是极其重要的。但凡有乱军心者,都要军法处置,绝不姑息。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明白吗?”

  “嗯。”太子听着的同时,也跟着祁连玉动作,把自己的兵都排了上去。兵当然没真有一万那么多,几百个而已。反正就是个数。说是多少就是多少。

  祁连玉说了半天的话,有点口干,去端了杯茶来喝。祁连玉回来看着沉静的太子,感觉自己说这么半天就换了他一个嗯,真是服气。好在看到他高兴,自己也开怀不少。便不予以计较。

  太子玩着那些兵,终于露出了点孩童的天真,这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啊。祁连玉心想,如果他生在普通人家,说不定现在就在无忧无虑地玩泥巴。可偏生在帝王家,还是个太子,命运就注定与人不同,小小年纪,肩上就背负了一座大山,如何还能轻松玩耍?稍有不慎,就被人谋害了去……

  想到这么可爱的太子,被人谋害了去,祁连玉面色沉了沉。

  “好了吗?”祁连玉喝了茶,润了喉,觉得舒服了些,看向他。

  太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看向沙盘,他把四个城门都布满了兵。

  “现在说一下打仗的条件,天气,适合打仗的晴天。地理环境,就这座城。人嘛,嗯,人心很齐。还有咱们的器械,攻城有攻城器械,守城也有守城器械。”

  祁连玉说着去拿了一些攻城和守城的模拟器械来,顺道帮他熟悉熟悉这些东西。

  “箭,长矛,盾牌,长戟,刀,剑这些兵器咱们都一样,不用多说了。不一样的,攻城槌,穿云梯,投石机,吕公车等,这些是攻城用的。守城用的,撞车,撞车可以把穿云梯撞毁,”祁连玉说着给他演示了一下,他一手拿穿云梯搭在城墙上,一手拿撞车在城门楼上撞翻穿云梯,“就是这个样子,懂了?”太子点了点头。

  “还有叉竿,敌人从□□爬上来了,就用叉竿叉掉他。礌石、滚木,从城上把这些东西砸下去,把人砸死,懂?”

  “嗯。”

  “还有火器,火箭火球火蒺藜,这些都可以直接投下去,击退敌人。”带火的模拟器械都带了明显的火焰标记。很容易分辩。

  太子点了点头。

  “额,都听懂了?”祁连玉看着城门口一堆兵,又看了太子一眼,“你把兵都放城门口,是想在城门口拦住我,和我打一场么?怎么办呢?你的守城器械可都在城门楼上。”祁连玉说着把那些守城器械都放到城门楼上,又把攻城器械怼到了太子的那些兵面前。

  “!”太子一见,顿时瞪大了双眼,忙去扒拉他的兵,嘴上急道:“不是,我,我还没,好。”

  “其实在城外也不是不能打,”祁连玉看着他把兵都收进了城里,慌里慌张的样子好像真怕自己杀了他的兵,心里觉得好笑,“你看我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而来,正是疲惫之际,你可以派兵出城跟我打,趁我疲惫,打我个措手不及。”

  太子看着他那些兵,又看了他一眼。太子此刻看祁连玉怎么看怎么像要算计自己,他不想中他的计,才不要出来打,待在城里还安全些。若是出去,没有防护,一定不够他打。

  “就这样,吧。”太子看着自己的兵道。

  “随你。”祁连玉好整以暇地瞧着他,“好了吗?开始了吗?”

  “嗯。”

  祁连玉把吕公车、穿云梯、投石机,一一摆好,做出一副兵临城下的架势。

  “我不会告诉你我一个城门投了多少兵力,当然啦,敌人也不会告诉你这个,你只有自己探查。嗯,你现在也可以猜猜看。”

  就摆那几个兵,又不是真实的数目,太子自然是猜不到。

  太子看他有那么多攻城器械,有些紧张,反观自己的守城器械少得可怜,太子不由指着自己的道:“我守城,器械少。”

  “没事,你就当成你有很多。”祁连玉安慰他。

  “哦,”太子应着,看着那少少的器械也莫得办法。

  “那我来攻啦,”攻的是东城门,吕公车推来撞城门,这是一辆巨型攻城塔楼战车,有城门楼高,共五层,每一层都装了不少士兵,车前面有一板撞木,撞木前端都削得尖锐。祁连玉将吕公车推到了城门前,撞木就戳到了城门上。车顶刚好和城门楼持平,士兵可以从车顶直接上到城门楼。

  太子要顾着城门不要被顶开,又要顾着不要让士兵攻上来。不由有些紧张。他派了几个士兵过去,拿叉竿叉掉上来的士兵。又让士兵去堵住被撞的城门。

  祁连玉瞧了瞧太子神色,看着还算镇定。祁连玉手快,给他在城门楼下摆上了一排穿云梯,让士兵都从穿云梯上去。太子又紧赶着用撞车去撞翻他的穿云梯,手忙脚乱的,笨拙而无序,这哪里是用兵打仗,分明是两个人在较劲。

  太子光是守着不被攻上来都难,更别说主动出击了。

  “哎呀,我要攻上来了。”祁连玉逗了他一下,“没人拦着吗,我要大杀四方了。”

  太子急得满头汗,又派兵来对付他攻上来的兵。

  太子顾得城门楼,又顾不得城门,祁连玉又去动城门,推着吕公车一顶就把城门给顶开了,太子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向祁连玉的动作。

  “啊,这么快就破城啦?”祁连玉瞧着太子,样子像在看戏。太子沉默了一会儿,直接伸手过去,把城门给合上了。那动作自然得连祁连玉都没什么话讲。

  好吧。太子高兴就好。

  这边打得如火如荼,其实是声东击西,“殿下的火力都集中在这里了吗?我现在各派三千兵马分别袭击殿下的南城门和北城门,殿下要如何做呢?”

  太子:?!

  太子慌的看向南城门和北城门,什么器械都没,急道:“我,我还有……”

  “还有什么?”祁连玉看着他笑。

  太子看到他笑,感觉特别的奸,心情很微妙,“还有兵……”他小声道。

  “哦,有多少啊?”祁连玉问。

  “三千。”

  “南城门有三千?”

  “嗯。”

  “北城门也是三千?”

  “嗯。”

  “那东城门呢?你投了多少兵力在跟我打?也是三千么?”

  太子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

  “那你的西城门就只有一千兵力了啊,这么点兵力守得住吗?”祁连玉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在东城门只是虚张声势,实际目的是想绕到西城门去攻你,因为你后方空虚啊,很容易攻破的不是吗?”

  太子沉默了下,手指着东城门问,“你,有多少兵,跟我打?”

  祁连玉笑,“不多,两千。”

  “那,攻西城门,也是两千?”

  “不错。”

  “你没有,攻城器械。”

  “有啊,穿云梯,投石机,床弩,爬墙钩,等等。”

  “我也有。”

  “有什么?”祁连玉问。

  太子瞧着那些根本没用到的火箭火球火蒺藜,手指了指,“这个。”

  “哦,可以有。”祁连玉点了点头,又给他分析了下形势,“你南北城门的兵力跟我的兵力相当,就姑且算打成平手吧。东城门我投了两千兵力对付你的三千兵力,西城门我也投两千兵力,对付你的一千兵力,从人数上来说,我这西城门的两千兵力,是不是碾压你的一千兵力?”

  “嗯。”

  “那我能不能攻破这座城?”

  “不能。”

  “嚯?那你现在拿什么来跟我抗衡?”

  “我……”太子望着整座城,陷入了沉思。

  “嗯?”

  “我,以少胜多。”

  “嗯,也成。”祁连玉笑了下,道:“那你现在明白什么是虚虚实实了吗?”

  太子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座城,细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祁连玉道:“有时,敌人只是佯攻,来迷惑你,真实的意图,却是绕到后方来,趁你不备,攻打你。作为一名作战指挥人员,要保持冷静、理智,机警,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要掌控全局,有自己的判断,判断精准,才能打好一场仗,若是判断失误,就是以惨败收场。明白吗?”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除了嗯还能不能说句话了还?

  赵承啟:不能了~

  祁连玉:殿下,卖萌可耻。

  赵承啟:他们都不收藏,是我不够可爱嘛?

  祁连玉:嗯,你可以更可爱点。

第8章

  祁连玉沉默了下,眼睛瞧着小太子。小太子面色淡定,肚子不期然传来咕噜一声响,淡定的脸不由掠过一丝尴尬。

  祁连玉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道:“啊,这么快就晌午了,也该下课了。今天就到这吧。”

  “嗯。”太子应着,恭敬告退。

  祁连玉看着小太子收拾东西离开,又看了眼沙盘,最后转回自己的席位。看到一摞书中有一本夹着一张宣纸。不由弯腰将纸扯了出来,正是那日让太子默写的孙子兵法。

  祁连玉看着上面稍显稚嫩的字迹,错别字是有很多。脑中又浮现起小太子淡定地写错别字的模样,嘴角几不可见地上扬。目光也柔和了。

  太子回到寝宫,用了午膳,休息半个时辰,就去上太叔萌的武术课。

  太叔萌仍让他扎马步,难度提高了些,扎两刻钟才能休息一刻钟。

  小太子双腿岔开站在马步桩上,双手握拳平行向前,手臂上放着一把三公斤重的剑鞘。

  站了一刻钟后,小太子的额头就冒出了大滴的汗,身子也轻微打颤,但下盘还算稳。

  太叔萌瞧着他,呵呵一笑,道:“小太子,干得不错啊,继续坚持。这下盘一定要稳,基础的东西不练好,以后啥都不是,想更上一层楼,那是不可能滴。等你基础练扎实了,咱们再来练功。你想学啥绝世武功,咱就教你啥绝世武功。”

  “嗯。”

  太叔萌背着手,手上拿了根竹鞭,等着随时“规范”小太子的动作。一会儿给他敲敲背,让他背挺直了,一会儿给他敲敲腿,让他腿别抖,一会儿让他的手臂抬高点,别低下去了。

  越到后面,太子的汗流得越欢。双臂上感觉有千斤重,那剑鞘快把他压死了。

  太子咬牙坚持着,汗滴从额头流下,流到眼睛里,涩疼涩疼的,他不敢动,只能生生承受着这份煎熬。

  周身热烘烘的,已经汗湿完了。

  就在太子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太叔萌道:“时间到,休息一会儿吧。”

  太子一听,顿时松了口气,手一垂下,剑鞘就落到了地面,发出吭的一声响。坚持过来了,感觉也没那么难了。太子从马步桩上爬下来,抱着桩子喘气,侧头拿肩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太叔萌瞧着他,仍是乐呵呵的。作为三师之一,这位算是和蔼可亲的了,但那只是表面,训练起来,可没把太子当人看。当然了,太子年岁还小,训练的程度都是在他的可承受范围之内。肯定不能把太子训坏了,他还想好好活着。

  太叔萌看了太子一会儿,又望了望天,秋高气爽的,天气也不十分闷热。挺好。

  鉴于太子已经累成狗了,太叔萌也没如同往常一样给他灌输什么理论知识,就让他好好休息。

  休息一刻钟后,又让他上马步桩上蹲着。

  如此练了一个下午,太子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回到寝宫已经不想动了。最累的是手臂,之前手臂上就放竹鞭那么轻的东西,这次放这么重的剑鞘,他的手臂练完之后,差不多废了。两条手臂像断了般,就这么垂在身侧,抬都抬不起来。

  用晚膳时,手抬不起来拿筷子。喜公公瞧太子这可怜见的,只得上前来贴心地给他喂饭,太子也没有推辞,他实在无能为力了。

  用了晚膳,又是喜公公帮他洗的澡。

  一边洗一边念叨着,“这个太保也真是的,把殿下都累成什么样了。”

  太子在浴桶里迷迷糊糊地钓鱼,想是累坏了。喜公公实在忍不住,才念叨了这一句。

  洗完了,唤年轻力壮的太监来给太子擦干抱到床上去。太子一沾床就睡得人事不知。

  睡到半夜,太子只觉身上忽冷忽热的,脑袋也混混沌沌,很是不舒服。

  三更时候,值夜宫人把他叫醒。太子还记得要去书房背书,便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洗了把脸。往书房去。一路上脚底像踩着棉花,软绵绵的,脑子也不甚清醒。太子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手触到发烫的脸庞,似乎发烧了。

  太子感受了一下,应该无大碍,便无事人般地去背书。这次背书效率并不高,太子脑中浆糊一样,总记不住,他心里又急又恼,拿针扎着自己的手指,痛觉令他清醒了一下,但很快又混沌下去。他的手臂由于昨日的训练依然酸痛难忍,也没能使多大劲扎自己。

  太子就这样半迷糊半清醒地背到了五更天,身上的沉重感愈重。他却不当一回事。到了五更天就出去扎马步,一直到早膳时间,吃了早膳便去上课。

  太子这一早上都云里雾里的,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却没有声张。想就这么生扛过去,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了,连生病都是奢侈的。

  祁连玉瞧着太子的小脸蛋似乎比往日红了些,红艳艳的有些不大对劲,看他眼神也全无神采。

  “殿下,”祁连玉唤了他一声。

  “嗯?”太子迷茫地看向他。

  “刚刚讲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嗯。”

  “复述一遍。”

  “……”

  太子看向书本,脸上掠过尴尬,他的脑袋懵了,太傅讲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太子小嘴张了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生病了吗?”祁连玉看着他问。

  太子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飞快扫了祁连玉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祁连玉瞧着他神色就是不对劲,“那为什么脸这么红?”

  太子听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烫手得很。

  祁连玉站了起身,向他走了过来。太子见他过来了,不由紧张起来,心砰砰乱跳,眼睛都不知看哪里,低声向他道:“太傅,我,我没事。”

  “没事吗?”祁连玉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那烫人的温度,让祁连玉的眉头蹙了起来,“这么烫,还说没事?”

  “没事。”太子一脸淡然的样子,仿佛生病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殿下,”祁连玉见了,有些气恼,“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你都生病了,今天的课就别上了,回去让太医看看。”

  “我没事。”太子眼露哀求地看着他,“可以上课。”

  “上什么课?”祁连玉瞪着他,“今天的课到此为止。回去。”

  太子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的朝服,沉默着端坐在那里,没有动作。

  “你到底在想什么,”祁连玉语气不善地道:“是不是想着忍忍就过去了?那要是没过去,烧坏了怎么办?烧傻了怎么办?”

  太子一听到“傻”字,尤为敏感,面容不由松动了下,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祁连玉对于这个神情很是不理解,为什么会觉得惊讶?他的话哪一句到令他觉得惊讶的地步?

  “嗯,看太医。”太子点了点头,转向案桌,收拾自己的书本。

  “这就对了。”祁连玉见了,暗松了口气,站了起身。瞧着他。

  太子收拾好,从地上爬起来,刚站起来,身子一踉跄,又猛的栽倒下去。

  “!”祁连玉见状,心都快跳出来了,忙伸手一揽,人就倒进了他的怀里,祁连玉半蹲着扶着太子,看着他,紧张地问:“殿下,你还好吧?”

  “嗯,”太子哼唧了一声,眼睛却是闭着的,眉头也紧皱着。

  祁连玉有些心慌,再顾不得其他,直抱起小太子就出门去,出了门吩咐宫人,“快去找太医来,太子殿下病了。”

  宫人见了,慌的去了。

  祁连玉将太子抱回了他的寝宫,喜公公见了,哎哟了一声,道:“这是怎么了?”

  “发烧了。”祁连玉一边把太子抱到床上去,一边吩咐着,“端盆凉水来。”

  喜公公忙让人去,自己跟到了床边去看太子,忧心忡忡地道:“一定是昨儿下午着凉了,如今天凉儿,殿下汗湿了一身回来,一路上吹风,可不着凉了么,唉!”

  “汗湿了一身?”祁连玉不解,“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练功去啦,”喜公公说着,又一拍脑门,“哎哟我这老糊涂,费什么话呢得赶紧去请太医啊,来人……”

  “本王已经让人去请了,”祁连玉拿话拦了他。

  喜公公一听,放心了些,又看向祁连玉道:“这是什么时候烧的啊,早上瞧着还好好的。”喜公公老眼昏花,只看得到太子好好地出门,哪里看出什么不对劲,故而他说太子早上好好的。

  不多会儿,一盆凉水端来了,喜公公接过,拿毛巾沾湿了,递给祁王,祁王接过毛巾敷在太子额头。

  太子已经昏了过去,身子忽冷忽热,嘴里哼哼唧唧。祁连玉摸了摸他的脸和手,哪里都烫得吓人,不由看向门口,心急地道:“太医怎的还不来?”

  喜公公听了,也跟着心慌,“老奴去瞧瞧。”

  喜公公去了,祁连玉转头看向太子,太子身子蜷缩了起来,嘴里嚷冷。祁连玉忙把被子给他盖严实了。瞧着他满面通红,烧得迷迷糊糊的,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心疼。

  赵承啟:没事。

  祁连玉:还说没事?信不信我打你屁屁?

  赵承啟:本来就没事呜,轻点打~

第9章

  太医来了,诊了脉,手探了探他额头。便让扶太子起来,给他刮痧。

  小太子烧迷糊了 ,闭着眼任由人摆弄,嘴里不时地哼哼两声。祁连玉帮扶着太子,半解了衣裳。太子靠在祁连玉怀里,太医拿了刮痧板在背后给他刮。

  屋里倒是安静,只听得刮痧板刮在后背上的细微声响。

  太子细皮嫩肉的,那白嫩的肌肤给一刮就红了。祁连玉一手扶着太子,一手按着他脑袋,不让他动。刮了有两刻钟,太医才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

  “好了。”太医向祁王道。

  祁连玉点了点头,帮太子穿好衣服。热度还未降下去。扶他躺下后,毛巾又沾了凉水,盖在他额头上。

  太医在旁躬身道:“太子是受了凉,寒邪入体导致的发热,等热度降下来了,再静养几日,便无碍了。”

  “热度什么时候降下来?”祁连玉问。

  “已经刮了痧,相信不多久就能降下来了。”太医道。

  祁连玉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又看向床上的人儿,太子安静地睡着,没再哼唧了。

  太医看了两人一眼,祁王不再说话,太医便退到了外边。开出药方给人去煎药。喜公公在外头招呼人煎药。

  祁连玉看着太子,一颗心始终提着。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发烧的,昨日下午受的凉,会不会那时就……他就一直忍着?如果自己没发现,他就一直忍着么?

  呵,不忍着又能如何呢?祁连玉自嘲地笑了下。

  太子病了,身边就一个老太监跟着着急。

  没了娘的孩子,就是这么可怜。

  没人疼。没人爱。

  祁连玉不由生出了一丝怜惜之情,伸手摸了摸太子的脸,脸上烫人的温度消散了,看来那太医还有点用。

  太子皱了皱眉,睁开了眼,茫然地瞧着祁连玉。

  祁连玉看到他醒了,惊喜了一下,“你醒了,好点没?”

  “……”太子看了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就要起来。“莫起来了,”祁连玉连忙按住了他。

  太子复躺下,内心却充满不安,仓惶地看了眼外面,沙哑的嗓子问:“什么,时辰了?”

  祁连玉看了看外面,道:“差不多午时了。”

  “午时,”太子呢喃了一句,忽然心安了些。

  “你觉得怎么样了?”祁连玉将毛巾从他额头拿下来,探了探他额头,冰凉冰凉的。

  “没事了。”太子轻声道。

  “没事了?”祁连玉伸回手来,不赞同地看着他,“那怎么样才叫有事?是不是等烧坏了才叫有事?嗯?”

  “……”

  太傅居然坐在他床上教训他,太子一时还没适应这种事,心里有些难为情。

  “不要,告诉父皇。”太子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眼神瞧着祁连玉。

  祁连玉一见,霎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那你就快点好起来。”

  “嗯。”

  “药煎好了。”这时喜公公端了药来,“还有点烫。”

  “先放凉了吧。”祁连玉道。

  喜公公把药放在床头柜上,等凉了再给太子喝。

  “怎么样了?”喜公公问。

  “烧退了。”祁连玉应着他。

  喜公公瞧着太子醒了,心里松了口气,叮嘱道,“殿下,以后小心着点吧,前儿才落水,今儿又着凉了,怎么这么多病多灾哇,这可怎么好?”

  “别让父皇,知道了。”太子向他道。

  “哎哟,你要是不好啊,老奴可不敢瞒着,”喜公公道:“赶快好起来罢,老奴这心一直揪着呢。”

  “嗯。”太子应着。

  “这药,趁热喝吧,发发汗,”喜公公把药端了来。

  祁连玉伸手来接,“给本王吧。”

  喜公公将药碗端给了他。

  太子忐忑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祁连玉看了他一眼,太子没敢有意见,张嘴接了祁连玉喂过来的药。药温热,十分苦,太子皱着眉吞了。

  祁连玉看着他一脸苦哈哈,也没理,一勺一勺的药喂给他。太子默默吞了。

  喜公公在旁瞧着,都觉得苦。等药喂完了,他去端了水来,“喝口水吧,冲冲味儿。”

  祁连玉接过水,把空药碗给喜公公。太子就着碗喝了水,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祁连玉看着他喝了水,向他道:“喝点粥吧。”

  太子瞧了他一眼,小声道:“喝饱了。”

  喜公公在旁都想笑,“可不喝饱了么?但还是吃点东西吧,好歹垫垫肚子。老奴这就去让人送粥过来。”

  喜公公说着就要去,又想起祁王,不由道:“祁王殿下要在此处用膳吗?老奴让人安排。”

  “不必了。”祁连玉看着太子,道:“太子既无事,本王这便要回去了。”

  “哎。”喜公公应着,端了空碗出去了。

  太子低垂了眉眼,不知要说什么好。祁连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温声道:“好些了么?”

  “嗯。”太子不知是热的,还是药的关系,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祁连玉见了,从怀里掏出了帕子帮他擦了擦,太子扫了一眼他的手,十分不好意思。等他擦好了,太子才小声道:

  “谢谢太傅。”

  “不用客气。”

  太子不吭声了,他听了祁连玉先前的话,以为他就要回去了,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挪动身子,不由向他道:“我没事,太傅忙,便回吧。”

  “殿下这是要赶人了?”祁连玉好笑地看着他。

  “不是。”太子有些局促,不知要怎么应付眼前之人,只好保持沉默。

  太子不说话,祁连玉也不说话。两人就干坐着。

  等喜公公端来了粥,祁连玉又接过,喂太子喝粥。

  太子只得张嘴含了,喜公公在旁瞧见祁王亲力亲为地服侍太子,心里有了底。送了粥来,又默默退出去了。

  “殿下放心,喂你喝完粥,我就走。”祁连玉边喂他粥边淡淡地道。

  太子轻轻嗯了一声,心里觉得暖烘烘的。

  祁连玉喂完了粥,果真起身要回去了。太子看到他背对了自己,才敢抬起头来瞧他。

  “殿下歇着吧,我回去了。”祁连玉回身看了他一眼。

  太子见他忽然转身,慌的低了头,轻声应着:“嗯。”

  祁连玉不再说什么,太子眼角余光瞥见他迈步出去了,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外面。直到祁连玉背影消失不见。“今日的太傅似乎亲切许多。”太子心中如此想着。

  发了一回汗,又有些困倦。太子复又躺下了。

  喜公公送完祁王,进来见太子已经躺下,上前来帮他掖了掖被角。想到太子的多灾多难,又叹了口气。

  太子心中有事,睡得并不安稳。到点了就醒了,他一醒,就下床来。唤人来服侍穿衣。

  喜公公听到呼唤,忙来看他,看到他站在床边,不由叫着:“哎哟小祖宗,你不好好儿的在床上躺着,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上课。”太子应着,又问:“什么,时辰了?”

  “什么什么时辰,你还没好呢,上什么课啊?”喜公公很是不赞成他去上课,上的是太保的课,肯定又是要死要活地回来。那还得了!

  太子没理他,唤其他人来帮他穿衣。

  喜公公在一旁哀求着,“我的祖宗,你就好好躺着吧,派人去说一声,今儿个就不去了……”

  “不行,要去。”太子态度坚决。

  不去的话,定会被太保说偷懒,传到父皇耳朵,还得了?无论如何是要去的,说什么都是要去的。

  太子觉得身体松快了不少,更坚定了决心。

  喜公公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让他去,但又拗不过他,只得派人小心跟着。

  太子叮嘱了,叫都别多嘴。宫人只得唯唯应诺。

  太叔萌并不知太子生病了,练武之人本就五大三粗的,也不大留意太子神色,见他来迟了,不由道:“我说太子殿下,您要是不来了,好歹派人知会一声,别让属下在这里吹冷风啊。”

  太子抱歉地向他道,“对不起,来迟了。”

  “来了就接着练吧。”太叔萌也不以为意,仍让他去扎马步。

  跟昨天一样,爬上马步桩,双腿岔开站稳了。马步桩并不高,但太子才发烧,身子发虚,看着下面都有点晕。到了此时,他也觉得确实有些勉强了。

  还能怎么样呢?已经骑虎难下,还能说不练了么?只得咬牙坚持。

  太子双手握拳把手臂平行伸展出来,太叔萌把三公斤重的剑鞘放他手臂上,让他扛着,太子差点给那剑鞘压下去了。他咬了咬牙,死命撑着。

  “手抬高点。”太叔萌用竹鞭敲了敲他的手臂。太子只得抬高了些,他的手臂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那剑鞘忽然变了千斤重,太子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支撑着,腿肚子都在发颤。

  “别抖哇。”太叔萌又用竹鞭敲了敲他的腿,“怎么越练越回去了,昨儿不是挺好的吗?”

  太子一声不吭,全靠顽强的信念坚持着。额头的汗冒了出来,后背也出汗了,那刮过痧的皮肤,敏感脆弱,被汗水浸着,又痛又痒。太子忍得十分艰辛。

  天儿是有些凉了,也快入冬了。

  一股寒风吹过,太子都有些禁不住,身子止不住发抖。

  ……

  祁连玉回到府里,才又想起,这太子不会下午还要去上武术课吧?祁连玉想着太子执拗的性子,还真有可能。

  这太子,是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啊。祁连玉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关心太子的事。

  再一想,他是太子太傅,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帝师,适当关心一下也没什么不对。

  怕太子又干出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来,下午祁连玉又进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果然,还好我来了。

  赵承啟:我,我锻炼身体呢。

  祁连玉:哦,殿下真伟大啊。

  赵承啟:也还好……你没生气吧?

  祁连玉:你说呢?(这回真要打屁屁了)

第10章

  “你说什么,真去了?”祁连玉真是不敢相信,都烧成那样了!他还要去,他是不是想死?

  “可不是!”喜公公絮絮叨叨地说着,“老奴就差跪下来求他了,可殿下偏不听,祁王殿下快去瞧瞧吧,别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祁连玉点了点头,也没再废话,转身迈步往外去。

  喜公公见祁王去了,稍微心安了些,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祁王能把太子劝回来。太子看起来还是很听祁王的话的。

  祁连玉去到练武场,就见太子在那里扎马步,全身湿透了。太叔萌在一旁没事人似的瞧着,还拿竹鞭敲他,让他别抖。祁连玉看得火冒三丈,面色黑沉。他才伺候好的人啊,一眼没看住,就被人这样糟蹋了!祁连玉恨不得上去徒手撕了那王八蛋。

  即便心里怒火滔天,祁连玉表面还算淡定地上前去,轻唤了声:“殿下。”

  太子乍然听到祁连玉的声音,心里咯噔了一下,手一抖,剑鞘就滑落下去了。发出吭的一声重响,狠狠击打在了他的心上。

  太子下意识转头去看祁连玉,触到他不悦的眼神,又慌的低了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哟,这不是祁王殿下吗?”太叔萌看到祁王走过来了,也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碍于身份,还是上前行了礼,“拜见祁王殿下。”

  祁连玉的眼睛盯在太子身上,恨不得给他盯出两个窟窿来,见太叔萌拜他,这才收回了眼神瞧着他,“太叔萌,呵,你够资格当这个太子太保么?”

  “哦?这是怎么说?”太叔萌终于感觉到了他的来者不善,这人是挑衅来的吧?太叔萌直起身来,道:“实不相瞒,我自己也觉得不大适合,但当这个太子太保可是陛下金口玉言提拔的,难不成祁王,对陛下的决定有什么不满?”

  “不敢。”祁连玉倨傲地道:“本王来讨教讨教。”

  “既是讨教,那请吧。”太叔萌也爽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祁连玉终于可以收拾太叔萌,哪里跟他客气,当下就出手了,两人赤手空拳地过起招来。

  太子在马步桩上看到他们忽然打起来了,都惊呆了。他心里猜到太傅大概是在生他的气,但为什么啊?不是应该来骂他吗?怎么找太保的麻烦?

  太傅和太保打着打着打到了武场中央,两人互喂了一掌,被退到了一边。周边有不少兵器,祁连玉顺手抽出了一把剑,太叔萌则执了方天画戟,两人又对打了起来。练武场发出兵器激烈碰撞的声音。

  太子维持着扎马步的姿势看了一会儿,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下盘渐渐不稳,眼前也是一阵黑一阵白。他感觉不大好,也不再勉强,收了势,从马步桩上慢腾腾爬下来,扶着桩子在喘气。

  祁连玉一边和太叔萌对打,一边注意着太子那边的动静,见太子从马步桩上下来了,还抱着桩子,是不是头晕?祁连玉一分心,方天画戟当心刺过来,祁连玉大惊,侧身躲过,那方天画戟刺破了他的衣裳,太叔萌见好就收,站定道了声:“得罪。”

  祁连玉瞪了他一眼,心里担心太子,也没心情和他过招,扔了剑,转身去看太子,“殿下。”

  祁连玉见他又出了一身的汗,忙解了外袍将他裹了出来,抱在了怀里,“你头晕吗?”

  “头晕?”太叔萌走近,奇妙地看向太子,“太子殿下头晕吗?”

  “没事。”太子抬起头来,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太叔萌也不确定他到底有事没事。练功么,不都这样?

  “今日别练了。”祁连玉不由分说地将他抱了起来,看向太叔萌道:“他身体不舒服,上午才发烧。”

  “哦,”太叔萌恍然大悟,又看了太子一眼,“殿下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啊?”

  “我没事。我可以的。”太子挣扎着要从祁连玉手上下来。

  祁连玉气得想打他,“你再动试试。”

  太叔萌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孩子,眉毛挑了挑,道:“太子既然不舒服,今日就到这吧,过两日再练。”

  “我可以的。”太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望着太叔萌,瞧着甚是可怜。

  “你可以,我不可以啊。”太叔萌道:“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陛下不得剐了我?殿下下次不舒服,一定要说,不要硬撑。否则害人害己啊。”

  “回去了。”祁连玉不耐烦听太叔萌说话,扔下了这句,抱着太子,强行将他带离了练武场。

  太叔萌看着他们离开,也没甚说的。他没想到太子上午才发烧,下午就能蹦跶了。他说这太子怎么越练越回去了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太子被祁连玉抱着强行带走,心里气闷,一路上都不说话。祁连玉心里也不爽快,想骂他,又不落忍。不骂他,又心有不甘。

  这傻子,他到底知不知道点轻重?祁连玉磨着牙,骂人的话在嘴里轮了几轮,愣是没说出口。

  祁连玉抱了太子回宫,便让人打热水来,让太子去洗个热水澡。

  太子现在非常不待见祁连玉,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祁连玉见了,也是无语。他都是为了谁,为了谁?啊?

  太子沐浴的时候,祁连玉又命人煮姜茶来。

  等太子沐浴出来,见祁连玉还在,有些无语,毕竟是自己老师,还能怎么样呢?太子说不出赶他的话来。只得略过他,默默到床上去。

  太子的后背仍是十分不舒服,刚才被热水浸着跟被人拿了锋利的刀子在后背刮一样,不用看,他都觉得那里血淋淋的。鉴于此,也不敢如何擦洗,胡乱在水里泡了泡,就紧赶着出来了。

  祁连玉端了姜茶来,让他喝下。太子默默端了碗喝了。

  喝了姜茶之后,身体热得冒汗。又是遭罪。

  喜公公见太子回来了,终于放心了下来,苦口婆心地劝着:“殿下,祖宗哎,你可好生歇着吧,莫要再整什么幺蛾子了。老奴心疾都要犯了。”

  “我没事。”太子向喜公公道。

  祁连玉在旁听了,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道:“你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有事?”

  太子:……

  “唉,”喜公公叹了口气,接过了碗,看了太子一眼,又看向祁王,希望祁王能好好劝劝他。

  喜公公识趣地端了空碗退下了。

  “躺着吧。”祁连玉向太子道。

  太子听了,闷声不吭地躺了。祁连玉帮他盖好被子,就露了半张脸和一双眼睛在外面。

  太子觉得难以面对祁连玉,便干脆闭上了眼。这样可以不说话,也不会太尴尬。

  祁连玉看到他闭了眼,也没甚说的。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瞧着他。祁连玉现在是一刻也不能放心,他觉得太子疯了,这么小就这么疯,长大了还得了?

  祁连玉幽怨地看了太子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分在意,心情又十分微妙。他为何要如此在意?太子又不是他儿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祁连玉一直看着太子,太子感受到他的视线,心里不自在,不由翻转了个身,面朝里,背对了他。

  祁连玉见了,暗叹了口气,心想他这样在意他,大概因为他俩都没人疼,有些同命相怜吧。除此以外,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毕竟还在病中,容易变得嗜睡。太子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着了。

  ……

  沉沉睡了不知多久,糊里糊涂就被人叫醒了。

  “殿下,醒醒,起来喝了药再睡。”

  耳边传来的是祁连玉的声音,太子听到,心里一惊,当即睁开了眼。祁连玉的脸朦朦胧胧地出现在眼前,太子视线聚拢在他脸上,祁连玉还算和颜悦色,手伸来探了探他额头,似是松了口气,“还好没再发烧。”

  太子要从床上起来,祁连玉伸手扶了他起来。

  一看室内,已经掌灯了。

  “先吃点东西再喝药吧。”祁连玉向他道。

  “我,”太子不好意思地道:“要解手。”

  祁连玉一听,就让人拿夜壶来。

  “!”太子见说,当即窘了起来,他原要下床去自己解决的。祁连玉吩咐过后,一个夜壶就明晃晃地呈到了两人面前。太子看祁连玉接过了夜壶,还要掀被帮他的样子,顿时大惊,按紧了被子,惊慌地道:“我,我自己来。”

  “都是男的,害羞什么啊?”祁连玉取笑了他一句,倒也没强行要帮他,把夜壶给了他。另外,为了照顾他稀薄的面子,祁连玉还站了起身,背对了他。

  太子暗松了口气,拿了夜壶,想着速战速决。他一边释放着自己,一边偷偷瞧着祁连玉,就怕他忽然转过身来。太子急急解决完,把夜壶递给了宫人让拿出去。

  祁连玉看着宫人拿了夜壶出去,这才转过身来,太子看到他转过身来了,脸羞得通红。他刚刚解手完,那溢出的味道还未消散,若是被太傅闻到,真是窘得要死。太子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床底下去。

  祁连玉倒是很理解,站着不动,向他道:“好了就吃东西吧。”

  不多会儿,喜公公让人把漱口水、粥和药都端了来。

  祁连玉坐下,亲力亲为地伺候着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赵承啟:求求你,别来了。

  祁连玉:怎么?不欢迎我?

  赵承啟:嗯。

  祁连玉: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第11章

  太子被祁连玉服侍,还是很不自然。祁连玉倒没察觉他的异样,喂了他喝粥,又喂他喝药。

  “你安心休养两日,不许再逞强。”祁连玉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把身子养好了,往后学什么都容易,若是糟蹋了身子,就是得不偿失。你也不想当一个病恹恹的太子吧?”

  “嗯。”

  “应得倒是快,若是明日我来,你还三更爬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祁连玉恐吓着他,“我是你太傅,若要罚你,想来你父皇也不会有意见,你有意见吗?”

  太子摇了摇头。听到他说明日还来,心里顿时很有压力。

  房间弥漫着一股子药味、粥味混杂。因为沉默,气味似乎更浓郁了。

  太子被太傅耳提面命了一番,也不敢反驳。

  祁连玉见他一声不吭,想他应该听进去了,听不进去,明天就等着瞧。

  祁连玉威胁完了人,就回去了。

  太子只得又躺下。后背又痛又痒,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身子一直康健,这回病来如山倒,确实是太不小心了。

  这一病,又得拖几日。

  太子心有不甘,他不该在这时候生病的,他怎么能生病呢?

  太子见自己睡不着,干脆在心里默背文章。背一段卡一段,十分不顺畅。

  夜已深,万籁俱寂。屋内还点着蜡。

  太子蹑手蹑脚地掀开了床帐,下得床来,忽然想起书本还在课室,不在这边。不由有些失落。又一想,太叔萌的两本毒书却是在这里的,他此刻精神着呢,想着干脆拿来看看,也不亏。

  太子拿了毒书来,躺进被子,用一颗夜明珠照着看。

  喜公公不敢睡得太死,怕太子夜里又反复发烧,他这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时不时地来看看太子。他来时,在外面也瞧不出什么来,走近掀开床帐。太子正在看书,察觉了动静,吓了一跳,当即卧倒了下去,用身子捂住了书和夜明珠。

  喜公公枯藤般的手摸向太子的额头,却摸到了他的后脑勺,不由奇道,“这是怎么睡的?”太子听到喜公公低声呢喃了一句,把书和夜明珠往底下推了推,翻转身来,让喜公公摸着他的额头。喜公公摸了一把,不烫手,这才放心下来,又帮着掖了掖被子,这才去了。

  喜公公去后,太子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困倦了,便不再管书和夜明珠,顺势睡了。

  翌日,祁连玉如约前来。就跟给太子上课似的准时。只不过“上课”地点由课堂改到了寝宫。祁连玉打算教教他人生道理。太子殿下似乎缺乏这方面的常识。

  太子看到祁连玉来,顿时吃饭也不香了。局促不安地起身行了礼,祁连玉叫他上前来,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嗯,不烧了。”

  太子眼皮低垂,不敢有任何异议。

  “药喝了吗?”祁连玉看着他问。

  “喝了。”太子答。

  喜公公见祁王来了,有祁王盯着,他放心了。昨晚上他都没怎么合眼,这会儿交代了底下人好生伺候着,才回房去眯会儿。

  “今天觉得好些了吗?”祁连玉问,“头晕吗?”

  “不晕。”

  “能上课吗?”

  “能。”太子一听,眼睛亮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垂了头。

  祁连玉笑,“这么喜欢上课吗?”

  “嗯。”

  祁连玉让他坐下,看着太子气色不错,讲讲课也没甚要紧。若是精神疲乏了,再让他睡便是。左右都是在这寝宫里,也是方便得很。

  “可是没有课本呢?”祁连玉状似为难地道。

  “让人去拿。”太子道。

  “那倒不用,要不,你背书给我听吧。”

  “哦。”

  “你都背到哪了?”

  “九变篇。”

  “那你就背背这九变篇吧。”

  “嗯。”

  《孙子兵法·九变篇》才三百字,太子磕磕绊绊背着,背了好一会儿还没背完。祁连玉一直瞧着他,太子背到卡住的地方,就会停下来,认真思索着,一句话不说,祁连玉也不催他,等他背。

  两人坐在床榻上,床榻小几放了茶点,祁连玉自斟了杯茶喝了起来,等着太子继续往下背。

  太子沉默了半晌,愣是想不起来了,紧张得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

  “想不起来了?”祁连玉看着他,似笑非笑。

  “嗯。”太子轻声应着。

  “是故……”祁连玉提示了一下。

  太子一听,脑中灵光一闪,当即接口道:“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太子又能顺利地背下去了。祁连玉唇角勾了勾,未再说什么。

  等太子背完,祁连玉道:“背得不错,意思都理解了吗?”

  太子摇了摇头。

  祁连玉又喝了口茶,才缓缓道:“此篇主要是讲将帅在战场上要懂得灵活机变,九变就是机变。兵法,说白了,就是讲怎么打好一场仗,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打赢了就行。”

  祁连玉看向他,“还记得上回咱们讲的虚实篇吗?”

  “嗯。”

  “这两篇之间有什么关联?”祁连玉问。

  “关联?”太子沉吟了下,不确定地道:“看清,虚实?”

  “谁看清虚实?”

  “主帅。”

  “嗯,”祁连玉点了点头,道:“一个军队,主帅是关键。有句话叫‘将帅无能,累死三军’,用来形容这九变篇也贴切。”

  祁连玉:“底下人都是听命于将帅,将帅有才,无往不利。将帅无能,底下士兵,乃至百姓,乃至国家都跟着遭殃。”

  祁连玉说着看向太子,“作为君主,任命有才能的将帅,才能为国家打胜仗。若是看错了人,信错了人,便会自食恶果。殿下知道自己为何学这兵法了吗?”

  “嗯。”太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主帅之于军队,君主之于国家,都是一个道理。”祁连玉道:“一个英明的首领非常重要,他关系着底下无数人的性命和幸福。站得越高,手上握着的权力越大,更应明白自己话语的分量、下某个决定会产生的后果。你该知道,君无戏言。”

  最后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如一个重锤捶在太子的心头。

  太子不由又想到上一世父皇信错了人,害了他自己,也害了百姓和国家。太子想到这些,心里十分窒闷难受。

  祁连玉瞧着太子神色,太子脸色惨白,祁连玉错愕,“你,不舒服了吗?”

  太子摇了摇头,祁连玉再也不信他说的 ,站了起身,走过去摸了摸他脑袋,道:“到床上去躺着吧。”

  “嗯。”太子应着,小心翼翼爬下床榻,祁连玉嫌他慢吞吞的,不由弯腰抱起了他,太子惊了一下,看向祁连玉的脸,祁连玉转头看向他,“我抱你过去吧。真是令人操心。”

  “……”对于太傅一言不合就把自己抱起来,像抱孩子一样,太子表示接受无能。之前生病也就算了,现在,他又没有怎么样。

  毕竟太子的心里年龄已经十八了啊,怎么可以被一个男子抱来抱去,这成何体统?

  祁连玉也不管他愿不愿,把他抱到了床上塞进了被子。小太子在祁连玉看来脆弱得很,跟养在温室里的娇花似的,得小心呵护着。不小心的话风就折了。

  “作为英明的君主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重自己的身体。”祁连玉坐在床边,瞧着他,又开始新一轮的耳提面命,“不要让臣子和百姓为您的健康担心。明白吗?君上羸弱,会造成人心浮动,朝野动荡,周边国家亦会伺机而动,这对国家是一项威胁。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装得很坚强,这一点很好。但在太傅面前,你可以不用再装。我是你的太傅,断不会加害于你。这一点,希望你记住。”

  “……”

  太子两只大眼茫然地望着他,心里不知要不要信他的话。上回太傅还跟父皇说他记忆力不如从前,若是傻傻地信了他的话,日后被他抓住把柄,去跟父皇告状,那还得了?

  “这回怎么不嗯了?”祁连玉有些不满他的反应,“不信任太傅?”

  “嗯。”

  祁连玉气结,“这个你倒应得快。”

  “你不跟,父皇说。”太子低声道。

  “我跟皇上说什么了?”祁连玉问,问完,回想了一下,前不久似乎是说了太子不好的话,难不成传到太子耳里了?故而他不信任自己?

  太子没吭声,祁连玉瞅着他,也没吭声。

  两人沉默了半晌,祁连玉才道:“以后不说了。可以信任我了吗?”

  太子仍是不吭声,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祁连玉哭笑不得。看来还是不信任他啊。

  “我困了。”太子逃避似的闭上了眼。

  “那就睡会儿吧。”祁连玉看着他道。

  太子夜里没睡多久,大早上就被叫起来用膳喝药,此刻也是真困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祁连玉看着他,视线移到他枕边,里侧放着一本书,祁连玉看到了一个“毒”字,不由好奇,这什么书,怎么落到了太子的床头?

  祁连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起身去拿那本书。书放得挺里面,祁连玉不由叉了只手在床上,探手去取。待拿到了书,回过神来,脸也离太子的脸极近。太子安静地睡着,身上一股药香。祁连玉就这样静静看了一会儿,太子也没醒来,太子大概鼻子不通畅,微张了嘴呼吸着。

  祁连玉看着他软糯的唇,也不知在想什么,心情十分微妙。

  祁连玉撇开了脸,直起了身来,拿了书到外边去看。这是一本讲毒的书,太子又是从哪里寻来的?

  祁连玉左右无事,便在外边榻上坐下,细细翻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太医来了,要给太子复诊。

  作者有话要说:  心理年龄十八,永远十八hhh…

  九变就是机变什么的,是作者查了资料之后,根据自己的理解,瞎几把写的,仅供参考。不必较真哈!祁王教太子的就是《孙子兵法》,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孙子兵法~

第12章

  太医复诊,祁连玉就在旁边看着。

  烧退了,也没什么大问题了。太子身体素质不错,养两日就好了。

  太医如此跟祁连玉说,祁连玉点了点头。太医不知为何祁王会出现在太子寝宫,昨日还可理解为在授课时发烧了,祁王送的太子回宫,今日难不成是特地进宫来的?

  除了祁王,也没旁人了。也不知皇上来看过没有。

  话说皇上那里,太子虽有心隐瞒,但到底还是有人告诉了皇上。这人便是太子太保太叔萌。太叔萌给皇上一说,皇上再问宫人,就什么都知晓了。知晓了也只是知晓了,也没空来看。

  太子打小毛病多,不是这啊那的,前不久还落水,白担心了一场。皇上找人算过命,太子命硬,没事。

  皇帝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若是忙于国事,没空来看,也无甚可说。可他不是忙于国事,而是忙着宠幸后宫呢。国事都让大臣们看着办了。

  厉贵妃近来被半路杀出的苏妃吸引了注意力,加上太子年岁还小,还不足以威胁到她的地位,便暂时也没空来管太子。

  太子因此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太医看过了太子,见没什么事,便回去了。

  祁连玉见太子仍在安睡,便坐下,静默地看着他。祁连玉发现,就是这样看着他,也不觉得无聊。真是奇怪,从前也不觉得太子怎样,为何近来反而被他吸引了注意?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投放到了他身上。

  如今的太子,相比于从前的太子,过分安静了。一天到晚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执拗,倔强,故作坚强,死命要强,这些都令祁连玉气闷。他总感觉太子自从磕到了脑袋后,就像变了个人。说不出哪里不好。反正都是太子。

  那日太子在他面前哭着求助的场景,时时在脑中闪现,令祁连玉心底产生了想保护他的冲动。若是从前调皮的太子,祁连玉断不会想着要去保护他,可如今……

  不自觉地可怜他的身世,同情他的遭遇,知道了他并非表面的那般坚强,就想保护他。

  或许,他是被太子带偏了,不知不觉就向“太子-党”靠拢了?

  祁连玉暗暗想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祁连玉的指背轻轻划着太子的小脸,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肉嘟嘟的,又白又嫩,瞧着煞是可爱,祁连玉忍不住掐了一把。这一掐,就把太子掐醒了。

  “……”太子轻哼了声,皱着眉睁开了眼,茫然地瞧着他。

  祁连玉见闹醒了太子,讪讪地伸回了手,道:“你醒了?醒了就起来吃饭吧。”

  太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脸为什么会疼。祁连玉看太子捂脸,面上有些不大自然。太子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觉得太子那一眼满含幽怨,心里十分不好意思。

  “脸疼啊?”

  “嗯。”

  “也没多用力啊。”祁连玉心道,“难道手上没个轻重?”

  太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捂嘴打了哈欠。仍是一副困倦的样子。

  “白日还是不要睡太多,免得晚上睡不着。”祁连玉向他道。

  “嗯。”太子恹恹地应着。

  这副刚睡醒懵懵懂懂的模样,瞧着也怪可爱。

  “清醒了没有?”祁连玉问着他。

  “嗯。”太子应着,从被子里爬出来,笨拙地下床。

  祁连玉一直瞧着他,太子没再看他,起来自去洗漱了。

  祁连玉站了起身,走出了外间,吩咐人去张罗午膳和药。

  喜公公这时也来了,见了祁王,道:“殿下无事吧?昨晚上老奴担了一晚上心,愣是没敢睡,怕殿下反复发烧,这刚去眯了会儿,担着一颗心,也睡不踏实……”

  太子从里面走出来,道:“伴伴去吧,我无事。”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哇,”喜公公瞧着太子面色红润,精神也好,放心了些。出去张罗午膳和药去了。

  祁连玉看着太子是精神了些,跟着放心了下来。

  “太傅,”太子看了他一眼,又十分不好意思。

  在太子看来,太傅现在和他距离太近了些。如此近的距离,自己有什么问题都瞒不过他的眼。太子对太傅还不是完全信任。他现在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太子有点怀念去学堂上学的日子了,上学的时候才见到太傅,下学就见不到了,这段距离令他安心。

  “怎么?”祁连玉问。

  “我没事了。”太子犹豫着道,“太傅,忙别的去吧。”

  “太傅除了教你还有什么可忙?你说说看。”祁连玉好笑地看着他,“殿下这么不喜欢太傅吗?这才刚好就要赶人了,小没良心。”

  “没有。”太子忙摇头否认。

  “那殿下要留太傅吃午饭吗?”祁连玉问。

  “嗯。”太子被迫答应了。不答应就成了小没良心了。

  喜公公让人把饭菜端上来。太子和祁连玉便坐下一块用膳,席间是尴尬的沉默。这是头一次,他们同桌吃饭。

  太子紧张得冒汗,后背刮痧的地方,又有些涩痒起来,他如坐针毡,却也只得强忍着,尽量把注意力放在吃饭上面。

  “殿下大病初愈,就吃清淡些吧。”祁连玉说着,给他夹了一些清淡的菜式。

  “嗯。”太子应着,胡乱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跟太傅一起吃饭,心理压力大,饭菜都不香了。

  太子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祁连玉和喜公公见他一副恹恹神色,只以为他大病初愈,胃口不好。也未说什么。

  饭后两刻钟,喜公公将药端了来,太子皱着眉喝下那绝苦的药。祁连玉看他每次喝药都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想笑。

  “喝点水吧,冲冲味儿。”喜公公给他递了水,太子接过喝了两口,冲淡了口里的味道。

  太子饭也吃了,药也喝了,觉也睡过了,祁连玉拿了他那本毒书,问他:“这书,打哪来的?”

  太子一看到那书,下意识看了一眼床的方向,这书不是放在他床头的么?几时被太傅拿去了?

  “太保给的。”太子答。

  “太叔萌?”祁连玉奇道,“他给你这书做什么?”

  “我想学,”太子看着他手中的书,道:“学毒。”

  “学毒做什么?”祁连玉看着他,难不成还有人给他下毒?转念一想,说不定真有。祁连玉脑中转了几转,道:“那你学出什么来了吗?”

  太子摇了摇头,“才看了,几页。”

  “那你现在是跟着太叔萌学武功呢,还是学毒?”

  “都学。”

  “呵,都学。你这小脑袋瓜,学得进这么多吗?”祁连玉并不是很赞成他什么都学,“我教你的兵法你要学,太师那里的治国良策你要学,武功你学,毒你也学,你……” 根本没时间玩耍啊,何止没有时间玩耍,除了学习,他还有时间干什么?

  祁连玉看着这八岁小太子,就不免拿自己八岁的时候跟他比。祁连玉八岁的时候父母还健在,并未如何辛苦。尽管后来不得不早早支撑起家业,被迫成长,但八岁的时候他还是无忧无虑的。

  两相对比起来,小太子身上的负担实在太过沉重了。祁连玉都不敢相信,他能学得进这许多东西。若是从前记忆力惊人的太子,也许不成问题,但那日祁连玉在太子书房外头亲耳听到他背一段文字半天背不下来,就知道他要学这些,得花多少心思,多少精力,多少时间!他都怕他累死了。

  “没事。”太子道,“能学。”

  “……”祁连玉看着他无所谓的态度,一时气结,又来了,总是勉强自己做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到底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我帮你。”祁连玉道:“只要你听话,我就帮你。”

  太子惊讶地看向他,触碰到他的眼神,不由又低了头,小声问:“帮什么?”

  “你不是要我帮你吗?”祁连玉看着他,似笑非笑,“那日哭着让我帮的人是谁?这么快就忘了?”

  太子听了,脸上闪过一丝羞窘,低着头,半晌没回应。

  “怎么,不想让我帮了?”祁连玉见他不出声,又问。

  “为什么,帮我?”太子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向他,脸上现出茫然的神情。太子觉得自己那日的确有些冲动了,在太傅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事后回想起来,不免懊悔,若是太傅不帮他,反而去父皇那里告状,说他有失威仪,那可怎么好?

  没错,太傅在小太子心目中,就是个告状王。

  “因为是你。”祁连玉看着他,说出了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太子不明白,却也没再问。他现在说不清自己是想让他帮,还是不想。

  祁连玉看着太子的沉默,那沉默并无半分欢喜,心里不由有些失落。他还以为,自己说出帮他的话,他会高兴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收藏!快点儿!

第13章

  “是我自作多情了。”祁连玉放下了那本毒书,感到了一丝挫败。

  “……”太子不知要如何回应,他此刻并不信任他。自从知道太傅会在父皇面前说自己的不是,他就无法信任他了。

  太子觉得若是拿自己和父皇相比,太傅定然以父皇为重。

  “太子”是可以被取代的。从上一世的教训,他就知道。这太子之位并非只有自己能坐。他不够格,就会被废掉。东宫三师,辅佐的是“太子”这个位置,谁坐在这个位置,他们就辅佐谁。

  “对不起。”太子低声道:“我会努力的。”

  祁连玉看着他,感觉到自己不被信任,满心不悦。

  祁连玉眼睛扫到那本毒书上,不由想到日后被赐毒酒的大臣们,忽然冷笑了声。

  “殿下既然如此有主意,那我就不多干涉了。”祁连玉说着站了起身。

  太子见他站了起身,不由也跟着站了起身。

  祁连玉看了他一眼,冷淡地道:“我还有事,先回了。殿下自己保重。”

  “嗯。”太子也不挽留,甚至在心里松了口气。

  祁连玉见他答得爽快,更是气闷。最后什么也没说,离开了太子东宫。

  太子见太傅终于走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喜公公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进来向太子道:“殿下,您为何要拒绝祁王的好意啊?难得祁王他……”喜公公见祁王面色不善地离去,都不敢上前去找晦气,同时也在心里埋怨小太子不懂事,好不容易祁王有意向要帮忙,太子因何又不肯了?

  “伴伴,”太子坐在床榻上,看着他,神色严肃地提醒:“太傅,是父皇的人。”

  “可将来……”

  “将来也是,父皇的人。”

  “可……”喜公公忧心忡忡,眼下的太平,并不代表将来能太平。得尽快找个依靠才是啊。

  太子没再说话,喜公公见太子拿起了书本,以为他要看书,便默默退了出去。太子眼睛盯在书本上,却没看进去一个字。他在想着,不借助旁人,凭他自己,怎么跟厉贵妃一脉相抗衡呢?

  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太子的候选人——赵承韬身上,关键还是他!如若没了这个候选太子,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么?

  厉贵妃明里暗里害了他那么多次,还不是指着他死了,她儿子上位么!

  可,太子眼下被读书绊住了,也没时间和精力去搭理赵承韬。

  太子的视线重新投到了面前的书上,他学毒干什么?本意还不是预防被人毒害……太子翻了翻这书,觉得若是这书被父皇看到了,也不妥。得赶紧背下来才行。

  太子随意翻看书里的内容,猛然看到后面记载了一种毒,能迅速增强人的记忆力。太子顿住,集中精神,仔仔细细地研读起了这一章。这种毒能增强人的记忆力不假,但也有强大的副作用。是一种自断后路的做法。毕竟是毒啊,还能是什么。

  太子心里衡量了一下这个副作用带来的伤害和记忆力增强获得的效益,觉得可以承受。他可以不聪明,但他需要这记忆力,他现在记东西太困难了。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他几乎没有时间谋划其他事情。长此以往,肯定不行。无论他做得多好,多完美,毫无防备的话,最终都会被人害死。

  有这么好的法子,为何不用?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等再过十年,他就要死了。如果重来一次,还是这种命运,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话,那他也太无能、太窝囊了。

  太子决心孤注一掷,给自己来一记猛的。

  太子通读了这一章,有几点不太明白。太保一定懂,但问他,无异于在告诉父皇,他在研究这些东西。当初是因为兵器会淬毒这种原因,才把这书要了来,若是问别的,一定会引起怀疑。

  可不问太保,又能问谁?问太傅?他一点不想问太傅。太傅也是父皇的人。

  对了,问太医啊!太子脑中闪过太医那张老脸,想着假装随口问,问得含糊一点,太医一定不会多嘴去告诉父皇。刚好他近来可以接触到太医。在太医来的时候问就好了,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太子打定了主意。这一下午就紧赶着背诵了这一章,等着太医什么时候来了,好问他。

  太子心情非常雀跃,到了晚上,都兴奋得有点睡不着。他想着若是增强了记忆力,就跟原来一样,一定事半功倍,真是太好了!到时他要快点把这些书都背下来,好倒腾出空来,去解决那对母子。

  太子精神亢奋了一夜,到快天亮了才困倦睡去。

  翌日,太医来给太子复诊。太子便状若无意地说起自己近来瞧了一本医书,有些不懂,想请教太医几个问题。

  太医见太子询问,自然是恭敬回答。

  太子模样天真,问的问题天马行空,太医也想不到他问的是某种毒の制作方法,问什么答什么。太子一一拿笔记下。太医走后,他自己便琢磨开了。

  这日祁连玉没有进宫来,他被太子伤了心,没心情来。太子在病中休养,也不用上课,更没了来的必要。他不来,太子乐得自在,自己琢磨自己的,也压根想不起他来。

  太子要的东西需要喜公公帮他张罗,他找了一个理由说服喜公公,就说他看到医书上说有一种药吃了可以治好他说话不利索的毛病。喜公公一听,觉得这个好。太子说话不利索,也是喜公公的心病之一。

  喜公公听了是高兴,可高兴完又觉得这事不靠谱,“殿下说的可是真的么?看的什么医书?莫要吃错了药,老奴可担待不起啊……”

  “放心,没问题。”太子拍胸脯保证,“药材,没问题,就没问题。”

  “可是……”

  “太医说了,没问题。”太子引他往太医那个方向想。

  的确,喜公公在旁听了太子和太医的对话,但他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甚明白。最后只记得太医约摸说了一句“没问题”,他哪里知道是什么没问题呢?太子这样有意一引导,喜公公就以为这个药没问题。

  太医都说没问题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喜公公便答应去帮太子张罗药材,也好早些治好他说话不利索的毛病。

  喜公公出了门,又一想,太子究竟看的什么医书?太医也来给他瞧过不少回了,都没瞧出毛病来,他自己还能给自己治好?喜公公心中半信半疑,但最终还是按太子开出的方子,去给他弄药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别惹我,我狠起来连自己都毒。

第14章

  有些药也是毒,有些毒也是药。民间也说了,是药三分毒。用那么几味看似是药的药材放在一起,会产生神奇的效果——这药有毒。

  太子在病中休养的时候,就专门关起门来研究起制毒来。起初并不成功,但在多次试验之后,小有成效。这个毒会对男子那方面产生极大的损害,是一条断子绝孙的不归路。太子知道十年后自己也是死路一条,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所以,他毅然决然地以身试毒。

  太子在吃下自制的一粒手指头大小的毒丸之后,耐心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结果,奇迹没有发生,腹泻发生了。

  太子骤然腹中绞痛,后方起火,禁不住一蹦三尺高,忙传恭桶。一坐到恭桶上,底下就开闸了似的,哗啦啦地泄洪。再晚一点就拉裤里了!喜公公见太子跑得飞快,怕他摔了,在后面追着喊,“殿下,您可小心着点哪!”殿下都没来得及应他!

  喜公公跟着小跑过来,立住脚,眼瞅着屏风后面,也未进来,在外面喊:“殿下,您还好吗?”

  “……”太子坐在恭桶的软垫上,苦着一张小脸。底下一时哗哗哗,一时噗噗噗,声音尤其响亮。在他听来尴尬至极。

  专门伺候出恭的宫人侍立在旁,太子早已习惯。恭桶里有草木灰和香料,周围也熏了香,倒未如何臭法。

  喜公公在外头喊着:“殿下,要不要传太医啊?”喊完又絮絮叨叨地念,“这可怎么好哇,怎么好端端的就腹泻了……”

  “不、不用!”太子尖着嗓子,冲他喊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泄完,宫人帮他清理干净。太子泄得腿软,步履蹒跚地走出来。喜公公见了忙迎上来,刚要问话。太子眉头一皱,又捂了肚子,顾不上他,立即掉头回去!那两宫人刚要将恭桶拿走,太子忙叫着,“放,放着!”

