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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星星给你》作者：承珞

　　文案：

　　1.投行是个斗兽场，三年历练，归国回来的沈煜已然成了这诡谲之地一流的驯兽师，杀伐决断，运筹帷幄，唯独面对任苒，什么冷静稳妥，什么计谋策略统统都在重逢的那个雨夜见了鬼。

　　“任苒，你是在躲着我吗？”

　　“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重逢后的第一顿饭，两人只各说了一句话。

　　2.和沈煜分开的三年里，任苒一度以为，自己这样普通又麻烦，还敏感脆弱的人，就活该单身一辈子。直到再见沈煜，她才慢慢相信，偌大的世界，总会有人，千方百计，路远迢迢，只为你而来。

　　——终于重新在一起的那天晚上。

　　任苒喝醉了酒，借着酒劲儿，不经意间，跌进沈煜的怀里，顺势搂着沈煜的腰，撒娇一般，含着泪光，看着他笑，“沈煜，我现在挽留你，还来得及吗？”

　　酒暖花香，月影飘渺，沈煜终究还是着了任苒的魔，小心地勾着怀里的人，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来得及，只要你愿意，永远都来得及。”

　　——小剧场——

　　又是一年盛夏，淮水河边，沈煜给了任苒满天的烟花作为生日贺礼。

　　“苒苒，我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但如果你累了，倦了，告诉我。”沈煜牵着任苒的手，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我带你回家。”

　　【世人都叫我听话，要我洗涤好皮相，要我体面登场，要我认命病入膏肓，只你吻我伤口，吻我痛与爱欲都热烈。】

　　*孤独敏感的温柔女教师x牛逼闪闪细腻通透的投行MD（七岁年龄差，双向救赎）

　　*划重点：女主有轻度抑郁症，后期因变故复发恶化

　　双向救赎文，作者有点慢热，加了收藏，养肥看绝对不亏！

　　内容标签： 情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煜，任苒 ┃ 配角：沈焓，夏璐妍，许诚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俗世难熬，你是唯一的光亮

　　立意：我们所经历的每一个平凡的日常，也许就是连续发生的奇迹——《日常》

第1章 就像把过去这三年的……

　　六月的江宁已经入了夏，傍晚时分的风从南边的湖上吹来，穿堂过巷，带了几分凉意。

　　任苒坐在开着空调的火锅店里，看着翻滚的红油锅，默默地喝了一大口凉茶，听着对面组里新来的年轻老师侃侃而谈，时不时地点头应和。

　　“小苒姐，你是什么时候来江宁一中的啊？”

　　任苒愣了一下，没想到小姑娘忽然发问，“从师范学院毕业就直接到咱们学校工作了，快三年了。”

　　“我也是！今年刚从师范学院毕业就来咱们学校了。”小姑娘认同地点点头，又附和了两句：“当老师多好啊，人家父母都说女孩子当老师一辈子稳定惬意，我爸妈非嫌我没出息！怎么着？还让我开着宇宙飞船改造世界不成？”

　　任苒被小姑娘逗笑了，也觉得有些诧异，这年头还有不图子女找个安逸工作，手拿铁饭碗的父母，也着实是少见。

　　“哎，可能是因为我有一对太要强的父母，和一个太过于优秀的哥哥。”

　　“你还有哥哥？”任苒顺着话题往下问。

　　“嗯，正好大我十岁。”沈焓认真地分析，“老天爷的分配是讲究公平的，我哥既然都混得那么风生水起了，我爸妈就应该烧香拜佛知足了，怎么还能要求我也是个天才呢？”

　　任苒偷笑，也觉得有意思，但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不好多问，便倒了一杯凉茶递到沈焓面前，“好啦，消消气。”

　　————

　　一顿火锅吃完再出来，天却由晴转阴，眼看着厚重的云层里快要掉下雨点。

　　“小苒姐，要下雨了，不好叫车。我哥来接我，把你也送回去吧。”

　　“不用了。”任苒刚要谢绝她的好意，汽车的鸣笛声传来，眨眼的功夫就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哥！”沈焓顺着落下的车窗，朝里面的人喊了一句：“下雨了，帮我把同事送回家行吗？”

　　因为角度的问题，任苒没太看清车里人的样子，只听见里面低声应了一句好，紧接着就被沈焓欢欢喜喜地推进了车里。

　　“你好，地址。”醇厚的男声钻进耳朵，虽然是简短的四个字，但熟悉感却异常强烈，任苒一时恍惚，顺着后视镜朝前看去。

　　后视镜不大，只能勉强看见眼睛以下的小半张脸。前面驾车的人眉目清晰，鼻梁高挺，桃花眼又黑又亮，与头脑中预想的那副面孔完全重合，确是记忆中的模样。

　　距离那个最后一次见面的夏天，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任苒有些恍惚，目光直视着久久未能收回。

　　是他.没错了.

　　几秒仍没得到回应，前面坐着的人疑惑地顺着后视镜向后看去，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交叠在一起，仅仅三两秒，任苒便识趣地收回了目光，望向窗外，简短地介绍了一句，报了地址。

　　车速并不快，入了夜的江宁灯火恢弘。任苒的目光虽然飘向窗外，却没有一丝一毫欣赏风景的心情，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小幅度地搓个不停。

　　刚才对视的那几秒，任苒敢肯定，他一定也认出自己了，只是那目光里短暂流露的诧异很快被淡漠取代，他应该.是不想表现出来的。

　　任苒无声地叹了口气，莫名地有些失落。

　　因为坐在后面，任苒也没有系安全带，正想得入神，一个红灯急刹车，任苒毫无防备，身体受惯性向前倾去，头重重地撞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哥！你慢点开！”沈焓也吓了一跳，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然后转过头问道：“小苒姐，你没事吧。”

　　任苒抿了抿嘴，忍受着额头传来的钝痛，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绿灯亮起，沈煜重新启动了车子，明显地减缓了速度，并没有回头，道了句歉，“不好意思。”

　　“没关系。”任苒憋出这三个字后再也找不到话，老老实实地坐在后座，却又压抑不住好奇心，时不时挪动身体，转换角度，然后状似无意地在后视镜里看着沈煜。

　　车里光线很暗，但还是能看清五官的轮廓，微挑的眉毛下，是那双最好看的桃花眼，鲜红微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线，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任苒低下头看着刚刚吃火锅不小心溅在白色裙子上扎眼的红油，下意识地伸手掩盖。

　　“哥！你又买牛轧糖了！”沈焓发现了放在副驾驶储物箱里的牛轧糖，兴冲冲地拨开一颗丢进嘴里，又顺手递给坐在后面的任苒。

　　“任小姐也喜欢吃牛轧糖吗？”

　　任苒接过糖的手僵在空中，很久才收回去，拆了糖纸，将糖丢进嘴里，沉默着没有回答。

　　甜意在整个口腔满意，却意外的苦。

　　“哥，你心情不好吗？干嘛摆臭脸？”连神经大条的沈焓都觉察出车里的气氛不太对，“劳您大驾接我，也不用有这么大情绪吧？”

　　等红灯的间隙，沈煜顺手抓了一大把牛轧糖塞进沈焓的手里，“我要是心情不好，你还能有糖吃吗？”

　　沈焓小声嘀咕了两句后，这一路车内再没有声音。

　　车稳稳地停在了小区门口，任苒礼貌地道谢，刚准备下车。

　　“小焓，牛轧糖不给你同事分一盒吗？”沈煜扭过头，向后看了一眼，幽幽地说了一句。

　　车里的灯亮起，前面的人微微转过身，目光落在了任苒身上。

　　这次，任苒真切地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眸子依旧如从前那般又黑又亮，只是少了几分桀骜不驯，多几分沉稳冷漠。身穿的黑色衬衫与暗灰色的西装相得益彰，整个人看起来却并不刻板严肃，反而多了一丝矜贵干练。这三年的时间对于沈煜来说，似乎就像是一场过夜的风，风过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仅皮相和从前一样，就连同说话的语调都没有改变分毫。

　　“哦！”沈焓拿了一整盒没打开包装的糖转身递给任苒。

　　“不用了，”看着包装盒上鲜艳的颜色，任苒只觉得眼睛被刺得很疼，心里有想逃的冲动，连忙收回目光，继而直视着沈煜，平静地说：“我不太喜欢吃。”说完下了车。

　　雨已经下了起来，任苒没带伞，快步朝单元楼奔去。

　　沈煜看着渐渐消失在雨中的背影，陷入沉默，心里暗暗后悔刚刚说出口的话。

　　她好像比以前更瘦了，在雨里往回跑的背影看起来很渺小，很瘦弱。她那么瘦，刚才车刹得那么急，额头应该会被撞红吧.

　　但她刚才的反应，算是若无其事，毫无波澜吗？沈煜想想，觉得像是攒了好大的力气，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失望之余，心里很空。

　　“哥，今天不是你主动要来接我的吗？干嘛还摆一副臭脸？”沈焓撇撇嘴，“你这样，小心以后娶不到老婆！”

　　沈煜敛了敛思绪，收回目光，斜睨了一眼自家鬼灵精似的妹妹，“当了老师，教训人的的本事也长了是不是？看来以后爸妈那边是不需要我替你多说好话了。”

　　“别别别，当我没说。”沈焓笑得一脸谄媚，“在家我还是要多仰仗哥哥您！”

　　尽管跑得很快，雨点还是打湿了衣服，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不舒服得很。

　　任苒没有第一时间去换，靠在洗手间的门板上，瞟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由于最近作息不太规律，脸上爆了颗痘痘，皮肤看起来也不是很光滑，甚至因为上个月偷懒没涂防晒，有点泛黄。为图省事儿，自己在家修剪的刘海也并不太好看，雨水一浇，参差不齐地贴在额前，实在没什么美感。任苒觉得有些挫败，低头看了一眼还握在手里的糖纸。

　　因为攥得太用力，糖纸被揉得很皱，但平整地展开后，还是能看见糖果品牌的标志，是用线条简单勾勒的一颗星星。

　　任苒习惯性地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将糖纸展平后，习惯性地写了一行字，然后折成了一个小小的心形后放进了旁边的玻璃罐子里。

　　看着快要装满的罐子，任苒有些出神。从来没细数过，这里面到底装了多少这个牌子糖纸叠成的心形。三年的时间都过去了，包装纸的设计也升级换代了好几次。只是，无论糖纸的材质，形状，颜色怎么变，不变的是那颗线条勾勒的星星。

　　任苒从来没有想过会再见到沈煜，自三年盛夏一别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时间竟过得这样快，转眼再相逢竟会是今天这样得狼狈样儿。

　　“沈煜，你应该过得很好吧。”任苒有些不甘，一边数着糖纸一边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将糖纸都倒了出来，认真地将它们平铺在桌子上，借着台灯亮眼的光，仔细地看，看过之后，又一个个地将它们收了回去。

　　就像.把过去这三年的时光又重温了一遍。

　　乏善可陈，毫无波澜.

　　甚至每到深夜，还是会矫情得想哭。

　　回忆展平又重新折叠，反反复复，变得有些褶皱难看。任苒趴在桌上，盯着罐子里一个又一个心形的糖纸发呆。

　　任苒又忍不住喃喃自言自语了一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话的尾音带上了几分委屈和无奈。

　　“不要记恨我。”任苒想着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只觉得心里憋闷难受，微微眨了下眼睛，落了滴泪水。

第2章 刻骨铭心的故事，从……

　　江宁一中在本地勉强算是一所重点学校，虽然学校升学率一般，但胜在地理位置优越，学校口碑好，所以每年依然有很多师范类学校的毕业生，绞尽脑汁地往这钻。

　　任苒能来这工作，在外人眼里也纯粹是踩了狗屎运。当年校招的时候，江宁一中和江宁师范附中的面试是同一天，大部分同学自然是选择去排名更靠前，待遇更好的附中。任苒却识趣得很，知道自己这样的小透明去附中根本没没戏，所以就只参加了一中的面试。所幸表现得也算不错，毕了业便顺理成章地在江宁一中当上了历史老师。

　　周末过去后，新一周的升旗仪式上，校长总是要例行总结本周工作重点，大多数老师会在这个时候开小差。

　　“小苒姐，中午吃什么？”

　　“食堂吧，我下午第一节 有课，回家来不及。”任苒微微侧身小声说道。

　　“去外面吃吧，学校对面新开了一家日料店，我请客！”沈焓兴致很高，任苒不想扫兴，便没有拒绝，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本来以为只是顿饭而已，可刚走进日料店，任苒就后悔了，脚顿在原地，“小焓，你哥哥也在？”

　　“他听说我请同事吃饭，就发消息说要来。”沈焓倒是自在得很，“有人付钱多好啊，小苒姐，今天你随便点！”

　　任苒找不到话反驳，深吸了一口气，垂着头，跟着沈焓来到了窗边的那张桌子前，“您好，沈先生。”

　　沈煜闻声抬起头，却没有讲话，目光在任苒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看得她心里发虚，赶紧调转目光，低下头落座。

　　沈焓点了很多菜，没一会便摆满了整张桌子。

　　“小苒姐，你尝尝这个。”沈焓夹了一片三文鱼刺身给任苒。

　　“她不吃生肉。”鱼片还没放进碟子里，坐在对面一直没有动筷，也没有说话的沈煜拦了下来。

　　空气似乎短暂地停止了流动，任苒刚要拒绝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解释吓得生生咽了回去。

　　他到底要干什么？

　　任苒觉得脸很热，又不敢抬头去直视对面的人，只能偷偷用余光瞧。

　　“哥.你是怎么知道小苒姐不吃生肉的？你们.认识？”沈焓反应了半天，也没太思考明白，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

　　“嗯。”沈煜倒是泰然自若得很，目光笔直准确地落在任苒身上，唇角带着笑，丝毫不掩饰，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任苒再去否认已经来不及，只能尴尬地点点头含糊解释：“我亲戚家的姐姐和沈先生是大学校友，之前给她送材料的时候，见过沈先生几次。”

　　沈煜在一边认真地听着，只是对于任苒三言两语没有下文的敷衍稍显不满。

　　“哦。”沈焓半信半疑，又看了看两人，才继续埋头专注地吃起东西。

　　一顿饭，任苒吃得坐立不安，生怕沈煜再做出什么惊人举动。好不容易看着桌面上的食物一点点清空，沈焓又临时去了洗手间。

　　餐桌在只剩下了两人面对着面，找不到话题寒暄。

　　任苒浑身绷紧，就差把紧张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你紧张？”沈煜带上塑料手套，拿起盘子里剩下的甜虾，灵活地剥开一只，放在了任苒面前，“这盘虾是熟的。”

　　那盘虾离任苒的距离比较远，所以一整顿饭，她也没有吃过一个。

　　可此刻，看着碟子里的虾，任苒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接受，纠结了半天挤出一句话，“我吃饱了，我还有课，先走了。”

　　“任苒！”沈煜拨完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只虾，按住了任苒的手，“你是在躲着我吗？”

　　站起来的动作僵在原地，短短的一句话显得略有些刺耳。任苒深吸了口气，重新坐下，鼓起勇气抬起头，目光落在沈煜的身上，“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这是任苒时隔三年，第一次没有逃避，没有闪躲地看着沈煜的眼睛。

　　这一眼，花费的勇气和决心，只有任苒自己知道。

　　岁月真的是对这个男人格外优待，那双黑而亮的眼睛里没有留下任何沧桑与世故，只是比起当年，敛了几分傲气和冲动。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沈煜笑了一下，笑里没有太多的寒暄和亲近，更多的是一种玩味和疏离。边说边抽出桌边的纸巾，仔细地将任苒手上被自己按住时带去的甜虾水渍一点点的擦干净。

　　手上有温热的触感，却只停留在手背上被水泽弄脏的地方，隔着纸巾，来回擦拭。任苒觉得脸很烫，大脑一时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语塞半天，才苍白地辩解了一句：“沈先生，您真的想多了。”

　　“周六上午九点，我在财大一教有节课，来听听吧。”沈煜没在意任苒说的话，又抽了张纸巾，将自己的手也擦干净，“尝尝吧，这儿的甜虾不错。”说完拿起了桌上的车钥匙，起身离开了。

　　甜虾被剥得很干净，粉红的肉饱满鲜嫩，看起来就很有食欲。任苒沉默了一会，拿起筷子，往嘴里接二连三送了好几个。

　　“哎？”沈焓从洗手间回来，“我哥呢？”

　　“刚才走了。”

　　“那不还是我买单！”沈焓气急败坏地抱怨着。

　　沈焓的抱怨任苒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周六在财大，他有一节课。去或是不去，成了眼下的难题。

　　星月小区，沈家。

　　沈焓刚毕业，自然每天都住家里，沈煜在国外投行做了三年VP回来后，直接升职成为江宁分行的MD。

　　投行的工作看起来风光无限，可每一个投行人所承受的压力都是巨大。熬不完的夜，加不玩的班，倒时差的市场交易，风云诡谲的各种变局，从普通金融民工到快速晋升，很多时候，沈煜的生活并不太规律，父母自然也担心。所以回国后，沈母规定，每周五晚上，沈煜必须回家吃完饭，并且强制他十一点前休息。

　　“哥，你上午什么情况？”趁着父母都在厨房忙活晚饭，沈焓凑上前问。

　　沈煜穿着家居服，悠闲地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脑屏幕里的基金走势，眼都没抬一下，“你指什么？”

　　“你没买单就走了！”沈焓追着解释：“不是，是你和小苒姐，你们认识我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沈焓被问得一时语塞，坐在那联想了半天，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你那天晚上要主动接我回家，还有今天中午说要请我吃饭，是不是都是因为知道小苒姐和我一起？”

　　沈煜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合上了电脑，看着满脸愤懑不平的沈焓，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还算聪明。”

　　“人家比你小七岁！这你都下得去手！”沈焓像是受到了一万点暴击，震惊之余还有点愤愤不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愤怒了一会后，又一脸姨母笑，八卦地问：“哥，这么说，你出国前就认识小苒姐，你这三年是不是一直都喜欢人家啊？你这么着急回来，是不是也是为了她？”

　　正巧沈母备好了晚饭，来客厅叫兄妹俩吃饭，听了一耳朵两人的对话。

　　“为了谁啊？”

　　沈焓刚准备长篇大论，添油加醋地和沈母解释。

　　沈煜将电脑放回茶几上，站起身，挑眉笑了笑，摇摇头，“没谁，成了自然告诉您。”说完，径直去了餐厅。

　　沈焓笑得一脸灿烂，面对沈母的连番追问，还卖起了关子，“老男人的春天要来了！没想到我哥居然也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人。”

　　“什么老男人！”沈母瞪了一眼沈焓，又忍不住询问：“你认识啊？”

　　沈焓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也跟着往餐厅跑，“我不告诉您！”

　　“这丫头。”沈母虽然好奇，但看着兄妹俩都一脸守口如瓶的样子，也只能强忍好奇心。

　　饭桌的气氛很和谐，一周一聚，一家四口谈论着日常，夜晚的时光过得格外欢乐。

　　同样是周五的夜晚，任苒早早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也没睡着。一闭上眼，就是沈煜剥着甜虾，注视着自己的画面。

　　明天就是周六了.

　　任苒看着天花板，理智告诉她，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明天的课不该去。可心底里一直有想去的声音始终在叫嚣，不断刺激着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似乎很期待也很盼望这堂课。

　　午夜，最容易勾起那些深不见底的回忆。刻骨铭心的故事，从来都不需要酒，夜风一起，一帧又一帧，便自己透过神经的缝隙，跑了出来。

　　想着想着，困意不自觉袭来，迷迷糊糊的睡梦里，又是财大的樱花季。一树一树的樱花从头顶飘落，像是把整个世界都泡进了粉色的童话里。

　　沈煜就像从前一样，站在树下，唇角带笑，朝她挥手。

第3章 我们都应该好好地过……

　　六月的江宁，昼短夜长，清晨五点的阳光，顺着窗子洒进屋内，暖意洋洋。

　　任苒揉了揉眼睛，挣扎着看了一眼手机，连自己都有些诧异。

　　五点一刻，往常周末休息，没有闹钟的话，她至少要睡到十点的。

　　可今天，才刚刚五点多啊.

　　任苒心烦意乱，刻意关掉了手机的所有声音，强制着自己闭上眼睛，试图想要再睡一个回笼觉。可翻来覆去很久，酝酿的困意却越来越浅，怎么也睡不着，反而烦躁得厉害，满脑子都是九点的那堂课。挣扎了好一会，实在没办法，只能从床上坐起来，去洗手间冲了把脸，才勉强平静下来。

　　冲了杯蜂蜜水，任苒走到窗前，朝楼下望去。

　　早起锻炼的老人，周末仍勤奋锻炼的上班族，不大的小区，却处处洋溢着活力。

　　是个天气不错，适合出门的的周末。

　　任苒小口啜着温热的蜂蜜水，大脑一直在思考，思考如何能去财大听那节课，而不被沈煜发现。说心里话，她是想去的。

　　财大的一教她是去过的，通常是上大课用的，每个教室都很大，人应该不会少。如果她晚一点去，坐在后排的话，沈煜应该不会注意到。这样，她就可以偷偷地去听他上课了。

　　时间还早，任苒放下水杯，钻进了浴室，仔细地洗了澡，对着镜子又涂涂抹抹了一会。

　　略施粉黛，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头发吹过后还略带潮意，任苒便没像平常一样扎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披散在脑后。

　　在首饰盒里挑选了很久，任苒选中了那对蓝色小碎钻的耳钉，和身上浅蓝色的碎花裙搭配刚刚好。

　　一番收拾，距离九点已不到一个小时。

　　财大的校园是大家公认的江宁最美校园，也是排名第一的财经类大学，又在江宁，所以这录取分数线一年比一年高，让很多学子望而却步。任苒也不例外，财大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理想学府，高三一整年，她学到天昏地暗，可高考成绩也只是勉强能上一本，离财大的分数线差远了。

　　抬手看了一眼表，还有五分钟，就要九点了。任苒微微叹了口气，走进了财大的校园。

　　一教的位置没变，任苒很容易就找到了。

　　大厅的展板上，详细介绍了每一位任教老师的履历。

　　第二行第三位——沈煜，江宁财经大学本硕连读，后考取江宁财经大学博士学位，博士就读期间，任江宁财经大学助教，后赴国外知名投行工作，现就职于知名投行江宁分行，我校特聘副教授。

　　照片上的沈煜，一身藏蓝色西装，神情严肃，目光如炬。任苒的目光久久没能挪开，不自觉地笑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

　　如任苒所料，到教室门口时，沈煜已经开始上课了。偌大的教室，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

　　任苒小心翼翼地从后门弯腰进去，在最后面的角落里坐下。

　　讲台上的沈煜和工作时不太一样，没穿正装，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规整但不死板，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七八岁。褪掉了职场上的凌厉，讲课的沈煜多了几分亲切感。

　　果然和做助教那时候，不大一样了。任苒的思绪飞速地转，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沈煜的那天。

　　——

　　那一年，任苒大二，眼看着快要迈步大三，六级准备得仍然不够充分。于是，任母托关系，请当时在财大读研的一个亲戚家的姐姐帮她补习。当时的沈煜在读博，兼任他博士导师的助教。

　　任苒第一次见沈煜，就是在一教的教室里，听他讲课。

　　那时的沈煜，真真是财大的风云学长。脸好看，学历高，还有江宁本地户口，在当时的财大，受欢迎程度绝对是史无前例。

　　那天的任苒，就坐在后排的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神采奕奕的沈煜。

　　阳春三月，江宁的天气开始回暖，正值财大的樱花季，整个校园都是淡淡的樱花香气，风一吹，飘散得到处都是。午后的阳光从窗外飘进来，落在讲台上，勾勒出完美的背景画面。

　　沈煜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一下子就钻进了任苒的心里.

　　——

　　“下课吧。”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沈煜讲完最后一句话，刚好打了下课铃。

　　任苒猛地回过神，扫视了一圈，赶紧顺着人流往外走。

　　“任苒！”没走几步，便被熟悉的声音叫住。

　　“走那么快干什么？”沈煜快走了两步，跟上了任苒的步伐。

　　任苒有些心虚，她没想到沈煜居然在这么多人里，还能一眼看见自己。

　　“怎么样，今天的课讲得好吗？”任苒的心思，沈煜大概能猜个差不多，也没再为难她，边走边换了个话题。

　　“金融知识我也不懂，但看下面学生的反应，应该不错。”任苒老老实实地回答。

　　“任苒，我回来了，就在江宁工作。”

　　“我知道，大厅展示板上有你的简介。”任苒点点头。

　　“我的意思是，我回来了，跟你又在一个城市了。”沈煜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又在一个城市了。

　　任苒感受到心上某处隐隐地抽动了一下，继而有涌动着血液慢慢地心上各处流淌，像是身体里触及某个最柔软的细胞，温暖舒服。

　　她能明白沈煜话里的意思，但她不想明白。只微微笑了笑，明显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走到校门口，结束和沈煜的单独相处。

　　“江宁是个不错的城市，经济发达，气候也不错。你又是江宁人本地人，回来工作还能离家里人近一点，挺好的。”

　　沈煜对任苒的回答有些失望，又怕追问得太紧，她会反感，只好先暂时不提。

　　“你慢一点走。”沈煜追了任苒几步，有些头晕，觉得喘不过气，轻轻拉住任苒的手臂说道。

　　“你怎么了？”任苒闻声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沈煜的面色看起来不大好，额角有些薄汗，似乎不太舒服。

　　沈煜摆摆手，含糊说：“没事，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你走慢一点就好。”

　　凌晨三点，天还没亮，总部那边就隔着时差打来夺命call，开了几个小时的紧急会议，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又讲了两个小时的课，身体多少有点吃不消。

　　任苒翻了翻包，在夹层里找出了一块牛轧糖，剥开递到沈煜的面前，“你先吃块糖。”

　　沈煜低头看了一眼，没多想，拉着任苒的手送到嘴边，舌尖一扫，将糖含进嘴里，开口道：“谢谢”

　　指尖有浅浅的温热，任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把手藏在身后，“好点了吗？”

　　沈煜点点头，顺势又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微微弯腰，小声说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牛轧糖了吗？为什么还随声带？”

　　任苒被问住，有些慌张。

　　“快到午饭时间了，我想吃你包的小馄饨。”沈煜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没再继续追问，凑得更近了些，转换了话题。

　　耳朵被呼吸着的热气吹得有些痒，任苒不自觉有些红了脸，“家里既没有肉馅儿，也没有馄饨皮，你去外面吃吧。”

　　“没有可以买。认识这么长时间，请我吃个馄饨不过分吧？”沈煜含着糖，觉得甜意从口腔蔓延到心里，直起身，很自然地拉起任苒的手，不给任苒任何拒绝的机会，“走吧，带你去超市先买食材。”

　　被沈煜突然牵住手，任苒有些不自然，小心翼翼地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掉。又找不到理由拒绝沈煜，只能认命般认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出了校门。

　　一小段路而已，任苒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已经六月，财大的樱花季早就过去了，但校园的景致依旧很美，人工湖，拱形桥，来来往往的都是青春洋溢的学生。

　　不时有熟人跟沈煜打招呼，寒暄着：“女朋友？”

　　沈煜也并不否认，只是笑着点点头，继续牵着任苒的手往前走。

　　被沈煜握住的手，有很舒服很温暖的感觉，任苒一瞬间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三年前那会，觉得幸运，觉得心尖儿上，像有小蝴蝶在轻盈地舞。

　　食材很快就买好了，沈煜开着车，去了任苒的家。

　　“随便坐吧。”任苒在鞋柜里找了一双最大码的拖鞋，转身去洗手间洗过手后，提着食材准备去厨房，“馄饨现包费时间，你要是还不舒服，桌上有饼干。”

　　房子不大，布置得简单干净。客厅和厨房没有隔断，沈煜坐在沙发上，就能看见厨房忙碌的身影。

　　任苒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浅蓝色碎花裙，腰上系着围裙，为了做饭方便，披散着的长发简单扎了一下。

　　“我帮你包吧。”沈煜去洗手间也洗了手，看着桌上调好的肉馅儿和一摞平整的馄饨皮，主动要求帮忙。

　　“你现在会包了？”

　　沈煜诚实地摇头，看着任苒，顺手将她滑落的碎发拨到耳后，“你可以教我啊。”

　　“你先拿一张馄饨皮吧。”任苒被沈煜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赶紧转移了注意力。

　　“放一小勺馅儿，然后把对折，压紧，再把两边合起来捏到一起。”任苒边解释，边很快包好了一个。

　　包馄饨不难，但刚上手也难免生疏。沈煜包的馄饨，倒不能说难看，但也实在是不怎么美观。

　　看着对比之下，东倒西歪的那颗出自沈煜之手的馄饨，任苒忍不住笑了，略微凑近了些，又教了一遍。

　　“你少放一点馅儿，然后把两边的皮压紧一点。”

　　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任苒一凑近，沈煜就便能闻到一股淡淡沐浴露的香气。离得近，沈煜能清楚地看清她的侧脸。皮肤很白皙，小巧的鼻子有好看的弧度，低头垂下眼睛的时候，说一种说不上来温柔。

　　“知道了。”沈煜觉得心情好极了，虚心地点点头，又拿起新的馄饨皮，认真地学，没一会，也弄得有模有样。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包好了。

　　十几分钟，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上了桌。

　　“没放葱。”任苒放了一碗没有葱花的馄饨在沈煜的面前。

　　“谢谢。”沈煜很快吹凉了一个，吃进嘴里，“好吃，比以前做的更好吃。”

　　任苒点点头，没打算说话，思忖了一会，沉默地吃着面前的馄饨。

　　“这儿离江宁一中挺远的，为什么住这儿？”

　　“因为这儿房租便宜啊。”任苒实话实说：“江宁的房价物价都这么高，我一个外地人，工资就那么多，能省则省吧。”

　　“你回江宁工作还顺利吗？”这次，任苒主动搭话，“国内投行的收入应该也不错，况且你职位那么高，房子车子这些都不是问题吧。”

　　“还好。”

　　沈煜意识到话题的走向有些偏离了轨迹，想要打断，却找不到合适的拐点，只好简短应答。偏偏任苒语调神情又十分轻松，像是在询问普通熟人的近况一样。

　　“任苒。”

　　“沈煜。”

　　两人同时开口后，又都短暂地沉默。

　　“我先说。”任苒很少这么强势，深吸了口气，安静地注视着沈煜，平静地开口：“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一个普通的中学历史老师，收入不多，勉强能在江宁这座一线城市混个温饱。去年试着考研，但面试没过，所以应短期内该也评不上什么职称之类的，工资自然也不会涨。”

　　“嗯，还有呢？”沈煜大概猜到了任苒的意思，拿起桌上的水喝了半杯，然后摩挲着杯壁，重新看向任苒，等着下文。

　　“没有了。”任苒索性也不再磨叽，“就算我自作多情好了。沈煜，三年前我追不上你去国外的脚步，三年后我们还是隔着好几个阶层的人，所以.”

　　“所以什么？”沈煜有些恼，但在尽量克制，没有表现出来。

　　空气里，有奇怪的气氛在冻结，两人面对面坐着，却似乎隔了很厚的壁障。

　　“所以我们都应该好好地过好自己的生活，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和你一样优秀，而且适合你的人。”任苒终于把想说的话收了尾，手心里还冒着汗。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沈煜的反应，只能默默盯着桌面。

　　沈煜觉得心底有火在烧，一整天的好心情恍惚间被冲散。任苒的话，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似乎就差一句，你别再打扰我的生活，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她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始终把自己缩在一个壳儿里，怯懦着，将自己死死地保护好，不愿意展示脆弱，不愿意去伸手触碰任何不确定的可能。

第4章 他就站在眼前，可却……

　　两人陷入良久的沉默，四目相对，目光里有平静，有疑惑，有不甘心，唯独比从前少了许多温存。

　　“任苒。”沈煜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任苒，一字一句：“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我很清楚我自己要什么，喜欢什么。如果我真的想找一个合适的伴侣，早在五年甚至十年前，我就可以实现，不用等到现在。”

　　沈煜的气场很强，尤其是一本正经地说起话来，让人不知道如何反驳。

　　任苒攥着汤匙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注视着沈煜的目光忍不住躲闪，想找些话再去解释，可大脑空白，心乱如麻。

　　“馄饨很好吃，谢谢。我还有工作，先走了。”沈煜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也没有立刻表明心意，重温过去的打算。礼貌道谢后，准备起身离开。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任苒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胆怯敏感，又规矩乖巧。毕竟是三年的时间，这三年任苒度过的种种他都一概不清楚，突兀的告白绝不是明智的选择。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汹涌的爱意，而是时间，一个接受的时间。

　　所以，说清立场，摆明态度，就该点到为止了。

　　随着关门声响，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了任苒一个人。

　　面前的两碗馄饨还是温着的，沈煜的话像是被按了循环重复键，一直再耳边回荡。

　　爱情，难道不应该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存在吗？

　　这个道理，沈煜明明就懂。但因为弱势的那一方从来都不是他，他又怎么会明白这种时时刻刻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的感觉有多么令人窒息和绝望。

　　任苒莫名的委屈，微微抱膝，将头埋进臂弯里。心上像被坠了块石头，沉重且混乱。

　　不知不觉，晴空万里被乌云密布取代，雨点从云层里滴落，打在阳台的钢板上，放出清脆的声响。

　　没有晚高峰的周末因为糟糕的天气变得拥堵起来。沈煜略有些烦躁，不耐烦地拍了下方向盘。

　　等着长长的车队一点点的疏通的时间里，回忆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

　　三年前，毕业季。

　　燥热的夏，除了离别的苦涩，成长的喜悦，还有那些陡然悬在头上的生存危机，在炎热的天气里，被一点点的放大。

　　任苒躺在床上，被毕业论文折磨，又是一夜未眠，困意强烈，却怎么也睡不着，大脑里最脆弱的某根神经倔强着不肯休息，牵拉着其他细胞痛得厉害。

　　失眠已经快一个月了.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是沈煜。

　　【苒苒，我到了，你下来吧。】

　　强打起精神，任苒走到洗漱间，冲了把脸，努力用粉饼遮住眼底的乌青和略微苍白的面色。

　　沈煜的博士论文已经通过，近期也收到了国外心仪投行抛出的橄榄枝，这段时间飞来飞去，一直在准备赶赴那边工作的材料以及琐事。热恋期的小情侣，已经有小一个月没见了。

　　渐渐热起来的天阻挡不了学生们恋爱的热情，江宁师范学院前的那条长街，来来回回有许多牵着手，压马路的情侣。

　　“毕业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沈煜牵着任苒的手走在前面，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你申请学校的结果还没出来吗？递交材料已经三个多月了啊。”

　　任苒心头一紧，想到邮箱里躺着的那封未通过申请的回复邮件，还有已经被老师三杀的论文，夹杂着热气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没关系，再等等看，一定会有结果的。”沈煜察觉到任苒的沉默，小心地宽慰，聊起了自己工作，“那边的入职时间已经定好了，待遇和职位都谈妥了，九月下询，就能正式开始工作了。”

　　夏天似乎已经来了，细密的汗，紧贴着衣服，让人很不舒服。偶有微风起，却驱散不了心头那份矛盾着的悸动。

　　任苒微微测过头，余光看着身边的人。

　　清爽的蓝色T-恤，规整的牛仔裤下面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午后刺目的阳光顺着路两旁的树木缝隙钻出来，零散地落在他身上，像一幅斑驳的画。

　　他的侧脸，真的很好看。清晰的线条，勾勒着从额头到鼻子好看的弧度，怪不得财大那么多优秀漂亮的女生都会喜欢他。

　　忽然之间，眼眶好酸，充斥在心里的疲惫感突然就让她觉得，喜欢沈煜变成了一件费力且不容易的事情。久违的无力感又一次出现，很快便占据了身体上下的各个角落.

　　沈煜于她而言，就像当年无论怎么努力也考不上的财大一样。

　　熠熠闪光，却可望而不可及.

　　似乎，透过这一眼，任苒一下子就看见了好多年以后，他们走完了两条毫不相关联的路。

　　他就站眼前，可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遥遥无期。

　　“怎么不走了？”沈煜回过头看着停下脚步的任苒，关切地询问。

　　好多话卡在喉间，怎么也不能说出。那些滚烫的字眼，与初夏干热无雨的江宁一样，让人消受不了。

　　“沈煜。”

　　“嗯？”

　　“我有点，我喜欢不动你了。”话音落下，任苒能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眶往外冒，划过了抹着厚重的粉底的脸颊，也不晓得，眼妆有没有被哭花.

　　“我们分手吧。”

　　——

　　周末以不欢而散收场的短暂相聚后，沈煜已经两周没有再出现。

　　没有课的下午，任苒也会偶尔看着操场发呆。每每以他应该想清楚了这样的自我安慰作结。

　　这种心里有点压抑的感觉，是不是叫做失落？

　　任苒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拿起手边的教案备课，却在分针又转了整整一圈后，发觉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小苒姐，物理组的宋老师是不是在追你？”正想得入神，下了课沈焓突然出现，悄声问道。

　　“不算吧。”任苒含糊否认着。

　　“什么不算啊，他天天中午找你去食堂吃饭，咱们组里的老师谁看不出来！”沈焓一脸气不过的样子，继而又担心地凑过去，认真询问：“你不会有跟他在一起的打算吧？”

　　这次任苒没说话，说一点意思没有，倒是假的。

　　“你不能跟他在一起！”沈焓蹭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音调瞬间提高了一个八度。

　　还好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在，任苒担心地环顾了一圈，不解地问：“为什么？他已婚？还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都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沈焓脱口而出：“你跟他在一起，我哥怎么办？”

　　刚喝进去的水被沈焓的一句话吓得险些呛到，“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哥这个人吧，虽然阴晴不定，又总摆臭脸，还有点老.”

　　任苒忍不住笑了，听着沈焓吐槽起来没刹住车，觉得有趣得很。沈煜这么多毛病，她怎么不知道？

　　沈焓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帮了倒忙，连忙改口：“但是他学历高，职位高，赚得多啊！还有，沾了我爸妈的光，他长得好看，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多少优秀还漂亮的姐姐偷偷往我手里塞糖果冰淇淋，让我帮她们追我哥。”

　　“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眼神不大好.”沈焓又忍不住以最小声补充了一句。

　　“是吗？”任苒耸了耸肩，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你现在这么大了，早就不稀罕糖果冰淇淋了吧。我可没有你喜欢爱豆的亲笔签名，也买不起你想要的限量款包包。”

　　“不是，小苒姐，你怎么没听明白重点！”沈焓干脆彻底摊牌，“我哥都和我妈说了，你是她未来儿媳妇！”

　　儿媳妇.

　　任苒觉得脸颊瞬间像有火在烧，烫得厉害，心跳也猛然加快，以极快的速度泵出滚动的血液，游走遍全身。

　　“他.可能.怕阿姨担心，随口胡诌的。”说完，任苒自己都不信。

　　沈煜向来严谨，不确定的事情绝不会当着亲近之人的面瞎说。

　　“小苒姐，你耳朵都红了。”沈焓坏笑着凑近，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像发现了新大陆。

　　任苒赶紧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匆忙收起桌上的教案，“我一会还有课。”说完，飞快地走出了办公室。

　　又过了一周平静的日子。

　　“任老师，中午一起去食堂？”还真被沈焓那小丫头说准了，物理组的宋老师每天都准时邀请任苒一起去吃午饭。

　　宋楠嘉比任苒大了两岁，是江宁师范学院的研究生，工作这几年，学生和家长的认可度很高，带的班级成绩也名列前茅。和任苒无论是工作还是年纪，都十分合适。

　　只是，除了合适，再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任苒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微微叹了口气，也没想太多。毕竟一见面就犹如火星撞地球，瞬间火花四射的感情又不是人人都会遇见，日久生情也是不错的体验，相处久了说不定就有不一样的感觉了。

　　回了个好字后，任苒拿着水杯朝食堂走去。

　　江宁一中食堂不大，但是格局构造得很奇怪，隔着几桌就有阻挡视线的柱子。

　　任苒和宋楠嘉打好了饭，找了个位置，刚坐下，就碰见了也来食堂吃饭的沈焓。

　　还有，她身后脸色阴沉的沈煜。

第5章 我度过的那么多漫长……

　　“小苒姐！”沈焓抢先一步，将餐盘放在任苒的旁边，“没有位置了，我们坐你这儿吃吧！”

　　任苒扫视了一圈周围零散的空桌，干咳了一声：“你确定没位置了吗？”

　　“靠窗的位置没有了。”沈煜倒是淡定得很，补充了一下，然后坐在了宋楠嘉的身边。

　　任苒在心里着急得直打转，但面子上还是维持得不错，自然地笑着介绍：“沈老师的哥哥。”

　　“您好。”宋楠嘉脸上的疑惑，很快被礼貌取代。

　　“您好。”

　　只是吃顿午饭，最多二十分钟，这个尴尬到用脚趾都能扣出三室一厅的场面就会结束。任苒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拨弄着盘子里的饭菜，一粒粒地吃着米饭。

　　“任老师，这周末你生日，有安排吗？”

　　任苒刚准备回答没有，就被沈焓抢了先，“有啊，怎么没有呢？小苒姐，咱们上周不是说好了嘛，天气太热，要去水上乐园玩！我票都买完了，还有晚上给你庆祝生日的餐厅，我也预定好了。两人桌，多一个都坐不下！”

　　多一个都坐不下.

　　我亏你说的出口！

　　任苒惊得差点爆粗口，恨不能眼里飞出刀片来，好让沈焓赶紧闭嘴。

　　沈煜一手拄着下巴，一边看着气得脸有点发红的任苒，一边听着沈焓胡诌，微微挑了挑眉和嘴角，拿起手机，在微信里打了一行字。

　　【表现不错，你要的演唱会的门票，我找朋友给你搞定。】

　　沈焓的手机响了一下，拿起来看过之后，嘴角简直要咧上天。

　　气氛迷之尴尬，任苒觉得如坐针毡，眼下又不能直接去质问沈焓，只能歉意地和宋楠嘉解释。

　　“这样啊。没关系，以后有空再约。”宋楠嘉似乎也感受到了周遭气流温度，扫了一眼身边的沈煜，端起餐盘，礼貌道别：“我吃好了，你们吃吧。”

　　“慢走。”沈煜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慢吞吞地吐了两个字，看着任苒羞得满脸通红，觉得甚是可爱。

　　眼看着宋楠嘉走远，任苒标准歉意的微笑瞬间收了起来，转头看向沈焓，质问道：“沈焓！我们什么时候约好了去水上乐园？还有，你订的哪家餐厅的两人桌？多一个也坐不下，我亏你说的出口。”

　　沈焓笑嘻嘻地凑过去，顺便把手搭在任苒的肩膀上套近乎，“水上乐园嘛，这个确实没有.”

　　“那你刚才为什么这么和宋老师说？”

　　“因为我哥昨天和我说，周末他要陪你过生日啊！我已经跟他说了，你周末没事，你总不想我刚才和宋老师说，你跟我哥有约吧？”

　　“你是说，你替我答应了是吗？！”任苒气极反笑，看着沈焓的目光恨不能飞出刀来。

　　“嘿嘿！”沈焓自知理亏，赶紧躲避着任苒如炬的目光，端起餐盘，跟进准备逃离，“我哥就在这，你让他和你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中午的食堂挤满了用餐的老师和学生，沈煜又长得出挑，一身正装，笔挺地坐在那，吃饭的动作都格外优雅斯文，很快就吸引了一众目光。

　　“今天不是工作日嘛，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任苒尽量口气平稳，像普通朋友那样询问日常。

　　“我也有午休。”

　　“不都说在投行工作，时间是按分按秒算得嘛，你工作的地方离这儿得跨半个江宁，来回得浪费你多少分秒？”任苒似看玩笑一般笑着发问。

　　“做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浪费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沈煜淡定地接招，顺便夹起面前的炸藕合放进任苒的餐盘里，“你喜欢的菜。”

　　做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

　　任苒有些动容，恍惚片刻，没有拒绝沈煜夹过来的菜，“谢谢。”

　　道谢过后，两人都极有默契的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坐在那吃饭。时不时沈煜会给任苒再夹菜。嘈杂的食堂似乎打扰不到他们，夏风顺着窗子钻进来，带来一丝丝清凉。两人对坐一起吃饭的画面，远远看去，和谐美好，没有一点违和感。

　　“周末，我几点去接你？”一顿饭终于吃完，沈煜放下了筷子询问。

　　“什么？”任苒诧异了几秒，委婉拒绝：“我以为小焓开玩笑呢，不用陪我过生日，周末好好休息吧。”

　　“十一点吧，周末应该多休息一会。”沈煜敲定时间，根本不给任苒再拒绝的机会。

　　“沈煜，你真的不用这样。”任苒认真地解释：“我上次，已经和你说过了.”

　　“我也和你说过了。”沈煜也不急，不着痕迹地打断了任苒的话。

　　看着一本正经解释，还略微有些着急的任苒，沈煜只觉得的有趣可爱，她是紧张还是害羞？怎么脸颊和耳朵会这般红。

　　隔着餐桌，沈煜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任苒下意识往后躲闪，可沈煜温暖的掌心还是落在了头顶，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用力，触感很舒服。

　　“走吧，我得回去了。”沈煜收回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西装外套，和任苒一起走出了食堂。

　　“我送你去校门口吧”任苒抬手看了眼时间。

　　江宁一中的校园不大，来来回回有吃过午饭的老师和学生经过。午后的天气有些热，即使走在林荫路，依然能感受到干热的风吹来的暑气，让人透不过气来。

　　“回去吧，外面太晒了。”沈煜看着身边脸被晒得微红的任苒，停下脚步。

　　“没关系，也不远。”

　　沈煜转过身，微微弯下腰捋了捋任苒额前被汗水粘在一起的碎发，顺势握住她的手，“不用送了，回去吧，以后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着呢。”

　　手心有温热的触感，略有些厚重，被握住的感觉很踏实。

　　任苒干咳了一声，垂着头，不敢去看沈煜得眼睛。滚热的暑气缓慢地流动，烫得人脸颊发红。

　　“那我不送了，你开车小心一点。”不敢多停留，任苒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

　　学校果然是八卦的好地方，不过一顿午饭的时间，任苒和沈煜一起吃饭的事情就演变成了任老师有个特别帅的秘密男朋友。

　　接下来的时间，任苒解释的话重复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沈老师的哥哥，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只是，大家都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尤其是宋楠嘉，这几天看任苒的眼神都变得越来越奇怪。

　　“沈焓！”刚回办公室，任苒把书重重地放在沈焓的面前，“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全校都说你哥是我男朋友。”

　　“真的？好事啊！”沈焓激动地站起来。

　　“好事？”任苒气不打一处来，“哪里是好事，你这样宋老师怎么想我！”

　　“他能怎么想？他应该知难而退。”沈焓倒是高兴，兴冲冲地跟任苒说道。

　　任苒彻底被沈焓的神奇逻辑打败了，摇摇头，坐回座位，不打算再辩解。反正学校里的八卦多了去了，三五天就一更新，大家的注意力很快也会被其他事情吸引走。

　　“小苒姐，你很不喜欢我哥吗？”沈焓有些不明白，沈煜就算不是万人迷，也应该有不少人喜欢，为什么任苒宁可尝试和宋楠嘉接触，也不愿意和沈煜走得近一些。

　　“也没有。”任苒不知道该如何跟沈焓解释，更确切的说，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对于沈煜，她是怎样的态度和心境。

　　“那是我哥长得不如宋老师帅？赚得没有宋老师多？还是你暗恋宋老师啊？”

　　“都不是！”

　　“那你都能跟宋老师去食堂，为什么不能和我哥一起过生日呢？”沈焓觉得奇怪，凑上前，搂着任苒的肩膀，一副老成的样子，头头是道地分析：“就算是谈恋爱，也得讲究个择优录取吧，我哥是江宁本地人，有车有房年薪也不少，在婚恋市场上那可是块香饽饽，更何况你也没有喜欢的人，我哥都惦记你这么多年了，你就给他机会呗。”

　　惦记了.很多年吗？

　　分手后的这三年，日记竟过得这么快，倏地一下自己已从青涩的毕业生变成了略有经验的历史老师。只是这三年的时光，过得实在算不得温暖惬意。满江宁的找出租房，刚入职面对学生和家长的巨大压力，考研失败的苦涩，桩桩件件都是琐碎费神，劳心劳力。

　　那么，沈煜呢？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也会在午夜惊醒得时候，觉得沉重难过，压力倍增。

　　任苒抿了抿嘴，微微按了口气，有些动容。

　　我度过的那么多漫长而乏味的岁月里，你也一样寂寞孤独吗？

第6章 跟我多待这么一时半……

　　周六下了一场大雨，周日的空气格外清新。

　　一大早起来，任苒就收到了很多生日祝福。

　　【小苒姐，生日快乐！工作顺利，赶紧拥有甜甜的爱情，祝你度过美好的一天。（跟我哥在一起！）】

　　众多祝福里，沈焓的那一条清新脱俗，私心包藏的不要太明显。

　　任苒又躺了一会，磨磨蹭蹭地爬起来走到衣柜前，纠结今日的穿搭，这一年一直在教初三的课程，所以任苒也忙碌得很，已经很久没有时间好好逛街买新衣服和首饰了。

　　格子裙会不会太朴素了？任苒又打开了另一侧衣柜的门仔细挑选。牛仔裤白短袖是不是太随意？衬衫配黑短裙又太像工作装？连着否定了好几套穿搭，任苒有些犯愁。

　　不自觉地，任苒便琢磨起见沈煜要穿的衣服，谨慎小心又极不自信，和三年前比起，也没长进多少。

　　最终，任苒选了一条绣花棉布裙，领口处的绿藤曼和红色小花相得益彰，显得整条裙子规整大方，又不失设计感。

　　洗过澡，化了个淡妆，一切准备好后，任苒的坐在客厅里等待着十一点到来。

　　秒针一圈又一圈，日头从东边一点点地往上移动，任苒在心里演习了无数次一会打招呼的话，还准备了许多日常聊天的话题。她实在不想和沈煜在一起的时候，尴尬到无话可说。

　　【我到了，你下来吧】

　　从下楼开始，任苒就在思考一会坐在哪里，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坐在后面。

　　手刚刚碰到车门，沈煜就开口：“坐副驾驶吧，我车技很好，也不吃人，你坐那么后面干嘛？”

　　任苒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听话，坐在了副驾驶。

　　“没吃午饭吧，先吃饭？”车子缓缓驶离了小区门口，沈煜一边开车，一边询问着任苒的意见。

　　“好。”任苒点点头，然后顺势聊起了别的话题，“投行的工作很忙吧？”

　　“还好，习惯了。”沈煜不习惯跟别人抱怨自己的辛苦，基本三两句能解释的，也就含糊其辞过去了。

　　车里开了空调，温度有些低，任苒有些不习惯，连打了两个喷嚏。

　　“冷？”沈煜关了空调，开了驾驶位的车窗，“抽屉里有纸巾。”

　　任苒摇摇头，抽了抽鼻子，打开抽屉，拿纸巾的时候，看见了里面摆着的平安符。

　　那是一枚很普通的平安符，大概是因为放得太久，颜色有些微微发黄，针角也粗糙了许多。

　　“你还留着这个？”

　　“嗯，一直都带着，不是你给我的嘛。”

　　任苒没有否认。

　　那时，任苒和沈煜刚在一起没多久，沈煜就用工作积蓄买了人生第一台车，车的价格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意义非凡。当时的任苒不必沈煜，还是个大学生，生活给不多，也没什么积蓄，思来想去后决定亲手绣了一枚平安符送给沈煜。

　　后来两人分手，沈煜在国外工作又升职回来，车换过几次，只是那枚平安符一直都被小心珍藏在每一台车的抽屉里。

　　“有点旧了，换一个吧。”任苒捏着平安符的手微微用力，手心渗出些薄汗，不敢直视沈煜，低着头小声说道。

　　“不用，这个挺好的。”等红灯的空挡，沈煜侧过头看向任苒，嘴角有淡淡的笑意，“不过，你再送我一个也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苒想继续解释下去，却又觉得无论怎么说，沈煜都会故意曲解，便也没拒绝，“那等下周末吧，我去郊区的寺庙给你和小焓都求一个新的吧，算是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陪我过生日。”

　　沈煜微微皱了下眉。任苒的话圆润得滴水不露，本来求平安符是件很温暖且带私心得小事，被她这么一解释，变成了朋友之间普通的客套和关心。

　　车上对话气氛似乎一直没散去，两人的午饭吃得也很沉默，大概是因为分隔得时间太久了，疏离和冷淡怎么也挥散不去，沈煜努力地想要熟络起来，却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知道任苒这三年究竟都经历了什么，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现在开口句句字字都圆润谨慎。明明也没说什么，却不露痕迹地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推得更远。

　　谨慎小心，礼貌疏远。就是任苒对沈煜现在的态度。

　　“一会还有安排吗？”任苒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只虾，“要是没什么特殊安排，就回去吧，你难得休息一天，回家多睡一会。”

　　这已经是任苒今天第三次状似无意地提出要提前结束今天的行程了。

　　沈煜有些失落，有些很挫败，甚至有一点莫名的生气，所有负面情绪积攒在一起，一股脑地涌上头，“任苒，跟我多待这么一时半刻，就这么让你厌恶吗？”

　　任苒一时语塞，刚好对上沈煜的目光，不过几秒，便觉得有些被刺痛。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有疑惑，有失望。

　　“没有，如果你安排好了话，我可以配合.”任苒摇摇头，小心地解释了一下。

　　配合？费尽心思准备的惊喜，难道需要像对待工作一样配合着才能完成吗？

　　沈煜觉得心底有些凉，胸口闷得难受，努力压抑住心底的情绪，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任苒，平缓了口气，“今天是你生日，你要是实在不想和我过，我打电话帮你叫小焓吧。”沈煜没再说什么，将失望的情绪努力掩饰好，站起身打算离开。

　　“别.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任苒看着沈煜带着情绪准备离开，有些慌乱，情急之下抓住沈煜的袖口挽回，“我是真的觉得你平常工作很辛苦，不用花心力和时间在我过生日这种小事上。”

　　袖口的地方有一小股力量，沈煜终是觉得不忍，回过头，对上任苒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带着一点委屈和挽留的目光。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任苒抓着袖口的手放下也不是，继续抓着也不是，尴尬极了。

　　“是我太急了。”沈煜看着袖口处因为微微用力而泛白的手指，也有些后悔刚刚说出口的话，尽量努力整理好情绪，轻轻握住抓着袖口的手，“走吧。”

　　周末的海洋馆人不少，小朋友们都在爸爸妈妈的陪同下欢快地在园区里蹦蹦跳跳。

　　“你不是不喜欢游乐场还有海洋馆这种人多吵杂的地方吗？”任苒记得很清楚，沈煜喜欢安静，以前两人约会，很少选择吵杂人多的地方。

　　沈煜没有回应，他确实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和任苒差着七岁的年龄差，喜欢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不太一样，只是以前，更多的，是任苒迁就他，约会大多选择图书点咖啡馆这类地方，最多也就是看看电影，吃吃饭，很少有什么新奇有趣的活动。

　　“小焓说，今年海洋馆又多了几条海底世界的隧道，拍照很好看。”沈煜转移了话题，带着任苒往园区里走去。

　　海底隧道确实很美，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经过，很是热闹。有着漂亮花纹的各种鱼类成群的游过，隔着玻璃似乎都能感受到它们自由玩耍的快乐。

　　任苒背对着身后长长的隧道，微笑着看向沈煜举起的手机摄像头。

　　“我也帮你拍几张照片吧。”任苒拍了几张后，走过来欲要接过手机，却没想到沈煜举得更高，略微弯下腰身凑得更近了一些。

　　“一起拍一张吧。”

　　光亮的手机屏，留下了一张宝贵的合影。两人的距离不算很近，但看起来却很协调般配，一起看向镜头，略带笑意，身后幽蓝的隧道，头顶有无数条小鱼游过。

　　“走吧。人越来越多了。”任苒有些不太自然地收回目光，和沈煜并排朝出口走去。

　　隧道里光线很暗，人也不少，挤来挤去，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任苒没太站稳，身子向一侧倾倒。

　　“没事吧。”沈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任苒的肩膀，把她拉入怀里。

　　任苒吓了一跳，失去重心，跌入沈煜的怀里，倒是没有受伤。

　　这一推，两人得距离更近一步，在汹涌的人群中近乎是贴在一起。

　　离得很近，任苒嗅到了沈煜身上独有的味道，像是沐浴露混杂着体香，清爽干净。

　　“我没事。”隔着衣服，任苒都能感受到沈煜身上滚烫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瞬间脸红到耳根，小声解释，想要脱离开沈煜的怀抱。

　　沈煜松开了搂着任苒的肩膀，但是将任苒绕到过道的里侧，生怕再被人碰到，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隧道。

　　隧道外面的光线好多了，下午的阳光很充足，又是盛夏，室外温度也跟着涨了起来。

　　任苒的手一直被沈煜握着，即使不那么用力，也握出了一层汗。

　　“我请你吃冰淇淋吧。”任苒觉得有些热，看到不远处排着队的冰淇淋售卖口，兴高采烈地询问沈煜。

　　沈煜不大爱吃甜食，摇摇头，“你想吃我去给你买。”

　　冰淇淋的形状是海洋馆里的吉祥物，色彩鲜艳，受到了很多小朋友的喜欢，任苒接过沈煜手里的冰淇淋，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好吃啊，你真的不吃吗？我去给你也买一个吧。”

　　沈煜看着任苒嘴边没有抹干净的奶油，忽然有了食欲，握住任苒拿着冰淇淋的手递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一系列动作，连贯自然，没有丝毫犹豫，让任苒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甜腻的味道在整个口腔里化开，沈煜并不觉得很美味，但是甜意顺着口腔漫漫流入喉咙，直到心底，思思密密，让人好不舒服。

　　“嗯，味道不错。”

第7章 这个世界上很多美好……

　　“你.”任苒看着手里的冰淇淋，又看了看沈煜，一时错愕。

　　沈煜倒是心情不错，挑了挑眉，看着任苒，“这么小气，一个冰淇淋而已，我再给你买一个？”

　　这是一个冰淇淋的事吗？

　　任苒来了脾气，觉得有些难为情，又找不到话反驳，把剩下的冰淇淋往沈煜的手里一塞，“你自己留着吃吧。”说完，掉头就走。

　　沈煜看着手里有些化掉的冰淇淋，又抿了一口，笑意更深，快步追上前面的人，“给我吃也好，反正我也不嫌弃你。”

　　在馆内玩了整整一下午，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海洋馆也到了闭馆的时间。两人并肩往园区外走去。

　　仲夏夜，园区附近又有很多高大的植物，蚊虫自然不少，任苒穿着裙子又是很招蚊子咬的体质，走出园区没一会的功夫，小腿和脚踝就被咬了好几个包，又疼又痒，没抓两下，就抓破了。

　　“怎么了？被蚊子咬了？”

　　任苒挠着脚踝上红肿的小包，顾不得应答。

　　“别挠了。”沈煜弯下腰，看了一眼被抓破的脚踝，伸手小心地揉搓，“一个小女孩子，怎么对自己下手这么狠，也不怕留疤。”

　　痛痒的脚踝附近传来温热的触感，任苒觉得脸有些烫，看着来往的人群，连忙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这么多人呢。”

　　沈煜看了看任苒，声音里带了笑意，“那到车上给你弄，我车上有药膏。”

　　车里得气温不高，任苒却觉得热得很，沈煜从抽屉里找出药膏，弯下腰，小心地解开凉鞋的绑带。

　　“不用了，忍一忍，我回家自己弄吧。”任苒下意识有点抵触，赶紧把脚往回缩。

　　“别动。”沈煜微微用力地捏住任苒的脚，将药膏挤出一点，仔细涂抹。

　　冰冰凉凉的药膏敷在皮肤上，减轻了痛痒感。天色渐暗，园区外的路灯光落在沈煜的身上，有稀稀疏疏的阴影。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在皮肤上涂抹着，让任苒不自觉生了几分旖旎的心思。

　　“你车里还有蚊虫叮咬的药膏？”任苒觉得有些羞愧，赶紧收起不该有的想法，转移话题。

　　“你不是一直很招蚊虫吗？”沈煜头也没抬起来，隔得不远，朝着破了的地方，微微吹了口气。

　　“哎.”有清凉的感觉从皮肤上划过，绵长温柔。任苒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阻止，只可惜并没有什么作用。

　　沈煜不为所动，将凉鞋的绑带又重新系好，又叮嘱了两句：“不想留疤你就轻点挠。”

　　任苒觉得不好意思，根本不敢抬眼去看沈煜，攥着裙子的衣角，十分的不自在。

　　“走吧，该吃晚饭了。”沈煜重新坐回驾驶位，抽了张湿纸巾擦了擦手上残余的药膏，很快启动了车子。

　　“沈煜.”脚踝的包是不痒了，可任苒这心里却痒了起来，偏沈煜一脸平静，一边开车一边回应任苒。

　　“怎么了？”

　　“你不用这样，上药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

　　沈煜没有看任苒，直视着路况，认真回答：“不帮你，任由你自己随便乱挠？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也不用你帮我啊！太不合适了！”任苒有些急了。

　　车子在又一个亮着红灯的路口猛地停了下来，沈煜测过身，一下子凑近，“我又不是没帮你涂过药膏，任苒，你害羞什么？”

　　靠得实在太近了，任苒一时间连心跳都漏了两拍，说话的尾音都跟着颤抖起来，“你.你干什么？”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的，这么容易就被吓到。”沈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任苒微红的脸颊，只觉得可爱，心瞬间软了下来，没再做什么，重新坐好开车。

　　原以为她变了，其实变的不过是面子上的那一层壳，骨子里还是当初那个羞涩胆怯的小姑娘。沈煜一靠近就脸红，尽管不做什么，也还是紧张得不像话。

　　任苒彻底被沈煜弄得心慌意乱，早就忘了被咬得惨烈。心好像要蹦出来一样，跳得快极了。即使是三年过去了，在沈煜得面前，她依然是稍显稚嫩，容易被撩拨得那一个。

　　晚餐吃的是火锅，沈煜是土生土长的江宁人，不太能吃辣，所以两人要了鸳鸯锅底。

　　满桌子都是任苒爱吃的菜，玩了一下午，食欲大增，吃着吃着就忘了刚才尴尬紧张的情绪。

　　任苒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大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一次优秀的期末考试成绩，小到一杯奶茶，一顿火锅，每次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会满足的眯起眉眼，心情大好。

　　沈煜没怎么动筷，看着任苒吃得开心，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这个好吃，你要不要尝尝？”任苒明知道沈煜不能吃辣，故意使坏，像是挑衅一样夹了一片娃娃菜在沈煜眼前晃悠。

　　沈煜看了一眼任苒，递过来碗，没有拒绝。

　　辣锅里涮出来的青菜最刺激，裹满了麻椒，流着红油，看着就让人咂舌。沈煜被呛得够呛，干咳了几声。

　　任苒没想到沈煜会接受，连忙倒水，“你不是不能吃辣的吗？为什么要吃啊？”

　　沈煜接过水，连喝了几大口，转而无声地笑了，“你记得？”

　　下意识的回应最能暴露内心真实的想法，任苒何止记得他不能吃辣。她还记得，沈煜喜欢安静，喜欢独处，不喜欢吵杂，讨厌蛮烦的人情往来。虽然是江宁人，却不嗜甜，喜欢清淡的口味，不喜欢冰美式却独独钟爱热拿铁，擅长运动，爱看书爱听音乐，成绩优秀工作能力强，却对厨艺一窍不通.

