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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系统攻略了(快穿)》作者:喝水一碗
文案:
快穿任务者泠然,暴躁老姐一个,浪到没边。
直到有一天,她的傻白甜系统坏掉了,不小心掉进了小说世界。
泠然:系统好蠢哦,自己的系统不救显得好没有排面。
自己的系统还能怎么办,当然宠着咯。
于是泠然只好咬牙切齿去救那个拖油瓶。
人傻白甜皇帝*祸国宠妃(怒打白眼狼)
自闭症天才*滋事斗殴小胖崽(保护你哦)
俊秀清秀版屠夫*他的专属小傻子(古代版医闹)
非典型贵女
一句话简介:拖油瓶可可爱爱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快穿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泠然,阿祁 ┃ 配角:点个收藏慢慢看 ┃ 其它:不着急
第1章
皇宫御花园春光正灿烂,一片花团锦簇,万芳争艳的景象,勾着过路人观赏。
然而周围路过的宫人无一不深深低着头,万分谨慎小心,静悄悄的像一道道影子,恨不得被遗忘。
众人簇拥着一座华贵的舆轿款款落地,里面伸出一双洁白柔嫩的手,搭在旁边侧着身子的宫女手上。
登时,御花园里所有的宫人齐齐跪下,露出畏惧的表情。这舆轿里的贵人还未露面,已然是满地高呼:“贵妃娘娘金安,贵妃娘娘金安。”
轿子里是正当宠的云贵妃,并不是温柔体贴下人的性子,她气焰极盛,身边但凡有犯了错的,不打也不骂,直接丢尽慎刑司,那地方进去不褪一层皮可是出不来。
“起来吧。”
泠然慢慢悠悠从轿子里探出半个身,目光所及,不远处亭子旁花丛里半隐着一道青色的身影。
她勾嘴笑了,微微推了把外面扶着她的宫人,竟是又坐回了轿子。
“往前走,本宫瞧着那亭子不错。”
轿子稳稳当当继续前行。
段奈从边关刚回京城,一路风尘仆仆,都没来得及回府,就先进宫拜见圣上。皇帝与往日不大相同,一年前眼睛里的提防和厌恶挡都挡不住,这次倒装的和气,只是眼珠子污浊晦涩,面色阴沉。
皇帝这副模样,段奈觉得不大安稳。
他转头去了太后宫中,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太后唠唠叨叨了半天,又是哭又是笑,吵得段奈头疼,太阳穴怦怦跳。
叙完了旧,太后方才开始哭哭啼啼朝他抱怨,说新进了个妖妃云氏,把前朝后宫扰的一团乱,皇帝被迷了心智,处处护着她。
段奈收起刚刚的不耐烦,温声细语的安慰太后:“皇兄再怎么护着云氏,总不会忘了母后。”
“放屁!”太后出身不高,这口恶气憋了许多天,激动起来破口大骂,“他分明是忘了自己亲娘,那贱人架子摆得大,见了我礼都不行,还不都是他默许的。”
她到底不舍得骂自己的亲儿子:“都怪云氏那个贱人,不知给祁儿灌了什么迷魂汤,早晚要她的命来。”
段奈神色莫测,草草安慰太后几句就退下了。
被翻来覆去念叨了半天,出门就遇到御花园这么大阵仗,得知这就是太后口中的“妖妃”,段奈没有疾步走开,也没上前,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反倒是回身藏在了花丛里面。
富贵的舆轿朝着亭子慢吞吞又走了两步,正当段奈犹豫要不要出来的时候,里面钻出了个穿着红衣盛装打扮的女子,额头一点芙蓉花,慵懒疏懒,别有一番风情。
段奈在宫中长大,见过许多美人,但这样容貌精致到极点的,又压得住满身富贵的,却是少见,更妙的是她浑身的气质,怪不得得宠。
正宫方能穿大红,重的是端庄大方,皇后之位虽然空了许多年,可也没人敢大咧咧穿着正红衣裳走来走去。别说是皇宫,就算再寻常宅院里,也是万万不合规矩的。
别人不敢,泠然敢。
狗皇帝被迷得魂儿都快丢了,封个皇后又有什么难?只不过对她来说,贵妃就够了,再多反倒不好。
泠然摆着架子走的大摇大摆,突然间一个踉跄,身子歪歪扭扭,眼看着要摔倒在地上。
身后的两个宫女离得稍远,惊叫一声。
段奈下意识飞过去,下一秒就是温香软玉在怀,他微微低头,瞥见怀中美人美目含泪,要哭不哭,娇娇软软的喊:“疼。”
段奈一怔,等反应过来,才觉得怀中像是抱着一个烫手山芋。
等把美人交给周围大呼小叫的宫人,手缩回来的时候,在美人如玉的腕子上拂过,他克制的站起身,手背在后面,却忍不住回想起刚刚温软的手感。
泠然两颊飞起一抹晕红,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王爷,又像是被惊到一样低头,歪歪扭扭靠在宫人身上,闷声闷气说:“多谢五王爷相助。”
段奈一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宫里还不曾有云氏,她竟然认得他。
段奈不禁多看了一眼,觉得眉目间似有些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不过这幅少女娇羞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自幼被誉为玉面王爷,从年少时仰慕他的人就排着长队。但殷国女子含蓄,云贵妃这般轻狂做派,实属少见。
又是这种没长脑子的草包女人,段奈眼里有些轻蔑,却依旧表现得风度翩翩:“臣鲁莽,唐突了贵妃,自当请罪。”
“那就罚王爷陪本宫喝一杯,如何?”
段奈:……怎么会有这样顺杆儿往上爬的人呢?他眸子闪了闪,有几分探究之意,深吸一口气,回道:“臣不敢不从。”
秋风萧瑟,两人面对面坐在悬于湖上的凉亭中,相对无言。
“这杯酒多谢王爷刚刚相助。”泠然说话轻轻柔柔,行动却利索,一饮而尽。
段奈只好跟着喝。
“这杯酒敬王爷在边关携将士们为百姓守平安。”又是一杯。
“这杯酒为王爷接风洗尘。”
“这杯酒……”
对面的女子俨然一副羞涩的模样,劝起酒来却一点都不松口,娇滴滴说着敬酒词,半点不由得他拒绝。
段奈刚开始只是客气一番,到了后来莫名被勾起了胜负欲,他怎么会喝不过一个女人?一直喝到最后,他意识已经有些混乱。
段祁暗暗升起警惕来,这位贵妃娘娘究竟要做什么?
差不多了,云泠然终于停下来,漫不经心的抬头站起身:“今日多谢王爷了,王爷从边关回来,路上辛苦,这几日天冷,回府上记得喝碗姜汤驱驱寒。”
段王爷强忍着醉意微微点头:“谢娘娘关心,臣告退。”
这酒竟然很烈,他勉强支撑住出了皇宫,进了马车,就再也坐不住了,可是满脑子还是刚刚宫中肤若凝脂的美人儿,猜测这个贵妃到底想做什么。
直到风神俊朗的王爷消失在视野之中,在下人眼里,贵妃还痴痴站在亭子目送王爷离开的地方。
周围跪着一圈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这皇家辛秘被他们看到了,不会被灭口吧?
泠然演这一场戏,其实是在做正经事,她在通过系统来看刚刚数据的采集情况,包括气运多少,小世界运行状况等,主要是原小世界的剧情。
对任务对象的初次数据采集,必须趁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近距离接触。
段奈本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俗称男主。泠然身为系统局正式员工,进入各个小世界,是要通过做一定的工作来稳定小世界。
这个小世界就生了病,气运之子滥用气运,引起了天怒人怨。泠然来到这里,目的就是要攻略他,改变小世界的运行状况。
绝大多数任务者在攻略任务中都会选择“情道”,攻心为上,等他爱上自己,再设法控制他。
段奈同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天资聪颖,风姿俊朗,从小就被国子监各位老师夸着长大,十三可对治国之法侃侃而谈,先皇最欣赏他。只可惜年龄小了些,先皇去的早,他同胞兄长段祁已然是羽翼丰满,段奈同皇位无缘。
男主怎么会甘于屈居人下呢?从皇帝登基开始,段奈表面上清风明月,看似是个闲散王爷,实则一直在暗中筹划。
皇帝段祁也不放心段奈,两人明面上兄弟友爱,私下里斗得不可开交,段奈好几次都陷入了必死之局,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
泠然这次借用的身体,是个山里住的小姑娘,小名然然,父亲是个猎户,母亲去世的早,同父亲相依为命,单纯天真,很少同山下的人见面。
她无意中救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把他搬回家,敷上药,喂他吃饭。男子洗去血迹的脸苍白英俊,温柔儒雅,风度翩翩。猎户知这不是寻常人,有些担忧。可毕竟是条人命,也说不出要赶他走的话。
这人醒来之后自称张山,家中经商,小有家产,只是兄长忌惮他,处处害他,他这次便是找了道,被信任的随从所害。
山中本就寂寞,相处时日久了,小姑娘日渐沉入男子的温柔中,照顾他愈发用心,男子丝毫不拒绝这份暧昧。待到伤好全,要告辞离开的时候,走之前悄悄问小姑娘可愿跟他走。
然然自然是答应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张山答应要好好待她,情人嘴里说出的话像是蜜糖一般,她不舍得和张大哥分开。
路上还是一切正常的,进了城找到人之后,他突然就变了,她被安排进了一个院子,可从此再也没见到过张山大哥。
所谓的张山,就是段奈,在山中甜言蜜语已经是他为了脱身不得已而为之,他又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农女?这样的身份,连做他的妾都不行。
然然固执的等了几个月,收到了府上许多下人的明嘲暗讽,等她偷偷听说张山人已经走了,背上小包袱想要跑去找情人要个说法,半路遭遇了沉船,摇摇晃晃掉进了冷水中。
那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意外。
然然不过普普通通一个贫家女,却险些为爱丢了性命,万般害怕之下,小姑娘抹着眼泪千里迢迢赶回家,刚好赶上一场大火。她的父亲早已没了性命,被丢进了燃烧的房屋中,那几个黑衣人话不多,却操着京城口音,其中一个她之前还在别院刚见过。
这都是段奈的人。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许多人觉得说出这话的人是个枭雄,却不想这件事若发生在自己身上,还能不能置身事外夸的出口。
事情明明白白了,她和父亲一时心软,引狼入室,现在却连仇人真正的姓名都不知道。然然这一世活的稀里糊涂,前面几辈子却是个大善人,她甘愿放弃自己这一世的性命,只求报仇。
“他为何不把别人当作人?”然然灵体接近透明,眼睛通红,“我和爹爹只是救了他,就活该被他灭口吗?”
“这不是你的错。”
然然:“美人姐姐,你能帮我报仇吗?那我想让他也尝尝被人当作畜生的感觉。”
气运之子被这样骂,系统局那些老古板若听到定然不悦,可泠然只是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给了她一块糖。
真是个笨笨的小可怜。不过借了人家的身体,就要帮人家完成心愿。更何况,她叫自己美人姐姐呐。
泠然答应了下来:“好。”对付这种人,姐姐最擅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大师姐为所欲为》逍和派大师姐度雷劫的时候陨落了,修真界一片叹息。
那样一个温和正直,爱护门派弟子的大师姐,本将是逍和派最佳的掌门人选,没了她,实在是一大损失。
然而颜青没死,她灵魂还在。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被被师父扔进了丹炉,炼化成丹药,那几个她平时最最疼爱的师弟师妹明知真相,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吃下了去。
她的洞府被掀了,存了几百年的宝贝被瓜分了。
牺牲她一人,逍和派踩在她的尸体上更上一层楼。
去他妈的。
颜青重活一次,手握大锤准备抡死这帮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却发现有人早早地替她报了仇。
是她那个顽劣放肆,总是惹她生气的未婚夫。
她曾以为的好,全是噩梦。她曾忽视的人,将是她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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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夫视角:从前她的注意都给了门派,他只能得到零星一点。
就算是为了这一点的温柔,他也愿飞蛾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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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泠然从然然的身体里醒过后,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调养,中间还躲过两次段祁派来的人,这男主确实谨慎,杀人放火还不忘观察后续,以绝后患。
算他是个狼灭。
然然生在山野间,天真烂漫,清秀可人,平日里也不怎么照顾自己的脸。等到泠然花大力气把容貌从五分养到了八分,终于慢条斯理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这次攻略和报仇的是同一个人,可真有意思。
系统忍不住问:“你要去找段奈吗?让他爱上你?”这是前辈的攻略秘籍中最常用的方法,获得小世界的气运之子的心,从而完成攻略任务。
泠然嗤笑:“谁要一只畜生的心?”
喂狗吃都糟蹋了狗。
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只会最爱自己,虐心对他来说根本毫无作用,只要他手中还有权力,就依旧可以盛气凌人的抛弃别人的真心。
“那你为什么画这么长的时间变美?”小系统不解。
泠然勾唇一笑,发丝都透着妩媚:“因为我忍受不了我不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她没住嘴,还继续说:“我不但要长得最好看,还要泼天的富贵,过最好的日子。”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梦想,可很少人会这样大大咧咧说出来,系统被噎住了,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很自然的说:“我会帮你的。”
泠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系统只不过是系统局打造出来的工具,不但是助手,也有着监视的作用,伪装的再好,他们也是半敌对关系泠然最爱自由,放荡不羁,可系统局总是不相信她,而她也最烦这种束缚。
这个系统跟了她时间不短了,比前面几个都好用,就是傻乎乎的,她说什么都信,完全开不了玩笑。
帮助自己?泠然才不放在心上。
小系统曾默默猜测过,泠然前身应该是只狐狸,玩弄人心的绝代妖精。
她下山之后毫无阻碍,凭着一张脸顺风顺水,三言两语说服了府尹,被送到京城献给皇帝,带进宫摇身一变成了妃子,一跃成为帝王心头好,不过三个月就被封为贵妃。
段祁这个皇帝,不算坏,只是平庸,不管是心性还是能力。但除了平庸,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好色。
不客气地说,他坐上皇位不过五年,后宫人口就已经远超过了历代皇帝,这还不包括那些露水情缘。遇到云泠然这样娇艳如掌中玫瑰的绝世女子,他迫不及待的就要圈入自家庭院里。
原世界中男主成功坐上皇位,成王败寇,段祁死的格外凄惨,所以泠然用起他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总归他的下场不会比之前更惨。
皇妃当然要侍寝,泠然游走在各个世界中不知多少年,对男女这档子事看的开,可也懒得对皇帝这个色鬼取意奉承。系统局以往有许多可以帮助任务完成的工具,有个“美人香”正合适,闻到的人会自然而然做起春梦,并把春梦当真。
然而这次中间出了点岔子。
在侍寝的第一晚,两人交叠纠缠在一起,泠然玩着皇帝垂在她身上的发丝,娇滴滴亲了他嘴角,“陛下可要好好疼爱臣妾……”
她有些烦躁,美人香怎么还不起作用,再这样下去,她就不得不把皇帝打晕了。
泠然如玉的手轻轻画着皇帝的胸膛,这是一种若无若有的引诱,再往上……她已经摸到了可以使皇帝昏迷的穴位。
“皇帝段祁“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眼睛清澈见底,耳根却泛着微红,表情在努力的正经起来:“宿主,仓库的系统工具突然都失效了,现在系统局正在查。”
居然是小系统?
泠然侧身:“那为什么你能进入皇帝的身体?我可不记得一个辅助系统有这么大权限。”
“这是系统局针对最新的扫黄除恶开发的新模式,保护任务者在任务世界中的身心健康,还在测试期,过一会儿我就会离开这具身体。”
让系统进入小世界中,可谓是绝对大胆的操作了。泠然起了坏心思:“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要帮我。”
“是的”
“什么都可以?”
“尽我所能。”
“那我现在就需要。”
“请讲。”
奇怪,明明现在还是皇帝本人发出的声音,却带着小系统温温吞吞的属性,比之前温和好听了许多倍。
“都火烧火燎到这个地步了,不如我们俩泄泄火。”泠然用手碰了碰皇帝热的发烫的脸,“你不难受吗?”
如果说皇帝的脸色刚刚是粉红,现在简直就是火烧云,下一秒就要燃起来了。
小系统轻咳拒绝:“宿主,系统局正在扫黄。不过我看过前辈的经验贴,面对这样的情况,第一个办法是念清心经,我可以现在开始。”
他当真开始了。
神TM清心经。泠然拿被子捂住头,耐心告罄:“不听不听,离我远点,我要睡觉。”
小系统照单全收,一点都不生气,默默躺在距离泠然有一人宽的地方,看着她玩累了自顾自睡过去,在泠然离床边很近很近的时候伸手捞了一把,安静的看着她一整晚。
他对自己的任务者很好奇,可是泠然并不愿意同他多讲什么话,高兴时回他一句,不高兴时就不理他。
上一个负责泠然的系统崩溃的彻底,一直到现在故障都还没检修好。小系统的许多同事告诫他:“不要同泠然有什么联系,这个女人是个疯子,你老老实实干够一定的年限就申请换离岗位,跟着她不好。”
可是小系统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厂,从他有意识起,就被赋予了陪伴任务者泠然的使命。像是茫茫宇宙中的一个光点亮起,他牢牢记住自己曾向系统局最高领导的誓言:“我将永远保护我的宿主,在漫长的时光中跟随她,直至我的消亡。”
他没打算听前辈的话,只是有点难过,别的系统都有任务者为他们起名字,他却没有。
泠然从来没问过,一次都没有。
*
泠然百无聊赖糊弄着皇帝,终于等到了男主回京城,这才有了刚刚在御花园里明明白白给皇帝戴绿帽子的行为。
等她乘着轿子悠悠回到自己宫里时,皇帝已经坐在屋里等了许久。
皇宫中后妃的一举一动都在帝王眼皮子底下,前面泠然刚摔进段王爷怀里,后面就有人汇报给皇帝。
“爱妃今天可见到老五了?”皇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内容,问出的话却透露出几分不悦。
“见到了。”泠然坐过去,双臂环着皇帝,娇嗔道,“刚进京城的时候,老听别人说段王爷如何芝兰玉树、品貌非凡,如今一看,确实如传言一般。”
不等皇帝眉毛皱起,泠然已经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可臣妾听说他只是个银枪蜡头,万万比不得陛下威猛。”
段祁这个皇帝还真的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听了还挺开心:“真的?”
“自然是真的,陛下派人出宫问问便知道了,臣妾可不敢欺君。”
美人说出的话总是更令人心情愉悦,帝心大悦,长袖一挥,抱起贵妃进了里屋的榻上。太阳还没落下,这是白日宣淫的戏码。
泠然懒洋洋的,不抱什么希望。果然,衣服还没脱几件,皇帝的芯子已经换了。
“段祁”冷静的叫了大太监郭安上晚膳,然后吩咐他退下,屋子里又只剩两个人。
小系统端坐在椅子上,皇帝刚刚的激情和欲望还在,生理渴望是无法压抑下去的,他憋得脖子通红,同泠然讲起话的时候,却依旧假装无事发生,平静的像一汪清水。
泠然觉得这个愚蠢的系统对人类的欲望一无所知。
她拿手指头戳了一下那个地方,系统“砰”的站起身,脸红的像是要爆炸。
“受罪吧?”泠然幸灾乐祸,自顾自吃菜,“三天两头上皇帝的身,再来两次,你就可以去修佛了。不过还好你是系统……”
没有爱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幸运。泠然没把这话说出口。
小系统终于忍不了了,软软糯糯的问:“宿主,我好难受。”
“念经冷水或者来一炮,三选一。”
小系统:……泠然好心找了一本男子自用的启蒙书给他,然后找了一个离床远一点的位置。
“我不看,你自己解决。”
宿主为什么连这样的书都有!小系统心里苦,他默默念着清心经2.0加强版,生生地靠意志力忍住了。
泠然撇嘴,不过是这档子事儿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系统,脸皮子那么薄,比自己一个女子都要害臊。
过了一会儿,皇帝意识就回来,在系统局手段下,对刚刚所作并无怀疑,只当已经泄了火。不过他生性多疑,对白天的事上了心,之后派了心腹处处跟着云贵妃,生怕被带了绿帽子。
泠然也不放在心上。已经打过照面了,段奈这厮若是有心,必然能觉察到不对劲之处。她从没有再次设计过自己的身份,只要段奈略查一查,就能查到贵妃云泠然就是曾经救过他一命还被他灭口的人。
就不信他不着急。
泠然摩挲了一把手腕子上的玉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第3章
三日后太后寿宴,男主也算宴会的主角之一,太后早就放话,要为五王爷段奈选一门亲事,诸大臣浩浩荡荡携妻女前来赴宴,直白一点,就是相亲宴。
除了王爷是目标,皇帝也被盯着。一个云泠然横空出现,从一个出身低微的农家女一跃而上成为贵妃,当初推举她的府尹大人连跳两级,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
当晚的主角之一段奈早早就被围住,不管周围老狐狸如何试探,他回答都滴水不漏,举止有度,又适当的表示出自己对文学绘画的热爱,以及寄情山水的向往。
要是谁真相信这些才是个傻子。
江相在心里感叹:只可惜了,这等聪明才智,若他并非出身皇室,他定时要早早定下做女婿的。只是现在皇帝正值壮年,怕容不得五王爷出彩。
当今圣上生性多疑,登基以来,以种名号除去了不少前朝忠臣,最令人寒心的,就是杀了守卫边疆数十年的老将军全家,若不是太后还活的好好的,想必早就容不下五王爷了因此,五王妃更不可能会出身大家族。
泠然若是能听到江相的心声,必然会笑话他。是呀,当爹长着脑子,自然是觉得段奈身份危险,不愿趟这趟混水,可惜再谨慎没用,你亲闺女看得上啊。
江丞相的小女儿江玉婉,就是男主的官配,天选之女,义无反顾地带着全家押宝在段奈身上,为了助他成大事,舍身勾引皇帝。玛丽苏光环下,皇帝还真上钩了。
原世界皇帝就是个色鬼,还没下手的时候对女主格外上心,发现女主深爱的另有他人时,暴跳如雷准备直接推倒女主,获得了及其凄惨的下场——断子绝孙永久关小黑屋。
泠然回忆起原小世界的剧情,怜悯的看了皇帝一眼,他情绪正高,误以为泠然是因为从没参加过这等盛会而害怕,不禁心里又生起几分轻蔑,果然是出身卑贱了些。
转念一想,云泠然本就是专门服侍他的,若被人看不起,丢的是自己的脸。
“爱妃跟在朕身边,莫怕。”
泠然笑眯眯应了,顺势靠在他身上,像没长骨头一样,两人相携走进大殿。
男主恭恭敬敬跪在下面,像是一点野心都没有的样子。
皇帝一眼都不想看到他,泠然却盯着多瞧了两眼他英俊的后脑勺,心里舒坦多了。
果然啊,这狗比玩意儿还是跪在下面看着更顺眼。
*
太后看泠然很是不高兴,可今天是她寿辰,如果出了什么幺蛾子丢的是她的脸,只好不咸不淡刺了她两句。
“云氏可别学那妒妇的做派,自己不争气,要多劝劝皇帝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枝散叶。”
泠然:“臣妾生得好,皇帝愿意来我这儿,臣妾也苦恼的紧啊。”她盯着太后满是褶子的脸,笑了笑,“再说了,臣妾还年轻,不急。”
这明显是在讥讽她这个老婆子年龄大,太后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气的打哆嗦。她出身并不好,年轻的时候靠老皇帝,现在也处处靠着儿子。
太后扭过头去找皇帝,却发现段祁低着头假装没听见,一点儿不想趟这趟浑水。
她一时激动,气的打了个嗝儿。
泠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上太后愤怒的颤音,眨着眼睛纯良的笑道:“太后可真是吃饱了…撑的很啊。”
太后好气,可是又怕一说话在打嗝,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只好先战略性闭嘴。
泠然坐在高座上,四面八法投射过来打量的眼神,她毫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
宫宴上的吃食远比不上平日里她吃的那些味道好,在这么大的量下面,为了保证颜色好看,牺牲了许多口感。泠然挑着尝了几种不同的糕点和水果,不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口渴。
席上服侍的宫女殷勤的倒水,只是准头不好,不慎把茶水洒在她身上,颤抖着身子请贵妃前去换衣。
台下众人看到,贵妃发了好一阵脾气,差点当众闹起来。
太后及其不高兴,且终于找到了发脾气的借口,“砰”把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甩脸子给谁看,不准人去跟着。”
不管皇帝平日里如何宠爱云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下了面子,心里也不大痛快,也就顺着太后意思。
而且在这种婆媳矛盾下,他本来也只会和稀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泠然走的干脆,宫宴里气氛沉重,这时候在外面反而自在。她磨磨蹭蹭换完衣服出来,宫女领的是另外一条路,绕远了些,泠然也很有耐心的跟着,完全没指出来的意思。
不出意料,半路上泠然的贴身大宫女花浓被支开,走着走着,前面一道黑影。
“然然。”段奈声音颤抖,“我终于找到你了。上次在宫中,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上次出宫后,段奈就开始着手去查云贵妃的来路,这并不难。府尹虽然记了泠然为干女儿,但一个人并不能凭空出现,很快就可以查到些许痕迹。
不知道府尹用了什么办法,把原本只能算清秀的女子,变成现在这样美貌动人的样子,送进宫一举得宠。
但可以确定泠然就是当初的猎户之女然然。
段奈第一时间得知后,心情复杂,默默在书房静坐了半晚上。寿宴才开始没多久,就示意小宫女想办法把泠然带出来。
泠然躲开了段奈试图搂过来的拥抱,静静的看着他演戏。
“我一直在找你,我差点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我是你的张山大哥啊。”他痛心疾首,“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竟然成了二哥的妃子。”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泠然从发呆中醒过来。哦,轮到我了。
她慢吞吞念到:“张大哥,不,五王爷,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我现在过的很好。”
“怎么可能?你明明答应要嫁给我,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不等我?”段奈抛去往日温文尔雅的面具,痛苦而癫狂的质问她。
却一点也不耽误的把锅全都甩给了泠然。
你成为皇妃是负了我,你没痴痴等我是负了我,总之全都是你的错,你伤害了我,我很痛苦。
PUA经典套路。
“不。”泠然踉踉跄跄后退一步,摇头,进入状态,眼睛里出现了迷茫的水雾,“不是这样的,我去找你了,但是在路上不小心掉进水里……”
“我想回家,山下的人说我爹爹走了,我没有地方去,就只好签了卖身契成为府尹大人家的奴婢,之后又被送进宫。”
“我也是前几日进宫后看了你的画像才知道你是王爷,我没有骗你。”
段奈松了一口气,确定了泠然对他之前做的一无所知。这就更好办了。
美丽娇小的少女在月光下像只迷路的小兔,柔弱又彷徨,捂着胸口喃喃自语。
段奈不自觉心中一动,上前又紧紧的抱住泠然,哽咽道:“我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我一直在找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成为二哥的女人,你要我怎么办?”
泠然觉得自己已经被沾染上了恶心的气息,深吸一口气,右手握拳,直勾勾锤向段奈的胸膛。练了好久的体力派上用场,段奈没留神,差点被锤翻到在地上。
泠然还不满足,左右开弓,依旧小拳拳锤段奈胸口,一边还嘤嘤嘤:“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有时候,不讲理是女人的特权。
果然是粗劣的女子,力气大。段奈咽下喉咙里一口老血,试图说什么,却发现不管自己说什么,泠然都只顾低着头嘤嘤嘤。
他强迫自己说下去:“然然,你听我说,你还爱着我对不对,你前几日认出我时还关心我,你现在都是被逼得对不对……”
该说对还是不对?
泠然已经被恶心的演不下去了,干脆假装崩溃,捂着脸扭头跑了。
段奈没去追,他自认为已经获得了足够的信息。寻常人知道自己同皇帝后宫妃子有前缘,恐怕都会担惊受怕。可他反而胜券在握。
在他看来,再没有什么比皇帝的枕边人更适合作为她的耳朵了。原小世界中,他就是这样依依不舍地把江玉婉送到宫中来帮自己。
而现在,他有了新的选择。
一个出身卑贱的贫女,侥幸逃脱了他的追捕,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变好看了些,但内里依旧愚昧。段奈同然然相处了许久,自认为对她了解的够多,足以掌握这样一件工具。
直到段奈走的远远的,黑暗中江玉婉才探出身,她半路借头晕溜出宴会,本意是找段奈,却不想刚好听到这一段,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自己头上。
王爷他……竟然另有爱慕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万事胜意!也希望我的文字可以陪着大家一起前进~~~
第4章
江玉婉和段奈早在两年前就相识了,那时她女扮男装化作江公子,段奈亦是扮作寻常人家的少爷,两人互不相识,一同游船吟诗,跑马赏月,直到段奈要去边关,两人这才互相坦诚身份。
此时剧情已经发展到两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对彼此有了好感,只差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今晚本来应该会有重大突破,可惜被泠然搅没了。
江玉婉本来觉得段奈对自己有几分情意,只是没说出口,可刚刚却亲眼看到他亲密的抱着另一个女人互诉衷肠。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割成了好几瓣,酸涩难受。
她距离得有些远,并没有听清刚刚两人说的话,想猜测那个女人是谁,偏偏因为视角问题,段奈挡的严实,她半点没看清脸,只记住了曳地的衣裙花纹。
华贵雅致,可她却并不记得是哪家贵女穿了这样的衣裳。
江玉婉心中沉了一块石头,胡思乱想的厉害,回到殿中时也心不在焉。江夫人注意到了,轻声问她可是身子不舒服。
“娘,我没事。”江玉婉勉强笑笑,一腔苦涩的少女心事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玉婉是才女,也是美人,在京城中素来有盛名,仰慕者众多,嫉妒她,同她交恶的人也不少。
南阳郡主樊晶莹素来厌恶她装腔作势,发现她似乎心情不佳,突然想作弄她。
宫宴上舞女身姿秀美,樊晶莹突然上前:“皇祖母,我前些日子听说有种舞叫做祈福舞,在寿宴上跳兆头极好,不知今天舞姬是否献舞?”
内务府平日里掌管礼乐的小官满头大汗:“臣愚钝,不曾听说过这等舞,今日未曾编排。”
话虽然是实话,可听起来总令人不大舒服,太后觉得自己没被重视,脸色不好看起来。
她觉得今天过得一点也不痛快。
“皇舅舅,今日宴上来了不少千金,我听闻江家三小姐善舞,她博文多识,定然会跳这舞。”樊晶莹把膈应人的话说完,就利利索索往旁边站。
太后招手宣江玉婉上前:“既然你善舞,不若为哀家跳场祈福舞。”
江玉婉跪在下面,思索着怎么拒绝。
在宫宴上如同地位卑微的舞姬一般献舞,对于世家千金来说简直是侮辱,传出去会坏了名声的。江玉婉就算再会跳,也绝不能丢这个脸。
她告罪:“臣女能为太后跳舞,自然是臣女的福气,只是臣女刚刚身体不适,现在跳舞,恐怕会扫太后的兴致。”
段奈也回宴会上好一会儿了,刚刚樊晶莹说话时,他就有些薄薄的怒气,此时也跟着劝太后:“母后,祈福舞闻所未闻,南阳郡主随口一说,真假说不准。您若真想看,儿子过几日为您寻来便是。”
樊晶莹火上浇油:“我真的听说的,皇表哥不信就算了。”
太后还是不高兴,扭过头问皇帝:“陛下怎么看?”
从刚刚江玉婉上前的时候,段祁的眼珠子已经黏在了她身上。实在是……没想到江丞相的女儿竟有如此好颜色。
江玉婉穿衣打扮很会突出自己的特点。她五官没什么攻击力,平日里特意往温柔雅致里靠,偶尔调皮一些,正和她的气质。
不过珠玉在前,这些日子皇帝日日看着云贵妃的鲜艳明媚的脸,再看到江玉婉,就没那么大的冲击力了。不过男人怎么会嫌美人少呢,海鲜大餐吃多了,清粥小菜也是美味的。
他本也不愿意让江丞相之女失了面子,只是看着台下江玉婉还有段奈站在一起,联系到这场寿宴的另一个目的,若是要把江家的女儿嫁给段奈,不仅是美人没了,对皇位也没什么好处,皇帝脸色沉了沉,没说话,气氛就僵在这儿了。
这个时侯,外面呼呼啦啦进来一群人,云贵妃换完衣裳终于回来了。
泠然脸上带着笑,悠悠然入座,避开段奈的目光,假装没看到,明知故问道:“这是在干嘛?”
樊晶莹快言快语:“不过是看江三小姐献舞罢了。”
樊晶莹在原世界中是标准恶毒女二的做派,她地位高,还处处给女主找不痛快。但泠然得到了这个小世界的数据,清楚知道,当樊晶莹的一家人被段奈囚禁威胁的时候,这个素日里骄横的郡主毫不犹豫地喝下了毒酒。
也算有情有义,泠然乐意看热闹,顺手帮一把。
“那就跳呀。”泠然舒舒服服品了一口果子酒,“陛下不想看吗?臣妾可是想看的紧。”
皇帝颔首。
段奈皱眉,想再说什么,却被摇曳生姿的贵妃娘娘堵了回来:“陛下都开口了,你们这是要抗旨?”