  宫人见了,忙将恭桶放下,太子又坐了上去。

  喜公公见了,心道不好,这么泄法可要出事了!喜公公当即也不询问太子的意见了,出门去让人赶紧传太医过来。

  传来的太医并非复诊的老太医,那太医正值壮年,就半蹲在恭桶旁给太子诊脉。

  太子觉得这一天脸面算是丢尽了。

  宫人打小就伺候惯的,太子出恭任他们围观,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太医毕竟是外人!太丢脸了,真真太丢脸了。太子但凡能从恭桶上下来,也不至于如此。可他已经跑没力了。太医到来前的这段时间,都泄了七八回了,最后干脆就不挪窝了。

  太医给太子把脉,见他脉象紊乱,气血翻腾,委实奇怪。瞧那症状,倒像吃了泻药。太医问太子都吃了什么,太子也不好说他刚尝了一口毒。直推说没吃什么,就不知怎么了。忽然就这样了。

  太医问不出什么来,只得依经验开方子止泻。喜公公见着了方子,忙让人去抓药煎药。

  过了不知多久,一碗汤药就端到太子面前,太子坐在恭桶上把药给喝了。

  喝了药,腹泻很快就止住了。太子人也拉虚脱了。

  太子觉得腹泻止住了,就让人帮他清理干净。又让喜公公拿套干净衣服来,宫人帮着换了衣服,太子实在没力气动了。最后是宫人把他背到床上去的。

  太子快拉死了,心里十分怀疑那毒到底行不行,别是哪个庸医胡乱写的,他就信以为真了。

  万一是假的,他就完蛋了。

  太子要死要活地睡过去了。太医又给他把了脉,腹泻止住了,脉象也平稳了,瞧着没大碍了。

  喜公公见太子没一刻好的,心里那个愁啊。才安生两日,又来了,真是多灾多难,一刻不能放松警惕。

  太医临走前交代了喜公公,止泻药晚膳再煎了喝一回,晚膳时他再过来看看。喜公公恭敬地应下,送走了太医。

  回转身来看太子,得,退烧药刚喝完,止泻药又安排上了。喜公公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太子沉沉睡了一觉,忽然大脑掠过一阵电流,他骤然睁开了眼。眼珠子瞧着帐顶,半晌没动静。

  太子脑中正在天人交战,很多久远得不能再久远的事在他脑中回放了起来。大到国破家亡,小到在襁褓中吃奶,这一世,上一世,林林总总,许多细枝末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喜公公来叫太子起来用膳,见他醒了,又惊又喜,道:“殿下醒了,可觉着好些了?”

  听到喜公公说话,太子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了一下,转向喜公公。喜公公见他醒了,又不说话,大约还没完全清醒呢。喜公公瞧着他,等了一会儿,太子可算从床上爬起来了,向他道:“好些了。”

  喜公公扶了他一把,叹道:“唉,殿下怎的就如此多灾多难?也没一时好的。估摸着是年岁小,撞着什么神了,也没能请个高人来看看……”喜公公凭自己是没这个本事请什么高人来的,宫中也不兴搞这个,皇上那边又指望不上,太子可不就活生生受罪么?太子一受罪,喜公公就跟着操碎了心。

  太子知道自己压根不是撞什么神,都是他自作自受,但他也未说什么。喜公公絮叨惯了,由着他念吧。太子是左耳进右耳出。

  太子腹中饥饿,先起来洗漱用了膳。喝了药。

  太医来了,又诊了一回脉,脉象平和,没什么问题了。

  太子此刻耳聪目明,精神好得不得了。待太医走后,他走到床榻坐下,捡起那本毒书看了起来。看了几页,居然记得十分清楚。难不成毒生效了?太子想到这,心中狂喜。忙试着把这本毒书从头到尾背下来。

  他正默背着,喜公公又来了,苦口婆心地劝,“殿下,您才刚好,就好生歇着吧。莫看了,太费神。”

  太子一个眼神都没赏他,聚精会神地背着书。喜公公见了,也没法,几番欲言又止,终究也没说什么。暗叹了口气。

  太子的记忆力比先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几个时辰就把一本毒书给背下来了。这把太子给乐坏了。看来这毒诚不欺我也!

  太子背完一本毒书已经很晚了,喜公公几番来催他休息。太子无法,只得先到床上躺了。待得喜公公去了,他又拿出了另一本医书,就着夜明珠背了起来。

  一直背到三更,脑中全挤满了各种毒,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睡梦中都在背毒书。

  太子想着要把这书还给太保,故而十分着急。

  翌日,太子紧赶着背完毒书,他背书并不求理解,只是记在脑子里。想着先都记着吧,日后需要用时,再读取记忆。

  祁连玉几日没见着太子,怪想念,这不,又进宫来了。

  祁连玉进宫,在外头见着了喜公公,问他:“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喜公公一见祁王,就不由大倒苦水,“好什么哟,昨儿个又腹泻,一会儿工夫泄了好几回,老奴这心都快蹦出来了……”

  “什么?”祁连玉一听,也没顾得和他说话,直接闯了进来,正要往床上去,眼角余光瞥见太子在床榻看书。看得十分入迷,他来了都不知道。

  喜公公跟着进来,随他的视线看向太子,又压低了声道:“太医来瞧过了,如今是没大碍了,可殿下刚好,就日日费神看书,老奴劝了也不听……”

  祁连玉一听,再看太子那样,就十分恼火。径直走过去,一把将书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太子吃了一惊,忙抬起头来看向他,见是太傅,慌的起身行礼,唤了声,“太傅。”

  祁连玉扫了一眼手上的毒书,顿时火冒三丈,瞪着他磨了磨牙,说出口的话带了森冷寒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太子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太傅为何又来了,他怎么那么有空,太子一点不想在不上学的时候看到他。

  “说话。”祁连玉冷冷地瞧着他,“不说,书就没收了。”

  太子一听他要把书没收了,急了,“凭什么?”太子抬起头来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哼,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太傅。”祁连玉冷笑了一声,“你看的这什么书,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学这些乱七八糟的,等我回了皇上……”

  太子一听他要回皇上,又低了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道:“对不起,我不会了。”

  “你不会?就没有你不会的?”祁连玉看着小太子,心里火气蹭蹭的。几日不见,似乎又瘦了,他就折腾吧,小小年纪就把自己折腾死算了。

  喜公公在那边瞧着两人,也没敢上前来。他心里觉得太子太没个轻重,就得有人教训,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敢教训主子?祁王就不一样了,祁王不但是太子的老师,还是太子的长辈。教训太子的资格那是绰绰有余。

  喜公公看了一会儿,识趣地退下,让祁王自由发挥。

  祁连玉瞧着太子,真是骂不得打不得,气恼得很。他想没收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又怕被太子记恨上了。心情十分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想打太子屁屁。又舍不得。哎。

  赵承啟:有人收藏.评论.支持我就乖乖听太傅的话。

第15章

  祁连玉把毒书扔在床榻小几上,一屁股坐下,瞧着站在那里的太子。太子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也没敢坐。

  “看来你身体没什么事了,那就上课吧。”祁连玉凉凉地道。与其让他自己没日没夜地看,还不如自己给他讲课,好歹让他休息一会儿。

  “哦,”太子应了声,站着没动。

  “坐。”祁连玉下了一个指令。

  太子听了,只得挨到床榻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榻坐下。

  祁连玉一直瞧着太子,心里没好气,“背书吧,背到哪篇了?”

  太子在脑中搜寻了一下,说了九变篇的前一篇,“军争篇。”

  “背吧。”祁连玉也没跟他计较前后,只想让他背书。就想借此惩罚他。

  这一篇军争篇差不多六百字,比上次的九变篇多出两三百字,可难背多了。但太子现在记忆力增强了,那文章在他脑中予取予求,当下很顺畅地背了下来。

  祁连玉听他背完,一句夸奖都没有,“意思都理解没有?”

  太子摇了摇头,祁连玉就道:“会背有什么用,意思都不理解,囫囵吞枣,不知所谓。”

  太子心里委屈:不是你叫我背的吗?

  祁连玉借故撒气,说话也十分不客气:“教了你这么久了,就不能自己试着去理解一下?什么都要我喂到你嘴里吗?你也不小了,要学会融会贯通。字你都认识,也能背下来,怎么就不能理解意思?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能理解意思?嗯?”(赵承啟:我还小,我才八岁。)

  太子给太傅一通说,也是气闷,他想着,我要都会了,还用你这个太傅吗?但他嘴上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挨骂。

  “说话啊,哑巴了?”祁连玉看着他,一脸不悦。

  “我,”太子为难地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啊?

  “你什么你?我问你为什么不能融会贯通。”

  “……”太子低了头,感觉无地自容。他记忆力是增强了,可还是个磕巴,一紧张,话更说不顺了。他不想被太傅发现这一点,只好保持沉默。

  “你这样笨,能当好太子吗?”祁连玉气头上,什么话能刺痛他,就说什么,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我看你磕了脑袋之后就变笨了,你从前的聪明劲哪去了?这样下去,皇上早晚觉得你不可救药。”

  太子听了,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心里既害怕太傅去父皇那里说他笨,损害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形象,又害怕父皇像上一世那样将他废了,立别人做了太子。他眼中迅速弥漫起了水雾,心一抽一抽地疼,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根手指探了过来,点了他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太子被迫看向祁连玉,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祁连玉见了,更是讥讽,“哭,你除了哭还能干什么?嗯?”

  太子不悦地拨开了他的手指,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嘴瘪了瘪,瞧着真是可怜见的。太子不敢哭,也不敢逃,只能隐忍着眼泪坐在那里。

  祁连玉沉默地看着他,心情莫名烦躁。他到底是个孩子,自己跟他较什么劲?把他弄哭了,有意思吗?

  “哭好了吗?”祁连玉缓和了语气,向他道:“哭好了就上课。”

  “嗯。”太子轻轻应了声。

  祁连玉也没什么心情给他讲别的,随便给他讲了讲了字面意思。两人脑中都记着文章内容,没书本也能讲。祁连玉见太子一直低着头,又让他抬起头来。

  太子不想看太傅那张脸,只得看着他的衣服。今日祁连玉并未穿黑色的朝服,而是着一身蓝白锦袍,简单素雅,少了一份沉稳肃穆,多了一份英姿勃发。

  祁连玉在太子面前常常以长辈自居,故而说话语气自带了一股“长辈”的味道。天知道,他自己也只是个少年。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祁连玉说了一阵,有点口干,自斟了杯茶喝了一口。

  “嗯。”太子应着。

  “复述一遍。”祁连玉淡淡地道。

  太子扫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沉吟了半晌,开始复述他的话。复述得几乎一字不差。

  祁连玉看着他,微微讶异,“你都记得了?”

  “嗯。”太子应着,心中有种表现后的激动,希望太傅能因此对他看法改观,认为他还有可取之处。

  “你的记忆力恢复了?”祁连玉觉得自己讲得挺复杂,没想到他全部记住了,除了他的记忆力恢复了,祁连玉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恢复了,一些。”太子说得很谦虚。

  “也就是说,”祁连玉看着他,道:“你背东西没那么困难了?”

  “嗯。”太子点了点头。

  祁连玉看着他,视线又转到茶几的毒书上,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又沉声向他道:“你方才,是在背这本书?”

  太子跟随祁连玉的视线看向那本毒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书,要还太保。”

  “所以你在背,”祁连玉几乎已经肯定了,微蹙了眉,视线投到了他身上,“为什么要背?你学这个干什么?”

  “兵器,会淬毒。”太子只得说出了这个原因。

  祁连玉看过书里的内容,自然也知道里面介绍了怎么将兵器淬毒的方法。

  “然后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奇。”

  “呵。”祁连玉听了这句“好奇”,不由冷笑了一声,“殿下好奇的地方跟常人真是大不一样啊。”

  “……”

  “赶明儿把这书还给太叔萌吧,被皇上看见了,指不定怎么想你。堂堂一国太子,不学点好,竟学这有的没的。我看你是太闲了些。莫若让太师也给你上课吧。”

  太子一听到太师,顿时倍感压力。太师是三师之中最威严,最不讲情面的,也是太子最害怕的。

  “听说你最害怕太师,”祁连玉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太师也不吃人,你怕他做什么?”

  “他很严厉。”太子低声道。

  “我不严厉么?”祁连玉问。

  “还好。”

  “那我是不是应该严厉点?”

  “不用。”

  “我看你一点不怕我啊。”

  “怕的。”太子低低地道,怎么不怕呢?怕死了。太傅是第二可怕的。

  “怕吗?”祁连玉看着他,也不知自己是想让他怕自己,还是不想。但一想到太师在他心里比自己分量还重,就莫名不爽。

  “嗯。”太子应着。

  祁连玉静静地看着他,再没言语。太子低了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白白嫩嫩的,祁连玉也看到了。小太子生得白白净净,凤表龙姿,没有人见了会不疼爱这样的孩子。

  祁连玉也不知自己在不满什么,他今日见着他,总是不满。

  祁连玉沉默,太子也跟着沉默。太子心里指望着,太傅上完了课,就赶紧走吧。太耽误他事儿了。他还等着背书呢。

  “你心里是不是巴不得我走?”祁连玉看着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太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知道的?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祁连玉见他没急着否认,顿时不爽,好啊,我偏不走!

  “小小年纪,就不尊师重道,还想着赶人了,长大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傅吗?”

  “……”

  太子一时竟无法反驳,太傅要给他扣帽子,从来不用问他意见的。

  祁连玉见他不吭声了,不吭声就是默认,默认就是想赶他走,祁连玉好生气闷,他到底怎么得罪他了?这么不招他待见!

  祁连玉觉得自己跟一个孩子置气,实在也犯不着,可这太子,闷声不吭的就能把他给气死。他还想着帮他呢,结果人家也没领情!热脸贴人冷屁股上,好生没意思。

  “说话啊,又哑巴了?”祁连玉没好气地道。

  “我没有。”太子在线委屈,我什么都没说啊,为什么他这么生气?

  “呵,嘴上说没有,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祁连玉冷嘲热讽起来,“我看啊我也犯不着对你这么好,等你翅膀硬了,也未必想起我的好来。毕竟你除了我这个太傅,还有太师和太保呢,那两位可比我好多了,是吧?”

  “……”太子感觉说是,就得罪了太傅,说不是,就得罪了太师和太保,真是一道送命题。他只好再次沉默。反正太傅就是想骂他。就让他骂吧。

  太子不吭声,比吭声更令祁连玉生气。祁连玉恨得牙痒痒,真想掐死他。这里又没旁人,就不能否认一下?自己当他太傅当到这份上,也是服气。他在低声下气地求着他,可他呢?他也不领情啊!

  太子感觉活了两世也是白活了,完全不知道这太傅生气的点在哪里。他到底为什么生气?他在气什么?太子脑中毫无头绪。他真的不想应付太傅了。心好累。太傅为什么不能像太师和太保一样,下课后绝不会来找他。他好想要私人空间。

  太子因为太傅的“无理取闹”,甚至觉得太师和太保都亲切许多。

  祁连玉看着他,凉凉地道:“就算那日太保在你生病时还那样训练你,你也觉得他好?”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太叔萌,出来决一死战!

  太叔萌:谁?谁在呼唤我?

  赵承啟:是你自己要问的,说了你又不高兴。

  祁连玉:我才是你老公!

  赵承啟:我知道啊,老公么么哒!

  祁连玉:嗯。

  太叔萌:喂,要是叫我出来就是为了撒狗粮,实在没有必要啊。你俩关起门来可劲造呗!谁管你们了!

第16章

  “……”祁连玉后悔了,他为何要问,他为何要问!太子不待见他,他还能指望从太子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话来?别人糟践他,他还觉得人家好,自己对他千好万好,他还是觉得不好!

  祁连玉忽的站了起身,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太子见了,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跟着爬下了床榻,低垂了头,静默地站在他面前。等着挨训。

  祁连玉一肚子火,真想拂袖而去。他看着像是知错的小太子,忍了又忍,到底忍住了怒火,尽量平静地向他道:“到午膳时间了,先吃饭吧。”

  “嗯。”太子应着。

  祁连玉见太子愿意留他吃饭,没那么生气了。脸色却依旧不好看。

  喜公公见午膳时间到了,进来瞧了两人一眼,向他们道:“该用膳了,吃了再讲吧。”

  祁连玉对他点了点头。

  两人坐到餐桌,太子对于太傅赖着不走蹭饭的行为已经见惯不怪,但与他同桌吃饭,仍是很有压力。

  祁连玉生着闷气,也不搭理他。

  太子捧着饭碗吃饭,只默默夹了面前的一碟青菜吃。其他的菜他不是不想吃,只是他胳膊短,够不着。再者,在太傅面前下筷,怕太傅说他不懂礼数。

  祁连玉看他只吃自己面前的青菜,又忍不住道:“那青菜就这么好吃?”他的意思是让他吃点别的,别光吃青菜。太子却“嗯”了一声。祁连玉一听,又感觉自己多管闲事。管他爱吃什么,又不是自个儿子。

  祁连玉心里这样想着,手上的筷子却不自觉夹了几片肉,放进他碗里,“不吃点肉,你能长高?你想永远这么矮吗?小矮子。”

  “……”太子这一上午接收到来自太傅的嘴刀子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把。从前太傅只是严肃,如今似乎是严厉,嗯,变本加厉了。太子想到以后太傅都如此待他,顿觉未来暗无天日。

  祁连玉见他把肉吃进嘴里了,又夹了别的菜到他碗里。太子与其说来者不拒,不如说根本无法拒绝。他也不敢拒绝。只得太傅夹来什么,他吃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胡乱放进嘴里嚼着。塞得腮帮子鼓鼓,像只仓鼠。

  太子的纵容却给了祁连玉一个错误的暗示,以为他爱吃,又给他夹了许多。太子望着碗里堆了一座小山的菜,很郁闷,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偷偷瞥了一眼太傅,希望他不要再夹了。他吃不下了。

  祁连玉见他终于赏自己一个眼神了,冷哼了声,道:“看什么,吃啊,不吃怎么长高?矮冬瓜。”

  你才矮冬瓜。太子在心里闷闷地回应了一句。低了头,继续细嚼慢咽。

  太子背负着山大的压力吃完了一顿饭。快累坏了。

  往常太子用了午膳,等待消食片刻,便要午休了。如今太傅在,太子不知自己是陪着太傅好,还是陪着太傅好。他……难道有得选择吗?

  祁连玉见他精神恹恹,便向他道:“去休息一下吧。”

  “那你呢?”太子瞧了他一眼,不知要如何安置他。又不好赶他走。

  “我就在这待着,等你醒了,给你补课。”祁连玉说得冠冕堂皇,“你病了几日,落下不少课程,得补回来。你快去睡觉,养好精神,下午咱们接着讲。”

  “哦,”太子见如此,也无法可想,只得先去午睡。

  祁连玉和太子吃了一顿饭,终于把气给消了。看太子也可爱多了。祁连玉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太子去午睡后,祁连玉走到了床榻坐下,拾起了小几上那本毒书,随意翻了翻。他对用毒没什么兴趣,也只是翻了翻,脑中在想着小太子要记这毒,到底想干什么。祁连玉成长的环境单纯许多,长到了十八岁,也没什么人谋害他,所以他无法想象小太子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祁连玉想到厉贵妃二皇子一派或许会视太子为眼中钉,要对太子不利,但如今皇上正当壮年,又未老到不理事的地步。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她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地加害太子吧。

  明目张胆是不敢明目张胆,但会不会偷偷地来,可就难说了。

  祁连玉想到了这一层,真有点不大放心让太子一个人在这深宫之中。若是太子能去祁王府就好了,那样一来,还有谁敢去到祁王府害他?可,祁连玉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皇上也不会答应。

  祁连玉身为太子太傅,可以自由出入东宫,但到底是外面的人,不能在宫中久待,入了夜便要出宫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若是太子出了什么事,真是鞭长莫及。

  祁连玉想到这,暗叹了口气,这宫中的斗争,恐怕还真得太子自己一力承当。他又能帮他什么?

  若是自己能成为他强大的后盾,厉贵妃那边兴许会有所忌惮。祁连玉近来也在暗中联系从前祁王府的旧部,但还不成气候。他手上的权力依旧不足以撼动厉贵妃极其母家。

  在天子眼皮底下,祁连玉也不敢过多动作,怕被察觉,若是有心人给他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那可真是非同小可。

  祁连玉身为祁王,手中却无半点权力。这也好,也不好。好的方面是皇上对他没那么多忌惮,不好的方面就是说话不好使。

  早在祖父辈的时候,先帝就把权力一点一点地收揽回去了。“祁王”这个异姓王就这样成了养在祁王府里的一只没牙的老虎。

  从前祁连玉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是备受掣肘。想要帮的人帮不到,想要做的事,不敢做,也不能做。科举之路于他是无望了,若是能上场杀敌,攒下军功,或许还可搏一搏。

  如今的赵国重文轻武,一帮文臣只会动嘴皮子,一有战事,就知道求和。庆嘉帝昏庸无能,终日流连后宫,沉湎于酒色。祁连玉感觉将来丢给太子的定是个烂摊子。

  太子小小年纪尚且知道努力,皇帝却……祁连玉近日也听到了些宫里的传闻,厉贵妃和苏妃正明里暗里较着劲呢。苏妃母家虽不如厉贵妃母家根系深厚,但也不弱,祖上曾官至宰相,父辈也在朝堂身居要职。

  许是苏妃吸引了厉贵妃的全部火力,太子这边倒还算太平。

  可这太平,又能维系多久呢?

第17章

  太子睡了一觉起来,看到太傅,心情越加沉重。他平时沉默寡言惯了,祁连玉也看不出他是个什么心情。

  “起了?继续来上课吧。”祁连玉站在那里,背着手瞧着他,向他道:“我来教你武功如何?”

  “?”太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是说要补课的吗?

  “怎么,我不配教你武功?”祁连玉见他表情迷茫,有些懵懂可爱,唇角勾了勾,“你想让太叔萌教?我看,太叔萌也不过如此。”

  太子有得选吗?没得选啊。太傅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傅说教武功,那就学武功。

  两人迈步出到外面庭院,祁连玉向他道:“你现在记忆力恢复了,那我教你的招式应该很容易记住。”

  “嗯。”

  祁连玉已经考虑好要教这小太子一些防身之术,宫中形势复杂,他得学会自保。教是要教,但也不能乱教。太子要学自己教的,还要学太叔萌教的,学得太杂,对于他现在的年纪来说,负担过重。

  “就教你轻功吧。”

  他这小小年纪,除了指望遇事逃得快点,还能指望他什么?

  “哦。”太子应着,他对学什么也没概念。

  “上前一点,离那么远做什么?”祁连玉不悦地挑了挑眉。

  太子听了,只得上前几步,祁连玉伸手过来,一把抓了他肩膀衣服,将他提溜起来,运起轻功飞了出去。

  “!!!”太子不料他忽然如此动作,大吃一惊,耳边风呼呼地吹,衣袂翻飞。太子凌空而起,头皮发麻,他像溺水的人,手忍不住扑腾起来,好不容易抓到了祁连玉一片衣角,便死死拽着,生怕自己掉下去。

  祁连玉抓了太子,飞过高墙屋脊,去往练武场。太子简直不敢睁眼看下面,他的身体是飘着的,心也是飘着的。人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等到停下的时候,太子脸色刷白,胃里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太子脚踩在练武场地中央,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祁连玉手还抓着他衣服,免得他跌倒。

  “好玩吗?”祁连玉看着他笑。

  “……”太子脑子里还在轰轰地响,祁连玉跟他说话他也听不分明。

  “你就这点胆量吗?”祁连玉瞧着他发白的脸色,又不由打击了他一下。

  太子听清了这句话,有些羞赧。可脑子还在晕乎,也没法做出什么反应。

  “可以站稳了吗?”祁连玉问。

  “嗯。”太子低应了声。

  祁连玉放开了手,天空和大地忽然在太子眼前狠狠晃了晃,他就一下扑倒了。伴随扑倒的声音,太子嘴里发出了一声惊呼。

  祁连玉见他跌倒,心里咯噔了一下,想伸手去捞他,慢了一步。太子就这么跌在了地上。太子的心砰砰乱跳,跳得飞快。心慌慌的感觉,令他十分难受,恶心,想吐。

  “没事吧?”祁连玉在他摔倒的一刹,忙半蹲下,拉了他起来,嘴里还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不济呢?”

  太子手擦破了皮,有些刺痛,这痛觉令他清醒了些,但他的脑袋还是晕乎着的。祁连玉拉了他起来,太子没能站稳,这回直接扑到了祁连玉怀里。祁连玉只得抱着他,让他靠着自己站稳。

  “还好吗?”祁连玉轻拍了拍他的背。

  “难受。”太子脸靠在他肩头,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

  “哪里难受?”祁连玉问。

  “心里,难受。”太子可怜兮兮地道,“想吐。”

  “……”祁连玉见他如此,又有些后悔,太子近来身子虚,他何苦如此相逼?待他身子好了,往后练功的日子有的是。

  “都是我不好。”祁连玉叹了口气,道:“是我太心急,应该等你身子好些再练的,今日就先不练了。”

  “嗯。”太子靠在太傅肩头,听到说不练了,暗松了口气。

  祁连玉揽了太子的小身板,让他靠着自己休息,“好些了吗?”

  “嗯。”太子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身子退开了些。祁连玉抓了他的手,看了看,“手破皮流血了?”两只手都看了看,只有右手手掌擦破了皮,祁连玉从怀里掏出手帕,给他包扎了一下,包扎好又检查着他身体,“还有哪里疼?膝盖怎么样?磕着了吗?”

  “没事。”太子摇了摇头。

  祁连玉想着,只是摔了一下,应该不是很严重,“那先回去吧。上点药。”

  练武场离寝宫有段距离,走回去的话,要点时间。

  “头还晕吗?”祁连玉问。

  太子摇了摇头。

  “还要再试试轻功吗?”祁连玉故意逗了他一下。

  太子一听,脸色顿变。想来这帝王家重文轻武的思想已经融入骨血,小太子看起来有些怕练功。平日里太叔萌让他练的都是基本功,脚踏实地的,太子还能接受。太傅这一上来就飞,他实在接受无能了。

  “闭上眼。”祁连玉叫着他。

  太子瞧了他一眼,听话地闭上了眼。

  祁连玉将他揽在怀里,抱了起来,便运起轻功回去。太子头靠在祁连玉肩头,手不自觉拽紧了他衣裳,听着耳边呼呼风声,仍是止不住心尖打颤。

  不过转眼之间,太子就被祁连玉带回了寝宫。

  喜公公见两人回来了,忙迎了上来,“哎哟哟,这是怎么说,祁王怎么还带太子飞起来了,可吓坏老奴了,殿下,您还好吧?”

  太子睁开了眼,看向喜公公,白着一张脸道:“没事。”

  祁连玉看了他一眼,还说没事呢,脸都吓白了。

  太子要下来,祁连玉却没动静,吩咐喜公公去拿金疮药来。他径直将太子抱了进去。走到床榻边,将他放在床榻上坐着。

  喜公公一听,忙去拿了药来,眼睛在太子和祁王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殿下,祁王,你们谁受伤了啊?严不严重,要不要传太医?”

  “无事,擦破了点皮。”祁连玉从他手里接过了金疮药,走到床榻坐下,拉过太子的手,解开了包扎的手帕,给他上药。药一洒上来,伤口滋啦地疼了起来,太子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祁连玉紧紧拽着他的手,“别动。”

  太子忍着那股涩疼,让他上药。喜公公在旁见着,又是揪心,“怎么又受伤了?殿下怎的如此不小心,哎哟,真是没一时好的啊。唉,这是怎么说?”

  喜公公见没旁人,又想起那请高人的事来,悄咪对祁王道:“太子年岁小,兴许是撞着什么神了,近来小病小灾不断的……祁王在外可认识什么高人,莫若找人替太子看看?若是真撞了,也好有个解法,不然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啊?”

  太子伤口疼,听喜公公念叨,感觉更疼了。疼得脑袋发蒙。

  祁连玉看了太子一眼,太子疼得冒汗,不由道:“就这么点疼,就受不了了?”

  “……”太子咬着牙不吭声。

  喜公公见那两人压根没听他说话,识趣地闭了嘴。

  祁连玉又拿一方干净的帕子给他包扎好,交代他,“洗漱的时候别碰到水。”

  “嗯。”太子轻声应着。

  作者有话要说:  赵承啟:太傅大概跟我有仇。喜伴伴,拿八字比比,是不是跟太傅八字不合?

  喜公公:这是怎么说?你俩不是好好的吗?

  祁连玉:殿下要看本王的八字也行,找人合一下,兴许是个金玉良缘。

  赵承啟:谁要跟你金玉良缘,哼。

  喜公公:哈哈,今天又是吃狗粮的一天。

第18章

  太子受了这一次伤,祁连玉也不忍再折腾他了。两人相对沉默地坐着。

  喜公公在旁几番欲言又止。

  祁连玉终于赏了他一个眼神,“你方才说什么?”

  喜公公见祁王终于睬他了,惊喜了一下,道:“老奴说,祁王能不能帮请个高人给太子看看,看是不是撞着什么神了?”

  太子此刻疼过劲了,也有精力搭理喜公公了,向他道:“不是撞神。”

  “哦?”祁连玉一听,感兴趣地看向他,“那是什么?”

  “人为。”太子吐出了这两个字。

  祁连玉一听,心中掠过一丝惊诧,仿佛戳中心事一般,他开口问:“什么人为?”

  “就是人为,没有撞神。”太子肯定地道。至于解释,那太长了,太子不想解释。他近来发生的事都是他自作自受,至于之前的,则是厉贵妃害的。总结起来可不就是人为么?

  “唉,”喜公公听了,暗叹了口气。说人为也不假,承乾宫那位可没放弃害太子。但这近来发生的事,例如着凉、腹泻、受伤,瞧着也不似人为,分明是撞着什么了……太子太倒霉了最近。

  祁连玉完全理解到了另一个方面,太子身周还真是阴谋遍布啊。祁连玉沉吟了下,向太子道:“殿下有空就去向太后请安问好吧。”

  太子听了,看了他一眼,道:“嗯。”

  太后宽厚仁慈,已经不管后宫之事。如今是厉贵妃把持着后宫。皇后崩后,太子无依无靠,若是向太后靠拢……祁连玉是如此打算,起码在宫中,太子还有个人看顾。

  太子却不想把太后牵扯进来,请安问好,是要请安问好,别的就另说了。

  喜公公听提起太后,也明了祁王的意图,只是太后,又能管什么用呢?太后在宫中吃斋念佛,早已什么都不管了。

  祁连玉在东宫待了一阵,便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又嘱咐了太子几句。

  太子一一应下,见太傅终于走了,心里松了口气。看着自己受伤的右手,那包扎的帕子还是太傅的。太子想着太傅这个人,有时严厉得可怕,有时又很温和。真是奇怪。

  一般祁连玉温和的时候,也是在太子病了伤了的时候。太子在宫中,难得感受到温情,忽然觉得这病了伤了有人关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上一世的太傅,有如此关爱他吗?太子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的事情,只想起太傅对他叹气的场景。唉,太子不由也跟着叹了口气。

  喜公公在旁见着,忍不住道:“殿下,老奴还是觉得……”

  太子看向他,截断了他的话,“别说了。”

  “……”喜公公一听,只得将那未出嘴的话咽了回去,请高人什么的,就暂且搁下了。

  太子手受了伤,多有不便。吃饭都得人喂,洗漱穿衣什么的更不用说了。太子就举着一只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太子回想着这天发生的事,发现这一天什么也没干成。全被太傅一个人给打乱了。

  太子无声叹气。

  他希望在今后的日子,太傅能少来他这里。嗯,无比真诚地希望。

  直到躺到了床上,这一天才算消停了。

  ……

  第二天是太子休课的日子。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六天,这六天里太子因为这啊那的,几乎都在寝宫度过。上课就单上了一天。

  这天太子有空,就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见着他,慈爱地拉了他的小手,让他伴自己坐着,问着他:“太子有日子没来了,都在忙什么呢?”

  “回皇祖母,在念书。”太子乖巧答着。

  “念书啊,都念的什么书?”太后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脑袋,跟皇帝一样,直摸到他后脑勺,嘴上道:“这磕着的地方,可好了没有?”

  “好了。”太子眼睛眨巴眨巴,看起来十分乖巧可爱。

  太后见着,一颗心都酥了。

  “你就是太调皮了,”太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慈爱地说着,“什么时候稳重些就好了。”

  “嗯。”太子应着。

  “今日陪皇祖母用了午膳再去罢。”太后向他道。

  太子点了点头。

  太后拉了他两只手,这才发现他右手裹着一块帕子,不由道:“这是怎么了?手受伤了?”

  “擦破了皮。”太子看了一眼手上的帕子,道:“无事的。”

  “唉,你打小啊,就磕这碰那的,真是可怜见的,若是你母后还在……”太后想到皇后,又不免伤感。皇后宽仁,却年纪轻轻就没了,令人惋惜哪。留下这孩子,也没人看管。

  “皇祖母,我没事。”太子安慰着她。

  “你性格倒是要强,”太后看着他,这么可爱的孩子,不要强也不行哪,“在宫里就小心些吧。”

  “嗯,我知道。”

  太子留在太后这里,陪着太后说话。一直到用了午膳,才回东宫睡午觉。

  太子记忆力增强了,记东西不再那么费劲。可以倒腾出空来处理这些人情往来了。

  皇帝那里对太子是放养状态,平日他顾着自个享乐,根本没想起这儿子来。也只有太子去请安时,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大个儿子。

  皇上平日不喜太子去打扰他,太子也不常去,只有休课的时候才去。太子下午去向皇上请安,想陪父皇吃个晚饭。可不巧皇上在苏妃娘娘那里。太子见如此,只得转回到东宫来。

  “这苏妃娘娘啊,近来很是得皇上的宠爱呢,”喜公公回来的路上,暗暗向太子道:“厉贵妃最近不对付咱们这儿,怕是在对付苏妃娘娘呢。”

  太子听了,并未言语。他现在还太小,斗不过厉贵妃,若是有苏妃挡一挡,对他倒有益处。

  “这对咱们不是什么坏事,”喜公公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让她们斗吧,咱们在边上看着,不掺和。”

  太子暗叹了口气,不耐听他说了,道:“伴伴小心,隔墙有耳。”

  “哎。”喜公公应着,闭了嘴,下意识左右瞧了瞧,看到的宫人莫不是鬼鬼祟祟。也不知是他心理作怪,还是宫人有鬼。总之一路到宫里,喜公公都谨慎地未再说话了。

  太子得了片刻清静。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不开心,没人收藏.评论.支持呀~

第19章

  太子回到宫中,用了晚膳,洗了澡,便到书房去背书。

  自从那毒丸发挥作用后,太子背书那是事半功倍。想想昔日背几个时辰才背下来一篇文章,如今几个时辰就能背下来一本书。太子心中十分感慨,当一个天才,就是好啊。省了多少力气。

  但,想到这“天才”要用某方面作为代价,这代价也颇为惨重。即便他日后夺得了帝位,也后继无人啊。

  太子尽量往大的方面想,只要不亡国,什么都好说。大不了饶了赵承韬一命,让他生出子嗣,放在自己身边培养。伯父传位侄子,也未尝不可。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不让赵承韬把国家给整灭亡了。

  太子想到赵承韬,又有些气恼。到底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呢?

  太子想了一夜,都没能想到要拿赵承韬怎么办才好。也不能就这么把他给弄死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说不定往后还指着他给老赵家传宗接代呢。

  太子想起上一世,父皇子嗣凋零,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个,还有一个不甚亲近的皇姐,跟邻国联姻了,也是见不着的。除此以外就是皇族里的兄弟姐妹,都不大亲近。反正和他这个太子是不亲的了。

  正是因为父皇一脉只有他们兄弟两个,厉贵妃才把全部火力对准了自己。最后把他拽下了太子之位,把赵承韬推了上去。

  太子觉得关键还是赵承韬,现在可以试着去接近他了。将赵承韬拽在手中,厉贵妃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太子想着去接近赵承韬,巧了,赵承韬翌日就找上门来了。

  赵承韬一早就造访了东宫,进门就喊,“太子哥哥~”

  太子看到他那张阴柔的脸,内心就生出不喜来,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太子哥哥,你身子可好些了?”赵承韬径直走到床榻边看着他。

  “嗯,无事了。”太子淡淡地应着,他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等着太傅来。

  太傅没有来,不该来的人倒来了。

  赵承韬抓了太子的手,瞧着他手上裹着的帕子,道:“太子哥哥,你手受伤了?”

  “无事。”太子忍着厌恶,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问:“你怎的,来了?”

  “我来看看你。”赵承韬抬起脸来瞧着太子。

  太子坐在床榻上,比赵承韬高出些许,赵承韬只得仰望着他。

  太子瞧着他的脸,一双桃花眼,面相阴柔,嘴唇刻薄,太子看到这张脸,内心极度厌恶。比看到太傅还抗拒。还说接近他呢,这么反感,还怎么接近?太子恨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事实证明,当你不喜欢一个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他连站在你面前都是错的。

  “我没事,你若无事,便回吧。”太子撇开了脸,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太子哥哥,我们出去玩儿吧。”赵承韬似是听不出他话里的不悦。

  “不去。”太子冷淡地拒绝了。

  “整日闷在宫里,有什么好玩的?”赵承韬想抓了他的手,拉他出去。

  “你烦不烦?”太子拨开了他的手,厌恶的情绪掩都掩不住。

  “太子哥哥,”赵承韬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很喜欢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为何不喜欢我?”

  “我不想玩。”太子冷着脸应着他,心里气坏了,玩玩玩,就知道玩,你有时间玩,我有时间玩吗?我有吗?

  两人正僵持着,喜公公在外头招呼了一句,“祁王来了。”

  太子听了,向门口看去,看到祁连玉出现的身影,眼睛顿时亮了下,忙下榻来,上前行礼:“太傅。”

  祁连玉“嗯”了一声。

  赵承韬见了祁连玉,也上前行礼,口呼“祁王叔。”

  祁连玉见二皇子也在这里,有些讶异,细瞧两个孩子脸上神色,似乎相处得并不愉快。

  “我要给太子上课了,二皇子也要听吗?”祁连玉问。

  太子一听,皱了眉,转头看向赵承韬,“你还不走?”

  “……”赵承韬委屈巴巴,在那二人的注视下,告辞离开了东宫。

  太子见终于走了,松了口气。单是跟他在一个屋檐下,都觉窒息。他希望他不要再来了。一来就破坏他的好心情。

  祁连玉看到太子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由道:“你们相处得不愉快?”

  “还好。”太子轻描淡写地略过,道:“太傅,讲课吧。”

  “你的手怎么样了?”祁连玉却不急着讲课,看向他包着手帕的手,“没有换过药么?”

  “换过了。”太子道。

  祁连玉上前了一步,朝他伸出了手来,“给我看看。”

  太子见状,只得把手给他,祁连玉拉了他到床榻坐下,解开了那手帕,伤口已经结痂了。本身就破了点皮,但太子身娇体贵,破了点皮也得重视起来。

  “还疼吗?”祁连玉看着他问。

  “不疼。”太子摇了摇头。

  “真的不疼?”祁连玉知道这小太子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真的。”太子扫了他一眼,又低垂了头。

  祁连玉从怀里掏出了方干净帕子给他包好,“手帕脏污了就不要了,免得感染了伤口。”

  “嗯。”太子轻声应着。

  祁连玉帮他包扎好,打了个漂亮的结。太子的手娇嫩可爱,被素色丝绸手帕包裹着,像襁褓里躺了五个指娃娃。祁连玉看得愣了会儿神,直到太子手动了下,似乎要抽回去。

  祁连玉反应过来,放开了他的手,道:“接着上课吧。”

  “嗯。”

  太子已让人去课室把书本拿了回来,递了太傅的那本给他,自己手上拿着一本。

  祁连玉未说什么,接过了书本,翻了翻,随便选了一篇给他讲。

  这一天与往常并无不同,宫里安安静静。太傅在讲课,太子在听课。

  由于太子记忆力恢复了,祁连玉便加快了讲课进程。一连讲了两篇。太子也无异议。

  讲了一阵,祁连玉终是觉得不方便,因为这寝宫里没有沙盘。讲兵法,还需要演练一下,加深印象。否则只是讲,就是照本宣科。有什么意思?

  “明日你还是去课堂上课吧,”祁连玉向他道:“你手上这点伤,也快好了。”

  “嗯。”太子应着。

  “太叔萌的课,就先别上了。”祁连玉想了想,又道:“你的伤还没好完全,不用太勉强。”

  “嗯。”

  “我可以给你上。”

  太子一听,就想起那日的“轻功”,脸色僵了僵。因为记忆力太好,又把那段记忆提取了出来,霎时仿佛身临其境,太子一下子晕了起来,有点想吐。

  祁连玉看他神色不好,想起那日他的抗拒,心中掠过一丝不悦,道:“怎么,我教你不好么?”

  “没有。”太子摇了摇头,他哪敢说不好啊。

  “没有就好。”祁连玉道,“你就跟着我学,学会了这轻功,你就能跑得快点。”

  太子不吭声,祁连玉继续道:“你还太小,遇事不要硬拼,保住自己要紧,知道吗?你去跟太后请安了吗?”

  “昨天去了。”

  “没事多走动走动,对你没坏处。”

  “嗯。”

  “先吃饭吧,吃了饭休息一下,下午接着讲。”

  “嗯。”

  吃饭间,祁连玉想起二皇子,又随口问了一句:“二皇子来找你做什么?”

  “来看看。”太子回答。

  祁连玉见有旁人在,也未说太多。本来应该是喜公公喂太子吃饭的,祁连玉在,他就自然而然接手了。

  祁连玉喂着太子吃饭,感觉像在喂自个亲儿子。

  他才十八岁,哪来那么大儿子?嗯,不是儿子,是侄子。虽然不是亲生的。

  太子祖上和祁王祖上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起打天下,后来天下打下来了。赵家先祖就说我当皇帝,你做王,咱们一起坐拥天下,享受荣华富贵。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于是“祁王”就诞生了。

  第一代的时候还是一起坐拥天下,享尽荣华。几代下来,关系就疏远了,兵权也被收回去了。皇家是少不了祁王一口吃的,可再也不是一起坐拥天下了。如今是赵家独断的天下。

  这异姓兄弟也是名存实亡,不过都碍于祖上有那么一段,做做面子工程罢了。

  祁王无权无势,犹如龙困浅滩,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祁连玉本也不指望什么,直到太子跟他说要他帮他,他的心思才活泛起来。帮助太子当上了皇帝,兴许还能重振门庭,重现祖上辉煌。

  这些都还是其次,主要是,他心里放不下,想帮这个小太子。

  祁连玉对皇上失望,但观小太子,却是个刻苦努力、奋发向上的好苗子。只要多加引导,将来就是一代明君。

  从前祁连玉还未有为人臣子的自觉,和太子待得久了,不知不觉就有了想要“辅佐”他的想法。

  你为君,我为臣。你坐上那个位置,我就为你扫平底下的障碍。

  祁连玉想想都觉得感动。

  “……”祁连玉感觉自己想得有点远,收回了心神,面无表情地喂太子吃饭。

  太子仍是喂什么吃什么,也不挑。不敢挑。

  祁连玉荤素搭配地给他喂了一顿,看他吃得满嘴油,又停下来,给他擦嘴。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想后继有人,你可以自己生。

  赵承啟:我是男的,怎么自己生?

  祁连玉:来我告诉你。咱们先到床上去。

  赵承啟:……

  嗯,接下来就是激烈的造娃过程嘿嘿嘿~

  祁连玉:我有一个造娃计划与你说。

  赵承啟:我不听!

第20章

  祁连玉擦嘴的动作没轻没重,都快把太子的嘴皮给秃噜下来了。太子微皱了眉,好在祁连玉擦了擦便罢手,太子才免于遭殃。

  “吃饱了吗?”祁连玉问。

  “嗯。”太子看着祁连玉,看向他面前的饭,都没动过,不由道:“你吃。”

  祁连玉看了他一眼,低头端起自己的饭碗,扒拉了几口。太子坐在位置上没动。看着他吃。

  饭桌上保持着安静。

  等祁连玉吃完了,太子也该去午睡了。

  “去休息会儿吧,”祁连玉向他道:“不然下午没精神。”

  “嗯。”太子漱了口,便起身到里间。

  祁连玉则走到了床榻前,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窗外出神。

  喜公公进去看了看太子,出来见祁王在床榻边,不由上前小声道:“祁王,您到偏殿休息吧,老奴已经让人打扫出来了。”

  祁连玉也未转过身来,淡淡道:“不用。”

  喜公公见如此,未多言,恭敬退下了。

  下午,祁连玉又接着给太子授课。

  太子起初认真听着,忽然意识模糊了一下,接着太傅讲的东西也开始朦胧起来。他茫然地看着祁连玉,忽然记不住他讲的东西了。

  祁连玉看着书本讲得飞快,太子一个字眼都记不住。

  太子心中一片惊慌,脸上却不动声色。

  祁连玉讲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他,“我讲的,都记住了吗?”

  “嗯。”太子应着。

  祁连玉不疑有他,又讲下一篇。

  太子什么都没记住,脑袋一团浆糊。他隐隐觉得不好,难道那毒失效了?才两三天!

  太子此刻有一种从云端跌落的感觉,心底失落无比。磕到脑袋忽然变笨那时,他都没这么失落过。如今他真切地觉得失望透顶。天才和笨蛋,就一墙之隔。他往左跨一步,就是天才,往右跨一步,就是笨蛋。他现在是个笨蛋。

  太子努力回想自己背下来的东西,看是否还记得,发现还记得。只是接收的环节出了问题。他现在听不进太傅讲的东西,就像接收的门忽然关闭了,什么都被关在了门外,放不进来。

  祁连玉讲了一阵,发现太子在走神,不由放下了书本,看向他,“你做什么呢?”

  “?”太子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我刚刚讲了什么,你复述一遍。”

  “……”太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仗着你记忆力恢复了,就可以不听课了吗?嗯?”祁连玉严肃地看着他,祁连玉发现,最令他大为光火的,不是太子不聪明,而是太子藐视他。

  “我没有。”太子低声辩解。

  “没有什么没有?”祁连玉不悦地蹙了眉,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刚刚为何愣神?”

  太子被问,心里慌作一团,但他又不能实话实说。好不容易在太傅心中建立了一个聪明的形象,如今跟他说自己又变了笨蛋,太傅如何看待他?

  “我都懂了。”太子作死地来了这么一句。

  “哦?都懂了,”祁连玉皮笑肉不笑地瞧着他,语气森冷,“那我在讲废话了。太子什么都懂了,看来也不需要我教了,是不是?”

  “嗯。”太子希望他不要讲了,再讲也记不住,浪费表情。

  “你!”祁连玉气得想发火,他一直不明白,太子为何总是能轻易激怒他。书本啪地拍在小几上,祁连玉火冒三丈,站了起身,凉凉地道:“那你自己看吧!”祁连玉说完,看了他一眼,冷哼了声,转身离去了。再不走,他怕自己揍他。不知好歹的东西。

  太子见把太傅气走了,暗松了口气。

  “哎呀,这是怎么了?”喜公公在祁王被气走后,又来看太子,“殿下怎么惹祁王生气了?这可怎么好?”

  “无事。”太子收回了眼神,低垂了头,淡淡地道。

  “殿下,”喜公公看着他,欲言又止。祁王好歹是真心待殿下的,殿下怎么不知好歹呢?几番惹祁王生气,万一祁王真气恼了,到皇上那里说了什么……还不是殿下自己受罪?

  太子此刻没空想太傅的事,他想着那毒,怎么效用就这么点,以后可怎么好?他自己炼制的毒丸,还剩有。只是想起上次吃了之后,腹泻十分严重,再来一次,恐怕都要惊动父皇了。太子不想给父皇“太子身子不好”的印象。

  “伴伴,”太子看向喜公公,道:“上次止泻,方子在哪?”

  太子想着干脆两种药混着吃,这样就不会发生腹泻了。

  “止泻的方子?您要吗?老奴去给你拿来。”

  “嗯,拿来。”

  “那殿下等一等。”

  喜公公说完去给他拿那止泻的方子来。太子接过看了看,想着干脆把这方子也制成药丸,岂不方便?

  “伴伴,去抓药吧。”太子又把方子给他,“分量加倍。”

  “殿下又不舒服了么?”喜公公打量着他神色,太子神色正常,不像要腹泻的样子。喜公公也不知他怎么了。

  “有备无患。”太子看着他道:“药别煎,直接拿来,给我。”

  “是。”喜公公听了,只得去给他张罗。

  太子脑中已经在构思将那药制成药丸了,之前制毒的家伙事都还在,方便得很。

  喜公公让人抓来了药,给太子拿来。太子又关起门来自个捣鼓。谁都不让瞧。

  喜公公在门外,也不知太子在捣鼓什么。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操心太子别又是腹泻了,一会儿又操心太子到底会不会,别闹出什么乱子来,把宫殿给烧了……总之他走来走去,愁个不了。

  晚膳时候,太子开门出来,喜公公忙上前道:“殿下,您没事吧?”

  太子脸上沾了些锅灰,见喜公公问,摇了摇头,道:“无事。”

  “殿下,哎哟我的殿下,”喜公公苦口婆心地劝着,“您要什么,老奴去给您弄来就是了,您别再自个捣鼓了。啊。”

  喜公公絮絮叨叨,也只换来了太子平淡的一句“嗯”。太子嘴上应着,心里却没搭理他。仍是该干嘛干嘛。

  太子用了晚膳,洗了澡,又继续搞他的东西。

  太子手上拿了两颗指头大的药丸,一颗是毒丸,一颗是止泻的药丸。他先把毒丸吞了。等了一会儿,开始腹痛,又把那止泻药丸给吞了。

  太子一直等着,看止泻丸能否发挥效用,若是不能,他今晚又要遭罪了。

第21章

  太子隐隐觉得腹痛加剧了,腹中似有两条蛇在翻搅,搅得天翻地覆,肠子都打结了。太子不由倒在床上,抱着肚子,咬着牙忍受着,很快痛得满头大汗。

  喜公公来看他,太子察觉了,只得翻转了身,面朝里,背对了他。

  喜公公不知太子此刻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以为他睡着了,给他盖了被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才出去了。

  喜公公去后,太子才哼出了声,那几声哼哼也是极其隐忍,就怕惊动了宫人。

  太子虽腹痛,却未有排泄的需求,痛了好一阵,慢慢平息下去。腹痛停止了。

  太子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全身湿透了。

  动手把湿衣服解了,扔到了外面地上。就这么光溜溜地睡。

  腹中仍有些不适,却并非难以忍受,太子决定忽略。折腾了这么半天,也有些困倦,太子闭上了眼,不过会儿睡着了。

  翌日清晨,太子猛的睁开了眼,下面一阵难忍的催促,他从床上一蹦而起。忙传恭桶。

  太子身上什么都没穿,他也顾不得穿了,直接光着蹦去出恭。

  喜公公见着他这副样子,吓得不轻,这场景何其熟悉!喜公公心脏都快蹦出来了。一面催人拿衣服来,一面追着他跑,“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

  什么都没穿,倒省了许多步骤,太子一上了恭桶,就直奔主题了。

  这次相比于上次,就像普通的出恭。并未有泄水这般恐怖。兴许是那止泻丸的功用。

  太子双手撑着下巴坐在恭桶上,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喜公公在外面喊:“殿下,您披件衣服吧,莫着凉了。”

  “等等。”太子冲他喊了一声。

  太子大泄了一通,顿觉心中敞亮,一派清明。宫人帮他清理干净。太子出来,喜公公忙拿衣服给他披上,“天气转凉了,莫着凉了,这大清早的,哎哟,怎么还光着脚丫?快踩在伴伴脚面,地上凉。”

  太子觉得身上黏腻不大舒服,便让人准备热水,要沐浴。

  等太子洗清爽了出来,也该用早膳了。

  太子还记得太傅说今日去学堂的话,匆匆忙忙吃了早膳,就拿了书去往学堂。

  祁连玉昨天是一肚子气地回去,今天一早又一肚子气地来。这太子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真是岂有此理。

  祁连玉进宫直接前往文华殿,一路都在想着,是不是应该建议皇上给太子找个伴读。那二皇子就令他不喜,让二皇子给他伴读最好了。祁连玉一门心思就想给太子找不痛快。因为他心里不痛快。

  祁连玉见到了太子,脸色仍是十分不好。太子看到他脸色不大好,行了礼之后,也不敢吭声。

  “你不是都懂了吗?还学什么?”祁连玉冷嘲热讽着。

  “也没有、都懂。”太子低声道。

  “是么?昨日你可说你都懂了,不需要我教了。”祁连玉冷哼了声,道:“看来我是该去向皇上请辞了,太子天资聪敏,无师自通,本王是教不了了。”

  “不是。”太子一听他要去找父皇,有些慌乱,又行大礼,道:“太傅,我知错了。”

  “呵,知错了?你哪有错啊?”祁连玉凉凉地瞧着他,“分明是我才疏学浅,不配教你。”

  太子被他夹枪带棒地一顿嘲讽,心里又无奈又委屈,但也只得忍耐着。

  “你若再如此狂妄,”祁连玉瞧着他,太子弓着身,低垂着头,一副知错的样子,祁连玉继续道:“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是。”太子恭敬应着,“再有此事,随太傅、惩罚。”

  “起来吧。”祁连玉道。

  “谢太傅。”太子站直了身,扫了他一眼,祁连玉脸色稍霁。

  “继续上课吧。”祁连玉向他道。

  “嗯。”

  两人各自归座,祁连玉看着他道:“我看你一个人上课也颇为孤单,莫若我向皇上建议,给你选个伴读如何?你觉得二皇子如何?”

  “!”太子听了,吃惊地看向他,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要给他选伴读,他不孤单啊,一点都不孤单,而且,赵承韬!打死都不想要啊。

  “不用。”太子沉吟半晌,吐出了这两个字。

  “不用?”祁连玉唇角勾了勾,“是你不觉得孤单呢,还是你不喜欢二皇子?”

  “不觉得,孤单。”太子谨慎地道。

  祁连玉看了他好一会儿,也未坚持,继续讲课。理论之前在太子寝宫讲了好些,在这里,主要就是沙盘演练。祁连玉给他讲了讲书本知识,就转到沙盘上去了。

  赵国的大好河山都可在沙盘上模拟出来,千里平原,万里江山,不同的环境,如何作战,如何排兵,祁连玉利用沙盘一一给太子讲解。太子吃了毒丸,记忆力又恢复了,一点就通。

  自从知道这毒丸有有效期,太子真恨不得在这有效期内快速吸收知识,全部装进脑子里再说。一旦过了有效期,他又变笨了。太子非常厌恶自己变笨的样子。

  祁连玉见他吸收得快,讲得也快。

  这太子变聪明也是有好处的,祁连玉讲课变得高效许多。如此一来,他们很快就能讲完《孙子兵法》,接下来可以讲别的。

  “我希望我给你讲的,你都能记住,我不想再重复了。”

  “嗯。”

  祁连玉接着给太子讲了火攻篇,“这火攻,需要具备一定条件,能不能用火攻,依当时的情形而定。天干物燥的时候,火攻不失为一种好方法。但要处于有利的地理环境才行,若是处在不利环境,反而要提防对方使用火攻。怎么样才是有利的呢?比如敌人都跑山上去了,你在山下,你就可以在山下点一把火,这样一来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你想问为什么他们都跑山上去了,不怕火攻吗?”祁连玉笑,“因为他们蠢啊,他们觉得从山上冲下来,这股冲力可以把敌军冲散,嗯,这种做法有一定的道理,但一旦遭遇火攻,就跑不掉。”

  “火攻也不是放一把火就行了,放火只是你取胜的一种手段,还要辅以其他手段。无论是烧军队,还是烧粮草,烧仓库,都要有人马从旁策应,就拿烧山来说好了,你也得派人守着,别让人逃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哼~

第22章

  祁连玉讲的东西一向通俗易懂,太子消化得很快,频频点着头。

  在教授太子的过程中,祁某人慢慢放下了“私人恩怨”。原先气恼太子的,那气不知什么时候就消散了。

  不带着怨怒看太子的时候,太子就变得异常乖巧可爱。祁连玉见着那副模样,就忍不住想上手掐一把那肉嘟嘟的小脸。手感想必不错。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祁连玉不由暗暗拽紧了拳头,按捺住了心中的躁动。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太子当然不可能知道太傅在想什么,他眼睛盯着那沙盘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祁连玉希望太子能举一反三,但太子不善言辞,即便脑子里能举一反三,嘴巴也不允许。所以基本上也是祁连玉在说,太子在听。这种灌入式教学,自从太子磕到了脑袋之后,再没变过。

  祁连玉跟随太子的视线看向沙盘,问:“殿下都听懂了吗?”

  “嗯。”太子应着。

  “那我便要考考你了。”祁连玉道,“像上次那样,咱们来打仗吧。”

  太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祁连玉一边陪太子玩着沙盘,一边考验他的临场应变能力和对知识的吸收和掌握程度。

  事实证明,太子表现得不错。

  祁连玉对太子的表现还算满意,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你掌握得不错,兵法便是如此运用了。”

  太子暗自捏了把汗,还好他昨晚吃了那毒丸,变得聪明了。不然太傅如此考验法,他一定得露马脚。太子感觉从此以后越加离不开那毒丸了。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祁连玉终于肯放太子回去,并嘱咐他下午去练武场,要教他练功。太子应下,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事?”祁连玉奇怪地看着他。

  “无事。”太子摇了摇头,他原想问太傅要不要到他宫中用膳,但见他似乎没打算过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祁连玉和太子一块出来,便各回各家了。

  祁连玉不是不想去太子那里蹭饭,但老去,恐招人闲话。便没再去。

  太子自回宫中用膳。没了太傅在,也未觉得饭菜有多么的美味。反而担心下午要练功。想着那日太傅说要教他练轻功,自己的表现实在算不得美妙,还不小心擦伤了手。看了看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学会轻功也不是不好,就是飞起来忒难受了些。不知太傅会不会又想让他一口吃成一个胖子。连太保都说要练扎实基本功,才能更上一层楼,他连扎马步都学了好久,学轻功怎么能一上来就飞呢?他又不是天生会飞。

  太子思来想去,也无法可想。从来都是太傅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到了下午,太子去了练武场。祁连玉也过来了。

  “这回得小心点了,别再受伤了。”祁连玉叮嘱着他。

  “嗯。”

  好在,太傅也没有一上来就让他飞。仍是让他从基本功练起,让他跑步。绕着偌大的练武场跑,小小的身影跑得吭哧吭哧。

  祁连玉站在一旁瞧着,面色十分淡然。

  太子跑了一圈,就不行了。今时的身体不同往日,在经历了落水、发烧、投毒、腹泻、投毒等一系列骚操作后,感觉身体逐渐被掏空。

  小太子此刻扶着场边上一棵小树苗,累得气喘吁吁,再也坚持不下去。

  祁连玉走过去看他,“才跑一圈,就不行了?”

  “……”太子面颊通红,额头冒汗,整个人似被一团蒸汽笼罩着,只顾着喘气也没法回话。

  一阵冷风过,太子禁不住打了个颤。

  祁连玉见了,从怀中掏出了手帕,蹲下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嘴上忍不住念叨着,“你啊你,怎么这般不济呢?”又怕他着凉,解了外袍披在他身上,“真不知让你练功来了,还是让你玩来了。休息会儿吧,等下接着跑。”

  太子没敢有任何异议。

  祁连玉的黑色绣金外袍披在太子身上,有一半得拖地。太子见着,十分不好意思,怕弄脏太傅的衣服,不由得一双小手提溜了起来。

  祁连玉见着,又取笑了一句,“小矮子,让你不多吃点肉。还是这么点高度。”祁连玉说着拿手在他头顶比划了一下,还没蹲下来的自己高。

  太子又被取笑身高,不服地轻哼了声,娇声娇气地道:“我,还会长……”

  “那你倒是长啊。”祁连玉笑。

  “没长、那么快……”太子没喘匀气,说话吭哧吭哧的,因为被取笑,心里颇郁闷。他才八岁啊。若是十八岁,他就认了。

  从前太傅也不在意他的身高,为何近来老是借此损他呢?太子仔细回想上一世,长到十八岁的自己还是玉树临风,威风凛凛的,虽然有点傻。不知那时的自己跟太傅比如何,傻了以后很少见到太傅,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远远见过几次,也没往这上面认真衡量过。

  “我在八岁的时候,就这么高了。”祁连玉随手比划了一个高度,比太子高出许多。太子见了,心里不服,却也无法反驳。

  “你不信?”祁连玉见他一脸不服的样子,站了起身,仿佛一座大山罩在太子头顶,“那你以为我长这么高,是白长的吗?”

  祁连玉站起来,更觉得太子矮了,伸手摸了摸他头顶,道:“摸你的头都得弯腰。你说你矮不矮?嗯?”

  太子一听,心里那个气。

  祁连玉见他气鼓鼓的样子,倒觉颇为有趣。昨天他可在他这里受了一肚子气回去,今天可算找着机会讨回来了。祁连玉也不知自己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但较这劲能使他心情愉悦,便也不计较为何较劲了。

  “休息好了没有?休息好了就跑起来。”祁连玉直起身来看着他,“别偷懒了。你是躲不掉的。”

  “……”太子一听跑起来,又看向“广阔”的练武场,一张小脸顿时就垮了。

  “怎么,不想跑啊?”祁连玉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我记得那日,你都病了,太叔萌让你扎马步,你也没有意见。如今,你又没病,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哪有……这就跑。”太子闷声说着,把衣服还给太傅,便撒开脚丫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心里终于痛快了。

  赵承啟:你这个魔鬼。

第23章

  太子跑一圈,就休息一会儿。再跑一圈,再休息一会儿。这训练模式跟扎马步也差不多。很快也能适应了。

  但,每次休息,太傅都会过来专门对他冷嘲热讽一番。太子但凡有点力气跑,都不会想停下来休息。

  在太傅连番的身心摧残下,太子觉得太叔萌可太亲切了。

  这一下午,就在跑跑停停中度过。到了最后实在跑不动了。若不是顾着皇家的威仪,他恨不得躺地上挺尸。

  小腿肚子仿佛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

  祁连玉结束了今天的训练,蹲下帮他放松腿部。太子坐地上,任君揉搓。

  “今天姑且让你适应适应,明天继续。”祁连玉边帮他揉着小腿,边道:“明日多带件衣服来,别出一身汗回头路上风一吹又着凉。”

  “嗯。”太子有气无力地应着。

  等太子歇够了,祁连玉让他披着自己的外袍站起身,一路护送他回了寝宫。祁连玉吩咐先去洗个热水澡,洗完再吃饭,吩咐完这才披了自己的衣服出宫去了。

  太子坐在温热的浴桶里,舒服得不想动弹。

  宫人伺候着他洗澡,只觉幸福无比。前一刻还在地狱,这一刻直升天堂。

  太子这一天可累坏了,吃了饭,也不想干啥,直接躺了。

  一夜无梦。

  翌日,又紧赶着爬起来,重复昨日的学习。

  自从太子记忆力增强,也不用半夜三更就爬起来用功读书了。都直接睡到自然醒。

  若是没增强记忆力,他就得每天天不亮爬起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整日担惊受怕。可如今,记忆力增强,做什么都事半功倍,精神也养好了,压力也没那么大了,学东西也快了。都能融会贯通了。

  天才,就是这样炼成的。

  “我毒我自己”这一招真是太绝了,绝顶聪明的绝!