　　相处久了，连同对方的生活习惯都烙印在了心里，即使那么多日子过去了，一提及，还是那么清楚。

　　任苒没有应答，默默地又倒了一杯水，看着面前的火锅，却有些提不起食欲了。

　　“沈先生，您订的生日蛋糕送到了，现在上吗？”服务生来得正巧。

　　“送上来吧。”

　　蛋糕的样子很精致，跟它高昂的价格一样。任苒扫了一眼蛋糕盒子上的logo，快要消失的那份懦弱又不自觉地涌现。

　　“苒苒，许个愿吧。”沈煜借了打火机，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

　　一声苒苒，像是一把撬开记忆的锁，或多或少，从大脑里的各个角落涌出了许许多多张美好的画面。

　　任苒出生的北方小城，大多普通家庭只是在小朋友生日当天，煮上热鸡蛋，从头滚到脚，图个好寓意而已。认认真真庆祝的都是家里老人。所以任苒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几回生日蛋糕，更没有给自己过生日的习惯。

　　真正好好地过生日，是和沈煜在一起的第一年。

　　沈煜给她买蛋糕，陪她许愿，吹蜡烛，然后带着她去看烟花秀。

　　淮水湖的大桥上，人潮汹涌，沈煜紧紧地握住任苒的手。大朵大朵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点亮了旁边人好看的面容。

　　只可惜，烟花太短了，就像勇敢不计后果的那几年一样短，绚烂了整个夜空却转瞬即逝。

　　“苒苒.”沈煜又叫了一声，任苒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闭上眼睛，任苒双手合十。

　　小时候很在意生日，是觉得一年只许一次的生日愿望一定会成真，长大才发现，想要实现的愿望太多，就算生日天天过也实现不过来，更何况生日愿望哪里会真的成真。

　　任苒冥想了几秒——希望，岁岁年年，我们都平安喜乐。

　　我和他，我们，都要过得很好，都能拥有幸福灿烂的人生。

　　“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任苒笑了，不是那种礼貌疏远的笑，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生日愿望，向来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啊。

　　吃过晚饭，时间还早，火锅店离淮水湖不远，两人慢悠悠地围着湖散步。

　　周末的人不少，仲夏的晚风带着难得的凉爽，吹过皮肤，舒服极了。

　　运气不错，今夜的星星格外亮，月光似水，静静地投影在湖面，唯美安静。

　　任苒站在沈煜的身边，比起三年前，少了很多不甘，很多落寞。她似乎已经完全习惯和沈煜存在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世界上很多美好的东西，注定是用来观望而不是用来拥有的。就好比水中月，镜中花，你若硬要去捞，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岁月静好，我们都安然无恙，其实就足够了。

　　不知不觉，沈煜牵起了任苒的手。

　　这一次，任苒没有挣扎，只是跟着他走了一段路。

　　“沈煜。”

　　“嗯？”沈煜回过头，借着朦胧月色，勉强看清任苒脸上的忧愁。

　　“别对我这么好了，我不值得。”

　　太多年了，任苒已经习惯自己是没什么好运的人，她长相一般，成绩普通，原生家庭又那样不堪，她渐渐习惯了逃避，习惯了自己就应该是这样潜藏在芸芸众生里，日复一日，平淡生活。

　　不是沈煜不好，是沈煜太好了，三年前是，现在更是。

　　她实在是受用不起.

第8章 原来对一个人好也不……

　　今晚，月色很美，风也温柔。

　　只是所有的美好都破碎在了一句我不值得里。

　　沈煜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任苒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想。难道他努力变得更优秀更强大反而把她推得更远了？

　　沈煜提了车速，一脚油门冲到底，回了沈家。

　　“这么晚你怎么回来了？”沈父沈母都洗漱完要准备睡下了，看见风尘仆仆进门的沈煜有些奇怪。

　　“没事妈，我就是今天想回家住，顺便找小焓说点事。”沈煜换鞋进门。

　　沈焓闻声过来，“找我？找我什么事？”

　　“一会来我房间。”沈煜没多解释，“爸，妈我有点累了，我先回房间去了”

　　“好。”沈母虽然有疑惑，但是也没机会多问，沈煜很少在父母面前说累，或者表现出心情不好的样子。

　　“妈，你看看他，这是找我说事情的态度吗？”沈焓一脸不满意。

　　“你快去看看。”沈母有些着急，催促着沈焓。

　　“说吧，你怎么了？”沈焓拿了一根雪糕，推门而入，“你不是从来不在爸妈面前摆臭脸的嘛，今天怎么了？”

　　“很明显？”沈煜回到房间也觉得有些不妥。

　　“还不明显？你虽然脾气臭，可是在爸妈面前都装得人模狗样得。”沈焓咬了两口雪糕才反应过来，“今天不是小苒姐生日嘛，你这个样子，不会是人家又给你撅回来了吧。”

　　“没大没小的！”沈煜戳了戳沈焓的额头，脸色更难看了。

　　“真又让人家给撅回来了！”

　　沈煜原原本本地把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叙述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沈焓听了一遍，也觉得不明白，“她在学校就总是这么说，说你们俩不合适。可她为什么就觉得自己和宋老师合适呢！宋老师人是不错，但是你条件应该比他好啊。”

　　“难道人家嫌弃你岁数太大了？”沈焓似乎想到什么一样，猛地站起来。

　　“滚蛋！”沈煜烦躁得厉害，没空听沈焓在这扯淡。

　　“不对啊，你俩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你不就一直比她大七岁嘛，现在也没道理嫌弃你老啊。”沈焓还在苦心琢磨，忽然扭过头看着沈煜问道：“那你们俩当初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沈煜皱了皱眉，思索了很久也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宿舍楼下的匆匆一见，任苒哭得稀里哗啦，莫名其妙地说了很多话，作结的那句是我们分手吧。

　　无论沈煜怎么询问原因，任苒都含糊着没有应答，来来回回又见了几次之后，任苒便再也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去宿舍找她也看不见人影。

　　眼看着去国外工作的日子越来越近，沈煜在最后一次彻夜不归的等待之后，买醉了几天，也心灰意冷，果断收拾行李，远赴异国他乡。

　　后来断断续续地也听到过一些关于她的消息，听说国外高校的申请她没有通过，去了江宁一中当了老师，不过这中间具体过程是怎么样的，沈煜也不清楚，更没有立场隔着千万里，在冰冷的无线网络上询问。

　　他只能默默努力地努力工作，努力生活，期待着，等待着回到江宁，结束异地的日子，再与她靠近的那一天。

　　他以为，只要他真心诚意，只要他足够强大，能撑得起一片天地，就一定能和任苒重新在一起，却没想到，这三年多的光景过去，她的变化竟然这样大。

　　“你总要弄清人家当初为什么跟你分手，你再追人家啊，你连分手原因你都没搞清楚，不失败才怪呢。”沈焓一脸鄙夷地看着沈煜，“哥！你听妹妹我一句劝，你要真想重新和小苒姐在一起，你就赶紧去找个熟悉的人打听清楚，然后再想下一步。”

　　沈煜沉默着没有说话，在头脑里思索着。

　　“其实，我觉得小苒姐什么都好，就是特别不自信，明明课讲得不错，但一到公开课她就躺平不去报名，还有我一说她哪里哪里好，她就总是下意识的否认。而且，她好像很在意户口的事情，也很少提自己的家里人，你说，她会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啊？”沈焓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也发现更多的细节。

　　任苒考虑宋楠嘉，说是因为他适合。

　　哪里适合？除了年龄，职业，和她一样是外来人口，和她一样没有房子，也没有什么重合的点了呀。

　　“你也这么觉得？”沈煜眼底的忧郁又深了几分，今天任苒说自己不值得的时候，沈煜就有不好的预感。

　　“嗯.”沈焓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沈煜，“依我看，小苒姐配你，绰绰有余！”

　　沈煜没心思和沈焓争论，半推半就地送走了沈焓。

　　“你真的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沈焓气愤至极，对沈煜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没什么好脸色。

　　江宁的午夜，也是静悄悄的。

　　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偶有车辆驶过，没有白日里那样热闹繁华。

　　任苒一圈圈地绕着淮水湖走，不想回家，也不愿意停下来。

　　这次，沈煜大概彻底失望，也彻底死心了吧。

　　想到这，任苒能感受到心底里某处脆生生地疼了一下，继而被平静所取代。

　　这才是我们应该走下去的各自的路。

　　六月入了尾声，天气越来越炎热，中考也近在咫尺，任苒也忙得焦头烂额，每天下课都被围追堵截，不停解答学生的各种问题。

　　沈煜的工作也进入了阶段性的紧张忙碌的阶段，介于暂时不清楚任苒过去的状态，所以也没再贸然去找过她。

　　又一整个奔忙的工作日，天色渐暗，沈煜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和人约定好的咖啡厅。

　　“抱歉啊，临时有些事，刚刚处理完。”沈煜到的时候，姜彦敏已经到了。

　　“没关系学长。”姜彦敏态度很好，摇摇头。

　　“最近怎么样？”沈煜抿了一口柠檬水。

　　“还好，现在国内市场环境不错，也给我这种普通的金融民工多赚点钱的机会。”姜彦敏笑笑，“自然是跟您这样的风云人物比不了。听说总部调你回江宁做MD，羡慕啊。”

　　沈煜摆摆手，谦虚地摇摇头，思量着直奔主题，“我记得你和任苒是亲戚？”

　　姜彦敏没有否认点点头，偷笑道：“当初你们认识，不还是通过我嘛！”

　　“只不过可惜了，你们最后分手了。”姜彦敏家里确实和任苒家有亲戚关系，但是不算亲厚，她和任苒本人也不是很熟。

　　“我当年走得急，她突然提了分手，理由也说得含糊不清，后来电话也不接，邮件也不回，所以我不太清楚那段时间她怎么了？”

　　姜彦敏似乎领略了沈煜的来意，点点头，认真回忆，“其实我和她也不怎么熟，我听她妈妈的意思，应该是不愿意她出国读书的，毕竟国外读书的费用不低，她家在我们那都不算太富裕，更别说在江宁在国外了。正巧那年她学校的申请没有通过，她妈妈就顺理成章地逼着她赶紧找工作。”

　　沈煜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喝光了手里的一整杯柠檬水，神色有些沉重。

　　姜彦敏还在认真回忆，“哦对，我听说她毕业论文通过之后，回我们那待了一阵子，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不太清楚，应该是家里有什么事。回来之后，我见过她一次，她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在江宁一中实习刚转正不久，就以身体不好为由，停薪留职，休息了几个月。”

　　停薪留职，什么病要刚刚上班就冒这么大风险一请请好几个月的假。沈煜的心情更沉重了几分，小焓说得没错，他多少太想当然了。他以为只要他回来，拜托异地的枷锁，一切就能回到三年前，只是他忽略了这三年里，她一个刚毕业刚二十出头的大学生，面对找工作的考验，家里人施加的压力，申请，考研的接连失败，心理会有怎样的变化。

　　“谢谢你啊。”沈煜放下手中的杯子，跟姜彦敏道谢，“以后工作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客气了，学长。”姜彦敏是个好人，纠结了几秒也就多说了两句：“学长，其实我能理解任苒的想法。当年你在咱们学校多火啊，那么多优秀又好看，条件优越的女生围着你转。所以当时你选择任苒的时候，我也蛮吃惊的。”

　　“可是，跟你这样的人物在一起，压力真的很大。”同是小城出身，姜彦敏太能理解那种任苒的心情了。一个天之骄子一样的男朋友，怎么能不让人压力倍增。

　　夜幕又一次降临，沈煜回到家，仔细地回味着刚才姜彦敏说得话。

　　她到底为什么请假那么久，生病？还是家里有事？太多的疑问在沈煜的心底盘旋，他恨不能一口气冲到任苒的面前，问一问，这三年她到底过得到底怎么样？

　　可是不用猜，他都能想到，任苒一定会装作不在意一般地摇摇头，简单说句还挺好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真的是这样吗？和自己在一起，会有那么大的压力。

　　江宁的夜，灯火通明，车流不息，沈煜看着楼下刺眼的各类流光，略有些无力地合上眼。

　　原来对一个人好也不一定是好.

第9章 年少的爱情可以超越……

　　暴晒的日头，人潮汹涌的陪考大军。即使是中考，各大考点附近也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家长老师。

　　三天的时间很快却也很漫长，在家长的叮咛声中，中考在这个燥热的夏里渐渐落下帷幕。

　　任苒和其他老师一样在各大考点连等了三天，悬着的心终于在考生们考完最后一科，从大门出来的那一刻放下。

　　任苒看着撒欢一样解放的学生们，心情渐渐平复，准备离开。

　　“任老师，有空吗？一起吃饭？”宋楠嘉同在考点门口，叫住了任苒。

　　自从上次沈煜来食堂和任苒吃过饭后，宋楠嘉就再也没找过任苒，应该也是心里一直存疑，找不到合适机会询问。

　　略微犹豫了一下，任苒没有拒绝，安心备战中考的日子里，任苒也想了很多，她确确实实对宋楠嘉没有什么太多的心动和好感，就算不和沈煜在一起，她也不能就此和宋楠嘉谈恋爱，这样对宋楠嘉也不公平。

　　饭吃到了一半，有关工作和学生的话题也告一段落。

　　“任老师，那天食堂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沈老师的哥哥，是你男朋友吗？”宋楠嘉心里一直有疑问，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熬过了中考的忙碌期，迫切地想要询问清楚。

　　任苒摇摇头，但也没有打算隐瞒，“你应该加一个前字——前男友。”

　　宋楠嘉有点惊讶于任苒的坦诚，心下多了几分窃喜，“那他.你们现在算是朋友？”

　　任苒沉默了几秒，没有说话，想起沈煜那天离开时的目光，觉得心隐隐地疼，半晌无奈地摇摇头，“应该算不上朋友。”

　　宋楠嘉看得出来任苒有些面露难色，很识趣地点到为止，没再问下去，自然而然地转换了话题。

　　吃饭的气氛还算不错，时间还早，宋楠嘉提出去楼下超市逛逛。

　　任苒点头答应了，边走边在想，如何和宋楠嘉开口解释两人的关系。

　　超市人不多，来来回回推着购物车走过的，不是一家三口就是情侣夫妻。任苒跟在宋楠嘉身后，不敢靠得太近。

　　“巧克力派？”宋楠嘉顺手拿了货架子上一盒巧克力派，询问任苒。

　　“不用给我买，你选自己需要的就好。”

　　宋楠嘉没应答也没再询问，只是把手里的巧克力派丢进了购物车，之后凭着自己的喜好，又选购了一些零食。

　　逛超市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宋楠嘉也没有再提过一句任苒感情方面的事情，所以任苒想要说清楚，确实是没有什么机会。

　　从超市出来，任苒打量着今天怕是没有机会，于是借口不舒服想要回家，宋楠嘉便提出开车送她。

　　一路上，两人的话题依旧围绕着学校，学生，家长转，似乎除了工作这些重合点，他们真的没什么可以说的。

　　任苒很累，她不喜欢从早到晚围绕着工作话题聊个没完，在外面得体大方，和蔼可亲已经够累了。如果下了班还要这样一直端着，无止境地琢磨工作，她真的吃不消。

　　似乎是察觉到了任苒低落的情绪，宋楠嘉没有再继续聊下去，思量了一会，发问：“那现在，你有考虑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吗？”

　　本来昏昏欲睡的任苒一下子精神了，宋楠嘉的意思非常明显，任苒思索再三后，把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讲出口：“有，但还没有遇见一个我喜欢，而且合适的人。”

　　喜欢和合适，就像古往今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是一样的，想遇见一个这样的人，太难了。

　　宋楠嘉当下就领会了任苒的意思，还没有遇见，那个人就必然不是自己。

　　“宋老师，你是个很优秀的老师，也是个很好的人，你应该找一个同样很喜欢你的女孩，去谈一场美好的恋爱。”任苒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未做些什么，就已经筋疲力竭。

　　车子到达了目的地，任苒整理了一下衣裙，略带歉意，“耽误你的时间了，不好意思。”

　　宋楠嘉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笑了，“没关系，零食拿回去，当做同事之间的互相关心，总可以吧。”

　　任苒看了一眼满满一袋子零食，想了一下，没有拒绝，继而也明媚地笑了笑：“好，谢谢！下次我请你！”

　　从宋楠嘉车上下来，任苒长舒了口气，觉得如释重负。

　　是因为年岁渐长吗？为什么年纪轻轻，任苒却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明明一直告诉自己要找一个合适的人谈恋爱结婚，可人一到眼前，还不曾开始，她就觉得累得不行。

　　一想到，漫长的恋爱过程，令人头疼的磨合期，还有琐碎繁杂的相处日常，她就觉得烦恼得不行。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谈恋爱。敏感缺乏安全感，厌倦了精心营造各种美好的表象。脆弱，多愁善感，讨厌交际，恨不能一辈子都缩在自己的壳儿里，谁也不用去应付。

　　任苒苦笑了一下，暗暗在心里想，活该你一辈子孤独终老。

　　将被购物袋压得通红得手舒缓了一下，任苒换了另一只手提着袋子朝小区大门走去。

　　身后有喇叭被按响的声音，任苒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熟悉的车，以及坐在车里的沈煜。

　　任苒有些头疼，连着奋战中考一个多月，又提心吊胆了三天两夜，此刻她没有任何心情再去和沈煜周旋，索性转过身，想当作没看见。

　　“为什么装作没看见我？”沈煜下了车，快走了几步追上任苒。

　　任苒不答，看沈煜这架势，是轻易应付不过去了，“没太看清，我要回家，今天没有小馄饨，而且我也什么都不打算做。”

　　沈煜被任苒一句话噎得够呛，大概也察觉到任苒累了，口气软了下来，“我有两句话想和你说，去你家？”

　　“嗯。”任苒实在不想站在这继续回答沈煜，便答应下来。

　　倒了两杯水，任苒坐了下来，把负面的情绪整理了一下，平稳口气：“怎么了？”

　　“很累？”沈煜明了接下来的话很耗心神，看得出任苒的状态不太好，所以有些担心。

　　“没事，太阳底下站久了，不碍事，你说吧。”

　　沈煜拿起桌上的杯子，把水喝了大半，“你刚工作的时候，为什么要请那么久的假？”

　　任苒有些错愕，沈煜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请假的事情。沈焓说的？不可能啊，她请假的时候，沈焓还没毕业呢！

　　“你怎么知道？”任苒不愿意提，只是发问。

　　“我找了彦敏。”沈煜没打算隐瞒。

　　任苒明白了几分，只是她没想到沈煜居然会去找彦敏姐。

　　“病了，必须要请假。”

　　沈煜大概料到是这个答案，追问着：“什么病，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好了，没什么大事。”任苒越发地想起那段难熬的时光，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低落情绪又涌现出来。

　　沈煜有些着急，却又怕问得太多，任苒会抵触，只能试探性地提议：“你看起来很累，不然先去休息一下。”

　　任苒确实疲惫极了，刚吃过午饭倒是不饿，只是困得厉害，沈煜一看又像是有很多疑问，三言两语根本打发不了的样子。

　　“那我睡一会，你要是没事在这随便坐会吧。”任苒没心思没力气再多说，简单收拾了下，回了自己房间。

　　沈煜静静地坐在客厅，越来越觉得自己不了解任苒了。又或许，最开始，他就没有完全了解过任苒。

　　连了解都谈不上，何谈喜欢和爱。沈煜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破镜重圆，久别重逢在电影桥段里是那么浪漫，引人落泪，年少的爱情可以超越现实，甚至生死离别。只可惜，这些情节放到现实生活中，少了情情爱爱的滤镜，显得那么脆弱苍白，禁不住考量回味。

　　盛夏有聒噪的蝉鸣，没完没了从中午叫到晚上。任苒真的累了，她带的第一届初三终于完满毕业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任苒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以为这么久沈煜早就应该走了，没想到满屋子饭菜飘香，沈煜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餐桌前等着任苒。

　　“醒了？”沈煜盛了碗汤放在桌上，“去洗手来吃饭吧。”

　　“你现在会做饭了？”任苒洗过手，看着桌上摆着的精美菜肴，有些惊讶。

　　沈煜不以为然，“不然怎么办？去国外上班也不能等着饿死啊。”

　　任苒尝了几口，味道不错，便认认真真地吃起了饭。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都很安静，似乎只专注于眼前的这餐饭，心无旁骛。

　　直到撂下筷子，任苒才缓缓开口：“你还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和我分手？“沈煜不想再绕圈子，直截了当。

　　晚风顺着窗子吹进来，将白色的纱帘吹起，给不大的屋子里带去了几分朦胧的美。蝉鸣未止，就像漫长望不到头的夏天一样。

　　任苒看着眼前瓷白的盘子，感觉眼眶微微胀痛，所有话堵在心口，欲言又止。

第10章 反正三年的时间都……

　　良久的沉默后，任苒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开口：“彦敏姐应该和你说了吧，那年我国外学校的申请没过。”

　　沈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可是他不明白，即使是异地也可以商量，为什么一定要以分手作结。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回来了。

　　“我妈妈一定要去回老家，她要我考老家的公务员。”任苒记得那个时候，任母的态度异常坚决，说什么也不肯妥协。

　　“我以为我的申请会通过，所以我答应她，只要申请不通过，我就回来。”任苒无奈地摇摇头，目光暗淡了几分，“没想到，真的没通过。”

　　沈煜知道那所学校一直是任苒的梦想，他陪着她一起学语言，上专业课，准备申请资料，孤注一掷，只申请了这一所学校。

　　没通过，对当时的她打击应该很大。

　　“那段时间，我妈每天都给我打电话，总是念叨她养我长大多么多么不容易。在江宁我一定没有出息，混不了温饱。”任苒沉默半晌，又补了一句：“她越这样说，我越不想回去。”

　　因为是单亲家庭，从小到大，任母一个人带着她确实不容易，什么辛苦活都做过，她是知道的，也很心疼的。可是偏从小到大，无论熟不熟识的亲戚朋友都总喜欢在任苒面前不停念叨，任苒你看看你妈妈多辛苦啊，你可要懂事啊。就好像没有他们的提醒，任苒就无法无天，一直不懂事一样。

　　你要懂事。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一直伴随着任苒成长到今天。她真的特别讨厌这句话，可是又找不到理由去反驳，所以逆来顺受，从来没有将这份不满表现出来过。

　　“然后我妈就每天三遍打电话，找各路朋友劝我的回家。”任苒一想起那段时间，就烦躁得很，“后来我妈妈生了场病，我只能暂时放下毕业论文回去照顾她。亲戚朋友探望的时候都跟我不停地说，让我回来，留在妈妈身边，尽快结婚生子，安定下来多好。”

　　“那你为什么最后没回去？”沈煜小心地追问了一句。

　　“怎么没回去，可是一回到那，我就好像能看见未来几十年我是什么样子的。”任苒的真的厌恶透了那种一眼看到死的日子，她实在不想像妈妈一样，一辈子的奔波辛劳，受苦受累，怨气冲天。

　　“所以后来，你参加了江宁一中的面试通过了？”

　　“嗯。”那段时间任苒顶着家里的压力，强迫自己不要想起沈煜，不去在乎旁人不一样的声音，马不停蹄，改毕业论文，全力准备面试。

　　沈煜等她的最后的那个夜晚，她就在不远处的路灯后面。沈煜站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

　　夜晚总是能勾起人更多的思绪，那一晚漫长的等待里，任苒想了很多很多。她想起了自己糟糕的原生家庭，想到了普通平凡的自己，想到了成长到今天无可耐何的种种。冬天江宁的夜晚温度很低，所有感官都被阴冷刺骨的风无限制地放大。任苒羞于跟沈煜讲出她的现状，讲出她的家庭。那种压抑，那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感觉，她说不出口，就算说出口，沈煜也不会明白。

　　其实，可怕并不是单亲家庭本身，可怕的是渗透进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上学的时候，任苒永远是等在校门口最后一个被接走的，时兴的玩具，但凡稍微贵一点，她就会被无情拒绝。同学们一起毕业旅行，任苒不过多花了几百块钱，回来就照样会挨一顿骂，稍有反驳，别人为什么可以，妈妈永远都只会说那一句，你也不看看自己家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任苒真的讨厌至极，穷苦到活不下去了吗？

　　后来，她遇见了沈煜，她从没想过，沈煜这样的人居然会和她在一起，短暂的快乐，让她渐渐忘却了家庭给她带来的那份自卑惶恐。于是她拼命地兼职攒钱，就是为了能和沈煜一起去国外，摆脱现在的生活状态。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申请被拒，沈煜却接连升职，本来快要靠得很近的两个人，一瞬间，就隔了星河万里。

　　果然，现实永远撑不起梦想。

　　“那你.”沈煜真的无法感同身受，打他有记忆起的，父母一直都是和和气气，虽然吵过架也拌过嘴，但最后都能重归于好。父母也很尊重他的想法，所以他衣食无忧，一路顺顺利利成长到今天，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后来参加了江宁一中的面试？”

　　“嗯。”参加江宁一中的面试，是任苒最后一次尝试，幸运的是，她通过了。

　　找房子，实习，在这个偌大的江宁，一无所有的任苒来来回回地奔波，尽力找寻一份安全感。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沈煜又气又急，他以为任苒当时提分手，只是单纯因为异地的原因。

　　任苒忽然笑了，继而眼泪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何止啊，生活的问题何止这些。

　　安顿好一切之后，陌生的城市，任苒越来越觉得孤独难过。她总是梦见沈煜，或是指责她胆小懦弱，或是决绝地不再回头。家里那边也因为她执意要留着江宁工作闹得很僵，七大姑八大姨的电话轮番轰炸说她应该懂得孝敬父母，现实一点，到最后任苒成天成宿地连机都不敢开。

　　后来，她甚至开始失眠，没日没夜，看着天空由黑到亮，亲眼见证绝望的一天又开始。她知道，自己大概病了。

　　那时候，她太害怕夜晚了。因为一到夜晚，身体里各个角落的孤寂像是撤了锁一样，疯狂地将她包围，她能感受到她从心底，从头冷到了脚。

　　“说什么.”没注意，眼泪滴落出眼眶，无声地落在衣襟上，“说后来我学校没通过，家里人指责我留在江宁没有良心，正式上课第一天就被学生家长质疑能力不行，然后懦弱逃避，天天失眠，最后得了抑郁症？”

　　沈煜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抖，“你说什么？”

　　抑郁症？沈煜心一沉，呼吸慢了半拍。他看着任苒，平静的面容，除了那一滴眼泪，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他忽然就有些害怕，害怕任苒经历了这么多，现在早就不再需要他了。

　　一个人，如果自己熬过了最最最艰难痛苦的时光，又还需要谁的温暖呢？

　　“你不用这么害怕，轻度的，停职那几个月，我就好了，不然也撑不到今天。”任苒淡淡地笑了，“沈煜，你太好了，所以你应该去更远的地方，过更诗意美好的生活。”

　　沈煜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答任苒，是自己太好了吗？不见得吧，他也有许许多多不为外人知道的毛病，有很多小情绪，偏执和不可理喻。

　　“苒苒，这世界上没有谁是完美的。”沈煜心底里最后一点疑惑和埋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无奈和想要靠近，“你也很好，现在难熬的日子都过去了，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任苒躲避着沈煜眼神，拼命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已经习惯了日复一日没有波澜的日子，她太害怕了，害怕再去触碰那些过于美好的东西。

　　就好比天上星，你踮着脚，奋力去抓，眼看着能触碰得到，可终究是咫尺天涯，不过一场空。

　　“苒苒。”沈煜一时找不出话宽慰，缓慢地靠近，小心地将任苒圈在怀里。

　　这三年，她更瘦了，抱起来小小的一只，让人止不住心疼。

　　“没关系，没关系。”沈煜摸着任苒的头，像是哄小孩子般，反反复复安慰，“再试一下好不好？”

　　再试一下好不好？像是一种极为诚恳的请求。沈煜这样骄傲的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任苒没有挣脱沈煜的怀抱，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任由眼泪一点点地滑落。

　　“就再试一次，苒苒。”沈煜能感受到怀抱里的人微微的颤抖，像是只受惊了的小猫。

　　任苒有些动摇，有些犹豫。她原以为只要将自己不堪的一面告诉沈煜，沈煜自然会知难而退。毕竟没有谁愿意跟一个有抑郁症病史的人在一起，生活本来已经很苦了，如果谈恋爱的甜也掺了现实的苦涩，就太没有意义了。

　　只是沈煜没有躲，也没有逃，甚至于除了心疼，对任苒的经历没有任何指责和控诉。

　　沈煜略微冷静下来，安静地看着任苒，目光里带着真诚，带着柔软，“苒苒，别怕，这次我不会走了。”

　　任苒的心像是被那目光烫了个洞，热乎乎的，从血脉里涌出许多温暖的气流。

　　真的要再试一次吗？任苒不确定，没想好，她还在观望。

　　“我不急，我可以等。”沈煜明白任苒心里的顾虑是什么，他不想逼任苒，想等她真的心甘情愿，迈出艰难的第一步。

　　反正三年的时光都浪费在耿耿于怀，不曾忘却上了，再等等，又何妨呢？

第11章 抑郁症，似乎已经……

　　送走了沈煜，任苒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没一会便沾湿了枕头。

　　哭着哭着，任苒疲惫不堪，又睡了过去，睡梦里又涌现出了很多过的记忆。

　　永不停歇内卷着的社会，永远都不能如意的愿望，生活工作，现实和梦想的各种权衡，甚至于每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都催得人头疼欲裂，痛苦万分。

　　抑郁症，似乎已经沦为了一种卖惨的谈资，说出口，已然觉得羞耻。所以任苒抑郁的那几个月，谁也没有找过。

　　她只是把自己关在家里，精简到一日一餐，甚至两日一餐。不看电视，也不玩手机，单单坐在沙发上，看着日头从东到西，一天又一天的消磨那些细碎的时光。

　　任苒觉得，这样的自己根本都不配拥有爱情，除了拖累别人，什么用也没有。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她似乎能看见了自己漫长的一辈子，就这样无趣，堕落着结束。努力是不会收获希望，未来只有看不到头的内卷，斗争，失望，绝望。

　　直到，任苒收到姜彦敏发过来的一张照片。是和沈煜一起去国外工作的同校学长发过来的工作活动照。

　　照片上的沈煜意气风发，西装笔挺，站在演讲台上高谈阔论，神采飞扬。任苒走到镜子面前，又看了看自己，灰头土脸，失魂落魄，活脱脱一副活不起的丧气样子。

　　任苒忽然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通过了江宁一中的面试，好不容易能在江宁工作生活，真的要再这样颓废下去吗？

　　挣扎纠结了很久，又一个不眠的夜之后，任苒拿着自己全部的存款，去了江宁本地最好的心理咨询所。经历了漫长的一个多月的挣扎，她终于在没有药物控制的情况下，慢慢地恢复了信心，从抑郁情绪的阴影中逐渐摆脱出来。

　　任苒记得，走出心里咨询所的那天，天气格外得好，一望无际的天空，蓝得透彻。初冬的风有些凉，却多了几分冷冽坚韧的意味。任苒借着那时的勇气，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明确表示自己要留在江宁，任凭各种埋怨，没有做任何解释。

　　除了定期会复诊，任苒的生活渐渐恢复了的平静。重新开始上班，平和地面对学生和家长的质疑，努力提升自己的水平。一点点地积攒微薄的工资，努力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尽量充实。

　　一切都有序平缓地进行着，但任苒重来没想过，沈煜会回来，会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一如当初那么优秀，带着光芒，要和她重新在一起。

　　中考之后，得以休息的不仅仅是学生，还有同样辛苦的各科老师。任苒整理好情绪，在家休息了几天，也决定出去散散心。想起那天在车里，答应沈煜的平安符，任苒联系了沈焓，一起去寺里上香。

　　沈焓一向玩心重，不太喜欢寺庙这种清心寡欲的地方，但也没推脱，只是提出去完寺庙，再一起吃饭。

　　暮鼓晨钟，早起的江宁寺庙里，雾气缭绕，安静得让人心生敬畏。任苒和沈焓结伴进了庙。

　　香火袅袅，虔诚的祈祷，每一个来到这的人都充满了祈愿和敬畏。

　　任苒接过点燃的香，在蒲团上祈求。

　　跪拜之后，沈焓便想着离开，却被任苒拉着去求平安符。程序倒是不复杂，但是等待时间比较长。

　　沈焓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任苒才出来。

　　“小焓这个给你。”任苒一共求了两个，分出一个给了沈焓。

　　“给我？”沈焓倒没有的特别相信这种东西，但是毕竟是好的祝福，所以也没推辞。

　　“这个帮我给你哥吧。”任苒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由沈焓代为转交比较合适。

　　沈焓马上心领神会，端起了架子，“哎，小苒姐，我哥最近都不回家的，我根本看不见他。再说了，你们俩又不是不认识，这种有意义的礼物，还是自己送，祝福才到位。”

　　任苒有些为难，她虽然有沈煜的联系方式，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似乎是看出了任苒的顾虑，沈焓继续在旁边煽风点火，“你放心，你叫我哥，他就算忙翻了天，也肯定会抽出时间来见你的。”

　　“好吧。”任苒纠结了半天，应了下来。

　　“这就对了！”沈焓计谋得逞，赶紧转移话题：“中午咱们吃什么？”

　　“都行，你定吧。”

　　吃上了好吃的，饭桌上的沈焓又活络起来。

　　“小苒姐，你和我哥到底怎么样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任苒本能地摇摇头：“不怎么样。”

　　真事皇帝不急太监急，沈焓对沈煜和任苒的事可积极坏了，“怎么回事啊，我哥也不给力啊。哎呀，小苒姐，你理解理解他，他一个三十多的老男人了，还能拉下脸一遍遍找你，真的就很不容易了。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亲妹妹求他办点啥事，都难得不行。”

　　沈焓不说，任苒都没意识到。

　　是啊，沈煜是多么骄傲的人，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屑一顾低头，更遑论提锲而不舍这四个字了。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他，是不是做得未免太决绝了。

　　任苒有些心虚，只能随便找话题：“小焓，你之前说叔叔阿姨觉得你做老师没出息是为什么啊？叔叔阿姨是做什么工作的？”

　　沈焓撅了撅嘴，“他俩？我爸年轻的时候是研究天文，在天文台工作，东奔西走好多年，真不知道就天上那几颗破星星有什么可研究！后来岁数大了，折腾不动了，就回江宁了，现在在江宁天文博物馆工作。我妈嘛，说起来我就更生气了，她就是老师，只不过是大学老师，去年刚退休。她就嫌弃我不读研不读博，只甘心当初中老师。真是的，读研读博重要吗？重要的是我才是继承她衣钵的人好吗！”

　　果然，和任苒预想的差不多。大家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年，这句话放到如今却显得可笑。工人阶级和知识分子的孩子差得何止生活环境，还有眼界，思想，和从小不一样的起点。

　　沈煜那么优秀，想来他的父母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任苒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追问下去。

　　沈焓倒是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权当任苒的不自然是出于对未来公婆的敬畏，“小苒姐，你别担心，我爸妈就是做的工作唬人，其实我们家可没那么多规矩，我爸妈他俩也就是一天到晚操心儿女工作婚事的普通老头老太太，你千万别有心里负担。等你嫁过来，他们不会给你委屈受的。”

　　什么跟什么，任苒一听说嫁过来三个字，吓得勺子都掉了。

　　“我刚才给我哥发消息了，他今晚就有空，你现在约呗！”沈焓乘胜追击，真是个合格的助攻。

　　“啊？”任苒并没有下定好决心去找沈煜，没想到沈焓居然这么大嘴巴，从寺庙回来这么短短几个小时功夫，就把沈煜叫出来了。

　　骑虎难下，毕竟平安符已经求来了，不给也不是回事。

　　“那你联系他吧，我的任务完成了，我撤了！”沈焓也不给任苒拒绝的机会，飞速地收拾起东西，“这顿我请了，我未来的嫂子！”

　　任苒捏着手里平安符，又坐在座位上犹豫了半天，拨通了沈煜的电话。

　　“喂，你好”沈煜并没有任苒新手机的号码，所以接起来的时候也并不知情。

　　任苒小声地开口：“是我，小焓说你今晚有空，我们刚从庙里回来，我把求的平安符给你，你什么时间方便？”

　　沈煜确实是从沈焓那收到消息，但是他没想到任苒这么快就打来电话。

　　“六点，可以吗？”沈煜回过神，转动着手中的签字笔，回答道。

　　“好，那我去你们事务所楼下等你吧，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正值盛夏，江宁的天暗的很晚。任苒照着沈煜发过来的地址，换乘了地铁，找了事务所旁边的一家咖啡店，安安静静地等着沈煜下班。

　　时间还早，任苒随手抽出桌边的书，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日落的金橘色透过窗户，落在任苒披散着的长发上，看着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沈煜下班，寻着地址，来到咖啡店，站在门外，便一眼认出窗边认真看书的任苒。姿势谈不得多优雅，但看起来很自然很舒服。如墨的长发微微打着卷，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细碎的光。桌上摆着的柠檬水还是满满一杯，应该是看书入迷，没来得及喝。

　　“不好意思，有点晚了。”沈煜推门进去。

　　任苒回过神，看着沈煜，礼貌地摇摇头，“没事，反正假期我也没什么事情做。”

　　“你要喝什么吗？”自从上次和沈煜的坦白了自己的事情之后，任苒反倒没那么拘谨了，反正已经破罐子破摔，坦诚相待没什么牵挂了。“我请吧，谢谢你上次生日请我吃火锅。”

　　“拿铁，少冰多奶。”沈煜点点头，示意谢谢没有拒绝。

　　“哦对，这是之前答应给你的平安符。”任苒始终记得自己来这的目的，很快直奔主题。

　　平安符的样式很简单，但毕竟带着祝福的含义，礼轻情意重。任苒还肯亲自送来，沈煜已然是知足。

　　“那.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任苒坐在座位上，一时半刻也没什么话想说。

　　“苒苒。”沈煜却有很多话想说，任苒每一次从他眼前离开，他都觉得似乎是要再也见不到一样。

第12章 原来夏天，真的会……

　　“嗯？”任苒闻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沈煜抓住一切可以和任苒相处的机会，“一起吃晚饭吧。”

　　任苒大概是猜到了沈煜会有这样的请求，原是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投行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耗力耗神。沈焓说是好几天都见不到沈煜人影，也并不完全是夸张。

　　沈煜大概也已经是习惯了快节奏重压的工作，并没有将疲惫写在脸上。只是看着任苒说话的时候，眼神里多流露了一丝恳请。

　　“嗯，好。”任苒挣扎了半天，没有拒绝，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解释，既然平安符都送了，也不差一顿饭了。

　　普通的几道菜肴，两人安安静静地对坐。

　　“中考完，你们也有很长时间的假期吧。”沈煜询问着日常。

　　任苒点点头：“嗯，可以悠闲两个月。”

　　沈煜看得出任苒心情不错，说到悠闲两个月的时候，眼角都带了笑意。

　　“想去哪玩吗？”

　　任苒认真思考了下，“还没想好，有朋友找就出去吧，没有的话，就算了。”

　　沈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情极佳，“那我现在就提前约你，下周我休年假，一起出去？”

　　任苒真是佩服沈煜这偷换概念的本事，一脸茫然地看着沈煜，收不回自己说过的话，也没办法马上应下沈煜的邀约。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煜一本正经，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口气坚定，一字一句，“我是这个意思。”

　　任苒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抬头看着沈煜，柔软的目光里能看出犹豫，无措，但也有那么一丝丝不太容易察觉的欣喜的。

　　就算是知道自己以前有过心理问题，也没有关系吗？

　　拒绝的话终于是找不到出发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任苒拨弄着盘子里的青菜，觉得自己对沈煜的态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微妙的变化。

　　晚饭吃过后，沈煜开车送任苒回家。

　　从沈煜工作的地方到任苒家，距离很远。大概是去庙里，又上山又下山，忙活一天累了。任苒微微合眼的功夫，就被困意占据了理智，睡了过去。

　　沈煜稳稳地将车停到了小区门口，扭过头看着睡着了任苒，没忍心叫醒。

　　大概是因为睡着了有些冷的缘故，任苒不安分地动了两下。

　　沈煜调高了车内空调的温度，将后座的毯子小心盖在任苒的身上。

　　忙活完这些，沈煜的目光停留在任苒的身上，安静地注视。

　　小区门口的灯光晦暗不明，投射在车里更暗淡了几分。瞧不太真切任苒的面容，却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柔和的轮廓，皮肤白皙，细眉长眼。

　　沈煜忍不住想要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任苒的脸，软软糯糯。睡着了的任苒，乖巧的就像是只小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仅仅是坐在车里，陪着任苒休息，沈煜却一点也不觉得无聊烦躁，反倒多了一种莫名的心安。

　　任苒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匆忙地扫了一眼表之后，任苒有些羞愧。自己明天是可以不用上班的，但是沈煜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你怎么不叫醒我？”任苒有些脸红，还带着骤然醒来的一丝起床气，“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

　　沈煜倒不觉得有什么，摇摇头，“没关系。”

　　“那我先走了。”任苒刚打算下车，被沈煜叫住。

　　“苒苒。”沈煜有一肚子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在心里组织了上百遍的语言，一时间也不知该先说那句。

　　“嗯？”任苒迟迟等不到回应，追问了一下。

　　“我可以等，一直等。”

　　等你愿意，我们再重新开始。

　　沈煜对任苒的心思，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无论是那时候羞涩胆怯，不敢直视自己的少女，还是现在这个冷静自持，谨小慎微的任苒。

　　任苒愣了一下，似乎有温暖的感觉触动了内心最敏感的地方，一时间，慌乱无措，不知作何反应。

　　沈煜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很多话，双方心里明白就可以了，就好比被轻纱遮住的月光，只有被遮住才会有朦胧微妙的意境，全盘撤下来，单刀直入反倒没了意思。

　　“回去吧，周末我叫你。”

　　任苒本能地点点头，下了车，走回了家。

　　我可以等，一直等。像是被人按了循环键，一直在任苒的头脑里回放。

　　任苒一直以为这三年过去了，自己的内心已经冰冷孤单，没谁再能捂得暖了，她曾一度打算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安安静静过完这辈子算了。

　　但从沈煜回来之后，这样的想法变了。她拒绝了合适但并不喜欢的宋楠嘉，她不愿意再花时间筹划和适应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的人身上。她开始下意识地更注重自己的穿衣打扮，还是和以前一样希望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沈煜，即使这光鲜亮丽的背后，有很多很多的不那么好的内在。

　　尤其是那天，她借着情绪，告诉沈煜，她过去的心理问题，沈煜的反应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即使她不愿意，她也很难不承认，自己对沈煜又动了心思。不，更准确的说，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从来就没真正地放下过沈煜。

　　任苒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朝楼下望去。

　　微凉的风吹进来，略微让任苒清醒了一些。她开始正视自己心里这些微妙的变化，她能感受到自己过去坚定地想要逃离的心，变得松懈了。就像是本来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只不过抽离了一块不起眼的砖瓦，顷刻间就土崩瓦解。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沈煜一直都是光一样的存在。对于每一个的人而言，无论是不是身处黑暗，面对光，谁又能拒绝呢？

　　又是一阵凉风涌进来，任苒打了个冷颤，盛夏的晚上少有这么凉快的时候。任苒站在窗前，看着小区里微微闪烁着的路灯光，不自觉勾起唇角，就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大学时候的夏天一样。

　　无忧无虑，天高地宽，一切都近在咫尺。风一吹，就能奔跑起来一样。

　　总要一个人等，又算什么呢？任苒微微沉思了一下，拨了一通电话。

　　“刘医生，这么晚打扰你了。”

　　对方态度很好，“没关系，最近怎么样啊，心情还不错吧。”

　　“嗯，这不快到复查的日子了嘛，想问问你明天有空吗？”任苒掂量着自己复查的日子也快到了，再去看看，总是图个心安。

　　“没问题。”

　　挂了电话，任苒默默地在心里延展思考。如果这次复查的结果还不错，没什么再复发的可能，如果这届毕业生考得还不错，自己能抢到讲公开课的名额的话.

　　是不是和沈煜之间的关系，就可以少一些顾忌，更近一步。

　　任苒似乎陷入了快乐的漩涡，原来迟疑拒绝和怦然心动，就真的只有一步之遥，退一步就是形同陌路，进一步便是恰逢欢喜。

　　竖日，任苒起了个大早，收拾了一番，走进了熟悉的诊室。

　　“看着状态不错。”刘医生看着任苒面色不错，开始简单的询问：“最近还失眠吗？”

　　任苒摇摇头，“偶尔，一个月能有一两次吧。忙完中考之后，压力小一些，最近两周睡得还不错。”

　　“心情怎么样？”

　　“还好。”任苒回想了一下，除了偶尔压力特别大，还是会有些烦躁，情绪还算是平稳。

　　一番询问之后，任苒略有些担心地追问了一句：“刘医生，我是不是不会复发了？”

　　“目前看，复发的可能性不大了，你只要注意保持良好心情，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以后三个月再来一次就可以了。”

　　任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喜上眉梢，“好，谢谢刘医生。”

　　这家心里咨询所，任苒来了已不知多少回。她记不清有多少情绪崩溃，觉得穷途末路的时候。现在想想，还是不免觉得压抑痛苦。

　　阳光格外温暖，天是千丝万缕的蓝。原来夏天，真的会发生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家甜品店，任苒心情不错，一口气买了好几块栗子千层。

　　快到午饭时间了，任苒看着手里提着的栗子千层，站在原地琢磨了半天，给沈煜发了条消息。

　　【你吃午饭了吗？我买了栗子蛋糕。给你送去一块？】

　　沈煜估计在忙，半天没有回消息。任苒左等右等也不见有回应，有一点点失望，决定先回家，可刚走地铁口，沈煜的消息就进来了。

　　【好啊！】

　　短短两个字，根本无法表达沈煜心里的喜悦，刚忙了整整一大上午，本来疲惫到根本不想吃任何东西，看到手机里的消息，一下子有了食欲。

　　【那你等我一下，我快到了告诉你】

　　任苒只能临时改了路线，可一路上心情却极好。

　　和平常一样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时间却好像过得格外慢。赶到沈煜工作的地方，刚刚好十二点钟。

　　“天气热，有点化掉了。”任苒看了一样盒子里有点歪掉的蛋糕解释道。

　　“没事。”沈煜才不在乎蛋糕是化了还是没化，看着被晒得脸微红的任苒，有些心疼，“你上午出门了？”

第13章 这就足以全了这路……

　　任苒没有提去复诊的事情，只是含糊着随便找了个由头，应付了过去。

　　“那你中午好好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沈煜中午确实也没太多时间，“嗯，好，路上注意安全，等晚上我忙完，给你打电话。”

　　任苒点点头，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两个人的交流举动是那么自然，似乎仅一夜之间，两人之间隔阂就消失了大半。回去的路上，地铁上人潮汹涌，任苒没注意，被撞了一下，手里的栗子千层被撞歪也一点都不生气。回家放在碟子里，小口小口地抿着，味道很好。

　　甜腻的奶油在嘴里化开，夹杂着栗子的清香，让人胃口大开。任苒盘腿坐在沙发上，心情不错。

　　大概是中考后，压力减了不少，没有繁重的工作，暂时不用应对挑剔的家长，任苒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一些事情，比如她和沈煜的关系，究竟该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人欺骗谁都容易，就是骗自己太难。冠冕堂皇的借口找的再多，都抵不过内心深处最本能的反应。任苒能感受到自己和沈煜在一起，紧张和无措的情绪越来越少，自然而然地接近，愉悦快乐越来越多。那种久违了的刚在一起的紧张兴奋似乎又回来了。

　　手中的栗子千层被吃得差不多了，任苒坐在沙发上，追着剧，别提有多惬意。日子总是间歇性地时好时坏，风水轮流转这句话真的一点也没说错。摆脱了压力，其实每个人都能生活得很好。的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沈煜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任苒接起来的时候，正在楼下散步，“你下班了？”

　　“嗯，刚到家。”沈煜刚洗过澡，换了身一股，靠在沙发上，翻看着电脑里基金走势图。

　　“那你吃饭了没？”不自觉地任苒就越说越多，“不然你先吃饭。”

　　“叫了外卖，一会就到了。”沈煜在电话那头听着，也觉得温暖。

　　“别老吃外卖，不卫生不健康，你不是会做饭的嘛。”任苒像是自觉地带入某种身份，关心沈煜，居然那么自然。

　　“太累了，不想做了。不然以后我给你交伙食费，你代劳？”沈煜那边沉默了一会，紧接着再开口，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苒苒，你到底要不要考虑做我女朋友。”

　　任苒一愣，没想到沈煜的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竟堵得她不知说什么好，赶紧想要怎样去圆沈煜的话。

　　沈煜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倒不觉有什么，他喜欢任苒，他要和任苒在一起。

　　“没关系，现在不是，也迟早是。”沈煜只是听着任苒说出口的关心，心情大好，顺嘴便想着逗一下她。

　　“你想太多了。”任苒慌忙否认。她知道自己还是不够坦诚的，面对沈煜，她纵是承认了自己尚未死心，也没办法现在堂而皇之的说出口，答应沈煜。

　　“沈煜。”任苒犹豫着叫出沈煜名字，口气平稳，但是能听得出很郑重，严肃。

　　“怎么了？”沈煜也没开玩笑，认真地询问。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盛夏的夜晚，一句极需要勇气的话，很快就淹没在了孩童玩闹的声音中。只是这句话所带来希望却坚定地落进了沈煜心里。

　　“好。”沈煜口气很软，一个好字，很轻很轻，飘飘忽忽，却有千万重量。

　　七月已经过了大半，这也就意味着燥热的夏天也快进了尾声。那些不甘就留理当留在夏天，在不远的立秋，每个人都应该迎接一个全新的开始。

　　暑期高峰，其实去哪个著名景点都只能是看人头。沈煜和任苒商量之后，决定在江宁附近的古镇小住几日，散散心，放松一下。

　　江南水乡，曲折婉转。其实任苒一个北方人最开始来江宁时是不大习惯的，吃惯了咸口的菜，并不喜甜味的各种菜肴。而且南方的冬天太难熬了，那种湿冷就像是钻进了骨子里，无论怎么裹被子，都拔不掉身体里的寒气。

　　后来，待久了，也慢慢的适应了江宁的气候，爱上了江南水乡别有的风情。

　　古镇的环境很不错，人也不多，蜿蜒曲折的水路，一到夜晚，就有摇摇晃晃掌灯的小船载着客人游逛。

　　沈煜安排好了住宿的地方，安置好了两人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舒服的衣服，在小镇里走走停停地闲逛。

　　镇里很多有趣的小店，卖着当地特色的珍珠粉，团扇，手绢，镜子.