江玉婉盯着泠然,目中带火,从泠然出来的那一刻,她就从衣服上的花纹辨认出,这就是刚刚同段奈耳鬓厮磨的女人。
□□,不要脸,明明已经入宫,却还勾着王爷不放。她入宫前就听母亲说过,云贵妃出身不好,性子又骄狂,可这样的女人,却可以高高在上,随心所以。
“臣女遵旨。”江玉婉低头掩住了不甘,她是相府千金,却瞧不起那等趋炎附势的小人,而今天屈辱的跪在这里的时候,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意识到地位的重要性。
江玉婉来不及换衣服,与乐师交谈两句匆匆上场。祈福舞是樊晶莹随口瞎编出来的,按照她原本的设想,做几个祭祀的庄严舞蹈动作就行了。
可她看到了云泠然,不肯让她看笑话,憋着一口气要艳惊四座。
配乐是一首及其柔和的曲子,江玉婉长得就是温柔解语花这一挂,跳起舞来也极尽肢体的柔软,舞态生风,柔而不俗。
皇帝的眼珠子都要粘在了江玉婉的身上,但是转头望了一眼明媚艳丽的贵妃,正似笑非笑,宛如爬墙遇到本命,立刻回过神来,挺了挺背,恢复了刚刚的样子。
江三小姐跳起舞来这般吸引人,他的云贵妃容貌更盛,若是能舞一曲定然是倾国倾城。
段奈一边惊艳,一边则有些醋意。他早把江玉婉看作是他的女人,如今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江玉婉跳舞,男人的独占欲,让他有种自己的宝物被窥探的不爽。
江丞相摸了一把胡须,不动声色观察着皇帝和王爷的失态。
江玉婉卖力跳了许久,等停下来,已经是香汗淋漓,宫宴上未婚男青年皆张大嘴巴,为之着迷,她也顺利拉了一波女眷们的仇恨值。
江玉婉跪下行礼:“臣女略尽心意,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
太后的脸色早就黑了,什么祈福舞,跳的妖妖娆娆,想来出头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她给不出什么好脸色,敷衍的回道:“起来吧。”
江玉婉本来就要退下,泠然横插一句,指指自己案边的荔枝,吩咐宫女端下去,笑吟吟对下面说:“本宫觉得江三小姐跳的不错,这盘荔枝赏你了。”
妥妥的妖妃模样,可整个大堂中,皇帝不出声制止,没人替她说话,就连段奈都沉默了。
江玉婉脸又白了几分,嘴唇嗫嚅了几下,没发出声音。
泠然嗤笑,原小世界中,女主进宫做了妃子,偏偏还要摆出一副识大体的假模假样,满嘴的仁义礼智信,却干着背信弃义的勾当,靠着皇帝和王爷的宠爱逼死了许多人,偏她还自诩正义。
然然固然是被段奈下令逼死的,女主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男主死而复生,她不说劝着男主报答恩人,反而为此闷闷不乐,生怕段奈对然然负责任。
段奈人在边关,不忍心上人日渐消瘦,干脆下了杀心,女主嘴上不忍,可两人又重归于好。到头来,坏的都是别人逼她的,自己清清白白是白莲花一朵。
现在泠然是妖妃,皇帝看在她那张脸的份上也不会拦她,她偏偏不给江玉婉面子。
仗势欺人谁不会啊。
宫宴结束后,泠然凭着心情不好的理由,又把自己宫里的人大换血。
段奈在宫里还是有些手段的,很快就有人打入内部,几天之后,泠然的桌子上放着些京城里的小玩意儿。
竹蚂蚱,孔明锁,难人木,都是当初在山上的时候,张山讲给然然的。他曾许诺要带然然去见识山下的繁华,可那个善良勇敢的小姑娘早就不在世上了,芯子都换了一个人,段奈才又想起来。
泠然让大宫女花浓统统烧了。
那边安分了几天,又接二连三开始传书信,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是些肉麻的诗句,却特别能唬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
泠然遣人收拾起来,寻思着要不要给段奈找点事做,他这么闲的慌吗?
第5章
不不不,段奈最近可忙得要命,忙着半夜翻墙进江家,安慰心上人。
从宫宴中回来之后,江丞相就把女儿叫进了书房。
“我本来不想让你同皇家有牵连,只想让你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江丞相神色有点疲惫,眼睛却很亮,“只是你自己不愿。陛下很喜欢你跳舞,你回去准备准备,进宫吧。”
一入宫门深似海,江玉婉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抹恐惧:“爹,我不愿意进宫。爹,求求你,我不进宫。”
“这事由不得你,你且放心,陛下应允我,你进宫后就是妃位,只要你好好筹谋,不会被欺负了去。”
江玉婉哭道:“爹,你平日里最疼我了,你不舍得的对不对。”
“我是不舍得,但你享受了江家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也到了回报家族的时候。你首先姓江,其次才是我的女儿玉婉。”
江玉婉尖叫:“我不!”她捂着耳朵,撞倒了桌子,急匆匆跑了出去,摔上书房的门。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注意了。江丞相背佝偻了起来,他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江玉婉冲回房间,颤抖着写了几个字,交给身边服侍得小环。她和段奈已经传信两年了,小环就是段奈的人。
她亲眼看到了段奈和泠然靠在一起,心里不是不介意的,可是她现在正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即将要被送进宫,这个时候,段奈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段奈不负众望的深夜爬墙来了。
“王爷。”江玉婉泪水长流,穿着单薄的衣衫,在窗户边上摇摇欲坠的站着,“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了?”段奈跳窗进来。
江玉婉哽咽道:“我爹要把我送进宫,我求他也没用。段郎,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又是皇帝。
段奈怒火燃烧,美人哭哭啼啼倒在自己怀里,他只能轻声安慰:“婉婉,若你不愿进宫,我绝不会让你进宫。”
“你此话当真?”
段奈笑了,眼神炽热:“本王一言九鼎,再说了,我对你什么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怎么舍得让你进宫。”
“你骗人。”江玉婉又哭了起来,“我那天在宫中见到你同云贵妃站在一起,”
段奈眉头皱了一下:“你还记得那个救过我的农家女吗?她不知得了什么造化,进宫成了贵妃,我不过是去试探她一二,你这个小醋瓶子啊。”
原来是这样。
江玉婉知道段奈曾对那个农家女下过杀心,此时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点。刚刚激烈的情绪过后,她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段奈怀中。
以往碍于身份名节,两人还不曾这样亲近过。江玉婉有些羞涩,一双小手推着段奈的胸膛,欲拒还迎:“段郎……”
段奈被叫的心里一阵荡漾,美人儿的脸离得这么近,他俯身亲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和心上人唇齿交融的时候,段奈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皇宫里一张明媚精致的脸,刚刚的□□突然有些褪去。
“我先走了,进宫这件事你且放心。”
月色迷人,两个人不知怎样就到了床上,江玉婉本来羞红的脸,看到段奈起身要走,又苍白了几分。
在宫宴上发生的事没办法让她忘记,泠然风生水起的样子她心头升起几分危机感。江玉婉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从背后搂住段奈的腰,缠了上去。
“我不准你走,你陪我。”她知晓段奈的野心,也知晓自己的野心。与其进宫给皇帝做个妃子,屈居人下,她更想做段奈的皇后,万人之上。
段奈是男主,又不是圣人,在他心里,反正江玉婉也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夜黑风高夜,两个人干脆生米煮成了熟饭。
爬了人家丞相的墙,睡了人家丞相的亲闺女,段奈这心理素质杠杠的。
好在小环把其他侍候小姐的丫鬟都赶走,在门外把守着,她高悬着一颗心,本来还指望着主子临走能看她一眼,结果听到里面吱吱扭扭的动静和女子百转千回的哼叫,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
段奈同江玉婉成了好事之后,逐渐把心思放在了其他地方,比如,暗戳戳勾搭着宫里的贵妃。
泠然准备好了收拾男主,但不是现在,她还暂时还不想让皇帝插手发现,所以靠着生病的借口成功的拒绝了皇帝来她宫里。
云贵妃确实是皇帝的心头肉,之前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她病了,宫里才终于热闹起来,一个个卯着劲儿把皇帝拉到自己床上,若是能有幸怀上龙子,后半生总算有个依靠。
皇帝今天睡这个,明天睡那个,每天都不闲着。
后宫中的张昭仪是最早跟着皇帝的一批人,她年龄不小了,论容貌姿色,别说是艳冠群芳的云贵妃,就连新进宫的那些个年轻美人也比不过了,皇帝顾着情分不是没来过,但来了也实在提不起兴趣。
张昭仪狠了狠心,托家人从宫外找到一种秘药——能使男子雄风高起,夜御七女。
她生怕不管用,以防万一,还特意下了三倍的剂量。
泠然大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叫醒的时候,宫里已经乱了套。
皇帝昏倒在张昭仪的身上了,太后听了消息翻了个白眼就跟着昏过去了,大太监郭安慌得不行,只好遣人叫了贵妃。
泠然穿好衣服施施然前去,一屋子太医正围着皇帝,见到贵妃后跪下报告皇帝的病情。
“皇上脸色发青,这是中了毒,而且应该接触毒药很久了,这毒剂量虽并不重,但日积月累,今天才彻底发作了出来。”
原剧情中似乎没有这件事。
泠然站在皇帝床边,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问:“能治吗?“不知道为什么,太医觉得,此时贵妃身上的气质格外威严,甚至比皇帝更令他感到恐怖。
他头都不敢抬,更不敢说些故弄玄虚糊弄的话,颤颤巍巍回答:“臣有针灸之法,但只有三分把握。“三分够了。
泠然点点头,淡淡地说:“那就治吧,治不好你们就带着全家脑袋陪着陛下走。“太医吓得手都不敢抖了。
泠然现在心情有点糟糕,干脆坐在屋子里开始分析:毒应该是段奈下的,但这个时间点原世界中为什么没发作,现在却昏迷了?
不对,原世界中皇帝也被发现中毒过,但算算时间应该很早就爆发出来了,皇帝还因为这件事怀疑过男主,不过那时候男主身在边关,躲过了追查。
那这两次之间有什么事发生,才让毒发时间推迟了这么久。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郭安在旁边急得满身汗,又不敢擅自打扰贵妃娘娘,终于忍不住了,才上前问:“娘娘,怎么处理张昭仪?““她怎么了?”
郭安难以启齿:“她给陛下下了药。”
泠然豁然开朗。皇帝的毒一直没发作……大概是因为小系统。
他那样好色的人,日日寻欢,身体虚的紧,还没受得多少毒,就发作了,受得毒少,也算捡条性命。而她受宠之后,皇帝一直歇在自己这边,却不知道小系统每天晚上替他念情心经,清心寡欲了小半年,被张昭仪□□一激才发作。
泠然突然乐了,在脑海中第一次主动跟小系统搭话:“在不在?你知道吗,因为你,皇帝多中毒了许久。”
半天没人回她。
郭安突然惊喜的大喊:“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她快步走过去,对上一双清明澄澈的眼睛,人还是那个人,气质跟以前却完全不一样了。
泠然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说不出话来。
谁能告诉她,这平白无故的,为什么小系统又出现在了皇帝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原皇帝喜提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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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系统不是第一次使用皇帝这具身体了,但之前都是在床底之间,泠然偶尔会口头上占个便宜戏弄他,大多数时候,都自顾自睡自己的觉。
小系统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人,蒙了。
太医、太监、宫女,地上跪的乌乌泱泱都是人。看到他睁开眼,郭安殷切的跪在地上,几乎要喜极而泣:“陛下您终于醒了。”
门外的张昭仪显然也听到了,凄厉的在外面叫嚷:“臣妾一时糊涂,求求陛下饶臣妾一命吧,求求陛下了。”
“啪啪”两声巴掌声,叫声被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太后扯着嗓子痛骂张昭仪,“下贱胚子,不要脑袋的玩意儿,还有脸叫着饶命?”骂的张昭仪呜呜咽咽再不敢大声叫嚷。
很快,太后收拾好了张昭仪,快步走进来,哭哭啼啼往皇帝身上扑。
“我的儿啊,都怪那贱人,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罪。”
“段祁”脸色苍白如纸,比起以往的阴沉暴吝,显得平静又无害,看在太后眼中,就是受了大罪。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段祁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在她怀里咧开嘴冲着她笑着叫娘亲。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回忆了,从段祁入学堂之后,先皇就不许她经常见儿子,段祁越来越稳重,母子两人越来越生疏。
太后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她能成为后宫胜利者,心里是清楚明白的。段祁坐上皇位之后手段并不光明,他□□专政,不允许任何人反对他的意见,哪怕是他的亲娘。
可是现在,恍惚中,太后觉得段祁又变成了她当年的乖乖心头肉。
在这一刻,她对张昭仪的厌恶痛恨达到了顶峰,甚至超过了泠然和她以前的死对头汪太妃。
小系统从没有接受过这样热情洋溢情绪剧烈的拥抱,他有些喘不过气,眨了眨有些迷蒙的眼睛,刚想说话,又被堵了回去。
“我的儿啊,这次可遭罪了,别着急说话,先好好养病。”太后走的急,灌了一肚子凉风,忍不住想咳嗽,又怕传染了病气给皇帝。
她往旁边一瞟,刚好看到云贵妃安安静静站在一边。
“娘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今晚就云贵妃侍疾吧。”
太后对今天泠然今天把控全场的表现很满意,患难方才见真情。这么想想,后宫中的妃子背后都是各种势力,云贵妃平日里虽然娇气了些,这个时候却反而是最真心的人。
皇帝宠贵妃果然没宠错,贵妃是个可心人儿。
太后感动到了,觉得除了贵妃,其他人侍疾她都不放心。
郭安也带着宫人退下,烛火被风吹着摇曳了几下,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小系统挣扎的想要坐起来,他盯着站在一旁不声不响的泠然,从他醒来之后,泠然就保持着这样冷淡的模样,仿佛一句话也不想说。
跟了泠然走过好多个世界,小系统隐约能感受到,这是宿主心情不愉快的表现。
泠然果然很不客气的问:“这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个解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能确定,皇帝已经死了,之后我就被拉扯了进来,与系统局切断了联系。”
简而言之,他被困在了这具身体中。
小系统收到了身体的影响,大脑一片昏沉,不过说了两句话,就开始疼了起来。
这是他之前从未感受到过的感觉,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拍了拍脑袋,却一点用都没有,只好难受的咧了咧嘴。
如果是原先的皇帝,早就不耐烦的大呼小叫,让太医宫人想办法治他的头疼,治不好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这个一根筋的系统却只会像拍西瓜一样拍着自己的脑袋,真是愚蠢至极,他是怎么成为系统局正式员工的?
泠然冷眼看了一会儿,没忍住,单手扶起了小系统,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让他坐的舒服了一点。
果然好多了。小系统感激的冲着泠然笑,傻笑的模样令泠然不忍直视。
等到泠然能接通系统局高层的时候,小系统已经撑不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她只好好人做到底又把小系统塞进了被窝,这才和杨梅主管开始沟通。
“情况就是现在这么个情况,你们非要搞什么新模式,结果搞成这个样子,现在能不能把这个系统搞回去。”泠然颇有些烦躁。
皇帝死了就死了,虽然原计划不能继续进行,大不了自己另想法子,但系统总得想办法搞出来。
杨梅:“你冷静一点,我没办法插手任务世界,只能先这样了。要不你直接申请任务失败,我把你拉回来,看0804号能不能跟着回来。”
0804?
泠然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系统的编号。
“那回不来呢?”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就地销毁。”杨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风轻云淡,一点没当作问题,反而安慰泠然,“你别着急,如果你还想继续完成任务,现在0804在小世界中,你可以命令他配合你完成任务。如果他不听指挥,你制裁他是符合规定的。”
杨梅最后还好声好气许诺,等她结束任务,回到系统局,会再给她挑选一个系统。
泠然不喜欢任务局那些老家伙,可是杨梅没难为她,不管怎么看,这都是目前最好的结局了。
切断联系,她略有些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泠然深深的觉得自己是被自己坑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她不瞎搞进宫,就不会用上系统局开发的新模式,小系统不至于三天两头往皇帝身上钻,也就会在皇帝一命呜呼后被困到皇帝身体里。
杨梅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0804现在是皇帝,他本来就蠢得要命,一定会乖乖听她的话行事,她做起事来比原先方便多了……至于任务完成后他还能不能回系统局,这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
但就是很不爽。泠然把这种不爽归因于自己的所有物出现了意外。
这个蠢系统好歹跟了自己许多年,还算乖巧,自己用着正顺手,冷不丁快要没了,当然不高兴。
再换一个,说不定又跟之前那几个一样天天在她脑子里瞎啰嗦。
不行,不能换。
小系统正睡着,突然被剧烈的晃醒了。
泠然爬上床,膝盖跪在他的身侧,牢牢地把他压在身下,按着他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你虽然现在不受系统局直接管控,可是还得乖乖给我干活儿。我命令你,从现在起,做个好皇帝。”
积累下更多的功德,再搭配上自己法器玲珑锁,肯定能瞒过世界法则的眼睛,带回系统局。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好感度飙升,成功演示女人的善变:讨厌你的时候你是妖艳贱货,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略有些娇气的小甜心……
第7章
泠然的脸凑得很近,似乎是为了配合放狠话,表情凶巴巴,眼珠子亮晶晶的。
小系统能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的温热气息,痒痒的,好像挠在了心尖尖上,他没问原因,顺从的点点头:“好。”
从前泠然只把0804当作冷冰冰的机器看待,自己说什么应什么是正常的,但是现在小系统被困在皇帝的身体里,举止行为都是“人”做出来的。
总之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想不出来的事情就不想了,她干脆抛在一边,“呼”吹灭了烛火,滚了一圈滚进了床的里侧。
“睡觉吧,今天困死了,明天要面见诸位大臣。”
怎么扮演皇帝?见到大臣说什么?系统局打算怎么处理自己?要在这具身体里面待多久?
小系统对这些问题一无所知,却半点不曾担心。黑暗中,他安静的听着耳边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产生了一种不真切的模糊感。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人类的梦一样。他从前是一个只有编号的系统,没有身体和形态,飘流在茫茫的宇宙中,因为泠然而拥有了意义。
很多时候,他都呆在一片黑暗中,等待着很偶尔的召唤而这一刻,他和他的“意义”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她的发丝就在自己的手边,抬抬手就能够到。他也确实微微攥住了手,生怕扯疼了宿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一小段柔软的发丝。
但人类的梦会因为睁开眼而醒来,但他的梦却会因闭上眼而不见了。小系统睁着眼睛挨了好久,最终没能抵过沉沉的困倦。
第二天一大早,泠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独占了床的三分之二,段祁那样高大的身体,被可可怜怜的挤在床边上。
她觉得略有些尴尬,假装无事发生,拍起了小系统:“起来,上课了。”
趁这会儿功夫,她得把待会儿要见的人挨个跟他讲清楚。
“江丞相,老狐狸了,最为圆滑谨慎。你不必顾及他怎么想,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直接反对你。你现在身体还没养好,对朝政也不熟悉,还没办法上朝。六部的人先别见了,暂时交给他吧。”
“另一个是刘海生。”泠然冷哼一声,“草包一个,打仗练兵哪哪不行,被段祁推上去顶了之前司马将军的空缺,为的是把军权攥在自己手里。”
“还有……”
狗皇帝之前的中央集权做的还算成功,能成为他近臣的要么没长脑子,要么没了舌头,每天捧着在朝堂中捧着他的臭脚就行,一片太平盛世的样子。
至于朝堂下面多少义愤填膺的愤怒,谁管得着呢?
泠然用这么短的时间把朝廷内外搞得清清楚楚,越是清楚,越是心惊。这已经是逐渐腐烂的王朝了,上面的人安于享乐,下面的人已经逐渐积累起了怒怨。
她说着说着有点烦了:“反正就是这样,你听懂了没?”
“听懂了。”小系统乖乖点头,从床上下来,还细心的给宿主披上衣服。温热的指尖不小心碰触到泠然的锁骨,他不自觉抖了一下。
他并非完全懵懂的一张白纸,虽然没有实际经验,但是跟着泠然经历过好几个世界,见了许多各色各样的人,他的大脑中还存放着数以万计的资料,这些加在一起,哪怕是突然成了皇帝,也足以应对各种场面。
可是同宿主只是简简单单的肢体接触,他还是会克制不住的颤栗。
泠然注意到小系统耳根蔓延到脖子的红晕,“你发烧了?我昨晚是不是抢你被子了,今天先打发走这几个人,我们今晚分开睡。”
龙床虽然不错,可是还是自己一个人睡舒服。泠然有点想念自己宫里的大床了。
“不是。”小系统有些急切地脱口而出,“我不是发烧,应该是刚从床上起来,太热了一点。”
也有道理。
泠然敷衍的点点头:“这都是小事儿,关键的事从现在起,你就是段祁,记住了吗?”
小系统,不,现在是段祁,肉眼可见的同刚刚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是不沾染世事的纯净,现在添上了几分沉稳,逐渐有了帝王的威严。
泠然歪倒在床上,看看他叫人进来,然后换好衣服,颇有几分我家儿子初长成的感觉。之前觉得段祁这个皇帝太狗,现在换上小系统的芯子,顺眼多了。
可能是蠢吧。
泠然本来是打算放手让小系统独自去,身经百战的任务者,心底都是硬的。在她看来,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如果这点场面都应付不好,她也会舍弃他。
临了,看着段祁殷切的光,她又心软了。
罢了罢了,第一次嘛,自己过去也好,可以顺便看看他的表现,有没有给自己丢脸。
于是乎,几位大臣半夜三更被叫醒,待到天刚破晓就侯在宫外,目瞪口呆看着皇帝携贵妃一起进了御书房召见他们。
刘海生在门外挠了挠头皮,小声嘟囔道:“陛下从前虽宠爱贵妃,可也不曾带到御书房来,看来贵妃娘娘确实得宠。”
江相不知道在想什么,陷入沉思,一点儿没接话。
本以为贵妃会知情趣的躲在屏风后面,没想到皇帝和贵妃都没这个意思,两人一起闲适的坐在高座上。
大约是重病还未康复,皇帝脸色有些苍白,比起往常柔和了许多。
刘海生本来就是靠巴结皇帝上位的,皇帝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这时候自然第一个干脆利索的跪下请安。
其他人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劝劝陛下让贵妃避让些,这下子赶鸭子上架,一个个心里骂着刘海生,只好跟着跪下。
段祁环顾四周,道:“朕受歹人所害,现在虽然无大事,但绝不可姑息养奸。朕心意已决,罢朝一周,彻查皇宫内外。”
“陛下英明。”
“平身吧,这些日子要辛苦江丞相些……”
泠然微微侧头,看着段祁慢条斯理的给到场的大臣安排工作。
他语速不快,可言语中自带威严。从前的皇帝远不会有这样平和的时候,较真一点来说,小系统已经ooc了。
可他现在是皇帝,全天下束缚最多又最随心所欲的人,无论他是昏庸还是贤德,天下人都会自动为他想出各种转变的缘由。
就比如,现在满屋子里的人都觉得,陛下这是被下了毒,受了刺激,终于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貌——他以往暴躁好色的模样都是伪装,只是为了麻痹外界。
泠然把这种现象统称为——脑补是病。
说了一会话,段祁很明显的有些支撑不住,停了一会儿,摆摆手:“今天就先到这儿,你们退下吧。”
又是一阵齐声声“陛下保重龙体”,其他人都退下来,江丞相犹豫了一下,仍留在御书房。
“陛下,臣有事禀报。”
段祁有点意外:“什么事?”
江丞相为难的看了眼贵妃,泠然很知趣的趴在小系统耳边说:“我先走了,你好好听听这老家伙想干嘛。”
等泠然大摇大摆离开书房,皇帝明显有些不大愉快,虽然没有像以往那样暴怒,但眼珠子盯着下面的江丞相,吓得江丞相一动不动。
“什么事?现在总能说了吧。”
江丞相诚惶诚恐的跪下:“陛下前些日子下旨令老臣三女入宫,臣已经命她准备好了,不知陛下准备什么时候……”
“入宫?”段祁皱眉,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入宫?朕怎么不知道?”
江丞相:“陛下亲口所说……”
“圣旨呢?”
江丞相算是明白了,皇帝这是打算不认账。
明明是宫宴结束后,陛下亲自找上自己,鬼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改变了主意?
难不成是贵妃吹了枕头风?
不认账也没办法,江丞相能做都这个位置,凭的就是知趣,现如今憋了一肚子气,却还是给皇帝找台阶下:“那恐怕是是老臣年老昏头记错了,求陛下恕罪。”
“你确实年纪大了些,这次不怪你,若再有下次,丞相这个位置就让给年轻人吧。”小系统非常耿直的说。
江丞相气的吐血。
段祁一点没把注意力留给他,甩甩袖子,站起身扶着郭安离开。
宿主走了没多久,他走快一点,说不定能跟上。
第8章
男主下毒做的并非毫无痕迹,细细去揪得话,还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可是没必要,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太后还活的好好的,必然是不愿意看到两个儿子你死我活,总不能当着她的面儿杀了男主吧。
她毕竟是一个母亲,在儿子发生冲突的时候,天然会偏向更为弱势的一方,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最宠爱小儿子的原因。
大儿子已经坐上了皇位,她总得为小儿子多考虑一些。
男主虽然对段祁下了毒,但毕竟皇帝没死,太后必然是要拼尽全力保下男主的一条命的。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凭借着男主气运之子的身份,必然会绝地反攻。
如果直接撕破脸皮,那站在敌方阵营的小系统和泠然就成了世界意志的活靶子。
聪明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按照原先的计划,泠然是打算来个碟中谍、反间计。
先取得男主的信任,然后从皇帝和男主两边获得情报,选择□□换,反正在两边人眼里她都是个草包。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她完全可以选择扶持一个皇子上位。
只要她好好教,这新的皇帝总不会比之前更差。而让男主得到一切之际又失去所有,在这种打击下,她有耐心,总能等到男主绝望的那天。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攻略,从身到心那种。
在男人的世界里,在他们最最重要的事业上捅他一刀,把他踩在脚下,让他永远翻不了身。这种绝妙的报复,难道不比千方百计求得他的怜爱更让人热血沸汤吗?
现在虽然情况有变,皇帝成了自己人,但泠然仍不想放弃间谍这个身份。
她已经收到了不少来自男主段奈情意绵绵的信了,算算日子,泠然琢磨了一下,该给个反映了,于是她提笔抄了一首诗:“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寓意:我在这深宫过的寂寞无比,荣华富贵都不是我想要的,只能每天靠对你的思念活着。
她还准备了好些这样的诗句,等着挨个回给段奈。
在男主还没看到这封信之前,小系统最先看到了。
泠然做事是不瞒他的,墨痕未干,纸就大大咧咧平铺在桌面上,等待着待会儿被交给宫中洒扫的小太监——给男主传信的人。
泠然在午后眯着眼小憩。
小系统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一种心情,坐在书桌前把这封信从头到尾模仿着誊写了一遍,然后折起来,把原信藏在了自己怀里,留下了自己写的。
等到泠然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对上了小系统微微垂下的眼眸,睫毛浓密,眼神专注而温柔,暖的像春日的阳光。
明明是同一张脸,气质却迥然不同。之前的皇帝常常不忿自己被段奈处处压制,就连脸也比不上。可现在若是两人再重新站在一起,胜负可能要掉个个儿了。
芝兰玉树、不怒而威。
如果是旁人,一定会深陷这一刻,可是泠然不会。
系统的程序里是没有感情的,所有的情绪都是从最开始的指令往后自由发挥。但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会有感情这么高级的东西。
一个系统,怎么会有感情呢?他就是单纯的傻而已,把自己牢牢的看作主人。
泠然随便扫了一眼桌子,信已经叠好了,她收起来准备给男主的线人,半点没有拆开看看的意思。
小系统表面上纹丝不动,内心却炸起了欢天喜地的小烟花,眼角眉梢都是温温柔柔的笑意:果然,宿主是信任他的。
“你怎么过来了,朝堂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都处理好了。”他花了许多心思处理好政事,才有时间来到宿主身边。
“那我之前画的图,现在可有成果。”泠然指的是自己提出关于改革农具的设想。
“已经找了工匠做了出来,现在正在实验。”
泠然很满意,在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0804表现得远远超出她的预料,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要提前进入带娃阶段,没想到系统接收能力这么强。
朝堂内外基本已经接受了他们的皇帝最近收敛了脾气,但更不好搞的事实。
小系统挖出来几个男主的探子,完美的收尾了中毒事件,给了男主段奈一个响亮的警告。
这些日子,他正忙着挑出合适的人接受刘海生的工作。刘海生这个马屁精,坐在将军的位子上实在是辱没他的才能,小系统打算把他调去礼部。
这一切能进展的顺利,也有泠然默默放手,把自己之前排兵布阵笼络好的人手给了他的缘故。
但泠然还是觉得,0804能力不差,再锻炼一下,完全可以自己去做任务了,说不定比自己完成的还要好。
缺点也不是没有,黏人了一点。
泠然怀疑系统把自己当成了加油站,每天不呆在她身边一会儿就会发蔫儿。
当然,看在他别的事情上都做的好的份上,泠然并不在意他常常黏着自己。毕竟,小系统在的时候,比专门伺候泠然的花浓更得她心意。
泠然眨眨眼,小系统就体贴的把橘子剥好了送到她手里。皱皱眉,就有茶水端来。
就是在一起睡觉挤了一点,不过挤得又不是自己,多一个暖床的也没什么,泠然就随他去。
*
段奈这段日子不好过。
他在宫中的暗叹被拔出去了许多个,这些天皇兄虽然明面上好脾气了些,却俨然成了一个笑面虎,比往常更加滴水不漏,令人忌惮。
更可恨的是,原本他在民间煽动反对皇帝的呼声正大,因为最近下的几道安民利国的圣旨,特别是农具的开发,也被压下去了。
一点点看着原本暗中拥护自己的人,现在提起当今圣上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段奈心中的恨,又能如何言说。
好在,他还有一张王牌。
据说,皇帝自中毒之后,对云贵妃宠爱更盛。原本一个月还会去别的宫中几天,现如今只要踏足后宫就直奔贵妃这里。
其他妃子怨气朝天,不敢找皇帝,又怕找了贵妃被打出来,集体去太后宫中哭诉,求着太后做主。
以往太后最厌烦云氏,可没想到这次竟然装聋作哑,一点不松口。烦了就骂她们:“贵妃这是在伺候着皇帝养身子,你们一个个不乐意,怎么着,是见不得皇帝好?之前贵妃得宠那么些日子都没出差错,不过给你们几天宠爱就中了毒,你们还有脸到我面前哭?”
妃子们能怎么办,只好悻悻的打道回府。
皇帝越宠爱云贵妃,段奈就越高兴。他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之前在宫宴离席两人相见的时候,他能感受到然然对他的不抗拒。
那个在山上抓蝴蝶、养兔子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甚至愿意跟着自己下山,千里迢迢寻自己,就算坐上了贵妃也依旧忘不了他。
只要她愿意帮自己成事,等他成就大业,多少也会护着她些。
玉婉心地善良,还常常劝自己要好好对然然,肯定容得下她。
他想起那天晚上两人的对话。
江玉婉:“贵妃虽然偶尔也从宫中也会传信回来,但人心隔肚皮,要做的是大事,你能确定她的忠心吗?”
这……这话警醒了他。
江玉婉附在他耳边出了一条计策:“女人最看重的不过是爱情和子女,你以后反正是要纳了她的,若是现在让她怀上你的孩子,她还能不全心全意为你着想吗?”
段祁:“你真舍得?”
江玉婉正色道:“我自然舍不得自己未来的夫君宠幸别人,但我更愿意殿下能实现大业。”
到这一刻,段奈确定,江玉婉能做好自己的王妃。
至于她提出的想法,段奈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抗拒……得再见贵妃一面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诗出自明代唐寅《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第9章
还没等段奈设计好怎么同泠然见上一面,说服她为自己做一点点“小事”,两个人就碰到了面,还在极其尴尬的场景下。
段奈来太后宫中,为自己求一道圣旨——他和江家的婚事。
江玉婉已经是他的人了,段奈胆子大,常常夜半翻墙进去幽会。虽然这些日子江丞相不再提把女儿送进宫的话,可是夜长梦多,他还是想早日把这件亲事定下来。
直接去找皇帝肯定是不行的,皇帝忌惮他许久了,八成要推三阻四。段奈想从太后这边下手,毕竟皇帝对太后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谁知他刚说出来自己的目的,就有宫女通报:“贵妃娘娘来了。”
“快让云丫头进来。”太后容光满面的招手,对段奈解释,“我没想到你们会撞在一起,本来一大早就叫贵妃过来,只是她向来是个懒骨头,过来的时候已经这个点儿了。”
泠然坐过来,被太后拉着手,亲亲热热的聊天,和旁边的段奈一样内心略崩溃。
这老太婆之前那么讨厌自己,从皇帝中毒后就突然变了,常常给自己送赏赐不说,还经常召自己说话聊天。
不过,看在她身边的宫人特别会做点心的份上,泠然也就不计前嫌常常来蹭吃蹭喝。
对于太后催着她生孩子这样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泠然可没放在心上。
她要真想生,小系统还不得把清心经给念破嘴皮子。
但太后在男主面前这么催,泠然就不能像之前一样平静了,既然是演戏,总得有演员的基本素养。
她一改往日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向太后:“母后,臣妾也想在宫中有个依靠,也不至于这么寂寞冷清。只是孩子的缘分未到,臣妾也没办法。”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她眼眶微微发红,显然是戳到了伤心处。
太后连忙安慰,一边安慰一边心里头有点懵,别的她都懂。寂寞?冷清?皇帝都恨不得把她装在袖子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难不成还是满足不了贵妃?
太后联想到之前下毒,诱因正是张昭仪用了□□,她突然就懂了。
怪不得这些年后宫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皇子皇女出生,她一拍大腿,皇帝怕不是不举啊。
太后更加怜惜贵妃了,可怜一个小女娃,顶着前朝后宫的红眼,可却……夜夜得不到满足,关键是还要为皇帝的形象保密,不能说出去。
太惨了。
她下定决心,要去找太医问一问,再秘密寻找些方子,早日治好儿子。
人老了,就等着抱孙子了。皇帝显然是一时半会儿催不了,太后终于又想起了坐在一旁的小儿子。
“小五,你刚刚说你是来求圣旨的,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母后。”段奈很难堪的回答,“儿臣改日再找您说吧。”
太后心急道:“你这有什么顾虑?怎么说着说着害羞了,今儿刚好贵妃也在,一起替你相看相看。”
泠然跟着点头。
段奈:正是因为贵妃在,所以才不想说啊!母后你善解人意一点行不行!
可太后才看不懂他的难为情的眼色,她兴致勃勃地问来问去,逼得段奈只好说了实话。
“宫宴上儿子瞧见了江家三小姐,慧智兰心,想必是个贤王妃。”
“那你眼光可不怎么样。”太后毫不留情面的数落他。
宫宴上江家三小姐江玉婉跳的舞究竟怎么样,太后已经记不清了,但对她的印象很不好,她苦口婆心劝道:“那姑娘家世足够了,但性情不够大方,做侧妃合适,正妃就压不住了,你不如再考虑考虑。”
“儿臣心意已决。”
太后偷偷拍了一把泠然,示意她说话。
泠然刚刚正处于震惊之中,没想到男女主进展比原剧情快了那么多。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清清嗓子,道:“王爷选中的人,定然有可取之处。太后既然担忧江姑娘的性情为人,不如把她叫到宫里,亲自来掌掌眼。”
太后:“好,现在就召她进宫。”
不愧是云贵妃,说话办事就是有一套,把江家的三小姐叫来再亲自看一眼,若是落落大方,自己这个老婆子也不遭人嫌,成全了他们。若是还是妖妖娆娆的,那她也能摆在台面上说清楚。
这玲珑心思,怪不得皇帝喜欢,自己这个老婆子看着也舒服。
太后又想起皇帝的“隐疾”,暗自发愁。
段奈坐在一旁,忍不住多看了泠然好几眼,眼神中有些复杂。
没想到……没想到云氏对他竟然如此用情至深。
他方才说了要娶别人做正妃,然然那么难过,在太后面前还是为他说话。
也罢也罢,他不会亏待她的,等到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就算再难,也会想办法给她个妃位,他虽然不会碰她,也不让她受欺负。
泠然对这两个人的脑洞一无所知,自顾自吃的欢快,愁着现在吃这么饱,待会儿用膳吃不下怎么办,可又控制不住停下来。
这厨子绝了,怎么才能把他带回系统空间,在线等,挺急的!