  太子上午去上军事理论课,下午就去上武术课。跟从前并无不同,只是授课都是太傅一人罢了。从前不知道太傅如此喜欢上课,连太保的课都抢来上了。太保知道了,估计要跟他干仗。

  祁连玉今日心情甚好,也没嘲讽他。这让太子的心情放松了些。

  太子跑了两圈练武场,祁连玉就让他休息一会儿,然后去倒立。

  倒立可苦了太子。

  太子在墙根下背对着墙倒立,脑袋充血,头脑发涨,两眼发花。他最怕晕了。整个天地都翻转了过来,他的胃里也翻江倒海。

  好难受,好想吐,感觉极度不适。

  太子闭上了眼,这才觉得好些了。可闭上了眼,周围一片漆黑,他的身体又有些失衡。那撑地的两根小手臂因为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晃晃悠悠的。如同微风拂过的杨柳枝。

  祁连玉帮他倒立好之后,手也没离很远,怕他撑不住砸下来。祁连玉半跪在了太子面前,维持着一个随时接住他的姿势,鼓励着他:“坚持住,集中精力。”

  “嗯。”太子轻声应着。心里也明白,练功哪有不苦的呢,只得咬牙坚持了。

  坚持了一会儿,实在不行了,手抖得更厉害,随时可能掉下来。祁连玉见了,只得双手扶住了他的身体,对他道:“休息一下。”

  太子听到可以休息,暗松了口气。他慢慢被扶了下来,站直了身体。世界又正过来了,太子睁开眼瞧见,又一阵眩晕。他难受得紧,这股难受劲几乎摧毁了他的信念,他恨不得当即抱了太傅的大腿求放过。

  可,转念一想到日后,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这点苦算得什么呢?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祁连玉看到他一脸憋屈的模样,觉得好笑,又不由想刺激他一下,“怎么,这点苦都吃不了啊?那你还能干什么?你以为太子这么好当的吗?”

  “……”太子嘴巴喘气都嫌不够,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半晌才闷声道:“没有。”

  “没有吗?我看你挺委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有时,太子觉得太傅在欺负他。

  但,他又深知太傅如此,是为他好,只是这“好”总是夹枪带棒的,令人难以承受。

  “不努力可不行哦,”祁连玉唇角勾了勾,“你没得选择。”

  “嗯。”太子低了头,低声应着。一副颓丧的样儿。祁连玉见如此,也没再打击他。

  一刻钟之后,祁连玉又让太子倒立。

  太子想哭。可,能怎么办呢?眼泪咽回去,继续倒立!

  太子倒立倒到撑不住的时候,祁连玉就扶他下来,让他休息。休息好了,又继续倒立。如此二三,太子感觉快死了。他从未觉得地狱离得如此之近,一睁开眼就到了。

  眼前血红一片,又妖野又诡异。耳朵和眼睛都快承受不住。大脑更是胀得要爆,脑子里在轰轰作响。周身血液逆流,心脏跳得极快。

  嘴巴和鼻子要呼吸不过来!

  太子倒立倒得满头大汗。双手酸痛。极度艰辛。却不敢轻言放弃。死命咬牙坚持。

  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意识完全陷入了迷惘,不知身在哪个世界。

  祁连玉见他快撑不住了,便扶住他的身体,把他慢慢放了下来。太子被放了下来,便瘫坐在地上,面颊通红,鼻翼翕动,大口喘气,大汗淋漓。看着委实可怜。

  祁连玉掏出手帕要给他擦汗,但看太子此刻就像只熟透的桃子,沾着水珠,看起来秀色可餐,十分诱人,身上还散发出一股甜腻的味道。祁连玉两眼瞪着他,愣怔片刻,心中有些怪异,把手帕直怼到他脸上,骤然冷了脸,“自己擦。”

  太子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接过了手帕,颤着酸痛的胳膊自己擦着自己脸上的汗。

  祁连玉站直了身,背对着他,背了手,眼睛瞧着练武场四周,心却牵挂着身旁的小东西。

  太子闷声不吭的,呼吸却极重。想是累坏了。

  祁连玉是恨不得他不受这些苦,直接就把轻功传授与他,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有些苦,太子就得自己受着。他现在不受着,将来也得受。

  作者有话要说:  赵承啟:太保,我想你。

  祁连玉:给你机会再说一遍,你想谁?

  赵承啟:太傅,我想你。

  祁连玉:嗯,这还差不多。

  太叔萌:说了没啥事,别召唤我,不爱看你俩秀!

第24章

  太子一直瘫坐地上歇息,他实在不想动了。太累了。胳膊酸痛,越来越痛。脑子里一团浆糊。最主要还恶心想吐,这比跑步还令他难以忍受。

  太子:我可承受的太多了。

  祁连玉转过身看向他,轻飘飘地道:“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继续。”

  “!”太子震惊地看向他,四目相对,很快震惊变了哀求,他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求放过鸭……

  祁连玉其实心里已经打算放过他了,但嘴上还是道:“起来。”

  太子听了,不敢不起。苦着一张脸,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此刻满心委屈,委屈得快哭了。祁连玉当没看到。也没过去帮他。

  太子站了起身,把手帕还给他,然后走到墙根,弯了腰,两条手臂哆嗦着撑到地上,一想到接下来的倒立,他就没来由地害怕。全身都发颤。真的承受不来了。已经没有力气撑起来了啊。

  “你干什么呢?”祁连玉瞧着他,“我让你倒立了吗?去跑步。”

  “……”太子一听去跑步,顿时如释重负。原来是去跑步啊。跑步好,跑步可比倒立好多了。他可以慢慢地跑。太傅对跑步的速度没有要求。

  太子立直了身体,顿时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但他什么都没说。迈开两条腿跑步去了。

  小小的身影在偌大的练武场晃动,坚强又倔强。

  祁连玉背对着手站在屋檐下瞧着他,手上拽着太子还给他的手帕。手帕有些湿润,想起那是他擦过汗的,祁连玉心中顿觉微妙。倒不是嫌脏,就,很微妙。说不上来。脑中又不自觉掠过他那张沾满汗珠红扑扑的小脸,像水蜜桃。很想咬上一口。

  祁连玉反应过来,不由唾弃自己的想法。他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是太子,太子!若是小婴儿,闻着奶香奶香的,想咬上一口,倒也罢了。七八岁的年纪,挺尴尬的。

  祁连玉啊祁连玉,你可千万不要吓着人家太子啊。某人在心底暗暗告诫着自己。

  祁连玉在这边心情复杂,眼瞧着那边小太子越跑越慢,越跑越慢。不由微蹙了眉。

  太子实在跑不动了,两条腿只是在慢慢倒腾做出一个跑步的姿势。腾挪得比乌龟还慢。信念又一次濒临溃败的边缘。这种挑战身体耐力的运动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太子来说,非常严酷。他现在什么都无法思考。

  嘴里呼哧呼哧喘着气,不多会儿就满头大汗,全身湿透,两条手臂极为酸痛难忍,压根抬不起来,这给他的身体又增加了一项沉重的负担……跑了不知多久。

  本能的求生欲望和渴求在心底翻腾。想躺下。想休息。不想跑了。

  大地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辽阔,好像没边,太子小小的身影在其间显得如此渺小。

  有好几次,他都觉得快死了,要坚持不下来了。整个人如同一条濒死的鱼,在干旱的岸上可怜地扑腾。

  太子紧咬着牙,慢慢腾挪了一阵,远远瞧见太傅在看他,又努力跑了起来。

  在太子磨磨蹭蹭跑了一圈之后,祁连玉叫停了他。

  被叫停之后,太子实在支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靠着一棵小树苗在喘息。

  祁连玉走了过去,见他如此,并未出言嘲讽,只是淡淡地道:“今日就到这吧,明日接着练。”

  太子一听,终于解脱了。

  太子靠着小树休息,祁连玉就看着他。

  “你的衣服呢?披上吧,别着凉了。”

  “嗯。”太子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艰难地站直,迈动步子,去拿他放在场边的外袍。

  祁连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步子不由也跟随着他,走到了他身边,“我送你回去。”

  “再,休息会。”太子的气仍喘不匀,此时回宫,又跟跑一圈没区别了。

  祁连玉听了,也未强求。

  此时天色渐暗了下来,冷风吹过,太子禁不住抖了抖。

  “披好衣服,别着凉了。”祁连玉见了,再三叮嘱着。

  太子只得裹紧了衣服。

  祁连玉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这样怎么走得回去呢?祁连玉心中不忍,向他道:“罢了,闭上眼,我用轻功送你回去。”

  太子听了,奇妙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瞬,便听话地闭上了眼。

  祁连玉蹲下,抱起他,便运起轻功,往他寝宫而去。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太子的脸被吹得生疼,不由将脸靠在了他肩头,祁连玉的怀中很温暖,也未如何冷。

  到了寝宫外头,祁连玉放下了他,向他道:“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吃饭。莫着凉了。”

  “嗯。”太子应着,眼巴巴地望着他。

  祁连玉立在他面前,看到他头上沾了一片树叶,不由伸手帮他摘下。太子以为太傅要摸他的头,又要说他矮,脸色变了变,向他道:“太傅再见。”说着便拽紧身上的衣袍转身跑了。祁连玉愣愣地看着他跑掉,凝眸看向手中的树叶,风一吹,也刮跑了。

  祁连玉心情十分微妙。

  这一刻,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他自己也闹不清。

  祁连玉收回了思绪,转身出宫回府。

  ……

  为太子量身定做的魔鬼训练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日子。

  太叔萌也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理。怎么说祁王的身份摆在那,自己得罪不起。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就全推给祁王好了。太叔萌自己反正乐得轻松。

  祁连玉每天都给太子逐级增加训练难度。太子回宫就像被人暴虐过一样,喜公公见着了十分心疼和不忍,但又无可奈何。

  “这太保也真是的,怎的如此虐待殿下呢?”喜公公仍以为是太叔萌给太子上的武术课,便念叨着他,“简直不把殿下当人看哪。瞅瞅这每天回来一身的汗。好在殿下自己知道带了衣服去,不然又要着凉了。”

  “殿下还小,也不必如此着急呢,”喜公公念念叨叨,太子也没力气搭理他,随他念,念着念着又问他,“殿下,可学着什么武功没有?”

  太子摇了摇头。

  “没有?”喜公公简直不敢相信,“那这每日练的什么呢?”

  “基本功。”太子深呼吸了口气,吐出了这三个字,想了想,又道:“你别问了。”

  喜公公一个宫人,自然是不敢质疑皇上为太子选的老师,只是心疼太子,饭桌上都让他吃多点。

  太子自从被祁连玉训练得这个鬼样,胃口是越来越好,每天都吃很多。加上,他心里非常介意祁连玉说他矮,便有意多吃肉,要长高高。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亲亲抱抱举高高,哇殿下好棒,长高了。

  赵承啟:无语。当我三岁小孩吗?

  祁连玉:当你八岁小孩。

  赵承啟:……

第25章

  “太子最近在做什么?”时隔半个月,皇帝才想起太子来。

  “回陛下,太子在跟着太傅学习呢。”身旁太监总管道。

  “就跟着太傅?”皇帝问:“太叔萌呢?把他叫来。”

  太叔萌是御前护卫,倒是随叫随到。

  太叔萌来了,向皇帝行了礼。

  “起来吧。”皇帝看向他,道:“太子最近练功如何?”

  “回皇上,太子之前发烧,一直在休养身体。并未跟随属下练功。”太叔萌回道。

  “之前发烧?什么时候的事,又发烧了?”皇帝微蹙了眉,太子的身体怎的这般不济?

  “半个月前发的烧。”太叔萌小声道。

  “半个月前发的烧,现在还没好么?”皇帝眉头蹙得更深。

  “倒也不是。”太叔萌犹犹豫豫。皇帝见了不喜,“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作甚?”

  太叔萌听了,只得老实道:“属下原要在太子好了之后,继续给太子上课,但祁王他……”

  “他怎么?”

  “他抢了属下的课。”

  “还有这等事。”皇帝听了都要乐了,“他如此喜欢上课么?连你的课都要抢?”

  “他嫌属下教的不好,自己亲自教。”太叔萌说起来还有些委屈,“祁王上午给太子上了文化课,下午又给太子上武术课。已经有些日子了。”

  “真是胡闹。”

  “谁说不是呢。”

  “朕说的是你。”

  “……”

  太叔萌:在线委屈。

  “他到底是祁王,”太叔萌默了默,道:“属下只是一介侍卫。”

  “你是太子太保,”皇帝瞪了他一眼,“朕金口玉言任命的,从一品官,谁敢不服?”

  太叔萌不吭声,心道:从一品的高级虚衔,还不如当个侍卫呢。

  皇帝沉吟了下,道:“祁王也太胡闹了些,朕本欲让他和太子亲近些,不是让他搞一言堂。这半个月都是他在教导太子的?”

  “是。”太叔萌回应。

  “那接下来他的课程可以适当减少些了。尹太师前阵子身体也不大好,如今应当没事了,也该复课了。”

  皇帝说着,想了想,向太叔萌道:“这样吧,明日朕把你们仨叫来,大家有话当面说。你也别委屈,有朕给你做主。”

  “谢皇上。”

  第二日,皇帝就把东宫三师召来。分别是太子太师尹章,太子太傅祁连玉,太子太保太叔萌。其中祁连玉最年轻,仅有十八岁。太叔萌次之,正当而立。太师最年老,已是知天命。

  “太师身体可好些了?”三人行礼毕,皇帝最先问尹章。

  尹章是先帝陪读,也曾是皇帝的太子太师,如今又奉命教导太子,资历、地位水涨船高,即便是祁王也不能比。皇帝见着了都要礼让三分。

  “已好多了,谢皇上关心。”尹章苍老的声音道。

  皇帝点了点头,又看向祁连玉,道:“祁王,听说这半个月来都是你在教导太子,辛苦了。”

  “都是臣职责所在,不敢说辛苦。”祁连玉淡淡道。

  “据说你不但教授太子军事理论,还教授太子练武,可是真的?”

  “是。”祁连玉看了太叔萌一眼,老实回答。

  “祁王,你好大的胆哪,”皇帝有些无语,“教授太子练武乃是太叔萌之职责,你为何抢了他的课来上?”

  “哪有抢之一说?”祁连玉故作惊讶,“难道不是他自己不来上课的么?”

  “哎,这我可就不同意了啊,”太叔萌听了,不服地道:“分明是祁王自己上门挑衅,借着身份压我一头,怎么就说成我不去上课了?我去了啊,您当时不正在练武场教着太子呢吗,我怎好上前跟您抢啊。”

  “哦,原来是这样,”祁连玉恍然大悟,“是太保不好意思上前啊。不瞒你说,本王可一直在等着你来,可你总也不来,我只好自己教了。这军事么,不也得实操,太子总得识得战场上的几样兵器。本王当时正教太子认识兵器并跟他说应该怎样训练士兵呢。”

  太叔萌听了,冷哼了一声,道:“是你自己把太子当成士兵训练呢吧,我可都看见了。”

  祁连玉眉毛挑了挑,也没反驳,道:“太子总要深刻体验一下士兵训练的辛苦,这样才能体恤前线将士,不是吗?”

  太师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由他们辩论。

  皇帝清咳了声,道:“罢了,过往的事就不追究了。今日召三位爱卿前来,便想就教导太子一事,商量出个对策,太子太不知上进,身子也不济,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祁连玉听了,不由替太子说了句公道话,“皇上,太子并无不上进,反而在学习方面十分刻苦,这一点,相信太保与我有相同看法。”祁连玉说着看了一眼太叔萌。

  “啊,是,”太叔萌领悟过来,道:“太子十分上进,都病了,还刻苦训练呢。这一点,我赞同祁王。”

  太师尹章近来是不知太子发生了什么状况,但太子向来聪慧,在他面前也算乖巧,故而尹章对太子并无不良印象。这时他也说了一句,“太子是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定青出于蓝。”

  皇帝听了,可算放心,对尹章道:“那就有劳太师多教导太子些治国良策,让他快些成长起来。”

  “这个自然。”尹章应承。

  “老臣还有一事,”尹章想了想,又道。

  “太师请说。”皇帝看着他。

  “老臣素日见太子一个读书,委实孤单。何不给他找一个伴读呢?”尹章道,“老臣的孙儿尹贺与太子年纪相仿,在家老臣也是教导他,如今也习得了四书五经,不知他可否有此荣幸,能进宫陪太子一块读书?”

  “哦,是此事。”皇帝了然,看着他道:“太师曾是先帝伴读,如今太师的孙儿也做太子的伴读,真是缘分哪。朕素日瞧着太子也委实孤单了些。”

  皇帝说着瞥了祁王一眼,心想祁王年纪毕竟与太子相差太大,又有辈分摆在那,如今还当了他的太傅,想来也不能太亲近。还不如另外给他找个伴呢,读书也好,玩乐也好,是需要个伴的,便道:“此事允了。便让太师的孙儿尹贺进宫陪伴太子读书吧。”

  “谢皇上恩典。”尹章脸上褶皱舒展了些。

  “祁王,”皇帝又看向祁连玉,道:“你近来上的课太多,太辛苦,便休息一下吧。不必紧赶着给太子灌输太多军事理论,多学学治国良策才是正经。接下来,就让太师和太保多辛苦些。你就少上点吧。”

  “是。”祁连玉应着,心中却不大爽快,眼看教太子的轻功,刚有些眉目,就此罢手,他如何甘心?但此事也不由他说了算,只得答应。

  皇帝接着又让太叔萌多教太子练功,锻炼好身体,这身体也太差劲了。这让他以后怎么能放心呢。太叔萌只得应着。

  三人最后出了皇帝的御书房,齐齐望了一眼惨淡的天空,太叔萌叹道:“天凉了,快入冬了。”

  另两人未说什么,太叔萌看向祁连玉道,“祁王近来辛苦了,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唔。”祁连玉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想了想,又道:“接下来辛苦太师和太保了,还请两位多注意殿下的身体。不要太勉强才好。”

  尹章点了点头,太叔萌知道祁王主要在说他,呵呵一笑,道:“我一定每天等太子来,都先摸一把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再训练,请祁王放心。”

  祁连玉想到太叔萌每天都要对太子动手动脚,就有些心里不舒服,嘴上道:“注意你的身份。”

  哎我又怎么了?太叔萌一脸古怪地看着祁王,不知又有哪句话得罪他了。太叔萌发现这小子忒难伺候了些,怎么做都不合他的意。

  祁连玉看了太叔萌一眼,面色清冷地走了。尹章跟着也走了,留下太叔萌在原地一脸懵逼。

  果然还是抢了他的课心里在不爽么?太叔萌望着祁王离去的方向想,他就这么喜欢上课?真是个怪咖。

  这之后,太师尹章的孙儿尹贺就顺理成章进宫陪伴太子读书。

  太子看到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孩子,这孩子五官端正,神情严肃,再看向太师,这不就是太师的缩小版吗?又一个不苟言笑的来了。

  尹贺拜见太子,“见过殿下,我叫尹贺,是来陪殿下一起读书的。”

  “哦,”太子应着,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太师道:“都坐吧,要上课了。”

  三人各自坐下,太师尹章面对着两孩子坐在上首,尹贺和太子并排坐在底下。课堂上没有身份高低,只有老师和学生。太师开始给他们授课。

  尹贺坐得很端正,听得很认真,这无形中给了太子压力。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太子如今靠着毒丸,努力在维持着自己天资聪颖的人设。只有自己一个,怎么样都可以。可是多了一个人,就会有比较,万一自己被比下去了,还有何颜面?

  太子心里犯了愁,这之后的日子会不会更难熬啊?没想到太师一回来复课,就给他带了那么大一个难题。真是愁死个人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下午以为能见到太傅,结果却是太保。

  太叔萌呵呵一笑,道:“殿下,好久不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太叔萌,萌萌~一写到这名字我就想笑哈哈~我可太喜欢这名字了,简直长在我的萌点上啦~一个萌萌的大叔~

  在百家姓上看到这个复姓还蛮惊艳的,当即就想取一个萌萌的名字,然后就直接叫太叔萌啦~

第26章

  “好久不见。”太子看到太叔萌,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太叔萌探手过来摸了一把他额头,道:“没发烧吧?”

  太子下意识躲了一下,道:“没。”

  太叔萌收回了手,看向他身边的尹贺,道:“你就是进宫陪太子读书的尹贺?”

  “嗯。”尹贺应着他。

  “两个小娃娃。”太叔萌笑了下,道:“行吧,都去扎马步。”

  太叔萌直起身来,背了手,手上拿着根小竹鞭,示意他们去马步桩上扎马步。

  太子已经习惯,自己率先走了过去,爬上马步桩,就摆好姿势。

  尹贺见了,也跟着过去。尹贺在家时只攻文,不习武,这是他第一次扎马步。不规范是肯定的。

  太叔萌让太子伸展出来的两手臂扛着三公斤重的剑鞘,站规范了。尹贺刚来,难度没那么大,什么也不用扛。摆好姿势就行。

  太叔萌一看就知道尹贺之前肯定没扎过马步,小竹鞭就在他身上敲敲打打,一边敲一边嘴上念叨,“初学者呢,还是得从基本功练起,基础打好了,学什么都容易。基础不打好啊,就只会些花拳绣腿。”

  这话太子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此刻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太叔萌也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尹贺听。尹贺闷声不吭,这沉闷性子跟太子有得一拼。但同是沉闷的两小孩,给人的感觉却不大一样。太子看着随和些,尹贺看着严肃些。

  话说,没有课上的祁连玉,忽觉没来由的空虚寂寞冷,在府里怎么都待不住。这不,又进宫来了。他心里总还惦记着,刚教太子轻功教得有些眉目了,怎么就被打断呢?心里极度不爽。

  祁连玉知道此刻太子一定在练武场练功,他就径自往这边来了。他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堂而皇之地进来。太叔萌一扭头看到他,也是失笑,远远地冲他喊,“这不是祁王吗?祁王怎么来了?”

  祁连玉没应他,目光看向太子。太子抬头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心里砰砰乱跳。不知太傅来做什么。

  祁连玉走到了近前,太叔萌碍于身份,还是上前行了礼,祁连玉下巴轻抬,道:“本王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上你的课,不用管本王。”

  “打哪儿路过啊?”太叔萌直起身来打趣他,“祁王府到皇宫可不近。”

  祁连玉眼睛盯在太子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上,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太叔萌,太叔萌见如此,有些无趣,“那请祁王到那边稍做休息吧。”太叔萌示意他到场边歇着,别妨碍他上课。

  祁连玉这时才轻飘飘看了太叔萌一眼,冷哼了声,往场边去了。

  太叔萌见着他的无礼态度也是无语,但能怎么着,人家是王爷,谱大得很。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太叔萌继续回来看两小孩,尹贺满头大汗,有些坚持不住了。“想休息了?”太叔萌笑看着他,“想不想休息?”

  尹贺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求我啊,”太叔萌眉头挑了挑,“求我就让你休息。”

  尹贺依旧没吭声,看那样子,也是有傲骨的,愣是没出声求太叔萌。

  “呵。”太叔萌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个个的,都傲得很哪。

  太叔萌不管尹贺,转到小太子这边来,逗着他,“殿下要休息一下吗?”

  “嗯。”太子应了声。

  “那就下来休息会儿吧。”太叔萌挺好说话。

  在旁的尹贺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操作?那他到底犟什么?

  怪就怪太叔萌的语气实在太挑战他的脾气,尹贺天生一根傲骨,哪里肯让人看扁了去?太叔萌不让他休息,他就死命撑着。

  太子扔了剑鞘,从马步桩上爬下来,就要往祁连玉那里去。

  “哎你去哪?”太叔萌叫住了他。

  太子被叫住,回身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拜见太傅。”

  祁连玉在那边眼瞧着太子要往自己这边来,正欢喜,忽见他又被太叔萌叫住,眉头不由蹙了起来。满脸的不悦,这太叔萌着实可恨。想揍他。十分想。

  太叔萌抬头望了一眼场边的祁连玉,那边的杀气都快溢到这边来了,太叔萌呵呵两声,对太子道:“去吧,快去快回。一会儿还要上课呢。”

  “是。”太子应着,转身向祁连玉而来。

  祁连玉见着太子过来了,这才缓和了脸色。

  “太傅。”太子上前拜见。

  祁连玉应了声,看到他脸上出汗,不由掏出手帕给他,“擦擦脸上的汗。”

  “嗯。”太子接过手帕,只闻到手帕一股馨香,他拿着手帕擦着脸上的汗,心仍在砰砰乱跳,没来由的紧张。

  “我最近的课少,”祁连玉看着他道:“皇上说,前阵子你上我的课太多了,让少上点。”

  “哦,”太子轻声应着。

  “我不上课,你自己也不能松懈。”祁连玉叮嘱着他,“教你的轻功,要自己刻苦一点练。”

  “嗯。”太子擦完了汗,将手帕拽在手里。不知还要说什么。

  “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祁连玉问。

  “?”太子听了,茫然地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了头,嗯了一声。

  祁连玉看着他,内心忽然有些失落。

  那边太叔萌开始叫唤了,太子回头看了太叔萌一眼,又看向祁连玉,轻声道:“要回去了。”

  “去吧。”祁连玉看着他,看到他手里的手帕,道:“手帕拿着吧,出汗就擦擦,注意别着凉了。”

  “嗯。”太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淡然的脸,转身离开。

  太叔萌和尹贺站在一块,尹贺已经从马步桩上下来了,正站在一旁喘气。

  太子回来,太叔萌就给他俩讲课,讲基本要领。

  祁连玉看了一阵,默默地走了。

  太子心系着太傅那边,下意识抬头一看,人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太子复低了头,心中有些闷闷不乐。

  这些日子和太傅相处下来,两人已经变得亲密了些。太傅嘴上严厉,但心里还是疼他的。就跟喜公公一样,喜公公爱念叨,但打心眼里待他好。这些太子都知道。也能感受到。

  “好了,就讲到这,你俩继续上去练。”太叔萌说着,看向太子道,“太子殿下有日子没练了,还得多练练才行。”

  “嗯。”太子应着,又默默去扎马步。

  从前太子很喜欢上太叔萌的课,但今日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丝索然无味。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课回到宫中。

  “殿下回来了,”喜公公迎着他,一看他全身湿透,又不由叫唤起来,“哎哟哟,今日又是一身汗哪。”

  太子不以为意,向喜公公道:“热水,备好了吗?”

  “好了,殿下,快去洗洗。”喜公公向他道。

  太子点了点头,默默进去洗澡。

  解下衣服时,一方手帕翩然掉落在地,太子见着,弯腰去捡,将它拽在了手中。

  这手帕是太傅的。太子想起太傅有许多手帕,想来这也不是很重要,随意就给他了。即便如此,太子还是视若珍宝。进到浴桶时,宫人帮他清洗着身子,他自己则拿了手帕揉搓着,清洗干净。

  太子望着水中的手帕,陷入了思念太傅的泥沼中。本来日日都在一起的,今日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太傅就走了。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太子心中有些意犹未尽,又有些不甘。

  向来只有太傅来找他。而他想找太傅的时候,却不知上哪找。

  他还从未出过宫呢!

  想到从未出过宫,就这样一直生在宫里长在宫里死在宫里,像养在宫里的一只鸟儿。太子真切地觉得,这宫里是牢笼了。

  吃饭时,也觉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喜公公在旁见着他一副爱吃不吃的样子,不由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胃口不好?怎的不吃啊?”

  太子茫然地看向喜公公,又低头看向碗里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开口道:“吃不下。”

  “哎哟,那可不行,”喜公公一听,就道:“你每日学习如此辛苦,再不吃东西怎么行?你忘了,你还要长高呢!”

  太子一听,可算想起来了,对啊,他还要长高给太傅看呢,省得他老说他矮……还多次嘲讽他。

  “嗯。要长高。”太子应着,来了点精神,强迫自己吃了起来,一直吃了两碗米饭才作罢。

  喜公公见着,这才放心了。

  太子吃了饭,还未觉得困。兴许是太傅的高强度训练不知不觉拔高了他的身体承受能力,太保再让他扎马步时也不觉得如何累了。

  太子目下不困,却也什么都不想干。书本更是不想看。

  他头一次觉得很疲乏,那种疲乏不是身体的,而是心灵的。它从心底慢慢渗上来,渗到四肢百骸,渗到神经末梢,太子整个人因此变得精神恹恹,萎靡不振,好像一切都看淡了,不重要了。

  “要振作啊,这样怎么行?”太子暗暗告诫着自己。或许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太子躺在床上,闭上了眼,脑中掠过太傅的音容笑貌。

  作者有话要说:  赵承啟:太傅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赵承啟:太傅不在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赵承啟:太傅不在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

  祁连玉:就这般想我么?

  赵承啟:嗯。

第27章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子在梦里梦见太傅了。

  “殿下想出宫去么?”

  “嗯。”

  “那好办。”梦里的太傅揽了成年后的太子的腰,施展轻功,将他带出宫去。

  太子见自己在天上飞,十分开心。两人衣袂飘飘,仿佛一对张开翅膀的鸟儿。在梦里,太子不觉得在天上飞有任何不适,反而很享受。

  他们一起掠过宫墙房屋,出到外面。对于太子来说,一切都是新奇、新鲜的,梦中的场景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有很多人,很多玩意儿。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脚落在地面,太傅执起他的手,带他从街头逛到街尾。太子心情很雀跃。

  最后两人逛到了祁王府,太傅问他:“殿下要进去看看么?”

  “嗯。”太子点了点头。

  一推开祁王府的大门,太子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啊,下雪了!”

  这一句不是梦中的谁说的,而是外面宫人的声音。太子听了,一个激灵惊醒了。

  睁开双眼,眼神有些茫然。

  梦中的场景是如此真实,仿佛真的会发生一般。很奇妙。

  太子醒来,仍久久沉浸在梦中。

  祁王府是什么样的呢?他以后能有机会去看看么?那是,太傅的府邸,祁王府。祁王叔,他从前是如此唤他。后来他当了太傅,就唤太傅了。

  太子翻转了个身,身上既暖和又舒适。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从前他能三更爬起来读书,如今却犯懒了,仗着记忆力增强,不用如此刻苦,他是越来越懒。

  “我不上课,你自己也不能松懈。教你的轻功,要自己刻苦一点练。”

  太子脑中忽的掠过昨日太傅对他叮嘱的话,霎时醍醐灌顶。太傅如此说,以后必会考验他,若他还偷懒,定被太傅责罚。想起太傅那张不饶人的嘴,那真是比刀子还利害。太子想到这,再也睡不着,赶紧爬起来。

  唤人来洗漱了,便出去练功。

  已经五更天了,天空飘飘荡荡地落着雪,雪并不大,似有若无的。

  太子绕着东宫跑步,

  宫内处处点着灯,也未如何昏暗。

  太子跑着跑着,身上就热乎乎的,雪落到他身上,立即就化。

  东宫很大,绕着跑一圈,就可以回去用早膳了。

  喜公公见着太子从外面回来,头发衣服都湿透了,不由惊叫起来,“哎呀,殿下!你怎的,这这大冷天的,赶紧去沐浴,莫着凉了,哎哟喂!”这颗心真是操个没完了。

  太子点了点头,去洗了个热水澡。这才开始用早膳。

  用了早膳,就去上课。

  太师讲的《治国论》,太子还没能全部背下来。但在上课之前,翻上一翻下一章讲的内容,也能记个七七八八了。太师不似太傅,太傅讲课灵活跳跃,太师喜欢按部就班,严谨地从开头讲到末尾。

  太子还挺喜欢太师这种讲法。主要是能把握住他接下来要讲什么。在受到太傅的连番摧残之后,太子觉得现在上谁的课都很轻松了。太子不知道是该感谢太傅好呢,还是,该感谢太傅好……

  太师尹章和孙儿尹贺一块来了,太子依礼拜见了太师。太师点了点头。尹贺又拜见了太子,太子道了声免礼。

  太子和尹贺还不甚熟悉,几乎不怎么交流。

  三人叙礼毕,便坐下,开始讲课。

  太师先重温了一遍昨日讲的,看他们吸收得如何。接着又讲新的内容。

  太子和尹贺一起正襟危坐,认真听讲。太子心里害怕被人比下去,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听课。要说早上跑步也有好处,譬如此时的太子神清气爽,耳聪目明,听课效率不知高多少倍,也能举一反三。当然是在脑子里的。

  太子磕巴的毛病不似从前严重,却也没好。说话仍是以短句为主。不知道的,也未怀疑。太子慢慢把这当成自己说话的习惯和风格。

  “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政教有经,而令行为上。”太师说着,看向底下二人,道:“此二句,你们分别说说自己的见解,太子先说吧。”

  “是。”太子站了起身,揖了一礼,这才道:“此句意为,治国,有章法,应当,以民为本。利民之事,多做。不利民,则少做。”

  太师点了点头,道:“后一句呢?”

  太子道:“政令当以,能行为上。”

  在一旁端坐的尹贺忍不住发问:“不‘行’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呢?”

  太子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明知不可为。譬如,苛捐杂税,会加重,民众负担。此非,可行政令。不能行。”

  “我有不同见解。”尹贺站了起身,朝上作了一揖,道:“我认为‘利民为本’之‘利’应解为便利,而非有利。‘政教有经,而令行为上’之‘行’应解为有效,而非可行。”

  “嗯,”太师点了点头,道:“都坐下吧。”

  太子和尹贺互望了一眼,都坐下 了。

  太师道:“两位的见解虽有差异,却也是大同小异。尹贺所说之便利,亦从属于有利。可解为有利。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说的是,治国有纲常,当以有利于民为根本。《吕氏春秋·用民》里说:‘壹引其纲,万目皆张’,亦明了要抓住关键,利民便是关键。治国的关键是利民。以民为本。”

  “政教有经,而令行为上。说的是,政令教化的经营治理,当以其能流通能推行为上。能流通能推行亦可解为行之有效。也就是尹贺之有效与太子之可行并拢。‘可行’未必‘有效’,‘有效’未必‘可行’。推行政令教化过程中,亦有重重阻碍,要多观察,多实地考察,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懂了吗?”

  太子和尹贺都点了点头。

  “那就接着往下讲。”太师说着又看向书本,继续往下讲。

  天气已转寒。室内烧了炉子,并未十分寒冷。这一堂课上得宁静而安详。

  太子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仅自己听着呢,还时刻关注了尹贺的动静。尹贺在课堂上倒踊跃发言。有不懂就直接提出来。

  相比于太子的沉默,尹贺倒显得过分活跃了。太子的压力又加大了,本来他只默默地听着就行了,尹贺一踊跃发言,他就显得过分安静,好像毫无自己的观点。这对于不善言辞的太子来说,真是有苦难言。

  他又不能不让人家发言。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能少说两句不?

  尹贺:不能。

  太子:那好吧。

  “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政教有经,而令行为上。”——出自汉·刘安《淮南子·汜论训》

  文中所述观点是作者查资料后,自己总结的,仅供参考,不必当真。

第28章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每天上课,下课,训练。周而复始。

  如此过了几日,太子渐渐适应了。

  即便下雪,也没有放弃练功。

  太子每天早上跑步,下午上太叔萌的课就扎马步。身体锻炼得棒棒的。

  这日休课,太子去给皇帝请安。刚好厉贵妃和二皇子也在。

  厉贵妃看见太子神采奕奕,倒比从前生龙活虎了,这又勾起了她心底害人的心思来。这些日子她只顾着跟苏妃斗,倒忘了太子了。太子长得如此水灵,对比自己的儿子出彩许多,她心里嫉妒得发狂。面上却不动声色。

  “太子来了。”皇帝见太子红光满面,心中欢喜,拉了他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先前听说太子发烧了,可好了?”

  “好了。”太子回道。

  “太子哥哥,”二皇子赵承韬见了他,不由也上前拉了他的手,娇声道:“好久不见太子哥哥了。”

  太子忍下了抽回手的冲动,看了他一眼,应了声:“嗯。”

  “你们好久不见了啊?”皇帝看着两个好儿子,慈爱地道,“那兄弟俩就上一边玩去吧。增进增进感情。”

  “好,”赵承韬应着,拉了太子道:“太子哥哥,我们去玩吧。”

  “嗯。”太子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

  厉贵妃见着他们到外边去了,叮嘱了一句,“注意别着凉了。”说着又支使了宫人出去看着。

  皇帝看着两个儿子的身影,这副兄友弟恭的景象倒引起了他的感慨来。皇帝自个也没个兄弟。如今的太子瞧着倒像从前的自己,孤零零一个,有点可怜哪。

  “太子,似乎比从前寡言少语了些。”厉贵妃在旁道。

  “是啊,”皇帝叹了口气,道:“磕到脑袋后,就性情大变,不如从前活泼了。好在智力并未受损。”

  “太医都治不好么?”厉贵妃状若关心地问。

  “治好治不好,朕看如今这性子,也没什么不好,”皇帝道:“瞧着稳重了些。”

  “是稳重了些。”厉贵妃附和着。

  太子被赵承韬拉着出了外面,回头见父皇看不着了,不由从他手里挣脱了,“我自己走。”

  赵承韬对此也未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道:“太子哥哥,咱们去堆雪人玩儿吧。”

  太子心中不耐,却见有宫人跟着,只得点了点头。

  赵承韬欢呼雀跃,真到雪地里堆雪人去了。

  太子没什么玩心,毕竟他内里已经十八岁,早过了玩乐的年纪,如今瞧着赵承韬在玩,觉得很无聊。

  赵承韬堆了一会儿,见太子并未参与进来,他弯腰拾起一团雪,团吧团吧,直起身来往太子身上一扔,“哈哈,打到了!”

  太子给他砸了一下,吓了一跳,好在衣服穿得厚,砸在身上并不十分疼,但他看向赵承韬时还是皱了眉。

  赵承韬又团了雪,直起身来扔他。这回太子有所准备,躲过去了。太子有反应,这给了赵承韬莫大的鼓舞。他又去挖雪来扔他。

  太子有些烦了,“你有完没?”

  “太子哥哥,来打雪仗玩嘛!”

  “……”太子一点不想跟他玩,幼稚!

  赵承韬又拿雪团扔他,这回砸到太子额头上,生疼生疼的,太子也恼了。弯腰团了雪,就给他扔过去。

  赵承韬见太子终于肯和他玩了,很开心,两人就在雪地里打雪仗。

  太子心里恨死他了,借着打雪仗的名义,不停地拿雪往他身上撒气。就是他,就是这个祸害,让自己国破家亡!他死了才好呢!他死了才好!

  太子越来越怒,把赵承韬扑倒在雪地上,掐着他脖子,两眼喷火,去死吧!你这个祸害!

  宫人远远瞧着他们,以为两人在雪地里玩耍,并不知道太子已起了杀心,只是远远冲他们喊着:“殿下,雪地上凉,小心着凉——”

  “哥,哥哥……”赵承韬被他掐得快喘不过气来,两手推着他的手,却推不开,只得惨兮兮地叫着:“哥哥……”

  太子骑在他身上,两手冻得通红,掐在他温热的脖子上,心突突地跳,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脑际,“杀死了他,自己也受牵连,谁来当皇帝?厉贵妃不能再生一个吗!再生一个还不是一样!”太子清醒了些,手上劲也松了。

  赵承韬望着他,在他劲松了之后,猛然咳嗽了起来。

  太子从他身上起来,看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赵承韬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有些失落。太子哥哥到底为什么对他生气呢?

  赵承韬拍了拍身上的雪,转回宫中,厉贵妃见着他,道:“玩疯了吧?”见他身后没跟着太子,不由又问:“太子哥哥呢?”

  “回去了。”赵承韬闷闷地道。

  “回去了?”皇上看着他,微蹙了眉,“你惹他不高兴了?”

  “不知道,”赵承韬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小声道:“我们打雪仗,打着打着就……生气了……”

  “闹着玩就生气了?太子的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些。”厉贵妃在旁轻声道。

  皇帝对太子不告而别也不大爽快,但到底是自个儿子,也容不得旁人去说,不由向赵承韬道:“估计是你太淘气,惹他生气了。如今你太子哥哥性子好不容易沉稳了,你可不许再闹他了。”

  “知道了,父皇。”赵承韬低声应着。

  厉贵妃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有意偏袒太子,也没甚可说。反正以后走着瞧便是。

  太子气呼呼差不多回到东宫时,才想起自己居然就这样走掉了,还没跟父皇说一声呢!他转回了头,正要回去,又忽觉没意思。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自己这么硬凑上去也太不识趣。想着又歇了回头的心思,转回身,径自回宫去了。

  太子回到宫中,越觉得宫里冷清。

  有什么意思呢?真没意思。

  太子正觉没意思的时候,祁连玉进宫来了,跨进门来,见着太子,便问:“殿下,要吃兔肉吗?”

  “!”太子听见太傅来了,正惊喜,站起身来,看向他,看到他手上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想起他的话,有些不能理解。这么可爱的兔子要吃掉吗?

  “不吃。”他摇了摇头。

  “你确定?”祁连玉看着他,唇角勾了勾,“麻辣兔头,红l烧兔肉,烤兔,都很不错哦。”

  “不吃,不行吗?”太子望着那只兔子,呆呆地问。

  “不吃,那不是白来了,”祁连玉道:“今日进宫,本想与殿下一起烤兔肉吃。殿下不吃,岂不枉费了人家一番心思?”

  “可以、烤别的。”太子低声道。

  “不想吃别的,就想吃兔肉。殿下不吃,那我便带回去自己吃吧。”祁连玉说着便要转身。

  “哎!”太子见了,忙叫了一声。

  “殿下还有事?”祁连玉转过身瞧着他。

  “别吃它。”太子站在原地,眼睛一直盯着那只兔子。心里紧张又不安,很是舍不得。这也太可怜了。

  祁连玉见如此,得意地笑了下,把兔子递给他。太子见了,过来伸手接过,抱在怀里,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兔子乖巧又可爱,太子一颗焦躁不安的心被安抚住了。

  太子抚摸了兔子一会儿,才看向祁连玉,道:“太傅今日,怎的来了?”

  “我不能来么?”祁连玉瞧着他。几日不见,太子长得越发清秀了。唇红齿白,清新俊雅,真可爱。

  “没有、不能来。”太子抱着兔子,把祁连玉让到了床榻上坐。

  祁连玉不过是借着兔子的由头来看望太子,哪里是真想吃兔肉呢。如今见着了太子,心里也踏实了。

  “殿下今日就闷在屋里,哪里都没去?”

  “去了,父皇那儿。”

  祁连玉点了点头,又问:

  “近日功课如何,可有长进?”

  “嗯。”

  “练功呢?”

  “在练。”

  祁连玉问一句,太子答一句。祁连玉不问,太子就闷声不吭。

  祁连玉沉默了下,道:“要刻苦些练。”

  “嗯。”

  太子手上一直不停地抚摸着兔子,瞧着它,愉悦的心情难以言表,只觉它软乎乎的真可爱。

  “殿下喜欢兔子么?”祁连玉看着他问。

  “嗯。”太子应着。

  “殿下不应有喜欢的东西。”祁连玉道:“殿下难道未听说过玩物丧志么?皇上见了想必不会喜欢。”

  太子一听提到皇上,就想到早先在父皇那里发生的不愉快,霎时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祁连玉一直瞧着他,见他脸色忽然凝重,又有些懊悔,好好的提这干什么?难得让他开心点,偏提这有的没的,祁连玉反应过来,连忙找补道:“兔子是我的,也没说给你。这样吧,先放你这养两日,等养肥些了,再宰了吃。”

  太子一听,奇妙地看了祁连玉一眼,又看向怀中的兔子,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只兔子而已,他为何于心不忍呢?太子想到日后还要对付那对难缠的母子,如果狠不下心,还能成什么大事?这是该仁慈的时候吗?

  “还你吧。”太子抱了兔子下得床榻来,走过去将它还给了祁连玉。

  祁连玉真正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望着怀里的兔子有些无语,见太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故意道:“那我真回去把它烤了啊。”

  “随你。”太子转回身,背对着他,低声道。

第29章

  祁连玉听了,更不知说什么好了,这太子转变得也太快了。刚刚还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现在就快刀斩乱麻了。

  “哎呀,小兔兔,真可怜哪。”祁连玉抓着兔子,面对着它,视线却飘向某人,“人家也不要你了,除了把你烤来吃,也没别的用途了。”

  兔子:……

  太子坐回榻上,低了头,心里倍受煎熬。放弃喜欢的东西是如此难受。想到喜欢的东西被毁掉,又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

  祁连玉看向太子,心里万分后悔,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他总不能把兔子又塞回太子手上。

  太子现在不说话了,是不是又打算送客了?

  好不容易来的,祁连玉可舍不得走。

  两人沉默了一阵,祁连玉道:“殿下不请我喝杯茶么?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太子听了,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又看向床榻小几上的茶水。往常祁连玉都不把自己当外人,自己给自己倒水喝,今日倒拿捏起来,要把自己当个客人了。

  太子只得伸手去倒茶,倒好了恭敬呈到他面前,“太傅,请喝茶。”

  “嗯,这才像话。”祁连玉和颜悦色,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接过他的茶,喝了一口。

  祁连玉喝了茶,看向他,道:“也快用午膳了吧,殿下留我吃饭么?”

  “嗯。”

  知道他最习惯嗯,祁连玉干脆想要什么,直接问好了。

  “殿下要留下小兔子么?”

  “……”

  太子看向他怀里的兔子,看得一颗心都萌化了,但还是摇了摇头。

  祁连玉无奈,只得就此作罢。

  喜公公进来让他们去用膳,祁连玉站了起身,道:“得,先吃饭吧。”说着把兔子交给喜公公,“烦公公帮本王照顾一下。”

  “哎。”喜公公应着,接过了兔子。

  太子下得床榻,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兔子身上挪开,移到饭桌去吃饭。

  饭间很是沉默,祁连玉有几日没见过太子了,如今恨不得把眼睛粘在他身上。这孩子,甚是清俊可爱,怎么看怎么喜欢。那张肉嘟嘟的脸,更想捏上一捏。

  太子知道太傅在看着自己,只当不知,默默吃饭,没抬头。没给他一个眼神。

  祁连玉见了,不由有些无趣。同时对自己的行为颇为费解。不见太子的时候,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得慌。见了太子,又没想要怎样,好像单纯就是想见见。

  祁连玉想,大概是爹妈死了之后,也没什么可惦念的,不知不觉就把目光定在了太子身上。太子不是自己学生吗?他们的关系,既是师生,又是叔侄,还是君臣——太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他是他的君,他一生追随的对象。如此想来,关心一下,并无不可。

  用了午膳,太子照例应该去午睡了。但太傅在,他决定还是不午睡了。

  祁连玉见他不去睡觉,不由催促道:“快去休息一下吧,瞧你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太傅,你要走吗?”太子看着他问。

  “你想我走吗?”祁连玉问。

  太子摇了摇头。

  “那我便不走,等你午睡起来。”

  “嗯。”

  太子得了太傅的保证,这才往床上去。太子如此不舍得太傅走,不为别的,实在是他这东宫太冷清了,自己一个人住得特别没劲。从前不觉得有什么,最近越发有这种感觉了。想要人陪伴。想有人可以说话,可以依靠。

  太子解了外衣,躺上床,缩进被子里,安心地闭上了眼。

  祁连玉抱着兔子在床榻待了一会儿,有些无聊,把兔子扔在榻上,站了起身,进到里间。太子在床上安静地睡着。

  祁连玉立在床旁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见他睡得香甜,到底没忍住坐下,向太子伸出了魔爪。祁连玉轻轻捏了捏他那张小脸,嗯,软软的,手感不错。太子微皱了眉,祁连玉见了,忙收回了手。跟做贼似的。

  太子睡沉了,没醒。

  祁连玉又放肆地看了一回,寝宫里很安静,只听得平缓的呼吸声。祁连玉鼻间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那香气虽然轻微,却霸道地钻进他的鼻孔。祁连玉下意识循着那香味低下了头,嗅到了太子脸上,想知道这香味是不是他身上发出来的。

  祁连玉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稚嫩的小脸,忽然发觉自己的动作有些猥琐,不由直起身来。至于那味道,已经不重要了。祁连玉暗骂自己疯魔了,这是人干的事吗?若是被人瞧见了,真是有嘴说不清。祁连玉想着,仓惶地起身出去了。

  出来时祁连玉有些羞赧,好像误闯了姑娘的闺房,十分不好意思,脸上居然闪现了一抹可疑的红。

  喜公公进来,见着他,又不由低声向他道:“祁王,老奴已经将偏殿准备出来了,您过去休息会儿吧。”

  祁连玉还是无法坦然宿在太子宫中,便道:“不必了。本王就在榻上等太子醒来即可。”

  喜公公见如此,也没甚说的。他望了里间一眼,又转身出去了。

  祁连玉仍去往榻上,兔子正蹲在那里闭目养神呢。

  祁连玉见了,不由失笑,小兔崽子,你倒睡得安稳。

  祁连玉也不闹它,自己过去在它身旁坐下,执起小几上一本《治国论》看了起来。

  太子睡了不知多久,醒来了。眼睛茫然地望着帐顶。脑中忽然想到太傅,慌的起来。鞋也顾不得穿,光着脚丫跑到外间一看,太傅正坐在床榻上看书呢,这才放心了下来。

  祁连玉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看到太子只穿着里衣,光着脚丫站在那里,“你,”祁连玉一时不知说他什么好。

  “你不冷吗?怎么光着脚?”

  “我以为,你走了。”太子小声地道。

  听到话里的依恋之情,祁连玉微愣了下,静静看着他,倒一时没了言语。

  喜公公进来见到太子光着脚丫站在地上,不由叫了起来:“哎哟,祖宗!你还想着凉啊?怎么光着脚丫,快去把鞋袜穿上,衣服也不知多穿两件,祖宗哎,你可真不让人省心!”

  喜公公的叫唤把祁连玉刚酝酿的感动都给叫没了,太子也在喜公公的催促下进到了里间去。

  宫里有地暖,地上又铺了毯,并未如何寒冷。只是喜公公担惊受怕惯了,怕一个不小心,太子又着凉了,太子可太能着凉了,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

  祁连玉在外间听着喜公公在里面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不由失笑。

  太子已经习惯喜公公的絮叨了,在他的絮叨下穿衣穿鞋。洗漱完毕,这才出到外间来,见到太傅,又分外不好意思。

  “殿下可真让人操心啊。”祁连玉轻飘飘地说了他一句。

  “也没,那么严重。”太子站在原地,小声辩解了一句。

  喜公公见太子和祁王在说话,也未往上凑,识趣地出去了。

  “我今日才知,殿下如此的舍不得我。”祁连玉嘴角不自觉上扬,心情甚是愉悦。

  “……”太子不吭声,没有辩解,没有反驳,大概算是,默认?

  祁连玉瞧着穿着明黄锦袍的小太子,粉雕玉琢,玉雪可爱,怎么瞧怎么喜欢。粉嫩嫩的脸蛋,看着就想捏,一双眼珠澄澈清明,不谙世事,懵懂天真。

  “过来。”祁连玉叫着他。

  太子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迈步挪过去,走到他面前。

  祁连玉探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轻声问:“为什么不舍得我走?嗯?”

  “宫里,太冷清了。”太子低声道。

  “冷清?因为这个?”祁连玉看着他,忽然没那么高兴了,难道自己就是个填补宫里冷清的功用?除此以外没别的了?

  “嗯。”太子应着。

  “那今日不是我也可以咯?”祁连玉心生不悦,道:“是不是太师或太保来都可以?并不一定要太傅?”

  “不是。”太子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祁连玉期待地看着他,连为什么期待,祁连玉自己也闹不清。总之希望自己对太子而言是特别的。

  “……”太子哪里知道,故而也未说出祁连玉期待的话来。

  “嗯?”祁连玉手抬了他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自己。

  漆黑澄澈的一双眼眸,如同两颗黑曜石,嵌在那张粉嫩的脸上,令人心动。

  太子不敢直视着太傅,只得垂了眼,低声道:“不知道。”

  祁连玉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放开了他。太子被放开,很快低垂了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心里知道,太傅和太师太保是不一样的,他不会想要太师太保陪着他,但太傅……许是太傅来的次数多了,太子自然而然习惯了。由此可见,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

  没有,就不习惯了。

  “坐吧。”祁连玉暗叹了口气,心道,他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呢?还巴巴地问他,他能知道什么?自己也真是可笑了。

  太子默默走到另一边,爬上床榻,坐下。

  这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你把《治国论》都背完了?”祁连玉打破了沉默。

  “嗯。”太子应着。见转移了话题,暗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既是师生,又是叔侄,还是君臣,将来还是恋人,关系可复杂可复杂了~

  祁王:别的倒罢了,恋人可一定要实现啊。

  作者:一定一定。

  太子:什么啊,经过我同意了吗?作者菌就这么把我卖了?

  作者:怎么能说卖呢?是嫁啊,要把你嫁给祁王。

  祁王:嗯哼~

  太子:祁王嫁我,我就愿意。

  作者:祁王你怎么看?

  祁王:本王觊觎后位已久。

第30章

  “那我教你的,都忘光了?”祁连玉又问。

  “没有。”太子回道。

  “下一节要讲《六韬》,你自己准备准备。”

  “嗯。”

  太子看着乖巧可爱,就是寡言少语了些。

  祁连玉问一句,太子答一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阵。

  祁连玉扔下手上的书本,站了起身,向他道:“走,出去,让我看看你练功练得如何了。”

  “哦,”太子应着,从床榻上爬下来。跟着祁连玉出到外面。

  外面寒风凛冽,雪花纷飞。

  冷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太子出来,口内呼出白气,鼻子和嘴巴冻得通红。喜公公见了,又不免担忧,向祁王道:“祁王,殿下还小,如今雪也未停,就别练了吧?”

  “没事,练一会儿就回了。”祁连玉不以为意地道。

  “没事的。”太子安慰喜公公。

  “好歹披件狐裘。”喜公公说着忙让人去取来。

  “不用了。”太子向他道:“身上穿得,够厚了。”

  祁连玉在旁开口:“就按殿下说的吧,穿多了不好活动。”

  “可……”喜公公内心纠结地看着他们,究竟也未能如何。眼睁睁看着他们踏进了雪地里。

  “喜公公,狐裘拿来了。”小太监手上拿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向喜公公道。

  喜公公摆了摆手,道:“先放着吧。”

  雪地里,一大一小,一蓝一黄,对比鲜明,远远瞧着像两只颜色艳丽的雀儿……

  庭院中有棵撑天梅树,梅花爆满枝头,又为冰雪覆盖,裹上了一层银装。瞧着甚是冰清玉洁。

  “殿下,”祁连玉望了望梅树,看向太子道:“可否为我摘一枝梅花下来?”

  两人走近,细看了看。梅树枝干离地丈余才盛开着梅花,小太子身量不过四尺,要他摘梅花,不得爬树么?

  那树主干肥大,直到数尺高才分叉,数条硕大的枝干撑开往上,无一不是光溜溜,滑腻腻,无甚可攀附,加上雪天,越加湿滑,想必也不那么好爬。

  祁连玉本意也不是让他爬树,他不是会轻功吗?飞上去摘啊!

  太子为难地看了祁连玉一眼,又看向那棵高大的梅树,心里犯了难。

  他的轻功还未练到家,在太傅面前献丑,一定遭他耻笑。

  “怎么,不肯啊?”祁连玉背着手,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不是。”太子应着,迈步走到树底下,脚踏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太子到了树底下,仰头看向梅树,才知梅树的高大,枝干斜入苍穹,遮天蔽日。风吹过,扑簌簌的雪从枝头落下来,洒在他脸上。太子忙躲了下,免得雪迷了眼。

  太子又看向主干,嫩生的手放在树上,那老树皮又硬又凉,扎手得很。太子像被烫着了一般,飞快地缩回了手。

  祁连玉在一边看着他,要看他如何做,小家伙不会真打算爬树吧?得,也不是不让他爬。想爬就爬吧。爬得上去也算他本事。

  祁连玉抬头看着这棵梅树,感叹了一声,长得真高大啊。

  太子最终决定爬树。他先退后了几步,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一个助跑,到了树底下一跃而起,脚踏在主干上,借力往上一蹬,双臂张开,抱住了就近的一根树干,身子灵活地甩到了树干上。这一连贯的动作博得了祁连玉的赞赏。

  太子趴在树干上喘匀了气,再继续往上爬,最艰难的是上树的那一刻,现在上来了,倒也没那么难了。只要攀着枝干,爬到顶上,就能摘梅花了。

  太子的手被冻得生疼,脸也生疼,仿佛没知觉了一般。身体却因为运动热乎乎的。他快速地窜了上去,够着了一枝梅花,将它折了。折了之后便要下来,谁知这时,脚底忽然滑了一下,太子心里一个咯噔,继而惊呼了一声,直直从高空中掉了下来。

  “!”祁连玉一直看着他,见他掉下来了,不由心惊了一下,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过来,一下窜到了树底下,张开双臂接住了他。砰的一声,小太子砸进了一个怀抱里。

  事情发生不过瞬息之间。两人的心都砰砰乱跳。紧张得不行。

  太子看向接住自己的太傅,惊魂未定。完全呆住了。

  “你啊你,”祁连玉稳稳接住了太子后,颇无奈地看着他,“真是让人操心。教你的全忘了。”

  “对不起。”太子听了,羞愧地低下了头,他的手上还紧紧拽着那枝梅花。

  “幸好没掉在地上。”祁连玉心仍在砰砰跳,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要是摔了小太子,他要恨死自己了。

  太子心里也暗松了口气。那么高摔下来,要是骨折就惨了。幸好,太傅接住了他。

  “伤着哪里没有?”祁连玉把他放了下来,让他站好,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太子站好了之后,想起手上的梅花,将它递给了祁连玉,“你要的,梅花。”

  祁连玉看着梅花,再看向他的手,手跟梅花一样红。祁连玉忽然有些心疼,接过了梅花,放在了脚边,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冷不冷?”小小的手冰凉刺骨,想必很冷吧。

  太子的脸红艳艳,低应了声:“不是很冷。”

  “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祁连玉抱歉地道,将他两只小手,都放在掌心里搓了搓,搓热乎了才看向他的脸。太子神情很无辜,祁连玉看得直想捏他的脸。

  “……”太子看了太傅一眼,见太傅看着自己。心里十分不好意思。又低了头。

  祁连玉帮他整理了衣服和头发,衣服和头发上都是雪花,祁连玉帮他弹掉雪花后,向他道:“进屋吧,外面冷,别着凉了。”

  “嗯。”太子应着。

  祁连玉拾起了梅花,拉了太子的手,往寝宫去。

  手上的梅花,在雪花的映衬下,近瞧更是艳丽。太子的脸也很是艳丽呢,跟这梅花一样。祁连玉心中暗暗想着。

  外头寒风呼呼的,进到宫里,一股暖气扑面而来。两人衣服上头发上沾着的雪粒在暖气的威逼下,很快消融了。

  “哎哟,可算回来了!”喜公公见着,忙拿了狐裘给太子披上。

  太子身上很快暖融融起来。

  “这么冷的天,可要注意保暖啊。”喜公公看着太子,问:“冷不冷?瞧这小脸冻得通红,怪可怜的。”

  “煮碗姜茶来给太子去去寒吧。”祁连玉道。

  喜公公听了,连忙吩咐人去煮姜茶来。

  祁连玉盯着太子喝下了姜茶,这才道:“出来这么半天,我也该回去了。”

  太子一听他说要回去了,投来恋恋不舍的眼神,嘴上却未说什么。

  “怎么,舍不得我走啊?”祁连玉失笑,逗着他,“要不跟我出宫去,到祁王府住一晚如何?”

  “那怎么使得,”太子还未吭声,喜公公就道:“折腾来折腾去,殿下的身子怎么受得住?殿下的身子最经不得折腾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祁连玉只是说笑,喜公公当真了,祁连玉也未在意,只是瞧着太子,问:“去不去?”

  太子摇了摇头。

  “不去的话,那我可走了。”祁连玉说着看了他一眼,真转身走了。

  “哎呀,祁王,兔子忘了拿了。”喜公公想起来,又追了出去。

  祁连玉头也不回地道:“太子殿下帮养两日吧。两日后我再来要。”

  太子走到了门口,看着他走进了雪里,越走越远,背着的手上拿着他摘的那枝梅花。

  喜公公抱来兔子,太子伸手接过,道:“我来吧。”

  兔子乖巧可爱,太子很是喜欢,让人拿些吃的来给它。喜公公吩咐人去厨房拿些菜叶子来。

  兔子得着了菜叶子,就抱着啃了起来。嘴巴快速蠕动着,吃得非常魔性。太子看得欢喜起来。

  欢喜了一阵,太子又想起太傅说的“玩物丧志”的话来,忙正襟危坐,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太子看着兔子,心想,太傅为何要把兔子放在他这里呢,难道是在考验他的意志,看他是否足够坚定,不为外物所动摇?