　　女孩子对这些精致小巧的东西自然是毫无抵抗力，留恋之间，任苒手上已经提了不少东西。

　　“好看吗？”大约是玩得开心，任苒一直端着的小心疏远的架子一点都没有了，拿着摆在架子上一对小珍珠耳环比划着。

　　沈煜弯了弯嘴角，上前两步，接过那对耳环，忽然凑近，小心地给任苒戴上。

　　银针穿过皮肉，引起一阵生理反应。任苒抓着沈煜的衣角，紧张得不敢动。

　　凑得太近了，连鼻息都落在了可以感知的范围内，有温热的气息，在脸上散开。

　　“挺好看的。”沈煜戴好了耳环，举起一边的镜子，“适合你。”

　　小巧的珠子贴在耳垂上，像是为任苒量身打造一般。

　　“老板，要这对。”任苒手快，自己抢先付了钱，回头朝沈煜吐舌头，“我还是能负担得起。”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有一层层青苔斑驳，老旧低矮的建筑有着岁月最古老的馈赠。沈煜与任苒隔着不远，看着她脚步轻盈地走在前面，短暂地忘却了来自社会四面八方的各种压力，只简单地享受着眼下。

　　古镇的夜是静悄悄的，沈煜和任苒乘船归来，往住宿地方走。

　　灯光晦暗不明，小路曲折不平。微光中，一双手握住了任苒的手。

　　任苒自然是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却没什么作用。

　　沈煜攥着的任苒小小的，微凉的手，坚定地没有放开的意思。

　　寂静无声的小巷，连脚步声都能得真切。

　　体温，心跳，骤然间升高提高。任苒微微侧过头，能模糊地看着身边的人的侧脸。

　　“沈煜，”任苒一时恍惚，竟分不清过去与如今，到底有什么区别，“你居然一点没变老。”

　　沈煜沉着应对，“我比你大，再老得快，还怎么当你男朋友。”

　　又是这个男女朋友，任苒赶紧闭嘴，生怕下一句沈煜就又要问什么她回答不了的问题。

　　“苒苒。”沈煜很喜欢叫任苒的名字，似乎这两个字反复说出口，就是一种享受一样。

　　“没事，叫你，你应一下就好。”

　　鬼知道那些孤独的日子里，对着手机里照片，沈煜对着空旷的公寓叫过多少次，却始终无人回应。现如今，一声苒苒，终于有温暖话语回应，便已是满足。

　　这就足以全了这路远迢迢，千山万水的想念。

　　月色很美，不知不觉，已然是八月，入夜的天有些凉。

　　回到民宿，两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夜空，安安静静地浪费时间。

　　“今天立秋了。”任苒猛然想起，转头对沈煜说。

　　沈煜不置可否，“这可没有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任苒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要喝点酒吗？”沈煜和这家民俗老板应该是旧识，起身去后厨和老板讨了一壶桂花酒。

　　酒香并不刺鼻，夹杂着桂花香气，很是可口，任苒酒量不好，但还是贪杯，连喝了好几杯。

　　“你别喝醉了。”工作这么多年，来往应酬自是少不了，沈煜对酒早就免疫了，不说千杯不醉，也是海量，桂花酒虽然不醉人，但他还是不想任苒多喝。

　　民俗老板品位不俗，小院不大，却种满花花草草，百合正当季，白色粉色的，开了整整一院子。夜风微微一吹，送来了满院芳香。

　　桂花酒劲儿并没有多大，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那壶酒任苒喝了大半，看着漫天的星星，沉默了好久没说话。

　　“沈煜，你知道吗？以前我最怕到晚上，因为一到晚上，我就好难过，好孤独，好想哭。”任苒的目光没有转移，直直地盯着夜空，眼眶有些疼。

　　“为什么月亮只有一个啊？”任苒摇摇头，“为什么不能每个人都有一个月亮呢？”

　　沈煜听着任苒像是自言自语的抱怨，心里难受心疼，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月亮只有一个，然而黑夜太久了，它不能关照每一个人，度过漫长无尽的黑夜。

　　“苒苒，我们回去吧，你喝醉了。”沈煜扶着任苒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原地打了个趔趄。任苒摇摇晃晃，半倚在沈煜身上，让沈煜有些猝不及防。

　　“苒苒。”沈煜小声换着她的名字。

　　这次的回应很特殊，任苒听见人唤她，抬起头，看着沈煜，无声地笑了。

　　细长的眉眼里像是藏进了今晚的星星，又亮又闪，微薄的唇弯成好看的弧度，目光就那样好不躲避，落在了沈煜的身上，轻柔温暖。

第14章 长相思，长相思，……

　　风暖花香，瞬间拉近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就勾起了两人本就暖昧躁动的心。许是酒精起了作用，任苒觉得热得很，眼前人好看的轮廓有些模糊，催得她心急，忍不住伸手去摸。

　　指尖轻柔，滑过皮肤，有温柔的触感。沈煜被撩拨得受不了，捉住了任苒乱摸的手，目光滚烫，像是遇火便能着起来一样。

　　“苒苒。”沈煜将怀里的人扶正，又唤了一声，缓慢地凑近，两人之间仅仅有几厘米的距离。

　　天时地利人和，似乎都齐备了，身体里的荷尔蒙作祟，沈煜忍了又忍，心跳快到有些发慌。

　　“我们和好吧，好不好？”沈煜又一次追问，只是这一次口气里多了几分霸道，几分急切。

　　搭在腰上的手，力道略重了一点，紧紧地圈着任苒，让她脱离不了沈煜的怀抱。沐浴露的香气和体香混合在一起，让人沉醉得发昏。眼前人眉目清冷，目光热烈，像是做梦一般，那么近，那么近.

　　任苒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朦胧了眼前的一切。好多不确定，好多未知数，竟一下子在这个醉了的夜晚变得不那么重要。

　　“好。”任苒不舍得眨一下眼睛，生怕眼里的水光消失，如同童话里神奇的魔镜一般，碎了之后，一片狼藉，回归现实。

　　她是喜欢沈煜的，很喜欢很喜欢。

　　长相思，长相思，浅情人不知。

　　三年的相思，隔着遥远的大洋彼岸，已经够长了，长到足可以把浅情熬成深刻的喜欢，浓烈的爱。

　　没预料到，沈煜的吻落了下来。缓缓图之，由浅到深，一点点将酥麻感送至舌尖。

　　月亮不会有很多个，但是星星漫天都是。

　　百合香，桂花酿，地上的投影交缠在一起，安静美好。

　　和好突如其来，又顺理成章。关系的拉近使得旅行的时光过得很快，离开的前一天，民宿的老板特意安排了一桌子精美的江宁特色菜肴。坐在一起吃饭，任苒才知道，沈煜和民宿老板是大学同学。

　　“沈煜，你这动作挺快啊，回来不到三个月，就把人给追回来了？”趁着去后厨拿酒的功夫，周辰宁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沈煜挑了挑眉，“彼此彼此，你当初追子嫣的时候，也挺速度的。最后追到手，就给人家骗到这古镇了。”

　　“我那哪叫骗，我光明真大，子嫣是我老婆，自然是心甘情愿跟着我来这的。”周辰宁自我感觉良好，“再说了，在这开个民宿，每天逍遥自在，有什么不好。”

　　“周辰宁你哪来的自信？”洛子嫣回后厨查看灶上的汤，恰巧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在后面狠狠拍了周辰宁一下。

　　“老婆。”前脚还飞扬跋扈一脸傲娇的周辰宁，转身瞧见洛子嫣瞬间换了一副乖巧讨好的模样，“这人离间咱们夫妻感情，我反驳他一下。”

　　沈煜真是彻底无语了，看着周辰宁这副模样就嫌恶得很，连忙去柜子里取了酒，回了前院。

　　“又有桂花酒喝了！”前几日的桂花酒基本都进了任苒的肚子，明明酒量奇差，还总是贪嘴，沈煜给任苒斟了一杯。

　　“就这一杯。”沈煜对任苒期待的眼神不为所动，坚决不给多倒。

　　任苒撇了撇嘴，换了个话题，“子嫣姐他们呢？还在后厨忙？”

　　“忙，两人忙得不可开交。”沈煜才懒得给任苒解释，想起打情骂俏那两人就烦。

　　花前月下，自古便是人们所描绘称赞的景致。院子里只有四人对饮，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当年沈煜还是财大的出名人物，他和任苒在一起的事情，自然也是人尽皆知。因为沈煜一向不为女色所动，所以朋友们一致认为任苒不是个简单人物，便一起给任苒起了给小狐狸的绰号。

　　任苒之前没见过洛子嫣和周辰宁，只是听沈煜提过几次，对小狐狸这么个称呼也适应了很久，才勉强接受。

　　其实，乍一听，小狐狸像是讽刺，但是仔细想想，更多的应该是一种亲近。

　　“小狐狸，都和好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沈煜这直奔主题，能言善辩的能力，周围朋友也都是炼得炉火纯青。

　　“我有什么打算？”任苒不买周辰宁的账，又把问题给丢了回去。

　　“是啊，要打算也该是沈师兄先打算。”洛子嫣在一边看得明白，将手边装着鲜杨梅的盘子往任苒的方向递了递。

　　沈煜余光看着任苒，唇角带笑，半倚在桌前，也不回答周辰宁的问题，默默地给任苒又填了半杯桂花酒，“允许你再喝一点。”

　　周辰宁和洛子嫣对望了一眼，显然是被无语到了，紧接着无奈地摇摇头。

　　一连问了好几个难缠的问题，沈煜都三言两语不正面回答，周辰宁拿他没办法，看着不回答问题，专心地给任苒夹菜的沈煜，竟突然来了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也开始给洛子嫣不停地夹菜倒酒。

　　“老婆，快吃。”

　　洛子嫣哭笑不得，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周辰宁，转头跟沈煜和任苒解释：“他就这样，沈师兄你也知道，小狐狸，别介意啊。”

　　一顿饭吃得欢乐，四人也算是老友重聚，总有说不完的各路话题，从老同学到行业现状，再到现在的生活。

　　任苒不太能插上嘴，更多的时候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其余三人讲在财大读书时候趣事，讲沈煜那时候在舍友眼里有多龟毛多奇葩，在女生眼里有多受欢迎。

　　考财大始终是任苒年少时候的梦想，虽然未能实现，但现在听来却多了几许欣慰。毕竟很多不能完成的梦想，总会有其他的人去实现，也算是圆满。

　　“行吧，太晚了，我老婆得睡觉了，我俩就不在这发光发热了。”酒过三巡，周辰宁撂下碗筷，看了一眼时间，牵着洛子嫣的手，回了屋子，“沈煜，碗归你刷。”

　　正是好时节，三俩好友相聚之后，与喜欢的人坐在一起，赏赏月，聊聊天，属实惬意。

　　“周老板和子嫣姐不是你大学同学吗？为什么不和你一样去证券公司或者投行？”任苒看着两人离开，小声地询问。

　　“子嫣毕了业一直都在银行工作，但是工作了两年，不太适应，就辞了职，打算回老家考公务员，和周辰宁提了分手。那时候周辰宁那家伙混得不错，三天两头地出差，满世界地做业务，还升了职。估计开这家民宿的钱就是那时候攒的吧。”

　　“后来呢？”

　　“后来，周辰宁当然不同意，啧啧，穷追不舍啊。”沈煜倒是佩服周辰宁，当年洛子嫣在财大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周辰宁不仅对人家一见钟情，还死缠烂打，什么招都用上了才把人追到手。

　　“子嫣后来生了场大病，心肌炎，住了半年医院才治好，但也留下了心悸，心慌的后遗症。为了陪子嫣养身体，周辰宁不顾家里人反对，辞了工作，拿着全部积蓄在这开了家民宿，除了旅游高峰期，客人也不多，方便照顾子嫣。”

　　“原来是这样。”任苒点点头，有些感叹，“那周老板对子嫣姐真好。”

　　周辰宁对洛子嫣自然是没话说，不然也不会抛家舍业，辞去高薪的工作，舍弃大好前程，在这开民宿。

　　“怎么了，你羡慕？”沈煜干了杯子里的桂花酒，看着任苒笑而不语。

　　“羡慕啊，哪个女孩子不羡慕。”

　　沈煜的目光没从任苒身上移开，良久没有开口。

　　院子里安静下来，静到可以听见花落的声音。

　　“不用羡慕她，我会对你好的。”沈煜一向善于言辞，说出口的承诺却显得有点笨拙。

　　情啊爱啊，本来落到生活里，就是一言一行，细枝末节。我会对你好的，应该以是这个世界上最朴实无华的情话了。

　　沈煜握住任苒的手，手心有些薄汗，温暖舒服。

　　任苒的心里像兑了蜜，柔软得一塌糊涂。

　　“那我也对你好。”任苒侧过头，凑得近了一些，贴着沈煜的脸颊轻轻亲了一下。

　　“任老师，亲完就跑，可不是个好习惯。”沈煜笑着将任苒揽进怀里，故意凑近，却不做任何动作，鼻息落在皮肤上，让人心痒。

　　任苒不敢挣扎，顺着沈煜的动作，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别闹了，一会让周老板他们看见。”

　　“咱们又不是被捉奸，你怕什么。”沈煜这会功夫，来了精神，说话也带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你怎么这么流氓。”任苒小声地质问，生怕被人听了去。

　　还没说完，沈煜便覆上了她的唇，严丝合缝，不留一点余地。

　　舌尖还残留着桂花酒的香气，被这么缠绵的吻一搅，流窜得到处都是。

　　任苒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一点一点清晰地在眼前展开。

　　“沈煜。”间歇的功夫，任苒似撒娇般叫着他的名字，却又很快被接下来的吻吞灭了声音。

第15章 你是我喜欢的人，……

　　中考结束后接近两个月的快乐时光，随着夏天的结束也进了尾声。

　　星月小区，沈家。

　　沈焓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下午就要回学校备课，不情不愿地洗漱换衣服然后收拾上班的东西。

　　“快点，我送你去。”沈煜赶上轮休，正巧在家，提前换好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看着沈焓收拾完，拿起车钥匙出门。

　　“哎！”沈焓朝着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的沈父沈母说了一句：“他良心发现了！”

　　沈焓兴冲冲地往车库跑，刚要坐到副驾驶上，沈煜开口说了一句：“去坐后面。”

　　“为什么？”沈焓不满地抗议，“我才不呢。”说完赶紧坐了进去。

　　沈煜拿这个妹妹是没办法，摇摇头，“你别后悔就好。”

　　沈焓听着云里雾里，不是一直坐副驾驶的嘛，上个班而已，有什么可后悔。

　　中午车不多，一路畅通无阻，沈焓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哥，你走错路了吧，这也不是去我们学校的路啊。”

　　沈煜没否认，“接任苒一起。”

　　“你可以嘛哥！”沈焓倒是很激动，“不枉你妹妹我给你出谋划策这么久。”

　　八月末的江宁，太阳还是很毒，又赶上中午，天气很热。任苒收到沈煜的消息，早早地就等在小区门口，脸被晒得微微有些红。

　　沈煜下车，走到任苒面前，伸手摸了摸她微烫的脸颊，“下来多久了？脸都晒红了。”

　　“没多久。”任苒倒不在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车，“小焓也在车上？”

　　“嗯。”沈煜很自然地牵起任苒的手，“坐后面可以吗？”

　　任苒点点头，跟着沈煜上了车。

　　沈焓坐在车里看得真切，惊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才一个暑假，手都牵上了？进展神速啊！看着任苒上车，沈焓赶紧扭过头，“什么情况啊小苒姐，你要是被绑架的话你就眨眨眼。”

　　“给我一边待着去，把安全带系好。”沈煜手动将沈焓摆弄过来。

　　“什么被绑架了。”沈焓还不知道任苒喝沈煜重新在一起的事情，权当是沈煜任督二脉被打通，上了路子。任苒赶紧解释。

　　“哥，你看，你这不就对了嘛，主动一点。”沈焓像模像样地凑近沈煜说道，这声音小到任苒听得一清二楚，要多无效有多无效。

　　“我牵我女朋友手，你有意见？”沈煜斜睨了沈焓一眼。

　　沈焓一时没反应过来，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俩人暗度陈仓的本事也真是叫人佩服。

　　沉默了能有半分钟，“所以刚才你不让我坐副驾驶，是因为想要小苒姐坐，是吗？”

　　“你说呢？”

　　沈焓在心里都快骂死沈煜这家伙了，这可真是亲哥啊，自己出谋划策那么久，结果人家在一起了居然都不第一时间告诉她，“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送我上班。”

　　任苒在后面听着沈焓气鼓鼓的声音，忍不住偷笑。

　　“晚上我来接你。”到了江宁一中的门口，沈煜叮嘱了一句。

　　“还有你。”沈煜见沈焓一脸愤懑不平，又加了一句。

　　沈焓才不买这俩人的账，车门一开，“不劳你大驾。”

　　“那我也先去了。”任苒心情很好，“你开车回去小心一点。”

　　“去吧。”

　　新学期的工作很快阻止了起来，分班名单也都的拟好了，教师们提前一周上班也开始着手准备起各种教学工作。

　　任苒快走了几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沈焓。

　　“怎么了？还生你哥的气？”

　　沈焓有意摆谱，“不敢，你男朋友的气我可不敢生。”

　　到底是小孩子脾气，任苒笑着挽起沈焓的胳膊，“好啦好啦，是我们不好，没第一时间告诉你，别生气啦，周末请你吃饭。”

　　沈焓的默不作声算是应下了。任苒看她还是没有笑模样，刚想再说两句哄哄，哪知道沈焓那小丫头一下子变了脸，笑嘻嘻地抱住任苒，惊叹道：“小苒姐，你终于是我嫂子啦！”

　　“小点声。”任苒吓了一跳。

　　“那有什么，正大光明。”沈焓跟着任苒，朝办公室走去。

　　沈煜今天没班，平常工作忙，也没什么时间陪父母，所以送完任苒和沈焓，就又回了沈家。

　　谁知道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沈母的追问：“儿子啊，你妹妹说你有女朋友了？是上次你说的那个女孩吗？”

　　沈焓这传播消息的动作真叫一个快啊，沈煜无奈地解释：“嗯，刚和好，不长时间。”

　　“叫什么啊？做什么工作的？你见过人家父母了吗？”沈母心急沈煜的感情很久了，一听说儿子交女朋友，自然是要问个明白。

　　“沈教授，你怎么也算个高级知识分子，怎么跟查人家户口一样呢？”

　　沈母不以为然，“我这怎么叫查户口呢！我儿子谈恋爱我不得上点心。快跟妈说。”

　　沈煜是认定了任苒的，所以早晚都是要跟父母说的，现在早点说坦白也没什么，“她叫任苒，是小焓同事，江宁一中的老师，跟你一样，教历史的。”

　　“不错啊，老师好，有稳定工作，说出去也体面。”沈母从来没听自家儿子提过任何女孩子，她虽然不常催促，但心里确实着急。

　　沈煜若尤其是地点点头，“那你怎么还总说小焓。”

　　“那是一回事嘛。你妹妹什么性格你不知道，要不是我天天督促她，她能当上老师嘛。”沈母心里着急，“你别给我打岔，人家姑娘是哪的人啊，哦，对！今晚有没有空，把她叫家里来，吃顿饭。”

　　沈煜真被沈母这一连串的提议给弄得哭笑不得，“她是北方人，妈，你不用这么着急，她又不是就当我几天的女朋友，”

　　“不急，也可以先请到家里吃饭啊，我跟你爸也不吃人。”

　　早点见家长也不是什家长也不是什么坏事，任苒在江宁又没什么亲戚朋友，来家里吃饭也好，沈煜想了一下，“那我问问她晚上有没有空吧。”

　　“那我去准备菜，正好我下午没课。”沈母也是个听风就是雨的急性子。

　　刚开学，任苒刚接到分配名单，发现新学年自己又被要多教一个班，当下在心里哀嚎了半天。学校给的理由是，历史组有老教师快到了退休年纪，身体不好，所以退居二线，她负责的班级由几个年轻老师平摊。

　　忙活了半天的备课，任苒刚喘口气，抽空看眼手机，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晚上有空没，我妈叫你来家里吃饭，要是没事的话，我去接你和小焓。】

　　“叔叔阿姨么知道了？”任苒拿着手机冲到沈焓面前。

　　沈焓扫了一眼，点点头，“我说的啊，她是我们亲妈，你放心，没事的。还有，我妈做菜很好吃的。”

　　这是菜好不好吃的问题吗？任苒赶紧看了一眼身上的着装，在心里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去。

　　还好，为了迎接新学期，任苒今天特意穿了上星期刚买的浅蓝色布裙，随身也带着化妆品，应该还算是得体干净。

　　“小苒姐，你真不用紧张，我爸很和蔼的，我妈嘛，她也就对我凶一点，平常也很温柔的，绝对不会为难你。”沈焓在一边煽风点火，她当然是希望任苒答应下来，“你先收拾一下，我去把咱们组的名单给主任送回去，快下班了，等我回来，咱们一起走。”

　　任苒捏着手机，犹豫再三，也不知道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对着镜子又补了补妆，等着沈焓回来，一起往学校外面走。

　　“小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第一次上门总不好空手，任苒又刚收到消息，总得临时抱一下佛脚。

　　“什么都不用买，就吃顿饭而已嘛。”沈焓神经大条，也想不了多周全，“我哥在那，走！”

　　沈煜早早地就到了，白色休闲运动服，闲适挺拔，半靠着车门，吸引了不少下班回家的老师的目光。

　　“走吧。”沈煜接过任苒手里的教案。、

　　沈焓这回可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赶紧退到后面坐好。

　　“我什么也没准备，我第一次去，咱们先去给叔叔阿姨买点什么吧。”任苒显然是有些局促不安，赶紧询问沈煜。

　　沈煜握着任苒有些出汗的收，宽慰着，“我都买好了，你别紧张，就是吃顿饭而已。”

　　“买好了？”任苒倒是没想到沈煜居然想的这么仔细，怕她没时间准备礼物，会觉得尴尬，竟然提前买好了。

　　“走吧，我出门的时候我爸都下班回家了，这会饭菜也应该都准备好了。”沈煜给任苒开了车门。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沈煜的父母又都是知识分子，难免让人心生畏惧。

　　星月小区离的江宁一中不远，一路上，任苒的问题就没有间断过。

　　“叔叔和阿姨多大啊？”

　　“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吃饭不能说话，或者笑不露齿的规矩。”

　　“还有，阿姨当大学老师这么多年，会不会很严肃？”

　　沈煜哭笑不得，等红灯的档口，握住任苒来回揉搓的手，“我们就是普通人家，没什么说不得笑不得的各种规矩，你也不用紧张，我爸妈都是好相处的人。”

　　“还有，你是我喜欢的人，他们也会喜欢你的。”

第16章 她很恐惧漫长的岁……

　　“把后面的蛋糕拿着。”快到家的时候，沈煜嘱咐沈焓一句。

　　“蛋糕？”沈焓惊喜地感叹，“哥，你给买我芋泥肉松蛋糕了！”

　　沈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看着小丫头中午上班的时候像是不高兴了，就想着买个蛋糕哄哄。

　　“算你还有良心。”沈焓一听说有蛋糕吃，本来就没什么不快的心情更高兴了，连忙歪着头凑近副驾驶正思考着一会晚饭如何表现的任苒，“小苒姐，一会吃完饭，咱们一起吃！他们家蛋糕特备好吃！”

　　“嗯。”任苒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一会的晚饭上，整个人的反应都迟了几秒。

　　“走吧。”沈煜停好了车，又捏了捏任苒的手，“放松一点。”

　　任苒点点头，跟着沈煜下了车，进了电梯。

　　沈煜出门的时候，沈父就下班回家了，帮着沈母一起忙活饭菜。

　　三人进门，扑面而来浓郁的饭菜香气。

　　“妈，你是不是做盐水鸭了！”沈焓刚换了鞋，就往厨房里冲。

　　“这丫头，怎么回事，没看见有客人来嘛，还这么没规矩。”沈母嗔怪了沈焓一句，赶紧笑着和任苒打招呼。

　　“阿姨好。”任苒乖巧地和沈母问好。

　　“妈，这是苒苒给你和爸买的，我去放到厨房，你们聊。”沈煜在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任苒的肩膀，像是鼓励一样。

　　沈母喜笑颜开，从来没见儿子待哪个女孩回过家，自然是对任苒亲近，“不用这么客气孩子，快进来，在客厅等一会，你叔叔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做好了。”

　　和沈母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家常，任苒自觉表现还算可以，稍微放松了一些。

　　晚饭特别丰盛，都是地道的江宁本帮菜，味道不错，但任苒也只是浅尝辄止，不敢越界一个劲儿地埋头吃。

　　“尝尝这个，我爸做松鼠鱼拿手得很。”沈煜看得出任苒的小心，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碗里。

　　任苒一边吃鱼，一边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沈父。

　　年过五十，有一些白发，但看起来很精神，即使是上了岁数，身上还是带着研究人员的儒雅气质，眉眼之间和沈煜多少有几分相似。

　　“怎么样孩子，叔叔这手艺还行吧？”沈父口气倒是温和，也没什么架子。

　　“嗯嗯，好吃！”任苒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应和。

　　沈焓在一边倒是放得很开，毕竟是在自己家，亲生父母，“好吃！爸，以后你要是每周都能烧一条就更好了。”

　　“你这丫头，沾了人家小苒的光，还在这臭美。”沈父对这个小女儿宠爱得很，只是嘴硬罢了。

　　沈焓朝任苒这边拉了拉椅子，“那就让小苒姐每周都来一次！”

　　“就是，孩子，我听沈煜说你家里人都不在江宁，以后每周末你就跟沈煜回来一起吃饭，有什么事就跟他说，别客气，当自家人。”沈母对这个准儿媳还是满意的，文文静静，看着是个不错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儿子首肯啊，以前塞了那么多亲戚朋友，同事领导的女儿给他认识，他都不要，好不容易谈妥了女朋友，怎么能不高兴呢。

　　任苒没想到沈父沈母这样热情，心里感激，却又不知怎么说，只能专心地盯着眼前的饭菜，安静吃饭。

　　“妈，人家第一次来，你再吓着她。”沈煜给沈母的碗里也添了一筷子鱼肉，“快吃饭，有空我就带她来。”

　　晚饭吃得也算是其乐融融，有沈煜和沈焓帮忙，任苒也渐渐放下了紧张顾虑，和沈家父母聊得投机，讲了不少以前上学工作的经历。

　　从沈家离开的时候，已经快要九点了，沈煜送任苒回去。

　　“还好吗？”一路上，任苒也不说话，沈煜关切地问了一句。

　　任苒没作声点点头，心里面在盘算着。

　　“怎么了？不开心？”沈煜瞧着任苒像是心里有事。

　　任苒又沉默了一会，下意识地躲开了沈煜的目光，“叔叔阿姨会不会介意我是单亲家庭，还有.我以前.”

　　任苒没说完，也不想说完，她知道沈煜明白。

　　“别急，这些我慢慢会和他们说的。”沈煜从来都不觉得这些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但他知道任苒在意，毕竟很多事情别人可以云淡风轻，亲身经历者却不行。

　　“慢慢来，日子还长呢。”沈煜抽出手来，握住任苒微凉的手。

　　说话的功夫，到了小区门口。

　　任苒瞄了一眼手机的时间，试探着问了一句：“明天要早起吗？”

　　沈煜如实回答，“上班，但不影响你邀请我上楼坐坐。”

　　“谁要邀请你！”任苒被看穿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沈煜挑了挑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染了几分笑意，“那我提出申请，任老师，可以邀请我上去坐坐吗？”

　　任苒的脸颊有些微红，眼角眉梢藏着笑意，“咳.好吧。”

　　天彻底暗了，流动的夜色飘渺如烟，朦胧如诗。有晚风吹过，温度降了下来，玩闹孩童的也都归了家，周围很安静。小区里的路虽然谈不上多宽敞，但干净平坦，加之有路灯照明，暮夏时节散散步也是件惬意的事。

　　“沈煜。”任苒微微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人，忽然问了一句：“谈恋爱一定要奔着结婚去吗？”

　　沈煜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任苒身上，“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任苒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如果她也有沈煜这样出色优秀的父母，幸福美满的原生家庭，她也一定愿意主动提及。只是父母失败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从小压抑难受的成长经历历历在目，很多很多事情，她都难以启齿，一味地想要逃避。说到底，她很抗拒婚姻关系，很恐惧漫长的岁月里被柴米油盐消磨光激情，徒留一地的琐碎不堪入目。

　　长久的沉默，加之这一晚上任苒都一直处在紧张和情绪低落里，沈煜心里明白几分。大概真的是过得不太容易，比起三年前，任苒那份不安，敏感都更强烈了一些，一点点小事，都会让她在心里想很久。那份惶惶不安，揣度谨慎，让沈煜莫名地有些心疼。

　　“把眼睛闭上。”沈煜看着任苒紧缩的眉头，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任苒虽不解，但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苒苒。”沈煜弯腰凑近了一些，“感受到了吗？有风。”

　　入夜的江宁，很安静，闭上眼，沉下心，微凉的晚饭吹过皮肤，很舒服。

　　“没有谁的一生是完美的，我们都是普通人，无非就是老天爷在分配好运的时候，谁多一点，谁少一点。”沈煜靠近任苒的耳朵，说话带出来的气息缓缓落在皮肤上，痒痒的，暖暖的。

　　“每个人的小幸运都被会藏进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就像这风一样，无处不在。但要你静下心，用心才能感受得到。”沈煜捂着任苒双眼的手微微用力，“苒苒，别怕，往后无论多好或多坏的日子，我都和你一起过。如果你不想结婚，那我们就好好生活，慢慢等。”

　　任苒轻轻拉着沈煜的衣角，感受着眼睛附近被手掌覆盖住的温热，心渐渐平静下来。沈煜总是那么轻易地看穿她所有的心思，不等她开口，就给出一个让人心安的回应。

　　相爱容易，相守太难。所谓的爱情往往熬不住无穷尽的误会与不理解，从而演变成剑拔弩张直至互相伤害。

　　但无论三年前还是三年后的现在，任苒都始终能感受沈煜的爱，是一种治愈的，温暖的爱。

　　任苒重新睁开眼，摸着沈煜的手，往他怀里钻。

　　“知道了。”任苒把头埋进沈煜的怀抱里，隔着衣服布料，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合上眼，像是在云端。

　　沈煜一手抱着任苒，一手揉了揉任苒的长发，“好啦，乖。再不上去，你又要喂蚊子了！”

　　“喝什么？”任苒掏出钥匙开了门，转身询问。

　　“随便。坐一会我就回去了。”喝什么不重要，沈煜就是想跟任苒多待一会，明天上班之后又该忙起来了。

　　任苒取了一块之前存起来柠檬百香果蜜，用保温壶里的水冲了一下，递给沈煜。

　　“过来。”任苒坐的有些远，沈煜不满，朝她招了招手。

　　任苒倒是言听计从，乖乖坐在沈煜的身边。

　　“新学期第一天上班，又拉你来家里吃饭，累不累？”沈煜将任苒揽在怀里，关切地询问。

　　任苒摇摇头，握起沈煜的手，一根根地仔细摸。

　　“你干嘛？”沈煜的话音里带着笑意，低头看了看怀里软糯糯的姑娘。

　　“你手好看啊！”任苒实话实说。

　　当年第一次见沈煜的时候，隔着好几排课桌，她便一眼看见搭在讲台桌上的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握着粉笔几下子就能写出好看的板书字迹。

　　沈煜没说话，也没收回手，由着任苒摸来摸去，在怀里不安分地动。

　　“苒苒。”

　　“嗯？”任苒抬头，猛然发现沈煜一下子凑近，吓了一跳。

　　“给亲一下？”

第17章 你不是一直惦记着……

　　虽然已经是情侣， 但牵手亲吻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

　　任苒羞得耳朵有些发红，贴着沈煜， 没拒绝算是答应。

　　沈煜的吻技一向很好，每每吻得任苒发昏。

　　湿热的触感从唇边起来， 渐渐蔓延至唇齿舌尖。任苒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沈煜本没什么心思， 可谁知道唇齿相依的那一瞬间，竟这样令人上头。怀里的人也不挣扎，甚至能算得上是主动迎合， 软软糯糯地贴在身上，拦着他的脖子，香甜得很。

　　暖昧的灯光洒了一地，沈煜微微侧身，将任苒压在身下，手上也开始不老实。

　　任苒觉得有些热，勾着沈煜脖子的手不安地动了动。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沈煜的手从衣服下摆缓缓伸了进去。

　　“沈煜.”任苒感受到腰间有温热的触感，不免有些害怕， 但也没有挣扎，只是贴着沈煜耳边小声地叫他的名字。

　　“别怕， 我什么也不做。”沈煜轻捻着任苒腰上的细肉，咬了一下任苒的耳垂， 有分寸地收回了手， 替任苒整理好衣服。

　　沈煜一向冷静自持，任苒极少见他着急忙乱的样子。眼下沈煜满头大汗，心急的样子任苒看了忍不住发笑。

　　“笑什么？”沈煜本就心痒难忍， 捏着任苒有些充血的耳垂，努力地压抑着心性。

　　任苒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地盯着沈煜深潭般的眼睛，觉得欣喜。

　　“这就停了？”任苒这回倒是精神了，还开起了沈煜的玩笑，一点也不像害怕的样子。

　　沈煜被逗笑了，低头又轻轻咬了一下任苒的耳垂，“你再这样我下手了。”

　　“别别别。”任苒感受到腰上又有痒痒的触感，连忙缩成一团，“我错了，别闹了，你明天不还要上班呢嘛。”

　　“不耽误。”沈煜心情大好，瞧着任苒在身下求饶的可怜样子便觉得可爱，手上的动作放缓，轻轻揉捏着。

　　“我错了。”任苒真诚地看着沈煜，再不敢耍小聪明，生怕再哪句话说的不对，又惹得他发狂。

　　沈煜本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粘着任苒再多待个一时半刻，既然她这么真诚地承认错误，也没有不放过她的道理。

　　沈煜伸手微微用力，便将身下的人扶了起来。

　　“好了，快回去吧，再不回去阿姨该担心了。”任苒见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催促沈煜回去。

　　“舍得我回去？”沈煜鲜少这么赖皮不正经的样子。

　　任苒歪着头笑嘻嘻地赶紧拉沈煜起身，把他往门边推，“快走快走。”

　　“那我走了。”沈煜松开了任苒的手，“晚安。”

　　“晚安。”

　　送走了沈煜，任苒洗漱躺回床上，回想着沈煜说的话。

　　这世界是没有完美的人，或许真的是这样，其实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裹着被子，想着想着，任苒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当阳光再一次照进屋子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任苒缓缓睁开眼睛，走到窗前，拉开帘子，身上有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自从那场病之后，她极少能有安眠的日子，或是睡不着，或是睡着了一个梦接一个梦的做，惊醒疲惫总是摆脱不掉。

　　昨晚是一个难得的无梦的夜晚，任苒睡得很熟，很香，醒过来神清气爽。

　　任苒看着镜子里精神饱满的自己，觉得心情格外得好，从洗漱换衣服到出门上班，一整天，心都像是被泡进了蜜罐里。甚至连世界都像是浸入了带着气泡的粉色饮料中，陡然变得可爱有趣。

　　“小苒姐，心情不错啊。”沈焓瞧着任苒红光满面，有意打趣。

　　任苒抿了抿嘴，笑了一下，“赶紧上班。”

　　快要入秋了，江宁的天也变短了一些，日头东升西落，进程被大大缩短。新学年，江宁一中也应该了新的面孔，一切又都是新的开始。

　　任苒按部就班地备课，上课，写教案。心情好，工作的时间也过得快，快下班的时候任苒给沈煜发了条微信。

　　【什么时候下班？】

　　沈煜那头忙得热火朝天，赶紧回了一句消息后，再也没时间看手机。

　　【加班，不用等我了，自己回家小心一点。】

　　任苒也料想到了沈煜在忙工作，想了一下，收拾好东西，赶紧回了家。

　　沈煜加班应该没时间吃饭，要么肯定就是点外卖应付。任苒想起冰箱里还有包好冻起来的饺子，赶紧回家烧了一锅水丢了进去。

　　等待的时间，任苒又切了一些水果，把冰箱里剩下的青菜炒了一下，装进了保温盒。

　　沈煜上班的地方任苒是知道的，但赶上晚高峰，地铁上人挤人，一路过来也不算容易。

　　这会也不知道沈煜忙完没有，任苒提着保温盒，站在高大的写字楼前，又发了一条消息。

　　【我在楼下，你忙完了没？】

　　沈煜在楼上正忙着开会，手机早就调成了静音状态，根本没注意到频闪的屏幕。

　　得不到回应，任苒觉得贸然上去找人也不好，只能坐在长椅上，抱着手里的保温饭盒，无聊地刷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手里的手机都玩得发烫，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沈煜还是没有回应。

　　写字楼上的灯倒是陆续亮了起来，耀眼的白光从一个个小窗口透出来，里面大多是忙碌的打工人。

　　任苒正纠结要不要再给沈煜打了一个电话，身后有人叫她。

　　“苒苒。”沈煜刚结束会议，看见消息第一时间便下了楼，“等很久了吧，不好意啊，我才看见消息。”

　　任苒倒是没怎么不高兴，提起手里的饭盒晃了晃，“给你送饭，还没吃饭吧。”

　　沈煜看着眼前带着笑的任苒，觉得心头一暖，又有些愧疚，“嗯，没吃呢。”

　　“那你带上去吃吧，我走了，你别忙太晚。”任苒也没多撒娇，懂事儿地把饭盒塞在沈煜的手里。

　　看发消息的时间，已经快过去两个小时了，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着，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明明招蚊虫被咬了好几个包，也不抱怨，不撒娇。

　　沈煜接过饭盒，拉住任苒的手，不愿意放她离开，抬起双臂将她抱在怀里。

　　“好啦，快去忙吧。”任苒抬手，抚了抚沈煜的背，算是安慰，“我回去了。”

　　“路上小心。”沈煜手上的工作没忙完，也不好走开，亲了一下任苒的额头，“去吧。”

　　任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沈煜拿着手里的饭盒重新返回办公室。

　　饺子还是温热的，白色的面团包裹着肉馅，忙了一大天，沈煜早就饿了，一连吃了好几个饺子。

　　“呦，今儿居然有人给你送饭？”许诚之刚从大会议室出来，看见沈煜桌上摆着的饺子，有些疑惑。

　　许诚之是沈煜的舍友，算上周辰宁还有萧逸然，四人上学的时候感情不错，每天一起上课打球，考研学习，度过了大学四年的时光。现在周辰宁离开了金融圈子，和洛子嫣去古镇开了民宿，萧逸然远赴国外工作，前两年和女朋友结了婚，也定居下来。现居江宁，还在努力给金融资本搬砖的，就只剩下了沈煜和许诚之。

　　“情况跟上面汇报完了？”沈煜头也不抬，继续吃饭。

　　许诚之坐下来，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声，“完事了，哎，打工人难，金融民工更难啊，就这天天加班，能找到女朋友就怪了。”

　　沈煜摆了摆手，赶忙撇清关系，“是你找不着女朋友，别带上我。”

　　“什么意思？”许诚之当下就领会了沈煜的意思，又看了一眼快要被吃完的饺子，“女朋友送的？”

　　沈煜点点头，不置可否。

　　“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小狐狸嘛。”许诚之和沈煜一起读的博，又一起去国外工作，对他谈恋爱又失恋的事情再清楚不过，“前两年，你不还拒绝了璐妍嘛。”

　　“嗯。是她。”沈煜本来也没打算的瞒着谁，更何况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

　　“谁？”许诚之没反应过来，“小狐狸？”

　　平地一声雷，许诚之被震惊了。

　　“小狐狸也还在江宁？”许诚之噌的一下站起来，“我靠！沈煜你就这么悄咪儿地复合了？”

　　“嗯。”沈煜吃完了盒子里最后一只饺子，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许诚之，“怎么，你有意见？”

　　许诚之赶紧摇头，“谁敢有意见！你瞧瞧你在国外那个样子，每天除了工作加班就是健身睡觉，一点娱乐活动也不参加，我真以为你那时候脑子坏掉了，像机器人一样，也不生气也不高兴。不就是一直心里惦记着人家，还嘴硬不肯说嘛。”

　　沈煜收拾好了桌面，又开始重新对着电脑开始忙碌。

　　许诚之气不过，好家伙，现在寝室四人组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我说你最近怎么心情那么好。”许诚之看着沈煜又开始了工作模式，也不打算多打扰，“行吧，哪天叫出来，一起吃饭呗。”

　　“行。”沈煜没拒绝。

　　许诚之扫了一眼表，也不早了，打算回家，“我走了。”

　　“不送！”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许诚之忽然回头，神秘兮兮地来了一句：“差点把正事忘了，璐妍给我发消息，说下个月她也要来江宁了。”

第18章 是他心尖儿上的小……

　　“调到咱们分行？”沈煜微微皱了一下眉， 看了一眼许诚之，“什么时候？”

　　“知名的投行就这么多，她要回江宁， 肯定是来这。”许诚之想了一下，“我听说是上头亲自挖过来的， 跟你职位一样， 平起平坐。”

　　“哦， 到时候回来再说吧。”沈煜显然没太在意，又重新忙起了手里的工作。

　　许诚之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带着电脑离开了。

　　许诚之走了之后， 沈煜又重新专注精力在工作上，忙活了好一阵才收尾。

　　再抬头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沈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合上电脑，站在窗边往下望。

　　江宁向来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入了夜更是灯火恢弘。来往的车辆行人很多，却极少有人驻足停留。一山更比一山高，谁也担不起最优秀这三个字，在这里， 无论是谁想要体面光线地活着，都要努力。

　　沈煜微微叹了口气， 离开了办公室，开车回家。

　　住的倒是离工作的地方不远。江宁主城区的繁华地段， 高档小区， 是为了调沈煜回江宁分行，总部出钱给买的。

　　只是，沈煜回来的匆忙， 又天天加班，没怎么装修，都是开发商打造的样板间，规整大气，没什么大差错，也谈不上什么情调温馨。

　　沈煜换去了身上的正装，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一会，然后拨通了任苒的电话。

　　“忙完了？”任苒刚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煜聊天，“那你现在回家了吗？”

　　“到家了。”沈煜打量着自己偌大清冷的家，觉得索然无味，“下次等不到我回电话，你就上来找我。”

　　任苒乖乖听话，“知道啦。”

　　“苒苒。”沈煜倒没什么事，只是有些累，半靠在沙发上，听着电话那头绵软的声音，心里的疲惫被驱散几分。

　　“嗯？”

　　“下次想吃你包的小馄饨。”沈煜话音带着笑意，隔着电话，即使见不到面，也能想象得到任苒浅浅笑着的样子。

　　“好。”任苒望着天花板，满口答应，那头沈煜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很累吗？”

　　沈煜已经习惯了这种间接式疲惫不堪的日子，任苒已经对生活有很多很多的恐惧，他不想再给她倒任何苦水，不想她刚刚燃起来好好生活的信心被浇灭，他舍不得。

　　“明天好不好？”任苒想着沈煜天天忙，小馄饨也不费什么事，“明天晚上我去给你送小馄饨。”

　　“好。”沈煜握着电话，心里勾了蜜一样，“好了，去睡吧。”

　　“晚安。”

　　“晚安。”

　　江宁的投行圈就这么大，夏璐妍要从过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哎，沈煜，小狐狸知道你大学的时候跟璐妍在一起过吗？”许诚之眼看着夏璐妍上任的日子越来越近，赶紧提前给沈煜打预防针。

　　“不知道。”沈煜实话实说，“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跟璐妍已经分手两年了。”

　　倒不是不能提，只是任苒从来也没问过这些，平白无故地提起也是奇怪。更何况他和夏璐妍分开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断得干干净净，分手后也就是保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后来去国外那三年，夏璐妍再提出重新在一起，沈煜也没有答应。

　　“这回璐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沈煜不明就里，“什么怎么办？大家不过是在一起工作，以我和她的职位，我们根本也不会有什么业务上的联系。再说现实点，都是为资本卖命，大家各赚各的钱，有事帮忙，没事就认真各做各的工作。”

　　许诚之也没了话，沈煜这家伙向来是活得明白通透。他或许会在同一件事或同一个人身上徘徊很久，自讨苦吃很久。但若是的下决心放下了，便是绝不回头的。夏璐妍就是。沈煜比她小一届，算起来应该是叫一声学姐。传闻财大有一男一女两个活神仙般的人物，一个是沈煜，一个就是夏璐妍。面容姣好，人也和善，当年的夏璐妍不知斩获多少少男的芳心。天之骄子和天之娇女的组合谁能不爱，两人顺理成章地在同学们的期许声中走到一起，只可惜两年的爱情却没能收获圆满的结局，夏璐妍毕业那年两人以分手收了场。

　　沈煜向来如此，走过的路是绝不回头的。

　　只不过，任苒，是个意外。如许诚之所言，在国外工作这三年，没了任苒的沈煜活像个机器人，不悲不喜，按部就班，说是行尸走肉一点也不为过。

　　毫不夸张，任苒是沈煜心尖儿上的小狐狸，是赋予他生活生机活力的那个人。

　　沈煜这边忙，任苒学校这头也不消停。这回多带了一个班，事多如牛毛不说，家长学生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挑剔，听说隔壁班新来的数学老师才上了几天的课，就被家长告到年级校长那，说能力水平不行。

　　即使历史不是主科，任苒一天也需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上课备课。

　　“天啊，太累了，要命了。”刚回到办公室，就听见沈焓吐槽。

　　“这到底要我说几遍啊，秦始皇之后才实现中央集权，怎么就记不住呢！”沈焓看着面前的一沓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那几号历史人物都写上去了吧，还商汤，尧舜禹，都能给秦始皇气得掀棺材板儿。

　　任苒被沈焓一顿神仙吐槽给逗笑了，“行了行了，消消气。”

　　沈焓压抑住心里的火，又重新拿起红笔开始批改作业。

　　任苒也不敢耽误，赶紧忙活起手里工作。

　　难得今天沈煜不加班，老早就给任苒发来消息，等在学校门口。

　　有沈焓这个小喇叭在，任苒和沈煜在一起的消息早就传得满学校都知道了。索性任苒就让沈煜把车停在校门口，也省得费力气走得老远。

　　“去哪？”

　　任苒思考了一下，“不如，去你家？”

　　自己家沈煜可是来过了好几回了，可沈煜的家任苒却从来没去过，想想都不公平。

　　沈煜没往别处想，欣然答应了，“去超市买点吃的吧，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去就只能吃泡面。”

　　任苒一听这话，立刻板起脸来教训人，“不是和你说了嘛，少吃外卖和泡面。”

　　小人儿平时看起来温润软和，没想到也有一板一眼的样子。沈煜摸了摸任苒的头，虚心受教，“知道啦！”

　　超市里人不多，沈煜推着购物车跟在任苒的身后。

　　“速冻饺子比泡面好一点，你平时忙，可以多拿两袋，方便。”

　　“这种研制好的牛排味道也还行，晚餐吃这个也省时间。”

　　任苒一边逛一边自言自语，也不问沈煜的意见，一个劲儿地往购物车里填东西。

　　“今晚吃火锅好不好？”可算是切到正题。

　　沈煜点点头，吃火锅丰盛一些，也免去做各种菜的麻烦。

　　逛了整整一大圈，购物车里牛奶蔬菜，饺子肉蛋，装得满满当当得。

　　在自助付款机前面扫了一遍之后，沈煜刚要付钱被任苒拦了下来，“我来！”

　　“不用。”沈煜自然不答应，给自己买的东西，怎么能让任苒掏钱。

　　任苒心里却有衡量，无论是之前去海洋馆，还是后来去古镇，一直都是沈煜安排，一谈到算钱他又总是推脱，这次说什么她都不能让。

　　“当我送给男朋友的礼物好不好？”任苒降低音量，恳求一般的眼光看着沈煜，一时竟弄得沈煜心软。

　　“就这一次。”沈煜不像回绝任苒的关心，便没再坚持。

　　“嘻嘻。”任苒吐了吐舌头，欢天喜地结账。

　　沈煜的家跟任苒想象得出入不太大，繁华地段，高档小区，进进出出都是一些精英模样的人。

　　“这么大房子，好贵一平吧。”任苒嘀咕了一句。

　　“公司给买的，算是补贴吧。”

　　任苒狠狠瞪了一眼沈煜，“你还需要补贴？”

　　沈煜被任苒这样伪凶狠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明明一张清秀温柔的脸，作怪弄出这样一副表情竟带着几分可爱，“我怎么不需要补贴，我有父母要养，以后还要娶老婆呢。”

　　老婆这两个字，沈煜说得尤其重，任苒干咳了两声，赶紧绕过这个话题，“冰箱在哪？”

　　沈煜看着落荒而逃地任苒，笑而不语，也没再说下去。

　　准备火锅是个琐碎活，一片片地洗各种青菜，切蒜末香菜，调蘸料，处理各种食材。任苒和沈煜都是一个人生活久了的，忙起这些活，都很容易，不一会便收拾了一大桌子菜，煮沸了红油锅。

　　任苒看着一桌子成果，甚是满意，凑过来讨要奖励，“我干得好不好？”

　　“嗯。”沈煜瞧着任苒像是别有目的，“那我一会吃完饭，吃个冰淇淋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煜毫不留情断然拒绝。

　　任苒痛经的毛病可不是一年两年了，从高中开始一直到现在，每次例假都疼得死活来，沈煜是知道的。

　　任苒撅了撅嘴，不满地道：“真小气。回家我自己买！”

　　“再说一遍？”沈煜一下子将任苒腾空抱了起来。

第19章 没有白月光，你就……

　　任苒双脚离地， 被抱得老高，吓得赶紧搂住沈煜的脖子，“快放我下来。”

　　沈煜不为所动， “还吃不吃冰淇淋了？”

　　“你爱抱就一直抱着吧。”任苒才不吃这一套，这会儿也不那么害怕了， 大着胆子松开了环在沈煜脖子上的手。

　　沈煜瞧着任苒一副无所谓的厉害样子， 手上松了劲儿， 任苒没防备，一下子往下滑了半截，才又被沈煜伸手钩住。

　　“你干什么？”任苒吓坏了， 差点以为就要自己要摔下来，这下紧紧贴着沈煜再也不敢撒手。

　　沈煜这个罪魁祸首，倒是高兴了，抱着任苒，将她放在了一边的大理石台面上，怕她着凉，在下面垫了只手。

　　沈煜靠得近，任苒也没有余地乱动，双手环着沈煜的腰。

　　“不许吃。”沈煜的眼睛生得本就好看， 尤其是凑得近，黑亮深邃得像是会勾魂一样。

　　任苒被沈煜滚烫严肃的目光一直注视着， 有些莫名的心虚，眼神下意识地闪躲开。

　　一直等不到回应， 沈煜好脾气快被磨光， 贴着任苒的耳朵又极小声音地重复了一句。

　　任苒的耳朵本来就敏感得很，被沈煜这么带进一股热气，又暖又痒， 忍不住又往沈煜怀里缩了缩。

　　之前瞧着沈煜一直都一副冷静淡然的样子，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撩拨人的手段越发的高明了，总是说着说着就转变成了眼下的样子。

　　任苒还在心里犯嘀咕，沈煜暖昧的鼻息就已经从耳朵移到了脖颈。

　　“唔.”任苒在沈煜面前，一向是没什么反抗能力，完全招教不住轻柔慢捻的各种招式。

　　“还吃不吃了？”沈煜倒是满足，轻轻摸着任苒红得发烫的脸询问。

　　一番蹂躏之后，任苒的大脑早就空白一片，显然是还没从刚才一番暧昧缠绵的情绪里出来，自然是说什么应什么，“不吃了。”

　　“乖。”沈煜最喜欢任苒温软细语的样子，将她从大理石台面上抱下来，放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吃饭吧。”

　　沈煜也坐下来，开始一样一样往锅里放食材。

　　等待菜熟过程，任苒缓和了下来，一脸怨怪地瞪了沈煜一眼。

　　火锅味道当然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吃着火锅，像是过久了日子的小夫妻一样。

　　吃过饭，在沈煜家又磨蹭了一会，任苒提出到楼下小区里散散步。

　　小区环境很好，平坦宽敞的小路，亮着灯光的喷泉，晚间有风吹来，散散步实属惬意。

　　“苒苒。”沈煜在心里琢磨了很久，还是打算和任苒说一下夏璐妍回来的事情。

　　“嗯？”任苒心情很好，一路踩着月光，牵着沈煜的手往前走。

　　“和你在一起之前，我有过一个女朋友。”

　　任苒头也没抬，“我知道啊。”

　　“你知道？”沈煜又回想了一遍，确认从未和任苒说过。

　　“沈先生，你大概是不知道你当年你在财大有多火吧。”旧人重提，任苒没觉得有什么不快，停下脚步，慢慢解释，“那个时候和你在一起前，我就把你的消息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沈煜看着任苒一脸真诚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么说，当时你追我的时候，就已经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给扒出来了？”

　　沈煜旧事重提，任苒自然有些面上挂不住。

　　那个时候，确实是任苒主动追的沈煜。虽然说明知成功概率不高，但她还是做足了准备，从喜好习惯到过往的感情经历，再到莽莽撞撞，将内心隐晦的感情当面宣之于口。

　　想想都勇敢，尽管那时候也普通，也平凡，但凭着年少时候的一股子傲气，勉强战胜了所有的自卑，纵是面对再闪闪发光的人也一往无前。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问过我。”

　　任苒敛了敛笑意，“其实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都从来不觉得你这样的人，会和我在一起，就像做梦一样。所以我问什么呢？我明知道你的白月光哪里都比我强，我为什么还要问。”

　　沈煜听了任苒的话，微微皱了皱眉，轻轻戳了戳任苒的额头，“什么白月光，苦情电视剧看多了吧。”

　　任苒吃痛，瞪了一眼沈煜反驳，“本来就是嘛。”

　　“是你个头。”沈煜也不知道任苒是真不自信，不在意，还是刻意酸自己。

　　“你怎么突然提起她？”任苒回味过来，有些不安地看着沈煜，“你不会要去找她吧？”

　　沈煜被任苒神奇的脑回路气得不轻，“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得什么？”

　　任苒委屈巴巴地看着沈煜，安安静静地等着下文。

　　“她也回国了，跟我在一起分行工作。”沈煜赶紧交代清楚，生怕任苒再胡思乱想。

　　“哦，原来是这样。”任苒松了口气，没太在意沈煜刚才说的话。

　　“生气了？”任苒的反应过于平静，这是沈煜没有料到的。

　　任苒笑着摇摇头，“没有，谁还没有过去呢。”

　　沈煜没有话茬再接下去，只能说正事，“许诚之说她周六的飞机，周一来上班，晚上估计要一起吃饭。”

　　“嗯，知道了。”任苒没有刨根问底地意思，只是叮嘱：“要是可以，少喝一点酒。”

　　任苒年纪不大，但一向看得明白。人的一辈子这么长，来来去去这么多人，自然有圆满就有遗憾。感情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什么公平可言，更没什么道理可讲。

　　“好。”沈煜也不确定任苒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因为她这个年纪，正是恣意撒娇，爱吃醋爱耍脾气的时候，她这样平静倒是叫他有些不太明白。只是任苒不哭闹，他也没什么理由再说下去。

　　又绕了两圈，天彻底黑了下来，沈煜取了车，送任苒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沈煜送任苒下车，眼瞧着人转身要离开，一把拉住，想把心里的疑惑倒出来，却迟迟开不了口。

　　“我不介意你有白月光，也不介意你们一起工作。”任苒明白沈煜想说什么，不过她确实是觉得记着前面人的好，才是最好的释怀。

　　“我相信你。”任苒微微踮起脚，勉强够到沈煜的脸，亲了一下。

　　夜晚是静悄悄的，月光落在任苒披散着秀发上，晕开了小层的光圈。沈煜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口气很软，“没有白月光，你就是我的月亮。”

　　白月光也好，朱砂痣也好，谁不是从年少的时候走过来的呢，谁又能将过去的点点滴滴抹个干净。任苒明白这点，沈煜也明白这点，所以任苒可以放心释怀地让沈煜同夏璐妍一起工作，沈煜可以完全不在意任苒糟糕的原生家庭和敏感痛苦的成长经历。

　　夏璐妍按照计划回到了江宁，也正式入职，和沈煜一直保持着和谐的同事关系。任苒新学期的教学工作也步入了正轨，开始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一转眼，九月都过去了一大半，江宁的温度彻底降了下来，早晚也需要多填一件外套保暖。

　　【晚上有安排了没？】

　　刚刚下了课，任苒看见沈煜发来的消息。

　　【没有，你今晚不加班？】

　　很快沈煜的电话打了进来，“明天不是周末了嘛，今晚许诚之请吃饭，我去接你？”

　　“今晚？”又搞这种突然袭击，任苒忙了一周，赶上周五也没怎么精心打扮，想要拒绝，“不了吧，都是你同事，我去不大好。”

　　“许诚之那家伙你又不是没见过，来吧，都是熟人。”

　　任苒又纠结了一下，勉强答应：“那你在学校门口等我吧。”

　　挂了电话，任苒看了一眼表，回家换衣服准是来不及了，只能简单收拾一下，补补妆，整理一下衣服。

　　沈煜早早等在了校门口，带着任苒很快掉了头。

　　“现在回去换衣服，是不是来不及了？”任苒还是觉得今天的长风衣，牛仔裤有点过于随意。

　　沈煜趁着红灯的功夫打量一下任苒，“为什么换衣服？穿这个挺好看的。”

　　任苒沉默着又问了一句，“今天.夏璐妍也去吗？”

　　“嗯。”许诚之说的时候，沈煜听了一耳朵，但夏璐妍去不去，他也不关心，主要是带着任苒，跟朋友同事见一面。

　　“那怎么办？”任苒有些了神，“我这身衣服太普通了，还有这个口红颜色也不怎么好看。”

　　任苒着急够呛，沈煜却被她逗笑了。

　　任苒的小心思，沈煜能明白，试探着又问了一句：“不然，我先送你回去换衣服吧。”

　　晚高峰的路况很差，这样一来一回，肯定会迟到很久，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磨磨蹭蹭难免不让人笑话。

　　任苒略有些失望地摇摇头，“不用了。”

　　“放宽心，没事的。”沈煜看着任苒垂头丧气的样子，小心宽慰着，“你现在看起来就很好了。”

第20章 这样优秀又好看的……

　　沈煜带着任苒进去的时候， 许诚之他们已经到了。

　　任苒知道夏璐妍，但却从来没见过。

　　“来了！”房间里的人都在聊天，门一开， 许诚之最先看见了两人。

　　任苒有些拘谨，毕竟都是沈煜的朋友， 她也没见过几个。

　　沈煜大概是觉察了任苒的不自在主动介绍， “我女朋友， 任苒。”

　　任苒笑着朝大家挥了挥手，目光环视了一圈，被站在最中间的夏璐妍吸引了目光。

　　这一屋子除了任苒就只有夏璐妍一个女人， 所以任苒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夏璐妍应该是刚下了班，没来得及换下职业装，头发打理得整齐精致，看起来高贵干练。

　　任苒的目光下意识有些躲闪，越发觉得刚才不同意沈煜带她回家换衣服是个错误的决定。

　　夏璐妍也是知道任苒的，但也只是听说，在心里猜想着，一直都很好奇，眼下见到倒是有些失望。至少打量下来， 眼前的女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知道了，小狐狸， 我们几个谁不认识你，沈煜天天念叨。”许诚之招呼任苒坐下的， 叫了服务员开始上菜。

　　房间里气氛很好， 任苒虽然和在座的各位都不算太熟络，但是看在沈煜的面子上，大家都很照顾任苒。

　　“小狐狸， 现在在哪工作啊？”许诚之首当其冲。

　　“在江宁一中。”任苒老老实实地回答。

　　“教什么啊？”夏璐妍心里明镜儿似的，却偏偏还是要问这么一嘴。

　　“教历史。”

　　沈煜在任苒旁边做着始终没开口，只夹菜给任苒，安安静静地听着聊天。

　　“那很好啊。”夏璐妍低头拨弄着碟子里蔬菜，说了句客套话，有些不解。小姑娘看起来的也不算是貌若天仙，目前来看也没什么过人才华，沈煜拒绝了自己，这三年行尸走肉般难道就是为了她？

　　“小狐狸，会喝酒吗？”许诚之见场子有些冷，问了一嘴。

　　任苒酒量不好，刚想要拒绝，沈煜抢在了前头，“不行。”说完接过酒杯，“你怎么回事，跟我喝？”

　　沈煜是个酒量好的，许诚之兴致很高，“来就来！”

　　“喝酸梅汤吧。”夏璐妍看沈煜护着任苒的意思明显，连忙打圆场，将酸梅糖递了过去。

　　“谢谢。”

　　任苒接过酸梅汤，才发觉是冰镇的，握在手里冰凉。平常倒是没什么，只是今天赶上生理期，多少有些不方便。

　　但饭桌上这么多人，任苒不好开口，也没法谢绝夏璐妍的好意，便硬着头皮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沈煜这头忙着跟许诚之说话，装酸梅汤的瓶子又是不透明的，也没太在意。

　　回过头自己也倒了一杯的时候，才发现是冰镇的。沈煜自然是发现了任苒已经喝了一杯，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没事。”任苒小声地跟沈煜说了句。

　　饭局才刚开始，两人也不好说什么提前离开，沈煜看着任苒面色还可以，便也没太在意。一大帮男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又是同窗，自然聊不完的话，房间的气氛很快就热了起来。

　　“她们都叫你小狐狸，我也这么叫你可以吗？”夏璐妍就坐在任苒旁边，放低音量跟任苒聊起来。

　　“嗯，好。”任苒点点头。

　　“你是哪里毕业的啊？”

　　以前的饭局都是问候父母，家里情况，现在的饭局一言不合就是毕业院校，工作职位。

　　“江宁师范学院。”任苒对于自己的第一学历早就已经坦诚，毕竟就算是再好一个层次，在这一桌子财大学子的面前也是普通。

　　“女孩子当个老师挺好的，稳定还体面。”夏璐妍面子功夫做得倒是很足，心里虽然不服气，但是也只能跟较劲儿。

　　“嗯。”任苒对自己工作还是有清晰的认知，“璐妍姐才是真的厉害，投行工作这么辛苦，男多女少，璐妍姐一定是很优秀。”

　　优秀这个东西本来就没什么具体的定义，夏璐妍曾经也自负聪明优秀，到哪里都是出类拔萃。如今这个谈恋爱相亲都要衡量硬件儿的时代，她自许也算是配得上沈煜的人。可事实证明，真正优秀的人又怎么会用世俗的目光给自己，给喜欢的人设限呢，喜欢就是喜欢了，坦然真诚。

　　闻名不如见面，任苒是听过夏璐妍很多次，今天见了，也确确实实对得起这样的名声。想到这，任苒忍不住偷偷偏了偏视线，看着坐在一边正在跟许诚之一帮人聊天的沈煜。

　　鼻梁骨的线条很优越，沿着往下的是微薄鲜红的嘴唇，下巴的线条凌厉清晰，看着就让人心动。这样优秀又好看的人，是自己的男朋友，想想就开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任苒的目光，沈煜回过头瞧了一眼，以为她是肚子疼不舒服。没想到任苒居然是主动在桌下去握自己的手。

　　沈煜笑了，自然是不拒绝的，将任苒有点凉的手包裹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本来是可以不被人察觉发现的，沈煜这么一来，坐在周围的人全看见了。

　　“哎哎哎，沈煜，怎么回事啊，吃饭都不撒开小狐狸的手！”许诚之第一个不满意。

　　沈煜笑得春风得意，自是不在乎。任苒开始还有些害羞，想要抽回手，沈煜不放，便也不再挣扎，安安心心地继续听着他们聊天。

　　沈煜脸上的笑，夏璐妍看得真切。说不上哪里不一样，或许是只是更放松，更柔和了一些。即使是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样。

　　夏璐妍买苦笑了一下，趁着众人聊天，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干。

　　酒过三巡，大家也多聊得差不多了，看着时间不早了，身边有任苒在，沈煜便主动提出先离开。

　　从吃饭的地方出来，已经快要十点了。

　　“我喝酒了，不能开车，叫代驾？”沈煜试探着询问。

　　任苒摇摇头，扫视了一圈周围，“这不是离你家不远吗？”

　　沈煜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和自己家远近有什么关系。想了一会，才带着有些不太相信的目光看着任苒，“你.”