看在段奈眼中,却是贵妃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努力的往嘴里塞东西,却还是没忍住,抽噎了一下,泛起了晶莹的泪花……他突然有些该死的心疼。
泠然表示:吃的太极,是被噎得。
三人各怀心事,屋子里的气氛就有点奇怪,等到宫女通报江小姐来了的时候,齐齐地抬起头。
江玉婉被吓了一跳,原本在马车上就想好的话,看到云贵妃一张风情妖艳的脸,一下子忘得七七八八。好在她反应快,跪下行了个礼,虽不出挑,好在也没出错。
太后:“起来吧,赐座。听闻江小姐很有学问,在京城颇有盛名,不知可否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聊聊啊。”
江玉婉:“太后谬赞了。小女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算不得什么,能陪太后是小女的福分。”
太后还真的跟她聊了起来。她并没有故意刁难江玉婉,儿子既然喜欢她,她也愿意放下偏见,再说了,她是来相看姑娘的,又不是来跟儿子结仇的。
江玉婉身为相府千金,跟什么人说什么话心里自然有数,她平日里虽高傲一些,但也模糊的知道自己这次来的原因,为了给太后一个好印象,尽力的捧着太后说话。
段奈开始还有些担忧的看着江玉婉,看到聊的还好,就略略放下心来,重新把灼热的目光投到贵妃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才觉得然然身上自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味道,大概是……举手投足间率性自然的魅力。这也难怪,她生在乡野间,天真单纯,自然和京城中的贵女不一样。
段奈唇齿间有些苦涩,他为何没有早早的发现然然的这份不一样,若是再早一点,他定然不会让她进宫成为皇帝的女人。
在段奈的晃神间,江玉婉已经敏感的注意到了,尽管之前段奈已经跟她解释过泠然的身份,可女人的第六感还是让她确定,王爷对她远没有那么简单。
太后板着脸有些不悦,她说了那么长,江小姐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跟她聊天还能跑神,这不是分明在蔑视她吗?
于是,在江玉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太后默默判了死刑,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一直到出宫,她还觉得自己表现还可以。
太后对段奈说:“我看不上江家这位姑娘,你不听我的,我也就不管你这些了。”
段奈头疼,试探的瞧了泠然一眼,希望她帮忙说说话。
泠然可不愿意踏男女主这趟浑水,扭过头当没看见。
段奈又心塞又心动,果然,然然还是吃醋的。
“既然这样,那儿臣就听母后的。”
他冷酷的想,既然太后不帮他,那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反正江玉婉已经是他的人了,这个时候为了她得罪母后,不值当。
他未曾得到江玉婉的时候,视她为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甚至愿意为了她做丧尽天良的事情。可一旦到手,他就恢复了理智,默认女人终究是调剂品。
泠然冷眼旁观,在心里嘲讽,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就是男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系统:不,你听我解释,是真的有好男人的!
泠然:真香。
第10章
晚上睡觉的时候,泠然把冰冰凉的脚揣在被窝里,跟小系统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总结道:“我看他快要等不及了,要不要干脆推一把加快速度。”
许是在皇宫里安逸久了,在男主面前演戏就变得格外令人厌烦。
今天有好几次,在段奈拿着势在必得的恶心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泠然都想锤爆他的狗头。
他奶奶的腿儿。
不过……考虑到后续,她忍了。
泠然咬着指甲犹豫,她通常在思考的时候会无意识的有些小动作:“其实不理他也行,你现在逐渐换上信任的人,朝廷渐渐稳定下来,他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钝刀子慢慢磨,也挺折磨人的。
最重要的是,除了傻逼男主之外,她在这个世界过的挺舒服,小系统的功德也还没到手,不着急着完成任务。
小系统把宫女辛辛苦苦做出的美丽的指甲,从泠然嘴里解救出来,塞给她风干好的牛肉干,然后坐到床上,很顺手很自然的把她的脚揣进怀里。
泠然嘴里的牛肉干都惊呆了。
别的系统也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宿主的吗?泠然拼命回想,可是她跟系统局的其他员工关系好的并不多,交流甚少,猛地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
况且,人家系统的主脑都老老实实呆在系统局里,又不会像0804一样出现在任务世界,这还真没法对比。
不过替自己暖脚冷的又不是自己,难道他还在怀里揣了刀片准备暗杀自己不成?泠然只警惕了一下,就舒舒服服忽略了这个举动,继续参与讨论。
小系统:“大秦朝廷内外慢慢调理生息还要许多年,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了。”
他日日看着奏折,对大秦的财政和百姓生活了解颇深。
换言之,要么出其不意,一下子按住男主,要么就得慢慢瓦解他的势力。但凡出兵,所消耗的财力物力,就又要花很长时间来弥补。
泠然听懂了他的意思,若有所思。
小系统忐忑的看着她:“如果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做的更好,当一个好皇帝。大秦越好,他就越难造反。”。小系统脑子里还牢牢地记着泠然之前对他的要求,“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到的。”
还有一句话,他黯然的没说出口,我想永远陪着你。
他突然之间断了跟系统局的联系,泠然也从没有跟他透露过一字一句关于这件事的解决办法。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对宿主来说是无关紧要的,泠然是他仰望而不可及的人。
就好像村落里站着一个小孩,看着天上的流星飞过自己的那片天空,又逐渐远去,那么美的星星,他却追不上。
但他多想再多看一眼啊。
泠然看着小系统清透的眼眸,突然有点懂“躺赢”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中,小系统成为了皇帝,就目前来看,还是一位非常有前途和能力的皇帝。
任何世界的发展都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就连气运之子也不例外。泠然之前所想的从头到尾想的都是篡位,跟气运之子想做的一模一样,但她想要成功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打个比方,两人同时想要结交一位大臣,泠然可能要花许多心思设计,威逼利诱,糖衣炮弹才能成功。但男主可能只需要一首诗,一个碰面的机会。
但现在,皇帝是小系统,自己人,她不需要篡位了。
现在的情况就演变成男主需要想尽办法来扳倒自己。
但哪怕是在原世界中,让一个活的好好的皇帝下位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皇帝脑子并不聪明,昏庸好色,任人唯亲。可男主还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是自己的老婆,才勉强搞死了他。
同样是这位大臣,男主就算能轻而易举的跟他结交,但想要让他为自己做事却有些困难。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忠君思想才是主流,小系统可以轻而易举的号令他。
之前是一起打怪的竞争对手,现在自己变成了大Boss了!
咳,大Boss是小系统,四舍五入自己也算。
只要血够厚,何愁拍不死他?
泠然把脚放下来,摸了摸小系统的头:“那辛苦你了,你要把大秦治理的好好的,让段奈找不到空子钻。”
这任务是有点辛苦,泠然破天荒对小系统温柔了一下:“你得好好干啊,都靠你了。我接下来就负责恶心他,拖住他的脚步。”
小系统被她主动的肢体接触炸的头晕目眩,除了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直到泠然吹灭了蜡烛睡着了,他还处于眩晕状态。
刚刚宿主摸了他的头!
他好幸福!
一直到睁眼到半夜,小系统都在亢奋着,天灵盖都在发烫。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起来准备看奏折。
他不能让宿主失望。
*
泠然惯爱睡懒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琢磨着坑别人,第二天起的比以前早很多。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许久了,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泠然有点奇怪:“陛下什么时候去上朝的?怎么起的这么早。”
花浓服侍泠然许久了,说话没有以前那么顾忌,有点困惑的回答:“娘娘,您昨晚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招陛下不开心了。”
“没有吧。”泠然眯着眼懒懒的躺在床上回想,像只慵懒的猫一样。
“可陛下后半夜就起来走了,奴婢遣人去看了,陛下去了御书房呢。”
可自己也没招他啊。大半夜去御书房,难不成是有要事?怪不到昨晚睡的时候觉得有点冷。
算了算了,不重要,正事要紧。
泠然爬起来提笔给自己宫外接应的下属写了点东西,想办法送了出去。
男主口口声声跟太后承诺不娶江玉婉了,这事儿江小姐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怎么舍得江小姐蒙在鼓里呢。
泠然狡黠的勾起了嘴角。
过了一段时间,京城里就有了流言四起,说太后要给五王爷段奈在世家千金中选一位名门淑女做王妃,现如今已经有了人选,就差下旨了。
段奈生的一副好皮囊,之前又广有好名,本来就是街头小巷议论的焦点。之前就有过两家千金为了五王爷争风吃醋,导致两家大人翻脸的前例,他的婚事更是被人津津乐道。
流言也传到了江府。
江玉婉走过自家池子旁的假山时,看到两个小丫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闲话。她往常都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这次要走的时候,她听到了“五王爷”三个字。
“唉,真羡慕未来的五王妃,听闻已经定下了,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夫婿相貌英俊,又温柔体贴,我也猜不到谁配得上。”
“我觉得咱们小姐跟他就正版配,都是神仙一样的人儿。”
“你说什么痴话,不是咱们小姐。外面都说了,可惜相府家的千金了,不是咱们三小姐。”
这小丫鬟不服气:“你怎么知道?还不都是传言。”
“太后前几天邀了许多贵女去赏花,独独漏了咱们相府,听闻就是宫宴上太后选定了人,连王爷都点了头。”
听到这里,江玉婉再也站不住了,眼睛通红,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上。
怪不得,怪不得这几日段奈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小环说王爷政事繁忙,她为他寻了许多借口,却没料到,他只是不想来。
两个小丫鬟听到了声响,吓了一跳,跑过来看。
江玉婉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一歪身子昏了过去。
等到她再悠悠醒来的时候,面对的是江夫人焦灼担忧的面孔。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丞相甩了一巴掌。
“逆女,逆女!”
江夫人含泪问:“你这傻丫头,你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吗?到底是谁的,是不是被逼的,你说出来,母亲才好替你做主。”
江丞相还在一旁骂她,江玉婉已经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她怀了段奈的孩子,可段奈不要她了。
她用被子盖住脸,眼泪涟涟,像流水一样落了下来。她现在满心都是后悔,后悔自己的轻浮不自爱,更后悔自己看错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2月的第一天,小可爱们难道不想来点快乐的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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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给江玉婉看病的大夫,在发现是喜脉的时候就心中一惊,犹豫着要怎么说,提心吊胆害怕被丞相灭口。
这高门宅院里的钱,哪里是好赚的。
果不其然,江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紧接着,他被留在了江府,变相的软禁起来。直到有一天,江夫人来让他开一副药——女子堕胎的药,并许诺他重金,开了药之后就能离开。
大夫心里明白了,就算是为了家族的名誉,江小姐这孩子也不能要。
他听话的照做了,不过留了一手,离开相府后,没有直接回家。结果第二天,他就远远的看到,自己家的房子一把火烧没了。
这时有人来向他打探消息,大夫咬牙切齿的拿江家的秘密来作为交换,被安全的送离了京城。
这个消息第二天就被呈上了泠然的桌子上。
三行字:
江玉婉怀孕了。
江玉婉逃跑了。
“江玉婉”死了。
是的,没错,当江夫人命丫鬟捧着药进了江玉婉的房间时,只有床上一个被打晕的丫鬟,窗户大开,彻查之后发现,江玉婉和小环一同不见了。
江丞相知道之后,像是苍老了几十岁,瘫坐在椅子上哀叹:“我江家的名声恐怕就要毁在这个逆女手里了。”
江玉婉先前哭着承认了,孩子是五王爷段奈的。如果放在以前,江相心里说不定还会有几分动摇。
但这些日子皇帝在朝政上愈发强势,并且在逐步边缘化五王爷,他的一些问话,江丞相都有些招架不住。他着急着约束手下的人,生怕跟五王爷扯上关系,却被自己女儿扯了后腿。
让她堕胎已经是对她最后的容忍了,没想到她还是不知足。
江丞相定了定心,他还有三个儿子,虽然没有特别出众的,可都是他的血脉,他不能让他们白白去送死。
在江夫人的眼泪下,江丞相还是下了令,江三小姐得了重病,没救过来,死了。
从此世上再无江三小姐。
江玉婉去找五王爷也罢,去另寻他人也罢,从此跟江府再没有半点关系。
*
江玉婉不顾一切来找王爷也不全然出于爱情,她不蠢,或者说,她还没有蠢到认不清自己下场的地步。
灌了堕胎药,自己要么会被送去庙庵里青灯古佛,要么则是被远远的嫁走。那个时候,京城中曾经羡慕她、仰望她、不如她的贵女,一个个都会比她过得好,也都会或多或少猜到她犯了错。
这样的生活,她只要一想到,就会觉得生不如死。
江玉婉依旧抱着一些幻想,段奈曾同她说过的那些话总不会全是假的,他对她是有感情的。如果她能挺住,帮助段奈登上皇位,她生下的将是第一位皇子。
一边是冰冷凄惨的生活,一边是皇后,江玉婉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最终还是选了后者。
她甚至没意识到两者之间的风险差距有多大,一个好歹能平平安安活着,另一个则是有着掉脑袋的风险。
但她就是毫不犹豫地相信段奈。这一点,泠然是服的,可能这就是她不懂的爱情吧。
当段奈震惊的在别院见到憔悴的江玉婉,还没说上话,她就昏了过去。
小环把一切讲了出来,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为了能留在王府,特地夸张了江玉婉在江府被“虐待”的凄惨,以及她们为了保住王爷的血脉,是如何艰难的逃了出来。
段奈心情有点复杂。
他是不大愿意背上私奔的坏名声的,但江玉婉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女人,现在,她肚子里有自己的孩子,而且还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段奈令人好好的照顾着江玉婉,暂时稳住她。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江丞相能为江玉婉妥协,他背后站着许多文官,如果能为己所用,是很大的力量。
但很快,江府三小姐去世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江府是铁了心要同江玉婉划清界限,一点消息都没藏,就差到街上漫天宣传。段奈都来不及封锁消息,别院已经人尽皆知了。
江玉婉刚醒,刚吃些东西垫肚子,就听到了这个噩耗,又吐得昏天黑地晕了过去。
小环跑到书房通报这个消息,求王爷能去看一看江姑娘,可段奈只是冷着脸坐在那里,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的让她去叫太医。
小环低着头去了,心里想,江姑娘离了江家,恐怕是不再像以前一样得王爷宠爱了。
生活果然不会像戏本中那样美好,感情总是会或多或少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但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江玉婉终于抛弃了以前的傲气,她现在只剩下王爷了,因此,不得不对他小意奉承。
段奈终究还是舍不得她受苦,把她从别院秘密接进了王府中,两个人的距离进一步缩短。
俗话说,家花不如野花香。
江玉婉以前虽然温柔,但更像是娇滴滴的玫瑰花,有着扎人的刺,但更能给人征服感。再加上夜班爬墙,小心翼翼,才更加刺激。
现如今她收起了自己的刺,处处委屈自己,段奈反倒不如之前待她那么在意。
她以前自恃王爷最爱她,还主动给王爷出主意,让贵妃怀上王爷的孩子从而来把控她。
现在,她自己怀了孕,心思敏感,最看不得王爷对哪个丫鬟亲密,更别说是如花似玉的贵妃娘娘。
江玉婉开始若有似无的闹别扭,每次王爷进宫,她比谁都紧张,再摆不出贤惠的样子来。
她其实不用那么紧张的,段奈进宫,连贵妃衣角都碰不到。
小系统自带防火墙功能,防男主跟防贼一样,看到宿主不阻止他,愈发的下了死命令:“五王爷若是举止不妥,直接扔出皇宫。”
欺负宿主,就给被扔出去。
于是段奈前脚想把贵妃拉到假山里面一诉情深,下一秒就被皇帝身边的太监呵斥着压走了,大大丢了脸面。
他现在没办法接触贵妃,在贵妃宫里的线人也被一起除掉了,在朝堂上挨了皇帝好几个冷眼,到这里,段奈终于不得不暂时放弃泠然这条路子。
泠然委婉的劝谏太后,王爷是不是年龄大了,王妃没定下的话,要不要先挑几位侍妾。
太后立即火急火燎精挑细选了五位貌美如花的女子送进了他的府上。
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5+1六个人,简直可以来进行小型宫斗了。
王爷虽然更护着江玉婉,可太后赐下来的人身份也不低,可有的好戏看了。
泠然在皇宫里听着暗探给她描述王府的故事,可真跟戏台上的一摸一样,她抚着下巴期待,男女主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不能像原世界中一样情比金坚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现在改名为《我被系统攻略了(快穿)》,但还是想征求大家的意见,喜欢哪个名字告诉我呀。
1号选手是原名:系统是个拖油瓶(快穿)
2号选手:拖油瓶系统赖上我了(快穿)
3号选手:我被系统攻略了(快穿)
喜欢哪个就报数叭,有小红包奖励哒,如果没有小可爱留言的话就保持现在的名字啦。
第12章
男主段奈敢造反,最大的底气其实来自于他在边关待的一年。
司马将军曾经是守在边关的忠臣良将,他年少成名,一生中绝大多数时间都驻扎在偏远的城关,像沙漠里的胡杨,坚定的站在那里,抵御外族侵犯。
当初一份叛国的文书送了司马家全家的性命,皇帝正想要收服兵权,根本没有细查,就匆匆定了罪。
据说哪怕是在斩首的时候,这位老将军都始终高昂着头,沉默不语,不愿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司马将军死后,军心大震。虽然明面上刘海生接替了他的职位,拿到了兵符,但实际上在边关领兵打仗的是副将。
兵符这个东西,说它管用也管用,说它不管用也确实没多大用处。
皇帝自以为掌控了兵部势力,任由男主跑去边关撬墙角,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流放了他。
这一年来,男主努力表现,受到了很多将士的敬佩,特别是之前司马将军一手提□□的副将。
皇帝灭了司马全族,在边关名望并不好。就差一点点,再努力一把,段奈就能说服这位副将为他所用,出兵攻向京城。
常年在外征战的铁血部队,一旦出兵,必然势不可挡。
就在段奈被困在府上解决他五个侍妾和心上人之间矛盾的时候,皇帝下了惊天动地的旨意——他要重新彻查司马家的案子。
原先的狗皇帝干的太绝了,直接砍了人全家,连一个幸存的后代都找不到。
小系统只好老老实实背锅,在圣旨中流露出自己的悔意,以及彻查案件为司马将军正名的决心。
刘海生别的不行,很是听话,让干嘛干嘛,对大理寺的调查相当配合。不到一个月,就查出了当年的真相。
竟然跟康将军和江丞相有关系。
康将军出手是因为司马将军挡了他的道,如果司马家一直驻扎在边关,他就没办法更上一层楼,因此才狠下心决定除掉司马家。
没想到算错一步,司马将军死了,皇帝扶持了个草包刘海生上位,他依旧被压制在下面。
至于江丞相为什么出手,大概是因为他有些把柄在康将军手中,并且自认为懂君心,知道皇帝正看司马家不爽。
如果不是他出手妥贴的藏好了康将军的尾巴,这场陷害做不到这么完美。
可谁能想到,司马将军还有翻案的这一天呢。
小系统下旨重新安葬了司马家的族人,给了司马将军死后的尊容。消息宣布的这一天,京城大街小巷都在默默的哀悼这位英雄。
翻案的消息也同样传到了边关,据说无数人热泪盈眶,抱在一起欢呼。他们的将军终于等到了公平和正义。
副将沉默的在帐篷里烧掉了之前同五王爷来往的信。
身为臣子,所求不多,只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家国。他的将军戎马一生,没能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勾心斗角中,甚至死后都要蒙冤。
他本来是打算拼了自己一条命为将军讨来清白的。
万幸,皇帝终于醒悟过来,他之前冷掉的心,也终于开始解冻了。
边关的探子把情况带了回来。泠然正和小系统挤在一起看书,看到之后颇有些感慨:“所谓忠臣,活的实在艰难了些。”
碰到一个脑袋管用的皇帝还好,若是不幸碰到了昏君,那真是没处说理。
司马将军死的太冤了。
当初是小系统主动提出为司马将军翻案的,他看到这个结果,抿嘴冲笑了笑,在泠然面前,他一直是这样全然信任的模样。
泠然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可不要学他,满脑子忠君爱国,人还是要懂得变通。”
小系统一点都没打算躲,依旧笑得开开心心。
如果是宿主的话,他做什么都愿意。
*
对康将军和江丞相的惩罚也很快下来了,康将军和江丞相两人被斩首,全家流放。
斩首的这天,江玉婉挺着个大肚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摔碎了一地的琳琅瓷器。
她想去见自己父亲的最后一眼,却又怕被人认出来,一想到年迈的母亲和曾经意气风发的兄长都即将要被发配到苦寒之地,她就心痛不已。
可是她不敢求王爷救救她的家人。
就在前不久,王爷的一位侍妾也怀上了孩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两人推搡之间双双跌倒。她自己无碍,可那侍妾的孩子却没了。
虽然不曾受罚,可段奈当时无奈、烦躁的眼神还是令江玉婉心中一惊,她知道,王爷已经开始对她不耐烦了。
这个节骨眼上,她只能躲在房间里默默的掉几滴眼泪。
可在段奈看来,他曾经洁白无暇的心上人已经暴露了许多污点,曾经她善解人意、活泼大方,可是现在却处处同那几个侍妾过不去。明明已经解释了是太后亲自赐的人,可她还是不停的找事情。
这次江丞相一家出事,江玉婉的薄情也令他有些心寒。
他很快就没工夫烦心这个了。这些日子他还没来得及发现,自己之前相交甚好的一些大臣和青年才俊,再相见已经开始对他避嫌了。
他发往边关的书信也像落入了茫茫大海,再也收不到回音。
段奈领着自己的下属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一片繁华的景象,他记起来了,几个月前,皇帝下旨开放了商户的发展。
走进一家酒楼,一群今年要参加科考的青年学子正讨论着题目,句句话都是对当今圣上推陈出新的赞美。
段奈有些茫然,想拉着下属问一问,难道之前皇帝那么昏庸他们都忘了吗?
这才多长时间,京城就变化这么大。
下属从外面进来,满头是汗,顾不得听主子的话,赶紧汇报:“王爷,刘大人率兵要闯我们王府,您快回去吧。”
“他大胆!”段奈勃然大怒。
可等到到了王府门口,看着刘海天身后驾着的哭天喊地的江玉婉,嘴唇抖了抖。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闯了本王的王府,还要带走本王的侍妾。”
“圣上的旨意。”刘海生面对段奈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皮笑肉不笑嘲讽道,“江家流放,五王爷金屋藏娇藏着江三小姐,这不合适吧。”
“江三小姐死了,她不是。”
“那也是人家江家人亲自指认,可由不得你说不是。”刘海生懒得跟他废话,挥挥手带着人走了。
段奈觉得自己的脸面被扔到地上践踏的一干二净,屈辱至极,恨不得杀了段祁和刘海生这条走狗。
可等到刘海生带人走后,京城的百姓围了上来指指点点,他才知道没有最丢人,只有更丢人。
在百姓眼里,五王爷包庇了害死英雄的罪人之女,就是跟他们同流合污。段奈之前辛苦经营的好名声全没了,留下的都是在骂他贪图享乐,跟女子无媒苟合,还包庇重犯。
刚刚江玉婉大着肚子的样子,长着眼睛的都看得见。
花花脑袋黑心肠!
段奈把自己关进书放,气的发疯,不明白自己刚从边关回来时,明明局势正好,不过一年时间,自己就完全落入下风。
到底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封面也换啦,很清新,大家不要走错路哦。
第13章
泠然在后宫中的生活朴实无华,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成功成为比太后更懒的人。
皇帝像只仓鼠一样把自己库房里的奇珍异宝往她房间里搬,接连不断的赏赐,泠然的宫中是整个后宫最奢华的地方。夏天冰块儿管够,冬天炭火可这劲儿的烧。
泠然:“实话说,是不是你自己想享受这个玉枕和冰块儿。”
他整天有空没空过来缠在自己身边,跟着蹭了不少凉风,而且还不受责备,下面的谏官都只不高兴他过于宠爱云贵妃,却也没说他生活作风奢靡。
这个心机boy!
小系统耿直的回答:“能享受为什么不享受,好东西都留着不久放坏了吗。我每天辛辛苦苦批改奏折,不就是为了过的好一点吗。”
每天上朝都跟打仗一样,一个不慎就是被劈头盖脸怼一顿,小系统自觉可不容易了。
泠然乐了,这跟她的基本思想还挺一致,本来做任务就够愁的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图那虚名干什么?
宫中两个大佬都明里暗里照顾着她,她到哪儿都能横着走,不过最常待的还是自己寝宫,找人拾掇一些美容养颜的方子。
八分美貌还不够,对颜值的追求是无限的。
她对外面的消息浑然不知,皇宫里面最近气氛特别喜庆,就连宫人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皇帝要立后了。
小系统这个皇帝当得勤勤恳恳,也非常善于听取下面大臣的意见。时间久了,朝堂上再也不是之前的一言堂了,百家争鸣,气氛活跃。
但大家有个相同的意见,那就是,陛下后宫无主,也是时候立后了。
小系统:“朕有贵妃相伴,不需要什么皇后。”
老大臣:“陛下此言差矣,帝后本一体,皇后才是能统帅后宫,长长久久伴着陛下的人啊。”
不知道为什么,老大臣说完话后,看到皇帝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像他年幼的小孙子看到了喜欢的糖葫芦似的。
“长长久久?”皇帝在龙椅上若有所思。
下面的大臣看有戏,趁热打铁,紧接着对皇后人选展开争论,一会儿说这个好,一会儿说那个好。
“那就立贵妃为后吧。”皇帝拍板。
群臣震惊。
皇帝自打中毒之后,再上朝的时候,就彻彻底底英明神武起来。他们本以为皇帝能理得清立后这件事的重要性,没想到,就这么草率的定了贵妃。
云贵妃就算千好万好,她出身不够啊,不过是个农家女,家中无长辈、无姻亲、无祠堂,就算是放在寻常人家都不是正经考虑的人选。
“既然已经立后,朕就跟皇后好好过。后宫里的妃子,若有想出宫的,朕从自己的私库中出钱配上礼,再嫁人也会添一份嫁妆。若有不愿出宫的,也无妨,统一安排在西宫,不会受到亏待。”
小系统不但把皇后人选定了,把后宫也安排的明明白白。
连刘海生这个千年马屁精都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呆住了。
这样一副风轻云淡却又坚定的样子,大臣们就连劝谏也不大知道怎么说,难不成说“陛下,您可不能做个情种。”
至于子嗣的问题,小系统更好反驳了。
“朕在后宫里有那么多妃子,这些年下来一个皇子皇女都没有,想必是没缘分,留着也没用。”
这么长时间来,众臣对皇帝的性子也有了解,他决定之前,会听取各方意见,但一旦决定,就是板上钉钉,不会再改变。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小系统轻松的决定了这件事,甩甩衣袖回去找自己的宿主。
今□□堂上没什么大事,下朝的早,终于有时间陪宿主吃早膳了。
立后的事情也传到了太后耳中,她一早就猜测皇帝那方面不行,现在更是百分百肯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群妃子留在宫中只不过是徒增悲伤,人多了更是添乱,送走也罢。
而云丫头做皇后,她这个老太婆觉得没什么。她自己出身也不好,早就被嘲讽的憋屈极了。怎么着,老祖宗也没规定必须出身好才能做皇后啊。
太后不吭声,更没人反对了。
泠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礼部就送来了立后大典上的华服,以及皇后专属的印章。她这才知道小系统闷不做声憋了个大招。
当天晚上,她狠狠锤了小系统一顿,算作是报复。
人家明明想做祸国妖妃,当个皇后母仪天下算什么事儿啊,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既定路线。
而且皇后还要去祭祖,负责宫宴,还要管后宫!天呐,这得多少事情。泠然毫不犹豫地把责任推卸给小系统。
“不管不管,你搞得这个名头,你自己负责。”
小系统闷闷的笑,任她随便打自己,眉眼温柔的不可思议。屋子里服侍得宫女太监都忍不住微微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天子柔情啊。
*
立后大典前,皇帝得身体突然渐渐虚弱起来。
泠然每晚都跟他睡在一起,感受的最明显。
夜深人静的时候,身边低低的咳嗽了两声,泠然一翻身,声音立刻止住了。她在被子里掰着指头数了一会儿,半天听不到下一声。
泠然等不及,翻身起床,亲手点上灯,再回过头看,小系统的脸都憋红了。
“你受风寒了?”
“吵到你了。”小系统颇有些不好意思,“许是我还不太适应人类的身体,这些天老是咳嗽。”
泠然皱眉,明显不太开心:“太医怎么说?”
“就是一般的着凉,养些日子就好了。”小系统从床上起身,“夜深了,我去御书房睡,你也快睡下吧。”
泠然以前最喜欢乖巧听话的人,但小系统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又觉得很不爽。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月亮冷冷清清的悬挂在树梢,今夜风很大。
她伸手拽住他的衣角,没用多大力气,就把小系统又拖回到了床上。
“不行,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别磨磨唧唧,快睡觉,要咳嗽就咳嗽,憋着我听得难受。”
小系统琥珀一样明亮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说:“泠然,你真好。”
泠然转身当作什么都没听见,有点说不出来的难过。
她还没告诉这个蠢了吧唧的小系统,系统局早就放弃他了,就连自己,其实也没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抱着能救则救,不能救就算了的想法。
她所剩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同别的任务者交流不多,但泠然也知道,许多任务者和他们的系统都有着深厚的革命友情,甚至会想办法给系统升级。
她从来没这么做过,她对他一点也不好。
于是这一晚两个人谁也没睡好,第二天同时顶着两个熊猫眼起来,一个比一个憔悴。
小系统第二天还收到一份折子,一位言官很是不正经的给皇帝谏言,让他保重身体,不要纵欲。
咳,折子已经被恼羞成怒的皇帝陛下毁尸灭迹,烧了个干净。
一天天过去,皇帝的病却一直都没好,反而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太医开的药方子都不管用。
泠然有点担心,可她对中医也没什么研究,只能干瞪眼。
终于,到了立后大殿的日子。
泠然和小系统都穿着冗长繁琐的礼服,缓缓从群臣面前走过。皇帝紧紧的牵着贵妃的手,这在大典上显得有些奇怪。
泠然心里一沉,握紧了他的手,心里清楚,小系统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的手心里都是汗,他的身子也在抖,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念完了告祖的祷词。
大典即将结束的时候,他终于晕了过去。
新上任的皇后娘娘一边扶住皇帝,一边沉着冷静地交代着叫太医。
场面一度混乱,皇帝昏迷不醒。太医一波波进来,又一波波擦着满头的汗跑出去。他们都被关在了宫中,皇帝为何昏倒,现在的情况如何,都被牢牢地封锁住了消息。
下面的人猜测,情况不妙。
皇帝昏倒的第三天,皇宫中兵荒马乱,皇后从各个宫开始纠察,短短的时间内,处决了许多宫人,展现出了她的铁血手腕,太后默默的支持了皇后。
京城一片寂静,各自大门紧闭,各怀心思。
皇帝之前就中过毒,现在又患重风寒,一直昏睡不醒,怕是到了灯尽油枯的时候。
他在位时间并不长,也就是这一年多来才开始获得百姓众臣衷心的拥护。他没有子嗣,现在除了皇后之外正儿八经的妃子也没有了,如果一旦闭了眼,关于皇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就连唯一能发号施令的皇后,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整日的守在皇帝身边。
皇帝昏倒的第五天,皇宫封闭,无召不得进宫。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动摇了。
许多朝廷重臣的家门口,开始有各方势力不断地冒头,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在明面上公然聚集,但哪个不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皇帝昏倒的第十天,白天里气氛已经隐隐有些不对劲。
到了晚上,五王爷段奈秘密率兵逼宫。
第14章
段奈穿着鱼鳞铠甲,手中握剑,带着兵将很快的突破了皇宫的守卫。
负责保卫京城的禁军,一大半已经归降于他,剩下的不足为惧。哪怕驻兵从别的地方赶来支援,也需要时间,他已经牢牢地把守住了京城的大门。
段奈杀进养心殿的时候,里面灯火通明,亮堂堂的,丝毫不见哀戚。站在门口的宫人出声呵斥他们:“这是陛下的寝宫,何人竟敢私闯。”
段奈哈哈大笑,意气风发,挥手让人把这些宫人拖了下去,直接用脚踹开了门。
门内仍旧是岁月静好,泠然正在给皇帝喂药,即便外面闹翻了天,她依旧头也不抬。
段奈在宫中见过泠然很多次,知道她素来喜欢穿红色的衣裳,张扬肆意,顾盼生辉。他看着现如今坐在皇帝床前,素色衣裳不施粉黛的泠然,有些讶异,也有些愤怒。
“然然,你走开,我来杀了这个狗皇帝。”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泠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段奈似乎被这样的眼神刺激到了,他举剑刺向旁边的花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门外黑漆漆的夜里,满满都是身穿铠甲的士兵。
“段祁这狗贼,在皇位上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现在快死了是被上天惩罚,我这是顺应天命。”他脸上尽是深沉的暴怒,“你如果能站在我这边,我也可饶你一命。”
如果前皇后能证明皇帝死于伤寒,那么自己的上位只会更加名正言顺。
泠然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嘴角:“如果我不呢。”
“你果然还是站在了段祁那边。”段奈痛心疾首道,“你为何就不能知实务一点。”
“知实务?”泠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曾经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救了你,你是怎么回报我的?杀我父亲,害我性命。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我知实务又有什么用?”
段奈心猛地一跳,他扭头一看,自己身后跟随的一个副将领眼中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不行,自己不能认,否则会寒了他们的心。
他稳了稳神态,做出了惊诧的表情,随机有些痛心的回答:“我……我从来不知道发生了这些。是我约束不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早早的阻止他们。”
泠然冷哼。阻止?怕不是把脖子送到他的刀前。
“你这样的人,坐上了皇位,第一个就是杀了今日跟你一起逼宫的人。”美人眼波流转,看着段奈身后惊疑不定的将士,一字一句的蛊惑道,“现在放下手中的武器,顶多算你们被奸人蒙蔽,还不是死罪。若是保卫陛下有功,将功抵过也未尝不好。”
段奈脸色变了,他一句话没说,回头拿剑刺穿了那个副将领的身体,在一片畏惧的目光中,高声大喊:“今日祝我成事者,封官加爵。若胆敢背叛,杀无赦。”他死死的顶着泠然,嘴角露出一抹阴暗嗜血的笑。
很明显,这句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现在这样的场景,皇帝手中无一兵一卒,只要他死了,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她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泠然被他这个笑搞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后退几步,厌恶道:“你没有仁心,又凭什么想得到别人的爱戴?”