  太子想了半天,也得不出结论。对兔子的喜欢,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

  祁连玉回到府中,便找了个古董瓷瓶,将梅花供了起来。那梅花枝形优美,插在瓷瓶里,仿若一个飞天仙女,十分有韵味。

  祁连玉把玩了一会儿,越瞧越觉得欢喜。

  今日这一趟入宫倒是不虚此行。送了只兔子给他,换了枝梅花回来。祁连玉脑中想到太子,嘴角不自觉上扬。这是他亲手摘的,意义自然不同。

  也不是什么人折的梅花他都会供着的。祁连玉暗自得意地想着。

  祁连玉看着梅花,又由梅花想到了那双红通通的小手上。冰凉柔软的小手,真恨不得多揉几下,揉得热乎乎了,才好。

  ……

  是夜。祁连玉做了一个梦。梦到太子从梅树上掉了下来,他忙伸手去接,接到手上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青年男子。祁连玉心惊了一下,醒了。

  祁连玉吓醒之后,手扶着额头,暗骂了一句,这都梦的什么啊,难不成是长大后的太子?脸也没看清长得什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赵承啟:就是长大后的,怎么样?你不喜欢?

  祁连玉:不是。就,挺突然的……

  赵承啟:你不喜欢,我不来了。

  祁连玉:没有不喜欢啊,自然是,最喜欢了。

第31章

  过了平淡又波折的一日,第二天太子仍是要去上课。

  天气越发的冷了。

  皇帝体恤太师日日进宫的不易,给东宫三师重新制定了课时。本来这课时只针对太师尹章一人,谁知太叔萌知道了,他也要。

  三师的课时便调成了尹章上上午,太叔萌上下午,上了两日之后,祁连玉顶上一天。接着又是前面两位上,两天之后,祁连玉又顶上一天。六天就是这么过来了。六天一过,太子休课一天,东宫三师也跟着休课一天。如此,周而复始。

  三师上的课时都是一样的,三人也没意见。

  太师年老,上两个半日休一天这种上法对他来说,也不算太难。太叔萌是兼职,偶尔来教一下太子,领两份工钱,对他来说,还可接受。祁连玉更没甚说的了,能和太子待上一整天,求之不得。虽然这待上一整天得等上两天。

  太子上了两天太师和太保的课,终于等到了太傅的课。不得不说,他心中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太子和尹贺一起去上祁连玉的课。这还是尹贺头一次上祁连玉的课,也是头一次来到这间教室,不由满眼好奇。

  太师和太傅的课都是在室内的多,但两人不是共用一间教室。太师的教室放着许多治国书籍,还有字画,整体偏文雅。太傅的教室也放着不少兵家典籍,但最具特色的是战场上用到的一些模拟器具,比如军事沙盘,各种器械,一股浓浓的军事风。

  两人一起向太傅行了礼,祁连玉看了太子一眼,又把目光定在尹贺身上,道:“你便是太师的孙儿?”

  “是,”尹贺恭敬应着:“学生尹贺。”

  祁连玉点了点头,向他们道:“坐吧,要上课了。”

  祁连玉走到上面坐下,太子和尹贺便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今日来讲《六韬》,”祁连玉说着,想起还未知会过尹贺自己要讲《六韬》,抬头看了尹贺一眼,见他打开了课本,并无异样,大概是太子提前跟他说了?祁连玉心中如此想着,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往下讲。

  祁连玉这堂课只讲了《六韬》的由来,典故,内容简介,军事思想,对后世影响等,并未开始讲正文,这也是想让他们先有一个粗略印象和心理准备。下一堂再讲正文。

  太子和尹贺都在底下认真地听着。太子倒未觉有什么,尹贺是头一次听如此年轻的先生讲课。起初他心中是存疑的,但听太傅说得头头是道,又不由心生佩服起来。

  这三人都是一等一的聪明、早慧,祁连玉毕竟多吃了十年的饭,兵家典籍读了个通透,教两个八岁小儿自然不在话下。

  这一上午,祁连玉结合讲了不少奇人轶事。太子和尹贺都听故事般,听得津津有味。祁连玉看着两个孩子目露饥渴地瞧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一块香饽饽,如此想着,倒也颇觉有趣。

  如今的太子不似原先畏缩了,都敢于盯着他看了。只是当祁连玉看向他的时候,他又快速撇开了目光。祁连玉只得看向另一个。尹贺倒不避开他的目光,直视着他,偶尔还会点头赞同一下。祁连玉在太子那里受到挫败,在尹贺这里获得了认同,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祁连玉讲完了,要他们回去背诵第一篇。现在有尹贺的加入,祁连玉也不乱来了,按部就班地给他们讲。

  下课了,三人各自收拾东西。

  尹贺告别了祁连玉和太子,出宫回家了。

  太子磨磨蹭蹭,想问太傅他那只兔子要如何处置。

  “殿下还不走么?”祁连玉走到了太子近前,看着他。

  “太傅,”太子扫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了头,低声道:“你的兔子……”

  “噢,”祁连玉一经提醒,才想起来的样子,道:“我都忘了,还有只兔子在殿下那里呢。怎么样,兔子这两日乖不乖?”

  “嗯。”

  “我可以去看看吗?”

  “嗯。”

  “那走吧。”祁连玉爽快地道。

  太子见说,只得默默跟随。

  “手冷不冷?”祁连玉问。

  “不冷。”太子答。

  “给我看看。”祁连玉朝他伸出了手。

  太子只得将手伸出来,祁连玉握住,果然不冷,暖乎乎的。

  “太傅手冷,帮太傅暖暖,可好?”祁连玉看着他问。

  “嗯。”

  见他答应了,祁连玉唇角勾了勾,径直拉了他的手,转身朝太子的毓秀宫去。

  两人一路上踏雪而行,并未说什么话。

  雪已停了,到处银装素裹。

  一个分外清冷的世界。

  热度从手上传来,暖了手,也暖了心。

  身后有宫人跟随,但两人都未在意。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清脆而悦耳。

  回到宫中,喜公公迎了出来,他估摸着太子该回来,这不,一出来就看到了人。

  “殿下下课了,快用午膳吧,祁王也来了,一块用膳吧。”喜公公招呼着两人。

  太子点了点头,祁连玉也没异议,向太子道:“先吃饭吧。”

  “嗯。”

  祁连玉捏了捏他的手心,放开了他的手。

  宫人端来了热水,祁连玉和太子就着热水洗了手,这才往餐桌去。

  用膳时一向是食不言,故而两人都未说什么话,只顾埋头吃饭。

  太子仍是不好意思伸筷子,祁连玉见了,便夹了菜到他碗里,示意他多吃点。太子默默吃着,吃完了碗里的菜,太傅又给他夹。

  “你好像长高点了。”祁连玉看着他道,“你发现了吗?”

  太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多吃点肉,长高一点。”祁连玉说着又给他碗里夹肉。

  太子听了,只得拼命吃,吃得饱饱的。

  吃完了饭,两人去看兔子。

  太子基本上是散养,让宫人帮忙看着。外面天冷,兔子也不爱出去,就在宫里窝着。太子让人给它搭了个临时的窝,底下铺着厚厚的绒,看着挺暖和。

  祁连玉见那窝搭得有模有样,不由失笑,太子真把这兔子当宝贝了。祁连玉本打算把它烤来吃的,太子这样养着,他倒没法烤了。

  “它似乎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祁连玉笑看着太子,“在我那里可没这待遇。”

  太子将它抱了起来,兔子很温顺,也不咬人,就这么任他抱着。太子想把兔子给太傅,但又听太傅说要把它烤来吃。一时有些犹豫,递出去的动作有些僵硬。

  “你给我么,不怕我吃了它?”祁连玉看了看他手上的兔子,又看向他。

  “……”太子果然还是犹豫了,养了两日,越加不舍得了。

  “我真的,会吃了它。”祁连玉伸手要摸一把兔子,兔子忽然暴躁,张嘴一口叮过来。

  “哎呀,小家伙还咬人呢。”祁连玉手绕了一下,拍了一把它的脑袋,“敢咬我,胆挺肥啊。”兔子吱吱地叫着,没咬着人,两只眼睛骨碌碌地瞧着祁连玉,一副戒备的样子。

  “太傅,”太子见祁连玉打它,忙转了个身,用身子护住了兔子,“不要打它。”

  “我就,拍了一下它脑袋……”祁连玉见太子如此护着兔子,也是哭笑不得,拍一下脑袋怎么了,还能拍残了?

  “因为你说,要吃它,它生气了。”太子解释道。

  祁连玉听了觉得好笑,“这么说,它还能听懂人话?那不是成精了?兔子精。那可真有趣。”

  “它有灵性。”太子轻声道。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兔子在太子手下很温顺,似乎知道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

  祁连玉转了过来,瞧着兔子对太子和对自己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头一次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被一只兔子冷落了。

  祁连玉背着手,瞧了一会儿。见太子精神有些恹恹,便向他道:“你不是要午睡吗?”

  “嗯。”

  “去睡吧。”祁连玉看着他。

  “你呢?”太子看了他一眼,问。

  “我下午不是还要上课吗,懒得回去了,就在你这里待一会儿,欢不欢迎?”

  “嗯。”

  “你可以,去偏殿睡。”太子想了想,又道。

  “偏殿哪有你这暖啊。”祁连玉笑,“待在这里不行吗?”

  “行。”太子揉了兔子一会儿,真觉得困了。

  他知道兔子和太傅不对付,便不把兔子交给太傅,直接交给了宫人,之后也不再管祁连玉,径直去睡了。

  祁连玉走到床榻坐下,自己倒了茶来喝。拾起了本书看。

  一直到太子午睡起来,祁连玉都坐在床榻上看书。

  下午祁连玉要教太子练轻功,尹贺也在,祁连玉也没说不让他学。问他带了衣服没有,尹贺说带了。祁连玉就让他跟着太子去跑步。

  跑步热身之后,祁连玉让太子试着飞檐走壁。上次摘梅花,太子动作还挺灵活。飞檐走壁一定没问题。

  尹贺在旁气喘吁吁看了太子一会儿,祁连玉等他休息好了,又让他去跑步,就跟初次训练太子一样。

  祁连玉一直秉持着“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的信念,对新加入的学生尹贺,也没有藏私。至于学得多还是少,就看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支持!快点儿~

第32章

  太子练习飞檐走壁,退后一个助跑,跑啊跑,跑上了墙,倾斜着身子在墙壁一路呈斜线蹬上去,蹬到了墙头之上,稳住了身子,看向底下。

  祁连玉在底下瞧着他,道:“不错。继续。”

  太子得着祁连玉的夸奖,心中欢喜,更加激情澎湃地在墙头上飞奔起来。还飞到了屋脊上。

  尹贺跑了一圈回来,气喘吁吁,挨到祁连玉身旁,跟随祁连玉一起看向太子。

  祁连玉看了他一眼,道:“歇会儿吧。你刚入门,要从基础练起。殿下练成如今这样,也吃了不少苦头。”

  尹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寒风依旧凛冽。但刻苦训练的人感觉不到寒冷。

  尹贺也是个能吃苦的,加上他心高气傲,不愿被太子比下去,训练起来也是非常不要命。

  一个下午,尹贺都在跑步中度过。太子则一直在练飞檐走壁。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也该下课了。

  祁连玉对他们道:“在家有空多练练,别偷懒。”这话主要是对太子说的,因为他还啥都没教给尹贺。

  太子应了声。尹贺点了点头。

  祁连玉让他们把狐裘披风披上,裹紧一点,别出了一身汗回头又着凉了。

  这之后,尹贺和跟随他的人一块出宫回府了。

  祁连玉将太子送回宫,依依不舍地离开。再要见面,就是两天之后。

  太子洗了个热水澡,用了晚膳,便上床躺了。自从每日训练,他睡眠好很多。今日又如此刻苦,一沾床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起来,仍是照常去上课。

  ——

  苏妃有孕的消息,慢慢在宫中流传起来。有流言说母凭子贵,再过不久,苏妃恐怕要变苏贵妃了。

  按皇上宠她那样,也不是全无可能。

  厉贵妃知道了此事,差点捏碎了一只茶杯。

  如今后位空悬,皇上并无立后打算。厉贵妃都不敢指望自己这辈子能当上皇后。但“贵妃”,在这宫中也只有她一个,身份地位皆是一等一,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阿猫阿狗,也敢跟她争宠了?

  母凭子贵,呵,母凭子贵。

  这个孩子是不能给她生下来的。

  厉贵妃暗暗地想。

  还有太子那里,谋害了他多次,居然一点事没有。据说皇上让人算过,说太子命硬。哼,那就要看看,到底是他命硬,还是自己的手段硬。

  得趁他羽翼未丰,尽快斩草除根才行。祁王近来和他走得近,怕不是什么好事。厉贵妃下定决心,唤来宫人,吩咐了几句。宫人应下,暗暗去布置。

  厉贵妃思虑妥当,这才起驾去毓庆宫看望自己的皇儿。厉贵妃对赵承韬寄予了厚望,她才是真正母凭子贵的那个,等到将来她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她就是太后,这宫中还不是她说了算。

  厉贵妃见着了自己儿子,仍是和颜悦色,对赵承韬嘘寒问暖,十分慈爱。赵承韬见惯了母妃慈爱的样子,自然想不到她的心思如蛇蝎一般歹毒。

  “近来功课学得如何了?”厉贵妃让他伴着自己坐在榻上,手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脑袋,“会不会太累?”

  “不累的,母妃。”赵承韬回应着。

  “近来天寒,自己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了。”

  “知道了。”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厉贵妃见赵承韬神色抑郁,似乎不大开心的样子。

  “没有。”赵承韬摇了摇头。

  “有什么事就跟母妃说。”厉贵妃看着他,示意他说出来。

  厉贵妃通共就这么一个儿子,对他自然是万般宠爱,有求必应的。

  “太子哥哥,都不跟我玩儿。”赵承韬闷闷道:“他为何一直不喜欢我?”

  “太子?”厉贵妃听他提到太子,脸色僵了一下,“你想和他一起玩?”

  “嗯。”赵承韬应着,道:“父皇不是说,我们是亲兄弟,要我们相亲相爱吗?”

  “傻孩子,什么亲兄弟,”厉贵妃忍不住说了他一句,“你拿他当亲兄弟,他可曾拿你当亲兄弟?他不是母妃生的,自然不会和你亲近。”

  “可,我们都是父皇的孩子啊。”赵承韬不服地道。

  “你还小,你不懂。”厉贵妃虽然背地里做下不少肮脏事,但这儿子仍是如同一张白纸一样。未受半点污染,天真单纯。

  厉贵妃什么都帮他筹谋,却只想让他无忧无虑地长大,等长大之后,再和他说这些事。另外,厉贵妃还有一个考量,那就是万一哪天东窗事发,皇上要治罪,她儿子也是不知者不罪。不会连累到他。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谁都不是奔着最坏的打算去的。

  “除了太子哥哥,就没有别的玩伴了吗?”厉贵妃看着他,“那些世子,都不够和你玩的?”

  “他们怎么能和太子哥哥比?他们又不是我的兄弟。”

  “你啊你,真是傻孩子。”厉贵妃忍不住食指点了一下他额头,“太子哥哥要用功读书,你也要用功读书,知道吗?太子哥哥那么聪明,他才不和傻子玩呢。你得变得聪明起来,让他高看你。”

  “我很用功了。”赵承韬闷闷地道,“我才不傻。”

  “是,你不傻,你最聪明了。”厉贵妃看着这儿子,长得那么机灵,怎么可能傻呢。那可是她儿子。

  厉贵妃在赵承韬这里,陪他吃了晚饭,让宫人小心伺候着,这才回承乾宫去了。

  厉贵妃的承乾宫,皇上有日子没来了。若不是她手上还握着些权力,这里真跟冷宫没区别了。

  皇上想宠幸谁,要宠幸谁,根本用不着过问她。

  厉贵妃如今对皇上,也由爱生怨,因爱生恨了。她巴不得他死在哪个贱人的床上才好,那样一来,这天下就是他们母子的了。小小一个太子,焉能与他们抗衡?哼。厉贵妃紧拽了手里的帕子。阴暗且扭曲地想着。

  在这宫里,什么父慈子孝,夫妇和鸣,都是假的,唯有紧紧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真的。

  厉贵妃早已不复从前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历经了十年的筹谋,她才到达了今日的地位。早就过了没有皇上的宠爱就不能活的年纪。

  她如今考虑更多的是他们母子今后的出路。

  不仅是太子,连这皇帝都很碍眼呢。

  作者有话要说:  庆嘉帝:怎么,你还想造-反哪?

  厉贵妃:臣妾不敢。

  庆嘉帝:不敢,朕看你敢得很。

  厉贵妃:……(哼。)

第33章

  太子早晚下课回到寝宫,都会抱来兔子玩。他像得着了一件稀罕物,欢喜非常。这算是他学习之余,唯一的乐趣了。

  太子不敢耽于玩乐,但他实在对这兔子割舍不下。每日都要去看,要宫人好生照顾、伺候着,让兔子把这里当家。

  有家里曾养过兔子的宫人帮他照看着,把只兔子养得膘肥体壮。

  太子每日都要抱它一会儿,抱在手上颠啊颠,兔子也不恼。表现得非常温顺乖巧。

  太子抱了它,到床榻上去坐着。

  因刚吃了晚饭,有些口渴,便倒了杯水来喝。兔子在他手上嗅了嗅,太子见着它的模样,不由笑,“你也要喝水吗?”

  太子说着,将茶杯递到它嘴边,兔子就着茶杯舔了两口。

  喜公公进来见着,忙道:“哎呀,这兔子可不能喂水啊,它会死掉的。”

  “啊?”太子一听,忙将水杯拿远了些,“就,舔了两口。”

  “兔子喂水会断肠的,”喜公公担忧地看了一眼那兔子,道:“可不能喂了,它才吃过菜叶。”

  “哦,”太子听了,讪讪地把茶杯放回了榻上小几。

  喜公公说了他一回,又出去了,太子玩了一会儿兔子,准备去洗澡。

  近日太叔萌又加强了扎马步的训练,太子有些身心疲惫。玩不了多久,就犯困,想洗澡睡觉了。

  太子抱了兔子,下得床榻来,准备放好兔子去洗澡。忽然手上的兔子浑身一阵抽搐。那动静大得很,太子只觉怀里一阵扑腾,吓了一跳,忙低头看去。

  兔子抽搐不已,嘴里发出吱吱吱凄厉而惨绝的叫声,嘴角、鼻孔、眼睛很快流出了鲜血。太子一见,吓得啊了一声,兔子被他不小心抖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太子一见兔子掉在地上,就想去把它抱起来,可他的身体却僵得动不了,一颗心砰砰乱跳,脑袋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许多念头在他脑海里翻涌而出,如同滔天骇浪,将他整个淹没。太子懵掉了。

  忽然,一个念头击败了所有的念头,牢牢地侵占了他的脑子,他真的,把兔子给喂死了!

  想起刚刚喂兔子水,喜伴伴又说喂水它会死,太子很难不将两者联系起来。

  太子脑袋发懵,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兔子抽搐了一阵,最终不动了。

  喜公公听到动静,小跑进来,嘴上道:“怎么了,殿下,兔子咬着你了?我早说了……”喜公公进来一看,太子僵硬地站在那里,目光定定看向地上。喜公公跟随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兔子已经直挺挺在那里了。

  “这,这是怎么了?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喜公公看到兔子的死状,惊得声音都变了。

  太子完全呆滞,给不出任何反应,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眼泪盈满了眼眶,眼眶承受不住如此多的泪水,决堤了。那泪水就顺着太子的脸颊滚落下来,啪嗒啪嗒掉在地毯上。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兔子,一下就没了。换了谁都难以忍受,何况太子如此疼爱这只兔子。

  喜公公见太子没反应,不由自个上去检查了一下兔子,真死了。他满心存疑,怎么就死了呢?刚刚还好好的。

  “殿下?”喜公公不由看向太子,问:“发生了何事?”

  “我,我不知道,”太子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它,它忽然,就这样了……我不知道……”

  “瞧着像中毒哪,”喜公公又看向兔子,喃喃道,“七窍流血……可怎么就中了毒了?殿下,你还喂它吃过什么?”

  “没有,就,就水……”太子说着,看向床榻小几上的水杯。

  “水?”喜公公起身去看那水,他拿起茶杯瞧了瞧,又用银针试了一下茶杯和茶壶里的水,没发现什么异常。真是奇了怪了。

  “我也喝了,怎么没事?”太子看着死在那里的兔子,心里堵得慌,他真不该喂它水的,他真不该。

  太子满心自责,又看向喜公公,眼见着喜公公要倒水喝,他忙叫着,“别喝!”太子担心得上前了两步,他也不知为何如此担心,心砰砰乱跳,那话忽然就冲口而出。叫出来他才发觉自己声音颤抖得厉害。也许潜意识里他也认为那水有问题。

  喜公公被叫得动作一顿,想起来也是好笑,他怎么就傻了,万一真是有毒,可不就枉费了一条性命。

  喜公公放下茶杯,让人去厨房拿活鸡和活鸭来,鸡鸭拿来之后,把那水灌了鸡鸭喝,不多会儿,鸡鸭全死了。

  “果然!”喜公公见了,不由大惊,“这,这水!有问题,天啊!殿下,你喝了多少了?”

  太子见了也呆住,动了动嘴唇,道:“就喝了,一杯。”

  “天呐!快!快传太医!”喜公公一边向外叫着,一边过来拉太子,“殿下,你赶紧,赶紧抠喉咙,把水吐出来,快点的!”

  太子还未反应过来,喜公公就拽了他,掰他的嘴,去抠他喉咙。太子给他把手伸进喉咙来,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这一下子也顾不得悲伤了,给喜公公抠得哇哇哇地吐完了今天的晚饭!

  喜公公见太子全吐出来了,仍觉得不行,一定要他吐干净。太子没中毒死了,倒差点给他折腾死!

  太医来了,喜公公惊慌失措地向他道:“太医来了!快给看看,太子中毒了,这可不得了哇!快看看!赶紧的!”

  太子此刻面色苍白,头发凌乱,有气无力,一副虚脱的样子瘫在榻上,真似中毒了。太医不敢掉以轻心,忙给太子把脉。

  太子脉象紊乱,心律不齐,呼吸困难,据说刚刚已经催吐过了。太医只得再次给太子洗胃。太子到了此时,早把兔子的事丢开了,因为他也快被他们搞死了。

  太子这边发生的事,虽然仓惶且忙乱,倒一时还未传到皇上那里去。宫里伺候的宫人都担着一颗心,生怕太子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得掉脑袋。

  这些宫人中,有两个互相对望了一眼,一个向另一个使了眼色。那个偷偷溜出去了。这个则留下观察后续。

  “什么?就毒死了一只兔子?”承乾宫里,厉贵妃听到回禀,差点没忍住发飙。废物点心,要你们有何用!

  “还有一只鸡和一只鸭。”那宫人道。

  “人呢,”厉贵妃道:“你亲眼见他把水喝下去了?”

  “亲眼见着喝下去了,有好一会儿呢。都没什么事。”宫人道:“也是奇怪,兔子才舔了两口都暴毙了,太子为何能无事呢?”

  “真是命硬啊。”都这样了,还不死!厉贵妃愤恨不已,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我做错了什么?

  鸡鸭:我做错了什么?

  太子:我做错了什么?

  嘤嘤嘤,都是小可怜。

第34章

  太子不死也被折腾得半死,又是洗胃,又是催吐,后来又给他灌了什么汤药。他难受得快要升天。

  本来没什么事的,给他们一搞,腹部要命地疼痛起来,隐隐还有腹泻的趋势,只得又传恭桶。

  太子到屏风后出恭去了,喜公公在外边愁得不行,生怕给太子毒死了。

  太医安慰着他,“公公不必太过忧心,此番又吐又泄,太子体内的毒素必定能排出来。不过,真是奇怪,太子好好的怎会中毒呢?”

  喜公公听了,忙道:“哦对了,太医你快瞧瞧,那水,水里的是什么毒?”

  太医听说,跟随喜公公去看了看茶壶,那毒无色无味,融在水里,银针都试不出来。太医看过后,也判断不出是什么毒。

  “这毒,恕我眼拙,竟看不出是什么毒。”太医犹豫着对喜公公道。

  “连你也看不出?”喜公公看着他。

  太医摇了摇头,“这毒无色无味,除了下毒者,真是看不出是什么毒。”

  “或许是砒礵?”喜公公提醒道。

  “可银针试不出来哪。”太医道。

  “不瞒太医,老奴曾听人说过,有一种砒礵,是银针试不出来的,”喜公公有意将这毒往砒礵上面引,“只要这砒礵之毒提炼得足够纯,就能不被银针试出来。”

  “可也有可能不是砒礵之毒,或许是其他毒。”太医道。

  “那若皇上问起,太医打算如何回答,就说不知道是什么毒?”喜公公提醒着他,“这也有可能是砒礵之毒,不是吗?总归这是什么毒,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谋害太子啊。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谁能有如此大胆?谁敢有如此大胆!”

  喜公公说得情真意切,满脸激动,声音却是压得极低,像在密谋着什么事。

  他心里隐隐知道是谁,除了承乾宫那位,还有谁会想要太子的命呢!喜公公觉得此事不能再姑息了,居然谋害到太子宫来了,这往后还有安生日子吗?此事一定要禀报给皇上知道!承乾宫欺人太甚!

  太医沉吟半晌,道:“公公可有把握?此事事关重大,可不能连累老夫啊,老夫一家老小……可比不得公公。”

  “老奴怎会连累太医呢,待见着皇上你便如此如此说。”

  喜公公故意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和太医说了好一阵。太医听了点点头。

  太子出恭完出来,浑身无力,命已去了半条。

  “打水来,沐浴。”太子一出来便有气无力地吩咐。他已经受不了了,只想洗完赶紧上床躺着。

  喜公公见他出来了,忙迎上去问:“殿下,你觉得如何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太子掀了眼皮看向一脸焦灼的喜公公,知道他也是关心自己,只得道:“无碍了。”

  太医见了,过来给他搭脉,脉象平缓了,又瞧了瞧他的神色,夜里灯光昏暗,太子一张面皮蜡黄,真是不好分辩,“殿下可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

  太子摇了摇头。

  “可还想腹泻?”太医又问。

  太子又摇了摇头。

  喜公公在旁看着他们,向太医道:“莫若太医今晚在此处歇息吧,若是太子半夜有个什么动静,也好照看。”

  本来今夜便是这太医值班,当下他点了点头。

  太子可不想管他们了,只想洗完澡上床睡觉,折腾了这半夜,他都快死了。连那兔子之死他都顾不上了。心好累。

  太子痛苦不堪地去洗澡,连什么时候在浴桶里睡着的都不知道,最后还是帮他洗澡的宫人把他抱上了床。可怜的小太子终于,沉沉地在床上睡去了。

  大概因为身体难受,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喜公公来看他,帮他盖好被子,暗叹了口气。他今晚是再不敢离开太子半步了,怕又有人来害太子。喜公公搬了个矮墩,坐在太子床前,看了太子一会儿,最后困得不行了,就靠着床眯了眯眼,但不敢睡死。

  亏得他一大把年纪了,还有这恒心和毅力,死守在太子身边。一步都未曾离开。

  那下毒害太子的宫人回来,见太子这里严防死守,再不能靠近,只得先打消了念头。

  翌日,喜公公便差人将此事禀报给皇上知道。

  刚好这日是祁连玉的课,祁连玉听到消息赶来。见到太子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十分可怜,祁连玉一颗心都要碎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祁连玉隐忍着一把怒火,看向喜公公。

  喜公公见着了祁王,一颗心可算有了着落,当下淌眼抹泪地道:“怎么回事,还不是有人见不着太子好,要谋害他的性命!可怜呐,小小年纪,就受这罪。此事,老奴也做不得主,只盼了皇上来,揪出那幕后真凶,还太子一个公道……”

  祁连玉坐到了床上,手轻抚了太子神采全无的脸庞,心里恼恨不已。他才多大点年纪,竟然遭此大罪!祁连玉暗暗磨着牙。恨不得将那害他之人千刀万剐!

  太子定定瞧着祁连玉,其实他睡了一觉,也未如何严重了,但喜公公要做局揪出那幕后之人,要太子好生配合。太子想了想,觉得也是时候让父皇知道有人害他了。不然单凭他自己,可怎么斗得过那母子!

  上一世的悲哀就是,错将歹人当好人,被害了还不自知,最后落得什么下场,就不消说了。

  所以眼下,太子十分配合喜公公,做出了一副极度虚弱的样子。他年纪本就小,就是定定躺在那里,什么都不说,病恹恹的,都让人生出不忍来。何况他还可怜巴巴地瞧着人。看着的人都要落泪了。喜公公可不就在一旁抹泪么。

  “你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吗?”祁连玉即便心里已将那害他之人碎尸万段,但面对太子时,说出口的话仍是十分温柔。

  太子可怜兮兮地瞧了祁连玉半晌,最后想到祁连玉送他的兔子上,心里有些难过,说出口的话也带了丝哽咽:“太傅,兔子,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我再给你送来。”祁连玉摸着他的脸,柔声道:“只要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兔子要多少都有,你只有一个啊!祁连玉眼里盈满一片柔情,瞧着床上的人。如果可以,他真想替他受这罪。

  “送来,也不是,那一只了……”太子仍是难过,他还是很喜欢那只兔子的。想到那只兔子的惨死,他不能原谅,为什么要下毒?为什么?如果只是普通的水,它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太子想起往常也没少抱它在榻上玩耍,那兔子都不要水喝。唯独昨日,它要喝水,一喝,就死了。就死了。

  它这么有灵性,是来替他挡灾的么?

  如果不是它死了……谁也察觉不到那水有毒吧?那是不是意味着最后死的就是自己了?

  太狠毒了,那个人真是太狠毒了。太子心中愤恨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厉贵妃:

第35章

  皇帝听说太子被人下了毒,震惊不已,连忙赶来。一路上风驰电掣。

  皇帝一来,众人下跪行礼,皇帝顾不得他们,直奔太子的床,“太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祁连玉站了起身行礼,皇帝扫了他一眼,就看向床上,太子一副虚弱的样子要起来,皇帝忙上前去按住了他,“躺着吧,别起来了。”

  “父皇,”太子唤了他一声,那神情憔悴,神采全无,委实可怜。好好的太子竟成了这样,皇帝痛心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坐在床上,问着那地上跪着的一干人。

  喜公公战战回道:“回皇上,有人,有人给太子下毒啊,还下的砒礵,还好救治及时,若是晚一点,恐怕……”

  “何人如此大胆!”皇帝大发雷霆,“给朕彻查!查出来了,朕要诛他九族!”

  祁连玉在边上冷冷地瞧着,底下一帮人战战兢兢地跪着,皇帝发完了火,又缓和了脸色,看向太子,道:“你觉得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了。”太子轻声道。

  “唉,朕的太子啊,怎的如此多灾多难,”皇帝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皇帝在太子这里,等人把大理寺卿找来,要彻查此事。此时外面又有一宫人仓惶来报:“皇,皇上,不好了,苏妃娘娘出事了!”

  “什么?!”皇帝一听,当即站了起身,走了出来,隐忍着一把怒火,瞪着他,“又出什么事了?”

  “娘,娘娘,摔了一跤,流,流血了……”那宫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回话,身子抖得筛糠一般。

  皇帝一听流血了,霎时脑中一阵嗡鸣,当下也顾不得太子这里了,连忙道:“走,赶紧看看去!”

  皇帝一阵风来,又一阵风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祁连玉见皇帝就这么走了,顿生不满,什么苏妃娘娘,难道比自己亲儿子还重要么!太子可是被下了砒礵才抢救回来的啊!自己亲儿子都这样了,他还惦记着女人!

  太子看着皇帝去,心内无波无澜。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父子亲情。对皇帝也没什么期待。

  祁连玉立在床前,看着他,太子的眼神从外面收回来,看向太傅,触到太傅疼惜的眼神,仿佛被烫着了一般,连忙眼观鼻鼻观心。

  喜公公从地上爬起来,让后面跪着的人都起身出去。

  这时尹贺也来了。

  尹贺先是去了教室,见太傅和太子都不在,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来。以为在练武场,又跑了一趟练武场,结果还是没人。觉得奇怪,不由到毓秀宫来。来了在外边听说皇帝在里边,没敢进来。后来见皇帝去了。这才敢进,一进来就看到太傅了。

  尹贺上前拜见,“太傅,殿下。”

  祁连玉冲他点了点头,道:“今日殿下身子不舒服,先不上课了,你回去吧。”

  “是。”尹贺看了一眼床上的太子,见太子十分虚弱,未敢说什么,告退出去了。

  祁连玉见尹贺去了,又把目光收回,定在太子身上,向他道:“累了就睡会儿吧。”

  “嗯。”太子应着,闭上了眼。

  祁连玉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出去,和喜公公一边说话去了。

  不多会儿,大理寺卿带了人来调查取证。最先询问了喜公公,又问了太医,又看了茶水,最后挨个问宫人。水是谁送来的,都经过谁的手,一路顺藤摸瓜。

  厉贵妃那边知道事情闹大了,皇上知道了,大理寺的人正在调查。她倒也不慌,只是让人去解决掉办事的人。

  自然,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很快,太子宫中就有人跳井了。正是大理寺锁定的嫌疑人。那宫人一死,死无对证。再想揪出幕后之人,又苦于无证据。此事到此为止,再难寸进。最后定案,这宫人便是凶手,畏罪自杀了。家中并无亲人。连诛九族都不能。

  皇帝听了大理寺卿的报告,很是不满,“他一个阉人,和太子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下此毒手?”

  皇帝最近够心烦了,不仅是太子的事,还有苏妃的事,苏妃摔了一跤,把孩子摔掉了。皇帝在安抚苏妃的同时,还得抽空督促太子的案子。

  大理寺卿亦知背后有人主使,只是没有证据不敢乱说,思虑再三,道:“据说此人生前,曾受过他人恩惠。”

  “受过何人恩惠?”皇帝盯着他问。

  “是厉贵妃身边的宫女如意。”大理寺卿道:“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皇上,您说呢?”

  皇帝一听厉贵妃,顿时心如明镜,暗叹了口气,道:“此事,到此为止吧。”

  “是。”大理寺卿应着。

  对于这一结果,除了厉贵妃,谁都不满意。

  喜公公道:“不揪出那幕后之人,往后真是防不胜防啊。这可怎么是好?大理寺就这么草草结案了……唉,本还以为能查出个什么来,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

  太子知道厉贵妃没那么容易扳倒,对于这一结果倒也不意外。他只不过是想借此事,告诉父皇有人谋害他罢了。至于那幕后之人,想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这个太子死了,谁获利最大,谁就是幕后真凶。

  喜公公正和太子说着话,祁连玉来了,这几日他日日来报到。

  祁连玉一来,听喜公公念念叨叨,知道他对此案结果不满。此刻太子床前也无旁人,祁连玉向他道:“听说太子宫中少了人伺候,不知可否安插本王的人进来。有本王的人照应,本王也可放心些,公公以为如何?”

  喜公公一听,不由大喜,道:“这,这自然使得。”

  祁连玉道:“往后,还请公公多多提携。”

  喜公公道:“老奴定当全力支持,唉,不瞒祁王,这太子宫中的人,老奴是一个也信不过哇。”

  太子听说太傅要安插他的人进来,有些惊讶,眼睛不由看向他。

  祁连玉看了太子一眼,向喜公公道:“太子身边的一些杂草,也该趁早铲除了才是。免得碍手碍脚。”

  喜公公道:“谁说不是呢?可凭老奴一人,实在看顾不过来。现在有祁王,能帮帮太子,老奴也可安心些了。”

  对于太傅的安排,太子并未说什么。他的意见也不重要。反正太傅都是要如此做的。根本不会过问他。太子知道太傅不会害他,便由他了。

  这之后,祁连玉就安排了人进来。

  太师和太保那边知道太子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都来看望了一回。

  太子都躺床上了,只得停课了。

  眼看又到了年底,皇帝干脆让太子放假,等过了年再上吧。

第36章

  很快就到了年。

  除夕这晚,皇帝在宫中设宴,宴请百官。

  年前发生的两件事,都十分晦气,皇帝也想借此机会给宫里去去晦气。故而宫中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瞧着甚是喜庆。

  太子将养了数日,身体已恢复。

  皇帝让他出席宴会,太子盛装打扮,瞧着更是鲜嫩水灵。

  太子伴在父皇身旁坐着,听着父皇说话,看向底下百官。坐在最前面的是祁连玉。

  祁连玉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往他这边扫。太子没敢看他。只是端坐在那里,两眼空茫地望着底下。

  皇帝慷慨陈词了一番,宴会便开始了。期间有歌舞表演,杂耍表演,烟火表演,每年都差不多。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

  太子年岁小,不能饮酒,皇帝让他待了一会儿,便让他回去了。皇帝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太子来露露脸,免得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

  如今文武百官见着太子一个完人,除了新年好话,夸太子容貌,夸太子气质,夸太子智慧,夸太子人品,夸太子才干,也无甚可说的了。

  太子离开后,君臣同乐,很是热闹了一场。

  祁连玉眼见着太子去后,顿觉宴会无趣。仿佛那是宴会上最耀眼的一团光辉,光辉去了,宴会暗淡,索然无味。若不是碍于颜面,祁连玉真想亲自送太子回宫。

  但,今时不同往日,祁连玉身为臣子,皇上还在,自然不能提前离席。

  过了今晚除夕夜,明天开始便是春节七天假,要到初八才能进宫来。

  祁连玉手里捏着一只酒杯,百无聊赖地喝着酒,想到要如此多天不能见着太子,心里有些闷闷不快……

  宴会散场后,祁连玉有些微醺,出宫上了马车,便回府去了。

  太子回到东宫,感觉有些疲惫,便想早早睡了。喜公公却要他守岁,别睡那么早。太子只得坐到床榻,一边喝着茶,一边背书。

  喜公公用红纸包了六枚铜钱放到太子枕边,这是他自个给太子的压岁钱,包了六枚,是希望来年太子事事顺遂。

  太子背着书,苦苦熬到了子时,忽听得遥远的宫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太子不由放下书本,站了起身,往外看去。

  喜公公也陪着小太子守岁,此刻见外面炮响了,这才向太子道:“殿下,炮响了,又是新的一年了,新年好哇。”

  “伴伴,新年好。”太子看向他,软糯的嗓音道。

  “过了年,又长大一岁啦。”喜公公感叹着,“希望殿下今年平安喜乐,事事顺心。”

  “希望伴伴,长命百岁,常伴我左右。”太子说着走向喜公公,伸手抱住了他。

  喜公公并不高,年老了背有点驼,太子身量已经到了他胸口。此刻他头靠在了他胸膛,无限依恋。

  太子心中很舍不得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上一世,喜公公是在他十岁的时候去世的。如今他已经九岁,眼看他陪伴自己的时日无多了。

  太子对喜公公的感情,甚至比对自己父亲还亲厚。这是个满心满眼待他好的人。这样的人在这个无情的宫廷,显得太难能可贵。

  喜公公枯树般的老手摸了摸太子的脑袋,向他道:“困了吧,去睡吧。再过几个时辰还得早起祭祖呢。”

  “嗯。”太子应着,靠了一会儿,放开了喜公公,默默转身往里间去。

  喜公公跟着太子进去,看太子躺上了床,帮他盖好被子。出门去吩咐值夜宫人小七,让他五更叫醒自己,吩咐完这才去睡了。喜公公也熬了半宿,身体有点撑不住。

  太子睡下,感觉没睡多久,就被人叫起来了。

  太子还在发懵,喜公公催促着他,“殿下快起来吧,赶紧洗漱,莫误了祭祀大典。”

  太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脑子还在蒙圈,喜公公直接吩咐宫人把他拎起来。太子眯着眼,任由宫人帮他梳洗打扮穿衣。

  太子被弄来弄去,慢慢的,也清醒了过来。太子清醒时,宫人都已替他打点妥当。

  喜公公拿了碟点心来,让他先垫垫肚子。正餐怕得等到祭祀完才能吃了。

  往年祭祀都耗时颇久,祭祀完就到中午了。中途是不能退出来的,也不能吃东西,只能提前垫点东西再去。免得饿晕了。

  太子也知道去了没那么快回来,便吃了几块点心。那点心噎人得很,太子也不敢多喝水。怕到时在祖宗面前大不敬。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早早起来准备贡品祭祀。

  皇家也不例外,清早就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去太庙祭祖。皇帝虽然没有亲兄弟,但他爹有啊,亲伯父,亲叔父,亲堂兄弟还是有很多的,太子一辈的小孩也多。

  大家都是同宗,同为赵家子孙,自然同去太庙祭祖。

  皇帝领着两个儿子和一帮同宗前往太庙。祭祀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由太常寺去处理。皇帝只需带领同宗到祖宗面前行三叩九拜之礼即可。这说起来简单,一套礼法行下来也是非常繁复。耗时颇久。

  祭祀现场庄严肃穆,除礼生唱礼外,各人跟着跪拜,无一人敢出声。

  这跪拜的顺序,也按辈分,也按身份地位,皇帝是天下至尊,自然无人敢在他之前。

  跪在最前面的是皇帝,下来是皇帝的伯父叔父,再往下是皇帝的堂兄弟们,后面是太子领着一帮小辈。

  太子在这种庄严的场合下,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跟着跪拜。一帮小辈也有比太子大的,也有比太子小的,地位都不如太子尊崇,只得排在他后面。

  这祭祀大礼,对于大人尚且繁琐,何况一帮小的。但在祖宗面前,谁都不敢有怨言,只得默默承受……

  祭祀完太庙也快午时了。

  一干人饿得头晕眼花。四肢瘫软。

  太子祭拜完祖宗,还要去别庙祭拜生母文显皇后,皇帝和他一块去,二皇子和其余皇族便先行回去了。

  太子历经一上午的辛苦,滴水未进,已经口干舌燥,腹中空空如也。但他并未说什么,跟随父皇一起去祭拜母后。

  文显皇后崩时,太子尚年幼,故而对自己的生母,太子也没什么印象。只听喜公公说是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只可惜年纪轻轻就去了。

  皇帝见着文显皇后的牌位,不由又缅怀了一下。

  父子俩拜祭完,这才一同回宫去。

  喜公公见太子可算回来了,忙迎了上来,道:“殿下辛苦了,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先吃些东西吧。”

  “嗯。”太子神情恹恹地应着,他此刻饿过头了,倒未觉得如何饿了。只是浑身乏力,疲惫不堪。

第37章

  太子用了午膳,终于支撑不住要去补觉。

  喜公公也知他辛苦,由他去睡了。

  太子的大年初一便是这样过了。上午祭祀,下午睡觉,到了晚上去吃家宴。

  家宴不过是皇帝做东,太子,厉贵妃母子,苏妃,还有其他妃嫔都来凑了一桌,大家一起吃个年饭。太后喜静,向来不参与他们这些饭局。皇帝让人送了些吃食过去,聊表心意便算孝敬。

  皇帝对太后的态度有些冷淡,皆因太后并非他生母。太子于太后而言,亦非亲孙儿。只不过太后慈祥,昔日待皇帝如同己出,如今待太子亦同亲孙儿一般,这亲情才不算太过淡薄。

  太子并不喜欢来参加这种家宴。他看到厉贵妃母子就生厌,恶心得吃不下饭。谁都无法平常心和害自己之人同桌吃饭,再好的佳肴都变得索然无味。

  可太子心里再不喜,面上都未显露出来。该有的礼数,都做足了。

  在场之人,除了皇帝,其余人太子并不在意。也不想和她们亲近。

  太子看到了小产之后容颜憔悴的苏妃。苏妃只是来走个过场,待了一阵便告退了。皇帝也未强留于她,让她回去好生养着了。

  苏妃的提前离场让留下的宴席越加冷落,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尴尬。厉贵妃帮着皇上暖场,招呼大家吃菜。

  太子闷声不吭,低头吃菜。

  皇帝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子,又看了一眼厉贵妃,这两人就坐在他左右两侧。他们本是他最亲近之人,地位也仅在自己之下。但一想到自己的枕边人要谋害自己的亲儿子,皇帝心里这口闷气就无法排解。

  苏妃的到来又让他记起了刚失去的一个孩子,心情更是寥落。他如今正当壮年,却子嗣凋零,难道都是天意么?

  是天意,还是,人为?

  厉贵妃和苏妃明争暗斗,皇帝自然也知晓,苏妃在太子出事的当口摔跤小产,不免引人猜疑。一切都太过巧合。这看似娴静的女人,心思到底有多么歹毒,皇帝都不敢想象。

  皇帝心中不快,喝了几口闷酒,便起身道:“朕乏了,你们吃吧。”

  皇帝一走,太子也跟着离开了。

  剩下一桌女人面面相觑,正主都走了,这饭还有什么可吃的?大家也就散了。好好的一个年饭,最后落得不欢而散。

  庄妃和丽妃告退出来,回自己寝宫的途中,便聊开了。

  庄妃人如其名,端庄得体。丽妃稍显艳丽,衣着鲜明。这二人在宫中交好,时常私下里八卦宫中之事。此刻她们二人走在前头说着话,随侍的宫人在后头远远跟着。

  庄妃想起今晚这一场家宴,不由叹息了一声,道:“皇上今晚似乎不大开心,晚宴上也未吃什么,就喝了几口闷酒。”

  丽妃挽了庄妃的手,道:“皇上为何不开心,难道姐姐不知么?”

  “你是说,”庄妃沉吟了下,道:“是苏妃的事,惹得皇上不开心?”

  “依妹妹看啊,恐怕不止呢。”丽妃轻哼了一声,道:“苏妃离开时,皇上脸色还是好的,后来看了一眼太子,又看了一眼咱们的贵妃娘娘,脸色忽然就不好了……姐姐你说,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呢?”

  “你倒观察细致,”庄妃笑了下,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啊。”

  “在这宫中,可不得多长一个心眼儿么?”丽妃不以为然地道:“苏妃肚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要是我的孩子没了啊,我可要跟人拼命。估计苏妃心里也正憋着气呢。”

  “这话可不敢乱说。”庄妃道:“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呵。太子在自己宫中中毒也是一个意外?”丽妃冷嗤了一声,道:“听说当时啊,皇上正让大理寺彻查呢,大理寺的人都还没来,就传来苏妃摔跤的消息。这会不会也太巧了些?倒像谁心虚了在极力遮掩什么。皇上一听苏妃出事,就紧着去苏妃那里了。太子也顾不上。太子的案子,最后不也草草结案了吗?死的都是那不相干的。”

  “也不能说不相干……”庄妃更正了一下,“不就是他下毒的么。”

  “对于某些人来说,他就是个不相干的,弃子懂吗?”

  丽妃刚提到太子,脑中不由掠过家宴上盛装打扮的小太子,瞧着甚是乖巧可爱,只可惜命运不济,“你说这太子殿下也真是可怜,自从皇后没了,隔三差五的出点意外。要不是命硬啊,恐怕早已被……”那后面的话丽妃不必说,庄妃也已明白。

  庄妃叹了口气,道:“咱们尚且自身难保,还能怎么样呢?那人在宫中只手遮天,凭你我是无法与她抗衡的。”

  “姐姐,若是太子给那什么了,让她儿子上了位,你觉得她这样歹毒善妒的女人能容得我们吗?”

  “不能容,又能怎么办?咱们也没什么办法。”

  “若是苏妃能斗倒她,咱们还可有些容身之处。”丽妃看了庄妃一眼,“姐姐觉得呢?”

  庄妃沉吟了下,道:“你是说……”

  丽妃郑重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各自的寝宫,依依分别。

  庄妃回了自己寝宫,回想丽妃今晚的一番话,心里不大平静。丽妃是后进来的,不知道庄妃也曾得过宠,怀过孕。庄妃也未与她说过这起伤心事。

  几年前庄妃正受宠,地位如日中天,后来诊出了喜脉,皇上也很为她高兴。只是没高兴多久,她忽然小产了,太医说是她身子虚保不住这孩子。可庄妃却满心疑惑,自己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虚了?怎么就保不住这孩子了?当时皇上脸上的失落和怜惜,让她至今难忘。

  而那女人事后还到自己跟前来,做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照顾着她,让她以为她是好人。过了这么多年,慢慢看清了她的为人之后,才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太傻太天真。论做戏,她当第二,无人敢当第一。而如今,自己不受宠了,她也犯不着做戏了。

  今晚上,和丽妃的一番谈话,倒启发了她。发生在苏妃和太子身上的事,难道当年不是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么?想到这一节,现实如同一记闷棍重重锤打在庄妃心上,她的心不可遏制地揪疼起来。这么多年来的疑惑终于有了一个答案,也许不是她身子虚保不住她的孩子,而是有人不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忆起旧事,庄妃心里依旧难受得紧。那个未诞下的孩子,成了她心头过不去的坎。皇上也许已经忘了,可她忘不了。多少次午夜梦回,身周一片冰冷。那孩子在梦中哭着问她,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他,让他没出世就化了一滩血水……

  “娘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庄妃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贴身宫女,应了声,“罢了。”

  听到她莫名其妙的话,宫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庄妃起身,宫女只得上前服侍。

  庄妃躺上了床,感觉身心疲惫。她那枉死的孩儿,枉死的孩儿啊……那个恶毒的女人,她会付出代价的。她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厉贵妃:妹妹cue姐姐有何事?

  庄妃: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厉贵妃:哦?我做什么了?

  庄妃: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厉贵妃:证据呢?

  苏妃:你也害死了我的孩子!

  厉贵妃:证据呢?

  丽妃:你还给太子下毒!

  厉贵妃:证据呢?

  丽妃:姐妹们上!咱们三个手撕了她,再给她她要的证据!

  庄妃、苏妃:嗯!

  一场宫斗大剧正在如火如荼上演,请观看三个女人如何手撕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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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到了初二,太子要去给皇祖母拜年。

  太后也有日子没见着太子了,太子中毒她也没来看望。太子并不以为意,也许太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也是有的。

  有皇帝这样的先例在,太子觉得谁在不在意他都无所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尚且如此,何况不是亲生的皇祖母呢。起码跟这个老人在一块的时候,太子觉得心境很平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阴谋阳谋。

  太后见着了太子,怜爱地拉了他过来坐下,“哀家瞧着太子,好似长高了些。”

  “真的吗?”太子看着她问。

  “真的啊,过了年就长高了。”太后看着他,笑得慈祥。

  “嗯,可能是,长高了吧。”太子轻声应着。

  “今天是年初二,太子来了便陪皇祖母吃了午饭再去吧。”

  “好。”太子乖巧答应。

  太后又拉了太子询问他的功课,太子问什么答什么。却不能指望他主动说什么。说得多了,他磕巴的毛病就显露出来了。他宁愿给人安静的印象,也不想给人磕巴的印象。

  他不说,是他不想说。而不是,他说不好。

  一旦被认为有缺陷,即便你做得再完美,都是有缺陷的。

  一个太子,不应该有缺陷,他必须是完美的。

  完美的皇位继承人。

  “太子过分安静了些,”太后摸着他的脑袋,叹了口气,“真是磕到脑袋了,把你那顽皮性子给磕掉了。”

  “这样也好。”太子小声道,“父皇说我,稳重了些。”

  “你这样一说,倒也是这么回事。”太后听了,打量了他一下,道:“是比从前稳重了些……如此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你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总不能太过皮了。”

  “对啊,”太子道,“不能太皮。”

  太后听了,失笑,“你啊,皮也是你,不皮也是你。反正都是你,皇祖母都喜欢。”

  “谢皇祖母。”

  太后听他一本正经地道谢,不由给他逗乐了。干脆笑了起来。

  太子见太后笑,他也跟着笑。

  “对了,皇祖母有东西送你呢。”太后说着让宫人把东西拿来,是用铜钱串起来的巴掌大一条龙,串铜钱的是红线。

  太后将那铜钱龙从匣子里拎了起来,拿到太子面前,向他道:“这是皇祖母给你的压岁钱,回去啊,把这个挂在床脚,保佑你平平安安。”

  宫人在旁道:“太子殿下,这可是太后亲手编的呢,奴婢们要帮忙,太后都不让。编了几天几夜,眼睛都编疼了。奴婢们都劝不住,可见太后对小殿下是真上心。”

  “谢皇祖母。”太子接过那铜钱龙,拿在手中瞧着。

  太后和宫人都看着他,太后问:“喜欢吗?就是个辟邪的玩意儿,没她说的那么严重。太子不用有负担。”

  “喜欢。”太子轻轻抚摸着那铜钱,好似龙鳞一般,这龙真是编得栩栩如生呢。

  “喜欢就好。”太后笑,“先放着吧,走时再拿。”

  太子点了点头,宫人将铜钱龙重新收好,退下了。

  太后问了一下时辰,宫人说快午时了,该用膳了。

  太后听了,恍然想起般,道:“哎哟,这说着话,都快晌午了。是该用膳了。走,不说了,先吃饭吧。别饿着了哀家的乖孙儿。”

  太后说着要从床榻起身,宫人上来扶了她一下。太子也跟着起身扶着太后,太后对太子笑了下,反手拉了他的手,牵着他走到餐桌。

  餐桌上摆上了热乎乎的菜肴,太后礼佛,菜都偏清淡。太子不是第一次在太后这里吃饭,对菜式已经习惯。

  吃饭时,太后不停给太子夹菜,让他多吃点。此举让太子有些盛情难却,太子埋头吃了不少太后夹的菜,最后都快撑着了。

  太子随太后用了膳,便告辞离去。太后也有些乏了,便不留他了。

  太子回到自己宫中,便让宫人把太后给的铜钱龙挂在了床脚显眼的地方。

  喜公公见着了这铜钱龙,不由惊道:“这,这是太后给的?”

  “嗯。”太子应着他。

  “这个好,好。”喜公公看着床脚的铜钱龙,忍不住蹲下伸手摸了摸,嘴里赞赏地道:“老奴听说啊,将铜钱用红绳编成龙挂在床脚,可保佑家宅平安,子嗣绵延呢。太后对殿下真是没话说。”

  “……”太子坐在床上,静默地看着喜公公手摩挲着那铜钱龙,心想,保佑家宅平安,子嗣绵延吗?上一世,因为自己傻了,也没到太后那里去,太后似乎也没送他什么东西。

  如今送的这铜钱龙,真的可以保佑家宅平安,子嗣绵延吗?……太子想都不敢想。

  莫说家宅平安了,只要在这宫里,就不可能平安。那个女人不害死他是不会罢休的。太子比谁都清楚,他不是被小鬼缠上了,而是被恶人盯上了。

  子嗣绵延,更像一个笑话。太子为了保证聪明伶俐,一直在服毒,原先两三日就得服一次,后来可以四五日服一次。每当脑子不灵光的时候,就得服。

  太子在服毒方面不计后果,不计代价,恐怕服的这些毒早已让他绝后了。

  这是一条不归路,太子踏上了这条路,就不打算回头了。他要忍辱负重,夺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和江山。

  喜公公抚摸了铜钱龙一会儿,也想到了害太子的不是神鬼,而是歹人。不由暗叹了口气。

  喜公公直起身来,见太子呆愣愣的,不由向他道:“殿下累了吧?累了就歇息吧。这几日辛苦殿下了。”

  “无事。”太子听到喜公公的话,定睛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道:“的确累了,睡会儿吧。”

  “睡吧。”喜公公上来服侍他躺下。

  本来太子还要去给厉贵妃拜年的,但想到前不久才被她下毒,他心里委实不愿去那个恶毒女人那里。

  随她去吧。

  反正敬重与不敬重,厉贵妃都不会放过他。他何苦还巴巴地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太子想着,不去厉贵妃那里,去哪里呢?在宫里待着也无聊,三师要教的书他都背完了。太子想到三师,又想到太傅。

  一想到太傅,又觉得作为学生,应该去给老师拜年。他心里是想去给太傅拜年的,可给太傅拜年了,太师和太保也要拜呢。真是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没事,你偷偷地来,我不告诉他们。

  赵承啟:我对三师都是一样公平公正的。

  祁连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承啟:我说,太傅是特别的。

  祁连玉:嗯,这还差不多。

  赵承啟:……(就,很怂)

第39章

  思虑一番之后,太子还是决定给三师拜年。

  初三这日,太子先去跟皇帝请示了一下。毕竟太子从小到大都没出过皇宫,出宫在他看来算一件大事,须得经过父皇同意。

  皇帝听了他的来意,想到太子如此尊师重道,心怀甚慰,道:“难得太子有心,不过,太保就算了,去给太师和太傅拜就行了。”

  御前护卫太叔萌表示不服:凭什么太保就算了啊?人家也想要太子拜年。

  皇帝看了太叔萌一眼,道:“太保要在宫里值班,没有空在家。去了也白去。”

  太叔萌忍不住道:“属下还是有机会在家的。”

  “嗯?”皇帝向他道:“朕问你了吗?”

  “是。属下不敢。”太叔萌立刻眼观鼻鼻观心。

  太子见了,心想少去一家,就不用如此辛苦。倒也还好。

  皇帝让人给太子打点了给太师和太傅的礼品,让太子带着去。太子便欢天喜地出宫去了。

  太子先去给太师拜年,太师府和祁王府一个南一个北,一天去不了两处,只得明日再去给太傅拜。

  太师府。

  太师尹章不成想太子忽然来拜年,听说太子到来,忙迎了出去。

  尹章见着太子,太子见着尹章,两个一个行君臣之礼,一个行师生之礼。倒也和谐。

  叙礼毕,太师将太子迎进了府中。

  太子带的随从和护卫,也被妥善安置。

  太子身后代表着皇上。太子亲临太师府,跟皇上亲临差不多,皇恩浩荡,无限荣光。

  太师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欢喜,脸上的褶皱都舒展了些。

  尹贺听说太子来了,忙出来拜见。太子见着了尹贺,毕竟是同窗,心安了不少。太师让尹贺好生招待殿下,尹贺答应着。太师便让两个小娃去玩。自己去吩咐管家让厨房整点像样的饭菜招呼太子。

  “你怎的来了?”尹贺带了太子去书房,问着他。

  “来拜年。”太子回应道。

  “是拜年,”尹贺看了他一眼,道:“但我没想到你会来。”

  “……”太子也没想到自己会来,他只不过是想给太傅拜年,结果绕了一个大圈子,先到太师这里来了。

  尹贺不敢怠慢太子,但他两个都是闷葫芦,说了两句话就无话可说了。场面一度尴尬。当然,是尹贺这边比较尴尬。毕竟他是主人,主人没招待好客人,心里过意不去。尹贺沉吟半晌,想起来问一个问题。

  “你身体无碍了吧?”

  “没事了。”太子答。

  “下毒之人抓到了吗?”

  “嗯。”

  “是谁?”

  “一个宫人。”

  “宫人?他为何要害你?”

  “不知。”太子知道也不想跟他说。

  “他跟你有仇吗?”尹贺又问。

  太子摇了摇头。

  “我觉得,这事一定不简单,说不定背后还有人要害你呢。你自己在宫里小心点。”

  “嗯。”

  尹贺说完,又没话了,让太子喝茶。太子只得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尹贺怕太子觉得无聊,搜肠刮肚地与他说话,又看了一眼外面,道:“你想去外面玩吗?”

  如今天气依然寒冷,雪都未化。太子舟车劳顿,可不想出去走路了。于是他摇了摇头。

  尹贺只得作罢,又问他:“你最近读了什么书?”

  “读了《六韬》,”太子随便说了一本。

  “啊,这个,我最近也在读。有些不大明白,咱们可以探讨探讨。”尹贺说起《六韬》来,又觉得有话题聊了。这个话题他们可以一直聊到吃饭。

  尹贺把书本拿来,翻开了某一篇,和太子探讨了起来。太子虽然话不多,但好歹能接话,尹贺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到最后太子彻底变成了一个听众,基本是尹贺在说,太子在听。太子也乐得当一个听众,不说话对他来说是最好。

  尹贺越说越来劲,直到尹章亲自前来请太子去吃饭,尹贺这才和太子一起去前厅吃饭。

  尹章的夫人、儿子儿媳都在,大家见着太子,都来行礼。

  太子向他们说了一句:“不必拘礼。”

  大家听了,放松了些,但仍是有些拘谨。毕竟除了尹章和尹贺,其他人都没见过太子。虽然是一个小娃娃,但身份尊贵,自然不敢怠慢。

  尹章要让太子坐上坐,太子不肯,说:“太师应该坐上坐。”

  尹章谦让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坐了上坐,太子坐在他左边。尹贺和太子坐一块。其余人各自坐下,陪太子吃饭。

  尹家家风严正,大家都热情知礼。太子看到他们一家人吃饭,温馨和睦,无比羡慕。想起年初一那晚宫里的家宴,真是不能比。生在寻常家庭,或许还幸福些,至少能享受到天伦之乐。

  太子想到此,不由羡慕起尹贺来,尹贺和他年纪相仿,却无忧无虑,也没有人要陷害他。多么幸福美好。

  尹贺却羡慕太子与生俱来的尊贵,觉得他很威风,能受到所有人的尊敬,连刻板严肃的祖父都对他和颜悦色……

  总之这两人,都觉得对方比自己好。互相羡慕。

  太子在太师家吃了饭,便要回去了。太师给了他一把压岁钱,一颗葱和一颗大白菜。太子谢过太师,一一收了。

  太子启程回宫,尹家一家老小出门相送。

  太师看着车驾远去,手捋胡须,心里对太子甚是赞赏。小小年纪,如此尊师重道,将来必定能成长为一位宅心仁厚的君主。前途不可限量啊。

  太师回头,看到亲孙儿尹贺,向他道:“以后要多用功读书,殿下就是你日后要辅佐的君主,知道吗?”

  “知道了,爷爷。”尹贺恭敬应着。

  ……

  太子回到宫中,已经累瘫。人情往来还是挺累人的。他这几天,都在应付这些,身心疲惫。好在只是上午去,下午就回了。要是一整天,他估计得横着回来。

  喜公公一大把年纪,太子去哪都不能捎他,只能在宫中候着。喜公公一见太子回来,就欢喜得跟个猴似的,“殿下回来啦!”