　　“怎么了？”任苒也觉得自己有些大胆过头了，赶紧否定，“不然你叫代驾送我回家吧。”

　　“去我家。”沈煜这会儿算是反应过来，牵着任苒的手，“车放这吧，明天我来取，散步回去？”

　　“嗯。”任苒心情很好，格外地依赖沈煜。

　　秋天已经来了，夜晚凉飕飕的风一吹还是让人禁不住打个寒颤。

　　路程倒是不远，任苒的也并没有很累。但估计是刚才贪凉，冰冷的酸梅汁作祟，小腹这会又闷闷地疼。

　　“肚子疼？”沈煜瞧着任苒的脸色不好，脚步也放慢了一些。

　　任苒没否认，但是这种闷闷胀胀的痛并没有很剧烈，尚且在忍受范围内，“没关系，快到了，喝点热水就好了。”

　　“我背你。”沈煜蹲下来。

　　任苒本想拒绝来着，但沈煜动作快，她只能照做。

　　路倒是没有多远了，沈煜背着任苒，一步一步稳稳地朝家走去。

　　月光温柔，顺着树影零落而下，细细碎碎地落在沈煜的背上。任苒搂着他的脖子，将脸贴上去，感到心安踏实。

　　大概走了十分钟，到了沈煜的家。

　　等着电梯的功夫，任苒觉得腰酸背疼，肚子越来越难受，捏着沈煜的手也微微用力了一些。

　　好不容易进了家，任苒换过鞋，就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咬着牙不再说话。

　　沈煜灌了热水袋，塞进任苒怀里，将人横抱起来，放在了主卧的床上。

　　“自己有痛经的毛病还喝凉的，自讨苦吃。”沈煜嘴上不饶人，身体却很诚实，转身去厨房冲了杯红糖水，“喝了。”

　　任苒疼得满头都是汗，委屈巴巴地看着沈煜，喝了半杯，躲在被子里不说话。

　　红糖水缓缓滑进腔子，很暖很甜，只是疼痛感还是越发折磨人，任苒捏着被子，出了一些薄汗。

　　沈煜坐在床边，将手伸进被子，覆在任苒的小腹上，轻轻揉。

　　“不.不用。”任苒觉得有些难为情，连忙按住不让。

　　“还是不疼？”沈煜挪开任苒的手，盯着她看了两秒，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任苒不敢反抗，这会儿又疼得厉害，没力气跟沈煜争辩，乖乖窝在被子里，搂着沈煜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肚子疼，腰也疼，任苒被折磨得不轻，只能求着沈煜吞了一片止疼药，好一会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沈煜还坐在床边，给她揉着肚子。

　　“好点了吗？”看着任苒醒过来，沈煜问了一嘴。

　　“不疼啦！”任苒缓过来，有了点精神，赶紧叫沈煜停了下来，“止痛药还是很管用的。”

　　沈煜有些担心，“总吃止疼要也不是个事儿，明天周末我带你去看看吧。”

　　任苒不敢拒绝，看着沈煜站起身，询问：“你手有没有很累很酸？”

　　沈煜没回答，转过身，捏了捏酸疼的手腕，准备去换衣服，“我去换衣服，太晚了，你在我房间睡吧，我去客房。”

第21章 如果这样的日子，……

　　“我去洗个澡。”沈煜径直朝的浴室走去， 没多久，就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

　　吃过了止疼片，睡了一会， 任苒舒服很多，从床上下来， 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路过穿衣镜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外面的衣服， 皱皱巴巴难看得很。

　　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任苒喝过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回到沈煜的房间，整理了一下被褥，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等沈煜洗完澡。

　　“怎么在客厅坐着？”沈煜洗过澡，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

　　“我没带睡衣，不然我还是回去吧。”任苒声音很小，明显有些拘谨。

　　“去卧室等我。”沈煜没给任苒说下去的机会，去了一边的衣帽间，翻找了一套最大号的白色短袖，“你先穿这个， 明天买一套放在这。”

　　短袖很大，任苒穿上， 夸张点说都有点像睡裙。任苒换过衣服后，又蜷缩进被子里。

　　“还难受吗？”沈煜擦干了头发， 但发梢还是湿漉漉， 本就白皙，洗过澡后，皮肤更多了几分红润。

　　任苒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煜， 捏了捏他的手，“不难受了。”

　　沈煜摸了摸任苒的头，微微弯腰亲了她一下，“明天周末，我带你去看看。”

　　任苒点点头，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惹人怜惜。

　　“很晚了，睡觉吧。”沈煜欲熄灯去客房，却被任苒拉住。

　　“不然.不然你就在这睡吧。”任苒松开沈煜的衣袖，往里面挪了挪，眼神似乎有些慌乱，也不去看沈煜。

　　沈煜心里当然是高兴，任苒嫌少主动，今晚却格外地依赖自己。沈煜坐回窗边，摸了摸任苒微微泛红的脸，“今天这是怎么了？”

　　任苒摇摇头，“没怎么，想和你多待一会。”

　　沈煜对自己的自控能力还算是自信，面对小姑娘如此“诚挚”的邀请，没有理由拒绝，熄了灯，躺在了任苒的身侧。

　　凌晨的夜，静到能听见身边的人的心跳声。任苒有些冷，不自觉往沈煜的怀里钻了钻。

　　沈煜将任苒抱在怀里，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后背。

　　“怎么了？吃完饭看你一直都不高兴。”任苒虽然没有明说，但沈煜觉察到了。

　　任苒沉默着没说话，伸手搂这沈煜的腰，“没有，就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很幸运。”

　　“为什么这么说？”月光透过纱帘，能勉强看清轮廓，沈煜看着任苒问。

　　“你这么好，成绩好，长得好，工作好。”任苒伸手有些调皮地摸了摸的沈煜的脸，“人也好。”

　　“所以呢？”

　　任苒不大好意思，但是黑暗里似乎也更有胆色，很多平常觉得说出口难为情的话，此刻也并不觉得刻意，“所以，有你当我的男朋友，我很知足，很高兴。”

　　沈煜愣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有料到任苒会突然这么说。

　　任苒见沈煜半天没有回应，仰起头，往他身上贴了贴。

　　“别.别动了.”沈煜的思想一下子就跑了偏，温暖柔软的人就这么往他身上靠，什么自控，什么禁欲，都他妈是狗屁。

　　稍微冷静了一下，沈煜看了看怀里的人，揉了揉她散乱的长发，动作温柔舒缓，“苒苒，你也很好，在我心里，你最好。”

　　世界上那么多人口，所遇良人说起来简单，实现起来却不容易。更何况所谓一个好字，哪有那么多明确的定义。茫茫人海，遇见即是缘分，喜欢便是喜欢了，因为喜欢，所有的一切都称得上好。

　　“睡吧。”沈煜吻了一下任苒的额头，像是哄小朋友一样，轻轻安抚着她睡下。

　　任苒没再说话，隔着衣服，感受着沈煜的心跳，感受着这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幸福，困意袭来，眼看着快要入睡的时候，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沈煜.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了。”

　　沈煜本来就被怀里这么个温香软玉的姑娘折磨得没什么睡意，听着任苒小声地梦呓，心疼得很，“不会离开你。”

　　这一夜，任苒睡得很踏实，被沈煜包裹起来，很有安全感。倒是沈煜被折磨得不轻，真真地是考验自控力。

　　任苒醒来得早，一醒来就手就不老实。快要天亮的时候，沈煜才勉强有了睡意，这会儿刚刚睡着没多久。任苒侧过头，伸手摸了摸沈煜的脸，从高挺的鼻子到嘴唇，下巴。

　　“干嘛？现在一点都不难受了？”沈煜感受到有温热的触感，微微睁开眼，看见了正调皮捣乱的任苒。

　　任苒眯着眼笑得很开心，撑起身体，趴在沈煜旁边，亲了一下，“不难受了。”

　　大早上的，又来这一套。沈煜这次坚决不想放过这个最近胆大妄为的小姑娘，猛地一下起身，压着小姑娘的手腕，好一顿□□。

　　直到任苒求饶，被吻得晕头转向，才肯放手。

　　“起来吧。”任苒拉着沈煜准备起床，却又被拽倒。

　　“再躺一会，不急。”沈煜搂着任苒，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的生活渐渐变得鲜活明亮起来。

　　从前在国外，偌大的公寓，冷冷清清，无人问津。那时候，沈煜是喜欢加班的，因为至少加班，和大家在一起，有事可做，可以暂时放下许多彻骨的想念，熬过漫长孤独的时间。而只要一停下来，面对空荡荡的，都不能称之为家的房子，长夜漫漫，沈煜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冷冻起来一样，甚至不会了悲喜，一分一秒甚至要数着时间过下去

　　任苒说自己幸运，其实他才是幸运的那一个。任苒平静温暖的生活方式，撒娇说情话的可爱样子让他终于看见了除了冰冷的红蓝色数据线以外的世界。那里，可以短暂地脱离开是是非非，只纯粹地去享受生活。

　　“苒苒，我们一直在一起。”

　　“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周末，一般是没有专家诊的，而且高中的时候，因为痛经每个月总耽误上学，任母也陪着任苒也看过了不少医生，中西药也吃了许多，不怎么见效罢了。后来没办法，才开始吃布洛芬等止痛药类的药物，勉强有所缓解，这几年也一直没离开过。

　　今天看得老中医应该是沈母的朋友，中医馆离市区很远，沈煜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下午才到。

　　“李阿姨，怎么样？”沈煜在一边问道。

　　诊过脉，大夫笑着摇摇头，“不用太担心，体寒宫寒，不是什么大毛病，但需要好好调养一阵，不然小姑娘每个月总要受苦。”

　　“那就麻烦李阿姨费心了。”沈煜稍微放心。

　　李大夫点了点头，笑得很慈祥，“女朋友吧，前几天就听你妈跟我说了，说是个乖巧可爱的姑娘。”

　　任苒抿了抿嘴，沈煜介绍之后，也跟着打招呼：“李阿姨好。”

　　“好。”李大夫又多嘱咐了两句，“好孩子，可不能再吃凉的了，不是生理期的时候也不行。小女孩子，要懂得照顾好自己。”

　　“好，谢谢李阿姨。”任苒笑着点点头。

　　抓好了药，沈煜载着任苒回去，“听见没，不许再吃冰的。”

　　任苒理亏，只好应声。正想着一会回去要干什么，电话忽然响了。

　　扫了一眼电话屏幕，任苒又看了看沈煜，接了起来，“妈。”

　　“哎。”自从任苒在江宁有了落脚之地，找了正经工作之后，任母便也漫漫接受了任苒留在江宁的事实，总归是亲母女，隔得远，少不了担心和想念。

　　“在干什么呢？”

　　“刚看完医生。”任苒回答道。

　　“怎么了？好好地怎么生病了？严不严重啊。”任母这边一听，一下子急了。

　　任苒赶紧安慰，“不是，您别着急，就是看中医，痛经的老毛病。”

　　“哦，那就好，照顾好自己啊。”任母放心了一些，继续追问：“有人陪你去吗？”

　　“嗯。”前些天任母打电话，任苒有把自己和沈煜重新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她，“沈煜陪我来的。”

　　开着车，沈煜没法接电话，隔着任苒举着的手机打了招呼，“阿姨好。”

　　“哎，你好。”任母还想再多说几句，任苒便掐断了免提，“妈，他开车呢，晚点回家我再给你回电话。”

　　任母听了只好作罢，和任苒又嘱咐了两句，挂了电话。

　　“你和阿姨说了？”沈煜心情不错，边开车边和任苒说了一句。

　　任苒点点头，竟也有心情调侃沈煜，“你又不是见不得人，这么好的男朋友，我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沈煜心明镜似的知道任苒是在开玩笑，却还顺着她的话说，“是吗？那是谁之前在学校连车都不让我停得近一点，我一说把阿姨接过来玩两天，你就总是不答应。”

　　任苒干咳两声，苍白地狡辩：“才没有。”

　　沈煜笑着没再跟小姑娘争辩，“一会回去了带你去买奶茶吧，好不好？”

　　“真的！”任苒高兴极了，“太好了！”

　　任苒算是奶茶十级爱好者，沈煜却觉得喝太多奶茶不太健康，所以不允许她喝太多。

　　“只能喝热的。”沈煜又多加了一嘴，顺手开了自己这边的车窗。

　　今天的落日格外好看，千丝万缕的红和黄搅在一起，美得彻骨。有风拂过面，很舒服。工作稳定，爱情顺利，此时此刻和喜欢的人开着车，一起去买奶茶。

　　这样的生活，任苒赶到很满足，美好得不太真实。

　　如果这样的日子，永远不结束，就好了。

第22章 像是做了一场金黄……

　　日子就这样毫无波澜地过着， 任苒渐渐适应了一人带好几个班的工作节奏，和沈煜的感情也越来越稳定。

　　周一到周五忙忙碌碌，周末休息， 偶尔会去沈煜家吃饭，或者跟沈煜出去玩。沈煜的工作还是很忙， 任苒闲下来的时候， 会变着花样地去给沈煜送饭。

　　不知不觉， 已经深秋，江宁的天气越来越凉，街道两边的叶子也基本都快飘落光了。最近一次沈煜带着任苒去心理咨询所复查过一次， 结果不错。任苒也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失眠多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精神逐渐好了起来。

　　眼看着，十一月都快过去了，又快要月考了，任苒带着的几个班历史成绩一直不错，但是也不能松懈，赶了最早的一班地铁到学校，任苒在办公室里计划着这一天的教学计划。

　　“小苒姐， 你怎么来这么早？”今天降温，一夜之间， 温度直逼零下，瞬间就有了冬天的气息。沈焓换了一身厚实的衣服， 一大早就出了门， 本来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没想到任苒早就来了，“吃早饭没？我妈今早刚包的小笼包， 让我给你带的。”说完沈焓将保温盒递给了任苒。

　　“帮我谢谢阿姨。”沈母总隔三岔五地就让沈焓给自己带好吃的，平常去沈家吃饭，也都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任苒心里感激，心里想着下次去要给叔叔阿姨买些什么好。

　　“你怎么来这么早？”沈焓放下手里的东西，倒了杯热水。

　　“校长不是说了嘛，这次月考考完，要开大会的，我可不想成为他批斗的对象。”

　　沈焓一惊，“什么时候说要开大会了？我天啊，十七班的历史成绩始终垫底，我真的是什么办法都用了，根本不管用，完了完了，我死定了。”

　　任苒看着沈焓一脸慌乱，连忙安慰。毕竟今年是沈焓第一年独立带班，十七班的各科成绩的也都是垫底，历史成绩也没能幸免。

　　其实，安慰沈焓的功夫，任苒有些担心。自己带着的三个班级里，一班三班成绩都不错，唯独二班的成绩不理想，总是在最后面几名里徘徊。

　　扫了一眼课表，第二节 就是二班的课。任苒叹了口气，又琢磨了一下二班的成绩单。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煜发过来的消息。

　　【今天的药喝了没有？】

　　每天早上晚上都是这句话，任苒无奈地发了一个嗯嗯的表情。

　　【乖~明天就周末了，晚上我接你回家吃饭？】

　　【好。】

　　简单的对话之后，任苒又开始重新备课，到了时间，便提着课本去了二班的教室。

　　其实二班的成绩原来还不错，只是刚开学一个月，原来的老班主任因病休息，换过班主任后，成绩一天不如一天，上次月考，各科成绩都是断崖式下滑，班级里的学习氛围也越来越差。

　　“安静，上课了！”已经打过了上课铃，班级里还和菜市场一样乱，任苒将课本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勉强安静下来之后，任苒开始带着学生们复习。讲台下始终有窃窃私语，任苒管过几次不见效后，也只能作罢。

　　至少还有人是认真听讲的。任苒看了一圈，不愿意耽误认真学习的同学的时间。

　　要讲的也讲的差不多了，任苒把手里的卷子分发了一下，“还有一会下课，大家认真做这张历史卷子，不要做其他科。”

　　历史不必其他主科，很多同学课下是不会花时间主攻历史的，所以任苒尽量把任务都安排在课堂。

　　任苒看着卷子分发完，一圈圈地巡视，又一圈走回来之后，任苒发现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在写数学题。

　　那个女生任苒是认识的，叫周凝语，分班考试的第一名，上次月考应该是没太考好，但问题不大。班主任也跟她提过一嘴，小姑娘性格比较内向，也很少和班级的同学打交道，学习是很用功刻苦的。历史一直是她的强项，但也不能这样分心啊。

　　任苒不想让她太丢脸，只是默默地走了过去，敲了敲桌子，眼神警告。

　　小姑娘脸红，赶紧收起数学题。

　　“要专心一点。”任苒用最小的音量提醒。

　　小姑娘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没有吭声。

　　“下课吧。”铃声一响，任苒没有拖堂，也没有叫小姑娘再训话，离开了教室。毕竟都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任苒很少摆老师架子，为难学生。

　　每周五的课是最多的，下午还有集体备课，任苒忙了一圈下来，累得很。

　　【我到了，你下班没呢？】

　　还有一沓卷子没批改完，任苒看了一眼沈煜发来的消息。

　　【没呢，不然你先回家吧。】

　　发完消息，任苒也没太在意，专心改卷子，直到门口有敲门声才又抬起头。

　　“你怎么进来了？”任苒看见站在门口的沈煜，吓了一跳，“我以为这么久你都回去了呢。”

　　沈煜把手里的糕点放在任苒面前，“门卫说你们已经下班了，我说进来找人，他也没拦我。”

　　“那叔叔阿姨那边？”任苒看了一眼表，已经六点多了。

　　“不用担心，小焓回去了，我让他们先吃，不用等我们。”沈煜拉了一把椅子，帮任苒拆开糕点包装，“饿不饿？先少吃一点。要是完事了太累，今天不回去也行。”

　　任苒接连咬了好几口糕点，摇摇头，“这样不好。”

　　沈煜摸了摸塞了满嘴食物，脸颊鼓鼓的任苒，“没事，慢点吃。”

　　“你也吃。”任苒吃着糕点，觉得心情很好，甜腻的味道似乎一下子冲淡了忙碌了一大天的苦涩，顺手从盒子里又拿了一块递到了沈煜的嘴边。

　　办公室里没开灯，只有任苒桌前台灯亮着，暖黄的灯光在两人周围画了一个小小的光圈，；两人坐在桌前，靠得很近，暖昧温柔。

　　忙完，任苒和沈煜手牵手，从学校出来。

　　深秋了，金黄的树叶被清扫到道路两边，开着车从中间经过，像是做了一场金黄色的梦。

　　任苒窝在座位上，侧着头，看着专心开车的沈煜。

　　“困了？”沈煜问了一嘴。

　　任苒摇摇头，“没有，有一点点累。”

　　“那不回去了，去我那？”沈煜心疼任苒，主动提出不去，拨通了沈母的电话解释了一番。

　　好在沈父沈母都很通情达理，还嘱咐沈煜要好好照顾任苒。

　　“还想吃什么吗？”沈煜挂了电话。

　　任苒撒娇一样往沈煜这边凑了凑，“想吃你煮的面。”

　　沈煜没拒绝，家里没什么蔬菜了，“去超市买点蔬菜吧。”

　　“嗯，面里给我放两个荷包蛋！”任苒又补了一句，像是吃了两个鸡蛋就能多了不起一样。

　　“好！”沈煜就算开车，也能感受到任苒此刻的快乐。

　　重新在一起这快三个月的时间里，任苒似乎慢慢放开了一些，偶尔撒娇耍赖，偶尔生气犟嘴。沈煜的工作依旧忙得很，但是忙碌之余，生活也渐渐丰富起来，会思念，会感动，会想占有。周五晚上逛超市的人还是不少，回到家的时候，也不早了。

　　自从上次之后，沈煜便买了几套新的女式睡衣放在家里，方便任苒来的时候换洗。

　　换了衣服，任苒帮忙洗干净蔬菜后，便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看小程序上学生们提交上来的历史作业，一边等着沈煜煮好面。

　　大部分同学都交了，完成度也都不错，只是翻到周凝语的时候，任苒迟疑了一下。小姑娘历史成绩是不错的，怎么作业错误率这么高，一看就是敷衍了事。

　　任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正盘算着明天要怎么和小姑娘好好谈谈，沈煜的电话响了。

　　本来是好心想去给沈煜送过去，无意间看见了屏幕上夏璐妍三个字，任苒便没什么好脾气，都这么晚了，还有事不成。微信说不行吗？还要打电话。

　　沈煜手上忙着煮面，“帮我点一下。”

　　任苒点了一下，凑近到沈煜耳边，话筒里传来夏璐妍的声音，“喂，在忙吗？”

　　“嗯，有什么事，你说吧。”沈煜和夏璐妍没什么私事可聊，直奔主题。

　　夏璐妍本来想再多说几句，听着沈煜那边有动静，多问了一句，“你身边有人在？”

　　任苒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被沈煜握住，“别动。”

　　“嗯，任苒在我旁边，我煮面呢。”

　　夏璐妍那边沉默了片刻，继而赶紧转入了正题，说完后，很快撂下了电话。

　　“呦。沈总很忙嘛，大晚上的还有人洽谈业务。”在一起久了，任苒跟其他女生也没什么两样，酸一句总还是要的。

　　沈煜笑而不语，熄了火，将面条盛出来，“任老师，现在才想起来吃醋，是不是的有点晚？”

　　任苒白了沈煜一眼，自我感觉良好，转身就走。

　　沈煜才不打算放过这么个良好的机会，将人拉回来，按在怀里，挑逗似的，亲着任苒的唇瓣，一下一下，直到唇瓣的颜色变得鲜红好看，才撒开手，“吃面吧。”

第23章 斯文败类！这四个……

　　吃过面， 任苒坐在客厅看电视，沈煜刚刚接到的夏璐妍的电话，确实是有正事要忙， 国外市场和国内存在时差，有变动临时加班也是正常的事情。吃过面， 沈煜就去了书房。

　　任苒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待了一会， 便偷偷的溜进了沈煜的书房。

　　沈煜工作的时候，会带眼镜。任苒进去的时候，沈煜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反射的光落在他的脸上。

　　任苒很少进沈煜的书房，第一次去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原来电影电视里那些面前摆着四五个显示屏，墙上挂着热门市场时间的场景是真实存在的，每次进去，总有一种严肃紧张，下一秒开市，热火朝天，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紧张气氛。

　　任苒倒了一杯热牛奶， 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怕打扰沈煜工作，任苒刻意放轻了脚步， 站了好一会，没有被专心工作的沈煜发现。

　　任苒把牛奶放在桌上， 沈煜才发现她进来， 拿起牛奶喝了一口，“谢谢。”

　　任苒本来就是无聊，又嫌少看见沈煜工作的样子， 被这样热闹的工作场景吸引，自然是想留在这，便坐在了书桌另一边的椅子上。

　　沈煜以为她只是来送牛奶，看着她坐下才反应过来，“你要坐在这？”

　　“嗯，可以吗？”任苒很少撒娇，她是真的很像看沈煜工作的样子，“不然我去那边坐，不在你眼前？”任苒指了一下角落里位置。

　　沈煜看着任苒一脸真诚的模样，又不忍心叫她出去。其实她坐在这倒是无所谓，只是.沈煜觉得自己会分心。

　　“不许说话，乖乖等我。”沈煜碰了碰任苒的鼻尖，强制自己重新集中注意力。

　　任苒得了准许，当然高兴，戴上耳机，托着腮，看着沈煜工作。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大概是闭市了，沈煜关了满屏的数据，打开了笔记本，开始和总部那边汇报讨论刚才的工作。

　　沈煜的英语自然是很熟练的，毕竟在总部那边也工作了三年，对专业词汇毫不含糊。

　　脱离开了考研学申请学校，英语已经离任苒很遥远了，加之长久不复习，生疏了很多，面对海量的专业词汇，沈煜交流的那些话，她也听不太懂。

　　沈煜流利地进行交流，任苒的目光不自觉地便被他吸引，一刻也离不开。

　　金丝细边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平添了几分细腻温柔。虽然穿着家居服，没有了西装革履的加持，但是该有的认真专业的气势一点不少。任苒坐在他对面，隔得不远，躲开了电脑摄像头，便更加肆意妄为，托着腮，拄着桌面，看着沈煜。

　　漫长内容无聊的会议，显得也生动起来。任苒看着沈煜，一时恍惚，像是回到了刚刚遇见他那年的樱花季。

　　岁月，究竟留下了什么呢？是自己越来越小心谨慎，却因此变得更加成熟稳重的内心？还是现在更仔细温柔，能懂得她所有胆怯和痛处的沈煜？不知道，细究起来，无声无息地，好多东西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答应和沈煜和好的那天，不可置否，是有酒精的作用，她并不确定和沈煜会收获最终圆满的结局，那日她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而如今三个月过去了，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沈煜好像和以前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他们的感情或许比从前学生时代多参杂了一些现实和无奈，但也是因为很多无法改变，必须低头的现实，他们学会了更好地贴合。

　　对的人，也需要一个对的时间，去长大，去奔赴吧。

　　想到这，任苒笑了一下，沈煜这边正好结束，瞧见了任苒的笑。

　　“笑什么？”沈煜合上笔记本，刚要摘下眼睛，被任苒阻止。

　　“别摘别摘。”任苒站起身来，凑过去，跨坐在沈煜的腿上，伸手去摸沈煜高挺的鼻梁骨。

　　任苒这么个动作，可真是要人命了。沈煜没反应过来，再回过神，人已经贴在了他身上。

　　“嘶.你干嘛？”沈煜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伸手在任苒身后拦着，怕她摔跤。

　　“觉得你戴眼镜好看。”任苒笑嘻嘻地实话实说，微微凑近了一点。好看的桃花眼被框在金丝边框的眼镜中，浓密的睫毛凑近看起来更好看了，眉骨鼻骨高挺，摸起来棱角分明，手感很好。

　　“下来。”沈煜没空关心任苒说什么，他只觉得很热，抱着任苒腰的手，有些抖。

　　任苒才不买账，越发胆大了，“我不要，你抱我回卧室。”说着，双手环上沈煜的脖子，不撒手。

　　沈煜无奈，微微发力，将人抱起来，朝卧室走去。

　　床很软，任苒被沈煜放好后，铺天盖地的吻便顺势而下，从眉眼到嘴唇，滚烫热烈。

　　任苒被吻得根本发不出声音，缠着沈煜的脖子，不挣扎有不反抗。

　　“摘下来。”沈煜的手忙得很，便叫任苒帮忙取下眼镜。

　　任苒乖乖听话，摘掉了沈煜的眼镜小心地握在手里，这会倒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错了。”

　　这会知道错了？沈煜无声地眼神警告，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搅得睡衣的扣子开了好几颗。

　　斯文败类！绝对是斯文败类！任苒捏着手里的眼镜，深深觉得这四个字就是为沈煜量身打造的。带着金边眼镜，讲英文开会和眼下这个霸道心急的沈煜会是一个人？

　　任苒只剩下欲哭无泪的份儿。

　　纠缠了好一会，沈煜才肯停手，消停下来之后，去了浴室洗澡，半响才出来。

　　夜深了，这一夜，又是好眠。

　　缠绵了一晚上，最大的后遗症就是脖子上留下的细细密密粉色痕迹。一大早，任苒在洗手间，用粉底液遮了又遮，还是能看得出来。

　　“哥，我来了！”在任苒磨蹭的功夫，沈焓带着沈母一早做好的好吃的，敲响了沈煜的门。

　　沈焓进门，当然是看见了任苒，一脸不可描述的笑之后，钻进厨房，找盘子放食物。

　　沈煜转头和任苒说话的功夫，也瞧见了任苒脖子上粉红色的痕迹，竟还有好心情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换来任苒瞪了他一眼。

　　“哥，妈早上刚榨的豆浆。”沈焓这个传送的工作做得还是非常敬业。

　　三人一起吃过早餐之后，沈煜临时加班，匆匆出门，留下沈焓和任苒，商量了一下，决定也去外面逛逛街，散散心。

　　“哎！小苒姐，这是什么？”换衣服的时候，沈焓眼神好使，一眼就看见了任苒脖子上的痕迹，“啧啧啧，我哥很可以嘛。”

　　“可以什么？！”任苒赶紧敲响沈焓这小脑袋瓜里的发散思想，“什么也没做。”

　　沈焓在一边若有所思，一本正经地分析，“要是确实什么也没做，你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我哥可不可以，得抓紧啊。”

　　任苒吓了一跳，差一点把更喝进去的水吐出来，“沈焓，你才多大啊。”

　　“我二十三了啊。”

　　啧啧啧，果然啊，现在的孩子知识面之广，也着实令人佩服，沈家果然是生了一对人精兄妹。好在沈煜不在这，任苒赶紧转移话题。

　　赶上了月考，任苒和沈焓逛街也不消停，三两句就要聊回学校学生，还有考试。

　　毕竟，新人老师属实是不容易。谁也不愿意把自家的宝贝儿疙瘩的前途交给新人，所以要是没有成绩，就更难站稳脚跟了。

　　说起成绩，任苒心里还是惦记着周凝语，孩子是个好孩子，但是任苒总觉得她看起来心思很重，不太容易交流。

　　“小苒姐，这个好看吗？”沈焓拿起一条领带，“下个月，就是我哥生日了，我送他这个怎么样？”

　　任苒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花色点点头，规整朴素看起不错。

　　“小苒姐，你想好买什么了嘛？”

　　任苒摇摇头，她确实是没想好。送什么，她觉得沈煜都不缺。

　　沈焓倒是觉得不用这样纠结，“只要是你送的，就算是根狗尾巴草，我哥都高兴。”

　　逛了好半天，沈煜也忙完了，接上两人吃过了饭。

　　周末的时间过得很快，似乎无论怎么过都是浪费。任苒回家之后，又抽空看了看下周的月考重点，心里盘算好要怎么讲之后，才洗漱上床，准备睡觉。

　　天彻底冷了下来，江宁的冬天就快要来了。

　　任苒精心准备，第三次月考的成绩，几个班级都考得不错，大会上，校长特意提出了表扬。

　　校长夸奖，同事羡慕，家长认可，任苒不敢骄傲，又看了一眼各班成绩单之后，还是做了进一步的计划。

　　看到二班的成绩单的时候，前几名里，居然没有周凝语。任苒皱了皱眉，有些着急，又往下找了找，发现了小姑娘的名字。

　　怎么会下滑这么多呢？就连一向强项的历史也惨不忍睹。任苒着急，看了看课表，找到了一节下午的体育课，提前叫课代表叫了人过来。

　　中午过去，吃过饭，下午任苒再到办公室不多时，就有人敲门。

　　“进来吧。”

第24章 喜欢她柔和平凡，……

　　小姑娘知道自己没考好， 站在任苒桌前也不说话，只眨着眼镜，微微低头， 看着委屈得很。

　　“凝语，最近学习历史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任苒耐着性子问。

　　“没有。”周凝语低着头， 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盯着桌上铺开的成绩单， 咬着嘴唇，眼看着眼泪就要下来。

　　任苒没有想要责怪她的意思，说哭更不是她的本意， “凝语，如果你有什么心事或者困难，可以和老师说。”

　　周凝语没什么反应，只是头更低了一些，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愿意跟任苒多说。

　　“老师没有怪你的意思，好了，要是你觉得学习上只是需要调整一下，那先回去吧。”任苒没有办法， 又不好多说，毕竟青春期的孩子， 尤其是女孩子，敏感多思， 万一说不好， 更影响成绩不说，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利。

　　“好的，谢谢老师。”周凝语松了口气一样， 飞也似的跑出去。

　　任苒还在发愁周凝语的事情，沈焓大摇大摆地进来，“哈哈哈，十七班终于不是最后一名了，我不用挨骂了。”

　　任苒笑了笑，“恭喜你呀！”

　　“啧啧，过奖过奖。”沈焓喜上眉梢，乐得自在。

　　“那，晚上请你吃饭？犒劳你一下？”任苒心情也不错。

　　“真的？”沈焓赶紧将桌面上的书收拾好，“不许带上我哥！”狗粮这个东西，沈焓真的是吃的够够的了，早知道之前她就不那么的卖力气地撮合他们两个了。

　　“好好好。”任苒自然也当沈焓是亲妹妹，也是很宠她，“那一会下班，我先给你哥打个电话。”

　　心情好，工作时间过得自然也快。

　　任苒下了最后一节课，斟酌了一会，想着万一沈煜开会，可能会不方便接，就编辑了一条消息。

　　【今晚我和小焓吃饭，你下班直接回去吧】

　　【记得吃饭】

　　连发了两条，任苒去办公室拿了包，便和沈焓离开了校门。

　　这边，沈煜刚刚下班，看见了手机里的消息，微微叹了口，自言自语了一句：“小没良心的。”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头疼并没有缓解，沈煜刚想要离开回家休息。

　　正巧夏璐妍敲门进来。

　　“有事？”沈煜刚要拿着外套往外走。

　　夏璐妍苦笑了一下，“看见我这么烦？第一句话永远都是有事吗？”

　　沈煜没有为难夏璐妍的意思，口气缓和了一点，倒了杯水，“没有。”

　　“想来问问，明天对冲基金，你们组原来想怎么操作？”夏璐妍接过水，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沈煜对工作一向是认真谨慎的，重新打开了电脑，给夏璐妍看了一眼，“这是我们做好的买方PPT，明天对冲高总的意思，是你们组主要负责，我手上c轮融资的项目还没结。”

　　夏璐妍扫了一眼屏幕，“我就是收到高总的指示，才来问你的。发一份给我吧。”

　　沈煜点点头，手上操作好，“那我先走了。”

　　“沈煜。”夏璐妍看着着急离开的沈煜，有些沉不住气。

　　沈煜闻声转过头来时，夏璐妍勉强开口：“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

　　“别拒绝我，只是吃饭，就这一顿，我不会纠缠你。”夏璐妍打断了沈煜的话，没再给沈煜拒绝的机会，“我在电梯等你。”

　　只是一顿饭而已，沈煜对自己是有自信的，有自信心如磐石，无可转移。只是他不愿意让夏璐妍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游离。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就好比夏天的风，即使每年都会有夏天，但那一年的那场风只有一次，吹过了，就回不去了。

　　夏璐妍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一直是在自我欺骗，冠冕堂皇地为自己造了一座虚假的回忆城，自己深陷其中，便觉周遭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过一样。

　　饭菜上了一桌，夏璐妍和沈煜对面坐着，谁也不动筷。

　　喝了口酒，夏璐妍微微叹了口气，笑而不语，看着沈煜。

　　他似乎真的和学生时代不一样了，投行这个斗兽场里，他沉稳，冷静，又一往无前，虽然还是光芒万丈，但现在这光并不刺眼，是柔和的，浅淡的光。

　　同光和尘，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沈煜，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喜欢任苒什么？”

　　喜欢她什么？这个问题很好答，也很难答。

　　喜欢她温暖，害羞，善良，明明胆怯却还是愿意勇敢；喜欢她柔和，平凡，浑身上下透着岁月静好四个字。

　　因为喜欢，所以她浑身上下，都好。因为都好，所以更喜欢。

　　这就是一个良性循环的圈，绕来绕去，只是把喜欢熬成了爱。

　　“喜欢她这个人。”沈煜抿了一口桌上放着的水，觉得并无不妥。

　　真的，喜欢是这个世界最没有道理的事了，只喜欢这个人，既认定了谁也不行。

　　夏璐妍哑然失笑，觉得眼眶微热，五味杂陈，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很多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间，疼痛难忍，一直蔓延到心里，在心间碎裂开来。

　　最近骤然降温，沈煜本来就有些伤风，忙活了一整天，这会看着满桌菜肴也没什么食欲，头倒是更疼了。

　　“送你回去吧。”沈煜深吸了口气，强撑着精神。

　　夏璐妍久久没有回答，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煜，大概有几分钟，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你先回吧，这些菜还没吃，不吃浪费了。”看到最后一眼，夏璐妍微微低着头，极快地眨了一下眼，有晶莹的一滴液体掉了出来，只是控制得很好，没有落在脸上，丝毫不影响妆容。

　　沈煜犹豫了一下，夏璐妍喝了酒，肯定不能开车回去。自己继续留在这，似乎有并不合适，于是他只好先离开，出了门，给许诚之打电话交代了一下。毕竟他们俩大学是一个部门的，关系还不错。

　　挂了电话，沈煜抬起头，看了看天，合上眼，在原地站了一会，算是休息。

　　好累.

　　身体不舒服，人自然是容易心情不好，看了一眼时间，沈煜犹豫了几秒，便迅速地上了车，朝任苒家开去。

　　到底是要冬天了，即使江宁是南方城市，但依然扛不住冷风一直吹，夹杂着寒凉的湿冷，像是钻进人的骨子里，拔不出来。

　　沈煜开到任苒家时候，灯还未亮，显然是没有回来。

　　沈煜不愿意回去，就站在小区的路灯下等。

　　灯光很暗，灯下的人长身而立，不急不躁，眉目带了几分忧郁。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任苒才回来，刚走到楼区附近，就看见了沈煜。

　　“你怎么在这呢？来多久了？”

　　“没多久，想你啦。”沈煜扯了扯疲惫的笑容，伸手摸了一下任苒被风吹的微红的脸。

　　“手这么凉！”任苒吓了一跳，“不是上周末刚见过嘛。”边说边和他往楼上走。

　　屋子里暖和多了，但是南方的冬天是不供热的，难免还是湿冷。任苒刚来江宁时并不大习惯，每当冷得不行的时候，便会喝一碗姜汤，会好很多。

　　“给。”任苒煮了姜汤，拿了条毯子盖在沈煜身上。

　　沈煜确实不舒服，刚才站在楼下也还好，这会儿上来，暖和起来，头更疼，更冷了。

　　任苒瞧着他面色不好，伸手摸了摸，温度不低。

　　“发烧了！”

　　沈煜阻止要去找药的任苒，“没事，降温没适应过来，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

　　“发烧还乱跑，活该！”任苒气不打一出来，挣脱开沈煜的怀抱，去厨房冲了一杯退烧药，“赶紧喝了。”

　　沈煜当然只能乖乖听话，喝过了药，靠在任苒肩上，“不走了行不行。”

　　任苒这里可只有一间卧室，沈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总，你也会撒娇耍赖？”任苒觉得有趣，没想到平常横扫一方的投行界大佬，也会有生病撒娇，低声下气，轻声细语的时候。

　　“不行吗？任老师。”

　　任苒微微往沈煜边上挪了挪，让他靠得稍微舒服点，“行，你说什么是什么。赶紧洗澡换衣服，暖风我刚才就开了。”

　　洗过了澡，药效也上来了一些，沈煜盖着被子，躺在任苒的床上，心头疲惫被驱散不少。

　　“苒苒。”大概是生病了的原因，沈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嗯？”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沈煜攒了很多话，却还是选择止步于此。

　　任苒有一点担心，担心沈煜是不是工作太辛苦，或者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否则不会这么反常。

　　“觉得遇见你，很幸运。”沈煜微微用力，将任苒搂在怀里，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觉得身上的疲惫感漫漫被驱散。

　　任苒没说话，环着沈煜的腰，轻轻抚着他的背，大概也猜到可能是工作原因，太累了吧。

　　如果太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总要好多事情要做，总有处理不晚的人际往来，冬日里，回家吃火锅喝奶茶，躲起来与世无争一个晚上都是奢侈。

　　沈煜靠着任苒，又累又困，头疼欲裂，很快睡下了。

　　窗外的冷风呼呼地吹，呼啸着，带着一整个冬天来了。

第25章 努力就会有回报，……

　　初一的课业不算太重， 任苒渐渐适应了工作节奏，和沈煜也很稳定，便商量着， 这从休年假，在自己家过了年之后， 叫他也来家里， 见见父母。

　　江宁的天亮得越来越晚， 前几天更是少见的下了场雪，温度降到了零下，冷风一吹， 湿冷气直往骨子里钻。

　　眼看着十二月已经过了一星期，本学期要将的内容也都讲得差不多了，任苒制定好了复习计划，按部就班地带着学生们执行。

　　看着学生们都在认真写卷子，任苒很欣慰，和往常一样，来来回回地的走动，解答问题。

　　走到周凝语的附近还特意留心了一下，果不其然， 她又在写别的科目卷子。

　　眼看着再有大半个月，就又是期末考试了， 任苒心里也急。最近小姑娘上课也是迷迷糊糊，状态越来越差。

　　有再一再二， 哪里有再三再四， 任苒着急，急得有些生气，加快了脚步， 用力地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提高了音量：“我已经提醒过你很多遍了，为什么要在历史课做别的科目的题？”

　　任苒在江宁一中，好脾气是出了名的，是很少对学生发脾气。

　　“下课来我办公室。”任苒没有把手里的习题集还给周凝语，压抑着火气。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周凝语，毕竟任老师发脾气，也是难得一见。

　　“周凝语，上次你上历史课做数学题，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了，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下了课，回到办公室，任苒平复了一下情绪，但口气还是很严肃。

　　任苒是真着急，眼看着这成绩一次如一次，虽然现在还只是高一，但也是要引起重视。毕竟现在内卷到连中考都那么重要，三年的时间实在经不起这样浪费。

　　“我错了，老师。”周凝语尾音略带了一些哭腔，但又像是在极力忍耐。

　　“我知道成绩下降你着急，但是这种一心二用的办法，是行不通的啊。”任苒有些心软，叹了口气，摇摇头，趁着办公室没有人，关上了门。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任苒重新回到座位。

　　小姑娘一时失语，沉默半响，没一会，眼泪倒是滚落了下来。

　　任苒吓了一跳，连忙抽了几张纸递上去，也不能问话，摸了摸周凝语的背，算作安慰。

　　“没事的，先别哭，只是最近几次考试而已。”任苒看着周凝语眼泪一直往下掉，口气缓和了一些。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

　　小姑娘抽抽嗒嗒，样子可怜兮兮，眼泪变得无声，一颗一颗往外掉，看着就让人心疼。任苒小心安慰着，不忍再责怪，等着小姑娘的情绪缓和下来，才又询问：“是不是学习太累了？要不要老师跟你们班主任说一下，休息几天？”

　　周凝语一听这话，更急了，连忙努力地擦拭着眼泪摇头，不成句地摇头拒绝：“不用了，不用了老师。”

　　任苒安慰了好一会，小姑娘才勉强止住眼泪，只是双眼还红肿得厉害。

　　“好吧，那你如果有困难的话，记得找班主任或者父母说。”任苒能理解周凝语的心情，学生时代，谁的烦恼不都是如此嘛，“如果你不愿意和父母说，就多跟老师说说。”

　　周凝语沉默着，没有回应，跟父母说，说什么呢？只不过是徒增烦恼吧，“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收了眼泪，周凝语红着眼睛说了一句。

　　“嗯，老师相信你，也相信你，成绩会越来越好。”任苒从抽屉里拿了一盒昨天刚买的巧克力，递给周凝语，“记得又不开心的事，来和老师说，只有心情好，学习才会越来越好啊。”

　　周凝语点点头，看着那一整盒巧克力，有些犹豫，最后只拿两颗放在校服的口袋里，“谢谢老师。”

　　“不客气，回去吧。”

　　看着小姑娘离开，任苒忍不住想起自己上学那时候，越到中考，高考，成绩就越差。那时候妈妈责怪，老师不理解，日子简直难熬到了家。所以她能理解周凝语的心情，因为慌乱，害怕，煎熬，便更迷茫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想到这，任苒叹了口气，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小苒姐，想什么呢？”沈焓正好下课回来，看见桌上的巧克力，剥了一颗进嘴，“好吃！”

　　“没想什么，今天有点累了，没有课，我想早点回去。”任苒把剩下的巧克力往沈焓的面前推了推，“我先走了。”

　　“哦，好吧。”沈焓没多想，“我哥今天休息，昨天回家来着，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嗯。”任苒收拾了一下东西，给沈煜打了个电话。

　　难得休息，沈煜起得晚了些，吃过午饭，又看了看大盘，就接到了任苒的电话。

　　路上车不多，沈煜很快就等在了学校门口。

　　“想去哪？”

　　任苒摇摇头，“哪也不想去，想回家。”

　　看得出来任苒情绪不太高，沈煜试探着又问了一句：“回我那？”

　　“嗯。”任苒扭过头，“我请你喝奶茶！”

　　沈煜笑了，任苒如今可是聪明了。知道自己不让她总喝奶茶，怕被拒绝，直接反客为主，改用请的了。

　　捧着两杯奶茶，又买了好多吃的，任苒才乖乖和沈煜回到了家，换了身衣服，和沈煜窝在的沙发上聊天。

　　“现在说说吧，怎么了？”沈煜摸了摸躺在自己腿上，安静喝着奶茶的任苒。

　　任苒吸了好大一口奶茶，意犹未尽地嚼着珍珠，“没怎么，就是我们班一个小姑娘，本来成绩很好，最近下滑很厉害，找她谈话的时候，她哭得很伤心。我就有点想起自己高考那阵了。”高考确实是很多普通人家的孩子改变命运的机会，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能力，抓住机会，就此一跃而上的。

　　“读书的时候，太难了，每一次模拟考，考前我都整宿的睡不着。”任苒记得很清楚，那种恐惧感，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却还要一直走下去的惶惶不安，“那时候老师总说，拼尽全力，不后悔就好，真的是这样吗？我总是问自己，如果我的学生，他们很努力，但是成绩不够好，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谁努力，仅仅只是想换一个不后悔？努力就会有汇报，是任苒听过的最大骗局，只用这一句话，就要所有人卖命一样。能考上好大学的人就那么多，在应试教育的面前，所有人都要低头，即使很痛苦，还是要在千军万马里，硬是要挤出一条路，去往大家口中所谓的好的，有出息的未来。

　　“要听实话？”沈煜将手覆在任苒的眼睛上，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一点点地把自己看法讲出来：“努力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用的东西，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确切一点来说，它只是一个阶段的状态，不是某特性，或者实现的某个目标的一种手段。”

　　“每个人一出生，头上都封着一块天花板，就像天赋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没什么公平可言的。你以后会教很多很多的学生，可能会有人去清北，就也有可能有人成绩不理想，从事所谓的不太体面的工作。这就是每个人命数，我始终觉得信命没什么不好的，得知我幸，失之我命嘛。”沈煜一手摸着任苒的头，一手盖着她的眼睛，动作很轻，说话的口气很柔和。

　　“但无论怎样，都要好好地生活，该你的，一样不会少，无论好坏。”说到末尾，沈煜微微低下头，在任苒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眼睛上盖着手掌，任苒觉得很舒服，伸手摸了摸沈煜的手，露出眼睛，朝他笑了一下，“我的男朋友，懂得好多！”

　　任苒从前只觉沈煜优秀，理智，对他温柔，有耐心，却不想他即使应有尽有，天赋极高，还活得如此通透。自己也好，周凝语也好，都是这个改变不了的大环境里，挣扎着的一批批学子里的其中一个。

　　任苒沉默了一会，心里默默地思考，她是知道周凝语的难，所以她还是打算去伸手拉她一把。毕竟自己身处在学生时代的时候，是多么希望有人能告诉自己，其实未来很美好，人生远远不局限于眼前的成绩啊。

　　沈煜点了一下任苒的额头，真是最近对她太好了，还那自己来打趣。

　　又腻歪了一会，奶茶喝了差不多，沈煜忽然开口：“苒苒，下周我要出差。”

　　“嗯，去啊。”沈煜这个工作性质，三两头就往外面跑，任苒已经习惯了，没有继续问。

　　“这次要很久。”沈煜这次要去国外，怕是跨年元旦都不一定能赶回来。

　　“去多久啊？”

　　“一个月吧。”

　　任苒有些担心，“和谁？夏璐妍？”

　　沈煜以为她是因为不能跨年不高兴，没想到是因为夏璐妍，“不是，许诚之。”说着，哭笑不得地哄了哄。

　　任苒觉得有些羞愧，干咳了一下，照例嘱咐了两句后，心里只能默默盘算着自己在家怎么跨年。

第26章 上学那会教授怎么……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 天亮起来得晚了，学生们学习的积极性有所下降，任苒也困倦得不行， 真正到了倦怠期。偏又快要赶上期末考试，课业只会比平常更忙碌。

　　前天刚送走了沈煜， 今天一大早， 沈煜的电话就又打了进来。

　　“起了没？”

　　任苒正吃着早餐， “嗯，早起来了，在吃早饭呢， 你那边晚上了吧？”

　　沈煜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嘱咐了两句：“快期末了，你也注意休息，成绩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急得来的。”

　　“好，我知道啦，你快去睡觉吧。”任苒听着沈煜的叮嘱，心里兑蜜一样甜，“记得吃饭。”

　　“好啦，早安。”

　　“晚安。”

　　隔着时差， 却冲不淡相互靠近热恋期的那份甜蜜的爱。

　　任苒吃完了早餐，简单收拾了一下。最近二班班主任家里有事请了长假， 学校老师又调不开，组长便让任苒暂时当一下代理班主任， 所以现在任苒每天早上都要起大早， 去班级看看学生们的出席情况。

　　到班级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任苒到的很早， 但是班级里的灯已经开了。

　　“凝语，来这么早啊。”任苒放下手里的东西，看见了坐在前排正低头学习的周凝语。

　　周凝语见任苒来了，红着脸，点点头，也不说话。

　　自从上次办公室聊完之后，任苒便更留心了周凝语的状态还有学习情况。私下里也问过她的班主任，才知道小姑娘家里条件不太好，又是单亲家庭，性格孤僻，平常在班级里也没什么玩得好的同学。

　　任苒有些心疼，有心帮她，却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单亲家庭的孩子本来就敏感，任苒自己经历过，所以格外理解，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

　　“吃早饭没有？”

　　“吃过了。”周凝语大概是能感受得到任苒的善意，上次谈过之后，上课状态好了许多，也会主动找老师问题。

　　“嗯嗯，那你复习吧，老师不打扰你了。”任苒摸了摸周凝语的头，放了一瓶牛奶在周凝语桌边，便主动去收拾了一下班级，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进了教室，看了一眼课表，等着任课老师来。

　　连着几次周测小考，二班的成绩都还不错，任苒这个代理班主任当的也收获了很多好评的。

　　毕竟小科老师做班主任并那么容易受认可。任苒也有特意留意了周凝语，小姑娘的状态也是越来越好，偶尔有不开心的事情也愿意跟任苒主动说，对于这点，任苒很是欣慰，打心眼里希望小姑娘能越来越好。

　　沈煜出差，任苒的日子一下子就变得单调了许多，每天按部就班上班下班，周末就是窝在家里，睡了懒觉，计划计划工作。

　　眼看着十二月就要过了，跨年的日子越来越近，期末大考也越来越近。

　　为了激励学生学习，江宁一中特意联合江宁市的其他中学，组织了一次联考，找了校外专业的机构出题，老师和学生们听此消息，压力也都是很大。

　　刚刚自己编了一套复习题，任苒合上了电脑，看了一眼时间，算了一下，沈煜那边应该是早上了，于是便发了条消息过去。

　　【起来了没？】

　　没一会，沈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起来了，在吃饭，一会有个会议要开。”

　　听着沈煜的声音略有些疲惫，任苒有点担心地问了一嘴：“很累吗？昨晚几点睡的啊？”

　　“没事，这两天市场变动大，总部这边有点忙。”沈煜很少和任苒吐槽工作的辛苦，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怎么啦？想我了？”

　　“嗯.想你了。”任苒实话实说，情绪有一些低落。天天见并不觉有多幸福，沈煜冷不丁地离开，任苒才觉得不习惯，说不想当然是假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煜能听得出来任苒口气里的埋怨和想念，心里不是滋味，只能好好安抚，“还要等半个月吧，我会尽快的。”

　　“嗯，那你记得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任苒也就是撒个娇，始终是体谅沈煜工作忙，“那我收拾收拾睡了。”

　　贴着话筒，沈煜口气温柔，小声地哄了一句：“去睡吧，我也想你，晚安。”