段奈心道可惜,他确实对这个女人有几分动心,然而到了这个地步,他不能放任她多说话动摇军心。
他直接上前几步,冲着泠然挥剑过去。反正今日已经是血洗皇宫,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剑的冷光一闪而过,直冲自己的胸前,泠然刚想侧身躲过去,被拉了一把,一头栽进了带着浓浓中药香的怀抱中。
另一边,几个黑色的身影从房梁上跳下来,其中一个快刀斩乱麻的砍在了段奈的手臂上,震下了他的剑。
段祁醒了。
段奈捂住伤口后退几步,有些狼狈。
泠然松了一口气,也懒得跟傻逼男主废话,讽刺道:“你以为一个把戏能翻来覆去耍,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第一次下毒失败,还敢来第二次。
从小系统第一次吐血的时候,泠然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只是那时候她还不敢确定男主是不是真的敢下第二次毒。
事实证明,他真的敢。
这次的毒更加巧妙,郭安有个徒弟被收买,每天都在御书房摆出一盆白芷,同时,段奈又通过太后在皇帝的贴身衣服里加了点东西。
这两样分开看都没什么,加在一起则会使人的身体逐渐虚弱。
泠然回想起第一次同男主相见,在他身上采集到的数据,原世界中他可没有这样莽撞。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是不断地接受打击,眼睁睁看着机会越来也少,万般绝望之下,干脆拼一把。
如他所愿,泠然和小系统一起陪他演了一场大戏。
不过,小系统的昏迷和中毒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现的晚,身体机能已经受到了很大的损害。泠然都为他捏了把汗。
不小心死在任务世界里是大忌,还好他挺了过来。
小系统这一病,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泠然被圈在他怀里都觉得硌得慌。
小系统紧紧抱住泠然,转了个圈,把她放在自己背后,保护的严严实实,一眼都不让段奈看到。
在段奈的惊惶之中,一眨眼功夫,外面的局势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半以上的兵将反水,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很快被制服,从城外调的兵也很快冲破城门,控制住了局势。
段奈徒劳的往前挥剑,看似离段祁和泠然很近,好像再靠近一点点就可以杀掉他们。
但这一点终究实现不了。皇帝的暗卫就在身边保护,是绝不可能出现这点意外的。
十六个大内高手从始至终都呆在皇帝身边,一声令下,就一起攻向段奈,把他五花大绑押入地牢。
*
任务还不算彻底完成。
五王爷段奈起兵逼宫的事悄无声息的就被解决了,京城的街道洗干净了前一夜残留下的血腥味儿,重新又恢复了往常的繁华。
太后偷偷在宫里抹泪儿,却没去皇帝面前求情,她自知小儿子犯的错有多大。
谋逆之罪,罪无可恕。
泠然去安慰了她一场,也算是为了她宫里的大厨手艺长青。告诉太后,皇帝开恩,剥夺了段奈的封号,贬为庶人,囚在王府。虽然终生不得外出,但总算保住了命。
太后摇头:“早知今日,早就该断了他的念想的,是我太宠他了。他从前那么聪明,连我都骗过了。现在想来,他一直都不曾甘心。”
段奈利用她来害自己亲哥哥,彻彻底底寒了太后的心。
至于男主,泠然似乎已经能感受到,从大秦国在小系统的治理下日渐昌盛的时候,段奈身上的气运就开始逐渐减少了。
不甘心也没用啊,五王府的一个院子被围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每天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日三餐。
残废了一条手臂的段奈,早就不是当初的翩翩公子,他彻底失去了自信,每天除了酩酊大醉,就是冲着高墙大骂。
泠然来看他的时候,他正醉醺醺的瘫倒在台阶上,胡子拉碴,眼睛里不见一点神采。
“看见你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泠然笑脸盈盈。
“你这个虚荣的女人。”段奈指着她高声痛骂,“早知道你会背叛我,我就该早早的要了你的性命。”
“王爷不是就是这么做的吗?”泠然挑眉,“然然早就死了,那湖里的水特别特别凉,冰冷刺骨,钻进我的鼻子、喉咙,抓着我的身体往下坠,我的血都冻在了一起……可我爹爹却抓着我说,他好烫好烫,他的脸都没有了,只剩下骨头,眼镜的地方就是两个窟窿……”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说出的话极富有画面感。
段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泠然又笑了:“我回来,本就是为了复仇的。”
“你究竟是人还是鬼?”他退缩的往后坐,却一不小心摔了下来,可破了头,像条狗一样趴在泠然的脚下,再怎么努力也爬不起来,只能看着她精致的绣花鞋。
泠然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自顾自说:“你从来不把身份低微的人看作人,眼里面只有可利用的和不可利用的,这样的你,凭什么自以为可以当一个好皇帝?”
“当初你为了讨江玉婉的欢心杀了我和爹爹,可曾料到今日你落败之时,她是第一个跳出来检举你的人,现如今已经拿着陛下的赏银远走高飞了。”
“你尽管放心,皇帝会把大秦变成太平盛世,你就在这院子里听着,外面是如何唾骂你,如何称赞当今圣上。“段奈已经不再动弹了,爱情和事业双重失败,他赤红的双眼满是绝望和悔恨。
泠然脸上挂着满意的笑,连接了系统局杨梅主管,确定任务已成功,气运之子彻底被攻略。然然的心愿也已经彻底达成。
准确来说,他已经不是气运之子了,只是一个平凡的、悲哀的、被圈禁的犯人。
她也不会再来了。她忙着呢,回去还要哄哄小系统,让他好好干活儿;要试试新做的好几件衣裳;还有几个从民间寻来的大厨,等着她考察……泠然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个小番外,应该晚上更。暂时先不定更新时间啦,但是不会断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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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段奈再一次踏出那个院子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年后了。
时间磨平了一切棱角,整整二十年的圈禁,把他从一个风光霁月的少年人,变成了如今垂垂老矣的模样。
段祁五年前已经病死了,谥号秦宣王,他终究活的没有自己长。想到这儿,段奈心中竟有一丝的快意。
新帝登基五年,大婚,大赦天下,连带着他一起放了出去。
毕竟,他现在只是个废人,一只胳膊没有知觉,他又不会照顾自己,连腿都早早开始僵硬,走路都一瘸一拐。
放出去这样一个废人,不仅不会对自己的皇位有所威胁,还可以展示自己的仁慈,有何不可呢?
他蹒跚着坐进一家茶楼,小二笑脸相迎,他嗓子被酒浸泡了二十年,又常年不曾与人交谈,沙哑着努力说话,仍旧是咕咕哝哝一长串听不清楚的音符。
小二等了他许久,最终还是不耐烦听下去,给他随便上了一杯茶。
茶楼里有个说书人在称赞先皇的光明伟绩。
秦宣皇在位期间,北抵匈奴,南开运河,广开商贸,开发农具,招揽天下有志之士……开创了大秦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太平盛世。
说书人唾沫横飞、神情激动:“这秦宣王最令人称道的,除了他在治国上的雄才大略,就是他同皇后数十年如一日的夫妻情深了。
皇后云氏几次陪他度过艰难险境,他在立后之前送走了后宫其他的妃子,只守着皇后过,即便终生无子,也不曾影响两人的感情。
皇帝重病垂危之际,皇后更是自愿从死,同他合葬。”
段奈喉咙里咕哝了一下,发出了一个古怪的音节。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还想登上皇位之后,留下泠然为妃,算作是给她的恩赐。
她当然看不上。
沿着京城的大街小巷走,处处都是秦宣皇夫妻恩爱的传说。花灯糖人,烟花盛会,据说都是先皇特意送给皇后的礼物。
自己当初是凭什么觉得,她会背叛段祁投靠自己呢。
而只要一想到泠然,他满脑子都是最后一面时她嘴里冰冷冷的湖水和燃烧着的烈火。
冰火两重天,那是他二十年来的噩梦。
段奈双眼昏花,走着走着,突然见到前面一户人家门前被围着严严实实。
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哭着数落她的丈夫:“你整日想做大事,可一件事也做不好,这个家全靠我缝补衣服养活着,好不容易换来的钱你还要拿走去请人吃酒,你要我们一家人怎么活。”
一个老妇人急忙把男子拉在身后,骂道:“就不该娶你这目光短浅的蠢妇人,我儿将来是要成大事的,你除了托他后腿还能做什么。”
女子抹干了眼泪,恨恨道:“算我瞎了眼,有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既然如此,我便归家罢了,就算再如何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说完,她扭头收拾东西就走。
周围人纷纷议论,大多是在嘲笑那母子两人,闲言碎语中,段奈听清楚了,这两人是新皇登基后搬进京城的,穷的要命,靠攀上屠夫家的女儿这门亲事有了房子住。
现如今人家女子要归家,这母子两人怕是要被赶出来了。
待到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年轻男子满脸不耐烦的冲老妇人吼道:“娘,明明是你说先皇去了,不再会有人堵我的官路,我一定能一飞冲天,现如今是为何?你是不是骗我。”
老妇人脸上的褶子揪成一朵花来,讨好的冲儿子笑:“你再努努力读书,一定能考上。你怎么会考不上呢,你外祖父可是……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你,我儿必将前途无量。”
老妇人像是自我欺骗一样喃喃自语,儿子怎么能这样呢,儿子不该是这样的啊,她把自己的后半生幸福都寄托在他身上,他早该金榜题名的啊。
段奈瞪大眼睛,赫赫的喘着粗气,他认出来了,这妇人是江玉婉。
那这个年轻人就是他的儿子了。
年轻男子这时也注意到了墙角孤零零站着的老头子,他不耐烦的推了一把:“有病吧,赶紧滚。”
他又进门去了。
江玉婉叹了口气,想要跟着走,脚却被拉住了,那个满脸都是胡子的老头子瞪着眼睛趴在地上狠狠的拽着她。
她有点害怕,蹲下来踢了他一脚,想要挣脱,然而男子的力气更大,她被拉着滚到了路上。
这里正偏僻,几位勋贵子弟正在跑马,大声叫着“快躲开!”,而这两个人依旧纠缠着滚在马路中甲。
一个不小心,马从两个相互纠缠的老人身上踏了过去。
连一句尖叫都没有,双双没了性命。
一个是流浪汉,另一个也不过是个贫妇。先皇那时候禁止在京中跑马,这几个权贵子弟惴惴不安,寻到了老妇人的儿子,赔了一百两银子。
年轻男子喜笑颜开,拿着银子吃酒去,就连尸体都懒得为她收。
直到尸体发臭了,一个好心人捏着鼻子拿铺盖卷了,一起扔到了后山上。
原世界中的男主女主,终究还是以另一种方式纠缠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进入新世界~~~~
第16章
泠然回到系统空间,面前是一片幽幽的水蓝色屏障。
站了好久,一片寂静之中,她低声骂了一句:“那毒酒可真不好喝。”
没滋没味儿的。
上个世界的十多年过的确实快活,锦衣玉食,事事顺意,除了小系统坚决不肯让她养男宠之外,简直没有缺憾。
两人天天盖着棉被纯聊天,当然没留下什么子孙后代,最后挑了皇家宗族中一个小男孩儿进宫,小系统很耐心的把所有东西交给他。
他这具身体早年被消耗的厉害,晚年过的实在不太好。
到了最后,泠然好不容易狠心给自己灌了毒酒,抢先一步死在了小系统前面,可看现在这个情况,还是没能把小系统带回来。
她检查了一下玲珑锁,果然,已经碎的成了个半成品。
明明任务成功了,泠然心里却堵得慌,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她想静静。
泠然丧了好几天,杨梅主管开始催着她去做任务了。
“这段时间你还没物色到合适的系统,我先帮忙顶着。不过你之前不是从不休息的吗,怎么这次迟迟缓不过来,还在想0804的事情啊?”
“不是0804。”泠然反驳她,“叫阿祁。”
在上个世界小系统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他一边咳血,一边笑着求她给自己取个名字,从那以后,泠然就一直叫他阿祁。
“这还是你第一个取了名字的系统吧。”杨梅主管也有些惊讶。
取了名字就得负责任。
“是啊。”泠然终于下定决心,“我用玲珑锁牵住了他的一缕踪迹,下个世界应该能碰到他,我再努努力,看能不能把他召回来。”
话说出来之后,轻松多了。她从前不是这样有爱心的人,她之前的系统出了问题,她也并没有可惜过。
可是这次不一样,她给小系统去了名字,她就要为他负责。
阿祁不应该被她遗弃在小世界中。
杨梅不再劝她了,一边准备投放,一边给她说一些注意事项:“你主动牵连到他的世界,那么你的任务和形态就不可控了,我也不能替你筛选任务世界,可能会比较危险。注意安全。还是一样的,保护好他不要意外死亡,你们一起灵魂离体的时候牵引他回系统局。”
白色光芒一闪,泠然从系统空间消失不见。
一个小说世界中,在医院的恒温箱里,一个全身光溜溜的的小女娃生命体征逐渐平稳,“哇哇”大哭起来。
泠然眼睛都睁不开,生无可恋的发泄:“呜呜呜放我回去,我后悔了,我才不要做小孩子,呜呜呜……”
曾经投放世界的时候,角色是可以选择的,泠然一次都没选过像这样的奶娃娃。
没长好牙之前只能吃软软稀稀的食物,每天要被别人控制着吃喝拉撒,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还有要写好多作业!!!这些完全不符合她的人生态度然而现在,她只是一个七个多月大早产的,留在医院观察治疗的宝宝,从娘胎里带来的青紫还没褪去,丑的要命,连衣服都没得穿。
这操蛋的人生啊!泠然握紧拳头哭的惊天地泣鬼神。
护士正认真的观察着恒温箱里小婴儿的各项数据,惊喜的发现各项数值都在逐渐好转。她松了口气,腾出手给小婴儿换尿布。
刚刚还歇斯底里的哭声戛然而止。
泠然觉得,自己屁股好凉,好凉,就像她哇凉哇凉的心。
*
两年的时间终于过去了。
泠然从一个哼哼唧唧流口水的小婴儿,终于变成了一个可以基本表达自己需求的小朋友,也不用再被众人盯着、众目睽睽之下扒下裤子换尿布了。
温妈妈每次看到女儿认认真真一个字一个字努力表达自己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偏偏女儿天生聪慧,总是能一眼看出她的想法,一看到她笑就会更生气。
一生气就着急,一着急说话就说不清楚,最后自己把自己气的脸蛋通红,强忍住眼泪。
泠然每天在心底口吐芬芳念一千遍草泥马,生气的时候还是只能慢吞吞说“尼闭嘴,听我硕画”。
回应她的还是哈哈大笑。
她年幼的小心灵被打击的碎成八片。
这样的痛,有谁能懂?
这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小说世界。她身边坐在地板上,留着鼻涕玩拼图的小男孩姜成益就是这本小说的男主。
两人的父母是世交,怀孕的时候还开玩笑要定娃娃亲,不过温家小女儿出生后,温爸爸就坚决不肯承认这门“亲事”。用他的话来讲,那就是,他家的小公主,凭什么便宜一个话都不会说的毛小子。
但温妈妈还是挺喜欢姜家的小子的,她也想要女儿早一点交到朋友,在泠然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常常把她和姜成益放在一起培养感情。
于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泠然就被迫跟姜成益躺在了一张床上,她能感受到这个小不点儿就是气运之子,随手塞给了他一个棒棒糖,小不点儿高兴的不知东南西北,泠然顺利解除了原世界的基本剧情。
别看姜成益现在这样邋遢憨憨的样子,他将来可会是一个冷酷毒舌得超级霸总、亿万富翁,跺一脚整个长湖市都要震一震。
这位年轻有为的霸总原本拿着龙傲天的剧本,结果在感情上频频受挫,傻白甜小助理甩了他,黑道御姐甩了他,好不容易家里帮忙定下了个小青梅,结果人家一听要和他在一起,自杀了……霸总终于黑化了,世界毁灭。
泠然这次的身份就是霸总姜成益的小青梅,温家的小公主,任务是保证霸总不黑化,顺便找找自己的小系统。
不过这个时候,小系统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里。
姜成益小朋友扯着嗓子跟自己的小伙伴炫耀拼图,喊了半天也不见回应。他下手没轻没重的拍了泠然一巴掌:“你肿么了,看我,你是傻子嘛。”
看你个头,还敢打我。
泠然怒从中来,翻身把姜成益压在身下,还了一巴掌。她是七个月的早产儿,虽然现在照顾的很精心,但个子比同龄然都要小一些。
可她人小气势凶,一点也不认输。,个人你推我一下我退你一下打在一起。
姜成益终于发现不好,自己好像打不过这个小不点儿。他努力的往别的地方爬,想要逃离泠然。
泠然才不屑于爬,她摇摇晃晃的追着姜成益到处跑,两个人钻进了窗帘下面滚来滚去,把帘子都给扯了下来。
等到大人发现的时候,姜成益正嚎啕大哭,头上都是窗帘底下被扯下来的碎碎的水晶钻,又可怜又滑稽。
“麻麻麻麻,呜呜呜呜,麻麻她打我。”
两个小萝卜头穿的都很厚,圆滚滚的像个球,打了半天也只是衣服脏了些。
姜妈妈检查了一下,发现没受什么伤,于是抱着他敷衍的哄了一会儿,:“别哭了别哭了,你自己跟小妹妹打架,没打赢还发什么脾气。”
小妹妹头发乱了,裙子也皱巴巴的,鞋子掉了一只,高高兴兴的跟温妈妈报告:“麻麻我超厉害的!”
温妈妈亲亲她:“宝宝最厉害了,但不要欺负小哥哥好不好。”
泠然勉为其难点点头,在心里反驳:就要欺负,而且要在小的时候使劲儿欺负。不然等他将来成了霸总,再揍起来哪儿还有这么容易。
未来霸总姜成益躲在姜妈妈怀里,不服气地冲着泠然吐口水。
坏蛋,坏妹妹,吐口水淹死你。
泠然:……原来毒舌的幼年期是吐口水啊,她真想把这一刻录下来,放给将来的姜总看。
第17章
这场小小的打架两家大人意识到,精力旺盛的小朋友不应该被关在家里了。春天过去,泠然和姜成益就快要三岁了。
三岁的小朋友就该上幼儿园啦。
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国际幼儿园。温家、姜家,还有他们这一排连栋大别墅里的许多户家中的小孩子,都在这里面上学。
温妈妈要泠然牵着姜·哭鼻子小能手·成益一起走,被泠然嫌弃的拒绝了。
她害怕姜成益会把鼻涕抹在她的衣服上。
于是姜成益哭了,一边哭一边把鼻涕抹在了姜妈妈身上:“妈妈,泠然为什么不跟我牵手,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姜妈妈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把儿子扔进垃圾桶里的冲动,擦了擦自己最新款刚上市的裙子,说:“到了幼儿园,你好好照顾妹妹,妹妹就会越来越喜欢你了。”
泠然偷偷跟妈妈咬耳朵:“我才不会喜欢他,就算他不流鼻涕也不喜欢。”
她现在对青梅竹马这种故事情节充满了难以置信,难道真的会有人对跟自己一起穿开裆裤一起尿床的小伙伴产生爱情吗?
如果能的话,阿弥陀佛,爱情可真伟大,能蒙蔽人的双眼。
温妈妈不拆穿自己女儿的这点小傲娇,笑着揉了揉她卷卷的头发。
过了马路就是春天幼儿园。
温妈妈和姜妈妈把两个小萝卜头送进了小班里面,把他们交给老师,就不得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姜成益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么多同龄人,有些畏惧的缩在了泠然背后,带着哭腔问:“他们长得都不好看,我不想认识他们,我不想上幼儿园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怪不得你前世单身到死,从小就是个颜狗,泠然恨铁不成钢。
“你在家不是天天拼图吗?”她不客气的指着不远处,“呐,那儿就是拼图,快去,等下我要检查。”
她像一个小老师一样把姜成益安排的明明白白,偏偏姜成益在这里只认识泠然,生怕她不理自己,只好乖乖听她的话。
像他这样的孩子多了去了。
高高瘦瘦、温柔可亲的年轻老师正在安抚着一大班哭哭啼啼的小不点儿。
一个扎蝴蝶结的小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又尖又亮,简直要刺破耳膜:“我不要上学,我要回家,我要我的熊熊,我的鹿鹿,还有我的白天鹅。”
哦,难道她们家是开动物园的吗?
泠然戳戳她问:“那有没有企鹅呀。”
蝴蝶结抽噎着回答:“妈妈还没给我买,过几天我就会有企鹅宝宝了。企鹅,哇哇哇……我要我的企鹅,我要回家。”
她哭的更大声了。
女老师眉头都不皱一下,轻轻为她擦着眼泪,蝴蝶结依旧哭的不依不饶。
泠然脑袋都要炸掉了,她再也忍不了了,噔噔蹬跑过去,从旁边的玩具娄里翻出了个小企鹅的Q版公仔塞给蝴蝶结。
“不准哭了,这就是我的小企鹅,送给你,你再哭她就要被吓跑了。”
“真的吗?我不哭了,你快让它不要跑,我会好好照顾它的。”蝴蝶结放低了声音着回答,紧紧的抓着公仔玩偶。小孩子的直觉很敏锐,她能感觉得到泠然身上莫名的可靠感,还有她并不会像女老师一样惯着她。
蝴蝶结抓着小企鹅去给它找水喝了。
女老师松了口气,笑意盈盈的看着这个全班个子最矮,但是气势最足的小萝莉。
正是最流行蝴蝶结、公主发夹的时候,班里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带着各式各样精美的头饰,小女孩头上却只有一个普通的发圈,还不是最讨小女孩喜欢的粉红色。
这是小姑娘自己强烈要求的。
她的一双杏仁眼很大,睫毛很卷很长,肤色白嫩,卷卷的头发很像插画书离得洋娃娃,一看就是被照顾的很好的样子。
小萝莉瞪大眼睛,假扮着大人的模样,奶声奶气的讲着威胁的话,一下子戳到了女老师的萌点。
“我是小于老师,你呢?”她蹲下身跟她打招呼。
“你好。”小萝莉客客气气回答,“我叫泠然,未来请多多指教。”
最后几个字有点拗口,她咬到了舌头,说的有些含糊不清。
泠然有些懊恼,没想到抬头一看,小于老师一点嫌弃都没有,还充满赞扬的对她说:“好的,泠然能说这么多词,好厉害。那泠然以后做小班长好不好,帮老师管理班级秩序,安慰不开心的小朋友。”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没哭的了,实属珍贵资源。
泠然飘飘然,果然,自己优秀成熟的气质是不会被埋没的,在这个班里简直是鹤立鸡群。
她重重的点头,很稳重的回答:“我愿意担任这个职位。”
她不知道,她自以为的稳重,看在小于老师的眼中,简直要萌翻天了,她在心里在疯狂尖叫的是:好可爱!好想摸摸她的头!好想亲亲她!
*
哪怕是小班的小萝卜头也是很看颜值的。
作为班里最好看的小萝莉,许多男孩子在跨过一开始进入幼儿园的恐惧之后,都喜欢主动找泠然玩儿。
姜成益对此很不高兴,他希望泠然能只陪他玩儿。
但泠然表示,自己并不想和这群男孩子一起比赛谁的赛车跑得更快,谁的枪打的更准。她宁愿坐到蝴蝶结的旁边听她给熊熊兔兔什么的讲故事。
哦,对了,蝴蝶结大名叫胡玥,都说三岁看到老,泠然每次看着胡玥给小熊穿衣服,给兔子喂药,试图给自己当妈妈,都觉得牙疼的不得了。
胡玥也很喜欢泠然,准确来说,她喜欢一切可以让自己照顾的东西,但泠然总是拒绝她给她带蝴蝶结,这让她有点伤心。
但还是有小朋友不喜欢泠然的,这很正常,毕竟泠然又不是人民币。
李晴晴是李家这些年来唯一的女孩子,从小就被宠上天,要什么有什么,性子就娇气一点、霸道一点。
她自打进入幼儿园之后,最喜欢跟在姜成益的屁股后面玩儿,上学放学嘴里都是姜成益,好几次还试图邀请他来自己家。
偏偏姜成益这个不解风情的臭小子,天天跟在泠然屁股后面,对李晴晴这个跟屁虫有时挺不耐烦的。一来二去,李晴晴就对泠然产生了敌意。
小孩子之间的关系没那么复杂,我不喜欢你,就来干一架。
在自由游戏的时候,李晴晴终于忍不住主动推了泠然一把,试图把她从姜成益身边推开。泠然先一愣,然后毫不客气地回手。
她可不会尊老爱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打谁怕谁。
两人扭打在一起,把旁边的人都给看呆了。
姜成益还算是条汉子,发现之后立刻冲上去试图拉开两方,被误伤了个彻底,脸上都被挠花了,后来干脆就加入混战。
他记得妈妈跟他说过,要照顾好温妹妹,于是毫不犹豫的给温泠然当了帮手。
当小于老师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都吓白了,赶紧拉开这几个小朋友,检查有没有受伤。
三个人身上脸上都挂了彩。小孩子虽然力气不大,但这几个都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皮肤娇嫩的很,特别是泠然,手背上拍一下就是一片青。
李晴晴哭的声音可大了。
姜成益也疼,小声抽泣了两下。
唯有泠然依旧气势如虹的站在一边,好像刚刚打架的不是她一样,冷着一张脸,不哭也不闹,冷静的不像个三岁的小孩子。
胡玥抱着泠然嚎啕大哭,俨然一副要哭背过去的样子,声音盖过全场。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泠然受了多重的重伤,又或者被打的是她。
于是,温泠然小朋友班长的位置当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因为打架被撤掉了。
当天放学的时候,三个小朋友一起被叫了家长。
李晴晴的爸爸很不讲道理,他一看到女儿哭哭啼啼的样子,立刻就生气起来,在办公室里大吼:“哪个兔崽子欺负我女儿?”
小于老师很抱歉的安抚他:“是这样的,小孩子之间发生了冲突,三个人都是有错的,把您留下来是希望能和你们交流一下关于孩子性格方面的一些问题,请您平复一下心情。”
“你们老师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照顾不好几个小孩子?还不下岗干什么?”
小于老师只能连连道歉。
温妈妈在一旁看得有点生气,忍住没冲李晴晴爸爸翻白眼,打圆场道:“现在说这些也不合适了,小于老师,还是要先弄清这件事情的起因,避免下次发生同样的事情。”
她对自己的女儿是了解的,泠然平日里最爱装作小大人的模样,除了跟姜成益有时开玩笑打打闹闹之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攻击别人。
李爸爸转头冲温妈妈开炮:“你说的轻巧,感情被打的不是你家的女儿,能不能管好你家的孩子。”
小于老师终于忍不住了,她发现,哄这些不讲理的家长比哄熊孩子还要困难多了。
她牵着温泠然小盆友的手走过来,指着她说:“这是泠然,也受伤了,而且根据我了解到的信息,是李晴晴先动手推的人。现在,李晴晴,你能告诉大家,为什么要推温泠然吗?”
李晴晴抠着自己的手指,不肯说话。
李爸爸也终于闭上了他尊贵的嘴巴。很明显,肉眼可见的,自己的女儿只能算是受了轻伤,而后面出来的小姑娘,手臂和小腿上都有着青紫。
泠然始终保持高冷,姜成益则是完全摸不到头脑,李晴晴害怕被骂死也不肯开口。
最终也没问出些什么。
到了道歉的部分,又是各自沉默,最后除了姜成益在姜妈妈的威亚之下,老老实实给两个小姑娘鞠了一躬之外,另外两个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说话。
小于老师表示心很累。
温妈妈不肯帮忙劝自己的女儿道歉,凭什么,他们不认错就要委屈自己女儿,难道讲道理的人就要吃亏吗?
三个里面两个不配合,小于老师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调节,这场关于打架的家长会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回到家之后,对于打架这件事,温家内部召开了一个小会议,一致通过的决议是:小朋友不应该打架,但是受到欺负的时候不能怂。
温爸爸还特意嘱咐说:“如果有人对你动手,能打得过的话就不要忍气吞声。如果体型差距太大,也千万不要逞强,回来告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会替宝宝做主。”
然而他并没有机会替泠然做主,起码在幼儿园阶段,泠然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就算比别人矮上整整两个头,她也绝不肯趴下认输,愣是把比她壮比她高的男孩子打的哇哇大哭。
姜成益这个傻大个还不是日后那副日天日地的狂拽酷炫模式,有时候也会被欺负。
他长得最好看,小班里的女孩子都喜欢跟他玩,有些霸道一点的男生就会从他手里抢玩具。可是只要班霸泠然一瞪眼,他们就乖乖把玩具送回来了。
班长虽然换了另一个小朋友做,可是泠然在班里的威望一点也不小。在好长一段时间,姜成益都特别崇拜他的小青梅,虽然嘴上不说,但做梦都想跟她一样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快乐呀宝贝儿们!
第18章
温泠然在幼儿园的生活,总体来说还是相当惬意的。
成为班霸之后,再也没有小朋友会在她耳朵边烦她,她可以尽情的坐在胡玥身边发呆睡觉。
小于老师还委婉的让温妈妈带她去检查一下身体,是不是生病了。
一天睡这么长时间太不科学了。
温妈妈还挺紧张的,带着小泠然去了医院,结果发现,除了偏瘦偏矮稍微有点营养不良之外,没什么其他毛病。
早产儿幼年时期体质偏弱,生病是常有的事情,泠然在其中已经算得上好的了。
回家之后,温爸爸温妈妈又开始每天额外投喂自家小崽子,变着花样喂她吃东西。
泠然这个人,在吃的方面本来就没什么自制力,又天天被哄着“正在长身体吃了也不会胖”“泠然永远都是可可爱爱的小仙女”,在这样的谎言的欺骗下,她像吹气球一样长胖了。
长胖了之后发现胖也有胖的好处,比如闲着没事干可以捏自己的肉肉玩儿,在地上滚来滚起也不疼,还有谁要是不长眼挑衅他,就可以使上泰山压顶这一招,保准他起不来。
而且,长胖了的小泠然也很可爱,就是从玲珑小巧的洋娃娃,变成了憨厚有福气的福娃……变喜庆了。
两年过去,她顺利的进入了春天幼儿园的大班,身边的小萝卜头逐渐长大,特别是姜成益,个子长得飞快,而且终于开始注意起了自己的外在形象,再也不会流着鼻涕走来走去。
对于他五岁之前的沙雕事情,泠然很遗憾没能录下来反复回味。
他现在很有几分未来霸总的气质,面对不熟悉的人,时常板着一张脸,酷酷的样子,竟然在大班小朋友中也占了一个领导地位。
李晴晴还是喜欢跟在姜成益身后,玩过家家小游戏的时候,姜成益是王子,她就一定要做公主,要和他手拉手走在摆满小花的草地上。
姜成益依旧做什么事都习惯性拉上自己的小青梅泠然,过家家也是,明明大家都确定好了角色,他楞是要加上泠然进去。
闲着没事干,泠然就答应了。
李晴晴瞪了她一眼:“你不准做公主,只能有一位公主。”她在班里最不喜欢的人依旧是泠然,两个人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打架又打不起来,泠然快被她烦死了。
“谁要做公主呀。”泠然嗤笑,“我要做皇后。”
“那你是个坏人。”李晴晴想起了白雪公主故事里面的反面角色毒皇后。
小伙伴都惊呆了,就连胡玥都拽了拽泠然的衣服:“大家都不喜欢做坏人,你换个角色吧,跟我们一起做小丫鬟好不好。”
“不要。”泠然皱皱眉头拒绝,“我就要做皇后,你们有人想做皇帝吗?皇帝和皇后比王子公主可厉害多了,你做了皇帝,我们就是最厉害的人了,其余人都要听我们的。”
才不是,李晴晴很不高兴地想反驳。在她的世界里,公主是最纯净最完美最美丽的角色,她能获得王子完完整整的爱。
“我们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角色了。”姜成益含蓄的回答。他也不希望有人做皇帝,因为他想做最厉害的人。
如果必须要有人超过他的话,温泠然还可以勉强接受,别的,谁也不行。
李晴晴嘲笑她:“你这么胖,谁都不会想做皇帝的,因为他们怕被你压死。”
呸,泠然好生气。
她气的攥起拳头,环顾四周,目光触及的地方,小男生都垂下了头。
胡玥可怜巴巴举手,磕磕绊绊的说:“那,那,那我做皇帝可不可以……”
周围一片哗然,李晴晴大声反驳:“不行,皇帝得是男的。”
小姐妹很暖心但不够给力。泠然摇摇头,她懒得跟小丫头科普历史上的女皇帝,只想赶紧向周围搜索,拉过来一个小朋友堵上李晴晴那张臭嘴。
幼儿园的门外边站着一个个子挺高的男孩子,侧着身子,比姜成益还要高上一头,不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应该比他们要大几岁。
他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久了,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在思考人生。
泠然噔噔蹬跑过去,隔着铁栅栏拽了拽他的袖子,奶声奶气跟他商量:“小哥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小男生回过头,露出了全脸。
他很瘦,但毫无疑问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脸蛋苍白,头发柔软的盖住了额头,丹凤眼很清澈,下巴尖尖的,就像是漫画书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泠然以为他没听清,很客气的又问了一遍。
男孩子看向地面,睫毛像蝴蝶展翅一样眨动了几下,美则美矣,却没有一点生命力。对泠然的问话毫无反应。
幼儿园看门的大爷似乎不在,泠然还是不肯放弃,跑出门去试探性地拉住了他的手。
嗯,美少年的手修长匀称,凉凉的,像玉一样,摸起来很舒服。泠然是绝不肯承认自己在占人家便宜的,美少年不说话,不答应也不反抗,任由泠然把自己拉进了幼儿园,又牵着自己走向人群。
泠然找到了一个又高又好看的人做皇帝,耀武扬威道:“现在有皇帝啦,他听我的,你们也得听我的。”
幼儿园的小朋友,大多都崇拜比自己年龄大、个子高的人。更何况美少年长得还好看,简直是降维打击。
大家愉快的承认了这个“皇帝”,连最挑剔的姜成益也只私下里嘀咕了一句:“也没多好啊。”
才没人理他。
这次的剧本跟白雪公主有些相似,之前删掉的恶毒继母和蠢蠢皇帝的角色,现在被泠然和美少年继承。
泠然一开始老是捣乱,指挥着李晴晴给她搬小板凳,给她剥桔子吃,看着她逐渐暴躁起来才见好就收,把道具苹果递给李晴晴,然后拉着美少年一起瘫在草坪上看戏。
王子拯救公主的戏码,嗯,现在李公主被毒皇后送来的苹果毒晕了,需要王子的一个吻。
姜成益小朋友耳朵有点红,亲亲这样高难度的东西他有点做不来,好在纯洁的小朋友们知道什么叫“演戏”,磨蹭了好久,终于跨国心理障碍,王子假装给了公主一个吻。
到这里,就该全剧终了。
泠然突然跳起来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的毒苹果无药可解!从此,整个王朝就归我治理。快,来人,把这个别过来的王子扔出我的国家。”
气氛突然刺激起来。之前大家还想不到,童话故事还可以这么变。
“皇后,公主醒来了怎么办?”胡玥呆呆地指着愤怒的跳起来的李晴晴。
“把她关起来。”泠然豪迈的指挥他们,“七个小矮人,你们去,把公主关起来,我就封你们为伯爵,给你们金子。”
七个小矮人就这么反水了,五花大绑把李晴晴公主带去了教室。
剩下的人开始按功行赏。
泠然一个人把这场过家家搞得一团乱,偏偏大家都还挺开心的。一直做小矮人的人有机会做了伯爵,扮演小丫鬟的小朋友一个个都被封了各种各样奇怪的称号,不过她们自己很喜欢。
什么东方雅典娜,花仙子,巨无霸汉堡公主……除了李晴晴,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就连被驱逐出境的姜成益都自导自演了一场同侍卫搏斗的戏码,他感觉自己的英雄形象更丰满了。
比亲公主醒来有意思多了。
很快就放学了,小朋友们都一个个被家长接走,兴高采烈地讲着自己今天玩儿了一个特别好玩儿的过家家游戏。
温妈妈今天有事情,来接泠然的是保姆阿姨。两人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泠然对执拗的拽着自己的美少年讲道理:“小哥哥,我要回家了,你不能跟我回家,你的爸爸妈妈没来接你吗?”