  “嗯。”太子回来,照例是没什么话要讲,把一颗葱和一颗大白菜交给他,便去床上躺了。

  喜公公左手一颗葱,右手一颗白菜,得,左手聪明,右手有才(财),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喜公公喜滋滋地看了一会儿,这才让人把菜拿去给厨房了。

  太子躺上了床,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天,可真累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不见太子的第一天,想他。

  祁连玉:不见太子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祁连玉:不见太子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祁连玉:不见太子的第四天……

  赵承啟:来啦~

  太子过年行程安排:

  年三十:出席百官宫宴。

  初一:祭祀大典,家宴。

  初二:给皇祖母拜年。

  初三:给太师拜年。

  初四:给太傅拜年。

  初五:……

  初六:……

  初七:……

  初八:开课啦!鸡冻!

第40章

  是夜。

  一个灵活的身形悄咪推开了皇帝寝宫的门,半个身子别了进去,反手锁上了门。

  皇帝在床上安静地睡着,那人脱了外衣,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人搂了过来抱在怀里。皇帝轻哼了声,微睁了眼,“你……”

  “想我没?”那人望着他笑,凑过去啃了一口他的唇,“睡吧。”

  “嗯。”皇帝应着,闭上了眼。

  这人陪皇帝睡到了天将明,才离去。

  皇帝清醒过来,伸手摸了一把身侧,身侧空了,人已经走了。他睁开了眼。愣了会儿神。

  皇帝生得风流儒雅,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后宫百花齐放,他也雨露均沾。只是他心底,最割舍不下的仍是他的竹马。

  他是奶娘的小儿子,也是他的伴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身为皇位继承人,有许多权力,也有许多无奈。

  他们隐秘的感情注定见不得光。

  他说不介意,皇帝不知道他心底是真不介意还是,不在意……

  皇帝独自想了一回,这才坐了起身,望着空荡荡的寝殿,心内有些孤独。

  宫人进来,伺候皇帝洗漱穿衣,皇帝吃了两块点心,便赶着去上朝。

  到了金銮殿空空荡荡,一个大臣也没有,皇帝有些动怒,“人呢?都怎么了?一个个都比朕懒了吗?居然比朕还迟到,反了!”

  太监总管一路跟着皇上风风火火地赶来,看皇上着急,一路上也不敢问,这时听到皇上的话,又觉好笑,又不敢笑,犹豫着上前道:“皇上,如今正放春假呢,今儿个初四,您忘了?”

  “哦,”皇帝一听,这才想起来,放春假呢。难得他想上一回朝,居然放春假。

  皇帝心情有些寂寥,向太监总管道:“罢,回吧。”

  皇帝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脸色不大好看。太监总管紧紧跟随,也未敢说什么话。

  皇帝回到寝宫,天色尚早,只得继续用早膳。

  这一早上闹的,挺郁闷,这一天注定都不太愉快了。

  另一边,太子天没亮就爬起来了。要去给太傅拜年。早起做准备。

  绕了那么大圈,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给太傅拜年,太子心里甚是期待。

  为了能见上太傅的面,太子清早就让人持了飞帖去祁王府,让祁连玉在家里等着他。

  “殿下,就算去拜年,也不用起这么早哇。”喜公公见太子天没亮就爬起来,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瞧这几日殿下转得跟个陀螺似的,没一日清闲,人家放假是放假,殿下反倒忙起来了,唉,这是怎么说……”

  “没事。”太子面色淡淡向他道,“我乐意。”

  “你乐意,老奴可不乐意。”喜公公一边帮他穿衣,一边道:“老奴这心啊七上八下的,就怕殿下在外面,哎哟呸呸,瞧我这乌鸦嘴,”喜公公说着狠啐了两口,这才道:“殿下要去给祁王拜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嗯。”太子应着他。

  祁连玉接到太子的飞帖,心里那个激动,但面上却未表露出来。他手捏着飞帖,出来吩咐管家,“去给本王抓几只可爱的兔子来。”

  “是。”管家应着去了。

  祁连玉又四处瞧了瞧这祁王府,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够工整,要整整,免得小太子来看了不喜欢。

  祁连玉忽觉祁王府不够喜庆,让人把府里弄得喜庆点,红地毯安排上。

  太子一来,看到的祁王府就跟祁王府要办喜事似的,他站在门口有点不敢进,生怕太傅在里面娶亲。他来的不是时候。

  祁连玉在里边听说太子来了,忙迎了出来,太子一看到太傅,人还算正常,没有披红挂绿,心安了些。

  “殿下来了。”祁连玉上前招呼了一声。

  “太傅。”太子赶忙向祁连玉行礼。

  “嗯,外边冷,快进去吧。”

  太子随祁连玉进府,只觉里面红彤彤的一片,红绸,红幔,红灯笼,红地毯,目之所及皆是红。红得耀眼,红得瘆人。

  “太傅,”太子忍不住唤了他一声,道:“可是有,什么喜事?”

  “嗯?”祁连玉侧头看了他一眼,又以太子的眼光看了看自己府邸,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喜庆吗?”

  “哦,还好。”太子应着,心想这喜庆得有点过头了,嘴上并未发表什么意见。

  庭院里种着几棵寒梅,在白雪皑皑中独自盛放。那喜庆的红灯笼也挂上了梅树,鲜艳的色彩将梅花衬得暗淡无光。

  庭院里除了天然的白雪和人为的喜庆,倒也没别的了。

  “殿下要看兔子吗?”祁连玉看了他一眼,道:“我让人抓了几只兔子给你玩。”

  “……”太子一听到兔子,不由想起那只死掉的兔子,心里有些闷闷不快,脸色不大自然起来。

  祁连玉没注意他神色,径自带他去看兔子。两人进了正殿,一眼便看到几只白兔灰兔关在笼子里,祁连玉叫把它们放出来。

  正殿有地暖,铺了地毯,并不十分寒冷。太子看到软萌的兔子,一颗心又活泛了。

  太子站在那里瞧着,祁连玉弯腰抱起他瞧的那一只,放到他手上,“来,拿去玩吧。”

  太子接过了他递来的白兔,抱在了怀中,下意识摸了摸它的毛发。祁连玉见了,嘴角不自觉上扬,看来他还是喜欢兔子的。

  祁连玉帮太子把外袍解下,交给下人。将太子引到床榻上坐下。

  “殿下怎的想起要给我拜年来了?”祁连玉坐下后,问向太子。

  “给太傅拜年,是应该的。”太子看了他一眼,小声道。

  “就单给我一个拜年?”祁连玉又问。心里不自觉得意。果然没白疼他。

  “不是。”太子手抚摸着兔子,嘴上道:“昨日,给太师拜了。今日,轮到太傅。”

  “不单给我拜年啊?”祁连玉听了,微蹙了眉,有些不悦,“昨日太师,今日太傅,那明日还要去太叔萌那里?”

  “没,”太子摇了摇头,道:“父皇说,他不用。”

  “那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你父皇吩咐的?”

  “我自己。”

  “怎么忽然想起要给我们拜年?宫里待着无聊?”

  “嗯。”

  祁连玉听了,笑了下,“宫里无聊就常来玩,祁王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哦。”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哦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嫁过来?

  赵承啟:啊?

  祁连玉:你不愿意?

  赵承啟:不,就,太突然了……

  祁连玉:我觉得作者写得太慢了,应该马上把你写长大。

  赵承啟:我觉得,这样也还好。

  (太傅对我心怀不轨肿么办?作者:不要长大。)

第41章

  说是这么说,祁连玉也知道太子并非那么自由。

  祁连玉看着太子,道:“今日就待久一点吧,傍晚我亲自送你回宫。”

  “嗯。”

  “几日不见了,你这几日是不是不是给这个就是给那个拜年?”

  “嗯。”

  “除了三师还有谁?”

  “皇祖母。”

  祁连玉听了,点了点头,未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阵,祁连玉端起了小几上的茶杯,示意太子道:“喝茶。尝尝我这祁王府的茶。”

  太子见说,只得让兔子卧在他腿上,腾出手来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如何?”祁连玉看着他问。

  “挺好。”太子说着,又将茶杯放回小几上。仍是抚摸着兔子。

  祁连玉见他对兔子爱不释手,不由道:“给你带回宫里养吧。”

  太子听了,摇了摇头,“不了。”

  “为何不要,你不是很喜欢?”

  “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太子想了想,说了四个字:“玩物丧志。”这话是当初祁连玉给太子说的,如今太子又还回来给他了。

  祁连玉失笑,“那好吧。” 说罢也不再勉强他。

  祁连玉看着太子,太子仍是十分安静。祁连玉不和他说话,他便不说了。两人这样,委实有些尴尬。

  祁连玉发现,他们之间竟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心中有些郁闷。难得太子来拜年,怎么能没话题聊呢?

  “你要出去外面逛逛吗?”祁连玉问着太子,“在屋里会不会闷?”

  太子听说,看了一眼门口方向,想起刚刚进来时,那铺天盖地的红,当即摇了摇头。外面太可怕了。

  “那就在屋里玩兔子吗?”祁连玉看向他手上的兔子,“这只兔子,倒像之前的……”祁连玉想起之前的那只,又不由将视线挪向太子的脸。

  太子跟随他的话看向手上的兔子,这只兔子和之前死掉的那只是很像。太子原以为是不一样的,此刻也分辩不出来。

  “在宫里自己小心些。”祁连玉趁机叮嘱道。

  太子看向祁连玉,触到他的眼神,忙低了头,轻声应着:“嗯。”

  “你知道我安排的人,有什么需要就找他。”

  “嗯。”

  “饮食方面……”

  “那个,没事。”太子入口的东西,平时都有宫人事先尝试,只是那日那壶水被身边人下了毒,他又太过掉以轻心,这才……

  “怎么能没事呢?”祁连玉对于太子不以为意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之前不就是掉以轻心才出事的吗?以后万不可再大意了。”

  “嗯。”对于太傅说的,太子只能应着。

  “不养兔子,养几只小白鼠也使得。”祁连玉想了想,又道:“我给你找几只来,回去的时候一块带进宫去。”

  “……”太子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祁连玉就唤人来,让去找几只小白鼠来。

  太子听他吩咐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祁连玉吩咐完,人去了,这才又看向太子,道:“以后入口的东西,都先喂过小白鼠。”

  “有人尝……”

  “人也不可信。给你下毒的不就是身边人么?我派去的人,也在想办法铲除你身边那些不轨之人。只是,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是需要点时间。在这之前,万事要小心。”

  “嗯。”太子除了应承,也无甚话讲了。

  “你啊,”祁连玉看着他,叹了口气,想想这事也不能怪他。太子年岁小,懂得什么呢?要怪就怪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是他们太过歹毒,谋害太子,这是要造/反啊。

  “我没事。”太子小声道。

  “眼下是没事,”祁连玉说起这个仍是不免担忧,“你年纪太小,连自保能力都没有。还不是任人揉捏。”

  太子听到祁连玉为自己担心,不由看向他,问:“太傅为何,帮我?”

  “嗯?”祁连玉看向他,太子迎上了他的目光,顿时心跳如擂鼓,最终仍是受不住,撇开了目光。祁连玉看着他撇开了目光,道:“你不是唤我太傅吗?不帮你帮谁?你是储君,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帮你是顺应天命。”

  “可你从前……”太子想起从前自己要求他帮忙的时候,他并不愿意,如今为何又改变了主意?这是太子一直不敢相信也闹不明白的。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祁连玉道:“我后来又想帮了。不行吗?”

  太子没话讲了,祁连玉又道:“再说帮了你,我也有好处啊,辅佐你坐上那个位置,将来我就是你大恩人,你可要顾念着我的好。我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靠你了。”

  “嗯。”

  祁连玉见他答应得爽快,不由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太子殿下可别忘了今日承诺我的事哦。”

  “不会忘。”太子郑重地道。

  太子见祁连玉肯帮他,顿时像吃了颗定心丸。

  从前云里雾里的东西,如今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他肯帮他了,他亲口承诺的。

  虽然这并非太子此行的目的,但太子在听到他亲口答应帮他之后,还是觉得不虚此行。

  祁连玉见太子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你可以信任我,”祁连玉想卸下他肩上的负担,成为他可以依靠的人,“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害你。”

  “嗯。”太子应着。

  “不过,”祁连玉看着他道:“一码归一码,读书仍是要刻苦。我不会给你留情面的。你别想偷懒。”

  “我才没有。”太子忍不住辩驳。

  “你没有?你因为这身子落下了多少课了,你自己说说。”

  “我……又不是,故意的。”越说越小声了。

  “你也真是,隔三差五的就这样那样……”祁连玉说到这,忽然想到什么,不由惊讶地看向他,“该不会,你隔三差五的这样那样,也都是人为的吧?磕到脑袋,还有落水……”

  “嗯。”太子没怎么挣扎就承认了。

  “还真是?”祁连玉震惊不已,这,这场阴谋,蓄谋多久了?该不会从他被册封太子那一刻就开始了吧?

  “嗯。都过去了。”太子反应很平淡。

  “为什么不说?”祁连玉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说出来?”

  “没有证据。”

  “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

  “你之前,没要帮。”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不是早就在帮你了吗?你没看到吗?

  赵承啟:要亲口承诺才算。

  祁连玉:我也要殿下亲口承诺。

  赵承啟:承诺什么?

  祁连玉:长大后嫁我。

  赵承啟:……嗯。

第42章

  祁连玉一听,回想起当初他哭着求自己帮忙的时候,那时的太子多么无助才求他的啊,而他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祁连玉此刻十分懊悔。

  “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已经如此严重。”祁连玉抱歉地道。

  “无事了。”太子看了他一眼,又低了头,“以后帮,也是一样。”

  “嗯,以后,”祁连玉看向他,诚恳地道,“你可以放心地依靠我。”

  太子点了点头。之后两人就沉默了。

  到了午饭时间,两人一同起身去用膳。

  祁王府的饭菜自然比不得宫里,不过也相当精致。祁连玉仍是不断给太子夹菜,让他多吃点。

  太子尝了尝,跟宫里的口味不大一样,跟太师家的也不大一样。太子在太傅家没有在太师家那般拘谨,此刻就他二人用餐,太子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终于能放松地吃饭。

  “味道怎么样?吃得惯吗?”祁连玉看着他问。

  “嗯。”太子应着。

  “那就多吃点,长高点。”祁连玉给他夹了菜,又拿身高这事说他,“过了年就九岁了,也不能光长年纪不长个儿啊。”

  “皇祖母说,我长高了。”

  “哦?有吗?”祁连玉假装不信地看着他,“皇祖母诓你的吧?我怎么没觉得。”

  “……”太子扫了他一眼,有些无语。他之前不是说自己长高了吗?这会儿又不认了。太子无甚可说,只得低头默默吃饭。

  祁连玉见他没话了,唇角勾了勾。

  “一会儿吃好了,站起来我给你量量。看是不是真长高了。”

  “嗯。”太子应着。

  两人吃好了饭,祁连玉真拿了把直尺来给太子量身高。

  太子站定给他量,此举倒让祁连玉想起了小时自个爹给量身高的场景。此刻他给太子量身高多么的像子承父业啊……祁连玉看着这么大儿子,哦不,侄子,心情有些微妙。

  “嗯,刚好四尺半,跟原来比,似乎是长高了些。”

  祁连玉比着直尺道,“还要继续努力啊。长得如此短小,以后可就让人笑话了。”

  祁连玉身长八尺,对太子这身高自然不是很满意,嘴上也没留情,一个劲地刻薄,“不只当朝的朝臣们笑,百姓们笑,往后青史留名啊,史书上记载着也是个短小的皇帝,丢脸就丢大咯……”

  “还会长的。”太子心里很是不服气,他还没长大呢,当然短小了。太子回想上一世,也不矮呢,都差不多跟父皇一样高。

  “自然是要长的。”祁连玉看着他,笑了下,“不长就不得了了。”

  祁连玉伸手要摸摸他的头,没摸着,只是在他头顶上虚摸了一把,向他道:“你看,我要摸你头还得弯腰呢。直着腰就摸不着。”

  太子:……

  太傅嘲笑他的身高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子又无语又无奈。

  祁连玉看他一副吃瘪的样子,甚觉有趣,脸上表情也跟着愉悦。

  太子却不愉悦,心情很郁闷。他想回去了。感觉今日来给太傅拜年就是自取其辱来了。

  祁连玉看他闷声不吭,怕他生气,不由又道:“快去看看你的兔子吧,这会儿它该想你了。”

  太子听了,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床榻上的兔子上。

  祁连玉把直尺交给了下人,背着手,看他去抱兔子,不由跟着过去,追着问:“殿下要午睡一会儿么?往时你不是都要午睡?”

  太子抱了兔子转过身来,听到祁连玉的话,心里不是很愿意,这是太傅家里,又不是自己家,怎么睡呢?便道:“不麻烦了。一会儿,就走了。”

  “一会儿就走了么?”祁连玉听了,脸上有些落寞,“不是说要待到日落?说好了送你回宫的。”

  太子抱着兔子,站在那里,头低低的看着祁连玉的靴子走过来,心砰砰乱跳,低声道:“怕麻烦,太傅。”

  “不麻烦。”祁连玉的靴子定在了太子面前,道:“一点都不麻烦。你住下都可以啊,不是嫌宫里无聊么?可以在这里住上几日。你又喜欢兔子,这里有大把的兔子给你玩。”

  “那怎么,可以……”太子想到宫里喜公公还在等着他回去,他是断无可能留下来的,“要回去的。”

  “是嫌这里不够好么?”祁连玉唇角勾了勾,故意自贬,逗着他,”自然,这里是比不得皇宫金碧辉煌了,唉。瞧瞧,这门,这窗,这暖阁,真是寒酸哪。“

  “不是的。”太子听了,慌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忙摇头否认着,“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吗?”祁连玉问着他,”那为何不肯留下来?“

  “要回去啊。”太子颇无奈,低声道:“伴伴在等着。”

  “让人回去说一声不就行了,这等小事。”祁连玉不以为意地道。

  ”!“太子一听,顿觉泰山压顶,生怕他即刻派人回宫去说不回去了。

  太子心里很有压力,那压力压迫着他,使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屋里像个蒸笼似的。抱着兔子的手也在冒汗,黏糊糊的。难道真的要被太傅强留下来么?他发现,若是太傅强留他下来,他也无力反抗啊。

  祁连玉看着太子,太子抱着兔子低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两人沉默了一阵,空气中飘着难言的尴尬。

  “真那么不愿意么?”祁连玉出声询问。

  “要回去的。”太子只得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他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留下来。原本打算来拜过年了,就该回去了。哪成想,太傅居然要留他下来。这怎么行呢?父皇,父皇也不会答应的吧?

  “那好吧。”祁连玉叹了口气,道:“殿下还是嫌弃我这里了。有点伤心呢。”

  都说了不是了。太子有些气闷,他此刻有些恨自己笨嘴拙舌了,让太傅就这么误会了去。他也没抬起头来看看,太傅脸上一直挂着玩味儿的笑呢。

  “殿下很热么?怎么都出汗了?”祁连玉看到他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不由收敛了笑容。

  “哦,有点。”太子见说,忙腾出一只手来擦了把额头的汗。

  “快擦擦吧,别着凉了。”祁连玉掏出了手帕递给他。

  “谢谢。”太子接过递来的手帕,拿手帕擦额头上的汗。他一只手抱着兔子,一只手擦汗,显得有些笨拙。祁连玉也发现了,向他道:“我帮你擦吧。”

  说着未等太子答应,便半蹲了下来,接过太子手上的帕子帮他擦着汗。太子热得头顶冒烟,祁连玉见了,好笑地道:“屋里真这般热么?”

  哪里是屋里热,分明是紧张的。太子腹诽着。太傅不说那些话,他就不会热了。

  祁连玉看着手下这张红艳艳的脸蛋,真忍不住想掐一把。太子虽然短小,长得倒是肉嘟嘟的,还挺可爱。

  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小啊,跟六七岁孩童似的。

  太子站半天站累了,见太傅擦许久汗没擦完,不由看了他一眼。祁连玉看到他澄澈的眼神,不由爱怜地道:“累了吗?要不要去睡会儿?”

  太子神情恹恹地摇了摇头。

  “那去榻上坐吧。别站着了。”祁连玉帮他擦完了汗,放开了他。

  “嗯。”太子应着,终于脱离了太傅的禁锢,心里轻松了不少。转身往床榻上去。手上的兔子给他抱成了水兔,汗涔涔的。

  太子只得将它重新放到榻上,自己就着衣服擦了擦手,这才爬上榻上坐着。

  他想回去了。太子又一次这样想。他的手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想洗手,又不好意思麻烦人。在自己宫里,想要怎样就怎样,在太傅家就不一样了。太子觉得很不方便。很想回去。

  为什么要答应待久一点呢,他不想待那么久了。

  祁连玉看太子坐上床榻后,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也不知他怎么了。让他去睡觉又不睡,让他出去又不出,让他在榻上坐着,又是这副不高兴的模样。

  “你想回去了吗?”祁连玉直觉太子应该感到无聊了,便问。

  太子听了,看向他,眼睛亮了一下,“可以么?”

  “不可以。”祁连玉直言拒绝了,“殿下,你该知道什么叫金口玉言。承诺过的事就要做到,不许反悔。”

  “哦。”太子闷闷不乐地应着,眼里的光暗淡下去,脸也低了下去。

  他此刻就像一个被教训的可怜兮兮的孩子,祁连玉看到他不开心,又不知怎么哄他开心才好。

  祁连玉发现,他对太子的了解真是太少太少了,除了知道他挺喜欢兔子,再没别的了。

  祁连玉绞尽脑汁想拿点什么逗太子开心,可想了半天,也不知拿什么逗他开心好。太子什么都不缺。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他缺什么呢?

  太子此刻也觉尴尬,如坐针毡,太傅也不过来坐,不知道什么意思。

  “既然那么不喜欢,那就回去吧。”祁连玉看着他,终是松了口。

  “……”太子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刚不是说承诺过的事就要做到,不许反悔么?这会儿又答应让他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设定:1尺=23cm

  太子:四尺半=103.5cm

  祁王:八尺=184cm

  嗷~因为太子殿下之前一直被人害来着,身体都不长,所以非常短小,当然后面会长高高哒,起码长到一米七,哼~

  祁王:本王也要长。本王才十八岁。未及弱冠。

  作者:你这么高还不行嘛?长太高跟太子有差距。

  太子:对鸭,我都追不上了。

  祁王:

第43章

  车上。

  太子不时地偷瞄祁连玉的神色,担心自己这么早回去,太傅要不高兴。

  祁连玉心里倒并非不高兴,只是不知道怎么样让太子高兴。

  “都送你回去了,还不开心?”祁连玉看向他道。

  “没。”太子见太傅看他了,忙低了头,手下意识拽了拽膝盖的衣服。

  太子的马车宽敞舒适,自带暖炉,茶几,茶水点心。两人围着茶几坐着。

  “手怎么了,给我看看。”祁连玉朝他伸出了手。

  “?”太子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顺从地把手递给了他。

  祁连玉抓过他的手,搓了搓,道:“怎么出汗呢?黏糊糊的。”祁连玉说着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倒上了茶水,给他擦手。

  擦完了一只,又擦另一只。

  擦完了两只手后,太子觉得清爽多了,不再那般难受。

  早知如此,也不用这么早回去了。洗洗手就好了呢。太子此刻有些后悔,但也无法启齿了。

  祁连玉不知道太子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意的是这种小事,帮他擦干净了手,又把手帕叠好放进了袖袋里,这才向他道:“过了年,就要抓紧时间上课了,你自己平时也不能放松,知道吗?当然,不是让你冰天雪地地出去受冻,自己训练的时候注意点分寸,别着凉了,得不偿失。”

  “嗯。”太子应着。

  祁连玉不放心地又道:“你的身体是该多注意了,平时别没事窝在宫里偷懒,教你的轻功,要勤奋点练。多锻炼锻炼身体,没坏处。”

  “嗯。”

  祁连玉看着乖巧可爱的小太子,不知怎的,就把他放在心上了。想到他这一回去,就是去向那龙潭虎穴的去处,心里不愿意他去。却也无法。只得事事叮嘱。

  “有什么要紧事就使唤小七,别把他当我的人,把他当你自己的人。”

  “嗯。”

  “我不能事事看着你,自己小心点。凡事留个心眼。别傻傻的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嗯。”

  祁连玉看着他就只会嗯,暗叹了口气,道:“你就没什么话要跟太傅说?”

  太子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了头,轻唤了声:“太傅……”唤完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太子思虑半晌,才道:“我都记住了。”

  “记住就好。”祁连玉看着他,也没别的话了。

  太子寡言少语,也不是今日才知。不问他什么,他是不会主动说的。祁连玉看着他,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就有些闷闷,不得劲。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宫门口,祁连玉要下车了,太子这才看向他,看向他,却又不知说什么。只能默默看着他下去。

  祁连玉下了车,接过下人拿来的一笼小白鼠,递给太子道:“拿进宫去玩吧。”

  不知道的以为太子喜欢这东西,要讨回去玩呢,谁知这小白鼠是给太子试毒的呢。

  太子接过,道了声:“谢谢太傅。”

  “嗯。”祁连玉应了声,放下了车帘,两人便被隔断了视线。

  太子看着那一笼小白鼠,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究竟没有兔子可爱。可兔子再可爱,跟着他也是死路一条。太子感觉自己不配拥有太可爱的东西。心情有些寂寥。

  祁连玉站在原地,看着太子车驾远去。直到看不见了,这才转身上自己的马车回府。

  太子提着小白鼠回到宫中,神情有些恹恹。

  “殿下回来了。”喜公公见着他回来,忙迎了上来,看到他手上拿着一笼小白鼠,不由惊道:“哎哟,这,这是,老鼠?哪儿来的?”

  “太傅给的。”太子应着他,径自往寝宫去。

  “祁王给的?”喜公公听说祁王给的,心情有些微妙,给老鼠是怎么个说法?他如此想着,嘴里忍不住絮叨起来,“哎哟你说这也……怎么给老鼠呢?昨儿个太师还给一颗葱一颗菜,那寓意多吉利,这大过年的给老鼠是怎么说法?今年又不是鼠年……”

  太子没理他,将小白鼠交给宫人,让帮忙照看。宫人接过,太子便要热水来洗漱。

  喜公公还在那里纠结祁王给老鼠的事,他跟宫人看着那一笼小白鼠,倒是比普通的灰鼠好看些,可再好看,那也是老鼠啊!养兔子也就算了,养老鼠这是怎么说?

  太子没管他们,洗漱完毕就想躺了,出宫一趟太累人了。

  由此他也想到,三师日日进宫给他上课,是多么的辛苦劳累,还有尹贺,年纪那么小,一天来回两趟……太子想着是不是该给尹贺在宫里收拾间寝室,让他中午可以在宫里休息,不必跑来跑去如此辛苦。

  这事,也只能过些天再说了。现在说什么?尹贺愿不愿意也难说。

  太子躺上了床,狠狠呼出了口气,放松了身心,感觉还是自己宫里舒适。

  躺在床上,没能很快睡着。太子想到太傅,想到在太傅府上,太傅对他的好,又有些愧疚。太傅是好意留他,可他,有点不知好歹……

  太傅会生他的气吗?太子想象着太傅生气的模样,事实上,他很少看到太傅生气。想象不出他生气会是什么模样。(祁连玉:想象不出?我可是被你气死好几回。)

  太子闭上了眼,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到傍晚时分,喜公公来叫他起来用晚膳。太子这才起来。

  喜公公还在说那小白鼠的事,太子便告诉了他小白鼠的用处。

  喜公公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小声道:“祁王,祁王真是这么说的?”

  “嗯。”太子应着。

  “哎呀,原来如此。”喜公公一听小白鼠有这用处,霎时就不觉得这小白鼠有多么讨人厌了。

  太子不理他,径自去吃饭,一边喂着小白鼠一边吃。喜公公在旁瞧着,再没言语。

  小白鼠共有五只,还是挺可爱的,绿豆大的眼睛骨碌碌瞧着人,太子喂什么它们就吃什么,也不挑食。

  太子喂完了自己和小白鼠,消食了一会儿便去沐浴。

  由于睡了一下午,此刻精神好得很。太子也想起要用功读书来。沐浴之后,他便往书房去。

  此后一连三日,太子都窝在书房读书。非常勤奋刻苦。

  出了年,太子的课程慢慢恢复了。

  另两位不知道,祁连玉已经迫不及待。初八便来让太子上课。

  太子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

  祁连玉见着了太子,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若是书本的知识提前教了,尹贺那边还未通知,到时两人的进度不统一,也是麻烦。所以他便打算先不讲书本,只训练太子轻功。

  “过了这么久了,是不是都忘光了?”祁连玉看着太子问,“这些日子有没有自己练过?”

  “……”太子只有早上起来跑步,倒没练习飞檐走壁。

  “说话啊,有没有练过?”

  “没有。”太子小声道。

  “又偷懒了不是?”祁连玉看着他,“这便开始练吧,先去跑两圈热热身。”

  “是。”太子应着去了。

  祁连玉背着手,站在场边看着他,冰雪覆盖的练武场,只有太子小小的身影在跑动。

  天气依然寒冷,风夹着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太子跑了没一会儿,就浑身热乎乎了。

  太子跑了两圈回来,气喘吁吁。祁连玉等他喘匀了气,便让他去练习飞檐走壁。

  多日不练就开始生疏了,太子要上墙,堪堪踏到墙壁上,忽然脚底一滑,砰的一声就掉在了雪地上。

  祁连玉看得心惊,见他摔下来了,忙过去抱他起来,有些紧张地问:“摔着没有?”

  太子摇了摇头,祁连玉检查了一下他的小身板,还好雪厚,应该没摔着。祁连玉又望了一眼墙头,自言自语,“墙上很滑?”

  太子看着太傅近在咫尺的侧脸,好白,连毛孔和血管都看得清楚。仔细一瞧,太傅真是俊美无双,气质也是潇洒,太子看得默默红了脸,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祁连玉看回太子,道:“没事了吧?没事继续练,休想我放过你。”

  “哦,”太子低声应着。

  “你的身法不对,”祁连玉站了起身,给他讲解他为什么摔下来了,“要借力,借力知道吗?借力就要借得快准狠,别磨磨蹭蹭的,重来一遍吧,上墙的时候利索一点。”

  “哦,”太子应着,退后了一点,一个助跑,往墙上去,脚底板又一滑,还是掉了下来。这回祁连玉离得近了点,见他要掉下来,忙去接着他。最后太子没摔在地上,摔在了太傅的怀里。

  太子:……

  祁连玉看着他,微蹙了眉,“怎么又摔下来了?”

  “太滑了。”太子低声辩解了一句。

  “滑吗?”祁连玉看了一下墙,又看向他。

  “嗯。”太子应着。

  祁连玉将他放下,道:“我看看。”

  祁连玉自己试着借力上高墙,墙体是有些滑,祁连玉倾斜了身子,脚踏了墙两下,便跃上了高墙。他在墙头回身看着太子,道:“滑吗?那我怎么能上来?”

  太子见如此,再不敢说话。是自己功夫不到家,才会摔下来的吧……

  祁连玉从墙头飞了下来,向他道:“就这么练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滑吗?不滑呀。

  赵承啟:

第44章

  太子无法,只得继续练。掉下来了,祁连玉就去接住他。

  每被祁连玉接住一回,祁连玉都会说他,两三回下来,太子面子挂不住了,向他道:“你,你不用,接我。”

  “我不接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你摔下来吗?”祁连玉眉毛挑了挑,“摔坏了怎么办?”

  太子:说的好有道理,无力反驳。

  祁连玉放下了他,让他继续练。太子在祁连玉的注视下,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生怕做不好,如此一来,更是做不好了。

  祁连玉慢慢的也有点看不下去了,“这墙你今日是上不去了是吧?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的脚底板就这么滑吗?”若不是想到太子身娇体软,弱不禁风,祁连玉真想让他脱鞋试试。

  “继续练,什么时候上去了什么时候算完。”祁连玉吩咐。

  太子可怜巴巴,好几次都快上去了,还是脚底一滑,又摔了下来。

  当然,摔下来有太傅接着,没直接摔到地上。可太子宁愿摔到地上,也不想被太傅接着。因为被他接着,就得挨一顿训。太傅的嘴,可比刀子利害呢,一句话说出口就尖锐地刺在他心头。那心都被刺得血淋淋的了。

  “要我说你点什么好?这都多少回了?”祁连玉接他接得手软,不免有些不耐,“怎么这么不济呢?教你的都忘了吗?不是说了要快点,要狠点,你磨蹭什么呢?不舍得上去吗?”

  “……”太子哭丧着脸,好险眼泪没掉下来。

  “你是跟墙有亲戚,还是跟地板有亲戚?嗯?”祁连玉继续毫不留情地说他,“要不是我接着,你得投入大地的怀抱了吧?你哭丧着脸干什么?我接着你你还不乐意?”

  “没有。”太子闷闷地道。

  “没有?没有就继续。”祁连玉将他放了下来,“上不去你就在这耗着吧。今天就在这耗着。”

  太子眼红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深呼吸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鼓劲,这次一定要上去啊,千万不能让太傅看扁了。

  太子的腿有点抖,他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后退,后退,再后退,心里憋着一股劲,往前冲,冲冲冲,然后他就冲上了墙头。这一回轻易得令人不敢相信。太子站在墙头上,往下看,有些头晕目眩。

  “终于上去了。”祁连玉见如此,总算满意了些,“看来不刺激你一下真是不行。”

  太子在墙头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听不到祁连玉在底下说什么。

  “傻站着做什么?跑起来啊。”祁连玉提高了嗓音冲他喊。

  “?”太子听到声音,奇妙地看了他一眼,他被风吹得越加头晕了。

  祁连玉见他一副迷糊的样子,有些郁闷,他到底在干什么?祁连玉便也上了墙头,站到了他身旁,看着他问:“你在干什么?不是让你跑起来吗?”

  “太傅,我头晕。”太子可怜兮兮地道。

  “头晕?怎么又头晕了?”祁连玉正嫌他事儿多,太子忽然身子一倾要掉下墙头去。祁连玉又给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眼疾手快抓住了他肩头,出口的话有些着急和责怪,“你,你还能不能站稳了?”

  太子被风吹得难受,这上面风真大,他眼前天旋地转,真是坚持不住了。祁连玉见他面色苍白,只得抓了他肩头将他带下去。太子脚踩在地上,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仍是感觉不到实质。

  祁连玉见他东倒西歪的,只得蹲下,扶着他,“还能不能站稳?嗯?”

  “头晕……”太子身子一歪,头就歪到了祁连玉肩头,额头枕着他肩膀,终于舒服了些。

  祁连玉见此,只得扶着他,让他靠着自己。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还能怎么样呢?祁连玉怕太子吹了风,回去又得躺几日。

  唉,这身子也真是金贵。祁连玉暗叹了口气,将他抱了起来,道:“回去吧。今天就先到这。”

  “嗯。”太子眯着眼,任由他将自己抱回寝宫。

  祁连玉抱了太子回到东宫,便吩咐人煮了姜茶来。

  喜公公吩咐了人去,转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这是怎么了?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谁知道他,风一吹就倒,”祁连玉一边将太子抱到床上,一边嘲讽了一句:“比小姑娘还柔弱。”

  太子此刻意识清明,听到太傅此话,又有些羞愧。他也不想这样的,谁知忽然就头晕呢。

  祁连玉帮他脱了鞋,将他塞到被子里去,道:“先躺会儿吧,好些了再去洗个热水澡。”

  “嗯。”太子小声应着。

  祁连玉坐在床边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骂也不是说也不是,他此刻终于觉出教太子的难处来。还好太子不是故意如此的,不然真给他气着了。

  太子垂着眼,不敢看祁连玉的神色,他知道太傅心情一定不爽,心里也暗怪自己没用。

  姜茶端来了,祁连玉接过,对太子道:“起来喝了姜茶,去去寒。”

  太子听了,只得爬起来,祁连玉一口一口地将姜茶喂给了他。姜茶放了糖,甜甜的,但那股姜味令人不喜,太子皱着眉,忍了。

  祁连玉也不管他喜不喜欢,全给他喂了进去。

  喜公公在旁瞧着太子一副苦哈哈的样子,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喂完了,他接过了碗默默退了出去。

  太子喝完了姜茶,热出了一身汗,刚躺下,祁连玉又拿被子来捂他。太子苦不堪言,出声道:“太傅,我没事了。”太子其实想说,太傅,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后面那句到底没敢说出口。

  “没事了?”祁连玉轻哼了声,道:“那出去接着练?”

  太子:……

  “你啊,”祁连玉又忍不住说他,“没一时好的,身子怎的这般金贵?你是太子,不是公主。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和使命吗?”

  “知道。”太子轻声应着。

  “还知道?”祁连玉看着他,语带嘲讽,“身子这般不济,风一吹就倒。还能指望你点什么?”

  “……”太子被说得无法反驳,他也不想风一吹就倒啊,就是,头晕……他也不想的。

  “躺着吧。就不该勉强你。”祁连玉想着自己巴巴地跑来,也有些后悔,急什么呢,大过年的。

  太子在被子里被捂出了一身汗,也没敢吭声,怕又引出太傅的话来。太子见太傅不说什么了,就闭上了眼。身上可难受了,黏糊糊臭烘烘的,想洗澡,碍于太傅在跟前,也没敢。

  太子闭着眼,在心里催促着太傅快点儿走。偏祁连玉一直坐在那里瞧着他,也没起身离开。

  太子感觉到了太傅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敢动,怕被发现,只得僵持着。

  祁连玉坐了一会儿,暗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

  太子眼皮掀开了一条缝儿,见人走了,这才松了口气。侧耳倾听着外面,外面没声,也不知太傅回去了没。

  太子此刻最想的是让人送热水来洗澡,他的脑海里已经在泡舒服的热水澡了,可身体却还僵在床上,动都不敢动,生怕太傅折返回来看见。

  太子等了很久,等得都快睡着了,最后实在受不了,这才爬了起来,挠了挠身上发痒的地方。

  太子坐在床上,眼睛瞄着外面,还是怕太傅没走,不敢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对太傅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见到他就害怕得走不动路。

  经过今日,太子发现,太傅还是那个太傅,又严厉又毒舌,以往的亲切都是假的,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太傅才不亲切呢。

  太子从床上下来,穿了鞋子,偷偷摸摸往外去,想看看太傅走了没。谁成想喜公公这时进来,见着他,道:“殿下,你做什么呢?”

  喜公公那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以惊动坐在床榻上看书的祁连玉了。太子想让他小声点都来不及,眼看着太傅来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被动。

  祁连玉听到声音,走了过来,看着太子道,“你不在床上躺着,又下地做什么?”

  “我,”太子见他问,心脏扑通扑通跳,有些心慌意乱,“我想,洗澡。”

  “殿下要洗澡么?”喜公公听了,道:“那老奴吩咐人准备热水去。”

  “嗯。”太子应着,看喜公公去了。

  祁连玉瞧着太子神色,这会儿脸色红润了些,料也没什么事,只是见他衣裳单薄,不由又道:“不多穿两件衣服,吹了风又着凉。不知道自己身子金贵么?”

  太子被太傅接二连三说身子金贵,十分无奈,太子感觉“身子金贵”就是句骂人的话,跟说他弱不禁风差不多。

  因为对方是太傅,太子也没话可说。太傅说什么都是对的。太傅没有错,太傅永远都是对的。他无力反驳。

  “愣着干什么?去找衣服披上啊。一会儿不是还要去洗澡?”

  “哦,”太子听了,只得转回身去找衣服。他本可以让人拿来的,这会儿在太傅面前,愣是不敢吭声。

  作者有话要说:  赵承啟:哼,我生气了。

  祁连玉:你还敢生气?

  赵承啟:我委屈。

  祁连玉:哪里委屈?嘴巴委屈吗,我吹吹。

  赵承啟:

第45章

  太子裹了衣服去洗澡,祁连玉仍坐回榻上。

  太子沐浴的时候,忽然眼前一片朦胧,神思也跟着恍惚了起来。

  “殿下,殿下,”不知过了多久,宫人叫着他,太子呆呆地望向那宫人,宫人向他道:“可以出来了。”

  “哦,”太子应着,从浴桶里出来。宫人用长巾将他包裹住擦干,穿上衣裳,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出了浴室。

  回到正殿。太子意识到他该吃毒丸了。他的反应又变迟钝了。

  此刻祁连玉坐在榻上,样子虽是在看书,可心思始终留意门外。见太子回来了,便把他叫了过去。

  太子见太傅叫,只得磨磨蹭蹭走过去,祁连玉看到他,见他面色红润,神情淡然,点了点头,道:“坐吧。”

  太子不想坐,他想到床上躺。

  “坐啊。”祁连玉催促着他,“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头可还晕?”

  “嗯。”太子想借头晕到床上躺。

  “过来。”祁连玉坐在床榻上唤着他。

  太子不知何意,听到叫,只得走过去。

  祁连玉将他拉近了些,伸手探他额头,“没有发烧呢,还晕?”

  “嗯。”

  “估计是吹风了。”

  祁连玉看着太子,太子低垂了头,祁连玉想着今天是没法了,但又有些不甘,嘴上不免刻薄,“身体怎的这般不济呢?一定是平时疏于训练的缘故。堂堂一国太子,风一吹就倒,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太子一听“传出去”,心惊了一下,不由抬头看了祁连玉一眼。祁连玉看到他澄澈黑亮的眼睛,心荡了一下,但很快太子又低了头,祁连玉心中的光亮也随之熄灭。有些不是滋味。

  “去躺着吧。”祁连玉无奈放人。

  “嗯。”太子应着转身。

  祁连玉看着他去,心里说不上来的惆怅和郁闷。

  太子脱离了太傅的视线,便加快脚步到床上去躺着。要躺到太傅离开为止。

  太傅虽然答应过帮他,但他始终没能放下戒心。太子明白,太傅很看重才华,若知道他其实资质平庸,一定不肯再帮他了。那样的自己,不值得太傅去帮。

  太子闭着眼躺了一会儿,感觉有人进来了。太子以为是喜伴伴,他多半是来给自己盖被子的。他很喜欢给自己盖被子,尽管被子已经盖得好好的。

  果然那人帮他盖好了被子,又摸了摸他的脸。太子感觉那手并不粗糙,不由心惊了一下,难不成,不是伴伴,是太傅?

  太子思及此,心口不由剧烈起伏,全身紧绷,一动不敢动。生怕太傅察觉了什么。

  祁连玉站在床前看了他一会儿,欲转身离开,又似被什么绊住了,走不得。

  祁连玉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好像恨不得住在太子宫似的。见不着太子,就想见他,见到了他,就想拿话刺他。

  欺负太子,让他心情很愉悦。祁连玉自己也说不清这是哪门子怪癖。就觉得欺负太子很好玩。

  每次看到太子,祁连玉心中都不由想到四个字:软萌可欺。

  欺负着欺负着,就欺负上-瘾了。

  祁连玉此刻看着这么可爱的孩子,想到自己居然欺负他,又有些愧疚。八成是疯了吧?

  祁连玉想到这,终于转身。

  出来见到小七,看了他一眼。小七跟随祁连玉到暖阁,祁连玉坐到榻上,看向他,问:“你在宫里可还适应?”

  “回主子,一切都好。”

  “可查到了什么?”

  “是。”

  “查到了就尽快解决了吧,行事机密些。”

  “是。属下明白。”

  祁连玉看了他一眼,小七如今宫人打扮,身上部件齐全,也难为他成天跟一帮阉人在一块。“自己小心些,宫里不同府里。”祁连玉叮嘱了一句。

  “请主子放心。”

  “去吧。”

  “是,属下告退。”

  小七出去后,祁连玉自斟了杯茶来喝。

  喜公公进去看了太子一回,出来见到祁王在暖阁里喝茶,不由来打探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用请太医来看看?”

  “应该无碍。”祁连玉将茶杯放到小几上,向他道:“估计吹了风,有些头晕。”

  “可早上分明还好好儿的……”喜公公心里有点埋怨祁王让太子出去吹了风,嘴上却不敢说什么,“殿下这些天一直劳累,想是累着了。过年那会儿就转得跟陀螺似的,四处去给人拜年,后来不拜年了,又在书房里日日看书,哎哟,那个刻苦劲儿,老奴瞧着真是心疼……”

  “这几日太子都在读书?”

  “那可不,整日整日地泡在书房里呢,不喊他出来,都不知道要吃饭。”

  祁连玉听了,沉吟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喜公公也不管他想什么,他憋了许久,就想找人夸夸他家太子,“殿下真是用功呢,小小年纪,就以天下为己任,如此勤奋刻苦地读书,看着怪让人心疼……”

  祁连玉没吭声,喜公公就继续说道:“祁王体谅殿下些吧,殿下也怪不容易,如今吹了风,再引起发烧,可不就……”

  “本王知道了。”祁连玉出声道。

  “是。祁王一向是疼殿下的。老奴都看在眼里呢。”

  祁连玉看向喜公公,喜公公未敢再说什么。他的絮叨劲也就是对着太子,在祁王面前还不敢太过放肆。话点到为止。

  “那老奴先出去了,祁王有事便吩咐。”

  “去吧。”祁连玉看着喜公公转身出去。

  心里有些郁闷,他怎会听不出来,这奴才在怪他又把太子折腾病了呢。

  祁连玉很愿意有个人对太子忠心耿耿,但一想到这奴才把他当成外人在埋怨,又不爽。他跟太子理应是站一块的,喜公公的话却把他推到了太子的对立面。

  他一个奴才,胆儿也忒肥了,敢教训起主子来了。

  太子病了,他不心疼吗?不担心吗?他的心疼、担心一点不比任何人少。

  祁连玉捏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愤愤地想着。

  想起太子“虚弱”的身子,越加气闷。难不成是被害太多次,才变得如此弱不禁风么?想到那害他之人,祁连玉拽紧了拳头,眸中闪过了一丝冷意,她会付出代价的。

  她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祁连玉从床榻站了起身,背了手,这便要出宫去了。他今日在宫里待的够久了。

  祁连玉出来,见了喜公公,吩咐道:“好好照顾殿下,本王先回去了。”

  “是。”喜公公恭敬应着,“祁王您慢走。”

  祁连玉点了点头,出宫去了。

  ……

  太子躺在床上,躺着躺着便睡着了,一直睡到晚饭时间。

  喜公公来叫他,太子睁开了眼,有些茫然。

  “殿下,您觉着怎么样了?头可还晕?”喜公公问着他。

  太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脑中一片空茫,见喜公公问他,轻轻摇了摇头。

  “起来用膳吧。”喜公公向他道。

  太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太傅呢?”

  “祁王走了。”喜公公道:“早就出宫去了。”

  “哦,”太子应着,下得床来。喜公公拿衣服给他穿上。

  太子洗漱完,便出外间用膳。

  他还记得喂那几只小白鼠,总要看它们吃了,他才吃。也就是这几只小白鼠,让他吃饭的时候没觉得那么无聊。

  此刻他人看着很正常,但仔细一观察,就会发现有些反应迟钝。太子感觉脑子不好使,连手也不好使了,五官传来的感觉好似隔着一层迷雾,令人生出无力感。

  他恨这种无力,却又无力改变。只得继续服毒,才能维持脑子的清明。

  太子吃了饭,翻出毒丸来吞了一粒。看看毒丸也快没了,得赶紧多制点。

  太子不知道他这样把毒当饭吃会不会造成,某个部位的严重萎缩。上一世,他虽然傻了,但该长齐全的都长齐全了。

  这一世,很多事发生了变化。

  他想要获得什么样的后果,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本来无畏无惧,勇往直前,只是偶尔回想起来,难免有些害怕。他真的在自绝后路啊。

  若是将来,父皇让他娶太子妃,那可如何是好?娶了来不仅害了人家,还可能会传出不好的传言。若是不娶,便是抗旨,他敢,抗旨吗?

  太子一想到这个,也是热出一身汗。刚好这时腹痛难忍,他便没心思想了,传了恭桶便出恭去了。每回吃这个毒丸都要出恭,太子已经习惯。

  出了恭,又得洗澡。

  等洗澡出来,太子又想躺了。那毒丸闹得他不得安生。

  太子被闹得什么都做不了。只得早早躺上了床。

  喜公公见了道:“殿下怎么又躺了?都睡了一下午了,这会儿又睡,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刚刚腹泻了吗?”

  “无事。”太子应着他,希望他不要再聒噪了。

  喜公公十分担忧地摸了摸他额头,见没有发烧,这才放心了些,道:“殿下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啊,莫耽误了病情……”

  “无事。伴伴,出去吧。”太子无奈地闭上了眼。他仍是腹痛,肚子里闹腾得很。说话也有气无力。

  喜公公既担心他,又怕招他烦,心里纠结得很。最后也只得帮他盖好被子,看了看他,暗叹了口气,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在自绝后路肿么办?

  作者:放心,你自己也能生。

  祁王:太子只能跟我生。

  作者:嗯嗯,跟你生,一定跟你生。

  太子:什么啊,为什么我要自己生,我不要。

  祁王:殿下难道不想要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么?毕竟你家有皇位要继承。

  作者:hhh这个还真有。

  太子:

第46章

  小七受祁连玉的指示,暗中解决掉了太子身边厉贵妃的人。并联合喜公公,安插进了祁王府的人。就连皇宫里的护卫,祁连玉也在秘密地把人安进来。

  想要保护太子的心变得热烈且执着,祁连玉想,他可以不在宫中,但他的眼睛要在宫中看着太子。从今往后,只有他可以欺负他,其他任何人欺负都不行。

  祁连玉每每想到太子,一颗心就会变得异常柔软。他在心里已将他当成未来效忠的对象。不自觉想要保护他。追随他。

  “娘娘,最近咱们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厉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如意是夜悄声向厉贵妃禀报。

  厉贵妃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近来她时常觉得头疼,也是奇怪。

  “都怎么?”厉贵妃见她吞吞吐吐,凌厉的眼刀刮向她,语气颇有些不耐。

  “失踪了。”如意悄声回道:“咱们安在太子身边的人,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

  “失踪?”厉贵妃平时也不大在意这些小事,只有要害太子时才想起,但多半也是如意去联络,她只是吩咐下去。

  “是,奴婢怀疑是太子……”

  “太子小小年纪,有如此能耐么?”厉贵妃显然不信,语带嘲讽,“近来太子和谁走得近?”

  “太子过年时特地出宫给太师尹章和祁王拜年。”

  “尹章?那老东西,没那么大能耐,至于祁王……”厉贵妃沉吟了下,自言自语道:“祁王么?”祁王虽羽翼未丰,但是猫是虎已初露端倪。祁王祖上毕竟也曾权倾朝野,谁知暗地里还有多少他的势力。

  厉贵妃还欲再想下去,奈何头疼得厉害,不由哎哟出声。

  “娘娘,”如意见了,不由担忧地上前来,想要扶她一下,“您没事吧?”

  “这头疼得着实厉害,去,宣太医来看看。”

  “是,娘娘。”

  不多久,太医来了,也看不出什么来,只开了宁心安神的药。

  一剂药喝下去,头疼减轻了些,但未能彻底根除。厉贵妃躺在床上,只觉一根针在扎她脑袋。那丝丝缕缕的疼痛从穴位里钻进来,钻到她骨头缝里,磨得她发疯。

  与此同时,某座宫殿里,一个女人手上抓着一个布偶小人,那小人正面写了一个“厉”字,背面写了生辰八字,只见她面无表情地拿一根长针扎在小人太阳穴上。反反复复地扎、磨,好似在做一项严谨的工作。

  宫里安静得诡异,唯有她木然地端坐在那里,手上做着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幽冷的月光映衬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如同鬼魅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嘴角现出了一抹凄厉哀凉的笑,手上的动作越发地阴狠。

  “啊!”厉贵妃的头痛更甚,几乎哀叫起来。

  “娘娘,娘娘,”如意一见,登时大惊,转身向宫人急喊:“快!快宣太医!”

  “啊啊!痛杀我也!痛杀我也!”厉贵妃捂着脑袋癫狂地大喊,恍惚中看到了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出现在她床前,那两人将锁链挂在她身上,便要将她拖走。厉贵妃吓得大喊大叫,不肯跟那两人走。她一跃而起在床上手舞足蹈起来,跟发了疯似的。

  厉贵妃如此,把宫人都吓尿了。那凄厉惨绝的叫喊,搅得整个承乾宫人心惶惶。

  太医去而复返,见厉贵妃癫狂,也吓得不轻,忙让人按住她,给她扎了针,厉贵妃终于晕过去了。

  此事十分蹊跷,宫人们都不由害怕。

  这留在身边伺候的,都是值得信任的宫女,娘娘平日里做下了多少暗昧之事,她们是知道的。此刻见娘娘这副模样倒似被厉鬼索命,那心里有鬼的都被吓得半死。

  承乾宫鸡飞狗跳,皇帝所在的乾清宫却热情似火,极为缠绵。

  龙床上两人交叠在一起。那下面衣裳半敞极力承欢的正是风流儒雅的皇帝,他面上痛楚而愉悦,不禁伸手搂住了身上之人的脖子。

  “皇上,舍予服吗?”那挑.逗的话语,温柔却又蛮横的动作,顶撞得身下之人申吟不止。

  “呃啊-!!”皇帝咬着牙,不想发出羞耳止的声音,奈何此事由不得他做主。一声声难言的申吟仍是从他口中溢出。

  他抱紧了身上之人,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浪潮迭起。

  心中是隐秘的快乐。

  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时常折磨着两人,只有在这样的夜里,他们才能深切地占据彼此,从身到心,从里到外,完完全全交付。

  “皇上皇上,”那人嘴里喃喃念着,动作一次比一次迅猛。

  皇帝嘴里溢出申吟,眼前阵阵白光闪过,身上之人带来的快乐,令他爽得要升天。

  两人情到深处,难解难分。这时,宫外忽然有太监道:“皇上,厉贵妃那边出事了。”

  听到声音的两人动作一窒,彼此都侧头向外,又对视了一眼,那人温柔地在皇帝脸上亲了亲,问:“要去看看么?”

  皇帝看着眼前之人,心痒难耐,凑近轻咬了一口他的唇,哑着嗓音低声道:“继续,别停。”

  “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堵住了他的唇。

  两人在龙床上颠鸾倒凤,春宵一度。

  值夜太监在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宫内偶尔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但细听又什么都没有。太监不知皇上是否已经睡着,不敢再打扰,免得触怒雷霆。

  值夜太监对承乾宫来报告的宫女道:“皇上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罢。”

  宫女听说,未敢再说什么,悻悻地去了。

  两边都闹了一夜。翌日皇帝起来,腰酸腿软,也没兴致去厉贵妃那里。

  只把太监总管召来问昨夜厉贵妃那里出了何事。

  “据说贵妃娘娘昨夜闹头疼闹得厉害,”太监总管小心回道:“几乎闹了一夜,太医去看过,如今似乎无碍了。”

  “嗯。”皇帝嗓子沙哑,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听完太监总管的报告,他摆了摆手,太监总管退下了。

  按说今日得上朝,但昨晚上和某人纵-欲-过-度,今日不想上朝。皇帝差人去金銮殿说一声,让朝臣们都散了。他本人就在乾清宫待着,哪都没去。

  用罢早膳,皇帝觉得精神不济,又上床躺了。

  太监总管问皇上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可要请太医来瞧瞧。皇帝说不用,让他出去了。

  厉贵妃那里,宫人们都担着一颗心,眼见厉贵妃睁开了眼,个个激动不已。

  “娘娘,”如意几乎一夜未睡,守在厉贵妃床前,眼底一片青黑,那眼睛肿得跟个鬼似的,厉贵妃看到她的一瞬,吓了一跳。

  “……”厉贵妃眉头微蹙,想骂人,奈何没力气,只得作罢。

  “娘娘,您要起来么?”如意上前扶着她。

  厉贵妃被扶了起来,看向床外,昨晚分明瞧见了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此时却不见了。厉贵妃想到此事,着实蹊跷,莫不是有谁在暗中给她下咒了?

  “如意,”厉贵妃轻声向如意道:“你去让我爹,来一趟。快去。”

  “是,娘娘。”如意答应着,看了厉贵妃一眼,见她无事了,这才去了。

  其余宫人则服侍厉贵妃洗漱穿衣,用早膳。

  二皇子赵承韬过来请安,厉贵妃看到自个儿子,心安了些。昨夜之事也未告之于他,赵承韬什么都不知道,只陪母妃用了早膳便上学去了。

  二皇子走后,厉贵妃这才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想起昨夜之事,心里越发不安。

  她一向身体康健,忽然头疼起来就觉得奇怪,连太医都瞧不出什么来,更是奇怪。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只等如意把爹爹请来,看是怎么说。

  厉贵妃的爹厉枢乃是当朝宰相,宰相有两位,分别为左相和右相,厉枢为右相。

  厉右相见今日皇上不上朝,退朝之后便也有意进宫看望贵妃娘娘。恰好贵妃娘娘派人来请,他便跟来了。

  “臣参见贵妃娘娘。”厉右相见着厉贵妃,仍是行君臣之礼。

  “爹。”厉贵妃上前扶了他,屏退了众人,这才将厉右相让到床榻上坐着喝茶。

  厉右相见厉贵妃面色不大好,不由担心地道:“娘娘近来何事忧心,瞧着面色不大好,身体无碍吧?”

  “爹,我正要说此事呢。”厉贵妃见此时无人,便将近日发生的怪事都说与了她爹听。

  厉右相听了,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此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记不清了。”厉贵妃道:“有些时日了。起初头并不疼,只是有些微不适,女儿只道是吹了风。直至昨夜,真是疼个不了。险些要了女儿的命。”

  “此事恐怕不简单。”厉右相沉吟了下,道:“既然太医看过,也看不出什么来。兴许有人在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要害娘娘呢。待我出宫找人看看。”

  “爹,你尽快,我……有些害怕。”厉贵妃想起昨夜差点被两个鬼锁了去,心里仍不免发毛。

  “我会的,娘娘在宫里也仔细排查排查,若真有人……”厉右相说到此处,锐利的眼睛射出了一缕寒光,继续道:“要尽快处理那害你之人才是。”

第47章

  厉贵妃听到“要尽快处理那害你之人”,这才如梦方醒。反应过来,不由暗怨自己,她这一早上都在想些什么?不尽快把那人找出来解决掉,难道等人把她害死吗?

  厉贵妃一时没想那么多,只因昨晚着实被吓得不轻,慌了神了,经她爹提醒,心里才有了主意。

  “爹,我会尽快查清楚的。您请放心。”

  “嗯。”

  父女俩又说了会子话,厉右相这才离去。

  厉右相去后,厉贵妃便寻思开了,能在这时候害她的人,会是谁呢?

  毫无疑问,太子和苏妃的嫌疑是最大的。

  年前这两人,一个中毒险些没命,一个摔没了孩子,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厉贵妃猜想太子年纪尚小,不会做这种阴毒之事,那便很有可能是苏妃了。

  有了目标这便好办了。

  厉贵妃把如意叫来,吩咐了几句。如意应下,出去了。

  厉贵妃这一趟闹的,暂时顾不得太子这边了。太子又过了几日平静的日子。

  太子偶尔想起厉贵妃害他这事,也觉得自己过于被动。明知人家加害他,却不能采取什么行动反击,一直等着被害。也太窝囊了。

  若说太子近来有什么成就,便是拉拢了祁王帮他。而祁王暗地里吩咐人做下的事自然没有告知太子,祁王不想让心地纯良的太子,沾染那些肮脏的人和事。这些杂草自己替他清理就好了。他只需安安心心地当他的太子。

  祁王不知道的是,太子早非心地纯良。太子熟知毒物,不是不想给他那亲爱的弟弟来上一点。毒害厉贵妃也许不那么容易,毒害赵承韬却容易得多。但,太子一直未下手,除了有点于心不忍(毕竟这时赵承韬还什么都没做),也有另外的考量。

  太子觉得自己是不可能有后的了,就算夺回本该属于他的江山,百年之后,若没有后,这江山也会旁落……太子想到江山旁落,父皇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赵承韬说到底还是父皇的血脉,所以他得留着他的小命,为父皇传宗接代。

  只要阻止他们篡位就好,太子想,自己这个太子一日不被废,他们就没有机会上位。所以,他要稳坐太子之位。绝不给他们机会。

  太子跟着祁连玉上了几日轻功课,小有成效。到了元宵佳节上。自然又是放假。

  鉴于太子的宫中生活太过寡淡无趣,祁连玉想让太子高兴些,便邀请他元宵之夜出宫赏花灯。此事征求了皇帝的意见。皇帝觉得太子平时读书辛苦,既然是节日,又有祁王带着,便放松放松吧。就同意了。

  元宵节当晚,太子便随祁连玉出宫去了,皇帝则在宫中和一众妃嫔饮酒作乐。

  太子对于出宫赏花灯还是有些期待的。

  祁连玉和太子同乘一辆马车,一直瞧着他的神情,见他脸上难掩喜色,不由唇角勾了勾,“殿下从前没出宫看过花灯么?”

  “没,”太子摇了摇头。除了不久前出宫拜年的两趟,太子何曾出过宫,更别说赏花灯了。

  祁连玉此时瞧着他,更觉他孩子心性。果然,他不是对那些玩意儿不感兴趣,而是没有机会。

  两人到了街上,弃车步行。

  一条长街,挂满了花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祁连玉拉了太子的手,太子太过矮小,都快淹没在人群里了。祁连玉怕人多把太子弄丢了,便拉了他到一旁,蹲下向他道:“你坐在我手臂上吧。我抱着你。”

  “……”太子还未来得及拒绝,祁连玉就伸手过来揽了他,将他抱了起来。太子的屁屁坐在太傅的手臂上,就这么悬空而起,太子心一惊,怕掉下去,不由拽了太傅的衣裳。

  祁连玉看着他笑了下,太子见了,脸上不由一红。太子感觉十分不好意思。若他身子不舒服,被太傅抱着也就算了,如今他好好的,还被抱着……太子的心理年龄十八岁了,感觉这样被人抱着走,十分羞涩。

  祁连玉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低着头,不由道:“看花灯啊,巴巴地出来,不看了么?”