　　沈煜看着任苒挂了电话，微微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总部。

　　“今天还开会吗？”在楼梯口就碰见了许诚之。

　　许诚之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大老板今天要来，你说呢？”

　　沈煜整理了一下西装扣子，心里盘算着一会汇报工作的事情。

　　“你看看咱们，读了这多年书，忙来忙去，最后还是给资本卖命。”上班高峰期，电梯迟迟不来，许诚之一肚子牢骚。

　　沈煜笑了，还真是。外人看着他们多光鲜，职位多高，收入多高。无论做到什么位置，无论是哪里毕业，多高的学历，其实说穿了，就是替人管钱的，念书那阵，教授是怎么说来着，高级守财奴，还真是诚不欺人。

　　“行了，忙过这阵就好了，等再过几年，你也熬成合伙人，就好了。”沈煜安慰了两句，进了电梯。

　　合伙人，全是画的大饼。多少金融民工就是被这么个牛逼闪闪的职位吸引过来的，结果做到头，还不就是个打工的。

　　退一万步，沈煜不是都升了VP了嘛，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天天忙得连女朋友都无暇顾及。

　　隔得虽然远，但沈煜忙着开会，任苒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分开的时间也不算太难熬。

　　跨年那天，任苒很早就下了班。在江宁任苒也没什么朋友，便叫了沈焓来家里吃饭。

　　两人去超市逛了半天，买了不少吃的才回去。

　　电视上播着各大卫视的跨年晚会，沈焓来回跳转，就是为了看全喜欢的明星表演节目，一边看还一边抱怨：“你说我喜欢的那些人为什么不能都在一个平台跨年，我还得来回换台看。”

　　任苒在一边忍不住取笑她，“你怎么不说，你喜欢的明星太多？”

　　“小苒姐，你知不知道，你自从和我哥在一起之后，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他。”沈焓不满得很。

　　任苒偷笑，伸手捏了捏沈焓气鼓鼓的小脸，“好啦好啦，不生气不生气，等你哥回来，让他找朋友给你买你想要的演唱会门票。”

　　“真的？”沈煜那家伙一向对自己追星嗤之以鼻，即使有关系买票很容易，也偏偏不帮她搞票，但任苒每次去说，就管用得很，这一招，沈焓屡试不爽。

　　“真的！”任苒哄好了沈焓，看了一眼时间，很快就是国内的零点了，新的一年就要来了，但左等右等却等不来沈煜的电话，他那边正好是上班时间，任苒又怕打扰他不敢主动打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零点的钟声终于在万众期待里敲响，新的一年如期而至。

　　市政府组织了烟花秀，市区各地的烟花腾跃而上，一片片地在空中炸开，绚烂夺目，点亮了整个夜空。

　　没等来沈煜的电话，任苒编辑了一条消息过去。

　　【零点啦，沈总，新年快乐哦】

　　紧着着又跟了一条。

　　【你快点回来，给你补过生日。】

　　之前就一直在纠结沈煜生日要送什么，却没想到沈煜忽然出差，生日也没能聚在一起，现在生日礼物选好了，也送不出去。任苒叹了口气，看了看茶几下面守着那对想当作生日礼物的袖口，合上了手机。

　　新年的第一天，任苒就失眠了。

　　沈焓在一边已经睡熟了，任苒翻来覆去，心里没有缘由的不安。

　　可能是因为最近期末考，压力太大，也可能是很久没见到沈煜，心里惦记，任苒很久没犯的失眠，又重新找上门来，继而是抑郁症痊愈后的后遗症——胡思乱想，总担心自己复发。

　　手机震动了一下，任苒摸着黑，兴高采烈地查看，以为是沈煜，结果只是同事的群发新年祝福。

　　任苒失落地回了一句，头脑混乱。

　　去这么久，沈煜会不会有可能又被调回总部？还是要继续留在那边很久？

　　胡思乱想了一通，任苒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只是出差，只是这时候在忙，没时间回消息而已。暗暗劝自己不要多想之后，任苒望着天花板看了半天。

　　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勉强有了些困意。

　　注定是睡得不太踏实的夜，重重叠叠的梦里，任苒梦到沈煜回了消息，中途起来，还挣扎着看了好几次手机，她还梦见说沈煜要离开，整整一个晚上，都在紧张中度过。

　　一大早起来，任苒还是没有收到沈煜的回信，一整个上午都魂不守舍。

　　怪不得那么多异地恋都走不到最后，除了百分百的信任，还要有足够自给的安全感，否则真的是徒劳。

　　任苒自认是个缺乏安全感，又容易胡思乱想的性子。道理她都明白，只是一遇到事情，还是会控制不住，又怕追问得太急，沈煜压力会大，难免影响感情。

　　“小焓姐，你怎么不动筷子。”新年第一天放假，沈焓起得晚，午饭叫了外卖在任苒家。

　　任苒回过神，点点头，尽量忽略掉脑子里担心，动筷吃饭。

第27章 死亡时间，19点……

　　沈煜这边跨年的时间本来就比国内晚， 加上连日忙碌开会，好不容易下班回家，本来只是想躺一会休息一下， 去没想到睡得昏天黑地，再睁开眼的时候， 国内那边已经是元旦的晚上了。

　　任苒婉言谢绝了去沈家吃晚饭的邀请， 送走了沈焓。

　　赶得不巧， 任苒还来了例假。虽然喝了中药后，痛经的毛病有所缓解，但寒凉的毛病哪里是一下子就能剔除的， 布洛芬止疼药虽然管用，但是终归有副作用，现在能扛得过去，自然是不能再吃了。

　　蜷缩在沙发上，任苒疼得有些微微冒汗，裹了一条毯子在身上，还是抑制不住发冷。

　　被疼痛消磨了意识，挣扎了好一会，任苒迷迷糊糊有了困意， 好不容易趁着疼痛有所缓解睡着了，电话铃声响了。

　　迷迷糊糊下意识地去接， 熟悉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进来，一下子就驱散了困意。

　　“苒苒， 不好意思， 昨晚回来没来得及看手机就睡着了，没看见消息。”沈煜有点愧疚，小声地在电话那头解释。

　　“哦。”虽然事出有因， 可任苒还是觉得委屈，大概谈了恋爱，人就容易矫情起来，“沈煜，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任苒很少用这种像撒娇又像埋怨委屈的口气说话，沈煜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你不会不回来了吧？”任苒担心又追问了一句。

　　沈煜没想到自己出差一趟，会让任苒这么难受，“怎么可能不回来了，想什么呢。”

　　“哦。”任苒稍微送了一口气，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让人觉得麻烦，怕沈煜嫌弃，补了一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想你了。”

　　“知道了，我也想你。”沈煜本来就着急回去，听着任苒的电话，更是归心似箭，“我尽快处理完，再等几天好不好？”

　　“好。”打电话的功夫，任苒精神了一些，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虽然找沈煜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要说，但就是舍不得挂电话，“沈煜，我肚子疼，一会想吃一片药。”

　　沈煜想了一下日子，“有没有比以前好一点？要是能忍住，就别吃药了。”

　　本来没有疼得特别厉害，任苒只是想多跟沈煜说说话，贴着手机话筒，无声地点点头，像是走了神。

　　“苒苒？”沈煜听不见回应，“你在听吗？”

　　“在听。”任苒应了一声，“你去休息吧，工作那么累，我乖乖等你回来。”

　　“没事，我不累，陪你聊天。”沈煜能感觉到任苒的不安，隔着电话，只能用这种话方式安慰她。

　　任苒沉默了一会，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不太好，“沈煜，我是不是很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沈煜从认识任苒那天起，就知道任苒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又敏感恶的姑娘，既和她在一起了，又何来的嫌弃她麻烦这一说。更何况，不过就是说几句撒娇的话，怎么就麻烦了，“苒苒，你想说什么话，想做什么事，都可以按照意愿表达，可以没有顾虑地跟我讲，不用觉得麻烦。”

　　任苒没有应声，沉默着，捏着背后的靠垫，像是沉思，的过了很久，才重新回答：“知道了。”

　　又聊天一会日常生活和工作，两人准备挂断电话。

　　“沈煜，新年快乐！”任苒又补了一句。

　　“新年快乐！”沈煜以为任苒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祝福，没想到电话那头又传来一句。

　　“沈煜，我爱你！”快要掐断电话的时候，任苒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也不等沈煜回复，就挂掉了。

　　沈煜这边愣了一下，惊喜又没太反应过来，几秒后反应过来之后，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摸了摸嘴唇，扬起了嘴角。

　　缓过神来，沈煜又连着发了两天，喝点红糖水，多休息之类的嘱咐的话。然后关了手机，站在窗边，朝外看去。

　　冬天确实是个难熬的季节。来这边这么多天，他心里也是想她的。只是这次情况比较复杂，超出了规划的预期。

　　她说我爱你的时候，样子一定很可爱吧，细长的眉眼说不出会笑出好看的弧度，脸一定也会红得可以滴血。沈煜不自觉地笑了笑，心里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让这小姑娘当着自己的面，再亲口说一次。

　　元旦之后，期末考试如期举行，任苒生理期刚好走掉，监考的三天和批改卷子也不算太难熬。

　　这次联考是流水批改卷子，各个学校的卷子混在一起，电脑阅卷之后，会排出一个总榜。

　　任苒和各科老师们加班加点，终于批完了卷子。

　　二班的班主任还没回来，任苒这个代理班主任当然要负责任一些，拿到成绩单发下去之后，就在仔仔细细地研究。

　　二班的总体成绩是有所上升的，更有黑马，班级的第一名在整个联考的学校中，排名地五。这次考试还有附中参与，所以能排到总体第五属实是不容易了。

　　任苒顺着成绩单继续往下看，很快看见了周凝语的名字。

　　小姑娘的成绩是有所回升的，但是还是不太如意，毕竟以前她是第一名，上次实在是考的太差。任苒有些担心，看了一眼时间，眼下正是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课，寒假作业早就发下去了，同学们只等着领完成绩，收拾书包放假了。

　　任苒只好先继续发你看着成绩等。她是担心周凝语的，小姑娘心里承受能力不好，年纪又小，从小单亲家庭长大，跟着妈妈过，心理压力也大，别看只是一次期末考试，说不定对她打击有多大。

　　打过了下课铃，任苒就往一楼的教室走，想着周凝语肯定会在班级里多留一会。

　　可是到了班级，却不见周凝语的影子，问了学生，说是没注意，刚放学她就出去了。

　　等了很久，学生都走光了，也不见周凝语回来。没办法，任苒见不到人，只能先离开，想着回家要不要问问她的班主任，给她家长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沈焓早等在二班门口等着任苒一起下班，“快走吧小苒姐，只是一次考试，没事的。”

　　江宁一中的主教学楼，有好几个出入口，自然也有好几个通向楼梯，任苒和沈焓是从东侧的校门出去的，刚走到校门口，就被楼后面忽然炸起来的吵杂声拦住了脚步。

　　任苒有些疑惑，这个时间学生都快走光了，楼后哪来的声音。

　　“小焓，楼后面是不是出事了，怎么这么大声音？”

　　沈焓也觉得奇怪，拉着任苒往后走。

　　楼后围了一个小小的圈，任苒和沈焓根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是呼喊声很大，“快打120，快点。”

　　任苒有些心慌，快走了几步，拨开人群，映入眼帘的一幕，轰的一声在她头脑里炸开了花。

　　上午还在问她什么时候出成绩小姑娘，此刻像一只破败的娃娃一样躺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朝地，头颅和脸摔得血肉模糊，鲜血从头顶蔓延开来，在身下像是花了一幅蜿蜒的血色画卷。

　　那一刻，世界忽然安静下来，任苒只觉得那些嘈杂的背景音离自己很远很远，周遭的一切像是停下来一样，模糊着.

　　任苒半张着嘴，想去叫小姑娘的名字，却像失声了一般，半跪在她身边，双手只是轻轻触碰，都沾上了浓烈的鲜血。

　　四楼的窗边从楼下网上看，还能看见小姑娘粉色的书包.

　　教学楼的通向楼梯，有三个，任苒在四楼办公室往下走，周凝语竟然从另一个楼梯口往四楼走.

　　就这么错过了，错过了啊.

　　任苒只觉得眼睛里有滚烫的东西，一直争先恐后的往外蹦，只剩下最后一丝理智，拽着一边沈焓的手，“打电话，叫救护车。”

　　意外就这样，来得如此突然.

　　任苒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就在她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安好的时候，忽然而来的一个耳光狠狠地将她打翻在地。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去到医院的，她只依稀记着，后来救护车来了，将人抬走了，徒留了一地的血迹不堪入目。

　　任苒没有回家，疯了一样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江宁第一人民医院。

　　抢救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那一个小时，任苒的世界是完完全全空白的，沈焓一直在一边说话安慰她，但任苒一句都没听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任苒努力拜托恐慌，安慰自己，抢救这么久，应该只是摔伤在处理伤口，一会就会推出来。

　　等.

　　漫长无尽的等待，好久好久，直到等到医生出来，白大褂上都站满了血迹。

　　任苒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心里所有的期待和恐惧都集中在了心头，只等着医生宣判，期待着他说出安然无恙的话，只等来了一句冰冷的数据。

　　“患者颅内大出血，抢救无效，死亡时间，19点23分。”

第28章 沈煜心疼得不行，……

　　任苒的世界， 在医生那句死亡时间，19点23分里，彻彻底底地崩塌了。

　　沈焓在一边， 还算清醒，搂着身上沾了血迹， 神情呆滞的任苒， 小心安慰， 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校领导，然后打车送任苒回家。

　　“小苒姐，你没事吧。”回去的路上， 任苒担心地追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应。

　　任苒的头靠在车窗的玻璃上，目光空洞无力，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般，无力招架，颓废不堪。

　　送任苒到家之后，沈焓只能先离开，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儿地给沈煜打电话， 但却没打通。

　　“哥啊，快点接电话啊。”沈焓急得不行， 回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冲上楼， 就又继续打下去。

　　终于， 电话接通了。

　　“小焓，怎么打这么多电话，家里出事了？”沈煜刚起来， 看着手机里沈焓的未接来电，心里有不好预感。

　　“家里好着呢，是小苒姐！”沈焓恨不能越过手机屏幕，冲到沈煜的身边念叨。

　　沈煜的心猛地下沉，倒抽了口凉气，吓了一跳，赶紧追问，“她怎么了？”

　　“她代理班主任的班级里，有个小姑娘跳楼了，送到医院抢救，没抢救过来。刚才我送她回家，她整个人就不对劲儿，傻了一样，也不让我多留，让人担心死了。”

　　沈煜这边一下子就急了，没抢救过来，以任苒的性子，指不定对她打击多大，又不许别人陪在身边，他怎么能不担心。

　　“哥，你什么回来啊？小苒姐作为班主任，肯定要负责任的啊，怎么办啊？”比起现在，沈焓更担心的是后续的事情该怎么办，学生出事，代理班主任是要负责任的，刚才在医院，也见到了孩子的妈妈一面，哭天抹泪，当场晕厥，绝对是善后不了。

　　本来今天的工作计划已经定下来，沈煜这会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马上，我马上订机票。”

　　“你看着点她。”沈煜实在放心不下，又多嘱咐了一句，挂掉电话，赶紧订票。

　　最近的一班航班的已经没有了，沈煜只能折中绕远了一些。

　　“诚之，今天会我去不了了，PPT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去机场的路上，沈煜拨通了许诚之电话。

　　“为什么不去？你明知道今天是要公布江宁分行那边ED的日子，这位置你努力了那么久，咱都来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这事嘛，你不来了？你干什么去啊？”许诚之这边一听，瞬间急了，当下快要爆粗口了。

　　沈煜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情去管什么职位的事情，“任苒那边出事了，我得回去，PPT你讲吧，详细资料一会机场我给你整理发过去。”

　　“小狐狸？什么事这么着急啊，非要现在去，多等一天都不行吗？”许诚之真的是替沈煜可惜，分行ED的位置，多少人挤破了脑袋，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有空缺，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啊。

　　“不行，我等不了了。”沈煜捏着微微发烫的手机，撂了电话，用最后剩下的一点理智，整理完详细资料给许诚之发了过去后，合上电脑，脑子里混乱不堪。

　　【苒苒，你还好吗？看到的话，给我先回个消息好不好？】

　　一直没有等到任苒得回复，沈煜又编辑了一条发过去。

　　漆黑的夜，任苒没有开灯，一闭上眼睛，就是鲜血横流的惨状。

　　明明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明明上午还说要好好努力，充满希望的一个年轻的生命啊.

　　一时间，小姑娘平常拘谨腼腆的笑，变得那么清晰。

　　任苒觉得好难受，像是被人当头棒喝，击中了最脆弱，最受不了地方，生生地疼得厉害。

　　眼泪无声地滴落下来，不知不觉爬了满脸。

　　一整夜的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延展，最后平铺开来在眼前，活生生，血淋淋.

　　始终没有开机，任苒坐在地板上，眼泪流干，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和沈焓的喊声：“小苒姐，你在吗？”

　　任苒挣扎了很久，从地上爬起来，去开了门。

　　沈焓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任苒。在她的印象里，任苒始终是那个温柔带笑，小巧精致的女孩子，只不过一夕不见，面容憔悴，毫无血色可眼。

　　“小苒姐，你没事吧？”沈焓不忍直奔主题，可现在已然是下午，“你没有开机，校长的电话打到了我这儿，让你去学校一趟，说是周凝语的家人在等你。”

　　任苒无神的目光终于动了一下，勉强撑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小苒姐，你别害怕，我哥已经到机场了。”进办公室之前，沈焓在旁边小声安慰了一下，然后看着任苒进去，安静地在门口等着。

　　没多久，办公室里就传来了清脆的把掌声。

　　任苒刚刚进去关上门，就被疯了一样的女人迎面劈头盖脸地来了一耳光，那一耳光大概是卯足了劲儿，报复一样，狠狠地甩在了脸上，打得任苒脑袋嗡的一声，耳朵像失聪一样有半分钟，趔趄了几步，勉强站住脚。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周凝语的妈妈丧女心痛，已然是疯了一般，急于去求一个结果，后事都没料理干净，就在亲友的陪同下，大闹了学校。

　　任苒被这一巴掌打得不轻，又整整一夜没睡，哭得眼泪都所剩无几，头重脚轻，差点没站稳。

　　小小的屋子，校领导都在，拦着周凝语的亲友。

　　“我的女儿啊，女儿啊。”周凝语的妈妈当场跌倒在地，痛苦溢于言表，怨天尤人，嘴里是脏话，“都是因为你，你当代理班主任之后，我女儿的成绩越来越差，越来越差呦，太才会想不开跳楼的，都是你.”

　　任苒想起之前跟周凝语有聊过一次，问她到底为什么那么在乎成绩。

　　小姑娘垂着眼睛，说是怕妈妈被骂。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恐惧和自责，“她很不容易的。”

　　似曾相识一样，任苒心疼她，就像心疼从前的自己。

　　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就这样死了，仅仅是因为学习.

　　任苒胸口剧烈的起伏，眼眶通红，一股热血冲上头，胸口快要爆炸，忽然大喊：“你有关心过你的女儿吗？你知不知道她每次考不好有多难过，你除了责怪，埋怨，你还有什么？她紧张，害怕的时候你在哪，你在哪啊？”

　　任苒越说越激动，自己之前就试图联系过周凝语的家长，苦口婆心地跟她分析孩子的情况，想让家长带着孩子散散心，放松一下，别给孩子这么大压力。可当时这位冯女士，满心满口，除了埋怨孩子成绩下滑，哪里有一点心疼孩子的样子，甚至话里话外还有瞧不起她这个年轻的代理班主任的意思。

　　自己受点委屈，本没有什么，可是如今，小姑娘就这样从楼上跳下去了啊。到今天，她还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为什么死的吗？

　　“你说那些伤害她的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还只是小孩子，是你前生的女儿啊。”

　　别说周凝语的妈妈，就连屋里的校领导，和等在门外的沈焓，刚刚风尘仆仆赶来的沈煜都吓了一跳。

　　平常任苒是多么温柔乖巧的一个人，对谁说话都不曾大声，今天的样子，活像是个愤怒的小怪兽，那么大声地斥责，像是会吃人一样。

　　“哥，你来了，你快进去看看小苒姐啊。”沈焓急得原地打转。

　　沈煜心头一紧，能让任苒这样，绝不是一般的事情。他也顾不得敲门，推门而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脸颊红肿，头发散乱，声嘶力竭站在原地任苒。

　　任苒闻声回过头，看见沈煜的第一眼，眼泪夺眶而出。

　　“疼吗？”脸颊的巴掌印触目惊心，甚至嘴角都青紫起来。沈煜心疼得不行，都不敢伸手气去碰一下，捧着任苒的手都在抖。

　　再一转身，沈煜的目光里带了十足的冷漠和凌厉，扫视着屋里的每一个人。

　　“任老师，这是.”

　　任苒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一整夜没睡，早午饭都没吃，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声嘶力竭了一番，此刻头晕眼花。

　　“我是她男朋友。”沈煜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本来失了孩子，是让人心痛的事情，只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上来动手，让沈煜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了，她这哪里是要的讨公道，根本就是失心疯，找不到由头，胡乱的怪罪。

　　周凝语的妈妈已经完全失去了离职，坐在地上又哭又嚎，亲友们也都叫嚣起来。

　　任苒觉得头疼欲裂，靠在沈煜的身上，别过头，一句话也不愿意再多说。

　　沈煜护着任苒，心疼地搂着她的肩膀，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调动自己的共情能力，理解家长刚刚失去孩子，一字一句：“事情总要解决，但我女朋友状态不太好，这位家长看起来也不是很冷静。校长，一天时间，大家都冷静一下，该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一定会承担。”

　　说着，沈煜扶着任苒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没有回头，“不该我们承担的责任，谁也别想赖在我女朋友的头上。”说完重重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第29章 乖，听话，把眼睛……

　　走到了学校门口， 沈煜跟沈焓小声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我送她回家。”

　　沈焓点点头， 刚要走又折回来，小声地说了一句：“刚来学校的路上， 小苒姐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你回去看看。”

　　“知道了， 去吧。”

　　沈煜是直接从机场赶过来的，也没开车，牵着任苒有些发凉的手， “冷不冷？”

　　任苒的眼睛还是肿着的，脸颊上有明显的掌印，这会已经红成一片，没说话，只是摇摇头。沈煜不敢伸手去碰，怕弄疼她，摘下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上，看了一圈，“那边有药店， 我去给你买点消肿的药。

　　“去我那行吗？”买过药，沈煜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任苒点点头算是同意。沈煜打了辆车， 路上又在手机上下单了蛋糕奶茶。

　　虽然一个月没回来，但是沈煜走之前， 有把钥匙给任苒。任苒时不时会过来一趟， 简单收拾和打扫一下，所以屋子很规整干净，没什么灰尘。

　　脱了大衣， 任苒在沈煜督促下换了衣服，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沈煜去洗了手，过来给任苒上药，“忍一下。”说着拿着棉签擦擦拭着任苒红肿的脸颊。

　　“小焓说你在楼梯摔倒了，碰到哪了？”任苒不说话，沈煜也不知道她哪里受伤，只能耐下性子来问。

　　“没事。”任苒摇摇头，目光低垂。

　　瞧着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沈煜没办法只能自己查看。宽松的睡衣很好摆弄，胳膊膝盖倒是没怎么样，只有左膝盖有些青了。

　　但是，其他看不见的地方呢？沈煜不好直接上手，只能诱哄着又问一次：“苒苒，你还有没有哪里疼？”

　　沈煜口气真诚，从外面冰冷的天气缓和过来，任苒的痛觉也越发敏感，有些不好意思“腰有一点点疼。”大概是摔倒的时候，碰到了楼梯台阶。

　　沈煜撩起睡衣，查看了一下，腰左边这块，这会已经红肿起来，比膝盖严重多了。

　　“去床上躺着。”沈煜一看就急了，任苒坐在这不方便得很。

　　任苒迟疑了一下，乖乖跟着沈煜去了卧室。

　　白皙的皮肤，那片粉红色扎眼得很，沈煜小心翼翼地撩起衣服喷药，“很疼吗？”

　　“没有，你可不可以不这么严肃？”任苒侧躺着，又露着腰，本来就难为情，加上心情还没恢复，心情低落，都不敢去看沈煜。

　　“好，是我不好。”沈煜听着任苒的话，心里不是滋味，只能缓和下来语气。

　　“如果明天起来还是很疼，我带你去医院。”沈煜手上的药上得差不多了，轻轻地把衣服放下，转身想去给她拿蛋糕，却一把被任苒拉住。

　　沈煜回过头，正好对上了任苒的目光。

　　哭肿的眼睛稍微好一些了，只是目光像是罩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委屈又惹人心疼。

　　沈煜回过神，凑得近了一些，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任苒的头发，“怎么了？”

　　情绪的崩塌就在那么一瞬间，本来就长时间不见，想念得厉害，头疼膝盖疼，腰也疼，偏又赶上这么一摊子破事。开始只是猛地掉眼泪，不过半分钟，任苒忽然扑到沈煜的怀里，像是在漂浮的大海里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浮木，害怕惊吓之余，狠狠地大哭了一场。

　　沈煜知道这件事对她打击大，但看着她刚才一声不吭的样子，以为已经好一点了。

　　“苒苒。”沈煜抱着任苒，轻拍着她的背，听着她嘴里含糊不清的话，小心安慰。

　　“她还是是哥孩子啊，就这么死了。”任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控制不了地往外涌，边哭边说。

　　“没事的，不哭了。”沈煜知道说什么都没什么太大作用，只能安慰着。

　　任苒是真的很难过，难过为什么这样年轻的生命就如此轻易地在一次根本什么也决定不了的考试中消失。她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下楼等着周凝语，生或死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倘如她能赶在这之前再多劝说一句，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

　　哭得无力，任苒好久才平静下来，静静地看着沈煜。

　　“苒苒，这不是你的错。”沈煜当然知道任苒是怎么想的，只是很多事情，是没有如果的，谁也不是神，又怎么未卜先知，预料所有事情呢。

　　沈煜抽了纸巾替任苒擦干眼泪，微微凑近，小心地吹着她又一次哭肿的眼睛。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跟她讲道理，也不想跟她商量后续的事情怎么解决，他只是担心。

　　“吃点东西好不好？”看这样子的从昨晚到现在，她应该是滴水未进，眼下眼底发青，嘴都干得起了皮。

　　买的都是任苒平常喜欢的蛋糕，只是看着花花绿绿的蛋糕，任苒没有胃口，又不想辜负沈煜的好意，囫囵地往嘴里赛了一些。

　　可甜腻的味道冲到喉咙口，却难受得很，一下子引得胃里翻滚，任苒跑进了洗手间，刚才好不容易吃进去的蛋糕，又吐了出来，吐到最后，甚至只剩下了酸水。

　　“喝点水。”任苒脸色更苍白了，沈煜听着半跪着干呕，心里难受极了。

　　吐过之后，任苒脚底都发飘，躺回卧室，沈煜给她盖上了被子。

　　“实在不舒服的话，睡一会。”沈煜就坐在床边，握着任苒的手，“乖，听话，把眼睛闭上。”

　　真的太累了，任苒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气一样，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她睡得不太安稳，沈煜熄了灯，在黑暗里，一直陪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她呼吸平稳下来。

　　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沈煜去了书房，先给沈焓回了电话。

　　“怎么样啊哥？小苒姐好点没有？”沈焓还没睡，晚饭也没吃多少。

　　“状态不太好，刚睡下。”沈煜微微叹了口气，抚了抚眉头，在心里思量着后续的处理。

　　“那后面的事情怎么办啊？”沈焓还是担心，又问了一句：“不然.你去问问湫涵姐吧。”

　　曹家和沈家本来就交好，曹家又只有曹湫涵这一个孩子，自然和沈家兄妹俩自小认识一起长大。曹湫涵只比沈煜小了两岁，也是财大毕业。财大虽然是财经学校，但也有法学院，但毕竟术业有专攻，财经金融在国内首屈一指，法学专业就比不得江宁政法大学专业了。曹湫涵当年高考的分数去江宁政法大学最好的系也是完全足够了的，谁也没想到她一心一意，瞒着父母，把财大填在了第一位。所以沈焓总是私下里跟沈煜说，曹湫涵绝对是因为他才一定要去财大。

　　“行，我看看，你也早点睡。”沈煜点点头。

　　沈焓又询问了两句也挂了电话。

　　沈煜又拨通了许诚之的电话：“怎么样，汇报结果怎么样？”

　　许诚之那边还没消气，也不知道沈煜究竟因为什么大事非要这时候回去，“你还记得有这事啊，现在我升ED了，你没机会了，以后我是你上司，见到我给我尊重恭敬一点。”

　　沈煜听了许诚之欠揍的语气，笑了一下，好兄弟升职，努力也算是没白费，“行啊，许总。”

　　“你还笑得出来，到底他妈什么事啊？非要忙得没命一样回去，我看你就是有病。”

　　沈煜只能把事情的始末重复了一遍。

　　“那.小狐狸现在怎么样了？”许诚之听了，脾气一下子没了。

　　“刚睡着。”沈煜起身，尽量压低声音，生怕吵醒任苒，“现在后续的处理才是最要紧的事，任苒是代理班主任，家长揪着这点不放，又想让学校赔钱，又想让她负责。”

　　“你好好处理吧，过几天我这边也差不多能忙完，回去说。”许诚之安慰了一句，也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沈煜想了半天，还是拨通了曹湫涵的电话。

　　曹湫涵在财大毕业后，考了江宁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尽管父母和家里长辈大多都是从事和法律相关的行业，但她始终坚持靠自己，一路面试实习，从律师助理，一直做到今天，成为江宁四大事务所之一里小有名气的律师。

　　沈煜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曹湫涵刚回家，正在整理后天上庭的资料，当下就愣住了，直到电话铃声停了也没有接。

　　曹湫涵喜欢沈煜这事，外人虽然猜测得多，但始终没人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她刚考进财大那会，打算了很久要跟沈煜表明心意，话还没说话口沈煜和夏璐妍在一起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财大，让她瞬间泄气，暗自难过了很久。

　　后来夏璐妍和沈煜分手后大概半年，曹湫涵终于又鼓起勇气，跟她这个从小玩到大，像哥哥一样对她好的人告白，却意外地被拒绝了。

　　很多话不说出口，不捅破，即使人尽皆知也还能嘴硬一下混个体面。说破之后便不行了，沈煜一再强调不会对任何人包括沈焓说出这件事，两人还能跟以前一样做很好的朋友，曹湫涵却还是再也不肯联系沈煜。沈曹两家每年聚在一起吃饭，她也找借口不再参加，一毕业就考到了别校，一心扑在工作上，只是偶尔会听父母说起有关沈煜的消息，比如他读研，读博，去国外工作又回来，还有，和夏璐妍分手之后好几年之后，和一个名不见经传，比他小七岁的小姑娘在一起了。

　　曹湫涵整个态度，沈煜也没有办法，联系渐渐也就少了，只是每年会像从小到大一样送生日礼物给她，只不过最近这些年都是由沈焓转交。

第30章 如果学校开除了您……

　　曹湫涵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 纠结着要不要回过去。

　　沈煜大概预料到了曹湫涵会不接电话，便收起了麻烦她的心思，毕竟两人现在的关系也确实是尴尬， 既然她不愿意联系，就算了。

　　沈煜打开了笔记本， 正在查找相关方面的法律知识。毕竟法学不是他的专业， 术业有专攻， 还是有难度。

　　正查着，手机铃声响了，是曹湫涵。

　　接是接起来了， 只是两人却很有默契地一起沉默了一会。

　　“刚才在忙，没看见，有事吗？”曹湫涵其实心里清楚，沈煜这么多年，坚持送生日礼物，前些年自己遇到不痛快的事，私下里托朋友或多或少偷偷帮了很多忙，怕自己不接受，瞒得倒是严实， 但奈何沈焓年纪小嘴不严，就算沈煜不说， 也能从她那听了不少。

　　“想请你帮忙，咨询一些情况。”沈煜不愿意绕弯子， 他不想扯东扯西， 然后再拐到正题。直奔主题吧，她若不愿意帮忙，也是情理之中。

　　沈煜是个什么样的人， 曹湫涵再清楚不过，多骄傲啊，就算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愿意轻易张口求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上来就是请她帮忙。

　　曹湫涵有点担心了，“什么事你说。”

　　沈煜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了曹湫涵。

　　听过之后，曹湫涵只觉得当下心凉了半截，果然，他这样性子的人怎么可能是为了自己求人帮忙呢，只是她没想到，生平沈煜的第一次求自己，竟然会是因为一个女孩。

　　沈煜和任苒重新在一起的事，她早就知道，只是今天亲耳听说，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煜，”曹湫涵深吸了一口气，很冷淡地回了一句：“如果我说，我不帮呢？”

　　大概是预料到了曹湫涵的回答，沈煜没说什么，“没关系，那你先忙吧，早先休息。”

　　沈煜从小到大，是收到了很多表白，但曹湫涵不一样。沈焓年纪小，所以和自己上学的时间有差，但曹湫涵算是一路和他一起长大的。两家交好，两人的关系真的就跟亲兄妹没什么区别，一直都是沈煜哥哥，沈煜哥哥的叫到大。关系演变成今天这样，真的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曹湫涵以为沈煜一定会再多求她两句，却听着沈煜快要挂断电话，一下子急了，“沈煜！”

　　“嗯？”

　　曹湫涵微微皱眉，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后天我下庭之后，下午有时间，带你女朋友来，见面说。”

　　沈煜诧异了片刻，微微扬了扬嘴角，“谢谢。”

　　“不谢。”曹湫涵以最快的速度挂了电话。

　　沈煜重新在书桌前坐好，思量了一下，跟所里先请了五天的假期，然后又开始重新查资料。

　　任苒本来睡得就不算踏实，恍然惊醒过来，周围漆黑一片，沈煜又不在身边，便更没有了睡意，看见书房有光亮，便小心地推门进来。

　　沈煜闻声回过头，“醒了？”

　　“嗯。”任苒走过去，坐在沈煜的的腿上，搂着沈煜的脖子，垂着眼睛也不说话。

　　“好点没有？”沈煜伸手轻轻地揉了揉任苒红肿的腰，帮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

　　任苒点点头，抬起头，看着沈煜，看了好一会，“你工作处理完了吗？怎么突然回来？”

　　“不用担心，没事。”沈煜本就没打算和任苒提自己因为回来过错升职的事情，“你还好吗？”

　　任苒凑得更近了一些，抱着沈煜，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嗯，现在好多了。”

　　“你抱我一会好不好？”任苒搂着沈煜，感受着他的体温心跳，踏实了一些。

　　沈煜无声地轻拍着任苒的背，没有说话。

　　好一会，任苒才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后续的事情怎么办啊？”

　　“你别太担心，我约了朋友后天见面，她是律师，我们先问问看，到底我们是不是要负主要责任。这两天你先请假，先看看学校那边怎么说。”沈煜知道任苒心里慌乱，替她考虑好，“这件事，你跟阿姨说了没有？”

　　任苒无声地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说。

　　“那先不和阿姨说了？行吗？”沈煜试探着问了一句：“阿姨离那么远，一时半会也过不来，你说了她也干着急。”

　　任苒点点头，眨着眼睛看着沈煜，安安静静。

　　“吃点东西吧，我去给你煮点粥喝，好不好？”

　　任苒不想拒绝沈煜的好意，“好。”

　　“回床上躺着吧，我煮好给你端过去。”说着，沈煜发力，将怀里姑娘抱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后，去厨房煮粥。

　　加了一勺糖，味道没有那么白，沈煜吹凉了，一勺勺递到任苒的嘴边。

　　喝过了粥，任苒的气色稍微好了一些。

　　“你的工作真的结束了吗？”任苒不太放心，又多问了一句。

　　沈煜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口气很软：“放心吧。”

　　天已经彻底黑了，一月的江宁气温还没有回升，躲在被子里，任苒还是觉得冷。

　　沈煜就躺在旁边，任苒忍不住往他怀里钻，安生了一会，又小声地问：“沈煜，我有一点害怕。”

　　“没事的，别怕。”沈煜搂着任苒，轻轻地捏着她的耳垂，希望她能放松一些，“还有我呢。”

　　沈煜请了假，陪着任苒又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下午便带着任苒去见曹湫涵。

　　等了一会，曹湫涵就到了，应该是刚下庭，身上还穿着黑色得体的正装，长发梳得很高，看起来气势十足，干练大方。

　　“湫涵。”沈煜打了声招呼，“这是我女朋友。”

　　“曹律师您好。”任苒在家休息了两天，精神和气色都稍微好了一些，只是心情还是低落，说话时候的精气神的还很差。

　　曹湫涵打量了一眼任苒，口气礼貌，“您好。”

　　“说吧，什么问题？”曹湫涵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沈煜了。

　　看起来，岁月这把杀猪刀似乎格外优待他，除了看起来更加稳重内敛，似乎与从前没什么区别。

　　沈煜看了一眼任苒，摸了摸她有些微凉的手，像是鼓励一样，“说吧。”

　　任苒没见过曹湫涵，也不知道曹湫涵跟沈家兄妹的关系，只当是她是沈煜的朋友，一五一十将事情和自己的态度都说了。

　　曹湫涵也是第一次见任苒，讲句真话，她真的是看不出来任苒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以前的夏璐妍她也是见过的，尽管不服气，但是无论从样貌，还是学历能力，夏璐妍也都是出类拔萃。

　　那么，这个叫任苒的女孩，难道是因为心灵美？

　　“这么看，学校还是负主要责任，因为水房窗户没有围栏保护设施，是造成孩子在学校跳楼身亡的主要原因。你是代理班主任，确实有确保孩子在学校安全的监督责任，但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属于放学时间，而且就算是班主任，也没有在学校无死角保护学生的能力。”

　　任苒松了口气，看向沈煜。

　　“那我们后续要赔偿，或者被停职吗？”沈煜还是有些担心。

　　“这个要看学校的态度，我能问一句的吗？任小姐是在编制内的教师吗？”

　　任苒摇摇头，现在的师范生哪里还有包办体制内的好事，基本能在江宁找到工作，都算不错了。

　　“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编制内教师学校是没有权力辞退或者开除，但像您这样体制外的，学校是有权利对你做开除处理的，这要看家长的要求，也要看学校对你的态度。”曹湫涵一阵见血，实话实说，“以我的经验，学校现在的第一目的，一定是息事宁人，尽快让事态平息，好维护自己的正面形象，所以如果家长提出要开除你的要求，学校大概率是不会拒绝的。”

　　任苒听了这话，心凉了半截。其实也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是如果被开除了，在江宁，她又该怎么办呢？

　　“而且，各大学校，无论是公立还是私立，都是机器看重老师的简历背景的，如果学校开除了您，您再继续从事教育行业的可能性也不大。”曹湫涵当真是一点都没有保留，将事情最怀的结果从头到尾表述了个清楚。

　　“湫涵。”沈煜及时打断曹湫涵的话，有些担心地朝着任苒这边看了一眼，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一些，小声安抚了一句：“没事的。”

　　曹湫涵向来都是直性子，既然问到了她头上，她自然是要实话实说的。

　　“那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有，但我觉得意义不大。”曹湫涵思量着，还是输出了一些解决办法，“孩子出了事故，必然是进行赔偿的。如果你们能得到孩子家长谅解，愿意出钱赔偿，或者分担学校的赔偿，工作还是可以保住的。”

　　任苒忽然冷笑了一下。

　　多可笑啊，自己尽心尽力了好几个月，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还要求得.谅解？

　　谅解什么呢？

　　“但决定权是在家长手里，难保他们狮子大开口。而任小姐您的工作掌握在学校手里，学校要负主要责任，为了免除自己的责任就一定要的做到家长满意。”

第31章 沈煜，没有人会相……

　　沈煜其实也是打算赔偿了事， 毕竟再怎么说，人家也失去了女儿。任苒在江宁一中的工作得来不易，如果因为这件事， 就影响了未来整个教育生涯，就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如果你们做好赔偿的打算， 那就要尽快和家长协商， 道歉。”曹湫涵继续说了下去。

　　沈煜点点头， 安抚好了任苒，“好，我知道了， 谢谢。”

　　该说的都说完了，这件事也是没办法对簿公堂的，所以曹湫涵也无需上庭或者进一步采取措施，点点头，“不客气。”

　　任苒显然还是沉浸在这件事的打击中没有出来，沈煜的全部心思也都放在了她身上，曹湫涵心里不爽，但识相得很，“没事我先走了。”说着， 起身便要离开。

　　“我送你。”于情于理，沈煜都应该送一下， 跟任苒说了一句等我一下之后，沈煜跟着曹湫涵出了门。

　　“开车没有？”

　　已经很多年， 两人没有这样单独走在一起。

　　“嗯。”曹湫涵点点头， 似乎还找不到话聊，“你女朋友，好像情绪还是不大好。”

　　“她性子软， 遇上这样的事，一时接受不了。”沈煜说出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担心，口气也软了很多。

　　“回去吧。”曹湫涵站住脚，倒是识趣得很，“陪你女朋友吧。”

　　“嗯，那你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一点。”毕竟是好几年都没有联系了，一时没办法勾起太多的情谊。

　　眼看着曹湫涵的身影快要消失，沈煜喊了一声：“湫涵，以后常联系。”

　　曹湫涵略微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头，一时动容，愣在原地，等了半分钟，才回了一个字，很坚定，“好。”

　　回去的路上，任苒低着头，一言不发。

　　“苒苒，赔偿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回去我们先跟学校那边商量一下。”

　　“沈煜。”任苒忽然打断了沈煜的话，抬起头看向她，目光里夹杂着无措和疑惑，“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沈煜被任苒突如其来的话，问得有点没太反应过来。

　　“我真的有很尽心地帮凝语，我是希望她能好起来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天了，任苒头脑里的那些乱糟糟的思绪仍没能理清，她一直在尽力帮周凝语，可是事发到现在，换来的一直都是追责，谩骂，质疑，甚至是无尽的委屈。

　　“我知道，我有责任，可是这一切，真的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啊。”

　　为人师者，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称职呢？她是后悔，自己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可是她终究不是神仙，没有什么通天预知未来的本事。

　　“可是，为什么，我还要去道歉，赔偿，求得谅解。”任苒的口气冷静得吓人，说这话时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反反反复复地重复为什么。

　　听着任苒的话，沈煜也心疼，似乎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没什么作用的。

　　正赶上江宁又下雪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雪下得格外勤了一些。车内温暖舒适，车外天寒地冻。

　　哪里有那么多说得清，讲得明白的事情啊。职场沉浮，沈煜早就明白这点，“苒苒，没关系的，都会过去的。”

　　任苒没有回应，将头靠在车窗上，合上眼，便能感受到滚烫的热泪滑落。

　　已经和学校那边商量得差不多了，赔偿金也都准备好了，沈煜后续又和曹湫涵商量了一下，希望尽量把对任苒的影响降到最低。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要过去的时候，微博热搜的重磅炸弹，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江宁一中教师过度施压，致学生跳楼身亡】

　　沈煜忙了很多天，不过回沈家看看父母，在卧室休息了一会，一觉醒来，手机的推送漫天飞。

　　“哥，怎么办啊？”微博上的热度上升得很快，没一会，就上了热搜前五十。沈焓这边刚下完可，一打开手机，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沈煜极少爆粗口，这会没忍住连骂了两句脏话，是真的生气了。明明前两天协商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他们狮子大开口要了四百万赔偿沈煜已经和学校答应共同分担，并且在昨天已经打了过去，为的就是希望他们能放过任苒，没想到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居然出尔反尔，可以拿孩子的生死去博眼球炒作，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任苒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吗？

　　沈煜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许多，他能看见，沈焓能看见，任苒自然也是能看见了。

　　“苒苒。”沈煜赶回去，推开卧室门进去的时候，任苒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页面是热度还在持续蹿升的那条热搜。

　　帖子里，是周凝语家长声泪俱下的控诉。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说的，指出某次周凝语从任苒办公室出来红着眼睛的事情，并以此推断，任苒对待学生严厉刻薄，造成学生心里压力过大。“那次，是因为她又在历史课上做了数学题，所以我叫他去办公室。”任苒当然记得那次，那天她是很生气，但也是担心，况且她敢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临走还给了周凝语巧克力。

　　可是，这些谁会知道，谁又会相信呢？任苒只恨当时自己没有随手带着录音笔，现在就是浑身是嘴巴也说不清了。

　　任苒苦笑了一下，觉得失望。从来不求自己尽心尽力的好意会换得什么感恩回报，却不曾想善意未竟，往后是万丈深渊。

　　“呵，沈煜，没有人会相信我的。”任苒的目光暗淡到了极点，看着沈煜，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沈煜走过去，伸手拦着任苒，把她的头依靠在自己腰间，心里已然是满腔怒火，只是眼下看见任苒不哭不闹，平静得吓人，心里不免担心。

　　换成是谁，能接受得了？人心难测的曲折回肠的，信仰情怀的一夜崩塌，任苒只觉得可笑。曾经自己以成为人民教师为荣，以教书育人为己任，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心凉啊.

　　“别怕，苒苒。”沈煜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喉咙，之前主动赔偿，一是不想任苒受到过多影响，二是中年丧女确实是不小的打击，将心比心，确应该退一步。只是他低估了有些人的无耻程度。

　　事情持续发酵，热度居高不下。大众关心的从来不是事情的真相，他们只关心自己事情的走向有没有朝着所谓的正义的方向去发展。

　　更何况，当下社会内卷到根上，每个人都深受着压力与生存的双重折磨，更是见不得压力制造的始作俑者，恨不能分分钟让任苒死在他们声讨中。

　　【现在的老师，为了出名，为了升学率，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样的，怎么不死妈，死全家啊。】

　　【严格查办，不能姑息。】

　　.

　　一人一口唾沫，果然是好样的。

　　任苒在窗边，从天亮坐到天黑，任凭沈煜跟她说什么也一言不发。

　　中间任母的电话打过来一次，因为骚扰辱骂电话陆续打进来，任苒被迫关了手机，电话便打到了沈煜那。

　　“沈煜啊，任苒的电话打不进去，怎么回事啊？”网络传播的速度何等快，甚至不需要任何成本加持，便能一夜间人尽皆知。

　　沈煜没办法，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阿姨，你先别着急，现在只是因为这件事刚爆出来，热度高，过个三两天，热度讲下去就好了。”

　　劝解了好久，才将任母安抚下来，没有一张动车票就赶来江宁。

　　沈煜松了口气，刚撂下电话没多久，许诚之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沈煜，怎么回事啊？这事怎么越处理越大？”

　　沈煜揉了揉眉头，只好跟许诚之说实情。

　　“他妈的，真够狗的。”许诚之耳也气得不轻，“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啊？”

　　“怎么办？”沈煜冷笑了一下，目光骤然变得生硬凌厉起来，“让他们等着好了。”

　　沈煜的脾气，谁不知道。轻易不动气，但若是真有人惹到他头上，他肯定是要讨回来的。

　　本来是不想提工作的，但是沈煜走之前C轮融资的项目快要作结了，现在眼看着上市在即，沈煜请假却迟迟没回来。

　　“沈煜，你手上的项目怎么办？”

　　沈煜这些天忙来忙去，本以为今天以后，这事就能到此为止，已经着手准备工作上的事情，谁知道又来了这么一出。

　　“项目给夏璐妍吧。”沈煜没有犹豫。

　　“你确定吗？”许诚之升了ED本来就受之有愧，如果不是沈煜临时有事，这个位置肯定是他的。现在项目已经进了尾声，现在转出去，就算是白白给了别人。

　　“嗯。”沈煜倒不觉得可惜，人的精力有限，自己做不好不如交给有能力有精力的人做。

　　“行，我知道了，那你好好处理吧。”许诚之点点头，又多安慰了两句，说了说总部那边的一些情况，没再多说什么。

第32章 诽谤罪，诬告罪，你……

　　沈煜挂了电话， 又在书房站了一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 回到任苒身边。

　　“苒苒，这两天， 先不看手机了。”沈煜坐在任苒的旁边， 商量一样跟任苒说道。

　　“嗯。”任苒强忍着思绪， 不想将自己的郁闷和难过流露出来，甚至还强打着精神，“我没事。沈煜， 送我回家吧，我想一个人待几天。”

　　沈煜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但是的任苒口气坚定，似乎已经是决定好了一样。自己心里也正盘算着要怎么去解决这件事，送她回去冷静几天，也未必不是好事，便没有拒绝。

　　“那，一会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去？”

　　任苒没什么胃口， 但是不想沈煜担心，无声地点了点头， 跟着他去了厨房，勉强吃了一些。

　　天色有些晚了， 任苒回去的路上， 并没有太多的车。

　　城市的灯光依旧灿烂明亮，从一盏盏路灯下穿过，任苒觉得头晕眼花得很。

　　沈煜的车技一向很好， 安安稳稳地驶着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拉住快要下车的任苒又叮嘱了一句：“苒苒，门锁好，尽量别看手机，别看微博，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别太担心，我去处理，你好好休息就好。”

　　“好。”任苒勉强扯出一点笑容，点点头，下车往回走。

　　放了好久的热水，任苒把自己泡在冒着热气的水里，眼神空洞，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

　　升腾的热气给镜子氤氲了一层雾气，模糊了眼前的景致，水很热，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心里的寒意，由内而外，冷得彻骨。

　　这些天，任苒一直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劝解着自己，总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可是，自欺欺人，真的太难了，在沈煜面前，她忍了又忍，不希望自己这么轻易地崩溃，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温热的洗澡水和冬日浴室里的温度相碰撞，一时间，冷热的交替，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任苒捧了一把水，冲在脸上，一瞬间，便觉得眼眶，晶莹的液体和着水珠，爬了满脸。

　　任苒蜷缩在浴缸的一角，用力地抱住自己，尽管只有一个人的家，也死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怎么办呢？如果没有了工作以后该怎么办？还有那么大一笔赔偿款，都是沈煜出的啊，以后他们之间又该当如何呢？

　　不知道，任苒统统不知道。眼下剩下的，只有迷茫，恐惧，失望和难过。

　　沈煜开车往回开的路上，沉默了一路，快进了小区，打通了曹湫涵的电话，“湫涵，热搜的事情还是得麻烦你。”

　　“我看见了。”曹湫涵似乎是料到沈煜会打来电话，帮人总归要帮到底，就冲沈煜得面子上，这件事她也会管，“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我准备一下，他们既然都不嫌事大，那咱们就好好来谈谈。”

　　挂了电话，回了家，沈煜又看了一眼热搜。江宁市教育局已经介入此事，正在逐步调查。

　　沈煜沉思了一会，想着有相关部门出手也好，总还是有公道的。

　　通过学校那边，沈煜也很快联系上了周凝语的家长。

　　开始周凝语的妈妈拒不接受谈判，沈煜电话那头态度异常坚决，“如果不接受，那没关系，我们会提出上诉，咱们可以去法院分辨分辨，看看你所谓的那些证据，究竟有几条真，几条假？”

　　最终，面谈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的下午。

　　曹湫涵特意穿了正装，到的时候，沈煜已经等在了门口。

　　倒是没有西装革履，黑衬衫配着同色系的大衣，长身而立，给人说不出的压迫感。

　　“走吧。”曹湫涵和沈煜打了个招呼，迈着平稳的步子，踩着黑色高跟鞋，走进了的房间。

　　两人进去的时候，周凝语的亲戚朋友已经落座了不少，人还真是不少啊，沈煜扫视了一圈，也看见了正装模样的男人，大概是对方请的律师。

　　沈煜一言未发，和曹湫涵对视了一眼，冷眼旁观着落座。

　　“湫涵学姐。”对方律师愣了一下，尴尬地看着对面的人。

　　曹湫涵没想到会遇见熟人，对面的律师，她是认得的，研究生比她小了一届得学弟，这几年在圈子里混得也是小有名气。

　　“你好。”尽管是认识，但既然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便不适合再多交流。

　　“您好，我受沈先生委托，为任小姐作为代理班主任时，学生坠楼时间的代理律师，来和你们协商。”曹湫涵职业素养很强，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作为周凝语的母亲，刘女士，您在微博上指出，我的当事人存在恐吓，施压等各种行为，您有证据吗？”

　　“怎么没有？”还不等代理律师发话，周凝语的妈妈猴急一样站起来，“学生们都看见了，我女儿是红着眼睛从她办公室出来，她还在课堂上骂我女儿，大家都能作证。”

　　曹湫涵斜睨了一眼刘凤枝，“你觉得你女儿是为什么受到批评，据我当事人提供，是因为她在我当事人的历史课上做了数学题，难道看见学生分神，一再劝阻无果，不能批评吗？”

　　“历史算什么，一个副科，上课的时候写点题怎么了？”

　　“是吗？”曹湫涵逻辑条理丝毫不乱，“那照您这么说，如果有一天你女儿因为历史成绩落后没考上重点中学，您是不是还要告我的当事人一个失职不尽责的罪名？”

　　刘凤枝一时语塞，开始强词夺理，被对方律师眼神示意坐下。

　　“学.曹律师，您这个逻辑不对，我的当事人的女儿从任老师办公室出来是红着眼睛的，着是不争的事实，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有依据怀疑任老师对我当事人的女儿进行辱骂，甚至于体罚。”

　　“你说的对，是有理由——怀疑，而不是确切地证明。但刘女士的做法，在微博上已经造成了广泛影响，对我当事人的生活，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这，不用怀疑，是不争的事实。”曹湫涵说话的语速不急不许，“不需要我列出法条吧，大家都会背的，就不浪费大家都很宝贵的时间了。诽谤罪，诬告罪，你觉得我能胜诉哪一个？”

　　“合情合理的怀疑，本来就是在法律范围内允许的，曹律师您这么说，不对吧？”

　　“我方当事人还强调，刘女士对女儿一向管教严格，甚至于有同学亲眼目睹，在校门口，刘女士因为女儿成绩不理想，当众大声斥责，那我是不是也有理由怀疑，造成受害者死亡，刘女士也有其中的重要一环呢？”不愧是王牌女律师，真的是专挑人的心窝肺管子戳，三言两语，气得刘凤枝当场爆粗口，场面一度的难堪得很。

　　吵杂声在房间四起，一直没有说话得沈煜，看着又来哭天抹泪这一套的周家人，已然觉得恶心，随手抄起了一个琉璃高脚杯，朝着房间某一处一丢，霎时摔了个粉碎。

　　清脆的玻璃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直回响，哭闹着的人一愣，吓了一跳。

　　“还想要多少钱？”沈煜沉下来的面容，凌厉冷漠，连同周身的温度都掉到了冰点，连曹湫涵看了都觉得有几分害怕，“如果你们好说好商量，我是可以答应的。我女朋友道过歉，也解释过了，你女儿的死到底主要原因在不在我女朋友身上，你心里最清楚！一再让步，你们还是要往私立逼？是吗？”

　　沈煜靠着椅背，身体微微往后倾，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很好，给脸不要脸的话，那咱们就继续斗下去。反正现在相关部门已经介入了，我不相信所有人眼睛都是瞎的，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陪你耗，你大可以看看，你我，谁更长久一些？”

　　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话，可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狠狠砸进在座每一个人心里，早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言。

　　对方律师显然有些震惊，他本身就不知道周凝语妈妈已经接受了赔款私下协商的事情，更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女儿有当街责骂等行为。

　　被曹湫涵和沈煜这么连番轰炸，这会已经不知道彻底乱了思绪。

　　沈煜心里有事，托朋友在教育局那边也问了，最晚不会超过后天，调查结果一定会出来。明天他还要陪着任苒接受一次口头调查，现在没功夫和这些牛鬼蛇神难缠，他今天来，只是想表明一件事，赔偿认错怎么都行，但逼任苒上绝路，绝对没门。

　　“你给我听好了，两天之内，如果不配合相关部门澄清，那咱们就法院见。”沈煜发了狠，是什么话刺耳要人命说什么，“别再拿着你丧女，母爱泛滥，痛彻心扉来恶心我了。你真的关心你女儿，就不应该一再逼迫她，更不应该揪着真正对她好的人，一再刷新我对无耻的下线。我劝你赶紧收手，不然你试试，试试看会怎么样？”

　　白切黑，谁不会。沈煜在金融圈子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过多少投行里上不了台面的交易，逼急了，沈煜才不嫌脏了手。

第33章 苒苒.……

　　“法治社会， 你.你能怎么样？”周凝语的妈妈有点没缓过神来，大概是没有明白沈煜的意思。

　　沈煜才懒得再跟这些人争论，话说到了， 道理也讲清楚了，多看一眼， 多解释一句， 他都觉得没必要。

　　“我的当事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诉状叫助理拟好，两天之后，我就会递交上去。”曹湫涵知道沈煜的耐心这会已经快被消磨没了， “学弟，准备好吧。”话尾音微微上挑，学弟二字说的尤其重，带着一丝玩味轻佻和居高临下的意味，缓缓起了身。

　　“走吧。”沈煜敛了敛神色，带着曹湫涵走出了房间。

　　从小到大，沈煜一向是个脾气好的，尽管沈焓调皮捣蛋，他总是表现得很严格， 却从来没有真的生过气，发过脾气。一起长大这么多年里， 沈煜永远都是温温和和笑着，像宠妹妹一样， 答应自己所有要求。

　　今天这样充满戾气又决绝， 她也是第一次见。生这么大气，费这么大力气，都是为了任苒。

　　“你还好吧？”曹湫涵迟疑了一下， 小心地问了一句。

　　沈煜尽量收起自己身上的戾气，缓和口气，“没事。”

　　“那我回去先跟助理说一下，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沈煜摇摇头，心里面盘算着一会去任苒家里，要怎么跟她解释今天见面的结果，“谢谢你啊，湫涵。”