美少年低头凝视着只到他胸口的小不点儿,摇摇头。
“那你是不是走丢了?”
美少年沉默了。
泠然长叹一口气,这人是自己找来的,现在找不到家了,这可怎么办。
她只好跟美少年一起站在幼儿园门口,一直等到所有小朋友都走光了,小于老师都准备回家了,可还是没有人来认领美少年。
保姆等的有些心急,在一旁试图问话,只是她很努力的对着小男生说了很久,美少年头都不抬。
泠然迟钝的后知后觉,美少年好像并不是简单的沉默寡言,他似乎没有任何同别人打交道的技能。
泠然站了又蹲下,脚都麻了。
月亮高高的挂在树梢,温妈妈在电话中听到保姆的汇报赶了过来:“宝宝,还不回家吗?”
泠然摇摇头:“要帮小哥哥找到家。”
“你爸爸已经托人找了,有消息了,我们先回家,外面太冷了,你们俩都会冻感冒的。小帅哥的家长会来我们家里接他。”
从幼儿园回家的路并不长,泠然站的脚疼,哼唧哼唧撒娇不想走路。
温妈妈拿他没办法,刚想要抱起她,旁边一直沉默的小少年蹲在了前面,泠然眉开眼笑的爬了上去。
温妈妈心惊胆战,小少年看起来很是瘦弱,跟圆圆滚滚的泠然相比,像风中的小树枝,她生怕摔了泠然,又怕压坏了人家男孩子。
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温妈妈想起了动物园里胖胖的熊猫站在一根很细很柔软的树枝上,还在上面摇摇晃晃的跳舞,对,就是那种感觉。
可是哪怕小少年发丝间都沁满了细细的汗珠子,也依旧不肯放下,稳稳当当的背着小姑娘。
胖乎乎的小丫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灯火通明的地方,温爸爸正笑着站在家门口等着他们。
第19章
来接美少年的并不是他的家长,也并没有想象中终于找到孩子的激动。
管家脸上带着极为官方的微笑,客气的对温家父母表示了感激,走完这段流程,带着美少年急匆匆地离开了。
整个过程中,美少年都丝毫没有一点存在感,像一件不小心被弄丢了的商品一样,那位很有礼貌的管家从头到尾都没有问他感受的意思。
泠然挥手跟他告别,他只是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她暗自在心里揣测,这个小哥哥是不是耳朵不太好呀。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忙的见不到人影的杨梅主管突然冷不丁的打开通讯,跟她对话。
“运气不错啊,这么快就找到了。”
“找到什么?”泠然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0804啊!哦不对,是阿祁,你家小系统啊,玲珑锁刚刚一直在发光。”
泠然大脑一懵,她今天唯一接触的陌生人就是美少年和他的管家,而且接触时间最长的是美少年。他叫什么来着?几岁?家住哪里?
她就这么什么也不知道的就把阿祁放跑了!
泠然气急败坏:“你你你你怎么一点也不负责任,怎么才告诉我那是阿祁。”
她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丫子风风火火往温爸爸的书房跑,推开门,气喘吁吁的问:“爸爸,刚刚走的小哥哥叫什么啊,我能不能明天再找他玩。”
温爸爸遗憾的摇摇头:“可能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小泠然抱着温爸爸的腿不依不饶的问。
“那个管家说了小朋友是柳家的。”温爸爸扶了一把眼镜,叹息道,“柳家确实有个孩子,叫柳祁,只不过从小就生病了,一直呆在家里,也没上学,很少出门。”
“是耳朵不好吗?”泠然猜想。
如果是聋了,或许还有办法治疗。温爸爸叹了口气:“是自闭症。宝宝,你知道什么是自闭症吗?就是他有他自己的小世界,没办法和别人分享。”
柳家的长子,从娘胎里出来就诊断出了自闭症,亲爸亲妈本就是商业联姻,没多少感情基础,两人互相推卸责任,这一闹干脆离婚,各自潇洒。
柳横江转头又娶了一位小娇妻,大着肚子进的门,第一年就生下了柳家的二公子柳翰,聪明伶俐,备受宠爱。
小白菜啊地里黄,没了娘之后也没了亲爹疼爱。家里请来的自闭症儿童的助教,柳祁并不配合,之后柳家也就不再在他身上花功夫。
不愿去上学,那就不上了。不愿和别人接触,那你就呆在自己房间。
这病治不了,但总归家里有钱,也不会少了他的吃喝。
温爸爸把这些慢慢讲给泠然听。他一直都很尊重女儿,也从来不把女儿当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待,泠然想知道,他就认认真真告诉他。
没想到说完之后,泠然突然抬头,眨着圆圆的大眼睛,举手问道:“爸爸,我们能不能把阿祁哥哥带回我们家呀。我可以把我的零食分给他一半,也可以把我的床分给他,我们养他好不好。”
这当然是异想天开。
虽然柳家不重视这个长子,但又怎么会送去别人家抚养,又不是养不起。温家和柳家也没什么交情,无论从哪方面说,都不合适。
温爸爸捏了捏泠然的小脸蛋拒绝了他,并把她赶回房间睡觉觉,还威胁她:“宝宝,你已经是班里个子最矮的小朋友了,要是晚上不按时睡觉,会长不高的。”
泠然垂头丧气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在这个世界中过的很好,可是阿祁却并不怎么好。一想到今天他沉默的被管家带回去,她就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一个患自闭症的孩子,怎么会任由他跑出去那么久?
要么是疏忽,要么……就是有意为之。
*
接下来的好久,泠然做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她央求温妈妈带她去找柳祁玩儿,但温妈妈跟柳家那位新夫人并没有什么接触,贸然前往也有些冒失。
事情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又过了好几天,姜成益在小区里学骑自行车,刚学会带着护轮儿跑,就跑到温家,非要拉着泠然一起。
他本来是想要炫耀一下的,没想到泠然蹲下来把两个护轮拆掉,指着自行车说:“你骑呀,四个轮子算什么本事,要骑就骑两个轮子的。”
骑就骑,谁怕谁。
姜成益小朋友恼羞成怒,不肯在小青梅面前丢脸,心一横骑了上去。
还没两步,果不其然,翻车了。
是真的翻车,连人带车一起摔了的那种。
姜家专门负责照看小少爷的阿姨赶紧跑上前,她怕自己的主顾生气,有些埋怨泠然害得姜成益摔倒,给泠然甩脸色看,拉着姜成益就要回别墅。
姜成益早就不是当初哭哭啼啼的小男生了,腿上轻微擦伤而已,这么大动干戈,泠然肯定要笑话他。
他把阿姨推开,让她回去拿酒精碘伏回来,自己还要铁着头继续学骑两个轮子的自行车。
等到他终于歪歪扭扭学会起了一段路之后,姜成益惊喜的叫着:“温泠然,你快看,我会骑了。”
他一边扭头说话一边骑车,重心有些偏移,没把握住方向,一头撞上了旁边的灌木丛。
等到他灰头土脸的钻出来,正准备埋怨的时候,发现小青梅表情很严肃的望着树林。他顺着泠然的视线望过去,在隔了一小片绿化树林得道路上,依稀看到了几个人影。
“怎么了?”姜成益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
“我看到有个人把阿祁带走了。”
“阿祁是谁?他为什么会被带走?”姜成益有些摸不着头脑。
泠然没时间跟他解释清楚了,那个老太太带着阿祁已经要出了小区的大门。
她夺过姜成益的小自行车,一边跨过去踏着轮子一边跟他说:“你快去找大人,就说我看见柳祁好像被坏人抓走了。”
坏人?姜成益的小小世界里,坏人还只存在插画书里面或者是电视上,可是泠然很聪明的,她说有,那就是真的有。
他有点担心,有点害怕:“那你要去做什么?你不会要去抓坏人吧。你是不是傻?”
如果是拐卖的话,等到叫人再去追肯定已经来不及了,她得先去看看。
泠然来不及多说了,摆摆手示意他跑快点,然后自己也像风一样骑车往小区门口跑。
等她到门口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人影了,她气喘吁吁的问门卫:“爷爷,刚刚那个老太太牵着一个很漂亮的小哥哥出去,你认识他们吗?怎么不拦着她。”
门卫操着浓浓的口音回答:“哦,你说刘婶啊,她是给柳先生家做饭的,刚刚那个是她乡下的外甥,她把他送回家去的嘞。”
放屁!
她看的清清楚楚,那个男孩子肯定是阿祁。
泠然突然想起来了,柳家是不放阿祁出门的,前些日子阿祁丢了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找过,门卫爷爷不认识他也正常。
“那是个骗子,小哥哥才不是她的外甥,她把小哥哥拐跑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往哪边走了?”
那个男孩子长的确实细皮嫩肉的,不太像乡下来的,但他确实是自己低着头乖乖跟着刘婶走的啊,不像是被强迫的。
门卫有些紧张起来:“左边,应该是左边吧。”他对这个肉乎乎但是漂亮的不得了的小女娃有印象,“你是姓温对吧,你说的是真的吗,不要骗我这个老头子的啊。”
他啰里啰唆问了一大堆,却还是有些不相信,不肯打电话找人来。
泠然等不及了,骑上小自行车往左边跑:“是真的!您快去叫人去追,不然就晚了。”
小破车不给力,两个轮子小小的,骑起来很累很累。
她现在满头都是汗,卷卷的刘海儿黏在了脑门儿上,腿也酸疼酸疼的,这个时候有点懊悔起来,自己平日里实在是安逸惯了,吃吃睡睡,又长胖了这么多,以至于到了紧要关头,身体素质一点也不给力。
小自行车吃力地往前跑,吱吱扭扭得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泠然心想,回去得告诉姜成益,他这车质量不行啊。
这是一片高档小区,连栋大别墅,安保和监控布置的非常齐全,按理说,绑架和拐卖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可就是这么稀奇。
泠然咬牙往前面骑,一路下来,并没有看到那个老太太和阿祁,内心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突然有辆面包车停在了她身边,泠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警觉的往旁边靠。
面包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脚踹翻了泠然的小车车,然后非常有力的拿了一个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连拖带拽的把她抱进了车里。
泠然来不及呼救,就眼前一黑,跟着晕了过去。
没有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人算不如天算,万万没想到他们直接来硬的。
丢大脸了,她这次也翻车了。
第20章
再次醒来的时候,泠然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一张吱吱呀呀的破床上,全身都没力气,她手脚一起使劲儿,花了好长时间,才像小乌龟一样翻过身来。
她跳下床,发现这是一件很破败的砖瓦房,墙角有着灰黑色的蜘蛛网,木头桌子有很多陈旧的划痕,只有两个小板凳,其中一个还断了一条腿,歪歪扭扭的靠在墙角。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的可怕,泠然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想要推开一条缝观察外面。
没想到这个木门也已经年久失修,稍微一碰就发出了巨大的声音,然后自顾自悠悠的打开了45°角。
哦豁,有点尴尬。
外面是一个院子,周围筑起了高高的围墙,两边是土地,中间一条小小的路,路上都是杂草,右边的那片土地上比别的地方都干净。
你要问为什么?
因为泠然看到,阿祁正在低着头闷不做声的拔草,他拔过的地方,只留下了嫩绿的萝卜缨。他很专心,以至于后面推门的声音都没有影响到他。
所以呢,难道这不是绑架吗?
人呢?就留他们两个在这里拔萝卜吗?
泠然不死心,跑过去戳了戳阿祁的肩膀:“你先别拔啦,我们要想办法出去。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有没有看到那些人长什么样子?”
一点都不意外的,阿祁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他抿着嘴看了泠然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清冷冷的。
泠然在那天晚上之后,在网上查过关于自闭症的一些信息。她推测,阿祁主要的表现特征应该是社交障碍和言语障碍。他生病了,并不是故意不理自己。
泠然一点都不生气。
她现在自觉肩负着拯救两个人的重担,小心翼翼从土地上跑过去,尽量避开了萝卜,到了大门口。外面的门看起来也不太结实的样子,泠然干试探性地推了推那个木门,哎,能推动。
泠然惊喜的跳了起来,但她再努力推,却怎么也推不开,只能推动一个很小的角度。
她不肯放弃,试图把木门搬开,只不过她个子小,力气也小,可能是刚刚蒙汗药的药劲儿还没过,胳膊腿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忙活了半天,门没推开,她的手倒是被磨得通红通红的。
泠然委屈巴巴放弃了,一转头,发现阿祁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微微颦眉,似乎是不太理解她的举动。
泠然跑过去把肉乎乎的小手伸在他的眼前:“疼,要吹吹。”
阿祁一动不动站着。
泠然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她想起那天,阿祁主动背她,猜测或许他会对自己的话有一点反应。知道没反应,她撇了撇嘴,有些失落的低头。
阿祁突然蹲下来,用力的把手在自己身上抹了几下,把手上的泥土抹干净,然后捧着她的爪子,很用力的吹着,吹的腮帮子鼓起来,看起来势要把红彤彤的印子给吹没了。
现在手是干净了,泠然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他的白色上衣,衣摆处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
泠然灵光一闪,难不成,自己不开心的时候,他就会特别敏感吗?可是自闭症不是公认的情感缺乏吗,应该对别人的情绪不敏感的呀。
想不通,泠然干脆不想了,因为现在这些都不关紧要,最紧要的是,她现在肚子饿了。
“我饿了,你呢?”
这栋房子破破烂烂的,她牵着阿祁的手一间一间房走遍,发现里面还真的有一点快过期的小饼干,更多的就没有了。
泠然坚信,绑架的人要么那他们换钱,要么拿他们卖钱,总不会一直不出头,挨过这一顿肯定有吃的。
她把其中一多半分给阿祁,自己抱着剩下的咔哧咔哧啃了起来。
阿祁盯着她吃完,然后把怀里的饼干推了过去。
“你吃。”
这时泠然第一次听他说话,声音略有些沙哑,是带着一点颗粒感的少年的声音。她推了回去:“我自己的都吃不完,你快吃,剩下的自己拿好。”
阿祁不依不饶的又推了过去,还是那两个字:“你吃。”
拜托,虽然她胖了一点,但还是个小孩子,又不是大胃王。而且怎么搞的有点悲情呢,明明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泠然跟他你推给你,我推给你了半天,最后确信阿祁就是不肯吃这点儿小饼干,她无奈的把剩下的装进了自己的小兜兜里。
她今天穿的是毛茸茸的衣服,帽子上有两个粉红色的兔耳朵,特别特别暖和。泠然坚信,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碗里,小兜兜里装了两个,剩下的塞进了自己的帽子里。
一顿不吃也饿不死,得保存好,等他饿了再给他。
解决了饿的问题,吃完了小饼干,泠然又觉得特别渴,这个破院子似乎没有连通水管,只有院子里有个大缸,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存下来的水,上面还飘着枯枝落叶,有些发绿。
“不能喝生水的,感染上寄生虫就凉凉了。”泠然一本正经的跟阿祁科普。她依稀记得之前温爸爸说的,阿祁一直待在柳家没有上学,算是个……文盲。
她自觉担负起了给文盲科普生活常识得责任。
结果她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找到柴火或者其他能烧水的东西。有时候越想着一件事就会陷入牛角尖,本来只是一点点渴,找了半天,泠然觉得自己渴得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又累又渴,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屋里也没有灯,比院子里还要黑,泠然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有点想念温妈妈和温爸爸了。
阿祁突然从她身边站了起来,到菜地里拔了两根白萝卜,摘了菜樱子,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把萝卜上的泥土洗干净,然后坐回到泠然身边,其中一个递给她。
“你吃。”
泠然突然怀疑他是不是只会说这两个字。
都到这个时候了,也矫情不起来,她把萝卜在自己衣服上抹了一把,擦干净了水珠子,然后两只手抱着,一口一口啃了下去。
味道有些许辛辣,不过还能勉强接受,而且萝卜里面有很多水分,也很解渴。
阿祁手中的萝卜比泠然的要小一点,他很快就吃完了,泠然还有很多。
这萝卜太大,泠然啃到了一半就觉得腮帮子酸了,肚子鼓鼓的难受,再怎么努力也吃不完。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从她怀中把萝卜抽出来,顺手一扔,丢尽了左边的菜地里。
右边是他努力拔草的萝卜地,左边不是。
泠然上一秒还在高兴,下一秒就被拎了起来。她双脚悬空在空中蹦跶,一路都在挣扎着让阿祁放她下来。
阿祁直接把她丢在了床上,很温柔很温柔的那种丢,他还不忘记顺手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冷风。
“快睡吧。”
这是他除了“你吃”之外说的第二句话。
泠然滚了一圈躺在靠里面的地方,阿祁躺在床的靠外面得地方,两个人并排躺着,月光顺着透明的窗户照进来,把窗棱投射在了墙上。
泠然自认是没办法没心没肺睡着的,莫名其妙跟着被丢在了这个地方,前途未卜,她轻轻挪了一下,扒拉住阿祁得手臂,凑在他脸上问他:“阿祁,你到底认不认识那个把你从小区带走的老太婆?她是怎么能把你从柳家带出来的?你为什么要跟着他走啊,你是不是傻。”
“不傻。”
泠然快要被他气笑了:“前面几个问题呢?你是不是吃掉了。”
阿祁不理她。
泠然气鼓鼓的转过身,她本来以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是绝对睡不着得,可是莫名其妙的困意上头,她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更不会有被子,夜晚比白天温度要低,泠然睡着睡着就蜷缩在了一起,朝着有温度的热源越靠越近,最后干脆窝进了床上另一个人的怀里。
阿祁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月光。
他以前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如果别人离他太近的话,他就会克制不住的焦虑和烦躁。
但是很奇怪,那个小不点儿就睡在他怀里,还抱着他的一只胳膊,温温热热的气息拍打在上面,他却一点也不焦虑,一点也不烦躁。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以前从未体验过,他都有点舍不得睡着。
他的世界好像漏了一条缝,有个胖乎乎的小小人钻进来了。
第21章
第二天早上泠然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身上正披着一件熟悉的外套,衣角的地方脏兮兮的,是昨天阿祁按上的爪印。
外面太阳已经挂在天空上了,她今天恢复了力气,活蹦乱跳从床上跳下来。
阿祁又在菜园子里,执拗的要把杂草清除干净,工程量很大,他已经完成了右边土地的三分之二。
泠然很害怕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站的远远的,娇娇气气地揉着眼睛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本来没指望有回应,没想到阿祁听见了居然回头了。
他站起身,从他昨天拔萝卜的地方又刨出来了两根白白胖胖的白萝卜,用水洗干净,这次他先用自己的衣服把萝卜上的水擦干,才走过来递给小泠然。
“你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泠然觉得小系统今天比昨天似乎更开朗一点,当然离正常人还有挺大差距,可是起码他今天主动回应自己了。
阿祁看到泠然把萝卜接过来,眼睛里满满都是温柔的愉悦。
泠然没注意到这些,她正在神圣地从口袋里把小饼干掏出来,吧唧亲了一口,依依不舍地递给阿祁。
“给你吃。”她啰里啰唆的说,“早餐我们一人一个饼干,然后一人一个萝卜,这样就不会饿也不会渴了。”
第二次吃萝卜就没有那么甜了,泠然长叹一口气,迫切的希望爸爸妈妈能快点找到他们。毕竟她又不是真正的兔子,萝卜再好吃,也没肉好吃。
昨天泠然还在害怕会不会有人在门外守着,可是一晚上过去了,他们就像是被忘在了这里一样,她今天试着冲外面大声喊叫着求助。
“喂……有人吗?能不能把门打开!”
她喊了好久,嗓子都有点沙哑了,最后筋疲力尽的停了下来。
倒也不算失望,这样破败的房子,水电网都不通,一看就是在很偏僻的地方,但是她喊了那么久,依旧没有人来呵斥他们,最起码证明外面是没有那群绑架他们的人的。
奇怪,千辛万苦把他们从高档别墅小区拉到这里来,却不闻不问。
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她从屋子里把断了腿的小板凳搬了出来,一下又一下使劲儿使劲儿砸大门口得那个木门,没花多少功夫,就砸出了几条裂缝。
泠然屁颠屁颠跑过去找阿祁,在萝卜地里还被绊了一跤,差点摔倒,揪着他得衣服拽啊拽,期待的看着他:“你去帮忙把门弄开好不好。”力气花在拔草上面,多浪费啊。
阿祁不动身。
泠然有点急,一瞬间有点怀念以前的小系统,那时候多乖,指哪儿打哪儿。可是她现在又不能拽着阿祁的耳朵命令他。
算了算了,她自己去做也能行。泠然有点失望,转身要走。
她好像很不开心。
阿祁混沌得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拉住了小泠然,然后语无伦次的解释:“没,没用的,外面还有铁门。”
泠然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语气有点急,还有点凶。个子高高的男孩子垂下头,温顺的像只大型犬,眼睛里是倒映着她的背影,布满了破碎的星光。
“女人,小时候,在这里,别怕,饿了会有吃的,爷爷,会回到家的。”
他很努力的想要表达清楚,但很明显,他以前从未一次性说过这样长的话,思维及其跳跃,每段话之间的逻辑不太通顺,结结巴巴地,透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怜的要命。
阿祁这样子,泠然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你是说你以前也在这里过吗?”她定下心来一点一点帮助他梳理。
阿祁点点头。
“是你的爷爷把你救出去的吗?“阿祁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很坚持的回答:“会回家的。“泠然没有再抓着问为什么,而是像小仓鼠一样蹲在他身边:“那我帮你一起拔草吧。“她突然想通了,昨天加今天努力找了许久了,正门撬不开,而普通农家的房子通常有房顶,是可以上去的,这家却相反,院墙高高的围着,像个小型监狱一样,这应该是早早就被安排好的地方。
而他们被扔在这里快要24小时了,还没有生命危险,说明那些人起码不是奔着弄死自己的目的来的。
往好的地方想想,她早就让姜成益去叫大人,门卫大爷又是双重保障,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一定会有人想到去找他们。小区监控设备完善,不出问题的话,应该能找到那辆车。
泠然一边想事情,一边拔草,下手没轻没重,拔的乱七八糟的。
阿祁之前拔萝卜都必须从一个角角开始按顺序拔,做事情必须要一板一眼的重度强迫症患者,但是泠然随心所欲的折腾着他那半边菜地,他却一声不吭。
整齐很重要,但他不想小不点儿不开心。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到了第三天吃萝卜的时候,泠然已经快要吃吐了,小饼干早就吃完了,她现在看着满院子的萝卜就想哭,哪怕是换个别的什么也行啊,为啥全是萝卜呢?
她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想吃萝卜了,不,是看到这两个字就生理性恐惧。
时间久了,又无事可做,慢慢的就会胡思乱想,生出莫须有的恐惧。
温爸爸和温妈妈不可能没来找她,但是这么久了,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他们真的是被抛弃在了荒山野岭,无人问津,那迟早有一天他们会饿死在这里。
黄昏的时候,外面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阿祁顶着雨,把之前大缸里面浑浊的水倒干净,然后用这个容器来接水。
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到菜地里拔了几根萝卜。雨下的很大,泠然跑过去想跟他一起快点把这些事做好,不要在雨里待那么久。
阿祁把她抱起来放回到屋檐下,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认真盯着她,很明显的拒绝。在某些事情上,他一向非常执拗。
泠然有点急,害怕他会被淋感冒,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疾病是无药可用的。
幸好在在雨变大之前,阿祁终于做完了这些事情,回到了屋子里。
这里没有柴,没有火,没有被子,只有瑟瑟发抖的两个人。阿祁沉默的拿着外套擦干身上的雨水,泠然跳过去要抱抱,有一串水滴不小心从阿祁的脸上滴进了她的脖子,冷的泠然打了一个寒颤。
但不知道为什么,泠然竟然在这样冰冷的长夜里感受到了一种脉脉的温情。
阿祁把她的兔耳朵帽子给她戴上,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然后躺下,声音有点疲惫:“睡吧。”
如果放在以前,如果有人对泠然说,会有人让你特别特别有安全感,泠然一定不信。可是现在,躺在小系统的身边,她真的不再那么焦虑了。
她在系统局做任务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已经习惯在各个小世界中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她遇到过很多人,有些世界并不和平,背后捅刀是常有的事情。当曾经的热情和善良被一点点消磨掉之后,泠然才发现,只有封闭好自己的内心,再不相信任何人,靠着及时行乐的念头才觉得活着开心。
但如果是小系统的话,或许是不同的,是真的值得她托付后背。
泠然想,这次完成任务之后把阿祁带会空间,她或许会把他当成并肩作战的朋友一样认真对待。
*
半夜,泠然突然尿急,外面的倾盆大雨还是呼呼啦啦下个不停,她动了动身,把阿祁给惊醒了。
“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说话比以前多了的缘故,阿祁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嘶哑了,流露出少年独有的清澈,说出的语句也连贯了很多。
“我想尿尿。”泠然毫不羞涩的说。
阿祁下床,今晚连月亮都没有,屋里很暗很暗,不见一丝光。他摸黑小心的牵着泠然,绕过桌子和椅子,走到门口。
推开门,泠然跑到小角落里解决生理问题,路过菜地的时候看到,萝卜地里的萝卜缨已经被大雨冲的七零八散,地里一片泥泞,白天还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菜地又一下子乱七八糟的。
她回去的时候,阿祁正沉沉的蹲在台阶上,盯着菜地看不出什么表情。
泠然摸摸他的头安慰她,软软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大雨中:“阿祁,等回去我会给你找一大片地种萝卜的。”
不过先说好,长出来的话,我是一口都不会吃的。
雨声很大,她也睡不着了,两个人干脆一起坐在门口看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泠然又东倒西歪的栽到了阿祁的身上,睡得不知东南西北,没心没肺。
睡得阿祁觉得,这阴郁的天,糟糕的场景,都甜了起来。
第22章
那天,姜成益跑回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姜妈妈报告,说泠然骑着车跑出去了,还说有人要绑架阿祁。
绑架?这可是大事情。
姜妈妈一下子严肃起来,赶紧打电话给温妈妈。
这样一来二去,中间还是耽误了一点时间,温家接到电话后赶紧去找人,但只在外面找到一个变形了的小自行车。
温妈妈急得不得了,当机立断,赶紧报警,紧接着把正在外地出差的温爸爸叫了回来。就连年事已高的温老爷子都出山,托了各道上的好友都帮帮忙,找找他的小孙女。
温家那边急得上火,柳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直到晚上保姆去送饭,才发现柳祁又不见了,才赶紧跟主顾汇报。顺便又说,楼下做饭的刘婶儿也不见了,应该是出去找大少爷了。
柳横江刚回家就听见这个消息,有些心烦意乱,让管家和小保姆去找,自己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秦溪从外面拎着大包小包回家,一扭一扭的坐到柳横江腿上,嗲声嗲气的安慰他:“老公,别心急了,上一次小祁也是跑丢了,不就过一会儿就找到了吗。管家已经去找了,现在着急也没用,小祁应该不会走远的。”
“又到处跑。”柳横江很不高兴,“就该给他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秦溪捂住嘴笑笑:“你别这么凶,等小祁回来了,好好跟他说。时间长了,也就慢慢听话了。”
柳横江很不屑:“他能听什么话?一辈子就是个傻子。你去跟刘婶儿说一声,以后把他房间反锁住,不准让他随便出来。”
秦溪应了下来,心里却在想,这倒是不必说了,因为不会有以后了。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音,家里的下人都去找人了,秦溪只好自己去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一身正装、风尘仆仆的儒雅的中年人。
是心急如焚的温爸爸。
他一路赶回来,跟警察一起调查小区监控的时候,发现在出事的那个时间段的监控不见了。
这简直荒唐,诺大一个小区,精密的监控和安保设施,竟然会丢了两个孩子。
最后一个见到泠然的保安说了,是柳家的下人带走了柳祁。柳家说不定就是突破口,于是他带着警察来到了柳家。
柳横江听他讲完前因后果之后,也很震惊:“什么?你说柳祁是被刘婶儿带走了?这不可能啊,刘婶在我家干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温爸爸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儿子没了,你现在还在想你家下人怎么怎么样,简直可笑。
他不想跟柳横江废话,直接示意警察开始开展工作,对刘婶儿的家庭背景进行调查。
在这段时间中,秦溪扭来扭去,对着警察的问话说的摸棱两可,警察语气严肃了一些,她又娇娇滴滴的冲着柳横江抱怨:“这是拿我当犯人一样审吗?”
柳横江果然不悦:“请对我的妻子态度好一点。”
温爸爸忍不了了:“你识人不清,害的儿子被拐卖,现在连累了我的女儿,如果再继续耽误时间,我就不客气了。”
他眯着眼,平日里和和气气的样子没了,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狼。
外面又有一阵声响,原来是柳老爷子来了。
他进门了解了情况,坐在柳家的大客厅里,按住了有些愤怒的柳横江,说:“都给我配合,让他查。“警方很快查出来,刘婶丈夫之前因赌博欠债两百万,在不久之前,他的银行账户中有五十万资金进去,还了一部分赌债。根据以上这些情况,可以初步推断刘婶受人指使,意图拐卖柳祁。
秦溪的表情突然有点慌张,温爸爸注意到了。
过了一会儿,打钱的那个人的身份也查了出来,虽然经过了IP保护,但已经查到了本人也姓秦。
名字说出来,柳横江略略震惊,是秦溪的表弟,也在柳氏上班。
温爸爸冷笑:“柳家的故事可真不少啊。”
乌烟瘴气。
柳横江犹豫了一下,还是梗着脑袋说:“肯定是有问题,溪儿平日里对柳祁那么好,而且她今日根本不在家,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柳祁对他来说不过代表着曾经那段失败的婚姻,代表了他曾有过这样耻辱的精子,如果不是为了面子,他根本不愿意把柳祁留在家里。
两相比较,他想也不想的就选择相信秦溪。
警察办案是绝不会听这样简简单单的话的,收到的信息足够了,他们和温爸爸一起离开,准备即刻调查秦溪的表弟,并带走了秦溪一起回局子里。
秦溪哭啼啼的喊:“老公,老公你相信我啊,你陪我去好不好,我害怕。”
柳爷爷头也不抬:“不准去。”
柳横江踌躇了一下,犹豫着站在了原地。
等到外人都走光了之后,柳爷爷拐杖狠狠的捶地,重重的咳嗽了两下,对儿子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小祁心智不成熟,却也从来没有给你惹过事情,当初是你跟他亲身母亲商量好,会对他今后负责,两家各给他一部分的财产。
柳家这么大的企业,他一个自闭症的孩子,长大之后也不过是拿些股票的分红,你连这都容不了,我以后怎么能放心把公司交给你?你连你亲儿子的命都不在乎,如果我不在了,你是不是要对你的表亲赶尽杀绝?
上一次小祁被绑架,就是这个毒妇干的,你非要袒护她,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次,我绝对不会容忍这样一个毒妇继续留在柳家,你要是还是执迷不悟,就跟着她一起滚出柳家。”
柳家是柳老爷子当家,柳横江有些畏惧的低头,不再说话了。
警察经过一天一夜的追踪,终于找到了找到了刘婶一行人的踪迹,又花了大功夫,在邻省抓到了他们夫妻二人,以及团伙中的其他两个男子。
他们招供:当初鬼迷心窍,收了钱带走了柳祁,他们也不敢杀人,本来是准备送到邻省一个村窝窝里面卖掉。但是半路上被一个小女娃追见了,刘婶的丈夫一时害怕,就把她也弄晕了带上。
刘婶之前是见过泠然的,她知道这个小女娃身份不一般,带上她怕是跑不掉。到了最后,他们怂了,把两个孩子都丢在了老家山里一个荒废的房子旁边,然后准备逃之夭夭。
他们也招供,早在五年前,他们就试图绑架过柳祁,就是在那个地方。
警察马上联系当地乡镇的警局,获得确切的消息,他们刚刚恰巧接到了当地村民送过来的两个走失儿童。
温爸爸盼女心切,再也等不及了,连夜开车赶过去。
乡镇的警局里,有民警在值班,开了一盏明亮的小灯。柳祁和泠然排排坐在小板凳上,手中举着热情的民警小姐姐送给他们的烙饼。
泠然困得老是想要滑下去,柳祁很认真的抱住她。
三天都没见到了啊,温爸爸看到女儿的瞬间,一个大老爷们儿眼泪差点下来,周旋了这些日子,心终于落在了地上。
他冲过去,一点也不嫌弃的抱住脏兮兮的泠然,在空中转了好几圈,笑着问她:“爸爸终于找到宝宝了,这几天怕不怕呀,有没有饿着?”
泠然一惊之下,放了一个响亮的屁,脸都红了,藏到温爸爸的脖子里。
这……这真的不能怪她,萝卜吃多了,就开始放萝卜屁了。
温爸爸一点也不嫌弃,他这些日子不吃不喝的蹲在警局,哪有空剃胡子,下巴上的胡茬很扎人,泠然被炸扎得咯咯直笑。
“想粑粑和麻麻了。
温爸爸嗓子有些哽咽,在他眼里,才三天,之前肉乎乎的女儿就清减了许多,肯定是受苦了。他掏出了女儿以前最喜欢的糖果和饼干,放在手中让她选。
泠然抱着饼干,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她现在又饿又困。
饿的睡不着,困得吃不下。
温爸爸在一旁同乡镇的民警沟通,感谢他们,也准备感谢送女儿到警局的好心人。
民警摆摆手:“这是我们的工作,不过事情说起来也巧。小鹏村李老太太上山的时候,看到有个破屋子,看到保存比较好,想要偷偷占有,就在里面种菜来着。她后来不小心摔断了腿,好些日子没去,今天白天去的时候,发现房子外面扔了好些她的萝卜。”
民警说着说着就笑了:“老太太以为是房子主人拔了她的萝卜,搬了个梯子上去大骂,结果恰好撞见两个小朋友,就送过来了。”
温爸爸:“感谢感谢,要不是他们的萝卜,孩子们又要受苦了。”
泠然半梦半醒听到萝卜,下意识抱紧了旁边的阿祁,迷迷瞪瞪亲了一口:“我的饼干呢?我才不要吃萝卜!”