  太子一听,忙抬起头来,看到太傅的眼睛,瑟缩了下,又转开头去看花灯。一街的红红绿绿,人头攒动,太子看花了眼。

  如今天气转暖,雪也化了,大街上都挤满了看花灯的人。多的是拖家带口的,太子看到也有别的孩子被自己爹抱着看花灯的,看了看别人,又对比自己,感觉太傅像……太子看向太傅的侧颜,明明那么年轻英俊。跟父皇可不一样。(皇帝:朕也年轻英俊啊,哼~)

  祁连玉出来看花灯本就是为了太子,见太子不看花灯反而看他,不由笑了,也不看他,径自道:“太傅比花灯好看么?”

  “……”太子一听,无言以对,只得转头去看花灯。

  各式各样的花灯,丰富多彩的图案,太子一路看过去,看得眼都花了。

  祁连玉稳稳当当地抱着太子,穿街而过,身后跟着太子的护卫。祁连玉自信可护得太子周全,但护卫是皇上叫跟着的,没办法。他俩走到哪,护卫就跟到哪。

  走到闹市,就看到有舞龙灯的,踩高跷的,打鼓的,扭秧歌的,十分热闹。围观群众热情高涨。太子听着一片嘈杂,再看那灯火辉煌,脑子发胀,眼前发花,心内感觉不适。他想去清静一点的地方,这里太吵闹了。脑袋里一片哇哇的,雨后青蛙大合唱似的。

  祁连玉抱着太子站在人群外,他长身玉立,俊美非凡,若手上没个孩子,估计不少姑娘会朝他丢手绢。即便手上抱着个孩子,一路行来也引得行人纷纷注目。仔细瞧那孩子,也生得尊贵,好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公子。

  太子此次出行低调,并不穿黄,而是着一套月牙白锦袍。祁连玉则一身贵气紫衣,再怎么低调法,这衣服都给出卖了去。

  “太傅……”太子忽觉恶心想吐,难受得紧,不由靠在了祁连玉肩头,低声向他道:“我难受。”

  “怎么了?”祁连玉听说,不由侧头看向他。此处十分吵闹,祁连玉只得退出来,走到僻静处。

  太子靠在太傅肩头,渐渐远离了嘈杂,感觉好受些了。

  “哪里不舒服?嗯?”祁连玉略紧张地看着他。

  太子此刻觉得好些了,又抬起头来,轻轻摇了摇头,道:“无事了。”

  “你刚刚还说难受,”祁连玉不赞同地看着他,“有哪里不舒服就说,要去看大夫吗?”

  “不用。”太子低声道:“回宫吧,我想回宫。”

  “这就回了么?”祁连玉有些遗憾,但太子觉得不舒服,只得先送他回去了。

  “真的不用看大夫么?”祁连玉又确认了一遍。

  “不用。”太子确定地道。

  “有哪里不舒服就说,不用跟太傅客气。”

  “嗯。”

  祁连玉的心思本就不在看花灯上,太子想回去了,他只能先送他回去。

  两人上了马车,原路折返。

  马车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太子的耳根终于清静了。心里暗松了口气。

  “怎么忽然就难受了?”祁连玉还不忘问他,“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看久了,眼花。”太子见问,小声道,“还有点吵,头疼……”

  祁连玉一听,哭笑不得,原来如此。再一想,也是,太子从小生长在深宫,哪里见过这等热闹场面。即便宫里举办宴席,也是安安静静,井井有条的,这市井嘈杂恐怕真污了小太子的眼睛和耳朵了。

  “对不起,是太傅考虑不周。”祁连玉抱歉地道:“让你受罪了。”

  “不是的,”太子一听太傅道歉,就觉得十分惭愧,太傅本来一番好意,是自己扫兴,“是我,对不起。”

  祁连玉看着他,问:“那现在好受点没?”

  “嗯。”太子点了点头。

  祁连玉拿起小几上的茶壶倒了杯水给他,“喝口水吧。”

  “谢谢太傅。”太子接过水,捧着慢慢喝了起来。

  祁连玉看着他喝,自己也给自己倒了杯,喝了起来。

  这马车是祁连玉的,车里嵌了夜明珠,如同装了个月亮,彼此之间的头发丝都看得清晰,面上神情更不必说。

  太子本就肤色白皙,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如同玉一样发着荧光。祁连玉见了,甚觉有趣。来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多半来时注意力都在看花灯上了,一心以为太子会喜欢。

  此刻两人都不说话,面对面坐着喝水,车内是宁静安详的,车外的嘈杂渐渐远去,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太子知道太傅在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喝水,一杯水给他喝了好久。

  “你在啃杯子么?”祁连玉见了,好笑地道:“还想喝的话,我给你倒。”

  “嗯。”太子不想喝水了,但为了缓解眼下的尴尬,只得把杯子递给他。

  祁连玉接过又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喝。

  “元宵放假了,你开心么?”祁连玉问着太子。

  祁连玉其实不大喜欢放假,春节放七天,元宵又放三天,若不是他敬业一点,上赶着进宫给太子上课,他都没得课上。

  作者有话要说:  祁连玉:我敬业吧,快夸我。

第48章

  太师尹章、太保太叔萌就不似祁连玉这般(猴急?),他们可以等到正月十八之后再给太子上课。他们是不急的。皇帝也不急。

  “还好。”太子也没觉得放假跟上课有什么区别,反正他放假也是要读书的。不放假就有人教,多个人说说话。

  “就没有舍不得太傅?”祁连玉问。

  “……”太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祁连玉期待地看着他。

  “嗯?”等不到他的回答,祁连玉不死心。

  “有点,”太子小声道。

  “只是有点么,”祁连玉失笑,说了他一句,“小没良心。”

  太子一被说成小没良心,就有点羞耻肿么回事?

  太子尴尬得无地自容,不由又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祁连玉一直观察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宫门口,车停了,车外道:“主子,到了。”

  祁连玉掀开车帘下车,太子也跟着下车,祁连玉将手递给了他,太子在他的搀扶下下了车。

  宫门口有太子的人在等候,祁连玉将他送上了车,看着车驾远去,暗叹了口气。

  这下又得等三天才能再见。

  祁连玉都忘了往年是怎么过的年,今年过年尤其无聊。

  祁连玉郁闷了一回,上了自己的马车,打道回府了。

  太子回到宫中,回想今晚之事,似乎很扫太傅的兴。临分别时也没表达自己的歉意,不知太傅是否怪罪。

  “殿下回来啦,”喜公公见着太子,忙迎了上来,道:“外面的花灯怎么样,好看吗?”

  “还行。”太子回想外面的花灯,脑子里一片灯火辉煌。仍然有些晕。

  “出去看看也好,”喜公公道:“难得轻松一日。”

  “嗯。”太子应着,走到暖阁,爬到床榻上坐。

  喜公公跟着他进来,还同他说着话,“今晚外边一定很热闹,老奴在宫中还瞧见放烟火呢,好盛大的烟火,真是好看。”

  烟火?太子倒没见着烟火,大约是回来时放的。思及此,太子也觉得自己太不济,若不是这啊那的,兴许就能看见烟火了。和太傅一起看烟火,太子幻想了一下那场景,似乎不赖。只可惜,全败坏了。

  太子心情沮丧,喜公公见他神情恹恹,估摸着是累了,不由道:“殿下若觉着累了,不如早些歇了吧。”

  “嗯。”太子应着,却不动弹。

  喜公公看着他,也不知他要怎样。

  太子坐了一会儿,这才下得床榻,往里间去。

  一夜无话。

  翌日太子起来,仍是到书房读书,不敢怠慢。

  承乾宫。

  “娘娘,苏妃那里,并无任何异常……”如意让苏妃宫中的自己人暗查了几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这几日里,厉贵妃头不怎么疼了。厉贵妃老爹在外面请了个高人,不多久就给她送进宫来一只锃光发亮、刻满咒文的银手镯,厉贵妃将银手镯戴上之后,从此便得了安宁。

  “听说,庄妃这几日也闹头疼,”如意想了想,又低声道:“娘娘,您觉得这庄妃会不会……”

  “庄妃?呵。”厉贵妃想起庄妃,还有庄妃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她若察觉了什么,的确有害自己的动机,但厉贵妃此刻已不把庄妃放在眼里。

  “庄妃不足为虑,”厉贵妃道:“正好,本宫可借此事铲除苏妃。你且听本宫吩咐。”

  “是,娘娘。”如意靠过来,厉贵妃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如意点了点头,便去了。

  如意去后,厉贵妃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成竹在胸。

  重华宫里,庄妃揉着疼痛的额头,神情极为阴郁。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头疼的了,她自己也暗暗奇怪,明明咒的是厉南风,为何连自己也……

  庄妃想到这等小术遇上厉害的高人也会被破解,从而遭受反噬。庄妃越想越觉得自己正遭受反噬之苦。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恐怕要被发觉。她唤来了贴身的宫人,让她把那东西绑块石头,偷偷丢到井里去。

  宫人听吩咐去了,庄妃这才放心些。

  厉贵妃的人见庄妃的贴身宫女鬼鬼祟祟地把什么丢到了井里去,然后就走了。她上前去瞧了瞧,要打捞上来,捞了半天什么都不见,有些遗憾。因为不确定是什么,也不好冒失地去报告,只好作罢。

  天气转暖了,日光明媚,宫中却暗潮涌动。

  如意花了两日去布置好了,回来禀报厉贵妃。厉贵妃唇角勾了勾,站了起身,道:“皇上那里记得通知一下。”说罢便带了人,前去往苏妃的储秀宫。

  苏妃因小产,正在自己宫里静心休养,不想这日祸从天降。

  苏妃听传厉贵妃驾到,不由心里一咯噔,不知厉贵妃在此时来做什么。但碍于身份,只得起身接驾。

  “参见贵妃娘娘。”

  “妹妹。”厉贵妃虚扶了她一下,“你身子不好,不用如此多礼。”

  苏妃随着她的动作站了起身,一双大眼瞧着厉贵妃。厉贵妃看她神色苍白,两眼无光,不由抓了她的手,假意惊道:“哎呀,妹妹这些日子还未恢复过来么?瞧这小脸白的,不得了呢。”

  “正在慢慢调理,姐姐不用担心。”苏妃虚弱地笑了下,将厉贵妃迎至暖阁,道:“不知姐姐今日前来找妹妹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妹妹么?”厉贵妃一边扶着她走,一边道:“姐姐想妹妹了,自然就来了。本应早点来探望妹妹的,然而年前事忙,过了年,又犯了头痛病,不是这啊就是那的,总也不得空,所以拖到了今日才来,妹妹不要怪罪才是。”

  “姐姐统领后宫,事务繁忙,妹妹怎敢怪罪,”苏妃细声细语地道:“姐姐今日能来看望妹妹,便是有心了。妹妹心里感激不尽。”

  “妹妹能体谅姐姐就好。”厉贵妃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往后啊,咱们姐妹仍是要时常走动,相亲相爱,莫生分了才是。”

  “姐姐说的是。”苏妃嘴角一抹苍白的笑。

  厉贵妃和苏妃各自坐到床榻,宫人上了茶,苏妃向厉贵妃道:“姐姐请喝茶。”

  厉贵妃点了点头,伸手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如今天气明媚,春暖花开,妹妹何不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

  厉贵妃喝完茶,将茶杯放回床榻上的小几,向苏妃道。

  “妹妹不是不想出去,只因外面风大,身子又犯懒……”苏妃轻轻叹息了一声,似乎是身不由己。

  “今儿风不大,披件衣裳也使得。”厉贵妃道:“整日的在宫里,都闷坏了。正好本宫也有兴致,妹妹陪姐姐出去走走如何?让人拿件衣裳来吧。”

  苏妃见如此说,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少不得陪她走一趟,便唤贴身宫女:“小晴,去拿件衣裳来。”

  “是,娘娘。”小晴应声去了。

  早有晓事的宫女拿了衣裳过来,递给了小晴,小晴接过,不疑有他,到苏妃面前,轻声道:“娘娘,衣裳拿来了,披上吧。”那是一件红色的斗篷,折叠得整整齐齐。

  苏妃看了一眼,应了一声,便站了起身。小晴将斗篷抖开,正要给苏妃披上,忽然有什么东西从斗篷里掉了出来,那眼尖的都瞧见了。小晴和苏妃一个顾着披衣裳,一个顾着想事情,都没留意。

  那东西直掉在了厉贵妃面前,厉贵妃坐在床榻上看到,一副惊讶的样子,惊呼道:“啊,这是什么掉下来了?”

  这一声惊呼,把苏妃和小晴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大家一起看向地面上的东西。

  旁边的如意见状,忙弯腰去捡,看到那东西时,抬眼看了苏妃一眼,脸上神情尤为严肃。苏妃看到那东西心里一咯噔,又见如意看她,顿时吓得面如死灰。如意躬着身将东西呈给了厉贵妃,“娘娘,您看。”

  厉贵妃接过,那是一个白色的布偶人,布偶人正面写了“厉南风”三个字,背面写了生辰八字,布偶人的头上扎满了银针,跟个刺猬似的。

  厉贵妃一见,不由拽紧了布偶人,冷冷地看向苏妃,“妹妹,这东西可是你宫里的?”

  “不……”苏妃惊恐万分,拼命摇头,她见到那东西的一瞬,心都凉了。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宫里的!

  “呵,好哇,”厉贵妃语带嘲讽地道:“就说本宫怎么忽然犯起头痛病来了,原来是苏妃娘娘的杰作!”

  “不,这不是我的……”苏妃脸色苍白,心跳如擂,无力地辩驳着。她看向小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惶急地道:“小晴,这,这东西哪来的?”

  “娘娘,奴,奴婢不知道啊……”小晴也是一脸惊恐茫然。

  厉贵妃却不容得她,“还敢狡辩!在你宫里发现的,不是你的是谁的?你不知宫中禁止邪\术吗,你怎么敢?苏芷媚,你好大的胆子!”

  厉贵妃的话掷地有声,仿佛一记重锤狠狠锤在苏妃的身上,那小产过后虚弱的身子几乎承受不住,摇摇欲坠起来。

  就在此时,宫外高呼:“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都丢到井里去,人也丢到井里去……咳咳,科普一下,这宫里的井水不是用来喝的,宫里人都喝的纯天然山泉水。井水就用来打扫之类,那井水也不敢喝呀,谁知道死过多少人在里面,想想就阔怕~溜了溜了

第49章

  苏妃一听皇上来了,不知是庆幸还是惊恐,双腿一瘫软,忽的跌倒在地。

  “娘娘!”小晴连忙去扶她。

  皇帝进来了,众人跪倒接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厉贵妃也在,不由道:“南风,你怎的也在?”

  “皇上,”厉贵妃一见到皇上,当即哭诉道:“求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在旁的苏妃一听,顿时汗如雨下,只听皇上道:“这是怎么了,起来说话。”

  如意扶着厉贵妃起身,厉贵妃将手上的布偶人呈给皇帝,“皇上,您请看。”

  皇帝看到那东西,顿时色变,“这是怎么回事?”出口的语气十分森严冷硬。

  “这是苏妃妹妹宫里发现的,”厉贵妃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臣妾前些日子头疼得要命,原来全是这东西在作怪,皇上,您可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皇帝一听,不由看向苏妃,问:“苏妃,这是你宫里的东西?”

  “不,不是的,皇上,”苏妃一见问,又吓得瘫软下去,小晴扶都扶不住,两个干脆一起跪倒,苏妃虚弱地辩解,“不是我的,皇上,真的不是我的……”

  苏妃的辩解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妹妹怎会不知道呢?”厉贵妃看向她,无情地指责,“若非事有凑巧,本宫还不知被妹妹诅咒了呢!妹妹真是好样的!为了争宠,这样下三滥的招数都使了出来!——皇上,宫中不是明令禁止厌胜之术么,苏妃她怎么敢!”

  厉贵妃言辞凿凿,苏妃一听那话好似要将她天诛地灭一般,惊恐得身子都抖了起来,眼前阵阵发花,头昏脑涨,全身冒冷汗。苏妃毕竟年轻,不如厉贵妃老辣,遇事无法沉着冷静,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娘娘,”小晴小心扶着她,以防她摔倒下去。

  苏妃无法自证,无力辩白,干脆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娘娘!”小晴见她晕倒,仓惶地叫着,“娘娘!皇上,娘娘晕倒了……”

  皇帝见了,到底怜她小产不久,想上前去,又碍于厉贵妃在跟前,只得气闷地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到床上去!”

  厉贵妃见苏妃晕了,倒也止了声,只冷眼旁观着。反正皇上是要给她一个说法的,如今苏妃既然晕了,她也不好咄咄相逼,免得惹皇上厌烦。

  “宣太医!”皇帝扔下这一句,跟着进去了。

  厉贵妃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皇上出来,不由冷哼了声,将那布偶人扔给了太监总管,带了自己人自回宫去了。

  太监总管接着这烫手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冷汗直冒,也不知皇上要怎么处置。

  皇帝跟着进去,看苏妃躺在床上,容颜憔悴,亦知她这些日子过得不易,怜惜是怜惜,此刻也不好再说什么。

  太医来了,诊了脉,说是情绪过于激动、气急攻心导致的晕厥。给她施了针,又开了药方。宫人们便依着药方抓药煎药去了。

  皇帝看了苏妃好一会儿,暗叹了口气,出得外间来。太监总管见着皇上,一时也不知如何,他手上的那个东西都快被他的手汗湿了。

  皇帝见着太监总管手上的东西,头都大了。

  “你还拿着它干什么,赶紧找个地方处置了。”皇帝不耐烦地道。

  “皇上,”太监总管为难地道:“这要如何处置,上面写着贵妃娘娘的名讳呢……”

  “什么如何处置?如何处置还用朕教你吗?烧了!拿去烧了!真是混账!”

  “什么玩意儿!”皇上大发雷霆,骂骂咧咧,太监总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是,咱家遵旨。”

  太监总管去了,皇帝仍然气闷,为着要处置苏妃的事,他郁闷得不行。皇帝走到暖阁的床榻坐下,叫来了苏妃的贴身宫女小晴,还有在场的宫女,让她们把事情说清楚。

  小晴见皇上亲自询问,有些心慌意乱,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她知道的说了,她知道的也不多。

  “朕问你们,那布偶人是打哪儿来的?”

  “奴婢不知,只看见是从苏妃娘娘的衣裳里掉下来的……”在场的宫女都如是说。

  “那衣裳谁拿来的?”皇帝又问。

  “是奴婢拿来的,”一个宫女出声道:“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把衣裳拿出来而已,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宫女生怕皇上怪罪,一个劲求饶。

  “行了。”皇帝捏了捏额头,有些头疼。那些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听到皇上不耐烦的声音,都屏气凝神,不敢吭声。

  宫中是明令禁止巫蛊之术的,此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储秀宫中出现了布偶人,上面还写着贵妃娘娘的名讳。非同小可。

  宫女们个个战战兢兢。眼看大祸将至,不知如何自处。

  皇帝心想将苏妃降为才人了结此事,又恐厉南风不会善罢甘休。她要闹将起来,皇帝也头疼。对于厉南风及其母家的势力,皇帝是又痛恨又忌惮。

  皇帝在床榻上坐了半晌,沉吟了半晌,莫可奈何,最后吩咐宫人好生照看苏妃,便回自己宫去了。

  是夜,皇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对苏妃并非全无情意。心里不愿她下场太过悲惨。可厉南风会放过她么?对于这巫蛊之术,皇帝也不确定是不是苏妃所为,布偶人是在她宫里发现的,铁证如山。说破天了也脱不了干系,她自己的宫人就是人证。

  “唉,”皇帝叹息了一声。

  男人从背后搂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问:“在烦什么?”

  皇帝转过身来,看着他,道:“你说苏妃会怎样?”

  “呵,非得在我面前说你的女人么?”男人佯装不高兴地瞪着他,“皇上,你这样对我有点残忍。”

  “朕没心情跟你开玩笑,”皇上不耐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心烦着呢。”

  “你就这么舍不得她?”男人凑了上来,从背后搂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可以不要名分,可你的心,也不完全属于我,这让我很郁闷。”

  “你知道我身不由己。”皇帝道:“我本想借苏芷媚平衡厉南风的势力,可如今也不顶用了。那个女人从此更不敢招惹了。”

  “你这么忌惮厉南风,我去帮你杀了她如何?”

  “不行,她毕竟是我皇儿的生母……”

  “皇儿?呵,二皇子吗?”男人嗤笑道:“你确定二皇子是你儿子?长得跟你一点也不像。”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下皇帝是真不高兴了,转过身来瞪着他。

  没人乐意自己头顶戴绿帽,尤其是皇帝,更加不能容忍。

  偏这人要挑衅他,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我说,二皇子长得跟你一、点、也、不、像。”

  “你!”皇帝气得想让他滚,拽了拳头要捶他。

  男人抓了他的手腕,轻笑出声,凑了过去,咬住了他的下巴,诱哄着,“别烦了,我们来做点开心的事。”

  “不要了,今晚别……”皇帝推着人,今晚他实在没那个心情。

  “为什么不要,我想要……”想要眼前这个人,想吃掉他,占据他的身心,让他不能去想那些女人。

  白天他们要装得无事人一样,只有夜里才能互相拥抱,做些亲密的事。而他却在烦心,多么的浪费时光。

  男人不由分说,将人压下,温柔又蛮横,逼着他和他一起共赴那极乐之地。

  随着他的动作,皇帝渐渐也得着了乐趣,暂时将那烦心事丢到了一边去。

  ……

  风流一夜过后,翌日皇帝醒来,腰酸腿软,半身瘫痪,他在心里恨恨地将那人骂了百八十遍。

  这一日,皇帝是啥也别想干了。

  那人八成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他下不来床。

  太监总管见皇帝睡到日上三竿还未起,心里也是惴惴,不知皇帝可是生病了。

  推开门进去,远远瞧着皇上的龙床,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起了吗?”

  “嗯。”皇帝应了声,哑着嗓子对太监总管道:“今日不大舒服……”

  “皇上,”太监总管听到他沙哑无比的声音,当即心揪了起来,以为他是染了风寒,忙走近道:“用请太医来看看吗?”

  “不用。”皇帝躺在床上应着他,两眼望着明黄的帐顶,感受着某处汨汨流淌。那混账每次都只顾自己爽,爽完了也不帮他收拾干净,丢给他一个烂摊,成心的吧,是不是想看他出丑?

  王八蛋。

  皇帝在心里又把他骂了百八十遍。

  “倒点水来。”皇帝的喉咙像磨着一把沙子,干涩难受,急需水的滋养。

  太监总管离得近了些,听清了皇帝的吩咐,忙去倒水来。

  皇帝勉强起身喝了水,觉得身子不爽,想沐浴,又觉麻烦。最主要是身心俱疲,根本爬不起来。

  皇帝想了想,只得作罢,吩咐太监总管,“吃清淡些的粥,去弄一碗来,别的不用。吃不下。”

  “是。”太监总管应着,出去吩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秘男人:猜猜我是谁。

第50章

  不多久,粥端来了。皇帝勉强起来洗漱,吃了点粥。吃完后又躺了。

  至于厉贵妃和苏妃的破事,皇帝眼下也是有心无力,就拖着没处理。

  皇帝这边拖着没处理,厉贵妃那边就心生不满了,觉得皇上对苏妃还念着旧情,不忍处罚她。

  厉贵妃心里又委屈又嫉妒,委屈的是,她犯的那劳什子头痛病也没得着皇上一句安慰,苏妃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去得飞快。嫉妒的是,苏妃都这样罔顾律法了,皇上还包庇她,真是宠爱得深呢!

  厉贵妃身心不舒坦,恨苏妃恨得要死,不弄死她难泄心头之恨。

  苏妃也身心不舒坦。她醒了过来,想到大祸将至,不由惊恐万分,身子禁不住发起抖来。

  苏妃躺在床上把前因后果捋了一遍,怀疑是厉南风陷害的她。平时两人鲜少来往,有来往也是明争暗斗,这次她怎的那么好心,就那么凑巧地来她宫中看她,在她来的时候,还发现了那东西。苏妃越想越觉得东西是她带来的,自己宫里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想归想,可谁也没亲眼见着东西是她带来的,反倒是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宫里发现的,她简直百口莫辩。苏妃想来想去都没法将自己摘干净。这东西既然出现在她宫里,不是她的,也成她的了。

  “娘娘,喝药了。”小晴端了药来。

  苏妃看到小晴,也顾不得喝药,忙道:“小晴,你,你去找皇上来,我有话和他说。快去。”

  “娘娘,您先喝药吧,奴婢一会儿就去。”

  “你快去,药我自己喝。快。”苏妃催促着,她怕晚了皇上就下旨了,到时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苏妃想着皇上曾经那么宠爱自己,必定会想办法为她开脱的。她得向皇上说明,那东西跟她无关,皇上会相信她的。他一定会相信她的。

  小晴见苏妃催得紧,只得让别人服侍娘娘喝药,这便往皇上的乾清宫去。

  小晴到了乾清宫,却吃了闭门羹。

  “总管大人,”小晴向太监总管哀求道:“我家娘娘有事求见皇上,求您代为通传一声。”

  太监总管传都不传,直接向她道:“皇上身体不舒服,谁都不见,你回去吧。”

  “大人,”小晴还想再说什么,太监总管不耐烦了,“走走走,快走,别吵到皇上休息。小心掉脑袋。”

  “那,那皇上醒了求大人帮忙说一声我家娘娘要见皇上……”

  “知道了,走吧。”太监总管朝她摆了摆手。

  小晴无法,只得转回储秀宫来。

  “你说什么,皇上不来?”苏妃一听,霎时犹如五雷轰顶。她千算万算,算不到皇上不来!她都在腹中打了好几遍稿子,要怎么说服皇上相信她,洗脱她的罪名。可,皇上不来,一切都完了。

  完了。苏妃心中只有这两个字,她的脸上一片惨白。

  “娘娘,奴婢已经跟总管大人说了,等皇上醒来会来见娘娘的……”

  “呵,”苏妃此刻心如死灰,出口的话也无比哀凉,“你不知道这是皇上推脱的借口么?他不想见我,就找这样的借口。呵呵,完了,一切都完了。罪名一旦坐实,不仅我自己要死,我娘家也会受牵连。”

  “娘娘,您不要太伤心了,事情说不定还会有转机的……”

  “转机?还有什么转机?他们都认定了是我做的,还有什么转机?”苏妃想到未来,必定暗无天日。她的孩子死了,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就没了。孩子没了,皇上也不再宠爱她了,还有什么可指望?

  “倒不如死了干净。” 苏妃冷笑了一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娘娘!您万不可以这样想,”小晴一听,当即跪倒下去,哀求着她,“您一定不能这样想,皇上会来看您的,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皇上会来的,您信奴婢……”

  “除非,有人替我顶罪——”苏妃看向小晴,眼神意味不明。

  小晴听了,骤然抬起头来看向她,娘娘的意思是……

  苏妃说完了那一句话,不再说话。神情阴郁,哀莫大于心死。小晴低下了头,她不想死,但若是苏妃获罪,这宫里人也不能幸免,包括自己,倒不如……

  “娘娘,”小晴思虑再三,磕下了头去,道:“我愿意。”

  “你,当真愿意?”苏妃见她肯,心里十分惊讶,想想她们之间的情意还未到这个份上,她怎么肯?

  苏妃心里虽然惊讶,但面上还算平淡,又道:“这本是无妄之灾,小晴,你我朝夕相处,你该知道我也是被人陷害,我死不足惜,只是死得如此冤屈,我不甘心。”

  “娘娘,小晴别无所求,只求娘娘好好的,为奴婢,还有小皇子报仇。”

  小晴抬起头来,眼中湿润,膝行两步到她床前,哽咽着低声道:“娘娘,往后奴婢不在了,您要小心身边人,那个素兮,她,她是贵妃娘娘的人。除了她,不知道还有谁……”

  素兮就是那个递衣服的宫女,苏妃一听,脸上不由松动了一下,睁着眼看着她,“你,你是说……”

  小晴点了点头,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但应该就是她了。之前,娘娘摔的那一跤,也是她……奴婢当时不确定,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没敢告诉娘娘。但昨日,奴婢亲眼见着素兮和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如意交换了眼色,如今回想起来,这些都是阴谋。她们是要害娘娘您啊。娘娘您千万不能死,您死了小皇子的仇谁来报呢?”

  “好狠啊,”苏妃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不由一颗心揪疼,满心怨恨,泪流不止,“厉南风,你好狠啊!”

  “娘娘,”小晴也是泪流满面,但还是极力劝说着,“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知道是她,往后要多加小心。奴婢,奴婢不能再伺候娘娘了。”

  “小晴,你放心,”苏妃擦了一把眼泪,眼神坚定地看着她,“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娘娘……”

  主仆二人哭了一场,很多事也有了抉择。

  ……

  皇帝一觉醒来,已近黄昏,他的身子忽冷忽热,有些发烧。

  本想挨着,最后实在受不住,只得传太医来看。

  太医一看,皇上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一张老脸绷着,给皇上扎了针,又开了药方。太监总管拿着药方,吩咐人去抓药熬药。

  皇上喝了药,又躺了。

  皇上这里病着,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厉贵妃那里等了两天,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真这么算了?这也太过分了!说是病了,谁知是真病假病,说不定就以病推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呢!听说那布偶人也让人给烧了,那可是写着她姓名和生辰八字的布偶人啊,他这是干什么!是不是想烧死她?

  厉贵妃越想越气愤,根本坐不住,这日便以探病为由来看望皇上。皇上歇了两日,精神好多了,便答应见她。只不过在床上接见的。

  厉贵妃拜见完皇上,见皇上一脸病容,真似病了。心里不由嘀咕开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时候病,也太巧了。

  “南风,”皇帝暗叹了口气,看向她,道:“朕病了两日,难为你有心来看望。”

  “臣妾不知皇上病了,不然早该来看望的,”厉贵妃坐在皇上床边,轻声细语地道:“皇上你可觉着好些了?”

  “好多了,”皇帝道:“太医看过,已经没大碍。”

  “那就好。”厉贵妃到了此时,也不好提那布偶人之事让皇上烦心。只得扯了点别的话题。

  皇帝也只好陪她扯皮,心内是十分不快的。

  厉贵妃在这里陪皇上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回宫了。让皇上好好休息。

  皇帝见她走了,顿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每次面对这个女人,都感到极度压抑,极度窒息。那娴静的外表下,是一副怎样的心肠,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皇帝也知她此时来并不为探望他的病情,只是探探虚实罢了。

  “皇上,您身体好些了吗?”太叔萌进来假装关心了一下。

  皇帝白了他一眼,“出去。”

  “哦,”太叔萌摸了摸鼻子,转身出去。

  “回来。”皇帝又道。

  太叔萌站定,转身看他,“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太子,”皇帝沉吟了下,道:“太子最近练功练得如何了?”

  “还好。”太叔萌道:“太子殿下很是刻苦用功呢,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朕的儿子还用你说,”皇帝语气不善地道:“你悠着点,别训坏了。”

  “那不能,”太叔萌笑了下,道:“属下会注意的。”

  皇帝点了点头,让他出去了。

  太叔萌出去之后,皇帝复又躺下,想着那件还未处理的事。实在烦心,干脆再装病两日,到时再说。

  厉贵妃却等不及了,直接联络了她爹厉右相,让朝臣们在前边施压。逼皇上下决定。

  顿时参苏妃的奏折雪片一样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太监总管:我不配拥有姓名吗?

  作者:hhh还没想好你叫啥名,想不到的话就叫总管大人叭~

第51章

  按说后宫之事,是皇帝的家事,大臣们不大管得着,但事关巫蛊,就可大可小了。奏折上一个个的引经据典,说起了历史上的巫蛊之祸如何如何,劝皇上应当引以为戒,如何如何,皇帝都懒得看。

  皇帝不看,就有人帮他看,有人帮他看了之后,就有人来告诉他。皇帝更烦了。

  最后到了不解决不行的地步,皇帝去了一趟苏妃那里。他要听听苏妃怎么说。

  苏妃听说皇上来了,顿时看到了希望,这是她最后翻身的机会了。

  小晴扶她起身迎驾,“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看着她,淡淡地道。

  “谢皇上。”苏妃被扶了起来。

  皇帝直接走到暖阁床榻上坐下,看着苏妃。苏妃并不敢坐,静默地站在那里,等着皇上发话。

  “前几日,”皇上开口道:“朕染了风寒,病了一场,未来得及处理你的事。”

  “皇上……”

  “说说吧,写着贵妃名讳的布偶人怎会在你宫里?”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苏妃急切地道:“臣妾不知道,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哼,冤枉?”皇帝冷笑了一声,道:“不管你是不是冤枉,东西就在你宫里发现的,如今大臣们都在上奏,要朕处置你呢?”

  “臣妾冤枉啊!”苏妃一听,当即跪倒下去,哭得梨花带雨。

  “臣妾若有心害她,又怎会行事不密,众目睽睽之下被她发现呢?皇上,这定然是有人陷害臣妾的,你知道臣妾的,这些日子臣妾一直在养身子,哪里来的精力去害谁呢?”

  皇帝一听她提起养身子,眸光暗了暗,他也倾向于苏妃是被陷害的,但眼下无论厉南风还是朝臣们都在逼着他给苏妃定罪,恐怕……

  “皇上!”小晴忽然高呼了一声,道:“此事是奴婢做的!”

  苏妃一听,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向她,“你?小晴你,你说什么?你做的?你怎么……”

  “娘娘,”小晴朝她拜了下去,道:“对不起,是奴婢连累了您,都是奴婢的错。”

  “你……”苏妃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你没有理由这么做!你是在替我顶罪,小晴,你我主仆一场,我不信你会这么做……”

  皇帝看向小晴,双眼危险地眯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晴需要素兮来对峙!”小晴又朝皇上拜下去,再不说话。

  皇帝一听,道:“谁是素兮?人在哪?把她叫来!”

  当下有人应声去把素兮叫来,皇帝又吩咐把苏妃扶起来,坐到床榻上来。

  苏妃涕泪连连,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让皇帝对她又生了几分怜惜之情。

  素兮被叫来了,跪倒在皇帝和苏妃面前,“奴婢参见皇上,娘娘。”

  皇帝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小晴,道:“小晴,素兮来了,你要跟她对峙什么?”

  小晴酝酿了一下情绪,抬起头来,看向素兮,恶狠狠地道:“那日,我亲眼见着素兮推了苏妃娘娘一把,把苏妃娘娘肚里的小皇子给摔没了。”

  素兮一听,心里一个咯噔,她以为此事机密,没人发觉的,她当即狡辩,“你,你胡说!皇上,没有的事!小晴在冤枉奴婢!奴婢没有推苏妃娘娘,奴婢冤枉啊!”

  “呵!我知道你是受人指使的,”小晴冷笑道:“你跟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如意走得近,这害苏妃娘娘背后之人是谁,就不用我说了!”

  小晴看向皇帝和苏妃,言辞凿凿,“奴婢心疼苏妃娘娘,心疼未出世就夭折的小皇子,自知无法和贵妃娘娘抗衡,便生了歹心,想借由巫蛊之术,害死贵妃娘娘。此事本来机密,谁知那日贵妃娘娘忽然造访,拿到了那件衣裳,暴露了。是奴婢连累了苏妃娘娘,奴婢情愿,以死,谢罪!”小晴说着,拔下头顶珠钗,狠向心脏刺去。

  “小晴!!!”苏妃一见,惊得扑倒下去。皇帝也震惊了,慌的站了起身,不曾想此女如此刚烈。

  “来人!来人!快宣太医!”皇帝反应过来,连忙吩咐。

  小晴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有她死了,事情才会有转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赴死。

  变故的发生不过瞬息之间,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苏妃抱着小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她知道小晴会替她顶罪,即便顶罪也未必就是死啊,至多被赶出宫去,她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

  “小晴,小晴,啊!!!”苏妃情绪失控,抱着小晴嚎啕大哭。

  小晴心脏处不停地流出鲜血,她的脸上是痛苦的表情,两眼静静地望着苏妃,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在场的宫人都吓到了,和小晴靠得近的素兮看到小晴忽然死了,也吓得面色发白。

  小晴一死,皇帝心中的天平顿时就倾向了苏妃,看到素兮时,想起厉南风的种种霸道,不由恼怒,当即发落了素兮,“来人,把素兮收监,严刑拷打,彻查清楚!”

  苏妃抱着小晴哭得撕心裂肺,小晴身上的血也染上了她的衣裳,皇帝见她如此,也深受触动。

  太医急匆匆地赶来,一看小晴早已身死魂消,无力回天。

  苏妃哭死过去,皇帝忙让人赶紧扶到床上去,太医又给苏妃瞧病。储秀宫里闹得人仰马翻。

  太医给苏妃瞧病的空当,皇帝吩咐人把小晴弄走,把地面收拾干净。

  此事传到承乾宫,厉贵妃也是震惊,“什么,真有此事?”

  如意悄声向厉贵妃道:“娘娘,皇上下令收监了素兮,恐怕……”

  “怕什么,”厉贵妃道:“让她来个畏罪自尽。”

  “是,娘娘。”

  ……

  最后,小晴死了,被收监的素兮也“畏罪自尽”了。没有牵扯到谁身上。

  关于储秀宫巫蛊一事,有小晴出来顶罪,皇帝也不欲从重发落苏妃,最终只治了她一个“治下无方”之罪,将她降为了昭仪,搬出了储秀宫。

  既然苏妃是无辜受牵连的,朝臣们也无甚可说的了。

  此事尘埃落定,苏妃只被降了位份,未牵涉到家人,也算得了个善终。

  只可惜死了无辜的小晴,苏妃——现在是苏昭仪了,搬到钟粹宫后,想起小晴惨死一事,日日寝食难安,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小晴。伤心不已。

  “娘娘,您要保重身子才是,”苏昭仪的贴身宫女小碧劝说着她,“小晴若在天有灵,必定不愿看到娘娘如此伤心。”

  苏昭仪手帕擦着眼角的泪,哽咽着道:“都是我害了她……”

  “娘娘,您不要如此想,是小晴糊涂,是她,连累了娘娘……”

  苏昭仪看向小碧,小碧不知其中缘由,这样说也无可厚非。苏昭仪叹息了一声,伤心地道:“今后,再没有像小晴这样的贴心人了。”

  小碧听了,连忙跪下道:“娘娘,小碧往后一定尽心竭力服侍娘娘。”

  苏昭仪听了,不为所动,转头望向窗外,想起和小晴约定过的,要替她报仇,还要替自己腹中夭折的孩子报仇。厉南风!苏昭仪磨了磨牙,恨不得将这三个字生吞活剥。

  厉南风打了个喷嚏,用手帕捂着揉了揉鼻子,为着苏妃一事,她也是忧心了几日。没成想最后陷害苏妃不成,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若是素兮嘴里吐出点什么,她倒不能全身而退了。谋害皇子,罪名一旦落实,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厉南风到最后也不知道此事如此了结是好还是不好。由于心虚,她也不敢再往皇上跟前凑。

  呵,苏芷媚。厉南风冷笑了声,这次算她走运,有人出来替她顶罪,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

  另一边,全程围观此事的丽妃和庄妃,又凑到了一起八卦。

  丽妃道:“咱们的苏妃娘娘真是好本事,居然连这样的招数都使得出。”

  把布偶人丢掉之后,庄妃的头痛好了些,此时见丽妃来跟她说此事,不由笑,“你指什么?”

  “你说,”丽妃凑近了她些,小声道:“巫蛊之事到底是不是苏妃所为,让人替她顶罪?”

  “不知,”庄妃淡淡地道,“也有可能是被陷害的?”

  “可咱们贵妃娘娘怎么忽然想到要用巫蛊之术陷害呢?这真真是奇怪。”丽妃看着庄妃道:“听说她前阵子闹头疼闹得厉害,宫人都在传鬼上身了,传得有鼻子有眼,莫不是真的有人在咒她?”

  庄妃道:“我最近也闹头疼闹得厉害,说不定季节变换引起的,什么大惊小怪,都是空穴来风。”

  丽妃道:“未必是空穴来风,太医都请去了,还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估计真的是……就是可惜了,没把她咒死……”

  庄妃心里也觉可惜了,怎么没把她咒死呢。

  丽妃想了想,又道:“苏芷媚如今被降了位份,往后看着也是失宠了,无论是不是她做的,这结果看来,对咱们也不利……万一哪天贵妃娘娘想起咱们来,咱们可不是她的对手啊。”

  庄妃笑:“咱们也碍不着她。皇上还不是专宠她一人。”

  丽妃道:“皇上也未必宠她,还不是她娘家厉害。我要有个那样的爹,皇上也宠我。”

  庄妃道:“是啊,只怪咱们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赵承啟:她们在认真宫斗,我在认真读书。

  祁连玉:殿下,先顾好自己吧。别理那群女人。

  赵承啟:嗯。我没理。

  祁连玉:你理我就好了。

第52章

  御书房。

  皇帝背着手站在窗前想事情,书房的宁静气息令人安心。

  苏妃一事告一段落了,但宫女小晴临死前说的话如雷贯耳。他和苏妃的孩子,是被有心人算计掉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雨露均沾,却子嗣凋零,似乎有了答案……其实皇帝早有怀疑,只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环住了他,皇帝想得太过入神,被来人抱住,吓了一跳,但闻到那熟悉的气息,明白了来人是谁,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对方将下巴搁在他肩头,醇厚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在想什么?”

  皇帝转过身来,看着他,“你怎么来了?青天白日的注意点影响。”

  “我怎么不注意影响了,这里又没人。”说着又要抱他。

  “没人也不行。”皇帝推开了他,有些气恼他的逾越。

  “难道我只配晚上才能与你亲近么?”那人一脸受伤的神情。

  “太叔萌,”皇帝磨了磨牙,低骂着,“注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御前护卫。”

  “呵。身份?”太叔萌笑了,他伸手去想要触碰他的脸庞,被皇帝无情地挥开了,太叔萌的手停在了半空,心情有些低落,道:“人是会变贪心的,我不想只是晚上才能……”

  “从前你也未如此,”皇帝奇怪地瞪着他,“你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娘逼我成亲了。”太叔萌收回手,顺势抹了一把脸,自嘲道:“是该成亲了,都三十一了,在你身边耗了二十几年,我得到了什么?”

  “奶娘?”皇帝一听,愣住了,“她怎么突然……”

  “也不是突然,”太叔萌看着他,道:“从前也有提,我都推了,如今,你觉得呢?我要娶吗?”

  “你要娶便娶,难道我还能拦你吗?”皇帝的火气蹭蹭地冒了上来。

  “若我娶了,以后就只能当你的御前护卫呢?”

  “……”皇帝看着他,有些震惊,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没有理由拦着他娶妻生子,心里却不愿他娶妻生子。即便他不得不娶妻生子,他们也没必要断了吧?

  “你还要我娶么?”太叔萌凑近了些,手抚摸着他的脸庞,问:“你想我娶么?”

  “不想。”皇帝听到自己说出了这两个字,带着十足的气性。

  “呵。”太叔萌拇指摩挲着他的唇,深情地望着他,问:“那你还拒绝我么?”

  “我何时……”何时拒绝过你?皇帝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砰砰乱跳,喉结滚动了下,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的亲近。

  “皇上,你不拒绝么?”太叔萌扣着他的腰,凑近轻咬着他的唇,“嗯?”

  “……”皇帝根本无法拒绝他,头微微扬起,迎合着他,顺势闭上了眼。

  太叔萌看着他的样子,得意地笑了,一边亲着人,一边将人带到最里面一排书架后,皇帝已是情动,但仍有些顾虑,“你轻点,外面有人。”

  “好。”太叔萌笑着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唇,并探手解开了他的腰封。

  如果他能一直这么顺从就好了,太叔萌心想。

  其实,他娘并没有逼他成亲,他只是胡乱找个借口亲近他罢了。

  家中大哥已经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什么的,已经有人做了。他娘不逼他,甚至已经对他死心,随他去了。他是自由的。

  但他不能告诉他这些,因为他想看他紧张的样子,偶尔逗逗他也很好玩呢。

  想要这个人,疯狂地渴望他,想每时每刻都占据他,占据他的一切,如果他不是皇上多好。只属于他一个人多好。

  人都是自私且贪婪的,开始想着留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好,后来就想陪他睡一次就好,再后来就想每夜都睡在他身旁,现在则,已经不能满足只是在夜里做他见不得人的情夫……

  不多久,书房里爆发出声声压抑的申吟,隐秘而快乐,刺激又兴奋。

  “萌萌,”皇帝被抵在书架上,他不得不搂着身上的人。免得掉下来。

  书架靠墙,随着激烈的动作发着抖。一些书随着书架的抖动掉落下来。

  “嗯?”太叔萌应着他。

  “你是我的。”皇帝咬着牙,随着动作不停地哼哼。

  “嗯,是你的。”太叔萌在他耳边轻笑,“都给你。只给你。”

  皇帝因为他的话臊红了脸,但很快,他也顾不得了。

  两人在御书房恩爱了一场,太叔萌到底还给皇上留了点面子,得让他自个走出去。所以没有做得太过分。

  皇帝最后瘫软在他怀里,太叔萌只得一手搂着他,一手帮他穿好衣服。太叔萌也有些累了,两人便干脆挪到床榻上休息。

  看着屋内渐渐暗了下来,皇帝有些口干舌燥,哑着嗓子对他道:“你,你快走。”

  太叔萌抱着人舍不得走:“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皇帝急得不行,“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

  “我不想走,”太叔萌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假装在商量事情不可以么?”

  “太监,会进来点灯……”

  “皇上,”正在这时,御书房外有太监出声,“需要进去给您点灯么?天黑了。”

  皇帝一听,一阵紧张,顾不得身体的酸胀疼痛,当即坐了起身,推开了太叔萌。太叔萌怀里一空,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我,我先走。”皇帝勉强站了起身,道:“你后面再走吧。”

  太叔萌看着他,满心不舍,不由站了起身从后面抱住了他,“再让我抱一会儿。”

  “你今天怎么……”皇帝觉得今天的太叔萌有些黏人,虽然他并非不喜欢,只是心里承受着压力。喜忧参半。

  “你不能公开我的身份么?”太叔萌道:“我愿意成为你的后宫之一,只要能光明正大陪在你身边。不用躲躲藏藏。”

  “不行。”皇帝明言拒绝了,“我不想被人诟病。”

  “你被人诟病的还少?”太叔萌笑了,“经常不上朝,他们都骂你昏君呢。”

  “我不上朝因为谁?我昏君因为谁?”皇帝推了推他,没能推开,“你行了,快放开。”

  外面太监在等着,见皇上不出声,没敢吭声,也没敢进来。

  “你总是让我饿着,能吃一回我当然吃到饱了。”太叔萌轻咬了一口他的后脖颈,道:“若是日日都能吃着,就不会那么饥渴,必定能让你正常上朝。”

  “日日都能,谁受得住……”皇帝低低说了一句。

  太叔萌一听,不由失笑,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两人腻歪了一阵,御书房彻底黑了下来,皇帝真是急了,推开了太叔萌。太叔萌不得不放开他,看着他离开。

  皇帝打开了门出去,向外面的宫人道:“不用点灯了,这便回宫吧。”

  太监应是,皇帝起驾回宫了。太叔萌暗叹了口气,便也从窗户离开了。

  皇帝回到宫中,便去浴池清洗。他几乎已经习惯了那个男人只管自己爽,从来不管帮他清理之事。

  温热的池水弥漫在皇帝身周,缓解了他的疲累。皇帝背靠着池壁,闭上眼,脑中回想着在御书房的一幕幕。

  心里洋溢着丝丝甜蜜和喜悦。

  都是那个男人带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太叔萌和皇上的豪华大餐安排上啦!

  皇帝:年龄:35。年号:庆嘉。名字:赵成美,取自“君子成人之美”的意思,反正叫啥名也不重要,没人敢直呼皇上名讳,但名字还是要有的,就叫这个吧。

  太叔萌:皇上,你终于有名字了~

  赵成美:这个作者太懒了

  作者君:皇上,你的名字取了也没人叫啊

  赵成美:谁说的,萌萌可以叫

  太叔萌:美美~

  赵成美:萌萌~

  作者君:咦惹~好恶啊你们俩~

  最后,萌妹cp希望大家喜欢~

第53章

  相比于皇帝的风流快活,太子这边就苦逼多了。

  他仍是每日刻苦学习和训练,不敢有丝毫懈怠。

  太子年前想的让尹贺中午在宫中留宿、不用跑来跑去一事,跟尹贺一说起,尹贺有些惊讶。他也觉得自己跑来跑去有些辛苦,但未敢说什么。不成想太子如此“贴心”。都为他考虑到了。尹贺惊讶之余,有些感动。

  过年时太子去太师府拜年,两人已经变得亲厚了些,所以太子诚恳地邀请尹贺在宫中留宿时,尹贺也答应了。此事对他而言不是坏事。太师尹章也没有意见,反而觉得孙子跟太子亲近些挺好。

  尹贺在太子东宫的偏殿午休,吃午饭也同太子一起吃。

  起初自然是有些拘束,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尹贺觉得自己是太子伴读,陪伴太子读书和陪伴太子吃饭都差不多。毕竟是孩子,没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很快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太子因为有人陪伴,不觉太过寂寞了。

  祁连玉见太子有人陪伴,欣慰的同时,也有些落寞。

  尤其近来,太子除了在课堂上看自己一眼,下了课,就同着尹贺跑了。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太傅了?

  或许,真的只是他的“太傅”而已了?

  祁连玉觉得太子有些“目中无人”了,这令他不爽。

  祁连玉心里不爽,训练两人练功时,就严苛许多。他让尹贺跑步去,让太子继续练飞檐走壁和凌空翻跃。

  做得不好时,祁连玉向来是不吝于训斥他的,说话连讽带刺,饶是太子已经习惯了,都感觉压力山大。

  “你说说,教了你多久了,还做不好!我教块木头,木头都开窍了。太子殿下,你是榆木脑袋吗?听不懂我在讲什么吗?”

  “你的脚是生根了吗?跑起来跳起来就这么难吗?你在干什么?保持身体平衡!我可没工夫接着你了。摔下来断胳膊断腿,你就在床上躺着吧!”

  虽是这么说,太子摔下来的时候,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去接住的。只是接住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了,又把太子狠狠骂了一顿。相当的恨铁不成钢。

  “你是猪吗?怎么这么笨?真是比猪还笨!”

  太子苦着一张脸,都快被他骂哭了。太子被太傅骂得自卑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很笨很笨了。

  “继续练!”祁连玉吩咐着。

  “哦,”太子可怜巴巴地继续练习。

  其实太子已经进步很多了,起码能轻而易举地飞檐走壁了,凌空翻跃也非常灵活,只是祁连玉借题发挥,在拿太子撒气。他可不管太子进没进步,他想骂人了,就是没进步。

  祁连玉拿太子撒完了气,又去找尹贺的麻烦。尹贺的压力也很大。

  两个小朋友被祁连玉耳提面命训了一下午,同命相怜,可怜巴巴。

  到结束的时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尹贺和太子各自回去的时候,走了一段路。

  尹贺有些奇怪地道:“太傅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如此的,严苛了?”

  太子摇了摇头,道:“不知。”

  尹贺同情地看着太子,道:“太傅是不是骂你骂得更狠?”

  太子想起太傅凶巴巴的样子,心里十分委屈,但也不好跟尹贺抱怨什么,只是道:“太傅严格,也是为我们好……”

  “嗯,你说的也对。”尹贺见太子如此说,也不敢抱怨什么。

  很快两人分别,各自回去了。

  太子回到宫中,仍然背负着太傅施加的压力。这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太子的心情不大好,心情不好,吃饭也不香了。

  喜公公见太子一副爱吃不吃的样子,不由问:“殿下这是怎么了?没有胃口么?”

  “嗯,”太子神情恹恹地应着,他自己没吃几口,全喂小白鼠了。

  “没胃口也得吃啊,不然怎么长身体?”喜公公担忧地看着他,“殿下就比别人长得矮小,再不吃饭该长不高了……”

  原先喜公公也不觉得太子如何矮小,跟尹贺一对比起来,才知道殿下实在是不长个儿。两个同岁,人家尹贺高他一截呢。不说尹贺了,就连二皇子都比太子高大,这可有点不像话了。

  太子任喜公公怎么说,仍然是不想动筷,好像吃饭这事让他难受。

  喜公公见太子不听他的话,不由又搬出祁王来,“祁王不也常说要殿下多吃东西,长高高,长大大吗?”

  喜公公想着祁王的话一向好使,太子听得不得了。这回说到祁王,他应该听些的。

  果然,太子一听提起太傅,又想起昔日太傅耻笑他的身高,心里更是气闷。本来不想吃饭,倒因为生气,硬塞了不少。

  喜公公见他终于吃饭了,露出了笑脸,道:“这不就是了,要多吃点饭,长得高大些,才像话嘛。”

  喜公公什么都不了解,说的话都浮于表面。太子也不想跟他说。

  默默吃完饭,洗了澡,因为心情不好,什么也不想干,早早就躺了。

  太子躺在床上,想起白日里太傅的严苛,不仅严苛,还人身攻击,又委屈又难过。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太笨,辜负了太傅的期待,很惭愧。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好歹是太子,太傅一点面子都不给,还当着尹贺的面骂他,太伤他自尊了。

  太子委屈着委屈着,就掉了几颗金豆豆。

  他伸手擦了擦眼泪,想,他现在应该是跟太傅同岁的,可差距怎么这么大呢?太傅文武双全,什么都懂,可他又蠢又笨,什么都不懂,天天挨骂。

  太子的自信心被太傅打击得七零八落,本来就没多少底气,如今更是自卑得不行。

  好在明日不是太傅上课了,他都怕了。

  太子现在觉得上太傅的课很有压力,太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比太师还恐怖了。

  经过祁连玉一下午的魔鬼摧残,太子此刻身心疲惫,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翌日起来,太子精神好了些。昨日的愁闷,在睡了一觉之后,居然消散了。

  最主要是,今天不会见到太傅,太子心情轻松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赵承啟:太傅好凶啊,嘤嘤嘤

  祁连玉:让你眼里没有我,哼。

  赵承啟:我没有,我哪敢啊。

  祁连玉:你不敢?你敢着呢。

  赵承啟:……(无力狡辩,委屈巴巴)

第54章

  上午按部就班上完了太师的课,和尹贺一起吃午饭,午休之后,下午就去上太保的课。

  太叔萌仍是让他两个扎马步,只是扎马步的难度提高了些。

  太叔萌这人看着乐呵呵的,无比亲和,但一训练起来,可半点水也没放。

  即便如此,太子也很喜欢上他的课。太保从不会骂难听的话,不会打击人,无论什么问题都能好好解决。太子在太傅那里丢失的自信,在太保这里找回来了。

  太叔萌自然不知道太子对他的看法,也不知道太子在别处受的委屈,他只是爱屋及乌。小太子长得跟皇帝小时候一模一样,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叔萌每次看到他就想到了心爱之人,自然乐呵呵的。

  “嗯,殿下越来越稳了,尹贺也不错。加把劲,再过个把月就可以教你们武功了,开不开心?”太叔萌背着手,手上拎着根竹鞭,笑看着马步桩上的两人。

  “开心。”太子和尹贺蛋蛋地回应。

  “开心就好。”太叔萌见时间差不多了,向他们道:“休息会儿吧。”

  太子和尹贺见说,收了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马步桩上下来。

  如今春暖花开,天气渐渐暖和了。

  太叔萌瞧了瞧头顶明媚的日头,春日的阳光还不十分毒辣。训练起来还算舒服,当然,指的是他这个教的还算舒服。

  太子和尹贺站在太叔萌面前,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太叔萌见如此,也未说什么,让他们休息。

  休息了一会儿,又让他们上去继续。

  这是一个枯燥且乏味的训练,但三人都不觉得无聊。应该说,有太叔萌的地方就不会觉得无聊。这人能说会道,又很亲和,光是看着他的脸,就觉得很有意思。

  太叔萌生得剑眉星目,目若流星,英俊潇洒,神采飞扬,在太子和尹贺眼中是一个伟岸又亲和的男人。嗯,很亲和。

  ……

  下了课,太子和尹贺回去的路上,又讨论了一下太叔萌。

  有了太傅在前对比,这两人都觉得太叔萌简直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神仙。

  “我喜欢上太保的课,”尹贺向太子道:“若是太傅的武术课能换成太保上就好了。”

  “我也想,”太子轻声道。

  “我现在一想到上太傅的课就很有压力,”尹贺又道。

  “我也是。”太子回应。

  “他为什么那么凶啊?”尹贺看了太子一眼,道:“你觉得他凶吗?”

  “嗯。”太子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太傅的“坏话”,不期然抬头看到太傅就在前面,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尹贺有些慌乱,对太子道:“我,我先回去了。再见。”

  “……”太子看着尹贺急匆匆地跑了,留下他一个面对可怕的太傅,他的心也跟着突突起来。尤其太傅向他走了过来,太子吓得想掉头就跑。但双脚似生了根,挪不动半步。心里紧张得半死。

  “太傅很凶?”祁连玉走近,居高临下地瞧着太子。他一走到面前来,太子就觉得头顶一座大山压了下来。

  “嗯。”太子听到自己轻轻应了声。

  “……”还挺诚实,祁连玉望着这小不点,心里有些好笑。的确,他之前对他们是严厉了些,没想到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很凶”的印象。

  “我还可以更凶。”祁连玉道:“你想试试吗?”

  太子听了,顿时汗如雨下,这么凶已经很可怕了,更凶?太子头皮一阵发麻,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太傅,而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他惊恐得想立即逃离。

  “我送你回去。”祁连玉看着他,朝他伸出了手来,“走吧。”

  太子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手,犹豫了一下,只得把手放在了他手上,手心有些潮湿,已经出汗了。

  身后跟着太子的宫人,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祁连玉今日没课,但他还是进宫来了。像个傻子一样跑了来,却听到太子嫌弃他的话,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却又不好发作。

  祁连玉带了太子回到宫中,让太子去洗澡。

  喜公公见到祁王,行了礼。祁连玉面色淡淡嗯了一声,没理他,径自走到床榻上坐下,自斟了杯茶来喝。

  喜公公见如此,不由问:“祁王可要留下用膳?”

  祁连玉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留下用膳,这奴才却还要问。祁连玉有些不悦,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冷淡地道:“本王来看看太子养的小白鼠如何了。”

  “哦,”喜公公一听,心中奇妙,这怎么忽然要看起小白鼠来了?却也未再说什么,让人把小白鼠拿来给他看。

  几只小白鼠被太子养得油光水滑,似乎胖了一圈。一只只胖嘟嘟的挺可爱。祁连玉看着小白鼠,想到了太子那张胖嘟嘟的小脸,不自觉嘴角上扬。

  太子洗完澡出来,喜公公便张罗晚膳。

  祁连玉拎了小白鼠到餐桌,和太子一起坐下。

  太子见他还没走,满心惴惴,想看他又不敢,只得用眼角余光瞥着他。

  “殿下想留我用膳么?”祁连玉问。

  “嗯。”太子应着,心道你不是已经坐下来了么?

  祁连玉听了,终于愉快起来。

  太子仍是先喂了小白鼠,再吃饭。祁连玉看着他,洗完澡的太子神清气爽,瞧着更是乖巧可爱。

  太子看着小白鼠,祁连玉就看着他。

  太子知道太傅在看他,心里很不好意思,却也没法叫他不要看,感觉有些尴尬。

  喂完了小白鼠,太子这才拾起筷子吃饭。

  饭间十分沉默,太子不主动说话,祁连玉也不说话,只是习惯性地给他夹菜,看着他吃饭。那动作神态可谓非常温柔,可在太子看来,却难以承受。

  面对太傅,太子感觉很有压力。太傅本人坐在那里,就是压力的源头。太子想努力变得轻松,但是做不到。对太傅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

  以往被他打击得太狠了,太子在太傅面前做什么都有点战战兢兢。生怕太傅有不同意见,又惹出他冷嘲热讽的一番话来。

  祁连玉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太子心目中是如此可怕的形象,若是知道,他一定很后悔欺负太子欺负狠了。

  吃完了饭,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纵使再不想离开,也不得不离开了。

  “我回去了,明日再来。”临走前,祁连玉如是对太子说。

  “……”明日还要来?!

  太子心中极为不愿,面上却不敢反驳。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被太傅强行闯入,很是不得自由。

  太傅为何要如此呢?明明没有他的课,为何还要来?他这么闲的么?祁王府离皇宫也不近……

  “怎么,不想我来?”祁连玉看着他,似笑非笑。

  太子违心地摇了摇头,祁连玉问:“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想,还是不想?”

  “想。”太子应付式地回应。

  祁连玉听了,唇角勾了勾,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最后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太子捂着被捏疼的脸,看着他离去。心里有些郁闷。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不要来了。

  太傅离开后,太子就歇了。

  祁连玉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心里都在想着小太子的事,想着捏他肉嘟嘟的脸时的感觉。太子的脸真是嫩得能掐出水来呢。祁连玉嘴角不自觉上扬。

  夜明珠光辉下,是一张英俊得过分的脸,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赵承啟:太傅,总赖在人家宫里算怎么肥事?

  祁连玉:嗯?殿下这是要赶我走?

  赵承啟:没有,没赶。(就,很怂)

  祁连玉:殿下要留我过夜么?

  赵承啟:(不要不要不要)

  祁连玉:不吭声当你默认了哦

  赵承啟:(不敢吭声)

第55章

  本来日子过得还算平静,但北方蛮族的入侵,打破了原本平静的日子。

  北方蛮族一路势如破竹,在赵国北方境内攻城略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赵国重文轻武,竟然无人能抵挡住蛮族的铁蹄。眼看失了好几座城池,边境连连告急。

  庆嘉帝焦头烂额,在朝堂上问谁有良策退敌。

  一帮文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时除了派兵前去抵挡,还有何良策?