　　“客气了。”曹湫涵只浅浅地笑了一下，她知道沈煜现在没心思关心其他的事情，自己在这扯过去也好，说未来也好，都意义不大，很快便告别离开。

　　沈煜看着曹湫涵的车渐渐开远，也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又去了一趟教育局。

　　热搜的力量，确实是不能小看，社会舆论一起，教育部门自然会关注起来。

　　有一点，曹湫涵没说错，江宁一中的目的，是尽快摆脱掉这件事所带来的不良影响。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扫清障碍。现在任苒就再风口浪尖，事情没查清楚，不好公开说开除，但校领导们已然在商讨这件事了。

　　沈煜了解了大概情况，离开便去了任苒家。

　　正赶上晚高峰，又是冬天，路况很差。沈煜一手拨着方向盘，等待车流疏散的时候，陷入了沉思。

　　丧女之痛固然是切肤之痛，可这不是他们拉着任苒一起下水的理由。更何况闹了这么一出，就算学校不开除，流言蜚语，指指点点，任苒如何还能在学校再待下去，以后又要怎么面对学生和家长。

　　沈煜气不过，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盘，他也做好了的最坏的打算，即使任苒在江宁没有工作，不当老师了又怎样，世界那么大，三百六十行，不做老师，怎么就不行呢？

　　漫长的等待之后，车流疏通，沈煜开车到任苒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敲了半天的门，无人应答，沈煜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仍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后，彻底慌了神，想着要叫人开锁时，门才打开。

　　不过两天不见，任苒的状态似乎更差了。本就瘦弱，现如今细长的双眼凹陷在眼窝里，眼底下是淡淡的灰青色，穿着睡衣，头发并不算规整，看起来应该是刚睡醒起来。

　　沈煜悬着的那颗心，在见到任苒看门的那一瞬间才缓缓回落，心有余悸了半天，原地愣了几分钟都没有说话，继而回过神之后，才紧紧保住任苒。

　　两天的功夫，任苒不敢看手机，不看接电话。世界就像是一瞬间进入了数九寒天，了无生趣的冬季一样，她猝不及防，便跌进了漩涡，无力挣扎。

　　看见沈煜时，任苒觉得有些难为情。现在的自己用蓬头垢面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沈煜从外面赶来，怀抱里还夹着冬日里的寒意，可任苒却觉得格外温暖，隔着厚重的外套，便能感受到炽热滚烫的心跳，温暖又心安，便抬手回应了他一下，圈着他的腰。

　　开了暖风，屋子里，暖和许多。沈煜帮着任苒简单收拾了一下家里。

　　任苒趁着这会功夫，去洗手间梳洗了一下，勉强打起精神。她不想沈煜担心，更不愿意把自己不堪落魄，失意痛苦的一面再多展现几分给沈煜看了。想想都觉得羞耻，冰凉的水滑过脸颊，任苒沉睡迷糊的神经清醒了很多，简单用粉底遮了遮黑眼圈，从洗手间出来去厨房。

　　“我来吧。”沈煜闻声来到厨房，看任苒在下速冻饺子，主动接手。

　　任苒点点头，去了客厅等着。

　　煮饺子的功夫，曹湫涵发消息过来，说是对方律师称周凝语的家长同意撤销微博。

　　沈煜冷笑了一声，关了火，回了消息。

　　【撤销？这么简单就过去了？现在事情人尽皆知，恶劣影响已经造成了就想这么轻飘飘地过去？想都别想，我还是那句话，删帖，配合调查，道歉，一个都不能少。】

　　回完了消息，沈煜把饺子盛出来，去了客厅。

　　吃饭的功夫，任苒一直没有勇气主动问及沈煜事情的进展，只是埋头吃东西。

　　沈煜知道任苒担心，主动解释，“苒苒，家长我见过了，教育局那边也给了回应，这两天就会出调查结果，他们会尽快删帖道歉，这事就快结束了。”

　　任苒有点不太相信的抬起头看着沈煜，觉得疑惑，想要询问，却又觉得多余。听着离奇，可这事放在沈煜身上，便顺理成章。

　　“等这件事情结束了，就快过年了，我带你去外面散散心。”沈煜摸了摸任苒的头，眼神里满是宠溺和心疼。

　　拖了这么久，先是看着心爱的学生跳楼身亡，被家长揪着不放，道歉和解，现在又接连遭受了好几天的网络暴力，任苒从来没觉得时间可以过如此漫长，一分一秒都像是被拉长故意折磨着她一样。她感到那么的失落，那么的绝望，这漫长又没有希望的每一天，她都觉得快要疯了一样，牵扯着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痛苦沉沦。

　　冷言冷语，网络的潮水从来都会一致倒向所谓的道德制高点，不管真假，不论对错。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怎么会疼呢？不过是动动手指就可以彰显自己的正义和三观正确，多么低廉便能称英雄的成本。

　　而她，本来就懦弱胆怯，风暴来临，甚至来不及呼喊就被巨浪卷入海底，聊无声息，万劫不复。

　　“嗯。”任苒回过神，很快地又下头，囫囵着吃了两个饺子，“谢谢你，沈煜。”

　　说完这话，便有液体一滴滴地砸进了盘子里。任苒极快地擦干眼泪，努力地笑了笑。

　　“苒苒.”沈煜被那笑刺痛了，心疼地替任苒抹掉没擦干净的泪痕，“你要是不想笑，就别笑了。”

　　半晌，任苒点点头。

　　这一晚，两人依偎在温暖的床铺，整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像是短暂地于他们远离了一样。自从出事之后，任苒失眠焦虑的毛病就又犯了，靠着沈煜，她其实也并没什么太大睡衣。捏着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摸。

　　黑夜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任苒越怪，沈煜越担心。搂着怀里暖暖的人儿，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是久违的安心和温暖。时间一分一秒过，任苒不自觉合上了眼睛，意识渐渐模糊，睡意渐浓，终于得了一个安稳觉睡。

　　如沈煜所言，周凝语家长那边尽管开始不同意，但禁不住曹湫涵和沈煜连番举证和施压，加上教育部门调查的结果一处，最终删帖道了歉。

　　市教育局贴了告示，证明任苒确有失职不查，但并没有导致学生跳楼主要责任和嫌疑。并且出于师德，也主动参于赔偿。网络上“刘某某”指出的辱骂和体罚学生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望大家周知，理性判断。

　　此结果一出，原本批判任苒的风向瞬间调转，甚至又掀起了老师容易被家长误会，是最底层的公务人员，多么辛苦不易的讨论风潮。

　　看到这些，任苒并没有觉得多欣慰，只是觉得好笑。狗屁支持，任苒才不稀罕。今天是支持，那明天，那把狠狠插进心窝的刀是不是又会朝向她？

　　“等我一下。”沈煜的车缓缓定在了江宁一中的校门口，任苒合上了手机，隔着车窗，看着熟悉的校门，解开了安全带。

　　“想好了？”沈煜问了一句。

　　任苒点点头，“嗯，想好了。”说完拿着自己的辞职信，路过校门，穿过操场，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小任啊，你这是何必呢？现在事情都调查清楚了，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

　　任苒没有回应，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事情最焦灼那几天，当周凝语的家长提出要开除她的时候，校方领导是如何满口答应的。事情不到自己身上，总有许许多多可以宽容仁慈的理由，可一但牵扯到自身，是宽厚也没有了，原谅也没有了。

　　这么大世界，这么冷酷的社会，各人顾个人，没错，任苒可以理解。

　　不知道的时候，可以忽略，可以相信，但如今知道了，便不行了。

　　“不必了，我要辞职。”任苒又重复了一遍，字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舍。

第34章 当这些事放生任苒……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刻， 任苒送了一口气。

　　好了，毕业三年，努力工作了三年， 竟然把自己熬成了一个无业游民。任苒在心里暗笑自己窝囊。

　　塑胶跑道，偌大的操场， 老旧规整的教学楼， 映入眼帘， 那么熟悉。在这里工作快三年。任苒很多次地畅想未来，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民教师，会教很多很多的学生， 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江宁扎根，生活总会越来越好。

　　想到这，任苒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的算是异想天开了。

　　“任老师。”刚想要离开，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是宋楠嘉。

　　“别这么叫我了，我已经辞职了。”任苒平静地回应了一句。

　　正赶上放假，学校里没什么人，宋楠嘉是回来送材料才偶遇了任苒。

　　周凝语跳楼这件事， 现在全学校上下谁不知道呢。宋楠嘉感叹之余，也觉得任苒真算是倒霉到了家。但除了感叹和安慰， 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做了。

　　“那以后.”宋楠嘉是想问任苒是怎么打算的，可转念想想， 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

　　“以后再说吧， 大概不会再做老师了。”任苒解释了一下，“你加油啊，带的班级成绩那么好！”

　　“要是没什么事， 我就先走了，我男朋友在门口等我。”任苒不想让沈煜多等，匆忙想要离开。

　　“嗯，再见。”宋楠嘉欲言又止，还是礼貌地说了再见。

　　“再见。”任苒走得很快，没一会就出走了校门。

　　上车的时候，沈煜正在跟许诚之打电话，说工作的事情，示意任苒稍微等一下。

　　“年后吧，现在项目夏璐妍已经做完了，暂时我就不去了，这不也快过年了嘛。”沈煜看任苒上车，一边说话，一边握住任苒的手，帮她暖着。

　　“大哥！你以为全世界都过农历新年啊，总行那边可没有什么新年假期。咱们分行哪年不是要轮番跟着那边的工作动向。”许诚之真觉得沈煜是长时间不工作脑子糊涂了，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沈煜面前，好好提醒他一下。

　　沈煜不太想让任苒担心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赶紧准备掐断电话，“晚点再说吧，我现在忙。”

　　“你又没上班，你忙什么？”许诚之这边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沈煜合上手机，朝任苒笑着说：“交上去了？”

　　任苒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很认真地跟沈煜说：“你去工作吧，不用担心我.已经耽误了你好久的时间了。”

　　尽管沈煜不说，任苒也能察觉出来，风投行业，一个人恨不能劈成两半使唤，市场大盘哪个都不等人，怎么会像他说的那样赋闲在家那么久。

　　任苒这话，沈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总感觉出事后之后，任苒变了一些，那具体变了哪里，沈煜说不上来。

　　“我昨天已经给妈妈打过电话了，跟她说了我要辞职的事情，也跟她说今年过年就不回去了。”任苒微微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跟沈煜说了。

　　当初自己一意孤行，不顾家人亲戚们的反对，留在江宁自己打拼，一番忙活，却落得了一个无业游民的下场。妈妈在电话里担心归担心，也没少埋怨她当初为什么不听话。年夜饭走亲戚，七大姑八大姨肯定少不了七嘴八舌的议论打听，说不准现在就都在暗地里嘲笑她不自量力，心比天高了呢。

　　“没关系，我陪你在江宁过。”沈煜知道的任苒在顾虑什么，丢了工作，还被全网谩骂，这么大事情，亲戚朋友们算是人尽皆知了，回去的话，这个年怕是不好过。

　　赔偿款一共是四百万，当初为了尽快平息，沈煜是和校方一起承担，出了一百五万。这个钱，沈煜不提，任苒却记得。

　　只是一百五十万，对沈煜来说，可能只是几次收益不错的投资就能解决的事情，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赔偿的事情，我.”任苒本是想说自己想想办法会还上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怎么想办法，那是一百五万，不是十五万啊。就算把她自己给卖了，也未必值这个价钱。

　　沈煜皱了皱眉，赶紧打消任苒的想法，“想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还。”

　　任苒被反驳的没话说，也没底气说，又一次沉默了。其实她也很好奇担心沈煜父母的想法，自己现在没有了工作，又经历了这么大个事，还没结婚沈煜就花了一百五万替她赔偿。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好了，不说这些了，送你回家吧。”沈煜口气软了很多，安抚着任苒，小心哄了哄，“回家好好吃顿饭，睡一觉，别的事情明天起来再说。”

　　已经是一月下旬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回去的路上，透过车窗，能看见道路两边的路灯和树木上都做了好看的装饰。

　　沈煜送任苒到家，刚要准备动手做晚饭，任苒抢先，“今晚我来吧。”

　　沈煜没拒绝，点点头，替她戴上围裙。

　　晚饭没做多复杂，任苒煮了一些冰箱里之前包好的小馄饨，又炒了个青菜，两人很快就吃上了热气腾腾的晚饭。

　　任苒吃了几颗馄饨，便放下了勺子，看着这些天为自己的事情四处奔走的沈煜，觉得心像是刀割一样难受，感动，愧疚，无力很多很多情绪压得她胸口生疼，好多话本来已经是汹涌而出，却生生卡在喉咙里，就没法张口。

　　眼看着沈煜快吃完，才的鼓足勇气开口，“沈煜。”

　　“嗯？”

　　“你去工作吧，真的。”任苒又一次提起沈煜工作的事情，“我自己待一段时间，没事的。”

　　两人的目光交叠在一起，沈煜有一点被任苒温柔怯懦的眼神刺痛了。她那么平静，坐在那，不哭不闹，要自己去工作。

　　他知道，现在任苒的心里一定有很大很大的负担，只是她不说，装得的若无其事，口是心非。

　　“好，明天我就跟诚之联系，你别担心这个了。”沈煜握住任苒的手，慢慢地跟她说：“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在家里休息一阵，等年后再想工作。还有赔偿的事情，怎么对你男朋友这么没有信心，我努努力，争取明年上半年再给它赚回来好不好？不许再想了。”

　　指尖有温热的触感，沈煜那双好看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是现在她能抓住的唯一的温暖。

　　“嗯。”任苒乖乖听话，尽量表现得稍微高兴一点，淡淡地笑了一下，点点头没再作声。

　　沈煜又安抚了两句，收拾好了碗筷，切了一些水果去客厅。

　　任苒没吃，只是安静地窝在沈煜的怀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沈煜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摸了摸她的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心里有点担心。

　　之前复诊的时候，医生就说过，抑郁症是一种复发概率很高的心理疾病。眼下经历这么个糟心的事情，又没有了工作，任苒要是像之前哭一哭闹一闹，沈煜还觉得心安一些。可自打那天回去之后，她就一直是这样平静，眼神暗淡无光，一坐就是一下午，本来话就不多，现在更是少言寡语。

　　“苒苒。”沈煜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累不累？要不要现在去睡觉。”

　　任苒摇摇头，挪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侧身躺在沈煜的腿上，“再多待一会。”

　　“好。”沈煜揉了揉任苒的头发，轻轻捏着她的耳垂，“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她好像更瘦了一些，躺在自己腿上，像是只乖巧的小猫一般，软软糯糯，也不说话，也不撒娇。

　　沈煜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工作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不公平，太多的黑暗面，如果说这些都冲着他来，要他去面对和解决，他是不怕的。可这样一件件糟心的事情发生在任苒的身上，那么多污言秽语朝着任苒砸去，他感到了愤怒，焦虑，甚至是恐惧。

　　他怕任苒会难过，会失去她最最最宝贵的那份真诚，怕她会再次陷入抑郁的狂潮里，再也翻不了身.

　　他的小姑娘，那么善良简单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呢？

　　想到这，沈煜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心情沉重，呼吸跟着重了几分。

　　“你怎么了？”任苒一向敏感，眨着有些肿的眼睛问道。

　　沈煜摇摇头，朝她笑了一下，碰了碰她的鼻尖。

　　任苒感受着耳垂上轻柔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睡意，只是觉得靠在他的腿上，离他近一些，心里那份挣扎，空洞，会有一点点缓解。

　　“冷不冷？”沈煜又问了一嘴，“去床上吧。”

　　这次任苒没有拒绝，翻过身，主动伸手，展开双臂，搂住了沈煜的脖子。

　　沈煜将她抱起，朝卧室走去。

　　寒冷而漫长的夜，注定是没法安眠的。

　　沈煜的忙了这许多天，抱着任苒，没一会便睡下了。

　　任苒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关于未来无数个疑问朝她飞来。

第35章 你要是睡不着，我……

　　在任苒的坚持下， 沈煜回去上班。

　　年关将至，江宁不少打工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乡。

　　事态渐渐平息之后， 生活看似恢复了平静。任苒看了一下存款，工作三年， 虽然也没攒下太多钱， 但维持几个月还是够的。

　　以后做什么， 任苒没想好。毕竟她本专业学的就是师范口，毕了业也一直是做老师，实在想不出， 离开了教师行业，她还能做什么。

　　失眠似乎更严重了一点，能睡着的时间少之又少。沈煜开始工作之后，一如既往的忙，任苒每天会强打起精神准备便当，然后隔着大半个江宁送去给沈煜。

　　偶尔任母会打电话来，有担心也有埋怨。任苒大多时候，都是老老实实地听着，感到麻木， 一言不发。

　　小年那天沈煜很早便下班了，刚出了电梯， 就给任苒打去了电话。

　　昨晚又没睡着，任苒这一整天都昏昏沉沉，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手， 她整坐在窗边，死气沉沉地望着窗外发呆。

　　“苒苒，今天小年， 我不加班，带你出去转转好不好？”

　　任苒本来是想拒绝的，外面看起来很冷，尽管她在家并没有什么好做的，无聊透顶，但她还是不愿意出去。但沈煜难得不加班，主动提出要带她出去，她不想扫兴，便答应了。

　　随手去衣柜里找了件大衣穿上，任苒怕冷，又找了一条厚实的围巾围上，穿戴整齐后下楼去小区门口等沈煜。

　　没等多大一会，沈煜就来了，看着任苒上来，包住她的手搓了搓，“等很久了吧，冷不冷？”

　　任苒摇摇头，“没等多久。”

　　“想去哪？”沈煜笑着又揉了揉任苒的头，“想不想喝奶茶，今天过节，可以喝。”

　　平常若是可以喝奶茶，任苒肯定高兴死了。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心里毫无波澜，但为了不辜负沈煜的好意，还是笑着点点头。

　　温热的奶茶，甜甜腻腻，软糯的珍珠吃在嘴里，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任苒微微侧了侧头，看着沈煜。虽然在开车，只能看到侧脸，车内光线也很暗，但还是能模糊地看到沈煜眼下的灰青。

　　任苒收回目光，垂着头深思，觉得很惭愧。沈煜忙了还这么一整天，回来不能好好休息，还要花时间花心思在哄自己开心上。

　　“沈煜。”

　　沈煜正开车，应了一声。

　　“我们回去吧。”

　　沈煜以为任苒是觉得没意思，“不想看电影吗？那你想去哪？我陪你。”

　　“不是。”任苒否认，没有直说，找了个理由。“想去你那，跟你待会。”

　　“好。”沈煜笑了下，打转方向盘，朝家那边开去。

　　北方的习俗，小年是该吃饺子的。

　　现包起来时间太久了，还是速冻饺子来得快一些。

　　任苒煮了一些，两人很快便解决了晚饭。

　　沈煜难得不加班，搂着任苒腻歪了一会，便觉得有些困意。

　　“把这个喝了吧。”任苒特意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递给沈煜。

　　“好喝。”沈煜没拒绝，仰头一饮而尽，却惹得任苒笑了。

　　“牛奶有什么好喝不好喝。”任苒苦笑不得，结果空的杯子，转身往厨房走，却被沈煜从背后保住。

　　任苒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嗔怪着，“干嘛呀。”

　　沈煜不说话，只是把头埋进任苒的脖颈间，轻轻地嗅了一下，“苒苒今天好香。”

　　“你怎么回事？”任苒被他鼻息扫过脖颈，有些痒痒的，“流氓。”

　　“怎么了？我亲亲我女朋友也不行。”沈煜搂着任苒不撒手，声音染了笑意，“抱一会。”

　　又待了一会，两人便熄了灯准备睡下了。

　　沈煜连着加了几天的班，正是累的时候，刚刚喝过牛奶，大概也起了安眠的功效，抱着任苒，没一会就睡下了。

　　任苒感受着身边的人呼吸变得越来越平稳，睁开眼，黑暗里，仔细地看着沈煜，轻轻用手勾着他的五官沦落。

　　每一个失眠的夜晚，黑暗就像是一只无情的怪兽，咆哮着带她一起往深渊坠去。

　　任苒努力了半天，尽管很困，但就是难以入睡。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沈煜，任苒悄悄地起来，披了件大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冷风顺着窗户缝隙，还是能进来，任苒紧了紧大衣领口，叹了口气。

　　心上像是缠上了一团乱麻，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裹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任苒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时空的机器一样，一直在无序地运转，明明疲惫不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生存问题，工作问题，好多好多问题就一直挤在那，哪一个也解决不掉。

　　任苒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这种迷茫，痛苦，甚至觉得绝望到不能呼吸的感觉，又一起侵占了她。

　　事情过去也有一阵了，但任苒始终不敢去找刘医生复查，总觉得那像是一种宣判，以这样的状态去，百分百在劫难逃。

　　想到这，任苒有点害怕了。日子才眼看着要好起来啊，如今还是被现实的照妖镜给打回了原形。如果真的是复发了，那她和沈煜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好困，好累，好烦。

　　这里应该是没有安眠药的，任苒有些痛苦地拍了两下脑袋，变得急躁。

　　不知坐了多久，卧室那边传来了声响。

　　沈煜迷糊中感到身侧空空，睡意消了一半，去客厅找了一圈，才看见在阳台的任苒。

　　没开灯，屋里光线很差。阳台上的人，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明显能感受到心猛地疼了一下，沈煜站在不远处，很难迈步走过去。走过去要说什么呢？

　　这几天，任苒一直都坚持给他送饭，说话也不紧不慢，看着心情是不错的啊。

　　似乎是有所察觉，任苒抬起头看了一眼，便朝沈煜走了过来。

　　“你怎么醒了？”

　　沈煜没回答，伸手抚平了任苒有些微皱的眉，“是睡不着吗？”

　　任苒笑着点点头，“没事，可能是因为喝了奶茶，今天这家的茶水放的多了一些。”

　　任苒越不说，沈煜越难受，又不知道怎么去追问，只好商量着：“阳台冷，回卧室吧，你要是睡不着，我陪你聊天。”

　　“好。”任苒没有拒绝，乖乖地跟着沈煜回了卧室。

第36章 苒苒，别怕，我会……

　　回到了卧室， 任苒钻进沈煜的怀抱里，周身的寒意渐渐被驱散。

　　“想聊什么？”沈煜中途醒来，困意未消， 勉强撑起精神，口气温和地问。

　　任苒稍微犹豫了一下， 摇摇头， 她心里清楚得很， 沈煜忙活了一大天，明天还有视频会议要开，哪里有精神和力气在深夜跟自己聊天， “不聊了，我困了，睡觉吧。”

　　沈煜拍了拍怀里的人，知道任苒根本睡不着，“我睡不着了，你陪我聊。”

　　“过年来我家好不好？”沈煜问了一句。

　　任苒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应答：“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顺着过年的话题，讲起了家乡习俗。

　　又聊了一会， 任苒咕哝了一句好困后，便不再说话， 装作睡着了。沈煜工作忙，休息再不好， 真的会很累。

　　沈煜又轻轻摸了摸任苒的背， 见怀里的人没有反应，松了口气，捏了捏鼻梁， 打了个哈气，小声地说了一句：“苒苒，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本来就没睡着，沈煜的话任苒当然听见了。不敢动，但心很暖，眼眶一热，有热烈的泪水掉了出来，打湿了睡衣布料。

　　从小到大，任苒学会的最拿手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别离。一路求学，后来又开始工作，身边的朋友换了一波又一波，亲人们也会因为年老疾病相继离开。曾经以为的一直和永远，真的不过是一句年少的戏言，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人对她说一句一直陪着你了。

　　夜很深，也很静，静到能听见身边睡着的人，有力的心跳。

　　任苒安心了许多，闭着眼，脑子里混乱的思绪渐渐地拨冗开，留下一片清晰安静，朦朦胧胧，睡意渐渐袭来。

　　江宁分行办事处毕竟再国内，还是要入乡随俗给绝大部分员工放假的。只是像沈煜他们这样职位高一些的，还是要跟着总部那边的脚步，时刻关注动向，在家办公，随叫随到。

　　上午，沈煜刚赶着是时差，刚开上视频会议，沈焓就上门来了。

　　是任苒开的门，自从出事之后，也很久没见到沈焓了。

　　“小苒姐！”沈焓很兴奋，顾不得手上的许多东西，冲过来紧紧地保住了任苒。

　　任苒笑着摸了摸沈焓的头，待沈焓放开，接过她手的东西。

　　“我哥呢？”

　　任苒把东西放进厨房，又仔细叮嘱了一句：“在书房开会，小点声。”

　　“哦！”沈焓很久没见到任苒了，财顾不上沈煜。围着正收拾东西的任苒，喋喋不休地说着。

　　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来问道：“对了，小苒姐，你真的辞职了？”

　　任苒正忙着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过神来后点点头，“嗯，辞职了。”

　　“没关系，换个学校就是了。等年后再慢慢找。”沈焓神经大条，根本也没往深处想。

　　任苒摇摇头，笑了一下，“以后，不打算做老师了。”

　　沈焓显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半天没说话，回过神，很快凑过去笑嘻嘻地跟任苒说：“没事，我哥可以养你！”

　　任苒轻轻用手戳了戳沈焓的小脑瓜，笑笑没说话。

　　“这都是我妈让我给你们拿过来的。”沈焓看着任苒一件件地把带来的东西归为，解释着：“找红枣，桂圆，我妈说拿过来让我哥给你多煮水喝，对身体好。”

　　“还有这饺子，是我妈昨晚刚包好冻起来，我哥爱吃牛肉馅儿的，我妈还给你包了猪肉芹菜的，两样都有，你们放在冰箱里，懒得做饭的时候慢慢煮着吃。”

　　“还有这个，我妈说是安眠的，你和我哥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点一些放在床头。”沈焓拿着某香薰品牌的最新产品，兴高采烈地说着。

　　她一件件地解释，希望任苒的心情能稍微好一些。

　　任苒收拾一番下来，也花了一些时间，沈父沈母真的是拿了很多东西过来，最让任苒感动的是，这里面大部分东西是带给她的。

　　“帮我谢谢叔叔阿姨。”任苒收拾妥当之后，从冰箱里拿出三块百香果蜜，冲了三杯水，留了两杯在客厅，端着其中一杯去了书房，“我去给你哥送去，等我一下。”

　　任苒怕打扰到沈煜，刻意放轻了动作，小心推开门，把温热的百香果蜜放在沈煜的桌上。

　　“谢谢。”沈煜这边正赶上中途休息在看大盘，看见任苒进来，心情更好了，接过水，还顺势搂过来人亲了一下脸颊。

　　任苒不好意思地笑着摸了摸脸，“专心工作。”说完，便退出了书房。

　　沈焓在客厅等着的一会功夫，干了大半杯的百香果蜜，见到任苒过来，兴奋地感叹：“小苒姐，你这手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好喝啊！”

　　任苒没作声笑了笑，也喝了一大口，在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去复查的事情。身体是自己的，即使她能对所有人装作没什么大碍，但无休止失眠，是独处时那种绝望，孤独，无意义感，她能深刻地，实实在在地感受到。

　　一直脱下其总归不是办法。

　　“小苒姐，你这做的根本就不必外面的奶茶店差，还有上次我去你家，你做的那个什么.芋泥肉松卷！”沈焓喝光了手里百香果蜜，“开个甜品店，这水平绝对绰绰有余！”

　　话说完，沈焓反应过来，“对啊，你做蛋糕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开一家甜品店呢！”

　　“嗯？”任苒完全没反应过来。沈焓一向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这点倒是随了沈母。

　　“我说，你不是不打算再当老师了嘛，开一家自己的甜品店，不好嘛？”

　　倒不是不好，沈焓这么一说，任苒是有一些心动的。但开一家店哪里是像说起来那么容易，找房子，装修，学习，哪个不需要费时费力，最重要的是费钱！

　　沈煜替自己赔偿的一百五十万尚且没有着落，自己存款是有一些，但还完全不足以支撑开一家店。

　　“你开店，我也投资！”这点眼力见儿，沈焓还是有的。虽然她是个月光族，但是早些年上大学的时候，沈父沈母还有家里的长辈，给过她一笔钱，这么多年，都已经毕业工作了，也没动过。

　　“投资什么？”沈煜正巧结束了工作，从书房出来的，听了一耳朵两人的对话。

　　“给小苒姐投资开甜品店！”沈焓兴奋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沈煜听了看了任苒一眼，目光温柔。如果是任苒愿意，他当然高兴支持。不做老师，以后总还是要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做下去。倒不是说要赚多少钱，重要的是人总要找个心理寄托，精神世界不能垮。

　　“你喜欢？”沈煜坐在任苒旁边，拍了拍她有些微凉的手背，算是鼓励。

　　任苒一时动心，但还是得从长计议，开店总归是大事，一时兴起，草台班子总是不行的，还得慢慢来，慢慢盘算，“就算开，我也得先学一阵，年后再说吧。”

　　“你本来手艺就好，去系统学习一下，肯动不是难事啊。”沈焓凑过来，鼓舞着任苒。

　　被兄妹俩这么一说，任苒真的开始在心里盘算了。

　　只是怎么着，这些事都要年后再说。

　　沈焓又叽里呱啦说了好久，最后在沈煜那吃过了晚饭后才离开。

　　沈煜没什么事，工作也处理完，便和任苒一起去送沈焓下楼，顺便在小区里散散步。

　　“苒苒，过几天，我们家和曹家要在一起吃顿饭，我带你去好不好？”沈煜牵着任苒的手，脚步放缓。

　　“曹家？”

　　沈煜耐心地跟她解释，“就是帮你谈判的那个曹律师曹湫涵，我们家跟他们家一直关系都不错，她跟我和小焓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任苒点点头，心下冒出四个字——青梅竹马，忍不住打趣，“这又是你哪一路的追求者？”

　　沈煜被逗笑了，的瞧着任苒这一会心情不错，都有闲情逸致拿自己开玩笑了，“哪路都不是。”

　　本来想接一句土味情话来着，但想想还是说不出口。

　　任苒倒是没有拒绝，答应下来。毕竟沈父沈母对她那么好，长辈的面子怎么能驳回呢。

　　又走了一会，任苒思索再三，还是下定决心张了口，“沈煜，明天，我想去复查一次。”

　　复查本身是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那种悬而未果，担心会迎来的不好结果的恐惧。

　　最近的种种症状，不仅任苒有感觉，连沈煜都察觉到了。失眠，多梦，控制不住的那种孤独失落感，越来越强烈。

　　“好，我陪你去。”沈煜语调轻松，他不想任苒过度担心，“没事的，只是复查一下。”

　　任苒沉默着点点头，更用力一点地握住沈煜温热宽厚的手掌，像是握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

　　“回家吧，外面太冷了。”沈煜又帮任苒紧了紧大衣领口和围巾，握住任苒的手，插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朝家的方向走去。

　　是啊，回家吧，外面如果太冷，如果累了，倦了，就朝回家的方向走。

第37章 任苒没有拒绝，善……

　　赶在过年之前， 沈煜陪着任苒去了一次心理咨询所。

　　前段时间的事情，刘医生也在微博上看见了，期间也给任苒发过很多消息询问安慰。

　　做过了测试和检查， 任苒独自一人坐在诊室里，有一点紧张害怕。

　　“你说吧， 刘医生。”鼓足了勇气， 任苒垂着头询问。

　　“嗯， 你也先别太担心，结果是不太好，但也有可能是短期内经历变故造成的抑郁情绪积累， 这个还需要的一段时间才能下定论。”刘医生看了看手里的单据，“失眠很严重。”

　　任苒没出声点点头，想了一会，“能不能.来点安眠药。”

　　安眠药这东西很多失眠的人都会吃，但实际上它并不会真正地改变身体状况，只是暂时性地麻痹性神经后入眠。尽管大家都知道这药的本质，也知道吃它可能会产生依赖性，可失眠的人还是会吃，因为失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 最痛苦的事情了，能入睡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那我给你开单据， 你去医院开一些吧，一定要按剂量服用， 偶尔吃一些。”刘医生扯了单据， “一会再做一下催眠治疗吧。”

　　任苒点点头，出去跟沈煜说了一下，“你先回去吧， 我做完自己回去就好了。”

　　见任苒情绪不算太高，沈煜大概能猜到复查的结果不算太理想，本来还想坚持在这陪着的。

　　“回去吧。”任苒一再坚持，沈煜拗不过她，下午又正好有事要处理，便回去了。

　　催眠是治疗心里类疾病的一种常见手段，任苒最严重的那年，几乎是隔几天就要做一次。隔三年多，又一次躺在熟悉的位置，任苒只觉得疲惫，甚至是无力挣扎。

　　以前难过的时候，会一直哭，一直声嘶力竭的跟妈妈吵。但这一次事后，她好累，连哭都绝浪费力气，坐在窗边，其实，好多次恍惚，她都有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外面又下雪了，江宁在南北分界线上，所以冬天下雪的量不大，落在冰冷地面上，也是立刻会融化掉。

　　任苒没有打车，也没有做地铁，撑着伞，朝江宁市第一人民医院走去。

　　真冷啊，彻骨的风夹杂着小片小片的雪花直往领口里钻。

　　医院人不多，任苒拿着单据，很快领了药。

　　领过药，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食材，回家的时候，沈煜还没结束工作。

　　炒了两个素菜，任苒把排骨，玉米和山药处理干净，煨了一锅浓汤。

　　忙完这些，沈煜刚好回来。

　　“吃饭吧。”任苒正在厨房盛饭，便没有出去迎，等了半天没有相应，便放下碗筷想去看看。

　　刚要转身，身上还残留着外面归来带着寒意的人便从后面将她抱住，“给我尝尝汤。”

　　任苒被惹得一笑，无奈伸手拿来勺子，舀了一勺就放在手边的汤，凑到嘴边吹了吹，“有点烫。”

　　“好喝。”沈煜喝过汤，还是不撒手，腻歪了一会，小心地问：“刘医生怎么说？”

　　“没说什么，也有可能是抑郁情绪导致的，让我年后再去一次。”任苒心里知道自己这就是复发，说不准还有恶化的可能。

　　沈煜从后面握住任苒的手，把头放在她劲间，安抚一样蹭了一下，“没事，年后我再陪你去。”

　　“嗯，吃饭吧。”任苒其实很逃避在沈煜面前提她的状况，她始终觉得自己这样不堪，脆弱的一面，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沈煜面前，让她很难受。

　　饭菜上了桌，任苒吃了两口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跟曹律师他们吃饭啊？”

　　“定了明天晚上，明天我也什么事，陪你去逛逛街？”

　　自从出事之后，任苒基本没有再进行任何娱乐活动，过新年的衣服也还没添置，明天跟曹家吃饭，总不好丢了沈煜的面子，便答应了。

　　冬天的白昼总是很短，吃晚饭那会，雪停了，天就已经黑了。

　　陪沈煜在书房看了会书，洗漱过后，沈煜先上了床，半天不见任苒过来，便去看了一眼，正巧看见任苒吞了一片药。

　　“不舒服，吃得什么？”沈煜皱着眉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还摆在桌上来不及收回的药瓶，“安眠药？”

　　“嗯。”任苒没有否认，点点头，“睡不着。”

　　任苒失眠，沈煜是看在眼里的，那么多个漫长的夜晚啊，总是睁着眼睛到天亮，亲眼见证绝望的一天又开始，是多么令人绝望和窒息。

　　“偶尔吃一次就好。”沈煜心疼地摸了摸任苒的头，“睡觉吧。”

　　任苒点点头，跟着沈煜回到卧室，钻进了暖暖的被窝，钻进了沈煜怀里。

　　睡不着的时候，沈煜总是喜欢轻轻地揉捏她的耳垂，帮她舒缓。

　　大概是药效起了作用，任苒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在沈煜的臂弯里，渐渐入睡。

　　这一晚，借着药效，任苒终于一觉睡到了天亮。

　　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沈煜已经起来准备早饭。

　　睡得着，人的心情会跟着好许多，血色气色也会恢复一些。两人吃过了早饭，便开车去了商场。

　　任苒买衣服一向纠结，逛了一家又一家，也没买一件。沈煜倒也不嫌烦，跟她一家家地换，偶尔会提提意见。

　　逛了许久，最后选了一条棕色格子的毛呢格子裙，还有意见米白色的毛衣。

　　正巧逛到了家珠宝首饰店，任苒一眼便看中了一直通透的翡翠镯子，“这个阿姨会喜欢吗？”

　　店员把镯子拿出来递给任苒仔细看，越看越喜欢，任苒有点小小的兴奋，“我买这个送给阿姨当新年礼物吧。”

　　“好。”沈煜带着笑意，跟导购说了一下，“包起来吧。”正打算付钱，被任苒拦下来。

　　“我买给阿姨的。”

　　沈煜没拒绝，只是也挑了一直成色差不多的翡翠镯子也叫服务生包了起来，“那我买这个给你妈妈。”

　　任苒愣了一下，继而回过神来笑着点头，“好。”

　　买过了衣服，时间也差不多了。任苒回去换可以一身衣服，又化了淡妆，跟着沈煜去了预订好的餐厅。

　　是提前定好的房间，任苒和沈煜到的时候，沈父沈母还有沈焓已经来了，曹家还没到。

　　“叔叔阿姨好。”任苒乖巧地打了个招呼，便落座在沈煜旁边的位置。

　　“小苒来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沈母一向对任苒很热情，招呼着她坐下后，递过来菜单。

　　沈煜主动安排点菜，又问了一下沈焓，很快商量好了菜单。

　　等了没多大一会，曹湫涵和父母也都到了。

　　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曹湫涵便看见了坐在沈煜旁边的任苒。

　　这算是认定了，这种家庭聚会也一并带着来了。

　　“湫涵姐姐。”沈焓跟曹湫涵关系不错，看见她进来，冲过去打了个招呼。

　　两家本就交好，坐在一起，围绕着儿女工作感情的话题总是说不完的。

　　曹家父母是第一次见到任苒，“这是沈煜的女朋友？”

　　“是啊，都三十多了，终于给我们俩领回来一个了。”沈母对任苒一直都很满意，“来，孩子，过来跟你曹叔叔，王阿姨打个招呼。”

　　“叔叔阿姨好。”任苒今天化了淡妆，又精心打扮了一下，看起来很乖巧可爱。

　　“好，好。”曹家父母看起来也很和蔼，任苒松了口气，刚坐下，无意间撞上了曹湫涵的目光。

　　该如何描述，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像审视，又像是观察，还有一种说不出疑惑。

　　任苒不知为何，莫名心虚，低下头，躲避掉了她的目光。

　　“我给你点了菊花茶，败火。”沈煜倒没察觉，给任苒倒了一杯刚上来的菊花茶。

　　轻啜了一口，任苒觉得不错，转移了注意力在长辈们聊天的话题上。

　　“湫涵怎么样啊，什么时候也找个男朋友啊。”这种长辈做局的饭桌上，大多都一样，家长里短，围绕着儿女，总是少不了催婚的话题。

　　曹湫涵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啊，工作忙啊。”

　　曹母一听找个理由就来气，“我们一催就说是工作忙，天天忙，忙到最后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急什么，我女儿这么优秀又不愁对象。”曹父倒是看得开，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他才舍不得女儿随便嫁出去，“找也得找个好的。”

　　曹父说这话的时候，曹湫涵的目光不太显眼地朝沈煜这边瞟了瞟，沈煜没在意，被任苒捕捉到了一瞬。

　　好不容易越过了找个话题，两家父母聊得也开心，不知不觉，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因为高兴酒也喝了不少。

　　中途任苒去了趟洗手间，刚出来，便极为“不巧”地碰上了曹湫涵。

　　“聊一会吧。”曹湫涵口气倒没多凌厉，也没多大恶意。只是可能做律师时间久了，职业病，看谁都像是审理当事人，所以目光看起来多少有些严肃吓人。

　　任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来也不觉得奇怪，善意地笑了一下，点点头，没有拒绝，坦诚地回答，“好。”

第38章 因为我在乎你

　　找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拐角， 任苒站定，“曹律师，你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曹湫涵一时没有回应， 沉默了一会，转过身， 看向任苒， “学校的事情都解决了？”

　　“嗯。”任苒淡淡笑了一下， “解决好了，还要谢谢曹律师这么尽心帮完。”

　　曹湫涵摇摇头，“不用谢我， 如果不是因为沈煜，我也不可能接这样的委托。”

　　任苒料到是因为沈煜的关系，他们一起长大，感情不错，之前也听沈煜提过。

　　“任苒。”曹湫涵向来骄傲，即使她喜欢沈煜，也不愿意低头。即使眼前这姑娘，除了年轻温柔，她真的看不出来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但既然沈煜已经认定了她， 多说无益，“你要好好爱他。”

　　任苒愣了一下， 抬头撞上曹湫涵热烈的目光。该怎么描述那目光，大概是有不甘， 有祝福， 有好多好多情绪在似水的眼眸里闪动。

　　“我会的。”任苒很坚定地回应。

　　曹湫涵听到了肯定的回答，笑了笑，“以后叫我湫涵就好。”说完拍了拍任苒的肩膀， “回去吧，再不回去，他们该着急了。”

　　两人回去后没多久，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沈煜开车送沈父沈母还有沈焓回去后，载着任苒回家。

　　“刚才怎么去了那么就洗手间，是湫涵和你说什么了吗？”沈煜有些不放心，询问了一下。

　　任苒摇摇头，笑着看向沈煜，“时间还早，我们去看电影吧。”

　　看样子，任苒心情不错。自从出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要求出去玩，或者进行任何娱乐活动了。

　　沈煜当然答应，笑着抽出手来摸摸任苒的脸，调转了方向。

　　大概是赶上了年关，电影院人不多，两人选了最后面中间的位置。

　　一整场电影下来，任苒一直握着沈煜的手没松开过。

　　从电影院出来，准备回家的时候，沈煜忽然拿出糖给任苒。

　　“牛轧糖，你什么时候买的？”任苒低头笑笑，拨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还是最熟悉的味道，吃这个牌子的牛轧糖，就像是慢慢品味回忆一样。它的味道一直伴随着任苒和沈煜在一起这些年。即使是分开那么久的时间里，沈煜宁可花高昂的跨国邮费，也要买许多，一直放在公寓里，时常吃一块。

　　“车上一直都放有。”沈煜声音带着笑意，“把安全带系好，回家了！”

　　任苒乖乖听话，调了一首比较舒缓的歌，等着沈煜开车到达。

　　忙活了整整一天，洗过澡，任苒感到疲惫，但长久失眠的恐惧感始终缠绕着她，不吃安眠药，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又睡不着。

　　“今天先别吃了，我陪你聊会天，说不准一会就困了呢。”沈煜刚好洗完澡，看见任苒正捏着药瓶，上前安抚了一句。

　　任苒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放下药瓶，去了卧室。

　　夜晚总是安静得让人心慌，任苒躺在沈煜的旁边，呼吸的频率不自觉地加快。

　　沈煜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慌乱压抑，刻意找了话题来聊，“苒苒，小焓那个提议你想的怎么样了？”

　　“开甜品店？”任苒这些日子，其实一直都有考虑，但还没有下定决心。

　　“是啊，”沈煜隔着被子握住任苒的手，“你想做吗？”

　　任苒是有些心动的，只是自己一没又开店经验，二又不会绝佳手艺，她有些拿不准，万一开不了几个月，开不下去怎么办。

　　“你先不用想太多了，如果你想做，可以先找一个甜品班学习一下，做熟练之后，喜欢的话，我们再慢慢想后面的事。”沈煜宽慰着任苒。

　　“那，等过完年，我去找找，先报个班试试。”现在不做老师了，总要找一份可以谋生的手段继续，只是对于未知，任苒永远都没有憧憬，只有恐惧。万一失败了，赔钱了，要怎么面对沈煜。

　　这些天，妈妈又提起了让她回家这边考公务员的事情，可就这么从江宁回去，她实在不甘心，而且如果回去了，她和沈煜怎么办？

　　“我当你的试吃员。”沈煜温柔地揉了揉任苒的头，将她揽进怀里，“一直陪着你成为甜品大师。”

　　什么甜品大师，任苒被逗笑了，心情放松了不少。靠在沈煜的怀里，又想起了曹湫涵今晚说的话。

　　要好好爱他。

　　沈煜对自己真的可以用掏心掏肺四个字来形容了。不计较她学历普通，单亲家庭。经历了舆论风波，离开教师行业，抑郁症复发，他还愿意主动帮忙赔偿，一直陪着自己。

　　“沈煜。”任苒用力搂住沈煜，小声地叫一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煜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好听，对着任苒说话的时候，永远是那么温软，“因为你是女朋友。”说完之后，又觉得意犹未尽，忽然动了动，凑近任苒，贴着她的耳朵，轻轻捻了一下，“因为在乎你。”

　　那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听，动人的话的了吧——我在乎你。所以可以熬过那么多漫长孤独的岁月，可以在不谓得失，不觉辛苦。这路遥马急的人间，能遇见，便已经是上上签。

　　“睡吧。”黑暗中，有一双手紧紧保住任苒，在她耳边轻念。

　　任苒觉得很暖，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慢慢散开，渐渐平静下来。

　　是要好好爱他的呀。

　　也不知道沈煜睡不睡着，任苒凑近，小声地说了一句，“沈煜，我爱你。”

　　新的一年在万众期盼下，终于来了。

　　一大早沈焓就敲响了沈煜家的门，叫上两人一起去把沈母缺的食材补齐。

　　任苒给妈妈打过了电话，知道她要去二姨家过年后，稍微放心，说了句新年快乐后，便挂了电话跟沈煜出门了。

　　除夕的上午，商店还是开门的，沈焓叽里呱啦念了一堆，将沈母要的食材买好后，已经快中午了。

　　新年新气象，家里大扫除了一番后，也贴上了春联，做了一番装饰。任苒进来的时候，也是耳目一新，“叔叔阿姨好。”

　　“好。”沈母招呼着的三人进来，“我跟你叔叔去厨房准备年夜饭，你们在客厅看电视，桌上有零食。”

　　沈煜去洗过了手，“我去厨房帮忙。”

　　“我也去吧。”任苒第一次来沈家过年，总不好什么也不做在客厅里干待着，自己的厨艺还算可以，做几道拿手菜也好。

第39章 我爱沈煜，要跟他……

　　任苒帮忙， 做了两道自己最拿手的菜。沈父沈母也都已经提早准备好了食材，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就准备好了。

　　“去客厅等吧，这边我帮忙。”沈煜帮着把菜端上桌， “储物室里有饮料，你和小焓去拿自己喜欢的。”

　　任苒点点头， 又追问了一句：“叔叔阿姨喝吗？”

　　“他们不喝， 一会我泡一壶茶给他们。”沈煜腾出手摸了摸任苒的头。

　　“走啊， 小苒姐，我带你去，我妈听说你来我家过年， 买了好多零食饮料，都在储物间。”

　　带了一些零食饮料上来之后，年夜饭也都上桌了。

　　“快坐下吧。”沈父张罗着大家多坐下。

　　满桌的美食佳肴，沈煜看着沈父沈母动筷后，也夹了许多菜在任苒的碗里。

　　毕竟是在沈家，任苒也不敢吃得太忘我，低头吃着饭，还是时刻观察着沈父沈母的表情。

　　“孩子，听沈煜说你辞职了？”沈母心里一直都有疑问， 之前沈煜就含糊其辞，如果两个人日子要过长久， 工作总不能一直悬着。

　　“妈。”沈煜小声提醒了一下，不想刺激任苒。

　　任苒被这么忽然一问， 也没太想好怎么回答。开店的想法还不成熟， 万一最后不成，让沈煜的父母怎么看自己。

　　“姚女士，你看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沈焓倒是不觉得怎么样， 起初她做老师也是为了图安稳，过日子。任苒既然在教师行业做不下去了，换个工作，也是好事啊，“小苒姐手艺好，打算开甜品店了！”

　　任苒就知道沈焓这个小鬼靠不住，家长们的思想本来就传统，尤其沈煜的父母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骨子里一定还是喜欢稳定体面的工作，开甜品店毕竟稳定性差一些。

　　“有这个打算，还没定下来。”任苒笑了笑，有些紧张，故作镇定。

　　沈母倒是没想到任苒是这个想法，一时间不能说是完全接受，面子上倒也还过得去。

　　沈父研究了一辈子天上的星星，却开放得很，“大过年的，怎么非要问人家工作的事。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安排，你就别跟着瞎操心。”

　　“好了，妈。”沈煜夹了块排骨在沈母碗里，“快吃饭，我们心里有数。”

　　“知道了！”沈母看着这父子俩一唱一和的，“我又没说什么。”

　　年夜饭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任苒吃过饭，主动收拾碗筷，走到厨房这边，发现沈母也在。

　　“阿姨。”任苒问了声好，然后低头默默忙乎着手里的活。

　　沈煜沈焓两兄妹还有沈父都坐在客厅看电视，没注意厨房这边。

　　沈母思忖了一下，解释了一句：“孩子啊，阿姨没有别的意思，阿姨做了这么多年老师，一直觉得教育行业很有意义，所以.就是觉得你不做老师了，有点可惜。”

　　“我知道的阿姨。”任苒能理解沈母的意思，毕竟为人父母，谁不想要自己孩子的另一半能从事稳妥体面的工作，“我一直觉得做教师，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

　　这会沈煜在，任苒也好堂堂正正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将给沈母听。

　　“过去这三年，我作为人民教师的每一天，扪心自问都是尽心尽力，不敢有一点松懈。”任苒忙活着手上的活，口气平缓，“只是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阿姨您也知道。不能说这件事动摇了我对人民教师这个职业的信仰和尊重，只能说我心里属于这个职业的那片土地已经塌方了。”

　　一夜之间，从优秀认真的青年教师，变成了暴力不关心学生的“杀人凶手”。信仰与希望的一夜崩塌，校方和家长冷漠地默默紧逼。让她再从事这份工作，就是一种折磨。

　　“我已经不再有能力有心力去做一名教师了，勉强下去，不过是惩罚自己，又误人子弟。”任苒整理好剩下的菜，抽了两张纸擦干净手，柔和地笑了一下，“阿姨，我仍然尊重教师行业，尊重您。但我也爱沈煜，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我也确实有开店的想法，能我确定下来，安顿好会告诉您和叔叔的。”

　　任苒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很坦诚，很淡定，像是直视心中的自己。宣之于口，那么平静释然。“好孩子，阿姨知道了。”姚绮梦听完任苒说了一番话，反映了一会，拍了拍她的手。

　　任苒在她们夫妻面前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样子，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的时候。姚绮梦之前还担心，这孩子安静稳妥是好，太没主见太平淡的话，未必能跟沈煜过得长远。今天听着她如此平和淡定地讲了这么多，方才明白，小姑娘不是没有自己的主见，只是从不轻易说出口，有自己的小世界罢了。

　　而这点，沈煜早就知道。

　　“去客厅吧，他们都等着一起看联欢晚会呢。”姚绮梦笑了笑，拉着任苒却客厅。

　　“阿姨您先去，我泡壶茶给叔叔，很快过去。”任苒记得沈煜之前有提过，沈父没什么爱好，除了平常会偶尔下下棋，就是极爱品茶了。

　　任苒记下了，还托家在外地的大学同学买了上好的蒙顶茶，赋闲在家的这些日子，学了一阵，现在技艺也算纯熟，很快便泡好了一壶，送去了客厅。

　　沈父本就喜欢喝茶，加上蒙顶茶茶质不错，任苒冲泡手法得当，沈父喝过后大为喜欢。

　　任苒松了口气，安静地坐回沈煜身边。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沈煜小声地凑在任苒的耳边问了一句。

　　“你猜？”任苒才不要告诉他，“你安心看春晚。”

　　沈煜挑了挑眉，笑着没说话，只是握着任苒的手放在腿上，趁着沈父沈母专心看节目的功夫，亲了任苒的脸一下，惹得任苒脸微红，瞪了他一眼。

　　沈煜自觉不错，笑意加深，目光重新回到电视。

　　江宁人过年没有吃饺子的习惯，快要零点的时候，沈母去厨房煮了一大锅汤圆。

　　任苒入乡随俗，跟着吃了碗汤圆，等着零点的钟声敲响。

　　守岁是每个人孩童时期最期待的事吧，似乎跨过了那一年又一年的关口，就能奔赴到梦寐以求，无比期待的长大之后。

　　只是那时，太天真了。长大未必是坏事，但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沈父沈母年岁大了，零点一过，也都累了，很快便走上楼休息了。

　　“睡这么早！”沈焓耸了耸肩，凑到任苒身边，“小苒姐，你陪我玩，去我房间，今天在这住嘛。”

　　沈煜才不会给沈焓机会，点了点沈焓的额头，“赶紧去睡觉，别折腾她。”

　　沈焓抱着任苒才不撒手，“哥你怎么着小气，就把女朋友借我一晚怎么了？你不是有自己房间嘛，回你房间去。”

　　任苒最近失眠得厉害，反正也是睡不着，“没关系，我不累，你去休息吧。”

　　沈煜瞪了一眼沈焓，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那我上去了。”

　　沈焓得逞后，开心坏了，拉着任苒回了卧室。

　　“小苒姐，我最近看了可多甜品店的装修攻略了，等年后我们一起去选地址，选装修。”换过衣服，熄了灯，两人躺在床上，沈焓搂着任苒的胳膊很兴奋，“这样我就是甜品店的大股东了！”

　　任苒被惹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开不起来，或者客人不多，开不下去怎么办？”

　　“怎么可能，我沈焓吃过江宁这么多家甜品店，好坏还是会评判的，小苒姐你就大胆去做，我相信你。”

　　任苒宠溺地摸了摸身边握着自己胳膊的小鬼，还真是一家子兄妹，说话都是一样的霸气口吻。

　　“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我入股啊！”沈焓知道任苒有顾虑，大手一挥，“快来舔舔我这个大金主！”

　　“是是是！”任苒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大金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聊了好一会。

　　沈焓平常总是喜欢熬夜，但是靠着任苒，没一会竟然就困了。

　　“小苒姐。”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搂着任苒模模糊糊地看了一句，“我哥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大概是真的要睡过去，声音极小又混乱，不仔细听，也听不清。

　　“没关系的，我陪着你，别怕。”说过这句话，沈焓彻底睡着了。

　　任苒微微侧过头，帮她盖好被子，好一会才轻声回了一句，“好的，我知道啦！”

　　除夕夜总是难得，任苒入睡还是有些困难，望向窗外。

　　安静的夜里，还是要与那些孤独，压抑的情绪做斗争。任苒知道自己体内困着那些忧郁的细胞，没到夜晚就会集体作祟。

　　身边的人睡得正熟，任苒深吸了口气，理了理凌乱的思绪，尽管汹涌着的不良情绪还是站着主导，还是尽力在压制，用最后一丝理智做着斗争。

　　不能倒下，怎么倒下，身后是挚爱的人啊。

　　任苒疲惫地叹了口气，合上了眼。

　　新的一年，无论是好与坏，未知还是确定，都又要开始了。

第40章 谢谢你也做我的月……

　　过了大年初一， 沈煜带着任苒回家的路上商量，要不要考虑去外面散散心。

　　“会不会影响你工作？”任苒虽然很想去，还是不放心地询问。

　　沈煜停好车， 跟任苒解释，“不会， 有紧急工作大家会在线上讨论处理。”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 任苒情绪始终都不高， 趁着过年的功夫，沈煜的想带着她出去转转，散散心。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等电梯的时候， 沈煜问了一句。

　　任苒摇摇头，“你决定吧，都行。”

　　回家之后，沈煜看了一眼手机里热门推送的景点，思考了一会，问任苒：“去海边可以吗？”

　　任苒的家乡是内陆城市，连河湖都很少见。

　　“好啊。”任苒没什么意见，反正去哪也不重要，主要是跟沈煜在一起散散心， 年后也该找找甜品培训班。

　　这两天过年，她也在网上看了一些甜品教程， 正好回来的路上在超市买齐了原材料，趁着的沈煜收拾行李， 就想先试试看， 做一次芒果千层。

　　教程看起来都容易，但实操起来并不简单。任苒虽然善厨艺，但正经做甜品， 次数不多。连着两次打发奶油，都不成功，好不容易第三次试验成功，平底锅煎出来的饼皮太薄，漏掉了。

　　任苒有些泄气，烦躁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面对着自己眼前的一片狼藉，正在原地，不说话也动手自己做。

　　沈煜简单地收拾好行李，来厨房看任苒，“没关系，第一次做嘛。”说着本意是要手上帮她收拾，被任苒阻止。

　　“我自己来。”任苒不想沈煜帮忙，就算自己很烦很挫败，但总不能事事都依赖沈煜。日后开店，还会有很多状况和困难，都要靠自己解决。

　　沈煜没有坚持，“那我去客厅等你。”

　　“好，”任苒点点头，没再应声，沉默地把漏掉的饼皮收拾好放在一边，重新调制原材料制作。

　　又忙活了整整一个小时，任苒总算做完，小心翼翼地切了一块，卖相还不错。

　　“尝尝看。”任苒收起刚才做蛋糕的不好情绪，把切好那一块递给沈煜。

　　芒果千层本身也不算难，算是一道好吃又不容易出错的甜品。沈煜用叉子送了一口到嘴里，味道确实不错，“挺好吃的，你尝尝。”

　　任苒也跟着吃了一口，是不错，但也谈不上特别好吃。江宁现在那么多甜品店，要想开得下去，总要有自己的特色。

　　“嗯，吃着还好，等咱们回来，我再慢慢学。”任苒又尝了好几口，自我安慰后，转移了话题，“机票和酒店你订好了吗？”

　　“订好了，明天上午的，我定好闹钟叫你起来。”沈煜见任苒的发丝上蹭上了奶油，边说边用手帮她擦掉。

　　任苒点点头，现在过年，外面的游客应该也不多，出去散散心，新的一年，总要有新的开始。

　　“我跟刘医生打过电话了。”吃过蛋糕，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任苒思考了一下还是说了。

　　自己的情绪任苒自己清楚，在沈煜的父母面前，甚至在沈煜的面前，她都很努力地支撑起一副还算正常的模样。可每每到深夜，天上繁星点点，月光似水，莫名的恐惧和落寞感就如潮水般向她涌过来，像快要溺死一般，连发出呼救声都艰难无比。

　　“我和她商量，年后回来，继续接受治疗。”任苒真的受够了那种无休止往下沉伦的感觉，比起三年前，更折磨人的是，沈煜这样尽心尽力地帮她，爱她，她实在不愿意自己回应沈煜的是每一天都要死不活，萎靡不振的样子。

　　所以，就算抑郁再可怕，她也已经是退无可退，要直面了。

　　“你想好了？”沈煜担心，又多问了一句。

　　“嗯。”任苒靠着沈煜，忽然起身，看向他，目光里有少有的坚定。

　　任苒的眼睛本就生得细长温柔，只要稍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看起来就柔和委屈惹人心疼。

　　沈煜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眼，动作很轻，“怎么了？”

　　“我会努力的，昨天我和阿姨说了。”有些话，当着长辈的面说出口容易，但是到沈煜面前，便有些难以启齿。

　　任苒又凑近了一点，搂着沈煜的腰，眼神清澈，口气温柔但坚定，“我爱你，我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任苒一向是温吞的性子，从来不会直接地表达自己热烈的情感，说爱容易，坚定地说要一辈子过下去太难得了。

　　沈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背绷得很紧，扶着任苒腰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刚想要说什么，任苒便亲了下来。

　　热烈的触感从唇边，到舌尖，任苒格外主动，像是头温柔的小兽，缠着主人在撒娇。

　　小姑娘，现在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沈煜很快从被动变成主动，扶着怀里人起身，抱着她去了卧室。

　　过年刚换过的新床单，紫色的小碎花，是任苒挑的款式，提前清洗过，还沾染着洗衣液淡淡的花香，混杂着身下小姑娘的体香，一时搅得沈煜头脑都变得都不清醒起来。

　　任苒缠着沈煜的脖子，躺在他的身下，逢迎着沈煜温暖的抚摸和热烈的吻。

　　“苒苒。”沈煜顺着任苒的额头再到脸颊，一直到脖子，锁骨。不时会小声地，像是自语般叫任苒的名字。

　　“我在。”任苒感受到耳垂有温柔的触感，很积极地回应，望着天花板，被刺目的灯光晃了眼，不小心掉下眼泪，顺着眼角落在床单上。

　　沈煜总是极其自律，投行的日日夜夜难熬得很，可抛开掉那些强硬的伪装，剩下的是最原始的欲望。

　　只是到最后一步，沈煜还是停了下来，黑亮的眸子像是着了火，额角透着薄汗，看着任苒，笑得不太正经，“你帮我？”

　　任苒是第一次用手，不大会，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没有拒绝。

　　一顿折腾，任苒的手酸疼得厉害。沈煜倒是满足，又重新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回到卧室，抱着被子里迷迷糊糊的任苒，轻拍着她的背。

　　“吓着了？”沈煜刚才一时没把持住，瞧着怀里的人沉默的样子，问了一句。

　　任苒摇摇头，提着沈煜，尽管隔着衣服，还是觉得温暖。紧紧抱着他，还是不想说话。

　　沈煜也没再逼问，抬手关了灯，盖着任苒的眼睛，好一会，轻柔地稳了一下她的额头，“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

　　许是真是太久没折腾，任苒筋疲力尽，没有安眠药，靠着沈煜很快睡着了。

　　沈煜倒是没那么快入睡，抱着怀里的人，心安温暖之外，多了一份责任。

　　一辈子啊，太长，太久了.