温爸爸扭头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反思,就这几天功夫,闺女就被拐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没人在看啊,哭唧唧
第23章
温爸爸带着泠然和柳祁一起回家,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助理去办。他在前面开着车,泠然和阿祁坐在后面。
泠然依旧睡得不省人事,东倒西歪,阿祁却坐的直挺挺的。温爸爸突然开口呢问道:“柳祁,你在柳家过的开心吗?”
他迟疑的摇摇头。
温爸爸笑了,继续问:“那你愿意跟我们一起生活吗?”
黑漆漆的车里,温爸爸仔细注意着倒车镜里柳祁的反应,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主动说话了。
“我愿意。”
温爸爸的心彻底畅快了。
柳家那群人,一个比一个自私,从老的到小的都各怀心思。若不是他们互相推诿,他的宝宝怎么会被困在小山上那么久。
柳老爷子显然是不会放过秦溪的,温爸爸就顺水推舟明面上表示不再管,可是要是他们不让他满意,他还是会重新插手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是他们柳家出了问题,害的他的小女儿吃苦头,欠了他们温家的人情。温爸爸是生意人,生意人做事不会吃亏的。
柳家的人里面,柳祁还不错,他看得出来,是个好孩子。
泠然从小就有她自己的主意,并不叫父母为她担心,如今她喜欢跟他玩,他不介意帮帮这个孩子。
况且他能感觉到,柳祁对自己女儿真的很好,他的病,也并不像听起来那么严重,只是这些年被实实在在的耽误了。在秦溪手下,他不可能不被虐待。
现在他趁机提出要把柳祁接到温家来,温家吃了哑巴亏,不由得他们不同意。
汽车停下来的时候,泠然下意识的抓住了阿祁,迷迷瞪瞪地冲着温爸爸撒娇:“今天都这么晚了,让阿祁住在我们家好不好。”
从前,姜成益和胡玥也经常找泠然玩儿,但泠然从来没有主动挽留过他们在自己家睡觉。
有一次姜成益玩儿疯了想要多留一点时间,还被小泠然毫不犹豫地赶了出去。
“你都长大了,要自己回自己家,懂事一点好不好,不要让姜阿姨辛辛苦苦再来找你。”
现在,这个小胖团子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扒拉着漂亮小哥哥的手,死活不肯撒开,可怜巴巴的求着温爸爸。
温爸爸心里一阵心酸,觉得小闺女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又气又笑:“你睁开眼看看到哪儿了。”
哇,原来是到家了。
温妈妈早早准备好她最喜欢吃的饭菜,泠然兴奋的大叫一声扑到她的怀中。温妈妈温柔的抱起她,亲亲她的脸颊,走进了温暖的小别墅。
柳祁下了车,像一棵树一样笔直的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温爸爸拍拍他的肩膀:“走啊小伙子,今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别客气。”
柳祁迈开步子,然后走的越来越快,追上了他们他有家了。
*
柳祁的新房间在二楼,在泠然的隔壁,温爸爸之前跟妻子通过气,早就说好了这件事,于是温妈妈提前准备好了给柳祁的一套洗漱用具,还有睡衣牙刷。
衣服倒是一下子没买几件,她想等过几天,问问柳祁的意思,最好去商场里直接买,更合身。
晚上熄灭灯之后,阿祁躺在床上,并没有立刻睡着。
不是认床,是他早就有失眠的毛病。
突然,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阿祁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坐起身,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软软糯糯的声音。
“不会吧,这么早就睡着了?”
柳祁下床把门打开,外面泠然很努力的拖着一个比她人还要大的大熊。
“我猜你会害怕,这时我的大熊,送给你,睡觉就不害怕了。”小姑娘认认真真的说,“晚安!”
关上门,柳祁张着嘴巴无声的说:晚安黑暗中,他在心里想,小姑娘,大概就是天使吧。
他曾经一个人跑出去过,路过教堂门口,里面的人正在虔诚的祷告,希望上帝能保佑他平安顺遂,带他走出困境。
他那时候懵懵懂懂,却近乎尖锐的在心里嘲讽,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他怎么会听到芸芸众生中一只蝼蚁的心声。
但他很可笑的,在里面没人的时候,溜进去学着那个人的方式做祷告,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或许只是希望事情不要像现在一样坏。
于是上帝听见了,他派出了天使,来拯救了他。
*
泠然在家痛痛快快和阿祁一起玩儿了几天,等到他们都恢复了精神,温爸爸在饭桌上问阿祁:“秦溪被送走了,你要回柳家收拾一些东西吗?”
柳祁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泠然起劲儿了,:“我也要跟着去。”
“你去跟着干什么?”温妈妈对柳家很没有好感,劝道,“阿祁要是不想去,也不要去了。”
泠然天天叫柳祁阿祁,时间长了,大家都这么叫他。
泠然:“去,怎么不去,看他们敢说什么。”
早在之前小院子里待了三天的时候,泠然就发现,阿祁身上有许多深深浅浅的伤痕,青青紫紫。这决不可能是他自己弄的,泠然那时候就想给阿祁出气。
她的小系统,不小心掉进了三千小世界,她辛辛苦苦来找回他,都不舍得他受什么伤,可这些人,竟然敢虐待他。
第二天,泠然就跟阿祁一起去了柳家。
柳横江的位子被老爷子撸了下来,现在正阴阴沉沉的赋闲在家。
他见到柳祁,完全不像是见到了自己儿子,倒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仇人。
“你还有脸来?”他冷冰冰的嘲讽道,“连自己亲爹都不认,眼巴巴跑到别人家做孝子,怎么着,还以为温家会把你当成亲儿子?”
阿祁完全不为所动,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直的往自己房间走。
泠然小心观察了下,她和阿祁相处久了,对他的情绪更敏感一点,她能感觉到,阿祁是真的无所谓。
没有期待,就不会被伤害。
等到阿祁上了楼,泠然站在柳横江面前,很不客气的反驳他:“我的爸爸和妈妈会对阿祁很好的,不会虐待他,让他身上有好多好多伤口;也不会把他关在家里面,不给他找老师,也不让他和别人一起玩儿;更不会对他不管不问,以至于他被坏人抓走。”
柳横江愤怒的站起身:“你这是在指责我?”
“对啊。”泠然痛痛快快承认,两人的身高差有点大,她愣是昂着脑袋一点都不害怕,“你有什么资格做阿祁的爸爸,他只是生病了,他会好的,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柳横江突然愣住了,嘴唇抖了抖,他被一个小小的姑娘戳到了痛脚,却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驳。
泠然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斗胜得大公鸡,气宇轩昂的绕过他上楼了。
阿祁的房价门是开着的,泠然直接走了进去,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男孩儿。
他长得白净,小小年龄就穿着很正式的白衬衫,还打着领结,泠然随便瞄了一眼,就看得出来,他的衣服价格不菲。
小男孩儿趾高气昂的指着门说:“这是我家,不欢迎你们,赶紧滚开。”
这应该是阿祁的房间,泠然有点心酸,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小小的桌子,现在乱糟糟的,许多东西都被翻出来扔在了地上,窗口养了两盆花,根茎都被拔了出来,已经奄奄一息了。
阿祁低着头捡起这些根茎,捧在手中仔细地看。
泠然突然想起来阿祁对萝卜的执念,心道不好,这两盆花恐怕是阿祁最喜欢的东西。
“这是你拔的吗?你凭什么动别人的东西?”
“这都是我的。”小男孩儿丝毫没有认错的趋势,“爸爸和妈妈说了,柳家的东西将来都是我的,他就是一个傻子,我想给他他才能要。”
小男孩儿年龄不大,脸上满满都是晦气:“都怪你,把我妈妈害走了,你赔我妈妈,你这个丧门星。”
谁能想到这样恶毒的话竟然出自一个小孩子的口中,有时候孩子的心灵比想象中更加可怕。这样轻慢的态度绝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
泠然不敢想象,在之前的时光里,阿祁是怎么度过的。
他们住的这么近,可她有温爸爸温妈妈的疼爱,快乐自在,而小系统则永远孤独的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泠然不想忍了,她回头把门反锁住,然后扑上去揪住了这个小孩儿的领子:“我记得你好像叫柳翰。”
她一拳挥了上去:“柳翰是吧,今天姐姐就来教你做人!”
等到柳横江反应过来上楼的时候,泠然已经打的够爽了,牵着阿祁的手一溜烟儿不见了,背后是柳横江愤怒的骂声。
她笑着问阿祁:“爽不爽呀?”
刚刚打架的时候,她看到,阿祁也上去了踹了一脚。
阿祁点点头,眼睛里亮起了无数个小星星,握紧了她的手,很用力的点头。
特别特别爽。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小甜点
第24章
幼儿园毕业之后,再过一个暑假,泠然就可以去上小学一年级了。
温爸爸和温妈妈比较发愁的是,柳祁应该去上几年级。
按年龄来,柳祁比泠然大四岁,应该去上四年级,可是之前他在柳家,基本没学过认字。如果直接去四年级的话,恐怕不大跟得上。
于是温爸爸征求他的意见,柳祁表示,他想跟泠然一起念书。
泠然摆摆手表示拒绝:“不行不行,我觉得不行。”
柳祁的神色有些暗淡。
泠然偷偷找上爸爸,很认真的说出自己的想法:“爸爸,不可以让阿祁重新去念一年级的,会有小朋友嘲笑他的。”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温爸爸觉得这是一个培养女儿责任感的好机会。
“我们可以先请专门的家庭老师先帮阿祁补补课。”泠然点点脑袋,“然后我和阿祁一起去四年级读书。”
温爸爸震惊了:“你要去读四年级?”
泠然无辜的眨眨眼:“不可以吗,我这么聪明。”
到了最后,温爸爸还是没有答应。他认为,从孩子童年发展的角度来看,过早的念书、跳级,对孩子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发展是没有好处的。
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亚子。
泠然不放弃,隔三岔五就缠着温爸爸,试图说服他,还说动了温妈妈一起帮忙,到最后,温爸爸屈服了。
“开学前,我会找老师一起来对你和阿祁进行测评,如果老师说可以的话,你们可以去一起读三年级。”
这算是一个折中的想法了。
泠然乐滋滋的应下了,回头督促阿祁快点学认字,这样他们两个就可以一起去读三年级了。
阿祁眼睛一下子又亮了。
最开始,温妈妈托机构找的老师,是专门针对自闭症儿童康复的,很温柔,很耐心,温妈妈亲自面试过,觉得很不错。
可是没过几天,这个老师有些不好意思的要辞职:“温太太,我认为,柳祁现在的状况不太需要专门的心理安抚了,,我在中间起不到什么作用,你们可以尝试一下让他跟着正常的进度来学习。”
她觉得很苦逼,自己明明是自闭症儿童的康复老师,但面对两个鬼精鬼精的孩子找不到一点成就感,日常被问的哑口无言,她实在干不下去了。
温妈妈很高兴,第二天找了专门辅导小学学生的老师来教泠然和阿祁。
泠然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大龄少女,虽然平时懒了一点,但是小学知识还是不在话下的。
柳祁的进度令所有人感到惊讶。
他几乎是完全不费力的就学会了拼音和基本的汉字,然后开始自己进行大量的阅读。
他之前说话的逻辑是带有一些问题的,几乎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说,慢慢的现在有了很大的好转。几乎看不出他曾经是一个孤僻至极的自闭症儿童。
数学老师还专门给温爸爸报告过,他表示,柳祁对于数字非常敏感,他很建议孩子往奥数的方向发展。
温爸爸都有些惊诧,他之前是知道的,自闭症孩子中会出现一些天才,但概率极低,他从来没有想过阿祁会是其中之一。
他很欣慰的问阿祁,愿不愿意在现有学习的基础上,再额外的花费一点时间学习奥数。
阿祁看向泠然,泠然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不要,你学就好,我才不要学习。”
她最近迷上了一款游戏,白天黑夜偷偷挤时间通关,生怕时间不够用,才不肯多花心思去学奥数。
于是阿祁拒绝了:“温叔叔,我不学了。”
然而过了几天,阿祁又跑到了书房,脸红着,很不好意思的对他说:“温叔叔,我,我能学奥数吗?”
温爸爸哈哈大笑:“行倒是行,但是阿祁,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转变主意了吗?”
阿祁吭哧吭哧不说话,之前再语文老师嘴里称赞的说话流利全都见了鬼,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温爸爸不难为他了,很爽快的又为他找了奥数方面的一位专家。
只是这位专家并不上门授课,而是在自己家中开设了一个小型的学堂,阿祁并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但这一次,却二话没说答应了,每周三次去老专家的家中上课。
他第一次去的时候,周围坐着那么多不认识的人,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整整两个小时,他脑海中一个字都没听懂,本子上是一片空白,全身都是冷汗。
但他什么都没说,过了两天,又抱着书包去了,依旧是空白。
一直过了两个星期,柳祁终于适应了坐在老专家的家中听课。
他天资聪颖,很快就追上进度。
但这还不够,柳祁心里想。
那天,他和泠然在一起写作业的时候,姜成益打电话过来,很骄傲地炫耀,说他最近在上奥数班,老师夸他特别特别有天赋,是学奥数的小天才。
泠然一听这话就明白,是辅导机构的老师哄小朋友说的话,一班的学生里面估计一半都被这么夸过。
不够她心想,好久没跟姜霸总一起玩儿了,冷落了他这么久,前些日子绑架的事情还亏他即使跑回去报告给大人,她听温妈妈说了,姜成益小朋友很有良心,在她没找回来的那几天晚上都睡不安生,一直做噩梦。
再打击他挺不好意思的。
于是她顺着姜成益的话夸他:“哇,好厉害。奥数这么难你都会,那你以后学会了教我啊。”
姜成益之后怎么自夸阿祁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都是小泠然的话。
如果,如果她想要别人教她奥数的话,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于是第二天,他就硬着头皮去找了温叔叔。
现在还不够,老师还没有夸他是奥数的天才,他要更努力才行。
*
这个暑假,姜成益难得的被泠然哄得挺开心的,虽然没怎么见过面,但他也知道,泠然家里多了一个小哥哥。
在她口中,小哥哥又好看又聪明又温柔。
姜成益心里有点酸,心想,要是他听自己话的话,自己就罩着他。
结果一开学,姜成益在班里等了又等,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泠然和她的小哥哥。他挨个去各班看了,结果每个班找遍了都没有泠然。
姜成益小朋友傻眼了。
放学之后,在学校门口,他看到了温妈妈,赶紧奔过去问:“温姨姨,泠然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没来上学?”
温妈妈惊讶了一下,刚想解释,泠然就拽着阿祁风一样跑过来:“妈妈妈妈我放学啦!”
姜成益摸不着头脑:“你在几班啊,我怎么没找到你。”
泠然没心没肺回答:“我去上三年级啦,我在三年级一班,嘿,你以后要叫我学姐。”
不是她不提前告诉姜成益,而是温爸爸的考核特别晚,也就前几天才确认她可以跟阿祁一起去上三年级。而且是有条件的,如果跟不上进度,就乖乖回去读一年级。
姜成益小朋友被直接气哭了,狠狠的瞪了她和柳祁一眼,抹着眼泪跑走了。
第25章
泠然在三年级的同学里面,是个子最矮的一个,她胖乎乎的,一看就是年龄特别小的那种。老师总会忍不住照顾她,不准班上的同学欺负她。
泠然是不怕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金刚,完全可以以一敌十。
三年级的一些男孩子,正是最熊的时候,有个人喜欢把手按住泠然的脑袋,把她当做拐杖一样,夸张的大笑。
泠然当即做出了反抗,跳起来拿头狠狠地砸向那个熊孩子的下巴,疼得他哇哇叫。
她本来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熊孩子却两三天没上学。
等他再来上学的时候,鼻青脸肿,已经完全不敢嘲笑泠然了。他隐隐看向柳祁的目光,带着一丝畏惧。
柳祁很温柔的帮泠然把书收拾好,然后把书包背上。她的头发微微有些散了,一缕发丝夹在了书包的带子上,柳祁像是在做最最细致的手工一样,小心的抽出来,然后牵着她的小胖手:“我们回家。”
泠然傻乎乎跟他说:“那小子是不是被爸妈揍了呀,我就撞了他一下,就在家两三天,真是辣鸡。”
柳祁笑着附和:“是啊。”
确实不经打。
*
柳祁和泠然形影不离,两人一起同班同桌到初中。
进了初中之后,老师要按成绩划分位置,她想要成绩好的学生和成绩不好的学生坐在一起,互相帮扶。
阿祁是第一名,泠然也是前十,他们两个自然没办法坐在一起。
跟阿祁同桌的是一个活泼一点的小女生,她有点羞涩的坐在阿祁身边,却发现刚刚对着泠然还温温柔柔的柳祁同学,现在浑身上下都围绕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也许是慢熟吧,小女生安慰自己。
结果过了两星期,柳祁还是一副完全不愿意说话的神态。小女生主动跟他搭话,他也只是“嗯”“是的”短短的几个字敷衍。
柳祁长得很好看,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之前她被分到跟柳祁一起做同桌的时候,许多小姐妹都羡慕她,结果现在人家都不愿给自己一个正脸。
小女生有点生气,私下偷偷跟好朋友吐槽:“柳祁是不是看不起学习不好的同学啊。”
柳祁:他很想成绩不好一点的。
个子小小的泠然和她的同桌——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生坐在前排,阿祁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们,上课下课的时候两个人的脑袋会凑到一起看漫画,还会叽叽喳喳捂着嘴笑个不停。
上了初中之后,泠然的婴儿肥逐渐褪去,像柳树抽条一样,慢慢的亭亭玉立起来。
柳祁愈发的有危机感,每看到一眼,就要怒刷十道题才能缓解这种焦虑。
泠然确实玩儿的有些疯了,她之前一直跟阿祁做同桌,阿祁是个标标准准的优秀同学模范,上课绝不说话,课下也是规规矩矩做题。
奥数班上的专家说过,阿祁是他见过的思维最缜密活跃的人之一,天生就该是学数学的。这位专家桃林满天下,可不是会随口胡说安慰学生的人,他说是,那就是真的是。
能见证一位天才的诞生,温家也很高兴,温爸爸温妈妈再三像泠然强调,不准带坏阿祁。
阿祁真的太忙了,泠然也不舍得打搅他。于是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各自捧着书,坐在一个房间里看。
阿祁看的是课本、辅导书、试卷,一边看还要一边动手写写画画,算出答案。
泠然看的是漫画、小说,杂志,一边看一边笑得咯吱咯吱的,像只偷灯油的小老鼠。
泠然现在的同桌和她志同道合,两个人都是漫画的忠实爱好者,一起分享心得,偷偷画画,还能互相推荐番剧。
泠然真的挺开心的。
当然,如果期中考试没有退步好几名的话,她会更开心的。
于是阿祁做了一件非常值得唾弃的事情,他找上温妈妈,表示泠然最近有点玩物丧志,是不是需要自己多督促一下。
温家其实对泠然的学习成绩要求不高,但是做家长的,肯定希望孩子上进一点。
于是,下一次调位置,泠然和前同桌依依不舍地分别,又和阿祁坐在了一起。
在温妈妈的干涉下,他俩一直做同桌到初中毕业。
进了高中,柳祁还想要故技重施,却发现,高中按成绩分班,有特优班和普通班,这一次,他们没能同班。
他自然是在特优班,而泠然一贯懒懒散散,成绩一直是中上水平,发挥稳定,再多的就不肯进步了。
柳祁想要申请调班,,从特优班进入泠然的普通班,这一次,温妈妈没有轻易答应他,而是认认真真跟他促膝长谈。
“阿祁,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任的。你和泠然感情好,阿姨很欣慰,但是你们的路,最终还是要自己走。
泠然不太喜欢学习,这么多年,我们也没有特别逼过她,我和你温叔叔一样,都希望她快乐就好。但你是真的喜欢数学,特优班能给你更好的资源。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阿祁已经不是八年前稚气的模样了,他点头,然而一点主意都没改:“阿姨,我可能更喜欢普通班的节奏。”
最后还是泠然搞定的他。
泠然说:“阿祁,你能不能留在特优班继续考第一名,如果我的同学知道我有好朋友这么厉害,一定会很羡慕我的。”
阿祁的嗓子有些堵塞,干干的回答:“我和你一班,我也会考第一名的。”
“不一样的。”泠然认真对他说,“如果你跟我一班,你可能只能靠全校第一名,但是特优班的老师那么厉害,你将来会考全市第一名,全国第一名。到时候我多骄傲啊,柳家那群人还不得气死。还有柳翰,之前天天说你坏话,你越厉害他就越生气。”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好。”阿祁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他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办法拒绝泠然提出的任何要求。
两个人不同班,作业也不太相同,泠然以前还能套个近乎抄个作业,现在只能苦逼的自己慢慢写。阿祁似乎还对她抱有期望,希望她能高二高三考进特优班,每天晚上都要抓着她额外辅导。
书房里面,阿祁指着卷子问:“这道题是什么类型,还记得吗?”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好看。就是指的那道题,完全看不懂。
泠然摇摇头。
柳祁一点也不意外,一点一点给他分析题目中的坑。
书房的暖光下,照的人也是橙黄温暖的。阿祁长长的卷卷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下一道阴影。他从小就很瘦,怎么吃也不胖,下颌线条分明,坐在那里,就是芝兰玉树,一道风景。
泠然不禁感叹,阿祁长得可真好看。
怪不得学校论坛上有道很长很长的高楼,是各类颜狗聚集地,里面都是无意中拍下的阿祁的各种照片,泠然有时候也会悄咪咪上去瞟一眼。
岁月静好,这一幕太美了。
泠然悄悄拿出手机,然后找好角度,咔嚓一声拍下一张照片,存在相册里面。
光影交割,美少年微微低垂的眼睛里有一片深沉的银河。她自以为动作很隐蔽,没被发现。
少年声音停下来:“会做了吗?”
泠然赶紧低头,啃着圆珠笔;老老实实做题。
柳祁勾了勾嘴角。
第26章
这张照片最终还是引起了一些乱子,第二天,泠然的同桌在玩儿她的手机的时候,无意中翻出了这张照片!
“我的天!这张是什么时候的?我怎么没存?”同桌的小女生是柳祁的颜狗,很激动的要泠然把这张照片发给她。
泠然: “……就是,额……”
同桌终于发现了不对:“我去,这个背景,这个角度,不像是在学校啊……”
泠然很尴尬:“其实吧,柳祁同学是我邻家哥哥,晚上有时候会一起写作业。”
之前说想让柳祁去特优班,这样自己就能被同学羡慕,其实是泠然随口瞎编的。她才不会这么无聊,天天跟同学说自己有个朋友,是风云人物巴拉巴拉的,再加上两个班放学时间不一样,泠然经常在校门外等他,也就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关系。
同桌飞扑上去,抱住她狂笑:“啊啊啊啊啊那你肯定有很多珍藏版,快发给我,我晚上要抱着他的照片睡觉。”
同桌是个大嘴巴,消息传得飞快,没过几天大家都知道,泠然和年级里的第一名柳祁关系很好,柳祁还帮她辅导作业来着。
那张照片也被放在了论坛上。
那栋楼里曾经称柳祁为高岭之花,意思是清清冷冷的,永远带着疏离。可是在这张照片后,那温柔缱绻的嘴角,简直要逼疯了之前一而再再而三被他拒绝的人。
于是,泠然终于被堵了。
她经常在学校外面的小吃街等阿祁,这一天也不例外,在她等羊肉串的时候,周围突然多了几个女生围在她身边,然后顺着人流,把她挤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这里没什么过路人,泠然啃着串串,漫不经心问:“有何贵干啊?”
领头的黄头发女生画着浓妆,依稀能看出来眼睛挺大的:“听说是你不要脸,扒着柳祁不放?要命的话就离他远一点,不然让你好看。“泠然啃完了羊肉串,把竹签子装进塑料袋放好,然后拍拍手:“我倒是想知道,你想怎么让我好看。“这群女生是隔壁职业学校的,打架是家常便饭,大眼睛黄头发女生前些日子对柳祁一见钟情,正准备追他,这几日突然发现有个女生竟然跟他关系暧昧。
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准备给她点颜色看。
黄头发女生招了招手,其余几个人一起上前,把她挤在墙角,准备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泠然冷笑一声,一抬脚,掀翻了一个。
这群女生常玩儿的无非是拽头发扇巴掌,靠的是人多势众,真拿拳头来比,泠然一个能打一群。
虽然现在体型没什么压制力了,可她胜在灵活,招式简单粗暴但有用,没几下功夫,就把她们都掀翻在地上。
这里是她们精挑细选的小巷子,半天都半天都没人过来,黄头发女生以前怎么见过这种阵仗,简直要吓尿了,生怕她要灭口。
泠然望着躺在地上的一群人,遏制住了继续打架的冲动,然后摸着黄头发女生的脸:“听说你还想要追阿祁?乖,回去好好读书,别打扰人家考大学,不然……你懂的。”
女生瑟缩的往后退了一下,眼睛里满是恐惧。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娇小玲珑、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居然这么会打架。
泠然扔掉了垃圾,又回到之前的地方,阿祁刚刚放学,看到她衣服上有灰尘,替她拍了拍,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摔到了吗?”
“没有呀”泠然眯着眼睛,笑容明媚。
走在路上,泠然委婉的对他说:“阿祁,如果你谈恋爱的话,一定要睁大眼睛,不要被骗了,要找一个好女孩。”
阿祁脱口而出:“那你呢。”
泠然:“我不是啊,我是个坏孩子。”
阿祁:“我不喜欢好女孩。”
你居然好这一口?
泠然有点忧愁,难道刚刚那个黄头发的是阿祁的真命天女?
话说特优班好学生和逃学打架坏女孩儿,好像是有点配。
她对阿祁抱着一种养儿子的心态,现在心态有点崩。到底是应该劝阿祁改良一下审美,还是把黄头发追回来重新改造。
谁能给她提个建议?在线等,很急。
*
泠然跟柳祁的关系被扒出来之后,两个人索性大大方方起来,柳祁他们班放学比泠然晚,之前黄头发女生来找泠然麻烦的事情还是被他知道了,他就不放心泠然再在外面等。
于是泠然就只好呆在自己教室里自习,哦不,是打游戏,然后等着柳祁下课之后去叫她,两个人一起回家。
于是校园里开始传,说他们两个青梅竹马,早就在一起了。
小同桌小心翼翼问泠然的时候,泠然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你们想什么呢?要真的说青梅竹马,我的竹马还在念初中呢,别开玩笑了。”
她本意只是澄清,却不想传出去之后,就变成了“温泠然喜欢的人在初中呢”。
泠然很无语,但她大风大浪经历多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柳祁被这几句流言折磨的好几个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在想,泠然是不是真的喜欢姜成益那个小子。
他哪点比不上他?
高二分科的时候,柳祁自然是选择了理科,他高一就参加了数学竞赛,获得了相当好的名次,接下来也是走竞赛的道路的。
分科前几天,他抱着资料认认真真给泠然分析:“你喜欢动漫、漫画,选择文科更适合你。但是你将来如果想要接触公司里的事物的话,打好理科基础更好。”
泠然点头:“那就文科。”
她从来没想过接手温家得的公司,不是不愿意,而是不必要。
温家是很和谐的一大家子,家族里面也有其他的有志青年对商场感兴趣,很显然,泠然不算其中之一。
况且就算是温家这一辈儿,一个都不愿意接手公司,大不了就是找个经理人接管。温家从来不会给后辈贴上这样的负担。
泠然就愿意做一个吃吃喝喝的米虫,除此之外,她确实对动画有那么一丝丝兴趣。她其实有一个打算,一直还没跟柳祁说,准备过些日子等他竞赛结果出来就告诉他。
在上一年的全国奥赛中,柳祁的表现就吸引了很多眼球,第二次,他终于在全国奥赛中拿到了金牌,京都大学数学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希望他能马上进去大学学习。
也就是说,他不需要再读高三,直接就可以去读大学了。
可是柳祁一点也不想答应,如果他要现在去京都大学,接下来的一整年他就没办法和泠然再见面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就任性的拒绝了。
京都大学招生那边不肯放弃,辗转找到了柳家,希望他们可以劝孩子再仔细考虑一下。
于是,柳家炸窝了。
第27章
柳老爷子喜气盈盈,觉得这是柳家的大喜事,他的孙子出人头地,自然是能给柳家带来荣耀的。
老头子记性还挺好,快十年没提过,还记得自己有个孙子叫柳祁呢。
然而柳横江身为柳祁的亲爹,却一点想法也没有,完全漠然。
他早就不把柳祁当作自己的孩子了,这些年,他一直在闲职上,锐气被磨得渐渐消散,他也就不再对柳家上心,整天抱着女人喝酒潇洒,活得像一滩烂泥。
他早就不对柳家抱有希望了,他的儿子柳翰却很有上进心,非常愤怒。
他一直被柳老爷子当作柳家继承人来培养,早在几年前,他在学校里听到过柳祁的学神传说,从那时起他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如果他那个便宜哥哥真的康复了,而且如此出色,很难说柳老爷子会不会换一个继承人。
不是没想过出手,可是温家绝不是好对付的,照顾孩子极为精心。他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凭什么柳祁就能得到这么好的运气,享受温家和柳家双层的资源。
他很冒险的在柳老爷子身边堵住了全部关于柳祁的消息。这并不算太难,他花了点钱,只是让他们不要再老爷子面前提起柳祁而已。
但现在,柳祁的出色程度,已经远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了。
老师去班里叫了柳祁出来,说是他的爷爷来找他。
柳祁还以为是温爷爷,有些惊讶,很快收拾好过去了,结果进门才发现,是柳老爷子拄着拐杖亲自到学校来。
他依旧是很慈祥、很威严的样子,话说得特别好听。
“小祁啊,这么些年,是柳家对不住你,但是你放心,该留给你的,我这个老头子绝对不会亏待你。京都大学要录取你,这是好事情啊,回头我给你办一个升学宴,你也好跟人见见面。”
这就是隐晦的在说,准备放资源给他的意思。
但是柳祁非常冷漠,看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心里其实清楚,柳家最狡猾的就是柳老爷子。
当初他第一次被秦溪设法绑架的时候,柳老爷子就是第一个找到他的,然而他并没有声张,在他看来,保全柳家的声誉永远放在第一位。
于是这给了秦溪第二次动手的胆子。
温家想要把他带走,柳老爷子顺水推舟答应,何尝不也是觉得他是柳家的累赘,想要专心培养柳翰。现如今他只不过拿了几个奖,他觉得自己又能给柳家涨脸,又巴巴的跑来。
当初柳爷爷第一个再偏僻的小山村找到他的时候,柳祁第一次叫他爷爷,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拯救了,然而柳老爷子只不过把他抛向了更黑暗的地狱,对秦溪对他的折磨不管不顾。
柳老爷子说的好话,柳祁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淡淡的回道:“我虽然姓柳,但也只是姓柳,这么些年,是温叔叔和温阿姨培养的我,我不会再回柳家了。”
“我知道你有怨气,我可以给你这个承诺,如果你能达到我的要求,我可以不管小翰,把柳家完全交给你。”
你可以尽情的报复。
然而柳祁只是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他知道,你有这么无情吗?我不会认柳家的。”
“你敢不认?”柳老爷子气的咳嗽出声,“你要是不听话,柳家的你什么也别想要。”
柳祁头也不回的推开门走了。
他不稀罕。
*
放学的时候,柳祁想跟泠然说,他决定好了,拒绝京都大学的邀请,想要跟她一起读完高三,一起高考。
他从前因为泠然改变过很多注意,但这次,他想要泠然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泠然很兴奋的说:“阿祁,真好,你接下来就要读大学了,暑假有时间嘛,帮我一起整理一下申请材料嘛。”
柳祁想要说出的话被咽下去了,几乎是有点慌张的问:“申请材料?什么材料?”
“我想去英国读书。”泠然笑笑,“胡玥接下来也准备去英国念书,我们就约好了。之前还没决定好,也怕打扰你竞赛的状态,就没告诉你。”
柳祁哑然,眼角红了一圈:“必须要去吗?”
泠然定了定站住,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必须。”
阿祁已经快要成年了,再过几天就是他的十八岁生日,然后他就可以飞往京都开始他人生新的精彩篇章。
等到这个世界结束,泠然就会把他带回系统空间,但他会永远保持这个世界的记忆,他作为人类生活的记忆。
这个记忆里应该有梦想,有爱情,有宽广的未来,而不是一直只有泠然这个影子。
他应该迈出这一步了。
泠然不想要他的跟随和依赖,或许,以前把他当作一个冷冰冰的机器的时候,是有那么想过。但现在,她把阿祁作为朋友,还是从小看到大的朋友,她真真切切地希望,他会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想拥有的人生。
朋友之间不应该谁是谁的附属品,倒不如让她先做个恶劣又自私的人,主动拉开两人的关系。
柳祁没说话,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泠然可以忽略了阿祁苍白的脸颊,按住了想要摸摸他的脑袋的冲动。
他们沉默着走回家,一直到吃饭,到第二天、第三天,一直没有说话。
两人开始了从小到大第一次冷战。
*
没过几天,就到了柳祁生日了。
温爸爸温妈妈给柳祁买了蛋糕,开了一个小型的生日宴会,邀请了一些生意上的朋友,给他们一一介绍柳祁。
温爸爸举着红酒杯,很亲密的拍着柳祁的呗,向他的老朋友介绍:“这是柳祁,我当作儿子养的,人聪明伶俐,之前都不舍得跟你们说,怕被抢走。”
几个老狐狸跟着夸,态度很好,却在心里怀疑,这柳祁是不是温爸爸的私生子,要继承温家的遗产。
可是奇了怪了,也不改姓,而且温家的女主人对他也很好,能看出来,是真心的疼爱。
这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到了讲话的环节,温妈妈安排了宴会上让柳祁牵着泠然一起出场。
两个人都被各自关在一边打扮了好久,猛地一见面,看向对方的眼里都是惊艳。
泠然穿着薄荷绿的礼裙,长辈选的衣服包的格外严实,是活泼俏皮的款式,走起路来裙摆就像花瓣一样慢慢绽开,越发衬得她肤色白嫩,人比花娇。
柳祁之前很少穿过这样的正装,泠然记忆里,他还一直是少年的模样。但是冷不丁成熟稳重起来,白衬衫系到最上面一颗,禁欲得杀人。
他们俩一起走出来的时候,温爸爸温妈妈站在一旁,满脸都是骄傲。
几个老家伙围在一起:“我终于明白了,老温主意打得好啊,这是提前找了个女婿做接班人。”
“不过这小子长得还真是周正啊。”
“没错没错。”
一个年龄比较小得小女孩儿抱着芭比娃娃,在泠然路过她的时候,小声惊叹:“哇,是公主和王子吗?”