  这时祁王站出来主动请缨,道:“臣愿带兵前去退敌。”

  “你?”皇帝看着他,祁王年纪尚轻,又无战场经验,皇帝不大放心,看向众大臣,问:“众爱卿以为如何?”

  众爱卿觉得祁王虽然年纪尚轻,但有勇有谋,堪当大任。无战场经验,可以派个老将带着。

  皇帝思虑了一番,最终派了宋思危宋老将军作为主将,祁连玉作为副将,带十万精兵前往北方退敌。

  临行前,祁连玉进宫面见太子。

  太子也听说了北方蛮族入侵一事,满腹惆怅,见到了太傅前来,忽然有了主心骨一般,安心了些。

  “太傅。”太子迎上去拜见。

  “嗯。”祁连玉看着小小的太子,有些放心不下,“殿下,我就要上战场了。”

  “啊,”太子略显惊讶地看着他,头仰得高高的,脖子有些发酸。

  “等我上战场回来,便能更好地教你了。在那之前,你在宫里要好好的,知道吗?”

  “嗯。”太子轻声应着,问:“要去很久么?”

  “不知道。”祁连玉看着太子,眼中流露出不舍。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留下陪他成长。可他深知这样对太子毫无帮助。自己手上无半点权力,无法助他坐上那个位置。

  此次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他不能错过。

  “宫里有我的人,会暗中保护你。请殿下不用太过担心,平日里不可松懈,好好用功读书。等太傅回来了,仍要检查你的功课。”

  “哦,”太子听了,心里压力陡增,低了头。

  祁连玉看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也要好好吃饭,长高点。”

  “……”太子对身高尤为敏感,尤其对太傅提他的身高,若是在平日里,他心里肯定不舒服。今日因为即将分别,太子倒不怎么在意了,只是低低应了声。

  祁连玉看着眼前玉雪可爱的太子,心想,等他回来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此一去,天高路远,不知何时能回。北方蛮族凶悍无比,恐怕不好对付。

  祁连玉感叹了一番,终是和太子依依不舍地分别。

  三日后,祁连玉便跟随宋思危将军,带领大军出发。

  太子一个人爬上了宫中最高的城楼,眺望远方,十万大军如同一条长龙,行走在天际。旗帜飘飘荡荡,他的心也跟着飘飘荡荡。

  从今往后,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太子从未觉得太傅如何重要,直到此刻见他离他而去,他忽然失落无比。他想随他而去,可他只能站在高楼上,看着他,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

  太子看着看着,鼻子一酸,忽然落下泪来。

  太傅虽然严苛,待他却也极好。太子心中充满浓烈的不舍。

  大军出发一月后,前线传来捷报,收复了一座城,把北方蛮族往回赶了。双方交战激烈,纸上难书。

  前线在打仗,宫中还一派祥和。仿佛战火永远烧不到这里来。

  苏芷媚被降为昭仪,搬到钟粹宫后,便开始吃斋念佛,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左相苏尚伦进宫看望了一趟女儿,看到女儿形容憔悴,忧心不已。

  “娘娘还是要保重身子要紧。”苏尚伦对她道,“此番委屈娘娘了。”

  苏芷媚听了,惭愧地道:“是女儿不好,险些连累了家族。”

  “那件事,”苏尚伦对宫中发生之事,仍是一头雾水,此时见左右无人,低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儿是被陷害的。”苏芷媚木然地道:“姓厉的太过厉害,不但害死了女儿腹中的孩子,还想置女儿于死地。好歹毒的女人啊。”

  “他们家,是厉害哪!”苏尚伦想起厉家,不由叹气,如今朝政就被厉南风和厉枢里外把持着。苏尚伦虽同为宰相中的左相,身份地位却远不及右相厉枢。

  “咱们且等着吧,”苏芷媚嘴角扯出了一个冷冷的弧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唉,也只能如此了。”苏尚伦受女儿的事牵连,在朝中备受瞩目,暂且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平白遭了这一场灾,他心中也是愁苦得很。

  承乾宫厉南风听闻左相苏尚伦进宫看望了苏昭仪,问身边人:“说了什么?”

  大宫女如意回道:“回娘娘,他们父女屏退了宫人,听不到说了什么。”

  “呵。”厉南风冷笑了声,道:“这次没能置她于死地,太便宜她了。”

  “娘娘不用担心,皇上那边,不会再宠幸她了。”

  “皇上?”厉南风想起皇上,语气有些嘲弄,“皇上有他身边那个护卫就够了,还能宠幸谁?一个苏妃,也不过尝个鲜罢了。”

  厉南风在宫中手眼通天,对皇上和太叔萌的事自然是知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不处理太叔萌,因为他一个男人也生不出皇子来,威胁不到她的地位。他们再怎么好,皇上都不会册封他。

  再者,皇上的护卫毕竟和妃嫔不同,厉南风有预感,动了皇上的护卫,必定惹得龙颜大怒。她也有些忌惮。

  厉南风摆了摆手,让人出去了。

  晚间,一个侍卫进来回话。

  厉南风坐在榻上喝着茶,问了他几句话。

  侍卫单膝跪在她面前,道:“宫里安插了不少祁王的人,有些隐藏得很深,不能一一拔除。”

  “祁王?祁王不是在前线打仗么,他的手还伸得进宫里来?”

  “应该是出征前就安排好了的。”

  “为了保护太子?”

  “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为了方便控制宫里,掌握宫中动向。”

  “清除几个了?”

  “隐藏得很深。”也就是一个都没。

  “废物。”厉南风骂了声,抬脚踹了一脚他的胸膛。

  侍卫捉住了她的玉足,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厉南风触到他的眼神,脸上有些发烫,要收回脚来,侍卫紧紧捏着,厉南风有些恼,“放开,你干什么?”

  “娘娘,下次要用脚踢人时小心些,可能有去无回呢。”侍卫顺着脚爬了起来,一手勾住厉南风的腰,便将她竖着抱了起来。

  厉南风轻呼了一声,手捶着他的肩,低斥着:“干什么你!”

  “干什么你不知道么?”侍卫轻笑了声,将她抱往床上去。

  厉南风空虚的床铺,偶尔会由侍卫填充。皇上太忙了,都不常光顾她这里。想到皇上前面后面都忙得不行,她就不想劳烦他了。侍卫完全可以帮他分忧。

  皇上,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好了。

  厉南风唇角嘲讽地勾了勾,玉臂搂了身上的人,感受着他带给自己的欢愉,很是快乐和满足。在床上的她哪还有半点矜持,活像个荡l妇一样。

第56章

  太子自太傅离开后,失落了几日,最后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用功读书。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各种虫鸣聒噪得不行。太子在课堂上听着窗外一片虫鸣,听得昏昏欲睡。尹贺的情况差不多,他也受着天气和虫鸣的影响,打了几个哈欠。

  仿佛能传染似的,上面的太师尹章也跟着打了两个哈欠。

  “天热了,容易犯困,”尹章打完哈欠,对底下两人道,“都打起精神来,拍拍自己的脸,别睡着了。”

  底下两人听话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了一下。

  好不容易听太师讲完上午的课,两人回东宫。天气太热了,一路上他们都不怎么愿意说话。回到宫里,洗了脸和手,才舒服些。两人一起坐到餐桌吃完了饭,便各自去休息了。

  到了下午就去上太叔萌的课,太叔萌已经开始教他们基本功。两人有模有样地练了起来。太叔萌教了一遍,就叫他们练,他拎着根竹鞭,在一旁规范着他们的动作。

  两人练了一会儿就汗如雨下,全身湿透。

  夏日炎炎练功也是要命,太叔萌看到他们满头大汗,笑:“这练功就得练下来几斤汗,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可不是说说而已。”

  对此,太子和尹贺深有体会。相比于夏天,他们更喜欢在冬天练功。冬天跑跑还能暖和起来,夏天跑跑就烧起来了。

  太子练功练得很累,下课之后,恨不得坐地上不起来了。然而还要回宫,一想到回宫那么长的一段路,太子就很绝望。他想住这里算了,明天就搬来这边住!

  “你不走么?”尹贺叫着他,太子拖拖拉拉的不想动弹。

  “你先回去吧。”太子对他道,尹贺路远,比不得自己在宫里的。

  尹贺见有宫人跟着他,点了点头,先行离开了。

  太子目送尹贺走之后,磨磨蹭蹭地回宫。

  夏日日长,虽已是傍晚时分,天边还亮着。太子走路不看路,忽然后面宫人推了他一把,“殿下小心!”

  “啊!”太子惊呼了一声摔倒下去,这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蛇,受了惊吓,给太子手臂上叮了一口。

  太子看到蛇,小脸都吓白了。蛇咬了他之后,就一溜烟跑了。太子还趴在地上一脸懵逼。

  “殿下!”那宫人惊叫着忙把他扶起来,看到他手臂流血不止,叫道:“不好了!殿下被蛇咬了,快传太医!”

  太子还搞不清怎么回事,手臂就被人咬着,那人的嘴唇在他手臂上又咬又吸,似乎想吸出蛇毒。太子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太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一会儿好像有人在耳边说话,一会儿又安静得出奇,偶尔还听到人哭哭啼啼。太子感觉自己在做梦,沉浸在梦境中醒不过来。

  皇帝听说太子被蛇咬了,急得上火。宫里哪里来的蛇!在看太子之前,先把跟着太子的宫人给砍了。

  来东宫一听到太医说太子体内的蛇毒难以清除,皇帝又想把太医给砍了。

  太医迫于压力之下,尽全力给太子救治。

  太子最终还是清醒了过来,皇帝看到他清醒了,终于松了口气,“太子醒了?”

  “父皇,”太子见到皇帝,就想起来。

  “躺着吧。”皇帝叹了口气,按着他不让他起来。

  太子头还有点晕乎,便躺着了。回想着发生的事,记忆还停留在被蛇咬的那天,而此时已经过了三天了。

  “朕的太子真是多灾多难啊,”皇帝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算命的说太子命硬,命硬往往也伴随着命运多舛。想起太子从小到大的不安生,皇帝到底疼惜他,惭愧地道:“朕贵为九五之尊,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

  “儿臣没事。”太子嗓音哑哑地道,“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皇帝冷笑了声,“高墙之下,哪里的蛇能钻得进来?”

  皇帝不觉得是一个意外,他即使再不愿意往上面想,也觉得太子遭受的“意外”太多了。太子没了,受益的是谁,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又来了是吗,皇帝为自己以往的仁慈而懊悔。如果是那个女人,他真不应该心慈手软!

  皇帝回到宫中,便吩咐太叔萌,今夜暗杀了厉南风。他终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了。想到惨死在她手中的子嗣,皇帝再忍无可忍。

  太叔萌得令,是夜便潜入承乾宫,准备暗杀厉南风。

  在暗杀厉南风时遇到了阻力,厉南风屋里竟然有侍卫,武功还不低,两人恶斗了起来。厉南风也警觉了,大喊着冲出去,“有刺客,来人啊!抓住刺客!”

  厉南风被闻风而来的宫女护着,宫中守卫听说有刺客,忙带人闯了进来。

  太叔萌暗杀失败,见打草惊蛇了,只得先撤退。

  宫中御林军出动,在宫中到处搜寻刺客。却不料“刺客”躲在了皇帝寝宫。皇帝见外面动静闹得有点大,便出声询问外面发生了何事,太监总管神色还算淡定,在门外回道:“回皇上,听说贵妃娘娘那边出了刺客了。”

  “刺客,哪来的刺客?”皇帝问。

  “御林军正在追查,皇上要叫来御林军统领询问吗?”

  “罢了,人没事吧?”

  “据说受了点惊吓,人没受伤。”

  皇帝没再说什么,太监总管也没再吭声。

  待得外面声音远去,皇帝才看向太叔萌,问:“你没事吧?”

  “没事。”太叔萌摇了摇头。

  “为什么没成功?”皇帝问。

  “她宫里有侍卫。武功还不低。”

  “她宫里有侍卫?”皇帝挑了挑眉,“是谁?”

  “没看清。”

  “她宫里有侍卫,”皇帝忽然想到什么,心里不大舒服,“半夜三更的她宫里怎么会有侍卫?”

  “你猜。”太叔萌望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皇帝被太叔萌的笑刺痛了眼,心里不爽快,嘴上也刻薄,“让你杀一个人都这么难,要你有何用?今晚一过,她那边守卫更严,往后更难办。”

  “我们可以拿她宫里有侍卫这事做文章,光明正大地把她砍了。”

  “不行。逼得太紧,她就反了。”皇帝现在还没十全的把握能制住她,万一逼急了,她要逼宫,自己和太子就危险了。

  “那就再等等。”

  “再等太子就被她害死了。”

第57章

  厉南风被刺杀,受惊不小。待得平静下来,不由又想是谁想要她的命。

  她想到了不少人,苏芷媚、庄苑蓉,但一想她们没那么大能耐,接着就想到了祁王和皇帝。祁王在宫中安排了不少人,可是祁王本人在西北打仗,手伸不了那么长,再说刺杀她也得有个理由。而皇帝呢?会不会因为太子之事,按捺不住了。

  厉南风一想到皇帝要她的命,也按捺不住了,尤其是今晚,姜晁为了救她已经暴露了。姜晁就是和厉南风私通的侍卫。一想到即将东窗事发,厉南风也淡定不了。

  天一亮她就派人送信给了她爹,自己则简单梳洗了一番,往乾清宫来。

  “皇上!皇上要给臣妾做主啊,”厉南风哭哭啼啼地叫嚷着,闯进了乾清宫。

  皇帝刚梳洗完,见她来了,不由问:“爱妃这是怎么了?”

  “昨夜宫中有刺客,险些要了臣妾的命了。”厉南风哭诉着,哭得花容失色,“臣妾这心还在砰砰乱跳呢,皇上,求皇上一定要将刺客抓拿归案,不然臣妾日夜寝食难安……”

  皇帝冷眼瞧了她一会儿,召来了御林军统领,问刺客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御林军统领神色有些黯然,他昨晚一夜都没睡,将皇宫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搜到刺客的踪影。这会儿只得委婉地交代让刺客给跑了。

  皇帝还没说什么,厉南风就发难,“就一个刺客,怎么就让他跑了?养你们这些禁卫军有什么用,一个刺客都抓不着,让刺客来无影去无踪,就这么跑了!”

  御林军统领跪在地上请求皇上和娘娘恕罪,厉南风可怜兮兮地看向皇上,“皇上,求皇上给臣妾做主……”

  皇帝揉了揉额头,他这还饿着肚子呢,一点不想给她做主,皇帝对厉南风道:“爱妃昨晚可看清了刺客的面貌身形,描述描述,也好让他们有个方向。”

  厉南风一听,像想起了什么,惊呼了一声,道:“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皇帝看着她问。

  “臣妾不敢说。”厉南风故意卖关子。

  “那就不说了,朕先去用膳了。”皇帝说着就要起身。

  “皇上!”厉南风见皇帝那么不关心她的性命之忧,竟然有些恼恨,只是面上仍然一副惊恐的样子,道:“昨晚的刺客,好像,太叔萌……”

  “爱妃可看清了?”皇帝刚要起身,又坐了回去,瞧着她,“确定是太叔萌?”

  “是,是有点像,”厉南风也没看清,但她猜到是皇帝要她的命,那么派来的刺客必定就是最信任的身边人,太叔萌刚好就符合人设。厉南风只是诈一下,看皇帝的反应,皇帝的反应很平淡,道:“既然爱妃觉得是他,那朕便唤他来与爱妃对峙吧。”

  皇帝说着便差人把太叔萌唤来,太叔萌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过来拜见:“属下拜见皇上,娘娘。”

  “太叔萌,”皇帝看着他,凉凉地道:“朕的爱妃说昨晚看到你去刺杀她了,此事你如何解释?”

  “皇上,属下冤枉啊,”太叔萌一听就叫冤,“属下,昨晚不是一直跟皇上在一起么?”

  “也没有一直在一起,”皇帝道:“有一段时间你确实不在。”

  “属下不在的那段时间,是回值班室了,属下有人证!”太叔萌说着,列出了人证四五六。

  皇帝自己证明刺杀的那段时间太叔萌和他在一起,不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和别人在一起,所以太叔萌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厉南风也不敢说皇帝有心包庇,最后见如此,只得道:“兴许是臣妾记差了,昨晚天太黑,臣妾心惊胆战,也只是粗略看了一眼……”

  “哎,”太叔萌一听就附和道,“这世上身形相似的何其多,也不一定就是属下啊,属下是被冤枉的。”

  皇帝见厉南风松了口,便让太叔萌先下去了,御林军统领也下去了,皇帝让两人去彻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定要查出刺客。

  厉南风来了一趟,就闹了一下,什么收获也没有。最后悻悻而归。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皇上跟这事脱不了干系。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逼宫的想法也冒了头。

  此刻的赵国内忧外患,暗潮涌动。

  厉南风联络了自个爹,把紧急情况告诉了他,厉枢在外面也悄悄布置了起来。

  布置是布置了,只是太子没死,就算逼宫成功,顺位继承人也理应是太子,厉南风想到这,又恨太子命太硬,怎么害他都不死!那毒蛇是西域进贡而来,寻常人一沾就见阎王,太子昏迷了三天,竟然还活过来了!

  太子活过来了。也觉得事有蹊跷。前世他傻掉以后,什么事都没了,到如今没傻,几次死里逃生,也太倒霉了!

  太子向喜公公打听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喜公公庆幸地道:“亏得殿下命大,躺了几天又活过来了,听见到的宫人说那蛇花花绿绿的,都没见过……皇上知道殿下被蛇咬了,发了好大火,把跟去的宫人都给砍了……”

  “砍了?”太子吃了一惊,“那,那……”太子想问太傅的人有没有事。

  喜公公知道他想问什么,忙道:“祁王的人没事,也亏得他帮殿下把毒血吸出来了。”

  原来帮吸毒血的是他,那推他一把的又是谁?不过一听已经被父皇砍了,太子也不大关心了。

  “宫里,最近发生了,什么吗?”太子想了想,又问。

  “昨儿个,”喜公公悄向他道:“承乾宫出了刺客了。”

  “刺客?”太子惊讶地看向他,“怎么回事?”

  “不知道哟,”喜公公道:“老奴觉得,只要是对付那边的,都是友非敌。”

  “那父皇……”

  “皇上肯定要彻查的。”喜公公担心地看着他,道:“殿下还是好生养着吧,莫操那么多心了。”

  尹贺听说太子被蛇咬了,也来看望了太子一回。

  太子精神还没恢复过来,面色苍白,容颜憔悴,尹贺见了,心里有点难受,对他道:“殿下,怎么那么不小心……”

  “唉,”太子见着他,也只有叹气的份。

  “宫里怎么会有蛇呢,听说还是很罕见的蛇,后来捉住了吗?”

  捉住了吗?太子倒忘了问了,这时听了尹贺的话,不由问向喜公公,“伴伴,那条蛇,捉住了吗?”

  “没有。好像不见了。”喜公公道:“后来,皇上让人去捉,不见了,你说怪不怪。”

  “会不会,被人带出宫了?”尹贺看了喜公公一眼,又看向太子。

  太子回想起那条蛇,当时只觉眼前一花,好像一团彩色在眼前晕开,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咬了,整个人都蒙蒙的,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他还是比较害怕看到蛇之类非常诡异的东西的。

  尹贺待了一阵,见太子精神不济,便告退了。太子在东宫养着,也操心不了外面的事。

  太后知道太子被毒蛇咬了,这回来看望他了。

  太后一见着他憔悴的样子,就难过得想落泪,“太子,你可好些了?”

  “皇祖母,”太子见了她,要起来拜见,太后按着他道:“躺着吧。”

  太子便躺着了,此刻见着亲切的皇祖母,心里也有些感动,眼睛红红的,却还要安慰着她,“没事的,皇祖母。”

  “唉,”太后听了,叹了口气,多少难言的无奈都包含在这一声叹息里了。

第58章

  太子被蛇咬之事,半个月后才后知后觉地传到了祁王手里。祁连玉手上捏着那张传书,差点将其捏成齑粉。

  小太子怎么样了?听说醒了,可……祁连玉担心得心揪成了一团,恨不能立即快马加鞭赶回去!可蛮族未退,他还要被迫留在这里。

  祁连玉下令,命祁王府中所有暗卫,潜入皇宫,暗中保护太子,直到他回去为止。

  祁连玉因为对太子之事鞭长莫及,心里涌现了焦躁,战场上难免急躁了些。好在还有一干能将从旁辅佐,才未铸成大错。

  祁连玉在战场上用兵灵活,又勇猛有魄力,加上祖上是开国大将,本身又是祁王的身份,很得人心。宋思危老将军虽然是主帅,但已是半退休的状态,在军中说话好使的还是年轻有为的祁连玉。祁连玉指哪打哪,所向披靡。

  赵国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将蛮族往北赶。

  蛮族中有一位阿嫣公主,年少有名,骁勇善战,亲自挂帅出征。在一次对敌中,看上了战场上意气风发的祁连玉,一打听是赵国的异姓王,感觉身份地位很匹配。几次战场上提出要招他为驸马,祁连玉深以为耻,十分痛恨,打起来更加毫不留情。

  阿嫣公主能破赵国十几座城,可见其足智多谋。

  这一场仗打着打着,慢慢就变了味,阿嫣公主要求和赵国和平谈判,只要赵国祁王肯和亲,便将城池悉数奉还。

  这在祁连玉看来简直是笑话,不用和亲他也能把城池一座不少地收回来!

  然而,消息传回了朝廷,主和派们却蠢蠢欲动,感觉此事可行。用一个祁王,换回所有城池,买卖不亏。

  赵国历经几代的风雨,重文轻武,积贫积弱,外强中干。一群文臣只会在朝堂上动嘴皮子,觉得能用和平手段解决的问题,就不必动刀动枪了。和亲,多好啊,和亲之后敌国就把城池乖乖归还了。

  但,主战派们就不同意了,且不说咱们自己就能把城池收回来,按主和派的意思,和亲了,万一祁王帮着敌国打过来,试问谁还能抵挡?

  说着说着,这就凸显出一个问题来了,祁王对朝廷是否忠诚。是不是已经在前线和敌国公主眉来眼去了,“和平谈判”只是一个幌子。

  这事不能深思,一深思就不得了。连皇帝都有些坐不住了。

  祁连玉在前线拼死拼活,以命相搏,后方朝廷却在怀疑他的忠诚,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差点没气得吐血。

  所以说他为什么对朝廷失望,若不是为了小太子,为了这个国家,他何苦来呢!

  祁连玉因为不知圣旨什么时候就下来,紧赶着要把蛮族驱逐出赵国境内,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他自己疲惫不堪,军队也跟着疲惫不堪。

  在最后背水一战的时候,祁连玉指挥失误,全军大败,祁王被擒。

  这消息一传回朝廷,朝野动荡。所有人都怀疑祁王已经叛变,被擒只是一个幌子,他要做敌国驸马去了。这种情况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去救他。

  太子不信太傅叛变,去求皇帝救他。皇帝对他道:“太子不必着急,容父皇想想。”

  太子心急如焚,却不能如何,只能等皇帝做决策。

  皇帝还没下决定,金国派来了和亲使臣,目的就是要祁王和亲,罢战息兵。

  没什么骨气的赵国,思虑了一番,最后同意了和亲。就这样把祁连玉给卖了。

  太子听到消息,差点没气晕过去。没想到太傅竟然有去无回了。谁能想到呢!怎么会这样呢?

  “父皇!”太子不甘心,奔去乾清宫求着皇帝,“父皇,你不能把太傅……”

  太子话没说两句,就泪如雨下,他痛心得很。太子自始至终都不相信太傅会叛变,还指望着皇帝会派人去救他回来,结果!父皇竟然让太傅去和亲了!父皇怎么能这样做呢!

  “父皇!”太子跪在皇帝脚下,声泪俱下地哀求着:“太傅不会叛变的,求父皇,去救救他吧,父皇!”

  皇帝暗叹了口气,对他道:“此事已成定局,太子不必再说。”

  “父皇……”太子仰头看向他,泪落不止,他从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为这种无能为力感到生气。

  “求求你了,父皇……”

  “带太子回宫吧。”

  皇帝看向跟随太子的宫人,宫人连忙应是,上来搀着太子,“殿下,回宫吧。”

  太子哭得不能自已,几乎是被半拖半拉,拖了出去。

  早先祁王被擒,消息传来,祁王府暗卫蠢蠢欲动,要奔赴敌国把祁王救回来。然而,圣旨一下,他们又迷茫了。现在去救回来,也没用了。祁王的身份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金国驸马,不再是赵国祁王。赵国已经没有祁王的立足之地了。

  这些暗卫救不回祁王,又眼见着皇家把祁王给卖了。已经恨上了狗皇帝一家,对祁王吩咐的暗中保护太子一事,已经不那么上心。

  太子哭哭啼啼地回宫,喜公公迎了出来,问:“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喜公公说着话,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暗影,耳听到什么携着劲风靠近了,忙一把抱住了太子,“殿下,小心!”说完,他后背就中了一支箭,顿时瞪大了双眼。

  太子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扑到了地上,待看到喜公公背后的箭,登时惊恐得耳朵一片嗡鸣。什么都听不见了。

  “伴……”太子嘴张了张,却只吐出一个字,睁着一双泪眼瞧着他。

  “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宫人反应过来,连忙叫嚷起来。周围乱作一团。

  “殿下,没事吧?”喜公公想从太子身上起来,却动弹不了,他脸色白得像张纸,有气无力的。太子给他压着,喉咙被巨大的悲伤堵住了,难以呼吸,几乎窒息。他看着喜公公慢慢地闭上了眼,给彻底吓住了。

  “公公!”有人过来把喜公公扶起来。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推着他,一边喊:“伴伴,伴伴,你醒醒……太医,快去传太医啊!”太子哭着冲周围喊着,他的心被剧痛撕扯着。怎么会这样呢?太傅出事了,现在连伴伴也……

  “伴伴,伴伴啊!”太子抓着他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

  “殿下……”喜公公有气无力地睁了睁眼,嘴唇动了动,要说什么,太子没听清,不由耳朵凑了上去,“什么,伴伴,你想说什么?”太子努力止住了哭,听他说话。

  “伴伴,不能陪殿下了……你要,好好的啊……”喜公公说完,两腿一蹬,就咽了气。

  “伴伴!呜……”太子见喜公公蹬了腿,身子扑在喜公公身上,哭得不能自已,“你醒醒,不要睡!不要……”

  周围的人见了,不由跟着伤心落泪,太医赶来时,已经没救了。

  皇帝听说太子东宫遭遇了刺客,连忙赶来,见只死了一个老太监,太子没事,不由放下心来。

  刚放下心来,就怒上心头,“宫中屡屡遭遇刺客,御林军干什么吃的!”

  皇帝下令三日之内追查出刺客,查不出刺客一个个革职查办!

  霎时宫中人心惶惶。各处戒严。

  这一年太子十岁。

  太子想不到喜公公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自己,他以为他像前世一样病死,没成想是为了救他而死!

  失去了太傅,如今又失去了喜公公,太子一颗心冷得腊月天似的。他早知道是谁想要他的命!他早知道!

  太子心中好恨啊,好恨。

第59章

  太子将一腔怨恨对准了承乾宫和毓庆宫。他还不能将厉南风如何,但赵承韬,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必须为他母亲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太子咽下了所有苦楚和眼泪,计划起了为喜公公报仇之事。

  他要让那个女人尝尝失去至亲之痛!她该尝尝这种滋味!

  御林军最后还是查不出刺客,皇帝大动肝火,革办了一批人。

  此事最后又是不了了之。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谁干的,但就是抓不到证据。

  太子已经不指望他那个父皇能干什么事了,他跟祁连玉一样对朝廷感到失望。对皇帝感到失望。

  太子调整好了情绪,忍辱负重,去接近赵承韬。

  赵承韬因为太子来找他玩,开心不已。

  “太子哥哥,”赵承韬甜甜地叫着太子,“你肿么来了。”

  “哦,只是路过。”太子看向赵承韬那张笑容满面的脸,感觉分外刺眼,“想着有日子不见皇弟了,有些想念,便来看看。”

  “我也甚是想念太子哥哥呢。”赵承韬上前拉了他的手,很是高兴。

  “我们去御花园玩吧。”太子建议。

  “好啊。”赵承韬欣然答应了。

  两人便往御花园去。

  厉南风的人一直盯着太子的动向,得知太子找上了二皇子。连忙来承乾宫禀报。

  “太子在皇儿那里?”厉南风刚刚呕吐了一阵,此刻才感觉好些,看向宫人。

  “是,正一块玩呢。”宫人回应。

  “仔细盯着点,别出什么差池。”厉南风吩咐着。

  想是近来太子寂寞了,想找人玩儿,厉南风也没多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童。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最主要是,厉南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了,而这肚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有点难办。她满脑子都是怎么让皇上来宠幸她,好不让此事暴露。所以一时也顾不上赵承韬那里。她还想不到太子已经在报复她了。

  夜里,姜晁来的时候,厉南风满心幽怨,埋怨他行事不小心,让她揣了个不得了的。

  姜晁搂着她安慰:“要不,我去把狗皇帝杀了,给你当皇帝?古有武则天当皇,你如此聪慧,为何不能?”

  “好啊,去吧。去把他杀了,我让你儿子当皇帝。”

  “真的?”姜晁探手摸到了她肚子,“真是我儿子啊。”

  “不是你的是谁的,”厉南风啐了一句,“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个还没生出来,知道是皇子是公主。”

  “那个他也不认我。”姜晁在她耳边咬了一口,轻声道:“我去把狗皇帝杀了,咱们一家四口团聚。”

  姜晁说着真要去,厉南风不由拉住了他,“行了,我就说说,你别去。”

  “怎么,舍不得啊?”姜晁见了,又有些郁闷,“你心里是不是还喜欢着狗皇帝?”

  “我都跟你了,你还要说这话气我。”厉南风白了他一眼,“要你有什么用?”

  “我不是说了,去杀了狗皇帝吗,你又不让。”

  “你杀得了他吗?他身边都是护卫,还有那个太叔萌,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太叔萌也不算什么,我跟他交过手。”

  “此事再说吧。”厉南风有些累,走到床边坐下,她心里想着,现如今时机未到,还是让皇帝宠幸她一晚,把事情遮掩过去。

  “那你肚子怎么办?”姜晁也走过去坐下,看着她,“再等肚子就大了。会被看出来。”

  “我不知道会被看出来吗?”

  “那你怎么想?”

  “我得去找皇上,好歹把事情坐实了。”

  “你……”姜晁听了,不是很赞成。他心里已经把厉南风当成他的女人,让自己女人去陪别的男人,他心痛得很。

  “我不想你去。”姜晁抓了她的手,“要不,不要这个孩子了……”

  “这是你的孩子,亏你说得出来。”

  “我不想你去陪他。”

  “我和他是夫妻。你搞清楚。”厉南风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姜晁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倒忘了,名不正言不顺的是他。

  厉南风是个强势的女人,若事情不按照她设想的发展,她会气得半死。

  最后姜晁默认了她的做法,没再吭声。

  厉南风反应过来自己语气有些不好,又温声软语安慰了他几句。

  接下来事情就按照厉南风设想的那样,她去找皇上,想方设法地获得宠幸。

  太子这边,除了上学,就日日去找赵承韬玩儿。连尹贺都冷落了。

  尹贺觉得太子比先阴沉许多,许是宫中发生太多事,太子又经历了太多,才会如此。尹贺对此也不知如何是好。他跟太子近来也不大搭得上话,除了必要的上课,真的连交流都没了。

  太子一心扑在复仇计划上,又告诫自己慢慢来,不能太急躁。他计算好了时间,一切都计算好了。

  赵承韬的身体一直很好,没什么毛病,直到有一天早上起来,感觉不大舒服,浑身乏力,手脚发抖,随时会晕倒的样子。

  赵承韬还勉强要起来,宫人看到他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忙问:“殿下,你,你没事吧?”

  赵承韬无力得很,爬也爬不起来,宫人上来摸了摸他的脸,没发烧,脸上冰凉冰凉的,就是脸白得吓人,“殿下,你是不是生病了?请太医来看看吧?”

  “嗯。”赵承韬起不来,只得重新躺回床上,他也不知怎么了,昨儿还好好的,今天就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

  不多久太医来了,厉南风也闻讯赶来了,进门就问:“皇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病了?”

  太医在给二皇子把脉,厉南风坐在一旁着急地等待着,不时地瞧瞧太医的神色,不时地看看床上的儿子。

  太医也诊不出什么来,最后说是夜里着了凉,给他开了药方。

  厉南风听说是着了凉,十分恼怒,责罚了夜里值夜的宫人。这才坐到赵承韬床边来,略显埋怨地道:“皇儿也太不小心了,定是夜里睡觉踢被子了吧?底下人不上心,母妃都责罚他们了。皇儿好好将养两日,就好了。”

  “没事的,”赵承韬虚弱地安慰着她,“母妃不用担心。”

  不多会儿,药煎好了端来。厉南风闻到药味就想呕。她实在闻不得那个怪异的药味,安慰了赵承韬两句,就起身离开了。

  厉南风出来,上了轿辇,一路干呕着回承乾宫。

  不出几日,赵承韬变得越来越憔悴,面色苍白,眼窝凹陷,眼睛凸出,十分骇人。

  一看就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太子来看望他,赵承韬见太子来了,对他笑了笑,但笑得很勉强。因为他快死了。

  太子冷冷地看着赵承韬,看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睡去。他知道赵承韬是无辜的,起码现在,他是无辜的,可谁叫他有个不无辜的母亲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无辜吗?

  太子坐在赵承韬床前,静默地想了一会儿,最后起身回宫了。

  一天夜里,赵承韬忽然一命呜呼了,死得悄无声息。

  “皇儿,天啊!!”厉南风抱着已经凉透的赵承韬哭得死去活来。她不敢相信,她的孩子,她活蹦乱跳的孩子,忽然之间就没了,没了。

  皇帝闻讯赶来,看到自己儿子死在床上,不由悲从中来。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当即就要发落毓庆宫里的人,“好好的人怎么没了!”

  地上跪了一地的人,皇帝一怒之下,全让人拖出去砍了。

  太医来了,给赵承韬检查死因,竟然检查不出来。从全身和面部发紫来看,可推出是中毒而死,但中的是什么毒,不得而知。

  “好好的人怎么会,怎么会中毒呢?”厉南风一听,就泪眼朦胧地冲太医吼着,“他怎么会中毒的,是谁,是谁要谋害我的皇儿!”

  皇帝抱着情绪激动的厉南风,安慰着她,“爱妃稍安勿躁,等太医说完。你,你说,到底是什么毒?好好的在宫里怎么中毒了?”

  “这……”太医委实检查不出,应该是一种无色无味之毒,恐怕这毒唯有下毒之人才知。

  厉南风看他样子也知道说不出个屁来,连忙问宫人最近二皇子都遇着什么人,然而宫人全部让皇帝给砍了。厉南风听了,差点没气晕过去。她情绪激动,导致胎儿不稳,流血了。

  皇帝看到,也吓得不轻,虽然他是想要她的命,但人死在眼前和死在印象里还是不一样的。

  此刻现成的太医,又连忙给厉南风把脉。

  这一把,又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有喜了。

  这一声喜让皇帝有些懵圈,因为他已经许久没宠幸过这女人了,喜从何来?前阵子厉南风是没少往他跟前凑,可他被太叔萌闹得一直在床上躺,都没空搭理她。

  “你,你说什么?”皇帝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贵妃娘娘是有喜了,”太医对他道:“不过,眼下娘娘情绪有些激动,胎儿不稳,臣这便施针……”

  “你等会儿。”皇帝叫着他,此刻厉南风躺在榻上,要死不活。儿子死在了那边床上,还没处理,皇帝心里乱得很。

  他忽然想起太叔萌说的那句话来,“你确定他是你儿子?”

第60章

  一想到赵承韬有可能不是自个儿子,皇帝的心肠骤然冷了下来。细瞧赵承韬的面容,确实和自己没甚相似之处,往时皇帝不愿意相信,但现在这女人又怀了明显不是他的孩子,皇帝不得不相信了。

  “皇上?”太医还在焦灼地等着,怕贵妃娘娘流了孩子,皇上得砍了他脑袋。

  皇帝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让他施针。

  不管是不是他的孩子,现在都得认了,自己的妃子给自己戴了绿帽,这桩丑闻传出去真是要被世人耻笑。不过,他不会让她生下这孩子的。

  皇帝一脸复杂,让人把二皇子的尸体殓了。

  相比于毓庆宫的“热闹”,毓秀宫安静许多。太子坐在榻上,逗着笼子里的几只小白鼠。

  赵承韬的死讯传来,太子内心无波无澜。

  终于死了。太子暗暗地想。

  太子在榻上坐了很久,直到夜深了才去睡。

  一闭上眼,就看到赵承韬满脸是血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啊太子哥哥?”

  “我做错了什么?”

  “太子哥哥为什么要害我?”

  太子看到他是飘着的,惊得心扑通扑通跳,不由想转身逃跑,然而脚却动不了。他不停地挣扎着,赵承韬慢慢飘过来,太子惊得猛摇头,让他不要过来。

  “别过来,不要过来……”

  太子梦魇了,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如擂鼓。值夜的宫人来察看,看到他这样,也被吓了一跳,“殿下,醒醒,殿下!”

  太子被生生摇醒了,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看到面前一张脸放大,吓得魂飞魄散。

  “啊!”太子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殿下,是我啊。”宫人小五叫着他,这小五是祁王留在太子身边的人,太子看清他的一瞬,莫名安心了下来。手抓着他,急切地道:“我,我做噩梦了。”

  “没事了,殿下不要怕。”小五安慰着他。

  “嗯。”太子应着,慢慢放心了下来。

  “睡吧。”小五叫着他。

  “不,”太子摇了摇头,他害怕睡觉,睡着了又梦见……

  “那我陪着殿下?”小五坐在他床旁看着他。

  “嗯。”

  “殿下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太子不愿说他梦中之事,又怕小五继续问,不由转移了话题,“太傅他,还会回来么?”

  小五听了,暗叹了口气,他是不多的留在太子身边的人之一,祁王府已经散了。暗卫们北上去找祁王了。

  “会回来的。”小五安慰着他。

  “可他是金国驸马了。”太子说着有些难过,他心里也知道,太傅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了。

  “王爷还记挂着殿下呢。”小五对他道:“属下还在这里陪着殿下,不是吗?”

  太子看着小五,又感觉他说的有些真,如果太傅不回来了,为何还留这些人在这里呢?

  太子想了想,问:“你们是因为,无处可去,才留在这里的吗?”

  “无处可去?”小五笑了下,“天大地大,怎会无处可去呢?”

  “那为什么……”

  “殿下是王爷心尖上的人,自然要留下保护殿下了。”

  可他是金国驸马了……太子想到这,就难过,“是我太没用,没能说动父皇,把太傅救回来。是我们皇家,欠了祁王府的。”

  “殿下能这样想,属下很欣慰。王爷没白疼殿下一场。”

  太子想起昔日太傅待自己亲厚,比父皇还亲。可自己是怎么对他的呢?连救他一救,都不能够。

  “殿下不必太过担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太傅如此雄才大略,可惜,父皇不识。”太子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小五和他说了会儿话,看到他昏昏欲睡了,又劝着:“殿下睡吧。”

  “嗯。”太子没再坚持,躺下了。

  这回没再梦到赵承韬,而是梦到太傅。梦到太傅牵着他的小手,在雪地里走。太傅问他:“要不要去祁王府看看?”太子点了点头。

  祁连玉便把太子带回了祁王府,推开门,一道白光刺眼。太子在这时醒了。

  太子醒来,眼睛望着帐顶,有些茫茫然。

  他从前也梦到过太傅,也梦到过太傅邀请他去祁王府,但每次打开那扇门,就出现一道白光,然后他就醒了。太子是去过祁王府的,但梦中愣是看不到祁王府的样子。

  太子发了会愣,就起来了。

  赵承韬薨了。

  皇帝闹心得很。不知道这死的到底是不是自个儿子,思虑再三,还是让他入了皇子陵。丧事没有大办。

  因着二皇子这事,宫中一片哀戚。

  承乾宫的哀伤更甚。厉南风痛心不已,见皇帝对她儿子之死如此敷衍了事,又不由生了怨恨。她估摸着自己怀孕的事已经暴露了,恐怕今后再没有好日子过。

  没想到这报应来得这样快,皇帝暗暗命太医开了堕胎的药方,给厉南风喝下去。很快她就小产了。

  厉南风腹痛难忍,在床上打滚、哭喊,待手上摸到了血,登时两眼通红,眼泪扑簌簌地掉。不甘,愤恨,委屈,她撕心裂肺地喊出了一句:“皇上啊……”喊完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娘娘,啊,娘娘!”宫女也给吓坏了。

  如意惊慌失措地吩咐着人快去把太医请来。

  姜晁进得承乾宫来,就要去看厉南风,如意见了,赶紧把他拦住,低声道:“娘娘没事,你别进来。”

  对于厉南风和姜晁之事,如意自然是知道的,此时眼神警告着他。皇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让他注意点分寸。

  姜晁见刚死了二皇子,如今厉南风哭得死去活来,他揪心得很。想看看她,还被拦着,登时不悦,“我就看看她。”

  “哎!你,”如意根本拦不住五大三粗的男人,心里焦灼得很。连忙叫人去外面守着,要是皇上来了,知会一声。

  “南风!”姜晁看到床上昏死的人,心如刀绞,他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顿住了脚步,看向她被血染红的那处,脸都吓白了,“南风,你怎么样了?”姜晁扑了过去,看着床上憔悴的人儿,怒火攻心,对宫女吼着,“怎么不叫太医!”

  如意道:“已经去叫了,还在赶来的路上,你快出去。我们要给娘娘换衣裳。”

  姜晁摸了摸她,还有呼吸,但呼吸微弱,不知会不会死掉,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不多会儿宫女来报,太医来了。姜晁见了,只得赶忙退出去。和赶来的太医擦肩而过。

  皇帝借着这事,狠狠打击了厉南风,估摸着她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来。而厉南风的父亲厉枢那边,皇帝派了心腹去查他的错处,查不出来也给他制造点。很快就发现他在暗暗联络各地兵力,意图造/反。这下连制造都不用制造了。

  真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皇帝火速派出精锐禁军,查抄了右相府,杀了厉枢个措手不及。

  厉南风还未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就被赐了三尺白绫。

  风光骤然落幕,厉南风满心荒凉。听闻厉家满门抄斩,她也不愿独活。

  只是满心不甘和愤恨。

  “呵,赵成美,”厉南风恶毒地诅咒着那个男人,“是你负我在先!我做错了吗?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断子绝孙!”

  传旨的太监嫌她骂得难听,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上来把她绞死了。

  厉南风风光的一生,就这样惨淡收场。

第61章

  厉南风被赐死后,皇帝在御花园遭遇了一场刺杀,来人是和厉南风私通的侍卫,姜晁。

  太叔萌护着皇帝,和姜晁打斗起来。姜晁带着怒气,要置狗皇帝于死地。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太叔萌都差点拦不住他,好在皇帝身周密密麻麻围了一圈护卫。很快姜晁不敌,被一剑刺中。死前狠狠把狗皇帝骂了,太叔萌干脆一剑削了他的脑袋。

  这下世界安静了。

  皇帝有些怪罪太叔萌当着他的面搞得这么血腥,这样他晚上是要做噩梦的。太叔萌吩咐人收拾了。扶了皇帝回宫。趁着没人,把手搭他腰上吃豆腐。

  皇帝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厉南风一死,承乾宫的宫人也被发落了。

  大宫女如意知道厉贵妃一死,自己也免不了一死,但她不甘心。她跟了厉贵妃很久了。知道很多事。包括皇后的事。她死不足惜,却不想让皇帝活得太自在。

  如意冒死到了毓秀宫,要面见太子。说有要事禀告,是事关皇后之死。

  这段时日,太子冷眼旁观着宫中的剧变,没想到父皇还做了件好事。把厉家连根拔起了。厉家一除,太子心中暗松了口气。

  厉南风身边的宫女求见,太子本不欲见,却听说事关皇后之死,心中一个咯噔,难道母后之死,其中还有隐情?

  他只记得喜伴伴说是病故的,难道不是?

  太子坐在榻上召见了如意,问她:“你想说什么?”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如意行了一礼,站在那里,眼睛瞄向太子身边的宫人。

  太子跟随她的视线看了眼身旁站着的小五,对她道:“有事就说。”

  如意见太子都不介意,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当即道:“奴婢来,是想告知太子殿下,先皇后的真正死因。”

  “我母后?”太子盯着她,“我母后不是病故的么?你休要胡言乱语。”

  “是病故的,但因何而病,太子殿下不想知道么?”

  太子听了,脑中一阵嗡鸣,因何而病?因何而病?难道是被人谋害的?太子看了身边的小五一眼,又看向如意,如意是厉南风的人,难道母后是被厉南风……

  太子咽了下口水,忍不住问了出来,“因何而病?”

  “因你的父皇啊,”如意唇角阴险地勾了勾,“你英明的父皇,把你母后给害死了。太子殿下。”

  “你!你胡说!”太子听了,登时恼怒,他感觉此事荒谬极了!怎么可能是父皇!他母后死时,他尚在年幼,三四岁的年纪,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是病故的,病故的!每年父皇还同他一起去祭拜母后!怎么可能是父皇害死的母后!

  “奴婢有没有胡说,太子殿下可以查证。”如意道。

  “怎么害死的?”太子恨恨地看着她。

  如意也没再卖关子了,把当年的秘辛和盘托出:“此事奴婢是听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说的,当年皇后很是受宠,后来生下太子殿下。可好景不长,皇后很快发现了皇上的秘密。皇上身边的护卫太叔萌,殿下应该很熟悉吧,不是殿下的太保么?他,呵,他是皇上奶娘的儿子,也是皇上的相好。殿下能想象得出两个男的如何相好么?”

  太子自然想象不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如意也不指望他能明白,继续道:“他们就跟男人和女人一样相好,就跟你父皇和母后一样,殿下能明白么?起初皇后并不知晓此事,但某一天,他们竟然在御花园干那种事,被皇后撞见。皇后不敢相信皇上居然和一个男人苟且,那人还是他奶娘的儿子。还是他贴身的护卫。”

  “皇后知晓此事,却不敢伸张。日日忧虑,以致成疾。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了。皇后病故的原因,恐怕连皇上都不知晓呢。你可知,皇后弥留之际,皇上在干什么?呵,他正和那个护卫在苟且呢。皇后崩后,宫人来报告给皇上,皇上都没力气去看她一眼。皇后就这么孤独而凄惨地病故了……”

  如意看着太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心里很是快慰。狗皇帝,你不得好死,接下来,就让你这个好儿子好好陪你玩吧。

  “奴婢所说的这些事,殿下可以向皇后当年贴身伺候的宫女查证,但凡有一句假话,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太子听了如意一番话,已经彻底呆住,脑袋里轰轰的,不会思考了。他不敢相信,他母后当年死得如此凄凉!凄惨!

  他的好父皇啊!不只父皇,还有太保……

  太保完美的形象在太子眼前轰然崩塌,从前觉得他有多好,就觉得从前的自己有多愚蠢。

  如意见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正要告退,太子出声问:“当年贴身伺候的宫女……”

  “回殿下,当年的宫女已经出宫嫁人了。奴婢知道她的去处,告知了殿下,殿下自己去查证吧。”

  如意告诉了太子,皇后贴身宫女详细姓名和现今住址,之后便告退了。

  如意回到承乾宫,便被人抓走,暗暗处置了。

  太子听到了当年的隐情,坐在榻上久久不能回神。

  “小,小五,”太子看向小五,脸色极其难看,“她是不是,胡说八道的?”

  “其实,”小五面露难色地看着他,“有一桩是真的,皇上和那个护卫……”

  “你知道?”太子惊讶极了,后又有些恼,“知道为何不说?”

  “本来这是皇家之事,属下不好多嘴。”小五难为情地道,“属下在宫中行走,也是偶然撞见的。”

  太子听了,还以为他知道他母后之事不告知他,听说是偶然撞见父皇之事,倒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宫女……”

  “这样吧,属下派人去查证一下。”

  “嗯。”这样是最好了。免得听她一面之词,不知真假。

  小五派人去查证,确有这么一个宫女存在。太子想当面见见那个宫女。便找了个由头跟父皇说要出宫,尹贺帮他打掩护。皇帝同意了,派人跟着。

  太子进了太师府,那个宫女就在太师府里。太子和小五见了她,在屋里待了许久。

  太子出来时,面如死灰。

  听宫女形容了一番当年情形,更加凄惨。母后缠绵病榻,自己尚年幼,他那个好父皇却只顾自己风流快活,从不来看望一眼。母后独守空房,凄凄惨惨地死去,连父皇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太子心中好恨啊,他早该知道!父皇待他,还不如一个外人,还不如一个外人!

  怪不得上一世太保拼命护着父皇,太子起先还觉得他忠诚,现如今只觉可笑,他哪是忠诚,分明是徇私!

  太子觉得太荒唐。

  外面艳阳高照,却照不进他阴霾的内心。

  他恨父皇,也恨太保。要不是他们,母后就不会含恨而终。

  听宫女说,母后是多么的疼爱自己,死时还舍不得自己,望着自己默默流泪。太子听得要泪目,如果母后没死的话,如果她没死的话……自己也不至于在宫里一个人孤零零的无人陪伴。

  太子从太师府回来,又恨上了皇上和太叔萌。他要让这对狗男男付出代价。

  皇帝那边,却因为只有太子这根独苗苗,而更加关心起太子来。频频地召见他,太子面上和他父慈子孝,心中却恶心透了。

  因为知道了皇上和太叔萌之事,太子偶尔也撞见了他们之间的异常。从前不在意的那些亲密举动,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如此的不同寻常!太子每每见着他们亲密,就想起自己惨死的母亲,心中更恨。

  怎么报复他们呢?现今的太子是没有能力和自己父皇抗衡的。

  宫中再无人能威胁太子的地位,但太子也没能和自己父皇抗衡。

  只有等。唯有等。

  厉南风死了,宫中妃嫔又闻风而动。

  勾引皇上,各凭本事。

  皇帝自己也有雨露均沾,开枝散叶的意思。趁着年轻就开始宠幸他后宫的妃嫔们。

  时间一晃,五年过去。

  太子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能文能武。

第62章

  太子年长五岁,今年一十五。皇帝又老了五岁,已经四十不惑。

  皇帝这些年宠幸后宫,身体已经被掏空。太子再熬两年,估计都能把他熬死。

  但太子不满足于把他熬死,这样根本惩罚不到他。他要夺走他最看重的东西,那就是,皇位。太子要在他有生之年,夺走他手中的一切权力,让他眼睁睁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让他尝尝那痛不欲生的滋味。

  这些年,虽然皇帝一直宠幸后宫,但一个子嗣都没能留下。厉南风已经死了,妃嫔们还是留不下一个子嗣。皇宫中依然只有太子一根独苗苗。

  皇帝看着这根独苗苗,有时真怕他忽然折了,那他真是没后了。

  据说厉南风死前曾诅咒他断子绝孙,难道真被她咒着了?皇帝一想到这事,就不是滋味得很。

  “在想什么?”太叔萌从后面搂住了他。

  “你说,这些年朕没少努力,怎么就留不下一个子嗣呢?”

  “我不是也没有子嗣,我说什么了吗?”

  “你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你家有,你不是有太子了吗?还不满足?”太叔萌说着,不是滋味起来。他是皇帝,不能不让他宠幸后宫,可谁会高兴自己男人碰别人呢。

  “太子是太子,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能开枝散叶呢。”

  “是不是后面用得多了,前面使劲也没用?”太叔萌想到这个,就禁不住笑了起来。

  皇帝一听,没好气地推开了他,“那你以后少碰我。”

  “我少碰你,你就能少碰那些女人吗?”

  “我是皇帝,总要宠幸后宫。”这事是老生常谈了,皇帝心里暗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还是一样年轻英俊的太叔萌,岁月好像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相比于他,自己倒是苍老了许多。

  皇帝心中掠过一丝苍凉之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感叹道:“你还是这样年轻,而我已经老了。”

  “不才四十,说什么老了呢。”太叔萌抓了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瞧着人,脸上似笑非笑,“咱们也差不了几岁。”

  “你不明白,在那事上,我感觉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那你就别往那事上使劲了,那些女人都把你身子掏空了。有没有子嗣有甚要紧,你不是已经有太子了?”

  “太子和朕并不亲近,”皇帝发现厉南风死后,问题并没有解决,只要他还坐在那个位置上,总有新的问题冒出来,层出不穷。不是杀掉一个厉南风就从此高枕无忧了。“自从厉南风死后,太子对朕更是冷淡了。只是表面亲近。”

  “厉南风没死,他对你也不亲近。”太叔萌提醒着。

  “唉,可能朕已经没有其他子嗣,对父子亲情有些需要起来。太子对朕不亲近,让朕心里不大舒服。”

  “你说朕,怎么就没能再有其他子嗣呢?会不会……”皇帝想说会不会又有别的隐藏得很深的人,像厉南风一样,谋害妃嫔们肚里的孩子。他宠幸的妃嫔,诸如庄妃、丽妃、苏妃等,要么怀不上,要么怀的都流了。

  皇帝屡屡希望,也屡屡失望,不由生怨。

  “别想那事了,顺其自然吧,那样你还能多活几年。”太叔萌劝着他。

  皇帝风流儒雅,人中龙凤,太叔萌对他情根深种,早已不是想要他的身子那么简单。过了年轻时候那股劲,他现在就想和他一起白头到老。无论他宠幸多少女人,那些不过都是生子的工具,他的心还在他这里。他不嫉妒那些女人,应该是那些女人嫉妒他。

  皇帝靠在太叔萌怀里,没再吭声。皇帝忽然想到他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没有其他子嗣了,受益人是谁?

  这样一想,冒出来的那个人,就显得极其可怕了。

  他从没想过,他的太子,会杀害他的孩子。

  这何其可怕啊!他一直以为太子宽厚仁慈,背地里却……暗下毒手。

  皇帝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若是天意,也太过刻意。

  /

  这五年来,太子闷声不吭,为了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手上的确沾满了血腥。

  他的风流父皇,让他费劲不少。

  一个在前马不停蹄地制造“麻烦”,一个在后马不停蹄地跟着收拾。

  好在时至今日,并无遗漏。

  父皇的子嗣,除了自己,一个都再生不出。

  自从毒死了二皇子赵承韬,太子的心肠就变冷变硬了。

  知道了皇帝和太叔萌之事,太子再无所顾忌。

  从前还顾念着父子亲情,然而知道他的好父皇是怎么,把母后害死之后,什么父子亲情都变得可笑起来。除了需要继承人来继承那个位置,自己的作用是什么?

  父皇,是把他当作儿子,还是当作继承人来看?

  太子拎着一把剑在练武场练,越发冷厉的剑锋,泄露了少年心底的冷意。太叔萌到来,刚要拍手叫好,太子察觉到他的到来,剑锋一转,直取太叔萌的命门。太叔萌眼露诧异,反应极快,侧身躲过。手上的竹鞭化了兵器,和太子打斗起来。

  太子是太叔萌亲手教的,徒弟再怎么厉害,怎么厉害得过师父?

  过了十来招,太子就败下阵来。他心中略有不甘,面上却温和无害,停了下来,少年人轻快的语气向他道:“太保好厉害,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这样厉害呢?”

  “哈,继续努力吧。”太叔萌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已经长得快和他一般高了。从前还是个小不点,一转眼,身量拔长得骇人。

  “殿下,太保。”两人正说着话,尹贺来了。尹贺身量和太子一般,书生气过重,显得有些迂腐。

  “尹贺,你来了。”太子招呼了他一声。

  “既然来了,那就开始上课吧。”太叔萌对他们道。

  接下来,太叔萌就给他们上课。

  在武术方面,太子比尹贺要融会贯通一点,尹贺不是练武的料子。他家是书香世家,自小受到的熏陶,重文轻武。见自己学不进,尹贺权当陪太子学。渐渐也不怎么上心。

  太子倒是上心,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还是打不过太保。他深知要对付父皇,必须先拿下太保。可是五年了,他心里除了着急,毫无进益。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太师、太傅电视上喊得多了,感觉很正常,太保没什么人喊,感觉怪怪的~还是喊太叔萌舒心一点,一如既往表白萌萌~

  皇帝:萌萌,我的。

  作者:放心,没人跟你抢。

第63章

  还没等太子学有所成,蛮族再次来犯。距离上次进犯,已经过了五年。双方签署过和平条约,可如今条约被单方面撕毁了。

  蛮族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皇帝不思进取,安逸享乐太久,国家一直内耗,早已耗成了一个空架子。

  军队里老弱残兵太多,队伍冗沉,战斗力低下,又安逸太久,哪里抵挡得住四处征战十分凶悍的蛮族?一时间只有被打的份,毫无还手之力。

  外族的进犯才使太子猛然醒悟过来,这些年他光顾着斗父皇,倒忘了外族的威胁!

  他以为赵承韬一死,就无人勾结外族进犯国家,没想到,太天真了。

  这次进犯来势凶猛,主和派们还想着割地赔款保平安,人家根本不搭理,连使臣都斩了。

  后来到底知道了领头的是谁,就是五年前被他们卖了的祁王。

  祁王带着蛮族回来报仇来了!大家心中都是如此想的。然而,五年前他们的说法是祁王叛变了。真是十足的讽刺啊。

  太子听说是祁王,又听说对方不同意求和,心里也知道此次恐怕真是报仇来了。正束手无策的时候,皇帝紧急把皇位禅让给了太子,跑路了。

  太子:……

  父皇居然跑了,这也太荒唐了!打都不打,就跑了?

  太子忽然接手了一个烂摊,焦头烂额。但他身为一国太子,还是肩负起了责任,修书一封,请求讲和。太子希望太傅还顾念点师生旧情,给他一个面子。彼此能坐下来,谈一谈。

  祁连玉接到了太子的书信,冷笑了声,“谈一谈,好啊,那就谈一谈。”

  祁连玉只身来到京都,和太子谈判。

  阔别五年,再次见面,物是人非。

  太子已从一个孩童长成了翩翩少年,祁王面容冷峻地瞧着眼前的少年,一身肃杀之气,十分张狂。

  “太傅。”太子见到祁王时,被他身上的阎罗气息所震慑,有些胆战心惊。反应过来,忙上前行礼。

  “殿下长大了。”祁王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地道。

  “是,长大了。”太子应着,仰头看向他,“太傅也变了不少。”

  两人似阔别多年的好友在叙旧情,然而气氛却十分紧张。仿佛含着火l药,一点就爆。

  祁连玉回想这五年的忍辱负重,对赵国十分痛恨,他一心效忠的国家,最后把他交给了敌国。承受着万般屈辱。他受辱了五年,也恨了五年。

  如今,就是报仇来了。

  “皇上呢?”祁王问。

  “我就是皇上。”太子迎着他的目光道。

  “你?”祁王睨了他一眼,语气冷冷地道:“我找的不是你,你父皇呢?”

  “跑了。”

  “呵。”

  祁连玉忍不住笑了起来,“跑了?他就这点胆量。本王还没打过来,他就跑了?”

  太子也觉得讽刺,但不得不道:“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吧。”

  “好啊。”祁连玉伸手抓起了他的前襟,凑近来声色沉厉地道:“父债子偿,就你来还吧。殿下。”

  “你,你想做什么?”太子见他抓着自己,下意识想出招,但到底忍住了,只是额头青筋直冒,眼睛瞪视着他。

  “做什么?”祁连玉看着这冰清玉洁的太子,一时还真想不到要做什么,他鼻间嗅到了太子身上的馨香,心间一荡。仿佛昔日的时光又回来了。从前他还抱过他呢,到得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太子,还未娶太子妃吧?”祁连玉忽然问。

  “没有……”太子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

  “身边也没个女人?”祁连玉走近了一步。太子跟着后退了一步,眼睛瞪视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但听他提起女人,太子脸上不禁飞起了一抹红霞,“太傅,为何,如此问?”

  “享受过女人的滋味么?”祁连玉凑近他耳边低笑。

  “……”太子心砰砰乱跳起来,不只因为他的话,更因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虽然对方是太傅,自小熟悉的人,可毕竟阔别了五年,对太子而言,除了面目熟悉,一切都陌生得很。太傅身上的气息也令人没来由的胆战心惊。

  祁连玉见太子紧张不已,不由松开了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对他道:“本王在宫里住一阵。有什么事,后面再说。”

  “哦,”太子狠咽了下口水看着他。

  太子此刻还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引狼入室。他太过信任祁连玉,认为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加害自己。所以对他,几乎毫无防备。

  祁连玉在皇宫里住下,双方暂时罢兵。

  太子见罢兵了,暗松了口气。以为太傅终于愿意讲和。

  太子在宫里将祁连玉奉为上宾,祁连玉每日瞧着他,越瞧心思越活泛。长得这样好相貌,将来不知便宜哪个女人。一想到这个,祁连玉心里就老大不愿意。

  怎么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人,为什么要便宜女人呢?

  “太傅,”太子见太傅一直瞧着自己又不说话,不由唤了他一声。

  “嗯?”祁连玉定睛看向他的眼睛,“什么?”

  “为何一直看我?”太子十分不好意思。

  “殿下英俊潇洒,想多看两眼,有什么问题吗?”