　　他和任苒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过年的航班人不多，江宁飞到琼城大概五个多小时，落地的时候，天还亮着。

　　琼城比江宁暖和多了，放好了行李，任苒提出想去夜市转转。

　　夜市人不少，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和小吃铺了整整一条街。

　　任苒捧了一整个椰子，牵着沈煜的手，穿梭在人群中，略有些坠入人间烟火的热闹感。

　　“要一份这个！”任苒瞧见卖芒果糯米饭的小摊，要了一份。

　　尝了一口，递给沈煜，“这个好吃，你尝尝。”

　　沈煜一向不喜欢甜食，但任苒递到他嘴边，他大多不会拒绝，“好吃。”

　　任苒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路过一个个小摊位，步伐轻快，买了很多东西，转悠了好久，才和沈煜回了酒店。

　　酒店靠海，风景自是不错，从夜市回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晚的温度还是有点低，需要搭一件长袖外套，海水很凉，沈煜拉着任苒走得稍微离海远一些，免得着凉。

　　夜晚的海是深蓝色的，皎洁的月落在海面，像是轻柔的纱，闪着细细碎碎的光片。

　　醉人的海风吹过来，像是可以在此做一个完整的美梦。任苒跟着沈煜走在沙滩上，脚下是棉柔细腻的沙子，迎面吹过来的风轻柔温暖。

　　难得夜晚，还会有轻松惬意的感觉。任苒微微抬头，瞧见了漫天的繁星，细碎柔光，整个夜空看起来都温柔了很多。

　　繁杂的时代里，偶然能抬头看一看，难得见此清澈明亮。

　　很久之前，任苒始终都纠结，为什么夜这么长，世界这么大，而月亮只有一个呢？

　　后来，是沈煜告诉她，月亮只有一个，但星星漫天都是啊。

　　所有人这一辈子，都是该要经历黑夜的，就像是破晓的黎明，总归要划破长空，长久缄默，才配得上惊鸿一瞥，万人惊羡的光芒。

　　月亮很忙，所以它不能关照每个人度过漫长的黑暗时光。

　　但——你总会遇见一个如月光一般温柔似水的人。

　　他携星星同至，就这个爱恨无果的时代，在爱与信仰都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里，始终都在身边。

　　“沈煜。”任苒快走了两步，跟上沈煜，“谢谢你也做我的月亮。”

　　这一晚，琼城的夜很美，月色好看，风也温柔。

第41章 我们同看过了耶稣……

　　琼城的夜， 静悄悄。

　　低纬度地区越冬似乎会更浪漫一些，天亮起来的早，夜幕来临的晚。中午的时候， 穿长裙也不会很冷。

　　任苒和沈煜就宿在海边的酒店，定了闹钟， 一大早起来， 就等在海边看日出。

　　昨夜下了点雨， 今早倒是放了晴，早起的天还是有些凉。

　　“把外套穿上吧。”沈煜递过来外套给任苒披上，怕她着凉。

　　两人找了个合适的座位， 靠在一起，看着远方看不到边际的海洋，平静得很。

　　因为睡得晚，又起得太早，任苒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有些困意，靠着沈煜的肩膀，看着远方只是透着鱼肚白的天边，微微合上眼， 撒娇道：“一会你叫我吧。”

　　沈煜看了一眼肩膀上睡意朦胧的姑娘，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 “睡吧，快出来的时候我叫你。”说着把手边的毯子又往她腿边盖了盖。

　　清晨的海边，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海风送来翻涌的潮汐，天边被快要升起来的太阳渲染出了一小片白光，看起来朦胧温暖。

　　“苒苒。”沈煜拍了拍快要睡着的任苒， “太阳就快要出来了。”

　　任苒揉了揉眼睛，微微遮住快要出来的刺目的阳光，向海的那一头看过去。

　　海天相接的地方，太阳已经露出了边界，是一种很美的，难以形容的橘黄色的光晕的，沾染过的地方，都像是油彩被打翻了般，浓稠绚烂。

　　天已经亮了，太阳虽然还没有完全出来，但是光芒已经越过地平线，照射到每一个角落。任苒望向天边，看着漫天被朝霞渲染的橘黄，莫名觉得温暖。

　　不过一会的功夫，太阳便完全地从地平线下越了上来。

　　或许是因为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生的，所以日出便可以被赋予种种生机向上的涵义。满目的朝霞微微染红了水天相接的那一小片天空，远远看过去，像是绘制好的一幅完整的画。

　　任苒抬起手，伸向远处。

　　昨晚夜里下了雨，穿过云层，拨开雾霭之后的光，千丝万缕，从任苒的指缝中穿过。

　　沈煜握住任苒悬在空中的手，一起触摸着，短暂的，有形状的阳光。

　　任苒忽然想到，在摄影界，把丁达尔效应下呈现的光，叫做耶稣光。

　　从周边云层的缝隙漏下来的光，撒向每一寸土地，驱散黑暗，就像是对这个世界的救赎一样。

　　指尖流淌着温暖，任苒微微侧头，便能看见那张让她心安的侧脸，目光柔和，飘向远方。

　　日出的美，转瞬即逝，却能在一瞬扫光昨夜骤雨，万般苦楚。

　　任苒忽然便觉得，沉溺的心，有那么一刻，被唤醒，被触动。那么暖的日光，穿透她厚重疲倦的身体，落进了心里。

　　“苒苒，会好起来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煜搂着任苒，放缓了口气，看着天边新生的太阳轻声说了一句。

　　任苒没应，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信了。

　　长久的沉默，日日夜夜的煎熬和挣扎，让她早已疲惫不堪。就在再到光的一刻，她忽然觉得，生活不止有无尽的内卷，没有休止的苦难，还有想象不到的美好，只是暂未到来，而已。

　　借着晨光，任苒侧过头，吻了一下身边的人。

　　“沈煜，我爱你。”

　　耶稣是救赎，是希望。

　　那么，可不可以说，我们同看过了耶稣光，我们，也将会成为彼此生命中的救赎。

　　年关过得很快，在琼城又待了几天，沈煜和任苒就订了机票回了江宁。

　　任苒又接受了一次催眠治疗，考虑了好几天，还是打算，先不用药。

　　再回来，任苒在郊区租的房子也快到期，沈煜没让她续租。

　　找了个时间，任苒也跟妈妈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要留在江宁，开自己的店。等到沈煜再休息，就带他回老家见面。

　　这次，面对所有亲戚的劝解，任苒没有逃避，只是平淡地解释，至于他们认不认可，一点都不重要。

　　就像报名甜品厨艺班的时候，沈煜告诉她的那样。

　　“苒苒，这个世界上的条条框框太多了，所有人都对你有期待，有要求，你只要稍微和世俗有偏差，就会被扣上所谓不懂事不听话的帽子。所以，只要你自己认可自己，就可以了。别人能懂你自然好，不懂，不认可，也不重要。”

　　过了年，沈煜的工作又开始忙了起来，总部那边接了新一轮的投资咨询项目。分行这边是要配合的，而且据说这次客户投资的金额不小，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找到投行这边，加到了五倍的杠杆。沈煜又被“钦点”做分行这边的联合负责人，于是便开始了国内国外两头跑。

　　为了配合客户需求，对冲掉部分的风险，分行这边也需要联合购进客户所选的股票。沈煜这些天，带着手下的人，忙活着跟进。

　　任苒最近几次催眠治疗的效果都不错，虽然失眠还是很严重，但情绪比之前好了很多，选了很久，报好了甜品厨艺班，每天认真学习，回家尝试，也开始着手找合适的店面。

　　又学习了一大天，任苒回家，仍不觉得累。正好在网上邮寄的奶油，巧克力粉都到了，任苒打算再做一遍最近新学的可可切块。

　　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六点多了，看来沈煜今晚又是加班。

　　任苒拨通了沈焓的电话，“小焓，下班没？”

　　沈焓刚从学校出来，正准备回家，“刚下班，怎么啦小苒姐？是不是有要做好吃的？”

　　“材料到了，我想再把可可切块做一遍，你过来尝尝，好吃的话，给叔叔阿姨带回去两块。”任苒开了免提，一边解释，一边着手开始做了起来。

　　“好！马上到！”沈焓转了一下方向盘，朝沈煜家方向去了。

　　学了一段时间，任苒做甜品的手艺长进很快，可可切块也不算难，沈焓到的时候，湿润的巧克力蛋糕坯刚刚烤好。

　　“好甜啊。”沈焓吸了一口空气里弥漫着的巧克力甜香气感叹道。

　　“快好啦！”任苒笑着继续调制可可奶油。

　　沈焓没去客厅，就等在旁边，跟任苒聊天，“小苒姐，你店铺看得怎么样了？”

　　这倒是一时让任苒不好回答。选址租店铺和装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选的地段好，自然租金也不小，若选的地段不好，生意又不好。

　　“我最近倒是看见一个挺合适的，我大学同学在江宁的房子，她要去国外读研读博，很长一段时间，房子都没人住，就打算卖出去。地段不错，就是在那种老式的居民区。”沈焓随手拿了个苹果，边吃边说。

　　“居民区？”任苒其实觉得居民区也没什么，江宁老巷子的居民区里，环境不错，四通八达，客流量应该不少，“买出去的话，江宁的房价很贵的。”

　　沈焓说了一下价格，“我觉得不贵，其实我一直都打算自己一套房。”沈焓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长大到现在长辈们给的积蓄，还有这些年讹沈煜的生活费，“找我父母借一点，付个首付，我感觉不难。”

　　“这样，我买了这房子，我又没结婚，暂时也用不上，你先用来开店，也不收你租金。”沈焓笑嘻嘻地凑过来，跟任苒说了自己的打算。

　　任苒沉默地想了一会，觉得还是有些不妥。毕竟的买房子是件大事，总不能因为自己开甜品店，就让沈焓随便买房吧。

　　“小苒姐，你别想太多，房子地段好，房价年年涨，等过两年你稳定下来了，再换自己喜欢的地方，我再把它卖出去不久好了。”沈焓看任苒犹豫不决，大概猜到了缘由。

　　任苒完成了可可切块的最后一步，“我知道啦，跟你哥商量下，过两天告诉你。”

　　沈焓点点头，接过做好的蛋糕，尝了一口，“好吃哎！小苒姐你这厨艺班不白上啊！”

　　任苒自己也尝了一口感觉不错，找了打包盒，装了两块卖相最好的，”那你给叔叔阿姨带回去两块吧。”

　　“好！”沈焓兴奋地点点头，越来越觉得自己让任苒看甜品店的主意简直太好了！

　　又多聊了几句开店的事情，送走了沈焓，已经快八点了。

　　任苒把之前留好的几块蛋糕装好，又冲了几杯燕麦奶，去了沈煜工作的地方。

　　整幢大楼，灯火通明。任苒单单站在楼下，都觉得有压迫感。

　　任苒打了个电话，沈煜很快下来接她。

　　办公室里，许诚之和夏璐妍都在，应该还是在商讨客户选择股票的优略，以及如何跟进。

　　“我带了好蛋糕，大家尝尝看。”任苒跟着沈煜进去，温柔地笑了笑，把蛋糕和燕麦奶分给大家。

　　“呦，小狐狸还会做蛋糕，谢谢啦！”许诚之看了一天电脑，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有蛋糕吃当然好。

　　“谢谢。”夏璐妍已经很久没见到任苒了，她的事情，夏璐妍也听说了。沈煜说她辞职了，眼下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任苒把手里最后一块蛋糕和燕麦奶给了沈煜，“给，吃完了再工作吧。”

第42章 他只求苒苒过得平……

　　沈煜忙了一大天， 午饭也是草草对付了一下，这会看见蛋糕和燕麦奶，才觉得饿得很。

　　“你还有多久能结束啊。”任苒拉了把椅子坐在沈煜身边， 悄声问了一句。

　　沈煜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燕麦奶，“快了。”

　　任苒怕自己在这， 沈煜他们工作会不方便， “那一会吃完， 我去办公室外面等你吧，你们工作，不打扰你们。”

　　“不打扰。”沈煜尝了一口任苒做的蛋糕， 摸了摸她的头，“新学的？”

　　“嗯！”任苒点点头，“好吃吗？”

　　“好吃。”沈煜吃得很快，惦记着手里的工作，想早点完成，“快了，等忙完，我们就回家。”

　　任苒笑着不语，点点头， 很自觉地在办公室外面的大厅等着。

　　沈煜工作的时候总是习惯戴一副金丝边框的眼睛，看起来比平常更沉稳儒雅， 盯着电脑屏幕的时候，神情很专注。屏幕上的光倒映在他的脸上， 镀上了一层好看的光晕。

　　任苒本来也不急， 坐在外面大概等了有一个小时，沈煜便出来了。

　　“走吧。”

　　“你忙完了！”任苒起身，揉了揉眼睛， “那我们回去吧。”

　　沈煜忙活了一天，任苒就主动承担了开车的任务。

　　驾照是任苒高考完那会考的，这么多年实操的机会却不多。不过沈煜在身边指导，她也没那么害怕，安全开到家还是没问题的。

　　“沈先生，下车吧，对我的服务你还满意？”任苒终于把车停好，熄了火，拔出钥匙双手奉上。

　　沈煜拖着下巴，抬了抬眼皮，思考了一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满意。”

　　“那.奖励一下吧。”说着很快准确地覆上了任苒的唇，轻捻了很久才松开。

　　任苒倒不是抗拒，只是没料到，被亲完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跟沈煜在一起久了，嘴皮子的功夫也见长，才不会像最开始的时候，红着脸只会说流氓两个字，“沈先生，这是另外的价钱。”

　　沈煜不可置否地笑了，“是吗？”说着眼皮微抬，大概是职业病，严肃起来看人的目光总带着审视的意味，让任苒莫名感到心虚。

　　“难道不是男朋友的特权？”沈煜嘴上说着话，手上也没老实，轻轻地捏着任苒的耳垂。

　　“你说是就是吧。”任苒早就学乖了，才不跟沈煜打持久战，“回家了！”

　　看着任苒飞快地下车，沈煜笑着跟上。过完年快一个月了，任苒的状态越来越好，晚上吃过褪黑素，慢慢也能睡着，很少再用安眠药了。

　　“你们厨艺班还有多久结业啊？”刚刚看了手机，沈煜看见了沈焓发的消息。

　　“还有两个月呢！”任苒刚刚换了衣服，正拄着下巴看手机里各种做甜品的视频，认真地做着笔记。

　　“小焓跟我说过了，她想买平江路那套房子。”沈煜坐到任苒旁边，想听听她的看法。

　　任苒放下手机，有些犹豫，“平江路位置是不错，可是我刚看了下我存款，别说根本就不够分担房款了，就连装修的钱都不一定够。”

　　沈煜没说话，点点头，摸了摸任苒的头。

　　“总不好免费用小焓的房子。”任苒还是觉得不妥，“再看看吧。”说完也没太当回事，又重新看起了手机里的教学视频。

　　“你想忙吧，我去书房处理一下没做完的工作。”沈煜点点头，拿着手机电脑去了书房。

　　沈焓正在家风生水起地跟昔日老同学杀价，琢磨着怎么去找父母借钱，现在房价买房子也算是投资。

　　正忙活着，手机收到沈煜发来的消息。

　　【房子首付差多少？】

　　沈焓狡黠一笑，就知道哥哥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不多不少，差三十万！】

　　沈煜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很快就回复了。

　　【别找爸妈借了，差的三十万我给你，过两天去把手续办了。】

　　【！】

　　沈焓连发了三个感叹号，以表震惊和感谢，果然还是亲哥哥，虽然平时没少毒舌打击她，正经需要他的时候，从俩不掉链子。

　　【后续每个月还款，你和任苒平分吧，免得她多心。】

　　【管好嘴巴，就说房主降价，你的存款够了。】

　　沈焓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心里才不这么想。做好事不留名，这不是傻子才干的事情嘛，任苒早晚是她嫂子，得赶紧套牢了才是。

　　沈煜又交代了两句，问了问爸妈情况，便叮嘱沈焓早点睡了。

　　“忙完了吗？”刚放下手机，任苒便端着牛奶从门外探头，朝沈煜笑着开口。

　　“忙完了。”沈煜本来就不求任苒混得多高职位，赚多少钱。他只求任苒过得平顺快乐一些。

　　“走吧，去睡觉。”沈煜喝了任苒手里的牛奶，安顿下来，搂着任苒，像是诱哄小孩一样，哄着她睡觉。

　　黑暗里，任苒总是下意识会不安，不自觉往沈煜身边靠。

　　“沈煜，我开甜品店，会不会也不成功啊。”做教师三年，落得这样结局收场，任苒本来就不多的自信心，也被打击得所剩无几了。

　　“每个人都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事情，我们慢慢拿来，慢慢探索。”

　　任苒无声地点点头。

　　遇上沈煜，当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晚安。”

　　“晚安。”

　　沈焓跟朋友讲好了价钱，等着沈煜休息一起去办了过户手续。

　　拿到小红本，沈焓简直高兴得要飞上天，“我也是有房子得人了！”

　　沈煜就这么一个妹妹，还小了自己整整十岁，宠爱心疼那是肯定的，看着小丫头那么高兴，也觉心情不错。

　　“那我下午找小苒姐来看房！”沈焓提议了一句。

　　“去吧，下午总部临时通知我们出差，我回去要收拾一下材料。”本来心情是不错，刚接了许诚之的电话，轻松的心情全没了，总行紧急召见，送沈焓回去之后，直接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

　　任苒正在上课，手机静音也没接到电话。下课再看手机的时候，沈煜已经到机场了。

　　“怎么走这么急啊。”

　　“嗯，客服买进占比最大的那支中概股崩盘，总行临时通知。”沈煜只能用最简短的话跟任苒解释清楚，事实上情况很严峻。

　　投行赚取的本来就是服务费，说句再直白的，追求的就是高校利益，空手套白狼。

　　客户亏钱，本身投行是不需要承担风险的，可谁知道他会找那么多投行一起合作，又加大做空了杠杆，现在股票全积压在投行自己手里，抛都抛不掉。

　　“我先不说了，小焓下午找你，你给她回个电话。”沈煜尽量放平口气，又多嘱咐了一句。

　　“好，那你到那边也注意身体。”任苒不敢多打扰沈煜，尽快挂了电话，心里担心也不敢多问，毕竟金融行业复杂多变，她一个外行人，根本也不明白。

　　沈煜挂了电话，深吸了口气，看来又是场硬仗。

　　“这孙子，脚踩这么多跳船，真是够无耻的！”许诚之本来在家好好休假看着电视，谁承想中概股崩盘，一个总行紧急召见，才知道客户联系了那么多同行。

　　“现在，就比谁抛得快了，夏璐妍不是已经在那边了嘛？”

　　“嗯。”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复杂，沈煜和许诚之到的时候，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

　　时差也没时间倒，所有参与这次项目的工作人员，全部手持电脑，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以最快的速度抛售挤压的股票。

　　否则，就真的是血亏！

　　还好当时沈煜当时在国内购入的时候，布局还算是分散，还没到爆仓血本无归的地步。

　　忙了整整十几个小时都不敢松懈，彻夜亮着灯的摩天大厦，每一个小窗户口里，都有许多人在拼命。

　　电影里那些忙乱得人仰马翻的场景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每一个投行人都在自我毁灭和自我疗愈的边界线中间徘徊。你做到位置越高，经手的钱越多，索要承受的压力，也就成倍成倍的涨。

　　最后一轮闭市后，沈煜半靠在椅子上，微微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先吃点东西吧。”许诚之刚放下键盘，随手拿起面包对付。

　　沈煜没什么胃口，长时间看着电脑屏幕，眼前都是白花花的一片，“那几家投行抛售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们是最快的。”许诚之感觉自己真是要累得虚脱，“老子他妈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进投行！”

　　沈煜无奈地笑笑，谁知道了呢？自己也好多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当年财大一起毕业的朋友，周辰宁退出金融圈，萧逸然结婚之后，也慢慢转行去了咨询公司。正经金融学和金融工程的毕业生，无论优秀与否，留在本行业的人真的不多。

　　几年前，沈煜有幸和行业内的一位前辈聊会几句。

　　前辈说得对，金融行业，每年都有很多人想进来，很多人想离开。很多人做久了，会开始怀疑自己，追求的东西并不是当初想要的，会迷茫，会疲惫。所以离开，有时候并不是一种错或逃避。

　　是——解脱，是——和解。

第43章 隔空亲你一下~

　　任苒刚从厨艺班回家， 洗了个澡，换个身衣服，刚打算给沈焓打电话， 便接到了消息。

　　“小苒姐，你在家吗？”沈焓领过了房本， 刚回寄炫耀了一番， 沈父沈母都下了一跳， 尤其沈母接连说了好几句简直是胡闹。

　　“在家，你哥说你有事找我。”任苒还不知道沈煜帮着沈焓买完房子的事情，以为只是像平常一样小聚一下。

　　“我去接你！”沈焓才不要戳惊喜， 风风火火地开着车，冲到了任苒那边。

　　上了车，任苒瞧着沈焓一脸兴奋的样子，不解地追问了一句：“怎么这么高兴？”

　　“一会你也会高兴的！快系好安全带！”说着，沈焓一脚油门朝平江路那边开去。

　　下了车，沈焓熟门熟路的找到巷子里一处打通了的一楼门市，“这是你的钥匙！”

　　任苒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眼前闪着金属光泽的钥匙，回味了好半天， 任苒才疑惑地抬头看向沈焓，“你.买下来了？”

　　“嗯！”沈焓开了门， 拉着任苒往里走，“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了， 而且是民用房， 里面这些简单的家具应该都用不了了。”

　　任苒迷迷糊糊看了一圈，终于才定下神来，“你钱够了？还是找叔叔阿姨借了？”

　　沈焓摇摇头， 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没有。”

　　“那你哪来的钱？”平江路地段不错，房价可不算低。

　　沈煜之前嘱咐过沈焓，不让她说漏嘴。但沈焓才不打算替他保守什么鬼秘密，做都做了，难不成还要当无名英雄，“差三十万，我哥给的。”

　　“你哥给的？”任苒有些诧异，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他没和我说过啊。”

　　“怎么可能跟你说，他都不让我和你说。”沈焓本来就不明白，钱都花出去了，情侣之间，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可别回头跟他说漏嘴。”

　　沈焓还在旁边，任苒不好走神，既然店都已经买下来了，装修开店是势在必行，“那后面按揭还款，我们一起还吧，算租金。”

　　“不用！”沈煜既然都出钱帮自己买了房子，还写了她的名字，怎么好意思再收租金，“不过装修的钱你花我没意见。”

　　任苒想想，觉得也合理，没再多说什么。打消了全部顾虑，她才开始仔细看看房子。

　　虽然是在巷子里，但是一楼打通，做了门市，看起来宽敞明亮，放下七八张桌子应该完全够用。前面的阳台地方也不小，阳光充足，还没开始正式装修，任苒头脑里就有个好多好多想法，“我们把阳台整个窗户打通，做落地窗吧。”

　　“好啊！”沈焓兴奋得很，“再放一架室内秋千。”

　　眼前还是空荡荡得屋子，在美好的幻想中，变得充满了未来的样子。

　　商量了好一会，两人决定从铺地板，重新刷墙，这些基础的弄起来。

　　正巧刚上周末，沈焓休息，结伴去了装修市场，开始着手换地板的基础改造。

　　逛了整整一个下午，选中了米白色条纹的地板，也和师父商定了上门动工的时间。

　　晚饭的时候，任苒想了一下，举起手边装着饮料的杯子，“小焓，谢谢！”

　　沈焓现在心情真是太好了，以前沈母总是嫌弃她没有自己的想法和事业，现在跟任苒一起从找房子装修做起，虽然很累，但是期待值拉满，觉得充实且有意义，“小苒姐，你相信自己，我们的店会越来越好的。”

　　任苒笑着点点头。

　　一顿饭吃得激情澎湃，离职了这么久，任苒头一次觉得，生活又有了希望，有了值得奋斗的目标。

　　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任苒扫了一眼时间，沈煜那边应该还是白日，还在忙工作。

　　沈焓从小金尊玉贵，父母爱，哥哥疼她当然不觉得沈煜出钱帮她买房子是什么大事。可她不一样，从小被迫懂事，想要什么藏在心里久了，早就不堪说出口，或者坦然地接受。

　　晚饭喝了点酒，这会头有些发晕。任苒打开窗户，早春微冷的风吹得她清醒了许多，冷静地想了很久，

　　沈煜费了那么多心思，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多想。

　　回忆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潦草地收尾。任苒从头到尾，从认识沈煜到主动追求他，被所有女生暗地里嫉妒到爆炸，说她踩了狗屎运的时候，又一厢情愿地因为自己可怜的自尊心提了分手。

　　任苒忽然觉得自己很混蛋，因为自己勉强的自尊，那样失落卑微的成长经历，统统都报复在了沈煜的身上。

　　风起起落落，任苒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沈煜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她就装着不知道好了。

　　现在风波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事态平息，她也已经用勇气去做新的开始，人的一生这么长，艰难困苦谁也避免不了，总要勇敢地面对。

　　就算.是为了沈煜。

　　任苒回到屋子里，收起了摆在桌上花花绿绿的药片，一个人又在客厅坐了好一会，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注意休息，等你回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任苒这边能和沈煜通上电话的时候不多，自己也忙得厉害，抽空周末回了趟老家，和妈妈正式商量了要开店的事。

　　这一次，任母没有反对，只是多叮嘱了两句。

　　不敢多停留，任苒也没心情没力气去走亲戚，很快又回了江宁，开始了店里厨艺班两头跑。

　　沈煜这边也没不落闲，紧急抛售的战争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言。

　　现在比的就是速度，越快亏损越小。

　　连着熬了好几天，终于算是抛售得差不多了。沈煜放下鼠标那一刻，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从头到脚，麻木疲惫到了极点。

　　“累死老子了。”许诚之关了电脑，脑子混乱至极，“这工作干的，我图什么？”

　　是啊，图什么呢？投行每天管理着这么多人的巨额财产，风光无限，一副精英的模样。可是钱管得多了，压力自然也大，半步行差踏错，就要十倍百倍的弥补。

　　沈煜合上双眼，靠了一会。风投行也，他见过太多人，一夜暴富，从此过上巅峰人生，也见过太多人一夜之间，从顶级富豪到血本无归。

　　市场没有公平可言，风向标说变就变，风水轮流转，天堂和地狱，也不过就是一串儿冰冷的数据值。

　　沈煜微微叹了口气，关了电脑“我先回去了。”

　　许诚之还在抱怨，看见沈煜要走，赶紧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你开车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梯里缺氧，沈煜出来，觉得一阵眩晕，头疼得要命。

　　“你怎么了？”许诚之瞧着他脸色不好，有点担心。

　　沈煜摆摆手，“回去躺会就好了。”

　　“这几天累的吧。”许诚之精神尚可，“我开车，你先回去睡会，起来再吃点东西。”

　　“嗯。”沈煜是真的累了，本来他就是国内的主要负责人，这几天，看大盘看得他眼睛都花了，现在多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总部安排的公寓，也没什么温馨可言，就是吃饭睡觉的落脚点。陈设统一，毫无人情味可言。

　　过去在国外这三年，他都是这么住过来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后来回国，任苒搬进来之后，家里的摆设，陈列都有人情味多了，他也渐渐适应。再突然回来这种冷冰冰的公寓，便觉得难受。

　　沈煜换了睡衣，连澡都懒得洗，躺在床上，好半天，心悸难受的感觉才得到缓解，摸索着打了电话给任苒。

　　任苒正监督着换地板，好半天才接到电话。

　　“你下班了？”任苒找了角落。

　　“嗯，今天有课嘛？”沈煜望着天花板，尽量调节自己口气，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疲惫厌倦。

　　任苒装修在兴头上，“今天没有，约了工人来装地暖。”

　　“小焓呢？”

　　“她今天上班，下班了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叔叔阿姨家吃晚饭。”任苒这令天心情真的不错，日子有了奔头，忙忙碌碌，没有顾虑和忧愁。新的开始往往总是让期待。

　　果然，抑郁症都是被生活逼得。只是大多数人没有任苒这样的好运，可以遇见沈煜。

　　听了任苒的话，沈煜略微放心，他不在的日子，就是担心任苒抑郁的毛病会严重，找不到人倾诉，只能活生生地自己煎熬。

　　“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累啊？”任苒能听得出沈煜话音里的低沉和疲惫，小声地安慰：“快去休息，等你回来，给你做一大桌好吃得。”

　　“水煮肉片，糖醋鱼，青椒酿肉.”任苒开始一道道报菜名，惹得沈煜电话那头笑出了声。

　　“好啦，知道了。”沈煜确实累了，听到任苒这样单纯实在的安慰，觉得很暖心。

　　“那.晚安。”任苒又回头看了看，确信没有人能听到，“隔空亲你一下。”说着亲了一下手机，发出了很小的声音。

　　沈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隔空亲没意思，真人才有趣。

　　沈煜心里暗暗想着，放下手机，落了窗帘，很快入眠。

第44章 出发好久，才清楚……

　　已经是早春了， 江宁的天开始暖合起来了。

　　又过去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任苒的甜品厨艺班也快结课了。

　　这段时间，任苒快递了很多原材料， 结合着自己学的，开始一一点点尝试着确立自己的菜单。

　　这不下午沈焓正巧没课， 叫了她来家里尝尝看自己新做的芋泥罐子， 再一起去看墙漆的颜色。

　　“好吃吗？”任苒在芋泥和戚风蛋糕胚子中间又加了肉松海苔脆， 吃起来应该口感会丰富很多。

　　沈焓接连吃了好几口，“嗯嗯！好吃！”

　　芋泥是手打的，所以吃起来口感细腻顺滑， 让人幸福感爆棚。戚风蛋糕胚子，任苒研究了很多次，也失败了很多次，终于能熟练地，一次成型地烤出蛋糕胚子。

　　听了沈焓的肯定，任苒略微放心，打算正式把芋泥罐子也添加到菜单里。

　　“咱们店现在刷过墙面之后，就可以买家具了。”沈焓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口蛋糕，仔细想了一下， 地热水电都处理好了，地板也铺就完了， 今天选过墙面颜色，就可以吊灯选家具和弄各种软装了。

　　“墙纸的成本太高， 而且时间长容易脱落， 直接刷漆效果会好一些。“任苒将桌面上的盘子清理掉，准备跟沈焓出门。

　　最后两人选了两种颜色。阳台的窗户已经打通装了大大的落地窗，现在上午阳光照进来， 温暖明亮，所以任苒最终选了暖黄色的面漆。客座区就选了白色，沈焓还联系了画工在最中央的一面墙面上，手工绘制了一副墙画。

　　厨房的瓷砖和吊顶也都结束了，现在整个屋子里，看着规整大气多了。

　　任苒跟着两天，看着他们终于刷好了面漆，画好了墙画。满意地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拍了两张照片给沈煜发了过去。

　　——

　　沈煜那边刚刚收了尾，正在会议室，和大家写总结报告。

　　“终于结束了。”许诚之合上电脑的那一刻，长长地舒了口气。

　　沈煜没作声，低头在手机里查看回国最早的航班。

　　“这么着急回去啊？”许诚之劝了一句，“萧逸然给我打好几次电话了，聚聚呗，难得来这边。”

　　沈煜犹豫了一下，自从毕业，四人见面的机会是越来越少，现在也从事着不一样的职业，周辰宁开了民宿，萧逸然现在也从二级市场退出来，大家这日子也都过得越来越好。

　　“那我和她说一声。”沈煜拿上电脑，转身出了会议室，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国内那边应该还到休息时间。

　　任苒这几天忙装修，忙研究新品，忙得焦头烂额，休息得一天比一天晚。

　　沈煜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店里盯着橱柜的安装。

　　“喂。”任苒一边指挥着安装，一边接着电话，“那个位置有电插口，麻烦师傅您帮我留下。”

　　听着小姑娘的声音活力满满，沈煜不自觉地笑了笑，“任老板很忙啊。”

　　“很忙很忙呢！”任苒才没空和沈煜打趣，“怎么啦？”

　　“没事，我晚一天回去，和朋友在这边吃个饭然后再回去，大概后天国内的晚上能到。”沈煜仔仔细细地跟任苒报备。

　　“那你一会把航班信息给我发过来，我去接你！”都已经快四月了，两人匆匆一别，到现在已经好几十个日日夜夜。

　　“好。”沈煜又多嘱咐了两句挂了电话，和许诚之回公寓洗过澡换了衣服，去买了礼物之后才出发。

　　萧逸然的家住得这叫一个偏，许诚之边开车边没好气地抱怨，“这家伙怎么不住到天边去呢？”

　　从市区开了大概有快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到萧逸然的家。

　　开门的是萧逸然的妻子，略微诧异了一下，“是逸然的大学同学吗？”

　　萧逸然结婚的时候，根本也没办过婚礼，大家也都在各忙各的工作生活，所以一直也都没见过。

　　“嫂子好。”许诚之可是自来熟。

　　“你们好。”凉夕招呼着两人进来，“他在回来的路上了，马上就到了。”

　　之前就听萧逸然天天念叨自己宝贝老婆，学设计出身，经营着自己的自主品牌。人也温柔爱笑，今天一见，确实如此。

　　远离市区，地方大，萧逸然的家是栋小洋楼，整个一楼的大厅南侧，应该都是凉夕工作的地方，各种画笔布料摆了整整一柜子，小秋千架子上还趴着一只懒洋洋的猫咪，阳光明媚，正懒散地打着盹。

　　“你们坐，喝点什么？”

　　“嫂子你不用忙，我们等逸然回来就好。”沈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量了一圈落座。

　　凉夕笑着点点头，倒了两杯水，抱起秋千架上的小猫咪，“陌陌，家里有客人，先去上楼。”说着抱着猫朝楼上走去。

　　下楼的功夫，萧逸然正巧到家。

　　“多久没见了，行啊，找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三人真的是太久没见了，许诚之怼了萧逸然一拳，“听说你现在不做二级市场了？改转咨询公司了？”

　　萧逸然没否认，“多抽点时间陪老婆，怎么？你有意见啊？”

　　“我靠！”许诚之翻了白眼，寝室一个久这么四个人，萧逸然周辰宁现在已经是有家有室，沈煜现在也是美人在怀，就他妈自己一个孤家寡人，算是怎么回事？

　　沈煜好不掩饰自己对许诚之的嘲笑。

　　“你呢？我听说，小狐狸又被你追回来了？”凉夕在萧逸然身边落座，四人做客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嗯。”沈煜点点头，“快一年了。”

　　“这家伙，我看也快步入你们这已婚行列了。”许诚之喝了半杯水才勉强消消气，当年财大追他的小姑娘也不少啊，他当时怎么就清高到目中无人，死活一个都不肯谈呢！报应来了，现在是孤家寡人想谈都找不着，工作当女朋友。

　　“你有什么不满意得？”萧逸然可是听说许诚之升了职，现在可以说是国内分行得大boss，“做到这么高的职位，还不知足？”

　　许诚之不以为然，你们都抱得美人归了，还不许我事业飞黄腾达。

　　“辰宁呢？”萧逸然和三人隔得最远，“怎么样了？”

　　“好着呢！”沈煜记得去年跟任苒去古镇玩，周辰宁和洛子嫣那甜蜜样儿，“民宿生意不错，子嫣身体也养的挺好。”

　　看来毕业这么多年，大家也都在各自的领域生活里，过活得不错。有人事业有成，有人家庭美满，岁月纵然是转瞬即逝，不能回首，但到底还是留下了出了衰老，现实之外的成熟，稳重和从容。

　　“走吧，请你们吃饭。”见到老同学的喜悦，当然需要酒庆祝。

　　晚饭是在凉夕的朋友开的店吃的，菜肴精美，一晚上接待的客人数量有限。

　　沈煜很少在工作外喝酒，今天倒是也喝了不少。

　　许诚之可真是高兴了，酒量不错，还喝得迷迷糊糊，靠在椅子上，念念叨叨，“都有老婆了.就我一个人.”

　　凉夕在边上，萧逸然还是有度，没喝太多，“沈煜，你们行的事，圈里传遍了，怎么样啊，你和诚之处理完了？”

　　“嗯，差不多了，明天就打算回去了。”沈煜默默低着头，又喝了口红酒，口气有些低沉，沉默了一会，“大哥，从金融圈退出，会遗憾吗？”

　　萧逸然倒是没想到沈煜忽然问这样的问题，想了一会，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遗憾，人活这好几十年，怎么会一点遗憾都没有呢？”

　　大学毕业之后，萧逸然就来到国外，从规规矩矩的证券分析师到做对冲基金，投资二级市场，一路升职，一跃曾为业内精英。

　　可是，光鲜背后，是无穷尽的忙碌。

　　看过《华尔街之狼》吗？电影场面里，那种市场开盘，忙得满地飞，电话吵杂声大得让人头疼。

　　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在二级市场的大得入广场一样得办公区上演。

　　对冲基金还算是躲得清闲，但是没日没夜的夺命连环call，说加班就加班，不分节假日，没有私生活，高压，痛苦，也只被允许几个小时自我治愈翻篇。

　　也就是那个时候，萧逸然遇见了凉夕。

　　烦躁麻木的生活里，骤然出现的不一样的颜色。

　　“金融圈太大了，比我有能力，更适应那个圈子和工作的人太多了。”这么多年过去，萧逸然也早就看淡了，“但我不后悔去财大学金融，不后悔遇见你们，也不后悔离开。”说着笑了笑，牵起凉夕的手。

　　许诚之已经彻底醉了，趴在桌上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太累了，这一个月，跟打仗有什么区别。

　　沈煜微微皱了皱眉。上学的时候，萧逸然就是四人里最大的，一直像大哥一样照顾着他们，稳重成熟，抗压能力强，工作能力强。

　　大概，真的要出发很久，才能知道自己要去哪吧。

　　“很累吗？”萧逸然明白那种时刻都在被考量，面临崩溃绝望的窒息感。

　　沈煜没回答，目光飘向窗外，深深吸了口气。

　　累.

　　确切地说，是厌倦。

第45章 撞上那双熟悉得不……

　　机场等飞机的功夫， 许诚之睡过一觉，还是没清醒，头疼得厉害， “我怎么喝这么多。”

　　沈煜笑笑没说话，马上十几个小时之后， 就能看见任苒了， 心里不自觉开始地期待。

　　“我昨天喝多了没说什么吧？”许诚之有点断片儿了， 迷迷糊糊，晕得厉害。

　　“是没说什么，就是在那叨咕自己没有女朋友！”沈煜还不知道许诚之的痛点在哪， 专挑他不想听的话说。

　　许诚之爆了句粗口，忽然坏笑，凑过去冒出来一句：“你要不把小焓介绍给我？”

　　“滚蛋！”沈煜觉得许诚之真是脑子坏掉了，“你比小焓大十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吧。”

　　“你这个人，怎么只许你自己点灯，不许别人放火？”许诚之白了他一眼，“你不还比小狐狸大七岁。”

　　“再说，我有那么差嘛， 我是没房还是没车？没你那么招小姑娘喜欢吧，长得也不丑吧。”

　　沈煜看着许诚之那一脸气不过的样子， 以为他真的是动心了，“你不会真看上了小焓了吧。”

　　“别！您的妹妹， 我配不上！”许诚之嘴上这么说， 但他又不是没有沈焓的联系方式，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小姑娘这两年倒是越长越好看了，沈家的基因是真好。也不是.一点都不心动。

　　沈煜才不愿意打理这家伙， 想当她妹夫，做梦吧。

　　又等了没多会，开始登机了。

　　开启飞行模式前，沈煜给任苒发了航班信息和到达时间。

　　任苒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忙活了大半天店里的事情。

　　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便躺在床上睡了一会，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怎么说也是好几十天不见，接他回来，总要装扮得好看一些。

　　任苒去衣柜翻找了一阵，找出了一条上周和沈焓逛街买的一条白色蝴蝶结衬衫连衣裙，配上白色的低跟凉鞋刚刚好。

　　找好了衣服，任苒钻进了浴室，打算梳洗一番后，就出发去机场。

　　江宁已经暖和起来，温热的淋浴头顺着光滑的肌肤往下滑，任苒仔仔细细地洗过澡，随手先套了一件睡裙，打算化好妆之后，再换上准备好的衣服。

　　刚刚吹过头发，手机就响了，屏幕显示是沈焓。

　　应该还没到约定好的时间啊，难道这丫头早到了？任然有点怀疑地接起电话，“小焓，不是六点半飞机才落地吗？这才五点。”

　　“不是！”沈焓电话那头都急疯了，“小苒姐，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怎么不接啊？”

　　“我刚洗澡了，怎么了？”任苒意识到沈焓的口气不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沈焓电话那边已经带了哭腔，“我哥.我哥的航班出事了，遇上气流，飞机故障，现在悬在天上，根本降落不下来。”

　　任苒以为听错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脑子轰得炸成了碎片。

　　出事了！？！？

　　“小苒姐，怎么办啊？”沈焓这边根本都不敢和爸妈说，怕二老着急上火。

　　任苒一时语塞，根本没有反应，愣在电话，不可控制地想到了许多惨烈的最坏结果。

　　遇上气流，悬在空中，谁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状况。

　　“小苒姐，你有没有听见啊？”沈焓已经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眼泪已经冲出眼眶，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任苒强装镇定，用最后一丝理智，尽可能地冷静，“先别告诉叔叔阿姨，我马上去机场。”说完根本来不及换衣服，拿着外套，几乎是冲下了楼。

　　赶上了晚高峰，主要交通地段，拥挤到了极点。

　　沈煜乘坐着的航班出了故障，需要紧急迫降，有可能机毁人亡的消息不过才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就登上了江宁本地新闻，电视台正在紧急播报。

　　“本地时间晚上六点，从M国直飞我市的NU876航班，因遇上强气流，飞机故障先无法着陆。目前暂无人员伤亡。机场附近已经完全进入紧张戒备状态。原定降落在本机场的其他航班已经选择了备降地点。如果该航班短时间内无法排除故障，将一句塔台指示，紧急迫降。”

　　沈父本来就有看新闻的习惯，沈煜的航班沈焓老早就告诉就过他们，电视台持续跟踪报道，又是从M国直飞江宁的航班，一联想怎么可能不清楚。

　　夫妻俩赶紧拨通了沈焓的电话，沈母的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的赶往机场。

　　路况实在是太差了，任苒一直在催促，“师傅，能不能快点。”

　　“姑娘，不是我不想快，这晚高峰，我也没有办法。”师傅也是无奈。

　　等到任苒赶到的时候，消防车，警车，当局的领导已经全部到位。整个机场，挤满了家属，一时间哭喊声充斥着整个航站楼

　　民航嫌少出现问题，如今飞机已经高悬快一个小时，剩下的燃油顶多再支撑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内，故障要是再无法排除，紧急迫降是唯一的生机。

　　任苒的头发还没有吹干，穿着单薄的睡裙，疯了一样朝航站楼跑。

　　春天的江宁天气刚开始回暖，晚上温度还是有些低。任苒却丝毫感觉不到冷，一时间，冷静和稳重已经彻底消失，恐惧感被无限放大，让她整个如同坠入黑洞，颤抖，挣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多久了？”任苒顾不得平缓呼吸，极力控制着自己，让眼睛里晶莹的液体不要掉下来。

　　沈焓到底是年纪小，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一个半小时了，刚才机长向塔台汇报，故障排除不掉，只能迫降。”

　　沈母才不知道什么迫降不迫降的，她只知道，要是这飞机真的落地不了，直接掉下来或者降落不好，烧着了，就是机毁人亡，说不定还会爆炸。

　　那沈煜，怎么办？

　　任苒的心猛地一颤，捏着外套的手，狠狠地攥紧，咬破了下唇，一字一句：“不会有问题的。”

　　沈煜，你说过，要一辈子陪着我的。

　　喘息变得困难，任苒的只剩下一根倔强的神经在强硬地支撑。她爱的男人，是多么优秀的人啊，处变不惊，刚强坚韧。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仅此而已。

　　接受到机长准备迫降的信号，十几辆消防车迅速布置，整个飞机跑道很快被泡沫淹没，准备充分后，赶紧撤离。

　　“NU876号航班，因故障无法排除，先进行紧急迫降。”机长的最后一次汇报，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泡沫已经铺得很足，基本已不存在爆炸或因巨大摩擦力着火的可能，现在，唯一决定生死的就是飞机能不能在安全范围内停下来，而不是侧翻冲出跑道，继而爆炸机机毁人亡。

　　万众瞩目下，飞机的高度开始下降，眼看着就快要砸进泡沫里。

　　飞机落到地面，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金属摩擦下来的火花瞬间和大量泡沫抵消，发出了让人心都哆嗦的刺耳响声。

　　火花随着高速摩擦，越来越多，飞机滑行的速度虽然有所减缓，但是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看着就快要冲出泡沫堆，任苒咬着下唇，已经出了血痕，她感受到了时间骤然停缓，一分一秒，像是被割裂成了无数的碎片，折磨着她已经煎熬到无法言表的心。

　　八百多米的滑行，机身终于在泡沫的包裹下受阻渐渐有了停下来的意思。

　　.

　　那一刻，任苒听不见任何声音，哭喊，争吵，担忧，所有的所有，就像是分散的云烟一样，她感受不到。

　　沈煜的面容不知为何忽然的出现在她眼前，对着她笑，对着她说：“苒苒，别怕，有我呢。”

　　任苒整个人僵硬到了极点，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架快要停下来的飞机，屏息凝视。

　　终于.

　　终于，飞机停了下来，一片扑闪的火花，被跟进着的消防车，迅速降温扑灭。

　　航站楼里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

　　沈焓破涕为笑，抱着任苒又哭又笑，“停了停了！”

　　充满了气，快要被戳破的气球，猛然一松懈，就会瞬间飘忽。

　　任苒此刻就像是那只气球，一瞬间，从悬空着砸到了地面，沈焓抱住她，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飞机上的乘客和机组人员被陆续救出。

　　一个两个.