泠然扑哧笑出了声,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玩儿的游戏,她是毒皇后,阿祁是笨蛋皇帝。
那是她和阿祁第一次见面。
她不经意的扭头,结果跟柳祁的目光对视。
他的眼睛里有着很多很多的东西,执拗清澈,一如很多年前那样,泠然低头,觉得自己眼睛也有点酸酸的。
下了台子,她想找个角落一个人呆一会儿,阳台的地方没有暖气,冷的刺骨,她刚走过去,就听到帘子后面姜成益暴躁的声音。
“你能不能不要再做这些幼稚的事情?”
泠然轻巧的提着裙摆躲了一下,藏到了后面的架子阴影中,然后看着李晴晴哭着低头跑了出来,没看见她。
泠然突然想起了原剧情中姜成益这个男主悲催的宿命,于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你对李晴晴发脾气了?”
姜成益闷闷的应了一声。
泠然头疼:“你这样以后怎么找到女朋友啊?”
姜成益:“女人都这么麻烦,我巴不得孤独终老。”
可别,你最后会气的毁灭世界的。
泠然叹了一口气:“你们男人就好搞了吗?还不是一个个别扭死了。”
姜成益:“你跟柳祁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
姜成益冷哼:“长着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以前你们恨不得粘在一起,今天看他挺忧郁的。你是不是劈腿了?”
劈你个头,泠然给了他一拳。外面太冷了,她忍不住想打喷嚏。
窗帘外面站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手中拿着大衣,只是半天也没进去,默默的站在原地。
如果也不是因为姜成益,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28章
晚宴结束已经很晚了,许多天前,泠然还没有跟柳祁吵架的时候,曾答应生日的时候给他送个蛋糕。这些日子冷战,可她也不愿说话不算数。
她喜欢品尝美食,在各个世界都是,但是做饭的手艺差的一塌糊涂,做出来的成果自己都不愿意尝一口。为了做这个小蛋糕,她提前花了很多心思,炸了好多次烤箱,最后才勉勉强强得到了一个不大成型的蛋糕。
送还是不送呢?泠然有点头疼。
她在面对柳祁的时候,总有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得到柔软和包容。眼瞅着十二点就快到了,她一咬牙——送。
十八岁啊,这么特别的日子,她舍不得他有一点点遗憾。
吃不吃是他的事,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气要是他还不领情,还敢跟自己闹别扭,就揪着他的领子揍一顿,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泠然捧着蛋糕,雄邹邹气昂昂敲门。
半天没人开门,泠然突然稍微有点心慌,又有一种莫名的心酸。
凭什么啊,说不理她就不理她,这几天她等着柳祁放学,还给他留小甜点,结果他还处处躲着他。
果然男人都是狗东西。
当然,依泠然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嘤嘤嘤掩面逃得,她愤怒的踹了两下门,然后一不留神,把高跟鞋卡进了门缝,顺便把蛋糕拍到了门上。
就在这个时刻,门开了。
外面一片狼藉,泠然光着一只脚,手上只有残存的奶油,尴尬的笑笑:“生日快乐。”
柳祁穿着睡衣,是温妈妈买的,很柔软舒适的材质。大概是刚洗过澡,他的头发还是有点湿漉漉的垂着,看向外面的眼睛很柔软,像只小奶狗。
泠然实在无颜面对这样的尴尬,说完话转身就要下楼去找阿姨收拾,却被叫住了。
少年大往前跨一步靠近了她,两个人距离很近很近,近到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说:“我们聊聊吧。”
泠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跟着进了他的房间,还像一个老妈子一样勤勤恳恳的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少年的脖颈细长白皙,水滴从墨一样的发丝上滑进脖子,然后又顺着往下滑。
泠然站在阿祁身后,居高临下,这个角度,刚好能从他微张的领口出看到一丝不该看到的风光。
谁说男色不能诱人,起码泠然现在就觉得脸发烫。
她闭眼默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等到吹风机呼呼啦啦的声音停下来,泠然打破了这片安静的空气:“今天是你生日,开心一点,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吧。”
阿祁突然站起身,回过头,猝不及防的抱住了她。
自从长大之后,他们就很少有这样亲密的行为。两个人都身体僵硬,泠然努力想要挣脱,柳祁却像是疯了一样死死地抱住她,像是要把她嵌入骨头里。
他喉结滚了滚,沉沉地说:“泠然,我不阻拦你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没有不理你。”泠然试图跟他讲道理,“是你跟我发脾气的。”
柳祁声音里带着隐忍的颤抖,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泠然,泠然,是我不对,我只是以为你不想理我了,如果你想去英国的话,我们一起去英国。”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鼻尖似乎能闻到一股很清新的草木香,大概是阿祁的沐浴露的味道。
他这个人就好像是草木,看起来柔软,实则柔韧性极强,认定的事打死也不改。
泠然叹了口气,心软了:“算了,英国天太阴了,还是留在这儿吧。”
我还是希望晴天多一点,希望你快乐一点。
*
生日之后,泠然和阿祁就恢复了正常,两个人又头碰头坐在一起写作业。
柳祁还是拒绝了京都大学,执意上了高三。他假期里闷头看了许多资料,为泠然挑选最适合她的学校。
泠然鸽了胡玥,胡玥也没生气,约了她回国再见面。
高三开学后,学习的氛围比以往浓厚了许多,大家都在为前途奋斗,就连天天追星八卦的小同桌都渐渐收了心,把对爱豆的爱攒着,等到高考后再一齐爆发。
泠然既然决定参加高考,就不想高考后拿着不高不低的分数为难一家人,绝对不能丢这个脸。
她开始孜孜不倦的学习起来,破天荒的开始主动拿书去打扰柳祁,把他当成移动题库来用。阿祁看起来沉稳,实则嘴角早就微微翘起来,高兴的不得了。
泠然高三,她的同龄人也就差不多都高一了。
在学校的食堂里面,泠然无意中看到了姜成益,她打了个招呼坐了过去。
“怎么样?在学校适应吗?有什么不懂的请教我啊,别害羞。”
姜成益反驳:“经验跟你在学校待了多久没关系,靠的是积累,是智商。”
泠然一时无语。
柳祁远远看到了泠然,跟着坐了过来,旁若无人的把打的菜分给她,直接把姜成益当作是空气。
姜成益终于没忍住,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你不是出国吗?你不是去京都大学吗?为什么都还在学校。”
阿祁侧头看了一眼泠然。
泠然悠悠的回答:“本来要去,后来怕你一个人在学校没人罩你被套麻袋,所以勉强留下来。以后你就放话过去,你哥是IMO第一名,你姐是校霸,看谁敢欺负你。”
信你个鬼,姜成益翻了个白眼。
泠然实在按捺不住好奇,问:“你和李晴晴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做个男人,喜欢就好好对人家,不喜欢就说清楚。”
姜成益有点烦恼的抓了抓头发:“我说的够清楚了,但是……”
他不愿背后说人长短,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诉苦,“女生心里都想的什么?她们是不是觉得我跟别人说一句话就是喜欢她们?”
“可能有些会是。”泠然跟他分析,“女生心思很敏感的,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毒舌。”
姜成益又是长叹一口气,收拾收拾没精打采的走了。
姜成益走后,阿祁突然问:“你怎么那么关心他?”
泠然:莫名有一种勾搭小妖精被正宫看到了的紧张感。
“毕竟是一起玩到大的,你不关心呀?”泠然打哈哈过去,“我就是那天看见他把李晴晴凶哭了,怕他孤独终老。”
这真是实话!泠然被柳祁温温柔柔的目光注视的快要跪了。
柳祁笑笑,给她夹菜。
泠然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姜成益为什么叹气,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还是在那个小吃街,另一个巷子口,她看到李晴晴身后带着十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男女女,把一个女孩子围在了里面。
泠然表情有点严肃,跟摊主说了一声:“你先做着,我等会儿过来拿。”
她走了过去,依稀能听到李晴晴在威胁那个女生,让她离姜成益远一点,话里话外都带着凶意。
校园霸凌,泠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上前。但李晴晴最后也只是吓唬了那个女生一下,接着放她走了,给身后的一群人钱。
看样子这套业务做的很熟练。
等到她跟那群人分开,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半道上被拦住了。
泠然痞里痞气的把她按在墙上:“走吧,小公主,找个地方聊聊。”
当初在幼儿园里,两个人掐的你死我活,之后这么几年很少见面,彼此倒是都客气了许多。
很奇怪的一个现象,泠然明明年龄上比李晴晴小一些,但她比李晴晴大两级,时间久了,好像她真的比她大一些一样。
李晴晴见到她,竟然也有种天然被压制的敬畏。
她刚刚干了不太好的事情,心里一上一下的,不太想跟着去。但泠然打架的样子她见过的,怂了一下,就被拉进了旁边的奶茶店。
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喝奶茶,各点了一杯柠檬水,酸的不得了,泠然尝了一口就不碰了。
她开门见山:“我刚刚看见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李晴晴低头。
泠然冷笑了一声:“基本上都是隔壁职高的吧,你好好的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是作业不够多,还是电视不好看?”
李晴晴忍不住反驳:“你根本不懂,那个女生,她跟姜成益做同桌,背地里说我的坏话,她就是个绿茶婊。”
“她是绿茶婊,那之前的那些呢?”
李晴晴不说话了。
泠然有些失望,她本以为,李晴晴只不过是骄纵了一些,本心不坏,可她刚刚随口诈了一下,她就那么心虚,可见不是第一次。
过了好久,李晴晴说:“我只是吓唬她们一下,我发誓,我从来没动手过,每次都是找人做做样子。我只是希望她们不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不想姜成益听到。”
“你不觉得这种占有欲是不正常的吗?”
李晴晴坚定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不会放手,姜成益的眼睛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这件事我看到了,就不会不管。”泠然警告她,“没有下次了。你如果不喜欢她,就堂堂正正地赢过她,让姜成益知道她说的是错的,如果我再看到你耍这样的手段,不会姑息你的。”
她拿起书包走了。
晚上,她打电话给姜成益,问他知不知道关于李晴晴的事。
姜成益终于忍不住□□:“我也没办法,每一次我跟别人说话,她都要跑过去去警告人家,我该说的都说了,真的拿她没办法。我现在都不敢跟女生说话了。”
“那你喜欢她吗?”
“没有。”
“你确定?”
“我百分百肯定,能忍到现在完全是怕她偏激出事,难道你会喜欢一个想把你拴在裤腰带上的人?”
泠然顿住,想起了阿祁每天温柔但不容拒绝的靠近,他可不是想把自己拴在裤腰带上。
她顿了顿:“那我替你想到了一个办法,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什么办法?”
“你知道榆林中学吗?军事化中学,升学率不差,要不要考虑去读书?高中三年挺过去,大学不在一起,慢慢的就好了。”
姜成益纠结:“那要是她也跟着去呢?”
“军事化管理,她就算去了,你们俩也得老老实实学习,别的都干不了。”
姜成益一咬牙:“我去!”
他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脱,没过几天就拖姜妈妈办好了手续,顺利转进榆林中学。
榆林中学时全寄宿性质的,姜成益去的时候,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将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泠然送了几个魔方给他:“学校不让玩手机,没事干的时候锻炼一下思维能力。“阿祁很给力的抱了一大摞习题,直接搬到了车上,从高一到高三,齐了。
“这是我觉得有用的,没事干的时候做做看。”虽然他心里大概清楚,泠然并不是喜欢姜成益才关心他的,但从小酸习惯了,看他就不顺眼,该坑就坑。
姜成益牙疼:“这么多,怎么可能做完?你多此一举,老师会有自己的教学安排的。”
阿祁:“前些日子我分享学习经验,这都是榆林学校的老师主动问的,我提前帮你准备好,你都不用出校门买了。”
姜成益:卒。
他颤颤巍巍问:“温泠然,你是不是也得做这么多作业?柳祁真是个魔鬼!”
泠然笑而不语,阿祁每次给她做题,都是百里挑一,选最有代表性的,尽可能做到精简。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告诉他了。
第29章
李晴晴最终还是追去了榆林中学,在里面待了不到三周,自己强烈要求要转回来。
李家当然是不忍心她在榆林中学吃苦头的,中间不是没想过找办法让小公主过得好一点。好一点。可榆林若是谁来说话都答应,它也就不叫军事化管理了。
小公主叫苦不迭,熬了没几天就哭哭啼啼不肯去上学。
她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主动来找了泠然,说:“我暂时放弃了。”
泠然笑而不语。
李晴晴自顾自倾诉:“那里面真的不是人活的,每天几点起床、几点进班、几点熄灯都定的死死的,迟到就要罚跑圈,还要穿好丑的校服……简直没人性,我在里面呆的浑身难受。但是等高中毕业之后我会继续追求姜成益的。那个时候,谁也阻拦不了我。”
心高气傲的小公主,在优越的环境下,无忧无虑的,自然有大把的时间搞幺蛾子。她从来没吃过苦头,李家永远为他保驾护航。
如果李晴晴真能在榆林中学坚持下来,泠然还会高看她一眼,虽然方法很错误,但起码感情很真挚。
现在看来,她不过是把姜成益看作是小猫小狗,像个玩具一样,得不到就愈发想要拥有,若是得到了也不会珍惜。
之前的黄头发大眼睛的女生,就是跟泠然打过一架的那个,泠然主动去找了她,托她在她们职高发布消息,不准有人再帮李晴晴。
泠然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她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很清楚在一个普通人身上读书意味着什么,高中阶段就该好好学习,所以她才阻拦这一次。如果之后李晴晴真能追到姜成益,那是她的本事。
马上就要高考了,泠然不再在她身上花费心思。
黄头发女生吓了一跳,以为李晴晴是她仇人,赶紧通告全校小姐妹注意,不要惹祸上身。她之前打架不成反被打脸的事迹许多人都知道,虽然背地里看笑话,但还是牢牢记在心里。
还就真的没人敢来跟李晴晴凑在一起了。
她心高气傲,与同学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往常放学堵人,往往能带给她一种奇异的满足感,现在既没了堵人的理由,也没了堵人的帮手,一天天憋着气,越发阴沉起来。
她在学校过的不开心,就老是想办法磨着家里人给她请假,本来成绩就不好,隔一周请一周假,愈发跟不上学校的进度,就更不想上学了。
恶性循环之下,她原本还能凑合着考上国内的大学,现在确是不得不出国镀层金了。
高考那两天,柳祁自己并不紧张,却啰啰嗦嗦给泠然叮嘱各种事项,仔仔细细跟她核对好文综做题顺序,叮嘱要记得及时涂答题卡,还有准考证身份证,放他那里,千万不要自己弄丢了。
他一百个不放心。
泠然侧头,觉得他一点儿也没有之前那种冷淡的高岭之花的气质,现在像个婆婆妈妈的老妈子,忧心忡忡的,比温爸爸温妈妈还上心。
她忍不住作死问道:“那要是我没考上大学怎么办?”
柳祁顿时换了一副冰冰冷的面孔:“复读。”
把高三再来一遍,这是人说的话吗?
泠然:“复读太累了我不想去。”
柳祁叹了一口气:“我陪你复读。”他说着话的时候很认真,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泠然顿时不敢再逗他了。
天才复读是重温快乐,她复读就是被按在地狱里再摩擦一遍,没有可比性的。
柳祁现在和正常人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如果硬要说有,可能就是有点强迫症,总是要求视野可见的地方整整齐齐,强烈的收拾癖。
他的床铺永远都是干净整洁的,书桌上的书似乎都有编号,自己给自己军训排队似的。但泠然有时候大大咧咧弄乱了,他也不会生气。
哦,他会奖励给她两套数学试卷,并义正言辞告诉她,对于文科来说,得数学者得天下。
泠然敢怒不敢言。
高考分数出来,柳祁果然完全没有意外的拿到了省状元,他甚至没有先查自己的成绩,而是守在电脑边第一个查了泠然的。
不过他也不用自己查,京都大学的电话早几天就发给了他。
泠然这次成绩也马马虎虎,算是超常发挥,没辜负苦逼的高三一年,她最终选择去了京都的艺术学校。
阿祁也跟着去了京都大学,只是没选择数学专业,而是选择了金融。
当年他参加竞赛时的教授给他连着发了好几封邮件,劝他进军学术界,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理论数学需要他。
柳祁客客气气回复,言辞很诚恳,态度很尊敬,就是说出的话直接的吓人。
他说自己想要赚钱。
老教授还能说什么,瞪着眼在肚子里骂这臭小子没有理想,浑身都是铜臭味。
泠然起初有些惊诧,她是知道的,当初柳祁上数学竞赛班时有多艰难,那是他第一次克服自己的情绪面对那么多人,她一直以为柳祁一定会选择数学。
可是人生美丽不就美丽在它的多变吗?正是因为可以选择,所以哪怕是最弱小的人,也有一份自由。
她也没多问,而是尊重他的选择。
温家在京都给他们俩买了房子,算作是礼物,同一单元的上下层,离得很近,也可以相互照顾。
柳祁倒是真的挺照顾泠然的,帮忙做饭、打扫卫生、辅导作业,他一个学金融的还额外学了动画专业的功课,就为了期末帮他的小姑娘划重点。
每次一到期末,泠然手头抱着柳祁的重点,印刷完批量甩卖还能赚一顿饭钱。
柳祁照顾着照顾着,就公然住进了泠然的小家里面。泠然赶他走,他就可怜巴巴的抱着被子走,结果下一次依旧死性不改,以各种理由搬进来。
泠然实在是磨不过他。而且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真的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天只能靠点外卖吃食堂为生。相比食堂阿姨,阿祁的手艺真的是一绝,在外面迟到什么好吃的,吃过一遍基本就能复刻,回家做给她吃。
泠然跟他开玩笑,说他视力也达标,应该去做厨子,厨师界需要他。
柳祁边洗水果边笑,认真吧苹果去核,橙子去皮,火龙果切成小块放在碗里给她端过去。
那可不行,他只想做给他的小姑娘吃。
柳祁毕业后婉拒了老师们的挽留,没有选择在学业上深造,而是开了一家小的投资公司,启用资金是他在大学期间赚的几笔钱。
柳老爷子私底下又来找过他好几次,都被很直接的拒绝。
最后一次的时候,他撂下狠话:“年轻人总是想事情太简单,柳家不想让你出头,你以为你能干成什么事?”
他年龄已经很大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一个最优秀的继承人,把柳家交给他。
他的儿子不成器,小孙子也只会小聪明,倒是这个从小住在温家的,居然成了气候。
就连柳老爷子都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教育不善,培养不出好孩子来。
可是亦如当初他一次次放弃了柳祁,现在他也被一次次拒绝。
他想使手段比他回家,然而柳祁的大本营在京都。柳家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况且就算想搞破坏,温家也不是吃素的。放孩子自己去历练,也不代表不能帮忙是吧。
几年过去,当初的小小的写字楼扩展开来,已经是很庞大的一个企业了,柳祁晋升为业界新贵,现在的他,早已不是柳家可以拿捏的了。
在京都的商圈中,他已经是投资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了。仪表堂堂、长相俊美,沉默寡言,但他做出的每个决策,都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不是没有世家看上他,想带回去做女婿,只是他不苟言笑,又不近女色,介绍女朋友时无一例外都不给面子的拒绝了。
据说有个同居许多年的女友,感情甚笃,不管参加什么商务酒宴,到点儿就要回家……泠然不是没感觉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对劲儿,这完全不是她之前预想好的母子情!
柳祁明明赚了那么多钱,可还是死皮赖脸留在她家里,侵占她的地盘,简直无耻。
事情到了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她一说出“给对方一点空间”这样的话,柳祁就又要发病。
在一个清晨,泠然一睁眼,就发现客厅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合同。柳祁一脸兴奋:“泠然,快过来签字。”
“什么啊?”泠然翻了一下,都是些资产的转让证明。
柳祁笑出了两颗大白牙:“我把我的公司都给你,这样我就是为你打工了。”
“我不要。”泠然断然拒绝,“而且如果你转给我的话,我就更有理由赶你出去了。”
柳祁不容决绝的抓着她的手按手印:“我可以给你赚很多很多钱,都给你。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分开的。”
她有什么办法!她也很绝望啊!
泠然很烦恼,很愤怒,她决定每天花天酒地败家,早日把柳祁败成个穷光蛋。
她学动画的,同班上的几个合得来的小伙伴有一个小组,毕业之后就一起搞了个项目。
动画烧钱啊,像他们这样刚毕业还不成熟的小工作室,是拉不来什么投资的,柳祁直接砸了800万替他们铺平了前面的道路,后期还有各项投入。
泠然说:“你别指望我能替你挣回来,这是你自愿投的钱,血本无归可别找我赔。”
柳祁笑得纯良无害:“怎么会,我是真的觉得你们很有潜力。”
如果要赔的话,把你赔给我就好了。
泠然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的瑟瑟发抖。
第30章
姜成益的霸总之路也在平稳开展进行,他留在了本地上大学,积蓄人脉,毕业后直接进了自家的公司。空降兵一开始质疑声也不小,后来他不负众望地把这些声音都压了下去,担起了姜家的担子。
姜爸爸有望提前退休,带着老婆在温爸爸温妈妈面前可这劲儿的秀,盘算好了要去哪里哪里旅游。
温爸爸:“你儿子没女朋友。”
姜爸爸:“我儿子是青年才俊,刚进公司就压住了那群老狐狸,果然是我的种。”
温爸爸很可惜道:“可是你儿子没女朋友。”
姜爸爸火冒三丈:“成益现在主要是拼事业,成家的事不着急。”
温爸爸摇摇头:“唉,谁让他没有……”
后面的话被截住了,姜爸爸吵吵闹闹要跟温爸爸决一死战,两个快五十岁的人老当益壮,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姜妈妈跟温妈妈笑着在一旁看热闹。
姜成益的女人缘还是如同原剧情一样可怜。
李家小公主高中毕业后自然是考不上什么像样的大学,李家本来打算送她出国,她哭着喊着不去,非要上姜成益的学校。
李家只好给她买了隔壁三本的名额让她去念书。
李晴晴在大学竟然过得还不错,她有钱,周围人都哄着她顺着她,她便更加不知天高地厚的去追姜成益。本来还是蛮横的想要用以前惯常的手段,阻止所有女人靠近她的猎物,而且用的手段更加不光明。
然而姜成益在榆林呆了几年,变得更冷静,更克制,也更加心黑了。整个大学期间,他愣是一点没抱怨,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自习,不给李晴晴接近的机会。
等到毕业后,他悄无声息的下了一盘大棋,给李家送上一份礼,撬走了他们15%的股份,让他们管好自己女儿。
李家就算是再宠闺女,也不可能让家族产业给她陪葬,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她不听,只好狠下心送她去国外待两年。
这不巧了吗,还是泠然之前看好的学校,她好心发了攻略给李晴晴,差点把李晴晴给气死。她讨厌读书,现在却还要继续读,还要跑到英国读。
没了李晴晴这个阻碍,泠然本以为姜成益稳了,不管是他的傻白甜助理,还是黑道御姐,总能拿下一个。
结果她卡着点儿去打听了,傻白甜助理进公司第二个月就被辞退了。在前一个月里,她把咖啡泼在了姜总身上,弄丢了两份文件,搞跑了一个重要顾客……工资直接被扣到了底薪,而且下个月,下下个月都被扣得一点不剩。
傻白甜梨花带雨哭着求姜总:“姜总,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求求你帮帮我吧。”
姜成益非常霸总的说:“我需要的是能为公司创造价值的人,而不是一个废物。你为公司带了的损失,一定要原价赔偿。”
傻白甜直接被骂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生怕他找自己要钱,连结算都没拿就跑了。
原剧情里两个人好歹甜甜蜜蜜过一段时间,现在直接开场就出局。
至于黑道御姐……泠然都没听他说过,哦,阿祁给她补充,说姜成益之前报了个警,在半路上见到一个有枪伤的漂亮女人,他当时直接打了110和120,并在电话中义正言辞的跟警察询问,能不能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他。
他怕被报复。
很好,姜霸总原剧情是个毒舌,在榆林中学上了三年,彻底变成了钢筋直男加毒舌,他不单身谁单身?
泠然很辛苦的想办法给他介绍女朋友。
柳祁巴不得姜成益赶紧谈恋爱,省的他的小姑娘天天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于是大公无私的把自己公司的单身女青年都一一推荐给姜成益。
过了几天,公司女员工集体上书:“老板,让加班我们也加班了,之前否决的idea我们也重新想了,您在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们真的不想去跟姜总相亲!“泠然忍不住拉胡玥出来吐槽:“小时候也没发现姜成益是个异性绝缘体啊!怎么现在成这样了?“胡玥从国外回来不久,语言上一下子适应不了,说话总是慢吞吞的:“他还没有女朋友吗?“泠然:“对啊,愁死我了。“姜成益什么德行小时候胡玥也是见过的,耿直的装逼犯,泠然没什么顾忌的跟她吐槽姜成益前几个失败的相亲对象,说的她口干舌燥。
胡玥也不知道为什么泠然会替姜成益发愁,但她一向很贴心:“没关系,我帮你想想办法。“泠然欣然答应,她心想,胡玥在国外那么多年,估计认识很多胸大腿长的外国小姐姐,说不定她们吃姜成益这一款呢?
然而过了几个月,她就接到了胡玥的电话:“泠然,你要做我的伴娘吗?““?你什么时候准备结婚了?““今天刚决定的。“胡玥好脾气的回答,”顺带着帮你把麻烦也解决了,我和姜成益要结婚了。”
……泠然震惊了,手机都掉在了地上。柳祁在一边,她扑过去按住他,让他听一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胡玥好脾气的对着电话又重复了一遍:“泠然,柳祁,你们都在啊,一起参加我的婚礼吧,请帖等会儿让姜成益给你们送过去。”
“不是,你也不用付出这么多……”泠然挣扎了一下,“帮忙也不用搭上自己啊。”
电话那边胡玥清清浅浅的笑出了声音:“你想多啦,我觉得姜成益挺好的,我很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句话,泠然莫名听出了一丝丝病娇的感觉。
她打了个哆嗦,不可能,肯定是她听错了。胡玥这样贤妻良母的小姑娘肯定是被姜成益那张脸给骗了。
挂断电话,泠然梦游一样对着柳祁说:“他俩这么快就准备结婚了?”
柳祁觉得好笑,捏捏她的脸:“怎么了,你不满意。放心,他们两个都是心里有数的人。”
泠然拍掉他的手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已经很习惯柳祁的一些亲密举动了,就像是温水煮青蛙,现在没什么感觉。
她继续发呆:我不是不满意,而是觉得世界太迷幻了。
翻翻剧情才发现,原世界中胡玥跟姜成益小时候根本不熟,在国内也没什么朋友,出国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自然是没有这份情缘。
现在这样,可真是歪打正着。
*
结婚的日子定的很急,胡家都在国外,一时回不来,主要是姜家在打理。
姜爸爸扬眉吐气,走路带风,还非要拉着温爸爸帮忙,显摆的意图非常明显,婚礼风风火火就准备好了。
泠然试穿伴娘服的时候,还是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偷偷跟胡玥咬耳朵:“你真决定好了?”
胡玥点点头。
她今天是第二次试穿新娘的婚纱,她身材纤细,该有肉的地方有肉,经过调整的定制婚纱很妥帖的包裹住她的好身材。
姜成益穿着得体的西装,被繁琐的事情弄得头大,有些暴躁的抓着一个负责人问:“这群人知道什么叫拿钱办事吗?我开出了这么多工资,不是为了让他们在这儿偷懒的!“泠然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想好了?“胡玥笑出了嘴角的小梨涡:“想好了。“她跟泠然比了个手势,然后笑盈盈的上前挽住了姜成益:“累了吗?我拿水给你。“姜成益顿时有点不自在的放低了声音:“我没事儿,你管好你那边就行了。“泠然瞥见了他背着手紧张,耳根通红,还佯装自然,啧啧两声:“嘿,果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姜成益这样的也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能收拾姜成益的除了胡玥,还有他的丈母娘胡妈妈。胡妈妈包了一个大红包,不要命的说好听话,把糖衣炮弹哄着姜成益签了婚前协议,把两个人的婚前财产分的清清楚楚。
做生意的,大家都懂得这些,只是胡家未免也太谨慎了。
胡玥牵着泠然的手给她说明原委,泠然这才知道,胡玥的父母居然在好几年前就默默离婚了,闹得并不大开心。两人在国外各自组建了自己的家庭,胡爸爸的新夫人怀着身孕,他便顺理成章没回国参加大女儿的婚宴。
“那是要谨慎些。”泠然颔首,“不过姜成益,你也可放心,他不是那样的人。”
胡玥咯咯笑出声:“我听说了他的事迹,就知道了。”
一想到自己曾在胡玥面前把姜成益的老底抖露的干干净净,泠然就有点慌张。阿弥陀佛,希望小夫妻俩日后别串通起来搞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软炸兔糕灌溉的1瓶营养液,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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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婚礼的结束,是一段美好关系的开端。
泠然累的不轻。结束之后,她跟柳祁一起回温家的老别墅。这些年,他们一直定居在京都,一年中并不能常常陪伴着温父温母,也是趁这个机会多在家待几天。
温妈妈煮了浓浓的醒酒汤,给他们一人一碗,以前温爸爸在外喝完酒回家的时候,不管多晚,她都她会守着给他煮上这样一碗汤,怕他第二天起床头疼。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夫妻一直如此恩爱。
温爸爸有些醉醺醺的,姜成益和胡玥这两个小辈,他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今天感慨良多,一直唠叨着:“这么年轻就遇到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挺好,挺好的。”
他眼光一向很准,看得出婚礼上的一对小夫妻不是在做戏,是真的有感情。多好啊,从此以后,世界上又多了一份羁绊。
说着说着。他突然转过头问:“你们俩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办事儿啊?”
泠然:“???”她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阿祁脸上漾起一抹笑:“温叔叔,不急。”
不是,什么急不急,她怎么有点听不懂呢。
温妈妈嗔怪道:“你们年龄也不小了,早早领了证也叫我和你爸放心。”
泠然有些气急败坏的反驳:“你们胡说什么呢?喝多了吧,我跟阿祁哪有什么。”
柳祁脸上的笑僵住了。
小年轻的事,温爸爸和温妈妈也不好多说什么,悄悄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柳祁低头想要扶住个头只到他肩膀的小姑娘:“今天太晚了,该睡了。”
许是酒意上头,泠然终于忍不住了,准备把一切挑明。
“阿祁,我们不可能的。你现在想要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更大的世界,只是一种依赖。”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冷静很诚恳。
这是她的真心话,准备了很久的真心话,她没办法就这样糊糊涂涂的把小系统捆在身边。
爱只是一种短暂的荷尔蒙冲击下的情感,对她这样活得很久很久的人来说,爱带来的伤痕会令她发疯,令她心碎,远远超出能带给她的快乐。这种欺骗,她难道还没有经历够吗?
更何况,柳祁是小系统在这个世界的投射,他什么都不懂,就像一张白纸,他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拥有美满的家庭和幸福的一生,这些都是她没办法给的。
泠然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她早就给自己决定好了,只走心,不走肾。
“我从来都知道我要什么。”柳祁执拗的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要把她揉到骨子里一样,声音低沉喑哑,他一字一句地说,“泠然,我爱你。”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泠然的耳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我想要每天和你一起看清晨,看日落,为你做早餐。泠然,能够遇到你,是上天赐给我最大的礼物。”他虔诚的说,“遇到你之后,我才从一片混沌中醒来,才觉得活着是多么快乐的事情。泠然,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会永远爱着你的。”、泠然闭眼,她不愿听到永远这两个字。
下一秒,柳祁突然俯身吻住了她。
他早就不是年轻的男孩子了,身上还穿着笔挺的西装,不说话的时候冷静又凌冽。可是他的吻技却很青涩,泠然却被这份青涩轰的大脑空白了三秒。
没有感受到抗拒,柳祁心生欢喜,不容拒绝的深入,和她唇齿交缠。
泠然有些失去控制的后退了半步,然后被柳祁搂上了腰肢,固定在原地,不易不挠的亲着她。泠然睁大眼睛,对上柳祁专注的、温柔缠绵要溺死人的眸子。
“爱”是多么美好又热烈的字啊,这句话像火,一下子灼热了她的心尖,击碎了她的顾虑。
越纯真就越动人,哪怕是无情的神明,也总会被最忠实的信徒打动。这一瞬间,泠然可耻的承认,她心动了。
这份心动或许早早就开始了,只是一时被压制着,按捺在心底陡然间爆发出来。
泠然飞快地推开阿祁,逃一样的飞奔上楼,然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颤巍巍把头磕在墙上,重重敲了两下,捂住嘴唇,干干的笑了几声。
她彻底清醒了。
她好像并不抗拒阿祁的拥抱。
她好像已经习惯和阿祁一起生活了。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了自己的小系统。
*
那天晚上的表白之后,两个人又回到了京都。
柳祁表白心迹之后,被泠然没头没脑的甩了下来,他害怕吓到他的小姑娘,决定给她时间慢慢接受自己。
反正,以后的以后,她的身边都有自己,他愿意慢慢等。
泠然却有点猴急。她心态转变之后,总觉得阿祁无时无刻不在诱惑她……她以前可真是个木头,单身男女青年住在一起,荷尔蒙爆发真不是盖得,她好想立刻马上扑倒他。
呜呜呜,她不是人,她就是个禽兽。
泠然自己别别扭扭一阵,总觉得直接跟阿祁说“我们在一起吧”,显得她反复无常特别渣,于是决定很有仪式感的给他一个惊喜。
她托胡玥的朋友在国外买了一份特别花心思的礼物,打算送给柳祁,她相信,阿祁看到之后,就一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是,没错,老娘就是喜欢你啦!”