  “没。”太子捧起茶喝了一口。

  他紧张时就这样,这么多年还是没变。祁连玉看到,嘴角止不住上扬。

  回到了皇宫,祁连玉才有回家的感觉,而回到太子这里,才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五年来,他心中一直惦念的,不过是这个小东西。现在已经长大了。长大了。

  祁连玉看着他白皙的脸,手有点痒,想伸手捏一捏。

  “殿下,过来。”祁连玉坐在榻上叫着他。

  太子一脸奇妙地看着他,但还是起身过去,问:“怎么了?”

  祁连玉见他走到了近前,长臂一捞,将人捞到了怀里来,坐在了自己腿上,太子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出招反抗,但被祁连玉制住了。祁连玉一个翻身,将人压制在床榻之上,低头看着身下的人,探手摸了摸那张心仪已久的脸。

  “太傅,”太子皱了皱眉,不悦地看着他,“这是做什么?”

  祁连玉摸着他的脸,视线往下,看到他嫣红的嘴唇,那唇一张一合的在诱惑着他。祁连玉禁不住低头吻了上去。太子登时睁大了双眼,这是,什么情况?!

  太子拼命挣扎着,祁连玉压制着他,越挣扎,衣裳越凌乱。心跳也乱了。

  唇上的动作让人头皮发麻,太子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陌生,新奇,令人害怕。

  太子脑中掠过父皇和太保,心中骤然涌起一股厌恶。他猛烈挣扎起来。

  祁连玉见他挣扎得厉害,把自己嘴唇都磕破了,皱着眉放开了他,“殿下,觉得不舒服么?”

  “你,你干什么?”太子终于得从祁连玉的钳制中挣脱了出来,跳到了一边,戒备地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质问。

  唇上怪异的感觉还强烈地存在着,口腔里尽是太傅的气息,他,他还把舌头伸进来了。太子感觉自己要疯了!

第64章

  “呵,干什么?”祁连玉坐了起身,擦了擦唇上的血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殿下不知我要干什么?哦,也对,殿下还未经历人事呢。”

  “!!”太子震惊地看着他,简直不知他在说什么,他他,难道也像父皇和太保那样,喜欢男子?

  太子一想到他喜欢男子,登时觉得自己危险起来。太傅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他要对自己做什么,自己也无法反抗他。

  “太傅若喜欢男、男子,”太子咽着口水,艰难地道:“我可以帮太傅找来。”

  “嚯,你也知道男子可以喜欢男子,谁教你的?”祁连玉站了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人,“难道你有了相好的了,是那个尹贺吗?”祁连玉想到从前太子和尹贺交好,两人又一起过了这么些年,说不定……

  “你不愿意和太傅好,”祁连玉眼睛紧盯着他,语气清冷,“那你想和谁?”

  “我不想和谁……”太子见他靠近,不由紧张得往后退,“太傅,你累了,先休息,我,我先告退了。”太子说着就要走,祁连玉上前来拦他,太子眼角余光瞧见,惊慌地退后了好几步。

  祁连玉看到他一脸戒备,不由失笑,“放心,太傅不会强迫你。”

  太子不放心,紧张地朝他点了下头,落荒而逃了。

  祁连玉的确不会强迫太子,但他会逼迫太子。

  祁连玉派出暗卫,抓拿出逃的皇帝。上百个暗卫出动,即便太叔萌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太叔萌被打成重伤,护主身亡。皇帝被生擒。

  太子得知此事,惊讶万分。更令他惊讶的是,不知什么时候,皇宫里的人已经全部替换成了祁连玉的人。连身边最信任的小五,也已经听命于祁连玉。

  太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架空了,而国家,也被窃取了。

  祁连玉除了没登基,已经跟个皇帝没区别了。宫里宫外都听他调遣。就是圣旨,也凭他心情下。

  太子想过将祁连玉毒杀了,可又觉不妥,将他杀了,自己也难逃一死,到时无人主持大局,国家必将大乱。太子不愿国家和百姓再受战乱之苦。如果国家能因此安定下来,太子觉得眼下可以忍耐一二。

  太子思虑了一番,打算静观其变。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祁连玉恰在这时带太子去看关押皇帝的地方。

  太子看到那个破旧的小院,心跟着凉了一下。待看到昔日光鲜亮丽的父皇变成如今落魄的样子,不由深受触动。纵使昔日他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那也是他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哪容得外人如此羞辱?太子心中隐隐有些怒火。

  皇帝看到太子的一瞬,仓惶地扑上来抓住了他,“太子救我。”

  太子看到父亲似乎苍老了十岁,不复从前威仪,又可怜又可悲,他看向身旁的祁连玉,隐忍着怒意,道:“为何把我父皇关押在此?”

  “为何?”祁连玉冷哼了声,“那不是他罪有应得么?”

  皇帝看到祁连玉,就忍不住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你这个叛徒!你不得好死!”

  “我是叛徒?”祁连玉好笑地道:“当初不是你把我卖了吗?既然是卖了,怎么能算是叛徒呢?至多算个没有思想的商品。”

  “怎么,”祁连玉声色讥讽,“卖了我这个商品,换了你们五年的和平,还不够么?”

  “你!”皇帝气不打一处来,嘴上骂道:“是你先跟敌国公主眉来眼去,你被擒只不过是和人家打情骂俏,朕让你们和亲,不正好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

  “称了我的心?”祁连玉一把将他脖子掐了过来,磨着牙瞪着他,“你可问过我了?”

  “……”皇帝被他掐得翻白眼。

  “太傅!”太子怕他一个不小心把父皇给掐死了,不由上前掰着他的手,“你先放开我父皇!”

  祁连玉一把甩开了皇帝,皇帝被甩到了地上,那一甩带了十足的怒气,太子也跟着被甩开到了一边。

  “你知道支持我忍辱负重这五年的是什么吗?”祁连玉居高临下地瞧着人,周身气势凌厉,脸色森然骇人,“那就是复、仇!你对我不仁,我便对你不义!赵成美,这是你欠我的,是你欠我们祁家的!呵,说什么一起坐拥江山,结果呢,你们赵家独享这江山,而我们祁家要被你们赶尽杀绝!”

  “祁家就只剩我一个了,你还不放过!怎么,你就这么担心我会跟他抢夺你的江山吗?”祁连玉话锋直指太子。

  太子愣愣地看着他,站在原地呆住。他没想到父皇让太傅和亲,还有这样一层意思。

  “没错!”皇帝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胸中怒意翻涌,也不惧他,“你们祁家一直是我们赵家忌惮的对象,我有什么错!这不是成真了么,你果然反了,祁连玉,你果然反了!”

  “我本不想反,是你逼我反的!”祁连玉怒吼了他一声。

  皇帝被吼得惊住,后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帝,怎比得上战场上征战杀伐的祁连玉气势骇人,有一瞬间,祁连玉在皇帝眼中就是地狱魔鬼一样的存在。

  祁连玉看到他惊住,怒极反笑,“你这么怕我夺你的江山,我便夺了。你这么怕太子坐不稳这皇位,我便坐了。我还告诉你,你的太子,我要了。谢谢你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你,你说什么?”皇帝目眦欲裂,瞪着他好一会儿,又看向太子,“你,你们……”他想问太子是不是和敌人狼狈为奸了!

  “没错,”祁连玉回应着他未说出口的话,走过去,将太子一把搂在了怀里,语气得意,“他是我的人了。此后便是我的后宫嫔妃之一。”

  太子听他胡说八道,气得要死,“你唔……”太子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祁连玉堵住了嘴,在父皇面前,在父皇面前!太子眼角余光看到父皇面如死灰,脑袋轰轰的要炸。偏偏他还推不开!

  “你,你放开他!”皇帝反应过来,上前来对祁连玉拳打脚踢,“放开太子!你这个王八蛋!”

  太子气得一口咬破了祁连玉的唇,祁连玉嘶了一声,不悦地瞧着他,“怎么咬人呢?”

  太子满面红霞,眼眸含水,要推开他,却被他吻得腿软。只得僵持着在他怀里。

  皇帝在旁拉扯,要将他们分开,祁连玉不耐地推开了他,揽了太子离开,“我们回去再那什么吧……”他架着太子走,太子不得不跟他走,那情形在皇帝看来就是两人情投意合,早已苟合了。

  皇帝想到自己仅剩的一根独苗苗,如今都要被祸害了,登时怒急攻心,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哭喊着:“报应啊!真是报应啊!老赵家要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不是,我没有!

  祁王:铁证如山,还想否认?

  皇帝:啊,哭死。

第65章

  太子听到了院里父皇的哀嚎,不由推着祁连玉,“太傅,你放开我!”

  “若是我不放呢?”祁连玉紧搂着人,身子侧过来,在他脖间轻薄了一番,太子有些恼,有那么一瞬他想干脆毒死他算了。

  祁连玉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微微愣怔,正是这一愣怔,太子推开了他,脱身出来,“太傅,你太过分了!”

  “你可以唤我的名字,”祁连玉反应过来,看着他,唇角勾了勾,“唤我连玉。”

  太子看着他,想到要叫他名字,脸上表情很是怪异,他嘴张了张,愣是叫不出口,最后也没喊太傅,喊了一声:“王叔。”叫王叔比叫太傅更显亲密些,然而祁连玉听得皱了皱眉。

  “我不是王叔,”祁连玉踏进了一步,“我不想做你的王叔,我想做你的男人。殿下。”

  太子后退了一步,听到他的话,惊恐地看着他,果然,他是要……

  “不行!”太子言辞激烈地反抗,“我不喜欢这样!”

  “由得你喜不喜欢么?”祁连玉定住脚步看着他,“如若你不答应,我现在就让人把你的好父皇拖出去斩了。”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威胁我么?”太子听了,十分恼怒,“你斩了他我也不会答应你,我只会更恨你!”

  “那我便留着他一条命,慢慢折磨着玩,今天砍一根手指,明天割一只耳朵。毕竟他让我在敌国整整恶心了五年,殿下,你以为,我会这么好心放过他么?当然,如果你代他受过的话,我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你到底想怎样!”太子瞪着他,拽紧了拳头。满心愤恨和不甘。他觉得这人已经不是太傅了,除了面貌相像,和从前的太傅已经判若两人。他却还忍不下心来杀他,因为他是太傅!曾经待他亲如父子的太傅!

  “不是说了,我想做你的男人。”祁连玉又走近了一边,抬手抚摸了一下太子的脸,太子撇开了头,祁连玉放下了手,心骤然冷了下来,“你还是不愿意是吗?”

  太子没吭声,沉默着抗争,祁连玉见了,冷哼了一声,道:“来人,去砍了狗皇帝一根手指给太子瞧瞧。”

  “是。”暗卫听命而去。

  太子听了,脑袋一阵嗡鸣,他想说不要,但只看到一条黑影一闪而过,继而那边院内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太子脑袋顿时就炸了,“父皇!”到底父子连心,太子眼见着别人去折磨自己父亲,不由心痛起来,连忙奔向那座小院,看到那人砍下了皇帝一根手指头。而皇帝趴在地上哭天抢地。十分凄惨。

  “你找死!”太子怒而出手,在院里和暗卫过起招来。暗卫知太子是祁王心尖上的人,不敢伤了太子,有点投鼠忌器。正因如此,太子趁机给他下了毒,把人给毒倒了。

  祁连玉在旁瞧着,这太子还真有些手段了,见把人毒倒了,不由上前去点住了他的穴。太子顿时定住,怒目圆睁。祁连玉将他打横抱起,对隐在暗处的暗卫道:“把这里收拾一下,别让人死了。”

  “是。”暗卫应声而出。

  祁连玉将太子抱回了东宫,把他放在床上,轻抚着他的面容,太子一脸恼怒地瞪着他,“放开我!”

  “不放。”祁连玉看着他,轻声道,“殿下,现在你可愿意了?”

  “放开我!”太子气得半死,恨不得将面前人生吞活剥。

  祁连玉看着太子那张白皙的脸蛋,低下头去正欲深入的时候,外面有人禀报:“主子,公主和皇子来了。”

  祁连玉听了,眸中闪过一丝不耐,霎时也没了心思,他看着太子仍是气鼓鼓的,不由捏了捏他的脸,道:“还生气呢?不气了好不好?”

  “你放开我。”太子看着他,仍是气愤。

  “乖乖等我回来。”祁连玉说着收回了手,站了起身,往外去了。

  太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半晌,慢慢消了气。又回想起刚才外面人说的公主和皇子,难不成是金国的公主和皇子,皇子,太傅的儿子?总不能是公主的兄弟吧?

  太子想着想着,又想到被砍了手指的父皇。父皇一生未受过什么罪,这一下子定让他痛不欲生。太子此时心中并无一丝快意,昔日他是想让父皇痛不欲生,但此刻不是出自他之手,他感觉不到丝毫痛快。父皇让人折辱,太子反而觉得颜面无光。

  怎么办呢?是眼睁睁看着父皇被他折磨至死,还是自己忍辱答应他?太子思虑了许久,仍是得不出结论。

  祁连玉出去见了阿嫣公主和自个儿子,他对公主向来没有好脸色,只抱起了可爱的儿子。

  “爹爹。”玉雪可爱的孩子喊了他一声,祁连玉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一声招呼?”他这话问的是阿嫣公主,态度极为冷淡。

  “怕驸马乐不思蜀。”阿嫣公主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冷淡,“怎么,不欢迎我们母子啊?”

  “京都还不太平,你自己要死别捎带上儿子。”

  “你是巴不得我死吧?”阿嫣公主冷哼了一声,要不是看上了他那这俊脸,就他这态度,她早把他给杀了。

  “你知道就好。”祁连玉凉凉地道,要不是看在她是孩子的母亲份上,祁连玉也早把她给杀了。

  这对夫妻,就像仇敌一样,见了面分外眼红。

  怀里的孩子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和睦,小手拍着祁连玉的脸,咬字不清地道:“别少。”

  祁连玉听出了儿子是让他们别吵,也不想再跟这女人啰嗦,抱着孩子上一边去了。

  阿嫣公主冷哼了声,也没凑上去自找不痛快。

  祁连玉看着怀里给他带来些许安慰的孩子,亲了亲他的小脸。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若不是那女人使了手段逼他就范,他也不会……想起往昔,唯有屈辱。

  时至今日,祁连玉依然很难面对这段屈辱的经历。阿嫣公主生产和养育孩子的时候,他都在外征战,对她们母子不闻不问。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娃跌跌撞撞跑到了他的面前,祁连玉看到,心间猛然一颤。也许是父子天性,又或许,那孩子让他想起了某个惦念很久的人。

  因着这孩子的关系,祁连玉和阿嫣公主的关系从无到有。由冷淡变得恶劣。

  “去母留子”,祁连玉曾经这样想过,但在金国不方便。如今到了赵国,祁连玉认真思虑了起来。

  男人总是十分残酷的,尤其是面对自己不爱的女人。不会顾念什么旧情。

  祁连玉让他们母子住在皇帝的承乾宫,自己却去往东宫。

  他心之归属,魂牵梦绕的地方。

  那里有他的白月光。

第66章

  祁连玉回到东宫,已经入夜了。

  太子在床上睡着了,祁连玉走到床边看了他一眼。太子是玉一般的太子,如此干净,纯洁,反观自己一身污秽,近他的身,反而玷污了他。

  祁连玉在床前站了许久,看了许久,最后出来,先去沐浴更衣。

  祁连玉再次回来,还是忍不住上了太子的床。将人搂抱在怀里,闭上了眼。五年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待在太子身边,祁连玉莫名觉得安心。

  翌日,太子醒来,发现身旁睡了太傅,还抱着自己。心砰砰乱跳起来。

  “醒了?”祁连玉睁开眼看着他。

  “太傅,”太子咽了下唾沫,向他道:“我们这样,不,不好……”

  祁连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不管这样好不好,问:“殿下为何不救我?”

  “啊?”太子被问得一懵,继而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和亲一事,“我,我救了,可……”可父皇不答应啊。

  “我不是自愿和亲的,”祁连玉向他说起了当日之事,“我听说你被蛇咬了,生命垂危,就想快些打完仗回来看你。结果操之过急,反被钻了空子,让敌国公主得了逞。这些年,我人在金,心在赵。昭昭日月,可见我心。殿下,还怀疑我的忠诚么?”

  “我没有,”太子想起了当时太傅被和亲,都快哭死,后来喜伴伴又没了,一颗心都凉透了。当日宫中剧变,太子没法向太傅说起,而太傅人在敌国,相距甚远,太子也难以想象他受了怎样的苦楚。

  如此想着,太子心中除了愧疚,便是怜惜。

  “对不起。”太子向他道歉,“我应该早些把你救回来。”

  “嗯。”祁连玉抱紧了他些,将脸埋在他肩窝,“殿下心里有我就好。”

  太子被抱着,心禁不住砰砰乱跳,却没再推开他。

  不多会儿,太子肚子咕噜一声响,听在两人耳里,都愣了一下,太子觉得十分尴尬。

  “殿下饿了?”祁连玉想起昨晚太子也未吃什么东西,便起来道:“起来洗漱用膳吧。”

  “嗯。”太子从床上坐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想起昨夜并未沐浴,不由想沐浴。

  祁连玉看着他,少年人的美好模样,看得他心动。祁连玉忍住将他扑倒的冲动,转身下得床来。

  太子先去沐浴,祁连玉走到床榻坐下等着。

  如此情形,让祁连玉感觉一切都未变。太子还是太子,而他,仍是太子太傅。

  但说未变,又是自欺欺人。阔别五年,太子已长大成人,自己也经历了许多。而如今,他不再想做太子太傅,或王叔,或臣子,他只想,做太子的枕边人。

  祁连玉终于明白,自己不远万里地回来,回到这里,想要的是什么。

  太子洗漱之时,祁连玉吩咐人送了早膳过来。自己也简单梳洗了一下。

  待得太子洗漱完,祁连玉向他道:“用膳吧。”

  “嗯。”太子腹中饥饿,便坐下狼吞虎咽了起来。

  祁连玉坐在一旁,看着他吃,不时地给他夹菜。

  用了早膳,祁连玉便检查太子的功课。这是祁连玉离开前对太子说过的,回来时还要考他。虽然中间间隔很长,但祁连玉还是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太子一被检查功课,就忍不住紧张了起来。这些年,他在宫斗和武术方面成长了不少,但军事,太傅一走,他就不看了。

  “呵,太子这几年都在偷懒么?”祁连玉问了他几句,便知道他毫无进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没人盯着,真是会偷懒啊。”

  “我,我有看的,”太子低声狡辩。

  “嗯,看了,然后呢?”祁连玉状若痛心地道,“不但没学新的东西,连我教的,也全部还给我了。殿下,你如此不上心,太令我失望了。”

  太子一听,有些难受起来。他为什么不上心,还不是因为根本没时间,但他又能说什么呢?他的确不上心,说什么都是借口,都是狡辩。

  “罢了,”祁连玉看着他,又道:“我只能从头教你了。若是你再偷懒,我可要罚你了。”

  两人之间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又变成了心态平和的师生关系,一个教,一个学。

  情形跟五年前并无区别。

  祁连玉再不提一句皇帝的事,太子知道自己听从太傅的,父皇就不会受罪。况且,太傅真心在教他,便也认真拾起了丢掉的知识。

  祁连玉结合了战场上的战况,教的更加具体,更有画面感。

  太子听他说那些血淋淋的战役,听得头皮发麻。祁连玉见吓他很有意思。便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往凄惨了说,说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太子频频咽着口水看他,祁连玉偶尔会恶作剧地走到他身旁,样子似要安慰他,攀着肩膀的安慰的手却往上,乍然摸一下他的脖子,冰凉的手像一条毒蛇窜了上来,太子差点没叫喊起来。太子蹦了起来,就进了祁连玉的怀抱。

  “害怕了?”祁连玉抱着人唇角勾了勾,“你不是还会下毒害人么?怎么会害怕呢?”

  “我,我,”太子心快跳到了嗓子眼,自从被蛇咬了之后,他就对蛇有深深的恐惧。刚才的感觉太过真实,他禁不住头皮发麻。

  再说,下毒害人,许多时候都是慢性的,太子并未真正见过被他毒死之人的惨状。说他阴毒,他又单纯得很。十分矛盾。

  祁连玉很享受太子害怕的时刻,太子一害怕,就会躲进他的怀里。祁连玉心里很是得意。

  太子慢慢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发现太傅抱着他,又很尴尬。

  祁连玉见他恢复过来了,放开了他,道:“刚说到哪了,继续说吧。”

  两人白天一起上课,晚上一起上床。

  太子不是很赞同太傅睡他的床,但太傅执意如此,他也没奈何。

  慢慢的也就成习惯了。

  太子自小缺乏亲人的疼爱和温情,祁连玉刚好弥补了他这方面的需求。

  太子渐渐觉得有太傅陪着也不坏。

  祁连玉实施的是攻心为上的策略,他当然知道太子需要什么。他慢慢让太子适应了他上他的床,又让太子适应了他不时的动手动脚,适应了他抓着他亲吻,适应了……

  祁连玉一步步地把太子吃干抹净了。太子还浑然不觉。

第67章

  祁连玉二十几年来,从未过得如此快乐。他日日窝在太子这里,有些乐不思蜀。

  但他也未忘却,外边各方势力在蠢蠢欲动。

  祁连玉让人重新修葺了祁王府,把那对母子安顿在那里。有这对母子在,可以稳住那帮蛮族。之后祁连玉让太子登基为帝,自己下圣旨封自己做了个摄政王。

  太子是面上的皇帝,背后是祁连玉在操控。

  祁连玉既做了摄政王,又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子的男人。

  在政治上,祁连玉开始施展他的抱负。朝堂重新洗牌,金赵两国合并统一。

  没有人比祁连玉更了解两国百姓需要的是什么,他颁发了一系列利国利民政策,开始休养生息。

  赵国兵力的孱弱,冗沉,需要不少时间去整顿,祁连玉有信心整顿完。

  秋去冬来,室内暖融融。

  太子,哦不,如今是皇帝的赵承啟,正坐在床榻用功读书。

  太傅今日出宫去了,赵承啟有些想念他。赵承啟知道太傅去祁王府了。太傅说,他早已和金国公主和离,还给出了盖着印章的和离书。只是因为利益关系,他们不得不表现得跟平常夫妻一样。

  赵承啟发现他在走自己父亲的老路了,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起来。

  宫里再没有妃嫔,也没有好看的女人,全被祁连玉处理干净了。太后早已薨逝,赵成美的那些妃子全都发落了。或贬为庶人,或送去出家,也有被派去伺候赵成美的。总之,连只苍蝇都是公的。

  祁连玉在赵承啟一事上,表现出了超强的独占心理。不但宫里没有女人,连赵承啟的伴读尹贺,他也杜绝他们见面。

  赵承啟每日除了上朝,处理政务,就在后宫读书,听课。他没对女人动过心,但对祁连玉霸道的做法稍有不满。

  他的不满,被祁连玉夜里折腾一番,又顾不上了。

  还要什么女人,应付太傅一个就够了。

  赵承啟近来变得嗜睡,看书看了一会儿,就打起哈欠来。实在困得不行,便起身去往里间的床上躺了。

  祁连玉一身风雪地回来,没见到赵承啟,问宫人,“皇上呢?”

  “皇上睡了。”宫人回应。

  祁连玉听了,在外间烤暖了一些,才进去看他。赵承啟在床上睡得香甜,祁连玉看到他,就爱得不行。恨不能一刻都不离开他。

  祁连玉在床边坐下,帮他掖了掖被子。想摸摸他的脸,又怕自己手太凉,冰醒了他,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爱一个人,就忍不住想将他放在手心里疼。

  祁连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的,或许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动心了,再次见到长大成人的太子,心思就开始活泛了。

  只有在他身边,祁连玉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他是为他活着的。

  /

  太子终日神情恹恹,在后宫里也就算了,上朝了居然在龙椅上睡着了。

  底下大臣你来我往吵了一阵,发现皇上都不吭声,不由一齐往上看去。龙椅之上,皇上手肘支着龙椅扶手,手撑着头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底下人问皇上的意见,皇上半晌没回应。大家也不敢吵,只是目光灼灼地瞧着上面人。

  “皇上,”身旁太监总管见底下大臣眼睁睁看着上面,不由轻唤了声皇上。发现皇上没动静,又壮着胆子上前去轻轻唤了声,“皇上。”

  底下摄政王见皇上似乎睡着了,想起昨晚,到底是让他累着了,便对太监总管道:“皇上想是累了,先扶宫里休息吧。”说完又看向一众大臣,“各位也不用吵了,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写了折子呈上来。退朝吧。”

  摄政王身为百官之首,自然是一呼百应。当下他说退朝就退朝了。

  祁连玉下了朝便回后宫看望赵承啟,他见赵承啟近来嗜睡,除了有自己折腾他的原因外,会不会是生病了?

  祁连玉当即传了太医,太医来给皇上把脉,把了一阵,忽然有些诧异,又细细把着,也不出声。祁连玉在旁瞧着太医神色,见他神色有异,不由问:“怎么了?皇上有什么不对吗?”

  “是有些不对,”太医奇怪地道:“这,这……”

  祁连玉见他说话吞吞吐吐,有些不耐,“到底怎么了?”

  “皇上,似乎有喜了。”太医一脸复杂地道。

  “哈?”祁连玉看着太医,又看向床上躺着的赵承啟,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是喜脉啊,”太医把着那脉,把得都怀疑人生了,难不成,皇上实际上是女儿身,还和人……

  祁连玉也想怀疑皇上是女儿身,可他真切地知道他是男儿身,男子,怎会有喜呢?

  “你是不是把错了?”祁连玉不由怀疑起太医来。

  “这确实是喜脉啊,”被人质疑,太医心内有些不服,天王老子来也是喜脉。

  祁连玉不信他,让人去把太医院院长叫来。太医院院长来了,把了皇上的脉,又是一样的诧异,又是一样的怀疑人生。

  “怎么样了?”祁连玉问着太医院院长,这院长面色还算沉稳,此刻见问,站了起来躬身回应,“回王爷,皇上有喜了。”

  祁连玉:……

  祁连玉还没说话,先前那位太医顿时激动起来,“是吧,我就说是喜脉,连院长都说是喜脉。”他因为有人认同他,终于如释重负。

  “可是怎么会?”祁连玉看向床上的赵承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其实,内部构造异于男子,只是外形是男子之身?

  这事十分奇妙,赵承啟的异于常人让祁连玉面色凝重起来,他看了他好一会儿,又看向两位太医,道:“此事不宜声张,既是有喜了,便开方子好好调理吧。”

  “是。”两位太医应着,去开方子了。

  祁连玉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床上安睡的赵承啟,想起昨晚还折腾他,此刻不由有些揪心,万一把孩子折腾没了,这可怎么是好?

  他真的,有了他的孩子了?祁连玉想着,下意识看向他的肚子。被子盖着,也看不出什么来。

  细想来,近来皇上喜酸,嗜睡,确实是有喜的迹象。只不过因为男子怀孕闻所未闻,祁连玉从未往那上面想过,只以为他口味变了,没成想,真是有了。

  赵承啟睡了一觉醒来,看到祁连玉坐在床旁,轻唤了声,“太傅。”

  “你醒了。”祁连玉定睛看向他,还未能完全消化他有喜的事情。

  赵承啟坐了起身,对祁连玉道:“我饿了。”

  “哦,那便用膳吧。”祁连玉扶了他下床。

  用膳时,祁连玉观察了一下,赵承啟荤腥不碰,只夹了些素菜吃着。祁连玉故意夹了块红烧肉给他,“皇上,多吃点肉,你都瘦了。”

  赵承啟一看到肉,一脸嫌弃的表情,但因为是太傅夹的,他只得忍着难受夹起来往嘴里送,还没送到嘴里,就忍不住扔了筷子,呕吐起来。

  “皇上!”祁连玉担心地起身去看他,又懊悔自己不该故意捉弄。明知他是有了的。

  赵承啟的真实反应,让祁连玉更加确信起来,待他也越加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

  赵承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祁连玉只告诉他,太医来瞧过了,说是有点小毛病,哄他喝下了安胎药。

  赵承啟也觉得自己身子软绵绵的,胃口不大好,又爱睡觉,似乎真是病了,让喝药就喝药,喝完就睡。

  政务都是祁连玉在处理了,赵承啟都不知道几天没上朝了。每天都起不来。祁连玉安慰他,起不来就不上了,病了就好好休息吧。休息好了再说。

  赵承啟责任心很强,想着自己已经是皇帝了,不能懈怠,否则,这样和他父皇那个昏君有什么区别。赵承啟想去上朝,然而实在有心无力。他就每日闹心,渐渐脾气就暴躁了。都开始摔东西了。

  祁连玉本不欲告诉他怀孕之事,但看他脾气渐渐不好,祁连玉怕他伤着自己和孩子,只得把真相告诉了他。

  “你说什么?”赵承啟听了,简直不敢相信,“你说,你说……”他震惊得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出来,呆呆地望着人。

  “皇上,”祁连玉过来搂了他,两人一起走到床上坐下,“你已经有喜了,不要再发脾气,小心伤着孩子。”

  “我,我有孩子了?”赵承啟同样很难消化这件事,他看向祁连玉,急切地道:“可我,我是男的。”

  “我知道你是男的,说实在,刚开始我也很震惊。可,看着你的样子,分明是有了。太医把过脉,也说是喜脉,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太医叫过来当面说给你听。”

  “可我是男的……”赵承啟还在纠结这个,谁遇上都会纠结的吧,公鸡怎么能下蛋呢?

  “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不好么?”祁连玉抱了他在怀,接受了他有了自己孩子的事实,祁连玉觉得幸福和满足。这不是挺好么?和心爱之人有一个孩子。“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我都会喜欢。”

  “可我是男的……”赵承啟还在纠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进祁连玉的话。

第68章

  赵承啟知道自己肚里揣了东西之后,也不敢大发脾气了。

  慢慢的肚子也显怀,鼓了起来。只是冬天穿着厚衣服看不大出来。

  赵承啟不再闹着去上朝,他更害怕出去。每日躲在宫里,不想见人。

  祁连玉处理完政务,就回来看他。陪他吃饭,陪他出去走走。赵承啟走路姿势越来越像个孕妇,不时地会撑着腰。祁连玉非常体贴他,有时好得过分。吃的用的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赵承啟幸福的同时,偶尔也有些郁闷,他感觉宫里更像他的牢笼了。

  这天,祁连玉去处理政务了。赵承啟在宫里无聊,忽然想去看望父皇。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太傅不会把他怎么样了吧?

  赵承啟知道祁连玉将父皇软禁在了一座宫殿里,派重兵把守着。

  赵承啟让人带他去,宫人推说不知道在哪里。赵承啟当下就发了脾气,“不知道去问摄政王!”

  宫人听了,忙不迭地应是。

  赵承啟身边也有暗卫保护,那个小五不再是宫人,而是回归了暗卫队伍。赵承啟叫着小五。小五只得现身,“皇上找属下有何事?”

  “朕要去看望父皇,你带路。”

  “这……”

  “怎么,朕的话不好使了?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赵承啟生气地拿起了几上的茶杯朝他扔过去,扔到了他脚边,茶杯碎了一地,还有滚烫的茶水洒出来。

  小五也不躲,只是觉得被骂得冤枉,什么吃里扒外啊,他本来就是摄政王的人。自然是听命于摄政王了。

  赵承啟看到他就气得不行,他们在一起五年了,赵承啟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而对方呢,仍是以祁连玉马首是瞻,祁连玉一回来,自己连屁都不是了。

  赵承啟一生气,肚子翕动得厉害,很快就闹肚子疼了。他搂着肚子,坐在床榻嘶嘶地倒抽着凉气,很快冒了一脑门的汗。

  “皇上!”小五一见他这样,吃惊不小,又冲宫人道:“快去传太医!”小五说完,赶忙上去扶着他。

  赵承啟见他就来气,甩开了他的手,自己强忍着腹痛。

  祁连玉见宫人来传皇上又闹脾气了,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回来了。一回来看到赵承啟一脸痛苦,心狠狠咯噔了一下,“这是怎么了?”祁连玉飞也似的上去扶着他,“肚子疼了?”

  “……”赵承啟看到祁连玉也气得不行,扒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这到底是怎么了?”祁连玉见赵承啟跟他生气,不由恼怒,问向身边人。

  小五回道:“皇上想去看望太上皇……”

  祁连玉一听,再看赵承啟,什么都明白了,连忙劝着:“你想去看就去,我陪你去,你别生气了。小心着点肚子。”

  赵承啟听了,这才没那么生气了。他生气自己也难受,深呼吸了几口气,渐渐心平气和下来。

  祁连玉扶着他,“先到床上躺着吧。”又问旁人:“传太医没有?”

  小五道:“已经去传了。”

  祁连玉放下心来,扶了赵承啟去床上。赵承啟被扶着躺下,出了一头的汗。祁连玉拿了巾帕帮他擦汗,劝慰着他,“以后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生气,早晚要被你吓死。”

  赵承啟听了,轻哼了声,道:“这宫里都是你的人,我说话都不好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皇帝呢!”

  “你父皇说话又不好听,去了还不是挨骂,上次被骂得还不够吗?”

  “我不去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把他杀了?”

  “我杀了他,你还会原谅我吗?”祁连玉帮他掖了掖被子,道:“明知是你在意的人,我怎会如此愚蠢,偏偏要你恨我?”

  赵承啟被说得不吭声了,祁连玉叹了口气,“你啊,就不能信任我一点吗?”

  “天天被关在这里,我很闷。”赵承啟可怜兮兮的,伸手摸了摸肚子,幽怨地道:“还不是因为他,哪里都去不了。”

  “等生下来就好了。”

  “也许不该要这个孩子。”

  赵承啟有些气闷,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深知很有必要要这个孩子,因为父皇一脉已经没人了。如果他不生下来,就无后了。

  “又说傻话。”祁连玉嗔怪了他一句。

  太医院院长被请来了,给皇上把了脉,没什么大碍,就是情绪激动,动了胎气。让皇上心平气和,不要生气,以免胎儿不稳。

  祁连玉听了,向他道:“你听到了?不要生气,以免胎儿不稳。”

  赵承啟闷闷地道:“知道了。”

  待赵承啟情况稳定了些,祁连玉就和他去看望赵成美。

  赵成美比起当初情况要好一些,不住破院了,住宫里,还有妃子宫人伺候,享受的是“太上皇”的待遇。除了行动不自由,吃穿没短他的。

  只是,偶尔赵成美觉得内心空虚得很,自从太叔萌没了,他那处就没人使了。空洞得不行。而此事又难以启齿,不能与人言说。他怎么说得出口,他缺男人呢。送他女人顶个什么事?他因此更加想念太叔萌,睡梦中都在喊着太叔萌的名字。

  这日见太子和祁王琴瑟和鸣地来看他,想到太子都有人疼,而自己在这里空虚寂寞冷,登时恼怒,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你们来做什么?你们这对狗男男!夺了朕的江山,窃了朕的国,现在还有脸来?”

  “父皇,”赵承啟看着他,看到他须发皆白,心中不忍,“我来看看你。”

  “看什么,看朕的笑话吗?好你个太子,私通外敌,把赵家江山拱手让人,你愧对祖宗!你还有脸来!”

  赵成美说着又不由想起从前太子种种,气得不行,“你现在跟他了,你是不是做了他的妃子?你!你是要我们赵家绝后啊!你害死了朕的那么多皇子公主,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你们两个都不得好死!”

  祁连玉见他骂得难听,对赵承啟道:“走吧,现在看到他没事了,你可安心了。”

  “嗯。”赵承啟也不想留下听他骂了,正欲走,又回身向赵成美道:“父皇,你可知母后是因你而死的?”

  “什么?”赵成美气得脑瓜子嗡嗡的,骂都来不及,又听他说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连忙瞪着眼睛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可知母后是为你而死的?”赵承啟看着他,道:“你可知我恨你恨了很多年,你如今变成这样,是你罪有应得。”

  “母后?皇后?你在说什么!皇后不是病故的吗?”

  他果然不知皇后的真正死因。

  “她是病故了,但你可知她因何而病?”赵承啟语气冷冷的,目光也带了寒意。自己今日来看他,是全了父子之情。放任祁连玉软禁他,除了大局出发不得不如此,也因为他有自己的私心。这人应该受到惩罚。

  赵成美不理解地看着他,恼怒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和太叔萌之事,被母后撞见了,”赵承啟说起了当年之事,语气带着凉意,“你们在御花园苟且,竟然不管不顾,被母后看见,自此母后忧思成疾。她病了,而你在做什么?你不闻不问,在和那个男人风流快活!直到她病故,都没能见你最后一面!你可知,她是含恨而终的?”

  “父皇,我恨你。我好恨。”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埋怨我?从小到大你管过我吗?我是你儿子还是,只是你的一个继承人?你拿我当个儿子吗?你只是有皇位需要继承而已。”

  “我是没有感情的工具,不需要疼爱,不需要亲情,你为我做过什么?除了我被厉南风害得要死的时候,你才知道着急。那时才能见上你一面。你为我做过什么?”

  “本来我也不指望你什么,虽然对你有怨,但不恨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死母后?为什么?”

  “我恨你啊,恨不得要你死呢。你怎么不去死?你辜负了那么多人,害的人难道比我少吗?你活该断子绝孙!”

  赵承啟说得眼眶湿润,祁连玉伸手搂了他,向他道:“好了,别说了,何苦把自己骂进去?”

  赵成美听着太子一番怨诉,脸上神情怪异,他从不知道皇后竟是为他死的!皇后知道了他和太叔萌之事?

  赵承啟把心中对这人的怨和恨都说了出来,再无甚可说,对祁连玉道:“走吧。”

  祁连玉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赵成美,对他点了点头,带着他离开了。

  赵承啟回到宫中,摸着肚子,不由想到了那些胎死腹中的皇子公主,原来父皇都知道了,他知道了……

  赵承啟当年恨自己父亲,也狠狠报复了他。那几年害死不知多少腹中胎儿。到了此时,他忽然害怕了。他看着自己沾满血腥的手,忽然害怕了。

  赵承啟开始害怕报应在自己身上,在孩子身上。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赵承啟夜里开始频繁梦到血淋淋未成型的胎儿来向自己索命,还攻击他的肚子,他一摸自己的肚子,满手是血。赵承啟呼吸急促,心脏狂跳,活活被惊醒了。

  “怎么了?”身旁的祁连玉察觉了他的动静,忙起身看他,“做噩梦了?别怕别怕。”

  赵承啟看向祁连玉,一副要哭的表情,他摸着自己的肚子,没有流血,只是个噩梦。

  “我,”赵承啟喘着气,艰难地道:“我梦到肚子流血了……”

  “只是噩梦,不是真的,梦都是反的。”祁连玉安慰着他,“孩子一定能平安生下来的。”

  “可我,”赵承啟看着他,情绪还是低落,“我害死了很多皇子公主,那几年,我害死了……”

  “没事的,没事的。”祁连玉抱着他安慰,“我上战场,不也屠杀无数,你见我有事吗?那些都是迷信,只要你无所畏惧,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

  “我只怕,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赵承啟对着空气的某处道,“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我愿意偿命。”

  “你在说什么傻话,”祁连玉抱紧了他,心也跟着狂跳,赵承啟这样特别吓人。祁连玉不怕什么报应,只怕他忧思过重,害了自己。

  “祁连玉,我死后,你好好辅佐我们的孩子,你仍当你的摄政王……”

  “你别说了!”祁连玉打断了他,“都说了是噩梦。”

  “不是噩梦,是预兆。”赵承啟望着他,满心留恋不舍,却又无可奈何,“你可知我们这样,是有为伦常,是逆天而行?逆天而行,必受反噬。”

  赵承啟在他怀里喃喃道:“我曾怨恨父皇对我不闻不问,而你呢?你府中也有妻儿,你也对他们不闻不问,说不定你的孩子,也在怨恨着你呢。祁连玉,你也被人怨恨着呢。”

  “我不怕,我只要你!”祁连玉探手轻轻按着他的肚子,“那不是我自愿的,不是我期待的,我只要你,只要你和孩子,你和孩子才是我期待的。只要你们好好的,我愿意一力承当你所说的反噬。”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我好像比较喜欢写父子都是受的文,无意识就写成这样了,阔怕~

第69章

  太平二年夏,赵承啟诞下了一名男婴。婴儿嘹亮的一声啼哭,哭亮了天际。

  祁连玉在屋外听到哭声,一颗心激动得无与伦比。

  “生了,生了!”祁连玉像得着了宝贝似的,当即就激动地奔了进去。

  屋里血腥味很重,赵承啟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祁连玉略过了孩子,直接去看他。

  “皇上,皇上,”祁连玉轻声唤着他。赵承啟微微睁了眼,看到他,有气无力地问:“孩子呢?”

  “孩子呢?”祁连玉转头看向孩子,让把孩子抱过来。

  孩子是太医接生的,此刻听他叫,连忙哦哦的哄着孩子,抱到了他面前,“皇上,是个皇子。”

  “皇子,皇儿,”赵承啟听了,看向太医手上,期待地道:“给朕看看。”

  太医把孩子给他,祁连玉接过,看到襁褓里小小的一团,有点吓人。祁连玉抱得手都抖了起来,小心翼翼递到赵承啟面前给他看。赵承啟看到这团小东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皇儿,朕的皇儿……”

  皇上看过了皇子,太医便把皇子带去给了奶娘。

  孩子带走之后,屋内没那么闹腾了。

  祁连玉心疼地看着赵承啟,柔声道:“你受苦了。”

  “嗯……”赵承啟应着,缓缓闭上了眼。

  祁连玉看到他睡了,帮他掖了掖被子,出到外间问太医,皇上的身子能否尽快调理好。

  太医称会尽快帮皇上调理好身子,让祁连玉不要担心。

  祁连玉听了,暗松了口气。

  如今可算生下来了,祁连玉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下了。

  接下来,太医就帮着调理皇上的身子。

  赵承啟也像女人生产一样坐月子,每天吃好睡好,就是不能洗头洗澡。一个月下来,全身哪哪都痒。快把他折磨疯了。赵承啟把女人怀孕生产受的苦全经历了一遍,感觉真不容易。世上的母亲太伟大了。

  即使受了那么多苦,但在看到孩子对他笑的那一刻,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皇儿啊皇儿,朕的好皇儿,”赵承啟拿拨浪鼓逗着他,“嗯,该给你取个名字了,叫什么好呢?”

  叫什么好呢?等祁连玉回来,赵承啟问他,要给皇儿取个什么名字。

  祁连玉想起孩子出生的那天,一声啼哭,天就亮了,对他道:“叫昱晨吧,赵昱晨。”

  “昱晨?有什么深意吗?”赵承啟问。

  “古语有云‘日以昱乎昼’,叫昱昼不怎好听,就叫昱晨。日立昱,词义为新的一天。皇儿出生那时正好是早晨,昱晨就是新的一天的早晨。寓意光明和希望。你觉得呢?”

  “嗯,寓意不错,一天之计在于晨,就叫昱晨。”

  于是,此儿便取名为赵昱晨。

  赵承啟诞下孩子之后,太医用不少名贵药材帮他调理,但并不能如女子一般恢复如初。

  许是男人生子,太过逆天。伤害都是不可逆转的。

  赵承啟开始还算神志清明,后来神思慢慢变得恍惚,身体每况愈下。祁连玉见他未能如期恢复,暗暗焦灼,让太医院尽全力调理。太医院尽全力调理,情况也是时好时坏。

  赵承啟也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他许久未用那毒丸了。怀着孕时,就反应迟钝,只是他掩饰得极好。祁连玉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就算发现了异常,也只往“他怀孕了,有些异常是正常的”上面想。

  民间不是还说一孕傻三年么?怀孕恰好给赵承啟打了掩护。

  祁连玉一向知赵承啟忧思过重,怕他身体不好,又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停地转移他的注意力。想起他说祁王府中那孩子会因为被冷落而记恨自己,便带了他来宫中让赵承啟瞧,意在告诉他,他们父子感情很好,没有谁记恨谁。

  赵承啟看到祁连玉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心情十分微妙。

  那孩子五岁了,长得机灵乖巧,赵承啟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这孩子,很聪明,很招人喜欢哪。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我叫祁元纯。”祁元纯乖巧地道,这话大抵是祁连玉教他的。

  祁连玉在旁听了,面上露出喜色。他自然是喜欢这孩子的。欣喜之情掩饰不住。

  祁连玉的欣喜看在赵承啟眼里,有些刺眼。他是什么意思,他们的孩子刚生下来不久,他就把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带到他面前来,炫耀?

  他不是说,这孩子不是他期待的么?看着那么高兴的样子,真不是他期待的吗?

  赵承啟心中不悦,面上也未表露。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团病恹之气。看到别人的孩子,又想起自家的孩子。赵承啟当下让人抱皇子过来。

  祁连玉坐在床榻另一边,看着赵承啟抱了孩子。一大一小两个儿子都伴在心爱之人身侧,他心中说不出的幸福和满足。

  此时屋里一家四口,看着其乐融融。

  赵承啟眼中只有自己的孩子,他伸手戳了戳他熟睡的小脸,小脸肉嘟嘟的煞是可爱。孩子慢慢长开了,白白嫩嫩,看得人想咬一口。赵承啟看得一颗心都化了。不由将脸贴了他的小脸,感受着孩子给他带来的幸福和喜悦。

  赵承啟一凑近,就闻到孩子身上一股奶香,真是香喷喷的,很诱人呢。更想啃了。

  祁连玉见大儿子仰着脖子往上看,不由站了起身,过去抱起他,轻声道:“这是弟弟,想不想看弟弟?”

  “想~”祁元纯乖巧地说着,眼睛拼命瞄向襁褓中的婴儿。

  祁连玉弯下了腰,让他看得清楚些。祁元纯只看到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睛,祁元纯盯了一会儿,小声问向祁连玉:“爹爹,弟弟开眼了吗?”

  “啊?”祁连玉给他问得一懵,“什么?”

  “弟弟开眼了吗?”祁元纯又小声问。

  赵承啟看了他们父子一眼,对他们道:“小声点,别吵醒他。”

  祁连玉听了,将儿子抱到床榻那边坐下,问他:“什么开眼了吗?”

  “就是狗狗啊,生出来都不开眼的,弟弟也似狗狗一样吗?”

  “噢,”祁连玉反应过来,不由失笑,对他道:“人跟狗是不一样的,不许拿弟弟跟狗比。不然皇上要生气了,快别说这话了。”祁连玉说到后面故意严肃起来,祁元纯见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难为情。

  “我知道了,爹爹,”祁元纯乖巧地答应,抿了抿唇,不敢再说什么了。

  祁连玉看着怀中的大儿子,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看向赵承啟怀中的小儿子。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他已经设想好了,以后赵昱晨继承皇位,祁元纯继承祁王府,大儿子辅佐小儿子,共享这太平盛世。

  祁连玉在心里打定主意,在自己有生之年,一定会为他们扫清一切障碍,给他们打造一个太平盛世出来。

  祁连玉看着两个儿子,是如此激动地憧憬着未来。他还想着,等以后把这江山交给了两个儿子,他和赵承啟就退下来,去过几日快活日子。和他一起看看这大好河山。

  然而,赵承啟却不是这样想。他看到祁连玉和祁元纯父子亲密,心中不是滋味得很。自己的儿子都不见他抱过几回,抱那个女人的儿子倒抱得熟练。

  赵承啟既吃那个女人的醋,又吃她儿子的醋。他们都霸占着祁连玉,在祁连玉生命中占着不可或缺的位置。

  一想到祁连玉不是独属他和儿子的,赵承啟心里酸得冒泡泡。他已经是皇帝,天下至尊,为什么还是不能圆满?为什么?

  祁连玉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必定不能专心辅佐皇儿。还可能偏心祁元纯,万一自己死后,祁连玉让祁元纯登基为皇,那这江山便改了姓了。赵承啟一想到这就不能忍。

  赵承啟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开始忌惮祁连玉,忌惮祁王府,忌惮祁家。因为祁家人太过聪明了。他们的聪明令人害怕。这样聪明的人凭什么屈居人下呢?他们不会反么?

  如今自己还在,江山尚且拽在手里,若是自己不在了,皇儿如何自处呢?

  赵承啟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赵承啟不能不想得深远。

  自己死不足惜,只是放心不下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啊。

  赵承啟望着襁褓中的婴儿,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那边祁连玉见他神色有异,不由担忧地问:“皇上,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哦,没事。”赵承啟收敛了神色,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怀中的祁元纯,对他笑了下。

  祁元纯看到他对自己笑,也咧开了嘴。

  祁连玉不放心,将大儿子放到床榻上,过来抱过小儿子,对他道:“你歇会儿吧,抱这么半天该累了……”

  孩子刚从赵承啟怀中离开,就醒了,一醒就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得赵承啟脑袋都炸了,他将孩子抱了回来哄着,对祁连玉道:“叫你别吵,看吵醒他了。”

  祁连玉望着他,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我就抱了他一下。”

  “他不想让你抱。”赵承啟白了他一眼。

  “好吧。”祁连玉有些无语,回到大儿子这边来,感觉还是大儿子乖巧啊。

  赵承啟哄了一会儿,孩子不哭了,这才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我想磕骨科了!如果我写的话,我会把他们写成没有血缘关系的,只能这样了hhh~

  应该会写哦,可以收藏一下作者专栏,点收藏,不迷路~

第70章

  赵承啟看着这团小东西,真是不能让人放心。他想陪着他长大,要看着他长大了才能放心啊。

  赵承啟试着给自己解毒,但沉疴痼疾,哪能说解就解呢。赵承啟只能尽量配合着太医院调理,延长寿命。他现在为了赵昱晨,愿意多活几年。

  赵昱晨三岁上,赵承啟便册封了他为太子。赵昱晨看着很是聪明机灵,人说三岁看老,这孩子将来可见前途不可限量。

  关于赵昱晨的身世,一直扑朔迷离,外界传闻是皇上宠幸了一个宫女生的。但传闻也只是传闻,关于其“生母”,知道实情的全部三缄其口。但凡有一家老小的,都不敢胡乱说话。

  赵承啟为了儿子,不愿再造杀孽,故而未让暗卫处理他们。一直也相安无事。

  赵昱晨三岁,祁元纯也八岁了。他被自己父亲带着,常在宫中走动。祁元纯不明白父亲为何一直让自己唤小太子为弟弟,他们明明不同姓。但父亲告诉他,他们是异姓兄弟,他将来的使命便是辅佐太子。

  祁元纯很听父亲的话,父亲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祁元纯的母亲阿嫣公主去年不幸病逝了,如今他只有父亲一个可以依靠了。

  祁连玉致力于为儿子们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这几年一直励精图治,鞠躬尽瘁。发展生产,整顿军队。对外开放,对内改革。国家渐渐走上了正轨,往中兴的方向发展。

  赵承啟自从生子之后,身体一直抱恙。政务全交由祁连玉处理,他成了一个名义上的皇帝。常年不上朝,大臣们想见他一面都难。有事都找摄政王去了。

  小太子知道父皇身体不好,每次去父皇寝宫拜见都不敢吵闹。他被义父耳提面命,来父皇寝宫都是小心翼翼的。赵承啟只有见到他的时候,才露出笑容。

  “儿臣拜见父皇~”小太子有模有样地行礼。

  “皇儿来了。”赵承啟坐在榻上,身体很虚弱,面容也略显憔悴,他招了招手。小太子就起来走到他面前。赵承啟摸了摸他聪明的脑袋,笑:“今日没跟祁哥哥去玩?”

  “去玩啦,”小太子乖巧地道,“也没什么好玩。”

  “喜欢祁哥哥吗?”赵承啟问。

  “喜欢~”小太子奶声奶气地道。

  赵承啟抱了他到榻上和自己坐着,“你们都玩些什么啊?”

  “就在御花园,逛了逛。”小太子说。

  赵承啟看着渐渐长大的孩子,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心道,多想陪他长大啊,可,怕是不能了。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

  “这么喜欢祁哥哥吗?”赵承啟问。

  “嗯,喜欢。”小太子应着,他闻到父皇身上一股药香,皱了皱鼻子,不是很喜欢。但也没动。

  赵承啟看着儿子,不知在想着什么。小太子见他不说话,不由仰头看他。赵承啟见儿子看他,低了头,看到他的小脸,就爱得不行。不由凑上去咬了一口他的脸,“真可爱。”

  “哎呀,父皇~”小太子不是很喜欢赵承啟忽然啃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是口水。

  “父皇好喜欢你,知道吗?”赵承啟抱了他在怀,“好喜欢你,好舍不得你啊。”

  这时祁元纯也找来了,拜见了赵承啟。赵承啟看向他,因着儿子说喜欢他,他竟生出了些不忍来。如果他计算得不错的话,再有一年,这孩子该暴毙而亡了。

  这几年,赵承啟渐渐明白了祁连玉的主张。祁连玉没让祁元纯想那不该有的,只让他继承祁王府,将来辅佐皇儿。而皇儿,很喜欢他,若是他死了,皇儿该伤心了。

  赵承啟想到自己死后,又害死了儿子的玩伴,儿子独自一个在宫里,孤零零的,无人陪伴,该有多孤单啊。

  就像自己小时一样,委实太孤单了。

  “元纯来了,过来吧。”赵承啟朝他招了招手,祁元纯站了起身向他走去。

  赵承啟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向他道:“以后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

  “是,皇上。”祁元纯答应着。

  赵承啟让人拿了糕点来,让祁元纯吃了一块,小太子也想吃,眼巴巴地望着。赵承啟笑他馋,也给了他一块。兄弟俩吃糕点,吃得很是开心。

  赵承啟想,自己手上沾的血腥够多了,就当是为儿子积德吧。将来,有祁连玉在,一定会好好助皇儿登上皇位。而祁元纯,也会好好辅佐皇儿治理江山。

  赵承啟慢慢释然了,给祁元纯吃了解药。祁元纯,乃至祁连玉都还不知道,他们差点就父离子丧。

  赵承啟近来变得昏昏沉沉。偶然想起被软禁的父皇来,父皇兴许还在怨恨着自己,诅咒着自己呢。

  这一天,赵承啟终是带了小太子去看望他。

  赵成美看着更苍老了,他病了。

  “父皇,”赵承啟带了小太子走到他床前,赵成美看到是他,也没什么力气生气了,只是问他,“你来做什么?”

  “带孙儿来看看你。”赵承啟说着,向小太子道:“那是皇爷爷,叫皇爷爷。”

  “皇爷爷。”小太子怯生生地看着床上颓唐的人,奶声奶气叫了一声。

  赵成美听了,看向小太子,登时睁大了双眼。他被软禁在这宫里,消息闭塞,竟然不知道已经有孙子了。

  “皇孙?”赵成美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那跟赵承啟小时一模一样的小人儿,不是皇孙又是谁呢?他激动起来,叫着他,“朕的皇孙啊,快过来。”

  小太子听了,看向赵承啟,赵承啟对他道:“去吧,那是皇爷爷。”

  小太子听了,慢慢走过去,赵成美激动地看着他,待到他走近来,不由探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不敢相信,简直像在做梦一样。“真的是朕的皇孙啊,”他喃喃道,“真的是朕的皇孙……”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

  “皇爷爷,你哭了。”小太子仰头看着他,那眼泪都掉在他脸上了。

  “哦,哦,”赵成美忙擦了眼泪,“没有,皇爷爷是高兴。”

  宫人搬来了矮墩,让皇上坐。赵承啟在赵成美床旁坐下,看着爷孙两个,露出了一脸欣慰。

  赵成美激动了一阵,看向赵承啟,有些嗔怪道,“什么时候生的?现在才带来,你个不孝子。”

  赵承啟自己也病恹恹的,听了他的话,疲惫地笑了下,“现在才大些。早带来,怕你吓哭他。”

  赵成美嗔怪了一下,又看向小太子。看到了皇孙,他的一块心病终于去了。还以为老赵家要绝后了,还以为,赵成美想着想着,又要感动落泪,他擦了擦眼睛,问:“可取名了没有,叫什么?”

  “叫赵昱晨。”赵承啟告诉了他,“日立昱,早晨的晨。”

  “赵昱晨,赵昱晨,好名字,”赵成美想抱一抱孙子,但又怕自己病了,将病气过给他。看了好一会儿,对他道:“好孩子,去吧,去你父皇那里。”

  小太子乖巧地点了点头,走回了赵承啟身边,赵承啟将他抱了起来,坐在自己膝上。

  赵成美看着儿子和孙子,终于释怀了,道:“你如今也当皇帝了,是不是太劳累了,看着气色不怎么好……”

  “没什么,”赵承啟不想告诉他太多,看着他憔悴的面容道:“父皇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唉,”赵成美一听提起自己的身体,叹了口气,道:“保重不保重,就那样吧,活着不就那么回事。挨日子罢了。”

  父子之间曾有许多恩怨,但到了此时,那些恩怨仿佛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该惩罚的也已惩罚,往事随风而去。

  “父皇,我已经,”赵承啟对他道,“放下了。”

  “过去,是父皇对不起你,”赵成美想起从前,第一次当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父皇忽略了你,让你受了许多苦。父皇对不起你,你怨恨父皇是应该的……”

  赵承啟道:“那些都过去了。”

  赵承啟知道父亲风流荒唐,做错许多事,但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自己的儿子。赵承啟有了儿子,开始明白了父亲。人无完人,谁没有错呢?就连自己,不也做错了很多吗?

  赵成美道:“是过去了。唉,不想那些了,往后看吧。你如今已有了儿子,就该好好培养他。看着还算聪明机灵,好好培养吧。”

  赵承啟道:“我知道。”

  赵成美想了想,又问:“祁连玉呢?你把他扳倒了?”

  “父皇放心,他不会威胁到赵家江山了。”

  “嗯,那就好。”详情赵成美不再问,他甚至对于自由,也没那么渴望了。

  “我近来时常会想起已逝之人,”赵成美道:“皇后,厉南风,太叔萌,会想起他们。大概是,父皇也时日无多了,就要下去陪他们了。”

  “父皇,”赵承啟听了,鼻子有些发酸,“父皇还年轻呢,何苦说这些……”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赵成美喃喃说出了这一句,看向他们,道:“我也有脸去面对列祖列宗了。”

  赵承啟从父亲那里回来,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一路上也未说什么话。小太子见父皇不说话,默默地跟着,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赵承啟毫无所觉。

  不多久,太上皇驾崩了。

  赵承啟全了父皇最后的体面和自己的孝道,举行国丧,举国悲恸。

  同年冬,赵承啟亦毒发身亡,撒手人寰。

  大概死前,都有那么一段回光返照吧。

  这一日,赵承啟觉得精神很好。想起许久不曾和祁连玉亲热了。自从他身体不好,祁连玉忙于国事,心思也不大在这上面。

  赵承啟想起来,有些遗憾,他亏欠他太多了。就算是寻常夫妻,也应该有些闺房乐趣。他们除了皇儿出生之前,荒唐过一阵,之后再没有了。赵承啟知道,祁连玉是顾及他的身体。

  赵承啟拉了要去处理公务的祁连玉道:“今天不去了,陪陪我吧。”

  祁连玉难得见他黏人,看着他笑,“舍不得我啊?不是日日陪着你吗?”

  “那不一样啊,”赵承啟对他道:“听说,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艳,我们去瞧瞧。”

  祁连玉见他精神不错,不愿拂了他的意,便把政事先放一边,陪他去御花园走走。两个儿子在宫人的陪同下,在外边堆雪人玩。赵承啟看到他们,不由笑,“两个孩子真会玩啊。”

  祁连玉想起赵承啟小时,也跟着笑,“你小时可顽皮多了,皇儿像你。”

  “嗯,像我。”赵承啟想了想,又道:“像我不好,还是像你,像你好。”

  祁连玉拉了他的手,道:“反正是咱们的孩子,像谁都一样。”

  赵承啟望向他,忽然觉得很幸福,“太傅,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啊?”

  “嗯?”祁连玉没成想他大喇喇地提出这种要求,看了一下左右,见没什么人,便搂了他的腰,凑了上去,笑:“好啊。如你所愿。”

  两人在一片梅花下,火热地亲了起来。赵承啟成功地挑起了祁连玉的兴趣。

  两人亲得气喘吁吁,赵承啟眼眸含水地望着人,靠在祁连玉怀里,娇嗔道:“我们回房啊。”

  “你的身体……”祁连玉有些犹豫。

  “没事的,”赵承啟道:“我想了。”

  祁连玉一听,哪里还能忍,一弯腰将他打横抱起,火速回房去。

  两人大白天,就在房里干得热火朝天。

  赵昱晨和祁元纯在外面玩了一阵,有些厌了。赵昱晨扔了手上的雪团,道:“不玩了,我要去找父皇。”

  祁元纯见了,只得陪他去。两人走到宫殿门口,隐约听得里面有申吟之声,赵昱晨正要推门进去,祁元纯忽然拉住了他,“别进去。”

  “为什么?”赵昱晨奇怪地看着他。

  “没有为什么,反正别进去。”祁元纯直觉他们不应该进去,“我爹在里面。他不喜我们进去的,我们上别处玩吧。”

  “哦,那好叭。”赵昱晨望了眼门,有些遗憾地道。

  两个娃识趣地走了,两个爹在里面如痴如狂。

  这一次,彻底把赵承啟给掏空了。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终日缠绵病榻。

  赵承啟知道时日无多,提前把后事都交代了,丧事不用大操大办。太子托付给祁连玉,自己死后,便让太子登基为帝,稳住朝局。祁连玉仍为摄政王,从旁辅佐。

  祁连玉看到赵承啟一桩一件地交代后事,一颗心都要碎了。他觉得赵承啟是个残忍的人,就这么扔下了他和孩子。太残忍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明明他们这么幸福,他怎么可以……

  赵承啟知道自己早晚有这一天,走得很安详,他死在了祁连玉的怀里。

  这一年,他刚好十八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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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承啟经过一番剧烈挣扎,猛然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又重生为了八岁小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怎么回事?又一次重生了???好了,欢迎进入《昏君家的傻儿子[重生2]》,重来一次,会发生什么不一样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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