　　当熟悉的人影，重新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任苒卡住的那口气终于呼出来，头脑发昏，继而脚下发软，根本没法跟着沈父沈母和沈焓穿越人群上前，被人潮汹涌挤倒，跌坐在地上。

　　眼泪没有跟上紧张又忽然松懈的情绪，困在眼眶里，周身像是猛然被人打捞起来一样冰冷，后怕。

　　人流冲在前面，任苒努力地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却因为腿软，还是有些踉跄。

　　差点又要摔倒的那一刻，被一双温暖的手扶住，拉进了怀里。

　　“苒苒。”

　　那声熟悉的呼唤再传入耳中，任苒一抬头。

　　撞上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的那一刻。

　　泪水，夺眶而出。

第46章 我也爱你，好爱好……

　　沈父沈母对沈煜的平安归来， 甚是激动。

　　尤其是沈母，当场就抱着沈煜哭出了声。

　　“哥，你吓死我了， 你.”沈焓心有余悸，根本说不出来话。

　　“没事啦， 你哥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嘛。”沈煜安抚了一下沈焓。

　　“没事就好。”沈父还算是冷静， 很快平复了心情， 安慰着沈母，“好了，你看儿子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任苒被人群挤倒，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周围的世界刚刚恢复了声色，她还没有适应。

　　直到那声熟悉的呼唤响起，任苒再抬起头，撞上了那双温暖明亮的眸子。

　　只一眼，像是隔了许多光年一般，直直地坠落在她心里。

　　泪水，瞬时便汹涌而出。

　　这么多人，任苒不像失态， 只是勉强擦干了眼泪，把千言万语咽回肚子里。

　　“我.我没事。”任苒搀着沈煜的胳膊， 勉强站起来。

　　“头发怎么还是湿着的？”沈煜经历了一番生死，刚刚在飞机上，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从头想到尾。

　　父母， 妹妹，朋友，还有任苒。

　　沈焓虽然平常不靠谱， 但是如果自己真出了事，照顾父母她肯定还是承担得起。朋友都有各自的生活和伴侣，他如果真的死了，应该也没什么所谓。

　　但，任苒呢？

　　飞机急速往下坠落迫降的那一刻，任苒经历网络暴力，最最绝望的那段日子，抱着他泪流满面，说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的绝望画面，一遍遍地在他脑海里重现。

　　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那任苒怎么办？

　　她会不会好好生活，会不会再遇见一个爱她，全心全意拥抱她的人。

　　许诚之在江宁没有亲人，经历生死，心有余悸，看着沈家一家人团聚，难免辛酸，本来打算自己赶紧叫车回去，沈焓主动提出开车送父母回家，也把他送回去。

　　毕竟是经历了这么大事，沈煜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原定的接风洗尘宴也推迟到了明天。

　　任苒缓和了恐惧的情绪，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状态，真的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单薄的睡裙被还没有吹干的头发打湿，走到航站楼外面，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手里的外套被团成一团，皱得不成样子。

　　“把外套穿上。”沈煜心疼地从她手里拿过外套给她披上，转身跟沈焓嘱咐了两句，“回家照顾好爸妈。”

　　“我们回家吧。”任苒纠结了半天，捏着衣角，拉着沈煜的行李箱，小声地说了一句。

　　“好。”沈煜揉了揉任苒还湿漉漉的头发，牵起她的手。

　　任苒的手还是很凉，也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被吓到的情绪还没有完全缓和。一路上，她紧紧攥着沈煜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撒开。

　　到家之后，任苒就往厨房跑，却被沈煜一把拉住，“苒苒，头发还是湿的，会着凉，先把头发吹干。”

　　“我自己来。”沈煜劳顿了一天，又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任苒一点也不想再麻烦他。

　　胡乱地吹干了头发，任苒赶紧去煮了一碗面，热了一杯牛奶。

　　端上餐桌，沈煜拿起筷子的那一刻，任苒才看见他的左手是肿着的。

　　“你.”任苒又气又急，“你刚才怎么不说？”

　　大概是飞机颠簸的时候，不小心撞的。红肿看着严重，但是骨头应该没什么事。

　　“没事，磕了一下，”

　　任苒找来喷剂，小心翼翼地帮他揉了半天。

　　“好了，苒苒。”沈煜欲抽回手，却被任苒牢牢抓住。

　　眼前修长好看的手，肿得厉害，任苒好不容易收起来的情绪，不知为何，又翻涌出来，紧紧握住沈煜的手，眼泪不争气，一颗一颗地往外掉，无声无息。

　　像是一种宣泄，从无声无息到轰然崩塌。在机场勉强隐藏的情绪，控制不住，终于爆发。

　　任苒真的不能想象，如果今天沈煜真的不能平安归来，往后漫长的余生，她又当如何。

　　不知何时起，沈煜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伴侣这么单一的一个角色了，是亲人，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是他在最最绝望的日子里，拨开繁冗朝她奔赴，重新点亮另一片天空，告诉自己，日子还长，总会好的。

　　所以，任苒很确信，很肯定，她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沈煜不行。

　　滚烫的热泪砸在手上，却好像是砸进了心里。

　　沈煜没想到任苒会哭得这么伤心，满嘴里一直在念叨，“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没事的。”沈煜从来没见过这么惊慌失措的任苒，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口气里参杂了很多，有懊悔，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有庆幸，有许许多多的爱意。

　　“不哭了。”沈煜心疼地抽了张纸巾，小心地将任苒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以后不会了。”

　　哭也哭过了，任苒流干了眼泪，平复了起伏的心情，眨着还带着泪珠的眼睛，望向沈煜，朝他笑了一下，“只要你能回来，就好。”

　　两人饱含着热烈的目光，彼此凝望了很久，一言不发，却将所有的心意诠释到极点。

　　“吃面吧。”任苒知道沈煜很累，“吃完饭，赶紧休息。”

　　沈煜点点头，揉了揉任苒红肿着的眼睛。

　　漫长的分别，又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沈煜确实是累得很，吃过面条，又给沈母打了个电话，不多会也就熄了灯。

　　“特别累吧。”黑暗里，任苒钻进沈煜的怀里，小声地问了一句。

　　见到沈煜的第一眼，就能看得出，舟车劳顿，工作辛苦这八个字。眼底有淡淡的灰青，眼眸里有红血丝，嘴唇有些起皮。

　　“还好。”沈煜合上眼，觉得一个多月，漫长的煎熬，令人窒息的疲惫在慢慢消散。

　　家，总是可以躲避掉外界所有的风雨。

　　尤其是，有你的家。一个，完整的家。

　　“苒苒。”

　　“嗯？”任苒紧紧抱着沈煜，一刻也不愿意放开。

　　“我好爱你。”

　　很久，都没有回应，沈煜以为她睡着了，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重新闭上眼，也打算睡下，直到意识模糊，快要睡着的那一刻。

　　“我也爱你，好爱好爱，比我想象得还要多，还要爱。”

第47章 我们会一直这样幸……

　　甜品店的装修日渐完善， 沈煜回来之后，难得也有十天的假期，陪着任苒一起选家具弄软装。

　　吧台和甜品展示柜是连在一起的， 选用了白色大理石打造台面，还装了原木色的陈列柜和展示柜。吊了一排明黄色的玻璃灯盏， 夜晚亮起来的时候， 气氛温馨浪漫。

　　软装也都是任苒一个个敲定的， 没有外包出去找人做，费时费力，但却成就感满满。

　　客座的小沙发和木制椅子， 都是任苒去早市场淘来的，回来自己装饰下来，重新刷上原木漆，看起来效果很不错，还能省下不少钱。

　　“这样可以嘛？”刚刚快递邮寄回来的客座区的灯具，沈煜正在帮忙安装上去，“把电源打开看看。”

　　客座区的灯，是沈焓选的，有明黄和白色两种， 花朵形状缠绕在一起，花心里是亮着的灯泡， 效果很不错。

　　“好了，你下来吧。”任苒熄了灯， 看着沈煜从椅子上下来， “下午我和小焓去看窗帘，你回家休息？”

　　沈煜微微挑了挑眉毛，“为什么不和我去？”

　　任苒愣了一下， 继而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连自己妹妹的醋都吃，不是看你好不容易有假期，想让你好好休息嘛。”

　　“不用休息，我跟你们一起去。”沈煜边说边去洗手间洗手。

　　任苒满口应好。明明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幼稚起来。

　　果然是一家人都一个样子。这不，沈焓下午在家居市场看见沈煜的那一刻，满脸不高兴，“就借你女朋友一下午，也不行啊？”

　　“你也知道，是我女朋友。”沈煜见招拆招，理直气壮。

　　家具市场的款式倒是不少，三人逛了有小半天，最终决定下来，白色的蕾丝边纱帘，还顺带买了几只软垫和靠枕。

　　客座区的桌上，任苒还打算放鲜花，索性就买了几只好看的花瓶。

　　玻璃器具的商店，令郎满目。任苒想着自己的咖啡机也快要到了，就看着合适，质感不错的玻璃杯也一应买全。木制小托盘，一起搭配好。

　　出了家具市场，沈焓倒是非常自觉起来，“行了，我回家了。”

　　沈煜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沈焓的车上路，“走吧，咱们把这些先送回店里。”

　　“好。”

　　现在，软装，家具都已经落实。开店的资质，各种证件也已经审批下来了。回去的路上，任苒便开始着手挑选一些零碎，还有联系挂牌匾的问题。

　　“店名叫什么呢？”任苒有些犯难，转头问正在开车的沈煜。

　　沈煜想了想，“叫栖居坊，好不好？”

　　“栖居。”

　　偌大的城市，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你而亮。漂泊感，没有归属感，永远都围绕着工资，生活转个不停。

　　栖居坊，应该会是一个给心灵休息的一个地方。这也是任苒开这家店的初衷。经历了骤然的转变，挣扎，煎熬。所有不幸的事情都叠加在一起，只一件最好，那就是上天赐给了她沈煜。

　　“就叫栖居坊！”任苒很满意，当场就敲定，给师傅发去了定制尺寸。

　　“晚上想吃什么？”沈煜看着任苒高兴，心情也跟着好。

　　任苒想了一下，“我给你包小馄饨，再试试我新研发的伯爵红茶千层好不好？”

　　沈煜欣然接受，任苒包的小馄饨，一直都是他最喜欢的。

　　热气腾腾的汤底，任苒还加了一些紫菜进去。小馄饨包的是猪肉馅儿的，咸淡适中，馅料十足。

　　伯爵红茶千层的材料，任苒早就准备好了，回去后，熟练地摊好千层饼皮，打好了红茶口味的奶油，组装起来，送进冰箱冷冻一下，吃过晚饭再拿出来刚刚好。

　　“好吃。”沈煜舀了一个小馄饨放进嘴里，认同地点点头。

　　任苒不断地精进自己的厨艺，沈煜的工作她是帮不上忙，那就努力做好后勤工作，给他做做好吃的，多帮他照顾父母，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以后，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任苒话音里带着兴奋，前几天她又去了一次心理咨询所，把安眠药彻底停了。几次催眠治疗下来，效果不错。大概也是因为有了新生活，新希望，任苒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在慢慢变好。

　　日子很长，以后漫长而温柔的岁月更长。

　　“好。”沈煜笑着摸了摸任苒的头。暂时是休息状态，工作的高压远离真的是一种很好的体验。风投行业一日三变，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被行业淘汰，说实话，沈煜有些累了，只是做一行久了，早已习惯了。

　　吃过饭，冰箱里的蛋糕也冷冻得差不多了。任苒小心翼翼地切下来两块，尝了一口。

　　“好像有点苦了。”任苒一向嗜甜。

　　略有红茶苦涩的味道，倒是很对沈煜的胃口，“我觉得刚刚好。”

　　“是嘛？”任苒犹豫了一下，“那我明天给小焓拿去尝尝，给叔叔阿姨也送去尝尝看。”

　　沈煜点点头，“我妈还念叨呢，说让我叫你回家去吃饭。”

　　“那.吃火锅？”任苒将剩下的蛋糕放回冰箱，“我们明天下午去超市一趟，买好菜和肉，晚上我来做！”

　　沈煜吃完了手里的蛋糕，展开臂弯将任苒搂在怀里，“任大厨，角色切换得很快嘛。”

　　“那是当然！”任苒像是收到表扬的学生一样。

　　普通的夜晚，吃着蛋糕，喝着热茶，看着喜欢的爱情电影，屋子里暖暖乎乎的，偶尔有春日的风吹进来，简直太美好。

　　任苒懒懒散散地躺在的沈煜的怀里，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生怕眼前的幸福会转瞬即逝。

　　“沈煜。”

　　一个人苦久了，便总是不太会相信自己值得星空万里，美好温柔。

　　“怎么了？”

　　“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吗？”

　　回应她的，是温柔热烈的吻。

　　从唇齿到颈间，再到锁骨，吻得任苒浑身酥麻，头脑发昏。

　　“一定会。”

　　三个字带着坚定，还有温柔的鼻息落进任苒心里，沉醉得令人迷惘。

第48章 晚上回家，给多亲……

　　两人在一起， 难得睡了懒觉。

　　因为是工作日，所以超市的人也不多，任苒走在前面， 不停地往身后沈煜推着的购物车装。

　　“买两种肉吧。”任苒看着一柜子的肉制品，“叔叔阿姨有忌口的嘛？”

　　“没有， 你看着买吧。”沈煜笑笑， 没打算插手， 看着任苒买个菜都这么认真，被逗笑了。

　　任苒转悠了整整一大圈，路过零食饮料货架的时候， 也拿了不少，“给小焓买吧。”

　　“这么宠着她？”沈煜看着慢慢一车的食材和零食。

　　“贿赂一下她，谁让她是你的宝贝妹妹。”任苒笑嘻嘻地又往购物车里放了一盒蛋糕。

　　沈煜听任苒这话，尤为顺耳，“什么身份？”

　　任苒一时害羞语塞。

　　“未来——嫂子。”沈煜忽然凑近，贴着任苒的耳朵，小声地说出了实情。

　　“没那么容易！”任苒才不买沈煜的账，“什么时候我满意的！”

　　沈煜舔了舔嘴唇，挑着嘴角， 微微蹙着眉毛，煞有其事的样子， “哪里不满意？昨天晚上吗？”

　　任苒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沈煜走远， 才一点点明白， 追过去，“就是对你昨晚不满意。”

　　“没关系，今晚回家， 肯定让你满意。”沈煜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任苒。

　　果然，论无耻流氓，沈煜永远更胜一筹。

　　买完各种食材，已经下午了。

　　“哥，小苒姐，你们来了！”沈焓早早地等在门口，接过了两人买的所有食材。

　　“叔叔阿姨好。”任苒规规矩矩地跟沈父和沈母打招呼。

　　任苒主动承包了准备火锅的的工作，沈焓也跑去厨房帮忙，客厅里就剩下了沈煜和父母。

　　“儿子，你们的店装修得怎么样了？”沈母一直担心着，

　　沈煜难得回家，靠在沙发上，“快了，软装什么的都安排差不多了，家具也都陆续进来了，后天就挂牌了。”

　　“你妹妹的房子你出了多少，一会让你妈打到你卡里。”沈父知道沈焓的房子，沈煜是出了不少钱。

　　“对，你妹妹的房子，怎么能让你掏钱。”沈母已经准备好了银行卡。

　　“妈，小焓是我妹妹，她买房子，我出钱不是很正常嘛。再说任苒也要在那里开店，算是房租。”沈煜怎么可能会收父母的钱。

　　火锅准备起来倒是不难，但就是麻烦一些，准备的菜越多，就越费功夫。

　　任苒一样一样地清洗干净，把豆腐蘑菇需要切盘的切好。还趁着收拾的功夫，冲了满满一凉杯的百香果柠檬蜜，等所有菜都准备好，也冰得差不多了。

　　“小焓，我昨晚做了新的蛋糕，一会你吃完饭尝尝看。”任苒把火锅底料炒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端上桌。

　　“好啊！”沈焓现在在心里已经认定任苒就是她未来嫂子，所以连称呼都改了，“谢谢嫂子！”

　　“哎！”任苒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沈焓不以为然，“怎么了？我爸妈都认可你了，我哥早晚也得娶你。”

　　“别啊，这样叫，万一叔叔阿姨不喜欢怎么办？”任苒还是有点担心。

　　“行行行！当我爸妈面我不这么叫行了吧。”沈焓没再坚持，她知道任苒脸皮薄，“走吧，去餐厅那边，叫爸妈和我哥吃饭了。”

　　“等下，百香果蜜太冷了，我给叔叔阿姨弄个热的玉米汁。”任苒记得之前沈煜好像说过，阿姨肠胃不太好，现在天气还没完全热起来，肯定是喝不了冷的。

　　火锅端上了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开始涮菜涮肉。

　　姚琦梦本来觉得任苒离开了教师行业，并不是个很正确的决定，但眼看着装修店面的事情越忙越像样，她的担心也打消了不少。

　　尤其是那天，沈煜航班出事，任苒的样子，用失魂落魄形容也不为过，对沈煜，绝对是用心的。

　　“你少喝一点凉的。”沈煜摸了一下冷的杯壁，小声地对任苒说道：“听见没有？”

　　任苒吐了吐舌头，“就喝一点。”

　　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很满意，饭后沈焓又尝了昨天任苒做的伯爵红茶千层，也说不够甜，其他口感什么的，都不错。

　　饭后，本来大家都坐在一起看着电视，任母忽然站起身来，往楼上的卧室去，还叫了任苒，“孩子，你也跟我上来。”

　　忽然被男朋友父母点名，任苒还是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看向沈煜。

　　“没关系，去吧。”沈煜知道自己父母是什么样的性子，从小到大，他们向来开明，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喜欢的朋友都很满意，只是引导绝不插手。

　　而且，他确信，爸妈一定是喜欢任苒的。

　　任苒跟着沈母来到了楼上，拘谨地关上门，规距地站在对面。

　　沈母当了这么多年大学老师，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任苒看起来像是个唯唯诺诺随遇而安的姑娘，其实骨子里还是倔强隐忍的。最重要的是，虽然她年纪小，却明白了很多超脱了她这个年纪的道理，活得明白坦然。

　　这一点，与沈煜不谋而合。尽管两人差着七岁的年龄差，却分外合拍。

　　“孩子，你别紧张。”沈母拉着任苒坐下，“沈煜这孩子，从小他就不爱说话，有什么事，都爱自己抗，自己琢磨。在国外工作那几年，我和他爸都知道他辛苦，但一问他，他也不多说。”

　　任苒耐心地听着，她理解的沈煜，也确实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别人无法轻易看穿，他也从不抱怨。

　　“他都这么大了，也是时候找个喜欢的人，成家了。多一个人照顾他，我们也放心一些。”沈母拉过任苒的手，语重心长，“孩子，我和你叔叔是认可你的，以后生活上，他不愿意跟我们说的事，你多帮他分担分担。”

　　任苒没想到沈母忽然会说这么多，有些无措，冷静之后，乖巧地回答：“阿姨您言重了。”

　　“孩子，我们这边的习俗是这样的。”说着沈母把刚刚打算给沈煜的卡给了她，“我和他爸爸是认可你的，沈煜帮他妹妹买房子，也出了不少钱，你就帮他收着吧，开店装修都是开销。”

　　任苒看着那张卡，根本不敢接。

　　“快拿着。”沈母将卡塞在了任苒的怀里，“孩子，你和沈煜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任苒捏着那张卡，看了很久，终于点点头，朝着任母坦然地笑了笑，“知道了阿姨，我们会努力的。”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沈煜在跟沈父下围棋，沈焓围观着。

　　兄妹俩的围棋都是沈父教的，但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就在个人了。沈焓年纪小，性子也浮一些，对棋艺也没钻研。沈煜却不同，他喜欢下棋，越钻研越觉得有意思。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不到最后一步，谁输谁赢，又怎么能料到呢。

　　“爸，你输了。”又落了一颗黑子，沈煜重新抬起头，满意地笑了笑。

　　沈父长舒了口气，“行了，儿子大了，不如你喽。”

　　“哎，妈你们谈完了？”沈焓回过头的功夫，看见了任苒随着沈母下来。

　　沈煜看着两人表情都不错，就知道这场谈话还是顺利的，“不早了，爸妈你们早点休息，我们先走了。”

　　“嗯，去吧，回去路上慢点开。”沈母了了一桩心愿，就等着任苒店开起来，也见见她的父母。

　　“妈，你跟小苒姐说什么啦？”沈焓看着两人下楼，扭过头来问沈母。

　　沈母看着自家女儿鬼精灵的可爱样子，“你慢慢猜吧，我和你爸下楼溜圈了。”

　　沈焓气得直跳脚，反正就算妈妈不说，她也猜得到，任苒早晚是她们沈家的人。

　　从沈家出来，任苒就去了银行，一看卡里的余额彻底懵了。

　　“阿姨这给得太多了，不然你收起来吧。”任苒主动把卡给了沈煜。

　　沈煜笑了笑，把卡重新放回任苒的包里，“收着吧，他们给儿媳妇的红包，我可不好拿。”

　　任苒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很块就要结婚吗？”

　　沈煜察觉到任苒情绪的转变，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很久之前，她就说过，她很害怕结婚。

　　“等你，你决定。”娶任苒，沈煜从来没有犹豫过。只是，要等她心甘情愿的那一天。他不像逼她。就算是一辈子不结婚，也没什么，只要一直在一起，黄昏与四季，就已经是圆满。

　　家的定义，从来不是一纸婚约。

　　是漫长的岁月，是从没放开的那双手。

　　“你拿着这张卡，也不需要有负担。”沈煜摸了摸任苒的头，抚平她皱着的眉毛，“走吧，我们回家。”

　　任苒小心地收好那张卡，牵起沈煜的手，走出了银行。

　　“不想走了，你背我吧。”车停得远，任苒吃过晚饭犯懒耍赖。

　　“好。”沈煜背起任苒，“不是无偿的，晚上回家，给多亲一会吧。”

　　任苒这次没有反驳，搂住沈煜的脖子，“抱着我睡觉！”

　　夏天已经快要来了，春日的尾巴跳跃着的幸福的气息。

　　彼时，晚霞正漫天，微风温柔地拂起了少女的发丝，人影散乱，烟火气十足。

　　如果可以，请你背着我一直走，走到天光大亮，走到四季辗转交错的尾声，直到地老天荒，直到生命的尽头。

第49章 我想要你快乐一点……

　　沈煜的假期一转眼也就过去了， 繁忙的工作如期而至，据说这次是总部派下来的某家公司的二轮融资。

　　这不，假期后第一天上班， 就忙到了晚上七点多。

　　任苒还是在店里忙装修的事情，家具都摆放安装好， 收到了沈煜要加班的信息。

　　犹豫了一下， 任苒还是给沈煜打了个电话， “怎么刚上班就要加班啊？”

　　“没办法，给资本家卖命。”沈煜忙活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休息会， 随手吃了店面包。

　　“那我去给你送晚饭吧。”

　　沈煜大概猜到任苒还在店里，不想麻烦她忙活一天还有做饭送饭，“我吃过了，你忙完店里的事情回家休息吧，等我一会，我应该也快了。”

　　“那好吧，你回来路上开车小心。”任苒挂了电话，继续忙活店里的事情。

　　等到快八点的时候打算回家，刚出了店门口， 就看见了沈煜。

　　“你不是加班嘛？加班完怎么不回家啊？”任苒有些愧疚，沈煜加完班还跑这么远来接自己。

　　“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我就知道肯定还在店里。”沈煜替任苒系好安全带，“怎么样了， 还有什么没完善的？”

　　任苒仔细想了一下， 今天刚刚挂好牌子，店里软装水电都早就装修好了，家具的摆放也已经调整得差不多， 餐具杯具也偶读准备好，现在就差拟定好菜单，然后挑一个好日子开业了。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回家我和小焓商量一下，看看菜单定什么好？”

　　沈煜点点头，专心地开车，没再说话。

　　“心情不好吗？”任苒不大习惯一言不发的沈煜，虽然他确实是少言的性子，但是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极少一直不说话。

　　沈煜打起精神摇摇头，“没有。”

　　其实，他是有点累，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国外回来，一直都觉得力不从心，休了十天假期，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不舒服？”任苒有些担心。

　　沈煜又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倒是难得地承认了，“有点。”

　　回了家，沈煜先去洗个了澡。趁着他洗澡的功夫，任苒去厨房做了点酒酿小圆子。沈煜是地道的江宁人，对家乡美食当然情有独钟。所以任苒就在家里的做了酒糟备着，好搓了好多小圆子冻在冰箱里。

　　撒了些桂花糖，小圆子刚端上桌，沈煜也洗好出来了。

　　“少吃点。”任苒直到沈煜累极了，胃口一定不好。

　　沈煜没有拒绝，坐下来，看着任苒，目不转睛，“你喂我。”

　　任苒被逗笑，多大个人了，还要别人喂东西吃，但看着他一脸诚恳，又舍不得拒绝他，端起碗，小心吹了吹，“好吃吗？”

　　沈煜吃掉了小圆子，好一会点点头，又摇摇头。

　　“怎么了？”任苒自己也尝了一口，刚想说和上次味道没什么区别啊，就被沈煜忽如其来的吻给搅得天旋地转。

　　小圆子是咽下去了，但是口腔里还有甜丝丝的滋味。

　　沈煜这个斯文败类，咬了一下舌尖，还不肯罢休，非要不轻不重地辗转几下才放开任苒，“味道是不错。”说着满足地舔了一下下唇。

　　任苒脸有些烫，倒是没有躲也没有埋怨，反倒是眼神很真诚地看着沈煜，“这样你心情会不会好一些？”

　　沈煜愣了一下，没等反应过来，任苒忽然跨坐在他腿上，凑得很近，小鹿般的眼睛微微眨着，看得沈煜心跳漏了两拍。

　　“苒苒。”沈煜活了三十多年，竟被任苒这么个小姑娘整不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任苒微微垂着头，很认真地看着沈煜，“我是这个意思。”

　　要了命了，沈煜揽着任苒腰的手，微微有些抖，一时间觉得热得不行，不自觉滑进任苒睡裙的下摆，黑亮的眸子像是要着火。

　　“下来。”沈煜沉了沉口气，像是命令。

　　“不要。”

　　沈煜本来是心情不大好，有些烦乱的，甚至可以用些莫名低落形容。但眼下小姑娘柔柔弱弱地就往怀里这么一抱，口气温吞，真诚地看着他，他一时有些失神，抱起小姑娘回了卧室，没控制住，亲了又亲。

　　两个人在一起住，难免有擦枪走火，每次忍不住，就只能麻烦任苒用手解决。

　　毕竟，还没有结婚，有些事情，任苒不说，沈煜却不能当作不在意。

　　这次也一样，沈煜搂着任苒，怪难受的，还是打算能用老办法。

　　“别.”任苒赶紧阻止，犹豫了一下，“你不是说，你早晚娶我嘛？”

　　“那.早一点应该没关系。”任苒揽着沈煜的脖子，像模像样地亲吻着沈煜的唇，还不知死活地用手指描摹了一下他喉咙突起的地方。

　　“你.”沈煜的理智，真的不多了，就差快要原地爆炸。

　　任苒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看着沈煜的脸，心疼得快要受不了，摸着他的脸，像是从前一样，“沈煜，我好爱你。”

　　“我知道。”任苒既然都主动了，那沈煜也没理由退缩，她说得对，他早晚要娶她。

　　磨蹭了半天，准备工作做得不错了，所以他进去的时候，任苒没觉得疼得厉害，只是紧张地捏红了他的肩膀，小声地说了一句，“慢一点点。”

　　月光温柔，夏天是真的要来了，晚上已经能听到没完没了的蝉鸣。好多快乐的不快乐的事情都在一件件地发生，搅得人时而心烦意乱，时而期许满怀。

　　窗外，月朗星稀，屋内，一室温柔，暖昧的灯光落了一地。

　　沈煜的汗落下来滴在任苒光滑的肌肤上，有些黏糊糊的。

　　“沈煜。”

　　“沈煜。”

　　“我在。”沈煜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不想让任苒太受罪，“放松一点。”

　　夜深了，折腾了一番，任苒精疲力尽，软软地倒在沈煜的怀里，眼皮都睁不开，只能被抱着去冲洗干净。

　　快要睡着了也还一直抱住沈煜不放手。

　　反反复复念叨一句话：“我想要你快乐一点。”

第50章 苒苒，晚安

　　任苒甜品店开业那天， 天气很好，初夏的风吹过了江宁的每一个角落，温暖舒服。

　　栖居坊的位置还算不错， 店里第一天生意虽然不算很红火，但客人也不少。正巧赶上沈焓休息， 也留在店里帮忙， 任苒起了个大早， 准备目前自己做得最拿手的几个蛋糕，切块了之后，放进了展示柜里。

　　推出的几款饮品， 都是任苒仿佛尝试和琢磨过的，已经努力调配到了心里最合适和完美的口味。

　　店内的装修都是任苒一点点自己操持的，所以每个家具，每一处陈设都是用心设计过的。店面虽然不大，但是温馨，尤其是落地窗，小秋千，橘黄色的落地灯打在墙上看着就让人舒服。

　　店里买的最火的是港式冻柠茶和手捣葡萄，任苒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弄， 还好提前教过沈焓，有她帮忙弄， 效率也高了很多。

　　忙里忙外，任苒也没顾上吃饭， 奔忙了整整一大天， 要关店的时候，展示柜里蛋糕只剩下了最后三小块。

　　“天啊，累死我了。”沈焓叹了口气， 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任苒也觉得双腿发软，一直在补齐蛋糕，搞得她现在手都有点抖。

　　“我们把剩下的蛋糕吃掉吧。”任苒从展示柜里拿出剩下的蛋糕，和沈焓吃掉了后，缓了半会才好一些。

　　“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已经六点多了，沈焓忙了一天，任苒不好意思再麻烦她。

　　沈焓勉强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送走了沈焓，任苒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店里，看了一眼储藏室里剩余的食材，应该还够用几天，及时在往上下单补了一下货，给沈煜发了消息，就先回了家。

　　沈煜这边忙得热火朝，大会小会开个不停。

　　看到任苒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便很快回了个电话过去。

　　“刚看到你消息，怎么样，今天开业还顺利吗？”沈煜结束了最后一点工作，正往地下车库走。

　　“挺顺利的，客人很多。”任苒的口气很兴奋，虽然很累，但是心里是高兴的，“你还没有加完班嘛？”

　　“完事了，我马上往回走。”

　　“好，那我给下点饺子吃。”任苒看了一眼冰箱，还剩下了一些上次包好的饺子，拿出来煮了两小盘，又打了一个紫菜蛋花汤。

　　忙活了大概半个小时，饺子和汤刚上桌，沈煜就回来了。

　　“洗手吃饭了。”任在店里忙了一天，待着帽子，额前留下得红印儿，到现在还没消掉。

　　“这么累嘛？”沈煜换过拖鞋，伸手轻轻摸了摸任苒的额头。

　　任苒朝她笑笑，摇摇头，看起来心情不错，“不累不累，很有意思！”

　　沈煜被他逗笑，忽然觉得出钱帮着任苒开店，是很正确的决定。从开始准备，到学习制作，再到成功开业，她的状态越来越好，越来越积极，虽然也很累，但是似乎是乐此不疲，心甘情愿地为这份新事业奔忙。

　　“吃饭啦。”任苒推着沈煜往洗手间走，“赶紧去洗干净手。”说着，跟着沈煜到了水池边，仔仔细细地帮他打了泡沫，冲洗干净。

　　沈煜看着任苒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言未发，只觉得心安。

　　直到任苒帮他擦干净手，“苒苒。”

　　“嗯？”

　　“如果我换个工作，没有现在赚得多了，你会不会失望。”

　　任苒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沈煜，“怎么了？是不是遇到难事了？”

　　沈煜看着任苒真诚的目光，犹豫了片刻，朝她笑笑，摸摸她的头，“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你要是累了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任苒露出狡黠的笑，拍拍胸口，“我可以养你！”

　　沈煜眸子微沉，“养我？这么有志气？”

　　任苒搂住沈煜的腰，靠得略微近了些，“对！我养你！”

　　“你男朋友我看起来，很像吃软饭的吗？”

　　“没有没有，看起来，非常的.”任苒勾画着沈煜的鼻骨，一点点描摹着他的轮廓，“非常的诱惑。”

　　普通的话贴着耳边都略显得暖昧，更何况是这么一句勾人的话，任苒声音轻柔，口气很软，着实多了一份耳鬓厮磨的意味。

　　“有多诱惑？”沈煜的声音沉了许多，双手发力，一下子讲眼前的姑娘抱起来，放在了一边的洗衣机上，眸光里闪着隐忍和难以言说的坚定。

　　任苒被沈煜调教得算是越来越上路了，看着沈煜的动作，一部反抗，而不拒绝，坐稳之后，微微撑着沈煜的肩膀，“你快点，一会饺子都粘在一起了，唔.”

　　话还没说完，沈煜就亲了过来，坐在洗衣机上，似乎高度格外合适，沈煜抱着任苒，微微摸着她的腰，一下一下，从开始的激情转变到轻柔轻啄。

　　任苒到底还是年纪小，就算是心里有了预期，实践起来也难免觉得招架不住，被撩拨得头脑发昏。

　　沈煜亲了半晌，捏了捏任苒耳垂。

　　大概是太紧张了，任苒的耳垂红得快要滴血，捏上去，有些微微发烫，“苒苒，耳朵红了。”

　　任苒下意识地躲着，伸手掩盖，却被沈煜捉住，挑逗一般，轻轻咬了一下。

　　“你.”任苒的修行还不足，遇到沈煜这样的“无赖”，只能认栽。

　　“乖，去吃饭。”沈煜又亲了下任苒的额头，嗅了嗅她颈间香气，恋恋不舍得移开，抱着任苒去了餐厅。

　　饺子很好吃，沈煜累了一整天，吃过饭，稍微恢复了力气。

　　“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啊？”任苒算下来，沈煜已经连续加班了好几天了，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回家还要对着电脑，一直开会。

　　沈煜思考一下，也没说得太仔细，“等这段过去，融资结束，就好了，没事。”

　　“那我明天早点起来，给你做好午饭放进饭盒里，你带过去吧。”

　　“不用，你忙你的。”甜品店刚开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沈煜不想让任苒太辛苦。

　　吃过了饭，任苒又开始琢磨着明天要做的甜品，一头扎进了厨房，沈煜洗过了澡，也去了书房，对接今天的工作。

　　两个人都忙完，也已经到了睡觉的时候。

　　躺在床上，相拥而眠。

　　日子就这样毫无波澜地过了下去。甜品店逐渐步入了正规，任苒也慢慢从忙到晕头转向，变得从容应对。店里的每天都很稳定，不多不少，还是有盈利空间，也偶有闲下来的时候，任苒喜欢坐在阳台的秋千上，看着外面翠绿的树叶发呆。

　　沈煜融资这边，本来也已经推进得差不多了，但是临到收尾，麻烦事倒还多了起来，法人代表的资质出了问题，原定的上市时间，一拖再拖，总部那边施压，沈煜许诚之几个恨不能每天住在办公室。

　　已经是盛夏了，燥热的天气，让人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江宁的雨季已经过去了，偶尔下过的雷阵雨，倒还是能送来点凉爽气。似乎冬天里发生过的所有难过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春夏的风一吹，潦草得快要找不到痕迹。

　　是个好天气，天湛蓝，有千丝万缕的白云。

　　任苒完成了最后一次治疗，安眠药褪黑素都停了，状态好了很多，也没再回店里，打算回家买点菜，给沈煜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做了很多菜，都是沈煜爱吃的，炉子上煨着的汤还咕嘟咕嘟冒着泡，看起来美味得。

　　饭菜是做好了，任苒在客厅等了很久，也不见沈煜回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沈煜已经换过了衣服，给她盖了条毯子，又在房间处理工作。

　　任苒小心地敲了敲门，“忙完了吗？”

　　“嗯，先吃饭吧。”连着熬了好几天的夜，沈煜有点咳嗽，气色不是很好。

　　任苒特意给他炖了雪梨汤，怕他生病。

　　“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任苒夹了一直虾放进沈煜的碗里。

　　“好吃。”沈煜笑着看向任苒，勉强感受到自己紧张了一天心，得到些许放松。

　　再等一等吧，等这次工作结束，再仔细考虑。

　　大概是最近在店里太忙了，吃过饭，任苒又犯了困，回卧室先去睡下了。

　　沈煜处理完自己的工作，放下电脑，缓慢地走到阳台。

　　头疼欲裂，盛夏原本浪漫的夜晚，竟然让人莫名烦躁。

　　沈煜微微叹了口气，关上了卧室的门，在烟台，燃了一支烟。

　　抽烟，沈煜一直都会，但是他很少抽。最凶那几年，还是在国外，没有任苒，只有工作那三年。

　　每到夜深人静，思念彻骨，压力倍增，无可排挤的时候。

　　星星在眨眼，沈煜顺着窗户朝外面望去，万家灯火，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想要的生活，总归是会来的吧。

　　人生那么漫长，说到底，就是修行，学会隐忍，学会从无所适从到渐入佳境。

　　沈煜掐灭了烟头，又去漱口，才回到了卧室，轻轻亲了一下床上熟睡的人。

　　“苒苒，晚安。”

第51章 苒苒，你再等等我……

　　赶上下雨天， 店里人不多，任苒早早地关了店，回家洗了个热水澡。

　　刚刚擦干净头发， 正打算准备晚餐，忽然听见了钥匙得声响。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今天。”任苒闻声去门口查看， 对于沈煜这么早回来有点惊讶。

　　沈煜勉强撑着精神， 脚下有些飘忽， “不太舒服，诚之送我回来的。”

　　任苒赶紧凑近摸了摸沈煜的额头，烫得厉害， “怎么回事，怎么烧得怎么厉害。”

　　“没事，我去睡一会，睡一会就好了。”沈煜摆了摆手，觉得有些晕，支撑着去洗澡。

　　“你等一下，我去放热水。”任苒摸了摸沈煜滚烫的额头，怕他洗澡再着凉。

　　等任苒放热水的功夫，沈煜吐过一次， 人更浑沉了，胃里像是灼烧着疼。沈煜微微皱了皱眉， 按住胃部，弯腰待了一会， 看着任苒出来， 收起不适的表情，匆忙地洗过澡，朝卧室走回去。

　　“把这个喝了。”任苒冲了一杯暖胃药剂递给沈煜， “喝完你睡一会先。”

　　沈煜接过水杯，一饮而尽。他是真的不舒服，胃里像是火烧着了一般，灼痛异常。大概是因为发烧，浑身烫得厉害，脑子也有点不清醒。喝过药，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眠，只是睡得不实，始终疼得不行。

　　任苒有些担心，本来是打算做晚饭的，看沈煜找个样子，哪里还有心思。

　　本以为喝过药，能好一些，但沈煜这烧始终不退，任苒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打湿毛巾帮他敷着。

　　来来回回敷了好几次，才稍微摸着好些，任苒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困意袭来，也躺在床上睡下了。

　　本以为明早再吃一次药就好了，但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身边有动静。

　　任苒揉了揉眼，点开床边的灯。

　　“苒苒，帮我去客厅的药盒里找两片止疼药。”沈煜这会疼更厉害了，虽然不烧了，但是明显呼吸声都变得艰难起来，脸色惨白，手用力按着胃部的床单，连骨节都捏得有些发白。

　　任苒有点慌了，沈煜这个样子，哪里是吃两片止痛片就能解决的事情。她是知道沈煜胃不好，但疼这么严重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别.别吃药了，我们去医院吧。”

　　沈煜尽可能不表现出来疼痛难忍，本来是打算吃两片止疼药了事，奈何任苒坚持，一定要去医院。

　　路上人倒是不多，任苒第一次开夜路，沈煜又生病，开到医院的时候，她手心儿都湿了。

　　到医院，已经凌晨了。

　　急诊人不多，任苒跑前跑后，缴费，陪着沈煜做检查。

　　“慢性胃炎。”医生看了一眼报告单，“打点滴，先住两天院吧。”

　　不是什么大病，任苒松了口气，但是慢性胃炎也遭罪，沈煜刚才疼得样子，她真的是着急。

　　打了点滴，沈煜气色稍微换过来一些。

　　“没事的。”沈煜看着任苒急得额头都开始冒细汗，故作轻松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别着急。”

　　任苒再也不会相信沈煜说没事的鬼话，前几天就一直不舒服，还是日日加班，不按时吃饭。昨晚居然还因为面见法人，喝了顿酒，这样折腾下去，没事才怪。任苒自顾自地跑着去缴费。她知道沈煜爱干净，又临时去医院旁边的便利店给他临时买了张床单，回来的时候，累得有些气喘吁吁。

　　沈煜吃了医生开得止痛片，缓过来一些，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任苒额头的汗。

　　“你快点休息。”任苒坐下来，帮他盖好被子，正打算再去打一壶热水，被沈煜拉住。

　　“你别忙了。”沈煜躺在床上，拉住任苒的手。

　　他的手有些凉，因为疼痛，微微握得用力了一些，像是在极力隐忍。

　　“苒苒。”

　　“怎么了？是不是很疼？”任苒心揪在一起，连忙询问。

　　“亲一下，亲一下就不疼了。”

　　明明疼得连嘴唇都白了，还有心思说话哄任苒。

　　“你正经点！”任苒把手搓热，伸进被子里，小心翼翼地帮着他暖。

　　沈煜疲惫地笑了笑，隔着被子抓住任苒的手，“不用，我睡一会。”

　　任苒点点头，微微起身，亲了沈煜脸颊一下，“快点休息。”

　　沈煜的面色还是有些白，睡着的时候，是不是皱着眉惊醒，应该是很难受。

　　任苒心疼地摸了摸沈煜的眉头，眼睛时刻盯着点滴递进去的速度。

　　一夜就这么坐着，动也没动，听着沈煜的呼吸逐渐平稳，任苒松了口气。

　　大概是太久没有休息过了，不疼了之后，沈煜睡得很熟，一直到快要中午才醒过来。

　　“医生说你还不能吃东西。”任苒扶着沈煜起来，去叫护士给沈煜换了吊瓶。

　　“好啦，没事了。”沈煜一觉醒来，感觉舒服了很多，只是还有些没力气和头疼，看着任苒紧张的样子，哄了哄。

　　任苒这会一言不发，坐在床位旁边的椅子上，低着头，也不说话。

　　“怎么了？”沈煜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却被躲开了。

　　“不高兴了？”沈煜小心地的哄着，“还是心疼.”

　　话还没说完，任苒就马上回答：“我心疼。”

　　本来没什么，只是心里很难受，但是话一出口，抬头看到沈煜眼睛的那一刻，忽然就有想流泪的冲动。

　　沈煜愣住，反应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

　　慌乱地替任苒擦掉快要落下来的眼泪，连手都在微微地抖。

　　“你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任苒很少生气，眼下语调拔高，像是有些急了。

　　偏偏又是泪失禁的体制，一激动一着急，眼泪就是控制。任苒觉得自己像是控制不住一样，不停地落泪。

　　“好了好了。”沈煜又被吓到，没想到自己生病，任苒会这么着急担心。

　　上次航班出事，这次又胃疼入院，任苒本来就胆子小，更何况，沈煜对她来说，重要两个字都已经远远不够了。

　　任苒很努力地平静下来，恢复理智。

　　“我知道了，好了，别哭了。”沈煜知道任苒是真的着急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身在投行，心不由己。这么多天漫长的加班，让他也觉得厌倦至极，位置越高，所承担的也越多。

　　如果只是这个阶段是这样，倒也可以咬咬牙熬一下。但现实是，这漫长一眼看不到的日子里，隔一段时间的就要来一次，每一次，都在消耗和煎熬本就不多的热情。

　　说实话，沈煜很累。遇见任苒之前不觉得，活得像个机器。也许是那时候年起，总是心比天高，觉得名利双收便是最高境界。如今韶华虽然还在，但却不再傲骨难折，经不起日日波澜，没有尽头的奔忙。

　　“晚上应该可以吃一些流食，我回家帮你拿一些日常用品，煮点粥给你。”任苒收起了眼泪，回了家。

　　先去了超市，买了一些好消化的食材，又添了一些日常用品，很快又回了医院。随身还带着沈煜的电脑。

　　“今天是重要会议，我不能缺席，很快，最多两个小时。”沈煜跟任苒解释，开了电脑。

　　任苒也没办法，知道沈煜工作忙，把枕头垫在他后面，调整了一下床的角度，希望他能稍微舒服一点。

　　开会的两个小时，似乎过得格外漫长，任苒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想着自己的新品。

　　因为沈煜生病，她今天没开店，明后天她也不打算开了。直到沈煜病好。

　　沈煜这边的情况有些麻烦，法人的事情始终有问题，最后一轮融资又推进不顺，股价连续跌停，照这样下去，失败破产是早晚的事情，那么就证明分行这边的工作——完全失败。

　　任苒不敢去打扰他，想好了新品的事情，就坐在一边，老老实实地看着他。

　　因为病着，所以脸色有些不太好，嘴唇还是有些白，但难掩俊容，一直都优越的鼻梁线条，陪上微薄的唇瓣，眸子里还闪烁着电脑屏幕的光，眼神专注认真。

　　任苒生气着急，并不是因为沈煜忙来忙去，顾不得她。他本就是天之骄子，应当是“大杀四方”，得天独厚。

　　她也爱这样的他。

　　但如果这样的他并不快乐，那么任苒宁愿他普通一点，哪怕茶米油盐，哪怕琐碎不堪，也好过日复一日，消耗热情，徒留麻木。

　　沈煜终于开完了会，任苒走过去，把晾好的白粥递给他，“吃过饭，陪你聊会天，早点睡。”

　　眼前的粥还温热，眼前的人，灯火可亲。

　　就那么一瞬间，沈煜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求，只求人间烟火还有她。那么再难熬的岁月，应该也会好挨许多。

　　“苒苒，再等等我。”

　　任苒递了一勺粥，淡淡地笑了笑。

　　“好。”

　　彼时，月光是温柔寂静的，盛夏夜，那么长，又那么短，就好比一辈子。

　　明明怎么走都艰难，过得度秒如年，却一回头，生命进条都过了三分之一。

　　没关系，你走，我追随你一起走，你停，我就与同栖息。

第52章 我打算辞职了

　　慢性胃炎是个需要好好养着的病， 任苒每天除了忙着店里的事，就是一直在学各种养胃的菜谱。

　　沈煜工作的事情有些棘手，提前出院后， 虽然在家里办公，但也几乎是日日在开会。

　　所有人说他是金融天才， 说他能“扭转乾坤”， 卓尔不凡， 是金融天才。可是，天才两个字叫得简单，承担起来却太难了。

　　任苒已经很仔细地准备吃食， 提醒他吃药，但还是会是不是难受，有时候刚吃过东西，还会吐。

　　倒着时差，金融风投的世界里，没有昼夜，只有骤然变换的数字。沈煜不得不不停地吃褪黑素，倒时差，提高精神。

　　融资结束， 成功上市的那天，是个阴雨天。

　　夏天已经快过去了， 秋雨一场接着一场。江宁是典型的南方城市，缠绵细腻的雨一下就是耳好几天， 带着难缠的寒意， 直往人骨子里钻，让人不得不多填几件衣裳。

　　沈煜合上电脑，接到了许诚之电话。

　　“在家这么多天， 病好点没有？”

　　“没事，养得差不多了。”沈煜放下电脑，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目光有些游离。

　　“也是，有小狐狸照顾你。”

　　沈煜没回答。任苒这些天，又是忙店里，又是准备复杂养生的饭菜，又要帮他去拿药，辛苦得很。

　　“晚上聚餐，庆功宴，来吧，就聊聊天，不让你喝酒。

　　沈煜想了想，没有拒绝。

　　正巧任苒回来，沈煜在洗漱，选衣服。

　　“要出去吗？”任苒问了一嘴。

　　沈煜点点头，“同事庆功宴，我想去一趟，有点事情没解决。”

　　“好吧。”任苒似乎又想起什么，“千万别喝酒！”

　　“知道啦。”沈煜摸了摸任苒的头，“乖乖等我回来。”

　　“好。”

　　庆功宴定在江宁著名的酒店，分行这边工作取得了圆满成功，总部很满意。

　　“行啊，沈煜，人在家里，都能把工作弄这么完美。”许诚之端着酒杯，只能自己喝，“沈总，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啊。”

　　沈煜笑笑没说话，扫了一眼周围坐着的同事，欲言又止，沉默地吃了口菜。

　　夏璐妍今晚也来了，自从放弃沈煜之后，专心投入到工作里，也渐渐平静下来。

　　一桌子人，都是在一起公事多年的同事，一起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做过那么案子，什么没经历过，什么没承担过。

　　坐在一起，忽然感慨良多。

　　沈煜微微蹙着眉，没喝酒，但却有点微醉的迷糊感。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大家都为着上市成功高兴，喝酒，畅谈。

　　有那么一刻，沈煜很释然，觉得周围吵嚷的烟火气，忽然就冲淡了那么多日子里的辛劳。

　　“你怎么不说话？”许诚之又喝了口酒，其实他也是有事想和的沈煜说，“不舒服？”

　　“没有。”沈煜瞧着酒过三巡，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到嘴边的话，站起身来还是咽了回去，“我先走了。”

　　“我送你。”许诚之是喝了酒，开不了车，其实就是有话对沈煜说。

　　沈煜没喝酒，车开得很稳，一路上许诚之也不开口，他只好先说，“诚之，我打算辞职了。”

　　许诚之还沉浸在组织语言的要怎么和沈煜说自己的事情上，忽然被这么一句话震惊了，“你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沈煜连车都没停，平静得很，这不是冲动，是长久以来，最最深思熟虑得决定。

　　“没有，我要辞职了。”

　　“你疯了吧你！”许诚之不懂，“你现在融资完成得这么好，眼看着就要升职，你这个时候辞职，你是不是有毛病。”

　　沈煜沉默良久，在又一个红绿灯前面停了下来，“诚之，我累了。”

　　短短三个字，忽然让许诚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煜是谁，竟有一天，累字会懂他嘴里说出来。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你申请休息一段时间呢？”许诚之提议。

　　沈煜摇摇头，他心里很清楚，这已经不是休息休息的问题了，他能清楚得感受到，对于这种了无生趣，压力剧增的日子，他已经没有任何眷恋了。

　　他很累，对于高职高薪，已经毫无兴趣。

　　现在，他只想做一份普通的职业，做做投资，陪着任苒开开小店，过平静的日子。

　　许诚之沉默了很久，大学四年，四个人里，现在眼看着，就要剩他一个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投行的工作，许诚之也不是说喜欢，但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挺俗气的人，喜欢钱，喜欢高职，喜欢每一次完成工作的快感。激流勇进，越战越勇。

　　“诚之，坚持住。”大学同窗四年，又是这么多年一起工作的兄弟，沈煜了解许诚之是个什么样的人，尽管嘴上嬉皮笑脸，总是会说累死要逃避，却是个实打实靠得住的人，坚定，无畏，深藏不露。

　　“你怎么回事，你辞职就辞职，整得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一样。”许诚之最讨厌一本正经地讲煽情话，目光看向窗外。

　　“行了。”沈煜不打算再说下去，他已经下定决心，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转移了话题，“不过小焓跟你在一起，我还是放心的。”

　　“卧槽，你怎么知道的？”许诚之前一秒还沉浸在伤感里，这一秒神经一下子绷紧。

　　沈煜斜睨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她亲哥。前两天那丫头神经兮兮地跟我说要是谈一个跟我一样的男朋友，爸妈会不会同意？”

　　“什么一样大，我比你小三个月零五天。”许诚之算得精准！

　　“手机微信聊天，你都成置顶了。”沈煜想起那天无意扫到沈焓的微信聊天界面，上面备注的诚之哥哥，差点让他气得吐血。

　　冷静下来，才仔细考虑起来。

　　“等你一晚上，你也不跟我说。”沈煜耿耿于怀。

　　许诚之看沈煜也戳破了，只能老实交代，“就航班出事那天，小焓送我回去。”

　　“然后呢？”

　　“然后联系就多了，就.”许诚之赶紧闭麦，不打算跟他分享细节，“反正，我们就是在一起了。”

　　沈煜侧过头，忽然用审视的眼光看了他一样。

　　车内安静了好久，半响后响起来一声。

　　“哥！”

第53章 遇见你，我很荣幸……

　　送许诚之回家之后， 沈煜给沈焓打了个电话，等了半天才有人接。

　　“哥，怎么了？”沈焓刚洗过澡， 刚打算问问许诚之回家没，沈煜的电话就进来了。

　　“我刚送诚之回去。”

　　沈焓吓了一跳， 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他和你说什么了？”

　　“你觉得呢？”沈煜口气都没变。

　　“哥.”沈焓半天听不见沈煜回答， 有点心虚，“你生气了？”

　　“没有。”沈煜冷静了一下，“自己找时间带给爸妈看看。”

　　沈焓愣了一下， “你居然.没生气，还.同意了？”

　　“我生什么气，你只要找的是个好人，我拼命拦着算是怎么回事？”沈煜快到家，看见了任苒站在小区门口，“不说了，你自己决定好，爸妈那边我帮你说。”

　　沈煜挂掉电话，降下车窗， “怎么下来等？”

　　开始飘着小雨了，任苒撑着伞， 穿着单薄的睡裙，“我看下雨了， 我怕你还是会喝酒， 万一不开车回来，会被淋到。”

　　“快点上来。”虽然是夏天，但是已经八月中旬了， 夜里还是有点凉风，下过雨是冷的。

　　任苒坐上车，收起伞，讲起了最近甜品店的事情，“店里最近生意不错，我最近学了好多新的甜品，我觉得可以下个月上新！”

　　沈煜安安静静地听着，时而点头说一两句应和。

　　停好了车，沈煜牵着任苒的手，坐电梯往楼上走。

　　等待电梯到的功夫，沈煜微微侧着头，看着一边不自觉带着笑的任苒，觉得一身轻松，好多说不出口的话，忽然就有了表达的冲动，“苒苒，我辞职了。”

　　任苒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没关系啊。”

　　“不问问为什么嘛？”

　　任苒摇摇头，看着沈煜，真诚地说：“不想问，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电梯刚好到了，任苒主动去牵沈煜的手，带他回家。

　　炉灶上温着任苒给沈煜温着的热汤，喝过汤，洗过澡，吃着水果，看看有趣的电视节目，不超过十二点，就能躺在的床上休息。

　　沈煜合上眼，搂着任苒在怀里。

　　“沈煜，你睡了没？”任苒安安静静地躺在沈煜怀里，睁着眼，小心地叫着他。

　　“没呢。”

　　“我说，你听着。”任苒咽了咽口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知道你辞职一定有你的理由，我爱你，要跟你在一起这跟你是不是精英，能赚多少钱，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离不开你这个人。你工作的事情我也不懂，但如果你觉得不快乐，不想继续做了，随时可以。现在我也可以赚钱了，我真的可以养你的！”

　　沈煜抱着任苒的手一时都有些僵住，忽如其来的一段话，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希望你快乐，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过向往的生活。我知道这些很难实现，但.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你知道嘛，我最喜欢你对我说，苒苒，我们回家。”任苒说得鼻子有些酸，微微抓住沈煜腰间的衣服布料，“我也可以为你勇敢的。”说着，黑暗里，任苒微微撑起身，轻轻地吻了吻沈煜的唇。

　　“我爱你。”

　　或许是因为离开了做了许久的行业，又或许是被任苒的话感动，沈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掉过眼泪了，就在那么一瞬间，所有压力，所有过往的不快乐，所有挣扎和难舍难分，融化在了任苒刚刚的话里，融化在了这漫长的黑夜里，融化在了这即将结束的一整个盛夏里。

　　唇间有暖暖的湿热，沈煜拦着任苒，像是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解脱。

　　太短了，人生太短了，说起来好几十年怪吓人的，其实不过弹指一挥间。

　　苦行了那么久，总会有那么一个时间节点，意想不到地与自己和解。

　　沈煜知道，在他提交辞职报告的那一刻，他与自己和解了。

　　在任苒抱住他，说爱他的那一刻，他与这个世界上种种的不理解和解了。

　　“苒苒。”

　　“遇见你，我很荣幸。”

　　夜好深，也好静，静到听不见一丝一毫地响动，只有呼吸声应和着沈煜的话。

　　辞职后，沈煜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身体也慢慢康复，除了日常的投资之外，受江宁财经大学邀请，成为了全职大学老师。

　　赚得不多，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任苒的甜品店小生意做得不错，固定地时间出新品，做节日限定，乐趣很多。以前失眠抑郁的情绪渐渐销声匿迹在生活里。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沈煜跟着任苒回了趟老家，得到了任母的首肯，也跟着见了周围的一圈亲戚。

　　虽然还是有人对任苒的小店并不看好，虽然会有恶毒亲戚私下里会说任苒配不上沈煜，说差着七岁的恋爱，不会有好结果。

　　但日子，又哪里会十全十美？

　　现在有自己的生意，有沈煜，有可以奔赴的美好生活，任苒已经很知足了。

　　至于那些本就不重要的，细枝末节的人和事，任苒已经懒得再去计较。

　　算了，对就是算了，随他们去吧。如果他们能从吐槽和参与讨论别人的人生中找到乐趣，也不失为功德一件。

　　至于结婚，两人还没有考虑。

　　日子还长，再说吧。评价一段感情的好坏，婚姻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是灵魂与灵魂的热烈吸引，是未来种种，回过头来，你一直都在的庆幸与安心。

　　沈煜刚刚结束了一整节公开课，正打算，去准备放下笔说下课。

　　忽然坐在前几排的一个女生举手，“教授，你结婚了嘛？”

　　沈煜倒是没有被问倒，思考了一下，唇角带了上了笑意，“还没。”

　　底下一阵躁动，安静下来后，才听清沈煜的后半句话，“有女朋友了，早晚的事。”

　　蠢蠢欲动的人，被泼了冷水，沈煜自顾自地笑着摇了摇头，“下课吧，快要入冬了，天冷。”

　　走出教学楼，隔着老远，沈煜就看见了树下站着的人，穿得厚实，还围了一条围巾。

　　“任老板，今儿怎么有空来学校找我？”沈煜加快了脚步，走到任苒身边，握住她的手，放进衣服口袋里暖着。

　　“忘了？小焓生日啊，不是还要带男朋友回去给叔叔阿姨看嘛。”任苒笑嘻嘻地凑近，“你车停得太远了，背着我走吧。”

　　“好！”

　　吵嚷得校园里，沈煜背着任苒，一步一步地朝着停车场走去。

　　“下雪了啊！”任苒忽然伸手，接住了空中忽然飘下来的雪花，搂紧沈煜的脖子，“今年雪来得好早，好冷啊。”

　　沈煜安静地听着背上的人语调轻快，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沈教授，学校里有没有漂亮女老师惦记你？”任苒忽然就冒出这么个问题。

　　“有啊。”沈煜毫不含糊。

　　“任老板，所以你什么时候打算——成为沈夫人？”

　　任苒早就没有当初那么抗拒结婚了，只是多少还会有些紧张。

　　不过现在，日子很长，往后漫长而温柔的岁月更长，是时候去考虑新的紧张。

　　“你说了算！”任苒看着周围没人，贴着沈煜的耳朵轻轻吹了一下，甜甜地喊了一声：“老公！”

　　沈煜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像是命令一下，“再叫一声！”

　　“老公老公老公~”任苒没有拒绝，凑得更近，声音稍微拔高了一些。

　　沈煜心满意足，背着她上了车。

　　沈家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沈焓也带着许诚之回了家。

　　沈母开始是有些不认可的，但禁不住许诚之这小子会做人，哄得沈母这么一个老教师眉开眼笑。

　　“诚之哥哥，你好棒啊。”趁着洗碗的功夫，沈焓凑过来，小声地说了一句。

　　许诚之顺势亲了她一口，却不小心被沈煜看到，气氛地瞪了两人一眼。

　　一家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平平淡淡地吃个饭。

　　回去的路上，雪下得大了些，彻底冷了下来。

　　“闭眼。”沈煜往楼上走的时候，忽然冒出两个字。

　　待任苒再一睁眼，指间多了一枚闪亮的戒指。

　　“什么意思？”任苒抬头问道，“求婚都省了嘛？”

　　“老公都叫了，还会不答应嘛，你要喜欢，以后我慢慢补给你。”眼看着就要进家门，沈煜渐渐变得不老实起来，关上门板的那一刻，热吻汹涌而来。

　　沉醉的夜，永远需要激情去点燃。

　　任苒抱着沈煜，脑子里闪过一帧又一帧过去在一起的画面。

　　从前的她那么懦弱胆小，畏惧世俗的眼光，如今也能坦然地照自己的意思去理解，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从前的他那么骄傲无畏，向往高瞻远瞩，如今也有了软肋，钟爱上了人间烟火，百无聊赖。

　　“沈煜。”

　　“叫老公。”

　　“老公。”

　　“哎~”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

　　你知道这辈子，最让我感到幸运的事是什么吗

　　不仅仅是遇见你

　　还有遇见你时，恰如其分的我

　　七分坚强，三分软弱

　　就那么心甘情愿被你看穿

　　醉生梦死般

　　不轰轰烈烈又致死难忘地

　　爱了一场

　　从此，漫长的余生

　　请你，与我一起走

　　——正文完——

第54章 番外　　我爱你，至死不渝

　　遵照着任苒的意思， 两个人只是领了证，亲戚朋友们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又关了店出去旅游了半个多月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 已经元旦了。

　　沈煜从学校回来得早，跟任苒一起在店里包饺子， 包了得有几百个， 煮好后分装到一盒一盒里， 分给了附近的环卫工人和不能回家的交警。

　　“回去吧，今天过节。”任苒跟店里的小妹解释了一下，又给她转了一千元的红包。

　　“谢谢姐。”小妹兴高采烈地领了红包， 离开了店里。

　　沈煜在一边看着任苒忙前忙活地收拾干净店里，一点也不急，打开电脑，看看有没有学生的问题要回答。

　　“走吧，我们可以回家了。”任苒收拾完，拎着大衣就要往外面跑。

　　“回来。”沈煜拽住任苒的手，“把衣服穿好。”说着小心翼翼地给任苒系好扣子，围上围巾。

　　“走啦，回家。”沈煜给任苒收拾好， 拉着她的手，离开了店。

　　“今天过节， 小焓他们也回去的吧。”任苒惦记着沈焓。

　　半个月前周末一家人团员的某天，沈焓忽然就平地一声雷， 甩出来一张报告单， 竟然意外怀孕！

　　气得沈煜差点没当场手撕了许诚之。

　　不过木已成舟，也没什么你办法，两人也是以最快的速度领证， 婚礼商量着沈焓生下孩子之后再办。

　　说来沈焓这半年转换得也是快，以前一直是爱吃爱玩，不太稳重的小孩子心性，现在怀孕了，竟是比从稳重体贴了许多。

　　“我给她做了香橙蛋奶酥，听妈说，她最近吐得厉害，吃这个胃口能好些。”任苒把手里的盒子放进车里，“走吧。”

　　到了沈家，饭菜还在准备中，毕竟是新年，家里的气氛很好。

　　沈焓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正靠着许诚之一脸幽怨。

　　许诚之有些心疼，摸了摸沈焓的眼睛，“一会早点带你回去。”

　　沈煜把给沈焓买的东西放在了客厅就去厨房帮忙了，任苒掏出蛋奶酥递给沈焓，“小焓，你看看这个能不能少吃一些。”

　　“我嘴现在都是苦的。”沈焓哭丧着脸，一脸生无可恋地抱住任苒

　　“好啦，再忍几个月。”任苒拍了拍沈焓的背，小心地安抚了一下。

　　元旦的团圆饭吃得很热闹，儿女都陆续成家，又即将有新生命诞生，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气氛融洽。

　　许诚之对沈焓自然也是没话说，大概是年纪差了不少，总归有一种宠女儿的感觉。尽管工作很忙，还是尽可能地围着她转。

　　连沈煜这个亲哥哥都快看不下去了。

　　日子就这样毫无波澜地过了下去，任苒经营着自己的小店，沈煜在大学里也逐渐招回了单纯对学术感兴趣的快乐。

　　第二年初夏的时候，沈焓和许诚之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取名叫许可瑜。

　　当了舅舅舅妈的沈煜和任苒都很高兴，天天哄着小团子诱哄，还买了许多吃得玩得。但面对沈父沈母的催促，两人还是坚定，暂时不要孩子。

　　承担生命是一件很大的事，沈煜知道任苒还没有做好准备。

　　反正在一起又不是为了传宗接代，那就慢慢等着合适的时机。

　　又是一年新年，沈煜陪着任苒回老家，给任母重修装修了一下房子，添置了不少家具。

　　晚上任苒带着沈煜去小时候常去玩的小公园走了走。

　　初春的风很暖，在老家这边，却没有樱花。

　　任苒忽然想起了自己追沈煜的那一年，财大温暖的风里，四处流窜着甜腻腻风味，满心悸动。也不知道是什么勇气，心动一霎，就跟那么优秀遥远的沈煜表白。本以为是铁定被拒绝，没想到沈煜点点头，竟然会答应。

　　“老公~”

　　“嗯？”沈煜对这个称呼很满意。

　　“我开始追你，你为什么答应？”

　　沈煜看了看任苒，“你还记得是你追的我？”

　　任苒微微有些脸红，“你回答我的问题。”

　　“不为什么？心动，喜欢，够不够？”沈煜很郑重地回答她。

　　“够！”任苒心满意足，挽起沈煜的手，朝湖边走去，“走啦，我们回家了。”

　　——

　　财大的樱花季永远有

　　那些写过密密麻麻心里话的糖纸一直躺在玻璃罐里

　　我爱你

　　明明白白

　　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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