晚上订好了要出去吃饭,至于吃什么,泠然倒是不怎么在意了。就着柳祁那张脸,真是吃什么都下饭。
她花了小心思打扮的美美的,活蹦乱跳的下楼,走到小区外面等着。柳祁把车停到了对面,正向她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他今天穿的西装可真帅啊。
泠然笑眯眯的,阳光从她头顶的树荫照到她的头发上,金黄明媚,柳祁的嘴角不自觉带了一点笑。
突然有一辆汽车,失控的朝着这个路口飞速驶过来,明明到了红绿灯口,却一点没有减速的征兆,直接冲着柳祁开了过去。
几乎是下意识地,泠然飞扑过去,推开了柳祁。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直接腾空飞起,然后重重落在地上,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好疼。
丰富的经验告诉她,这次好像有点严重了,怕是要直接结束这个世界。
泠然很费力的睁开眼,然后看着阿祁疯一样的抱住她,他好像要哭了,眼泪落在了自己脸上。
明明感觉不到,可是泠然心里很难过。
她一开口,喉咙里的血就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可她还是很费力的说:“阿祁,照顾好爸爸妈妈。”
柳祁在声嘶力竭的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意识逐渐陷入模糊之前,她挣扎着说了最后一句话:“阿祁,一定要多去看看这个世界啊。”
不要为我伤心,我们还会遇见的。
这一句,她已经来不及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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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然死后,所有人都以为,柳祁会发疯。
可他没有。
他如此妥贴的安顿好了情绪失控的温家父母,安排好了泠然最后的送别悼念会,花重金把泠然的尸骨安葬在了一座风景优美的山上。
他把公司从京都迁了回来,留在了长湖市,沉默而坚强的做着温爸爸和温妈妈最后的心理寄托。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过去,大家逐渐走出失去泠然的悲痛中。
姜成益和胡玥还是会时常抱着花来看泠然,常常跟她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生了一对双胞胎,遗传了姜成益的坏脾气,和最爱胡玥的习惯。
泠然动画工作室的小伙伴终于把动画卖了出去,在市场上一炮而红,他们抱着光盘,来到她的墓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温爸爸温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遭到了重大的打击,可他们相互扶持着,也慢慢走了出来。
柳祁愈发的沉默。
他不结婚,也没什么朋友,每天除了工作,陪陪温家父母,就是在土地里艰难的种着一种很奇怪的种子。那是泠然托胡玥送给他的礼物,那是她唯一留给他属于他的东西。
荒芜的花园逐渐长出一株株盛大的玫瑰。
所有人都以为,他渐渐走出来了。
可温家父母接连去世后,他操办完丧事,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一生,他去过戈壁滩大沙漠,看过白皑皑大雪,在海上漂流旅行,走过最热闹的街头,路过最荒无人烟的山脉,他始终一个人,从年少有为的年轻人,变成了沉默的中年人。
他终于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直到姜成益和胡玥去给泠然送花,才发现,她的坟头遍地开满了红色玫瑰。另一旁,多出了一个墓,墓上一块碑,只写着两行字:“你说的我都做到了,我去看了这世界,可到头来,我还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最快乐。”
有她在的十六年,是他后半辈子所有的美梦和奢望。没有她的日子,他终于撑不下去了。
胡玥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两个那么好的人,生前黏在了一起,现在终于也再不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朋友的10瓶营养液,感谢小可爱们的评论,我会继续加油哒!
明天是新的世界啦
第32章
泠然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系统空间,杨梅主管焦虑的原地打转。
“我就不该听你的,这次也没成功,你还神魂受损。要不就算了吧,你这次帮了他,温养了他的神魂,他轮回到下个世界也会生活安稳,你就别再想着把他找回来了。”
泠然有点虚弱的摇摇头。
那辆失控的车,真的是意外吗,她隐约有些怀疑,却抓不到什么证据。好在她任务完成了,姜霸总看样子对自己的爱人很满意,所以哪怕她身死,也能顺利脱离世界。
只是,她太遗憾了。
谁知道结束会是这样猝不及防。最后一刻,她也没能表白心迹。
她送给柳祁的礼物是国外一种大玫瑰花种子,原本想着他们会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浪漫,可以慢慢来在一起,现在想想却觉得自己没事找事瞎矫情。
下个世界,记忆洗牌,一切清空,可她现在就像是疯魔了一样,想要再去看看,阿祁还会喜欢她吗?
如果他不愿意的话,自己就当之前是做了一场梦,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他是愿意的,泠然想,自己一定要早早告诉他:她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
杨梅没办法,只好依了她。白光一闪,失重感袭来,她身影消失,进入下个世界。
*
睁开眼的时候,泠然觉得头疼欲裂,这大概是神魂受损带来的影响。不光如此,稍微一动,身体上各处就有酸疼袭来。
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许久,半天也没人进来,叫了几声,外面也没人。
等到适应了这具身体,她终于挣扎着坐起身来。
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身下一张床,和床上破败的一床被子,什么都没有,妥妥的家徒四壁。
泠然走出去,到了院子里,就着水缸里的半杠水,照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算是一个清秀小佳人,十六七岁,还很稚气的模样,身体瘦弱,头上缠了好几圈绷带,带着一些病气。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故障,泠然接收不到这具身体残留的意识,也无法对话原主,只能大概猜测,自己之前应该被照顾的很好,只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照顾自己的人不见了。
泠然腿酸疼,站了一会儿就累得慌,她很勉强地绕着各个屋子转了一圈。这房子修建的很不错,青墙白瓦,都是好料子。可是里面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只留下些不值钱的、又笨重的大家伙。
走过院子,是前厅,竟然是一家铺面。
泠然闻着浓浓的苦涩药香,猜测这大概是个医馆。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这个医馆的病人,还是这家医馆主人的自己人。那大夫到底去哪儿了?为何不见她的父母?
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妇人两手拎着布袋子回来,看到泠然,连忙扑过来,大呼小叫的把她拉到了后院,啰啰嗦嗦叮嘱她:“小姐听话,不能往前厅去,也千万别往外边跑,方大夫也不在,以后谁护着你呢?”
她说着说着有些动情,然后开始给泠然上药。
从老太太的口中,泠然大概听懂了,她叫方泠然,父亲是个大夫,开了一家医馆,医术高超,家里条件还不错。
关于原主,呃,没有什么人设可言……她是个傻子。
大约是因为在娘胎里憋久了,从小就痴痴呆呆,她的亲爹方大夫也治不了。
这不是上个世界阿祁的那种傻,是真的不认识人、也听不懂话,只会乐呵呵自己玩自己的,吃喝拉撒都要别人帮忙,关键是四肢健全,皮的不行,一刻也离不了人。
前些日子,方大夫被歹人算计,说他谋财害命,他便被官府抓了去,方家的东西也被搬空了,就连原本照顾泠然的两个仆妇都跑了。
瞎眼的老妇人不是方家的下人,只不过曾经受过方大夫的恩惠,捡回一条命,于是悄悄过来帮忙看顾泠然些。
只是她到底还是要做事养活自己的,也不能时时看着泠然。所以不过一时疏忽,原主昨日就被人打了,本就身体孱弱,直接一命呜呼了,这才换了泠然来。
不知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情,只可惜原主是个糊涂的丫头,受了欺负也记不住人。
老妇人给泠然做了饭,就得回自己家洗衣做事。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很不放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留她一个人在家里。
泠然吃完饭,歇了一会儿,觉得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具摇摇晃晃的身体,咬牙推开了门,准备出去看看。
她毕竟是有任务要做的,不能老待在家里,这虽然安全,可也同外界失去了联系。
而且据老妇人说的,方老爹被关进了大牢,自己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起码也得去见他一面吧。
街上热闹得很,有糖人做的特别好,泠然站在一边看了许久,被做糖人的老板吹胡子瞪眼赶走了:“去去去,一边去,不买别影响我生意。”
旁边几个小孩儿,哈哈哈嘲笑她:“小傻子,你爹现在被关进了大牢,你哪有钱买这些?”
没想到这些小孩子竟然认识原主。
泠然随口瞎诌:“起码以前我爹天天给我买,你爹给你买糖吃吗?”
小孩子挠挠头,还真没有。
不是每户人家都同方大夫一样舍得在孩子身上花这些钱。泠然自幼痴呆,又没了亲娘,方老爹处处补偿她,往常何止是这糖人,就连兰桂酒店的烤鸡腿,每天都要给她买个吃。
对于寻常百姓家,现在世道艰难,有口吃的就不错了,糖人这种东西实属穷人家的奢侈品,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舍得买,平日里也只能看着嘴馋罢了。
小孩子恼羞成怒,拿石头砸她:“你们那都是黑心钱,拿着我们的血汗钱享受,你爹活该被关进去。”
泠然这下是真有些糊涂了。
老妇人跟她说,方老爹是个顶顶善心的好大夫,绝对是被冤枉的,可这大街上,就连小孩子都嘲笑她,说她爹是个黑心大夫。
究竟谁说的是真的?
别说,小孩子拿石头砸人还挺疼的,泠然脑子够灵活,可这具身体跟不上,东躲西藏还是被敲中了两下,眼看着这群熊孩子越来越带劲,她有点生气,就挑着地方躲。
果不其然,石头不长眼,一下子敲到了旁边好几个摆摊的小商贩摊子上,哗啦啦,还有一个掉进了卖糖人的小贩锅里。
泠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见着缝儿就溜之大吉。
果然,这小贩大概也知道她方家现在一穷二白,骂了她几下,也不去追她,而是捉起了那几个臭小子。
听着后面小孩子被揪起来哭天喊地的哭声,还有糖人摊主粗着嗓子让叫家长的骂声,泠然心里很是舒坦。
转过弯儿,路过一家酒楼,这下子泠然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些熟悉的记忆,是这具身体的记忆。这家酒楼是莲花镇最气派、味道最好的饭店,好几道招牌菜:干炸丸子,砂锅白肉,盐水鸭肝,红烧肉……香味儿直直的往鼻子里钻,泠然有点稳不住了。光是闻着味道,就能想象这肉焦黄油亮的色泽,外酥里嫩的口感,一口咬下去,里面还沾了些美味的汁水。
她突然好想吃肉。
可惜一分钱没有,泠然叹了口气,使劲儿吸了两口浓浓的肉香,然后可怜巴巴的继续走。
好巧不巧,这酒楼隔壁就是一个卖肉的摊子,摊子旁边站了一个清瘦的年轻人,大约是摊主不在,他一个人默默地盯着肉发呆。
这人生的清隽,眉眼淡淡的,宛如一幅山水墨画,轻描淡写,却恰到好处。穿了一席朴素的长衫,大概是个读书人,很有些书香气质。
若是再加一把扇子,就有些像是话本上的翩翩公子。
泠然闲着没事,凑上去跟人家闲聊:“大哥,你也买不起肉啊。”
年轻人回头惊异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这一笑,带了些尘间的烟火气,倒像是走到现实世界来了,还莫名带着些熟悉感。
泠然还没琢磨出这抹熟悉感从何而来,就听见他问:“你呢?”
声音也好听。
不过看起来是真穷,估计跟自己差不多。泠然一摊手,很哥俩好的套近乎:“我也买不起,但我很想吃,卖肉的老板脾气好不好,能赊账吗?”
年轻人摇头。
泠然不肯放弃:“等下试试呗,我们俩一起问,说不定他就同意了。”
这时候有个妇人过来喜气洋洋的说:“二两肉,就这一块儿,肥肉相间的。小李,我家今天大孙子满月,给我便宜些可行”
年轻人走了两步,到了摊中间,掂起刀,手起刀落,剁下来一块肉,称一称,半点不差,利利索索的递给妇人,嘴上像是抹了蜜,说话特别好听:“瞧您说的,您时常光顾着我的生意,合该送份礼的,这肉我收您一半钱,您可别嫌弃。”
仙人落地成了生意人,这转变太大,泠然一时蒙了。
她目瞪口呆,原来这叫做小李的年轻人就是屠夫,可一点儿也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忘记设置时间了,晚了一会儿,明天一定准时。
以后都0点更新好不好,虽然有点点晚,不过大家可以第二天起床看。
第33章
妇人眉开眼笑,心情很好的掏了钱,还从篮子里给他掏出几个红鸡蛋来,放在他的案子上,又听了几句喜庆话才走。
等到妇人走了,泠然咽了口水,眼巴巴说:“你就是屠夫呀。”
年轻的屠夫刀子一沉,直直的劈开一块带骨头的肉,声音清脆,他专注手下,头也不抬回答道:“是。”
泠然:“小李呀,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买肉能不能给我便宜些?”
李明祁顿了顿,抬头有些戏谑的问:“你想拿什么付钱,我这儿可不兴赊账。”
泠然垂头丧气。
这个时候,杨梅主管突然给她发消息:“这次我可是一看到玲珑锁亮,就立刻通知你了,这是你家阿祁,你听见了吗?”
泠然再三问:“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哇。
她绕着屠夫转了几圈,满脸姨母笑。这个世界的小阿祁可真不一样,成熟了很多,不过还是一样好看。
李明祁被她这样的举动搞得有些纳闷儿,干脆手上停下来,抬头看着她,想知道她想干什么。
泠然停下来:“不赊账不赊账,我把自己抵给你,你给我肉吃,我就跟你走。”
李明祁手一颤,刀子差点歪了,糟蹋了一块好肉,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丫头。
没错啊,看长相个子,就是方大夫家那个傻闺女,怎么今天说话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个点儿没什么生意,李明祁也就放下刀,起了兴致,不动声色跟小丫头套话:“想吃肉,让你爹给你买啊。”
泠然脆生生大喊:“爹!”
得,还是个傻子。
李明祁扭头不管,泠然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大喊:“爹爹爹爹,我要吃肉。”
周围来来往往的过路行人被这声音吸引过来,有几个人认得泠然,科普说这是方家的小傻子,年纪轻轻的屠夫小李,常年在西市卖肉,大家更是都熟悉的,指指点点打趣。
有个人说:“小李,人家小傻子都叫你爹了,给她一块肉又有何妨?”
李明祁也不恼,慢条斯理回道:“叫你一声爹,给我一百铜钱,这等好事儿,搁我我能把你给叫的吃不起花酒。”
哈哈哈哈,众人一笑而过。
等到看热闹的人都散开了,李明祁的脸色显然同刚刚不一样了。他用一根指头戳着泠然的脑袋,把她从自己腿上移开,很冷酷很无情的说:“撒娇卖乖,哭天喊地,你爹那个憨人吃这一套,我可不吃,别想着我会心软。”
泠然侧着脑袋问:“那你刚刚还给那个婶婶便宜。”
李明祁倒也不避讳,总归是个傻子,说给她也没什么:“她女儿在知县府上做丫环,被收用当了姨娘,常常补贴些家里。她手头上有钱,常常往我这儿买肉,给她说些好话,便宜的几十铜钱也无妨。”
他斜着眼儿瞧了泠然一眼,敲了她脑袋一下:“你家现在家徒四壁,我赊账给你,一分钱要不到。赔本生意,傻子才做。”
泠然笑嘻嘻:“不赔本不赔本,我给你做丫环,你给我肉吃就行。”
李明祁这下子是真有些头疼起来,这小丫头说她不傻,愣是听不懂自己赶她的意思,若是说她傻,可她又偏偏像个橡皮糖,黏上就不走。
唉,今日果然破财。
李明祁心里哀叹一句,然后不情不愿的把旁边去下来的骨头给她取了两根,然后丢给她,扭头不看她,有些心痛道:“快走快走,我这算是仁至义尽,你以后若是发达了,也别忘了我今日给你的恩情。”
他在心里小气吧啦的算账,这骨头若是给饭店那边送去,还能得些铜钱,如今给这丫头,八成是讨不回什么好处。
罢了罢了,就当做善事,不求回报。
泠然趁着他扭头,得意洋洋拿起骨头就跑,生怕他反悔。
一边跑一边跑一边喊:“小李真好看,又心善又好看。”
说话一点都不影响她的速度,泠然跑出了这具身体的极限,像是身后有恶犬抢她的骨头。
可别说,依这个世界阿祁的脾气,说不定还真能做出反悔的事情来。
*
阿祁还是有几分良心的,给的骨头上多多少少带着些零碎的肉,泠然生怕自己这个三脚猫厨艺搞砸了,连好不容易抠来的肉都吃不上,于是眼巴巴等着瞎眼老妇人来。
老妇人来了,看到案板上的肉骨头,听她说了白天的事,果然又惊又喜,盯着泠然瞅了好久,瞅得泠然心里发毛,以为要把自己当妖孽去祭天。
结果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抱着她嚎啕大哭,说着:“老天有眼,小姐终于好起来了。方大夫若是知道,恐怕也会高兴地不得了。”
泠然:原来她才发现自己不傻了啊。
她哭了好久,那只不中用的眼睛烂软软的,泠然拿了纱布给她擦拭。
老妇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姐歇着就行,我怎么能麻烦小姐给我擦眼睛呢。”
泠然摇摇头:“我早不算什么小姐了,若不是阿婆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阿婆你能不能多给我说一些爹爹的事情,我这一下子脑子明白过来,可好些事情还不知道。”
老妇人一遍生柴火煮汤,一遍慢慢的说着话:“方大夫是二十年前来到我们莲花县的,孤身一人,手里有些盘缠,租下了这块地方,开了这家医馆。当时简陋的很,也就你爹一个人忙上忙下。”
她悠悠的说起当年往事,平添一份怅然,“方大夫医术特别好,当时我们县上大大小小都知道他,有了些疑难杂症都找他。他心底也好,有些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银子来,他也会宽限些时候。我当初就是被你爹救了一命。
你娘是吴家的小闺女,当时她亲娘不做人,好端端要卖了闺女去那不正经的地方换银子,你爹好心把她买下来,后来就娶了她当媳妇,说起来也是一桩好姻缘。
只是你娘福薄,身体也不好,生你的时候难产,方大夫急的不得了,到处求人,到底还是没能救回她来,你也从小脑袋不灵光。”
说到这儿,老妇人念了一句阿弥陀福:“好在小姐终于好起来了。”
“那我爹为什么会被官府抓走?”泠然问出了很关键的问题。
“官府说申家老太婆是方大夫害死的,怎么可能?方大夫医术高超,心地又好,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老阿婆显然是方老爹的脑残粉。
申家,泠然默默记住了。
她又试探性问:“那阿婆你有听说过什么传言吗?依你之见,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老妇人想了一下,愤愤不平骂道:“知县家的公子于州是个混蛋货色,肯定是他撺掇知县老爷把方大夫抓走了。”
“那于州无缘无故,为什么跟我爹这个大夫过不去?”
老妇人回头看着泠然,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说明原委:“我听说那个混蛋,看中了小姐,想带回去做妾,方大夫自是不愿意的……”
敢情还是红颜祸水这出戏码。
泠然摸摸自己的脸,颇有些纳闷儿。难不成自己这副清秀的小白花的样子,在莲花县特别吃香?
骨头汤熬好了,泠然给自己盛了一碗,又给老妇人盛了一碗。
老妇人连连推拒,最后被逼的无法,才捧着喝了,只是绝不肯吃一口肉。
喝完汤,老妇人满脸难色,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我女儿远嫁去了隔壁县,如今她生产在即,我本来不打算去的,只是如今你也能照顾自己,我略放下心,还是想去看我女儿一眼。”
这是人之常情,泠然很理解,点点头:“阿婆莫要担心,去便是了,不用担心我。”
今天阿祁给了她两个骨头,煮了一个,还剩一个。泠然取了案边另一个,递给了老妇人:“您这段日子帮我,我却没什么能拿出来谢你,若您不嫌弃,便拿去吧。”
老妇人感动的又要哭,好不容易被泠然劝住了。
待她走后,泠然把锅里剩下的肉汤盛了出来。
她一边喝一遍头疼,若方老爹真是被冤枉的,自己可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出来,也算帮原主还了养育之恩。
倒是可以先从于家公子那边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茫蔓小可爱的1瓶营养液,明天见呐
第34章
第二天一大早,泠然起床,随便收拾收拾,准备出门打探一下消息。
她也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衣服只有身上这件脏兮兮的破衫,家里连块香胰子都没有,她拿清水抹了抹脸,坐在门口把脸晾干,擦擦手就出门了。
清晨的气息清新富有朝气,卖菜的商贩多,此起彼伏的吆喝着,街道上很是热闹。
泠然身体还虚弱,走的慢吞吞的,一边眼观八路,一边支楞着耳朵,收集着各路信息。
虽然听到了许多无聊的八卦,例如陈家小子是个混小子,偷他老娘的钱去赌,王家的大闺女说了好亲事,真叫人羡慕什么的。
这些信息凑在一起,慢慢拼起来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她现在所在的莲花县并不算穷,这世道太平安稳,商贸繁荣,路过一家书院,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里面朗朗的读书声。
总的来说,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都是比较低的,但凡家里有点钱,都是更希望送孩子去读书,若是考中了秀才,,就可以免除一家的赋税,很值当的。
泠然又想起了阿祁,对了,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姓李。
他生的还是这般清朗,大约这一世家境不太好,不然也不至于没有考取功名,而是待在西市做个屠夫。
不过做屠夫也没什么不好的,天天都有肉吃。
泠然想着想着,嘴巴里又浮现出昨天骨头汤极鲜美的味道,脚步一拐,往西市里去。
走在半道上,前面一群人围在一起,兴是有什么热闹可以看,泠然自然不肯错过,她凑过去,发现是一个姑娘跟卖包子的吵了起来。
这姑娘生的好看,不大像是温婉的大家闺秀,看起来开朗,穿着打扮也很利索。泠然闭着眼感受了一下,惊喜的发现这个女子竟然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
天呐,什么运气,半路看个热闹都能遇到任务对象。
姑娘说:“你这包子,昨天卖五文钱一笼,今天对着这个人却卖八文钱,这样不讲诚信,生意怎么做的更长?”
有道理,泠然跟着点点头。
那包子铺老板回答:“我卖包子,愿意卖多少就卖多少,现如今涨价了,对谁都是八文钱。你不愿意买,不买就罢了。”
似乎也没错。
古代又没有什么市场监管,卖多少钱还真是全凭心意,再说了,人家合法涨价,不算什么过错。
这姑娘颇为不赞同的说:“你是开包子店的,大家都为你捧场,你也是赚着大家伙的钱,为何不能为着大家伙儿着想着想。”
包子铺老板已经不大耐烦跟她讲话了:“我做生意的,又不缺斤短两,爱买买不买拉倒,你还想我做什么?”
姑娘像是完全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不满,很认真的说:“我算了算成本,你这包子,卖三文钱一笼也是赚钱的,五文钱已经是赚了许多,你为什么不能降价三文呢?大家都知道你的仁心,自然会来给你捧场”
看热闹的都起哄道:“好啊你个王老板,白白赚我那么多钱,快还我。”
气运之子、气运之女在小世界中相当于开挂,他们会非常容易获得别人的赞同和好感,即使这番话听起来站不住脚,多的是人在下面应承。
包子铺的老板结结巴巴想拉着她跟她说自己的店面成本,自己多辛苦,可是都被淹没在了一众嘲讽的声音中,气的脸面都涨红了泠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算数算的这么好,怎么不自己开家包子铺,每天早起晚睡,卖三文钱一笼的包子啊!”
她声音大,又很清脆,大大咧咧喊出来,这女侠一下子就听见了。
姑娘走了过来,泠然发誓,自己在她脸上看到了很明显的“厌恶”两个字。
哟,是方家的小傻子,周围看热闹的人当中,有几个认了出来,交头接耳讨论着方大夫被抓的事情。
姑娘听到了,居高临下看着她,用说教的语气道:“你是方大夫的女儿?果然,你已经被你父亲的贪财自私所影响了,你可知道现如今有多少百姓吃不上饭,有多少人快要饿死了。现在说出这些风凉话,你可真是……”
她很无奈的摇摇头,像是在说孺子不可教也。
“道理我都懂。”泠然眨着眼反问:“可是我爹和这个老板又没有抢他们的饭吃,我爹靠给人看病挣钱,包子老板靠手艺挣钱,不偷不抢,这也能叫自私?”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在这个世界上,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能力心怀天下,愿意牺牲自己拯救世界。大多数的普通人,只需要努力做个好人,就是对世界最大的贡献了。
姑娘一时语塞,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痛心疾首的说:“你爹为富不仁,你没有吃过苦,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当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若是你亲眼见到了真正的穷苦人家,又怎么能心安理得……”
泠然打断她:“说别的都行,为富不仁怎么可能?我家现在都被搬空了,我现在连苦都没得吃,只能喝西北风,你倒是看看我,可怜可怜我。”
女侠彻底被她这个不要脸的样子气蒙了,电光石火之间,泠然突然接收到了关于这个世界的原剧情。
这位姑娘确实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名字叫做齐玲儿,是一家开武馆的夫妇的独生女,她自幼便听了许多江湖侠客的传说,于是偷偷跑了出来,到处行侠仗义。
莲花县就是她最重要的一站,在原剧情中,她在莲花镇仗义执言的时候,遇到了脑子有毛病跑到莲花县视察民情的男主——三皇子殿下。
莲花镇副本只是女主光辉灿烂人生中的一个踏板,原剧情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详细的说。
后面的剧情非常匪夷所思,大致是女主的独特在京城中引起了广泛关注,皇帝的各个儿子都爱上了他,大家都觉得“哇这个女人好优秀毫不做作”。
她后来嫁给了三皇子,凭借着三皇子妃的身份帮忙判了很多案子。她判案两个特点:1,富的总是比穷人坏。2、她认识的人总是有着各种苦衷。
女主到处伸张正义,造成了许多起冤案,这也正是导致世界崩溃的重大原因。泠然这次的任务就是保证女主不要造成那么多冤案。
泠然抬头看着怒瞪着她的齐玲儿,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地在叭叭叭说话,觉得脑袋上纱布包裹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疼。
妈啊,这比姜霸总的毒蛇还可怕,好想把这个女人的嘴堵住。
这时候,突然不远处走来一位穿金戴银的公子,后面跟着许多个奴仆,走路大摇大摆,颇为嚣张。
他身后的奴仆也很肆意的大喊:“于公子来了,快让开。”
泠然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个就是知县家的公子于州,传说中看上了她的美色的二世祖。
她站在原地咬手指,有点着急的想,要是他当街抢人怎么办,自己跑的了吗?
不过女主就在自己身边,她自诩正义,会不会救自己?
泠然想的深远,可于州远远地看到了她,就颇为嫌弃的拿扇子挡住了脸:“你这傻子,怎么也上街上来,若敢再拿泥巴扔我,我就把你跟你爹关在一起。”
泠然沉默了。
果然,老阿婆说的不全是对的,最起码,于州肯定不是想把自己抢回去做妾。若真说是因为自己关了方老爹,倒说不定是原身扔泥巴惹怒了他。
她很无辜的眨眨眼,然后把手背在身后,很老实的样子。
于州这才放心,收了扇子,走到齐玲儿身边,很是义正言辞的说:“齐姑娘,几天没见,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儿?”
齐玲儿这时候倒是闭嘴了,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不肯说话。
于州就喜欢她这样,激起他浓浓的征服欲和保护欲。
刚刚还围着看热闹的人很快被驱赶走,一个奴仆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这公子。
金银公子一听,满面春风道:“齐姑娘,你早告诉我,又何必跟这些不懂事儿的贱民们计较。”
他示意奴仆掏出两块沉甸甸的银子递给包子铺老板,很大方的说:“不用找了,补贴你的,这些日子,包子卖三文钱一笼。”
这可是大手笔,包子铺老板接了,连连说道:“谢于公子,小民必当把这包子做的实实惠惠的。”
钱到手了,一切都好说,他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泠然羡慕了,有钱真好。
齐玲儿达到了目的,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真正的劝服了包子铺的老板,她蹙着眉头:“于公子,你这样拿钱砸人,却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虽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可是却是撩妹的终极大法。更何况,齐玲儿原本的问题根本不成立,商人逐利,这是物质的根本特性,忽略人性而一昧追求真善美,本就是强人所难。
齐玲儿还在摇头,声音娇软了些,不像是埋怨,倒像是撒娇:“于公子,我不喜欢你这样。”
于州骨头都酥了半截。
泠然很不解风情的举手:“我喜欢,于公子,可否拿钱来砸我。”
于州唾弃道:“要砸我也只会那泥巴砸你。”美人讲起道理来顾盼生辉,天真的可爱,哪是这个混丫头能比的。
于州继续围在她身边说些俏皮话,逗她开心。他说就说罢了,还要靠着贬低无辜的人来衬托齐玲儿。
比如在一旁灰头土脸的泠然,从相貌到智慧再到人生格局,通篇都在赞扬齐玲儿直甩泠然八条街。
齐玲儿虽享受这种被人花团锦簇的夸赞的感觉,可方泠然是个傻子,拿她来比较,也并不能让她有多开心。
可没办法了,于州公子脑子里除了红玉楼的楚楚姑娘和他亲娘,一时间也就想得起面前这个脑子不管用的方家丫头。
泠然听得只想翻白眼,知道这两位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搭理她了,若是现在提起方老爹,齐玲儿这个女主铁定又要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弄不好是弄巧成拙。
于是她转头跑了。
第35章
到了西市,又是像昨天那样,泠然路过那家饭店,挺胸收腹,吸了好几口仙气,然后直奔小李的肉摊。
李明祁今天穿的短褂,大约是刚干完活儿,头上还冒着些汗珠子,倒是有几分卖力气的模样了。
他一手提到,一手按住大块待切的肉,胳膊上的肌肉紧实有力,游刃有余。
这时候生意不错,好些个人围着他,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很喜欢来李明祁摊上,还能图什么呢,就是图他长得好看,听他说些好听话,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半天也不走。
泠然心里酸的很,却也知道,现在自己对小系统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他在这个世界是实实在在活了这么些年,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她不欲上去添乱,就自己找了个墙角蹲着。
这一蹲就是许久,腿有点酸,泠然干脆坐了下来,靠着墙根打了个盹儿。
昨晚有些冷,她又只有一床再破不能的被子,泠然甚至怀疑里面的芯子是柳絮做的,一点儿也不保暖,她一晚上又冷又困,却昏昏沉沉的睡不着,冻得直打哆嗦。
眼下日头正好,暖洋洋的,泠然把裙摆撕了一块儿盖住脸,睡得舒舒服服。
等到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半落,在略显空旷的街道映出一片昏黄…
天色很晚了,在古代,除非富贵人家,否则是不大舍得点灯的,这个点儿,忙完白天的活儿,就该吃完晚饭准备歇息了。
街上不见几个人,泠然睡得身体有些僵硬,揉揉眼睛踢踢腿,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她定眼一瞧,自己面前竟然放了一个破碗,不知是谁扔过来的,里面还有三五个铜钱。
这是把她当做讨饭的了?
别的不说,这乞讨还挺有前途的。
泠然兴高采烈地收起来,打算趁着包子铺降价,去捡个便宜。
对面的摊子都收的差不多了,屠夫的摊子还摆着,泠然贱兮兮上前:“小李,怎么还不收摊,是不是今天生意不好?别难过嘛,我请你吃包子。”
她就这么随口一说,谁知道李明祁当真抬起头,认真答应道:“行啊,现在就去?”
他今天自己像是着了魔一样,没事儿的时候,眼睛总是忍不住往对面瞟,不知不觉盯着这个小傻子睡觉睡了一整天。
他从小过得不好,好不容易有了一碗饭吃,眼下对泠然是恨铁不成钢,觉得方家得这个丫头果然脑子不灵光,家里什么吃的没有,穷的要讨饭,却还只会睡睡睡睡。
比他家里那两头待宰的猪都能睡。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直白,来他摊上卖肉的姑娘忍不住问他在看什么。
李明祁咬牙:“看对面那个小乞丐可怜。”
这姑娘竟然顺手给了两个铜板聊表善心。
李明祁还想,这小傻子毕竟曾经也是宠着的大小姐,若是发现自己被当做是乞儿,会不会大发脾气。谁知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脸皮厚的很,大言不惭说要请自己吃东西。
又懒又馋脸皮还厚,他倒是想看看,这丫头可会舍得给他买包子吃。
泠然:……“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个点儿太晚了,包子铺肯定早关门了。”
李明祁似笑非笑:“哦,是吗?”
“你竟然怀疑我?”泠然跳起来,“我这么够意思的人,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也饿了。”
她索性帮着屠户收摊。
李明祁完全没有一丁点客气的意思,直接两手空空站在后面指挥,最后才搭把手一起帮忙推摊子。
他们路过包子铺,果然关门了。
泠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装作很阔绰的样子道:“要不是他关门,我就给你买个五六屉来。”
李明祁没戳穿她:“快回家去吧”
泠然挠挠头,又想起了自己家床上那个破的不得了的铺盖,打心底的颤了一下,试探性问:“你缺人帮忙吗?我要是给你帮忙,是不是管吃管住?”
要放在以前,有谁对里,李明祁说这样的话,他肯定以为这人在做梦。
谁不知道,西市的屠户小李最为精明,能这么年轻就占着这么好的地盘。他现在年龄不大,力气还在,还不需要收徒弟给自己打下手,更别说包吃包住了。
这样一个又瘦又小的小丫头,轻飘飘的风一吹就倒,又没什么力气,刀都拿不动。就算是帮忙吆喝生意,她之前是个傻子,现在看起来似乎脑子好了,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又犯病。
让她给自己帮忙,百分百的赔本买卖。
可是李明祁瞧着瘦的跟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头上还缠着纱布,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却一点着落都没有。
不过眼下愿意卖力气求个吃住,还不算完全没脑子,白天留给他的印象微微好转。
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圈,他表情犹豫。
泠然看有戏,加了把劲儿,夸张的描述了一下自己目前凄凉的处境,着重提出了柳絮一样的被子和冰凉的灶台,可怜兮兮的。
李明祁妥协说:“你若是干活少,我可不会给你银子。”
这就是答应了。
泠然心满意足,很给面子的努力抬着车子。刚刚虽说她说是帮着一起推小车,可是私底下偷着懒,没使多少劲儿。
李明祁感受着手上重量的变化,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小小年纪耍小聪明。”
泠然一松手,李明祁吃紧,身子沉了一下,仰头看到小丫头哈哈大笑:“这才是耍小聪明哦。”
坏丫头。
李明祁咬牙。
一路上他简单介绍了下:“我叫李明祁,反正你也不识字,不用管怎么写,叫我李老板就行。”
泠然嘿嘿一笑:“小李?”
白天许多上了年龄的妇人都这么叫他,李明祁答应的好好地,现在却一点不乐意。
泠然又道:“阿祁阿祁阿祁……”
李明祁想打人。
黑夜是最好的隐藏色,他很努力地佯装正经,掩盖住了从锁骨一直到耳尖的微红。
这样亲昵的称呼……还从没人这么叫过他呢。
跟着去了屠户的家,泠然才发现,他们家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喂着两头待宰的猪。旁边是杀好的猪肉,第二天要拿去卖。
打扫的干净是干净,就是稍微有点瘆得慌。
李明祁虽然心思细腻,但到底是个大男人,之前一时冲动,现在两个人一起坐在了屋里,他方才后知后觉有点不大放得开。
方家这丫头几岁了来着,似乎年龄不小了,这样是不是对她名声不好。
他自顾自纠结。
泠然才不想这么多,这饿都要饿死了,催着李明祁赶紧做饭。
李明祁瞪眼:“我雇你来帮忙,你说让我来做饭?那要你有何用。”
泠然只好自己去。
古代的柴火灶实在不太好掌控,她一个人在里面忙活半天,最后端出来。饭倒是煮的还行,稍微有点夹生,但看起来起码正常。另外一盆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泠然:这是菜。
李明祁自认不算是浪费食物的人,并不挑食,但他尝了一口,还是默默端出去倒给了那两头猪。
对不起,是他输了,相比起猪,他还是对生活稍微有点要求的。
最后菜还是李明祁炒的,他一个人生活,做饭做菜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而且他脑子灵活,做菜也会琢磨,想着如何改进,不是糊弄的人,一来二去厨艺很不错。
泠然:真香。
她抱着碗吃的快乐极了。
李明祁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找了个祖宗回来供着,他一边恨恨的想着,一边找了件小一点的衣服扔给泠然。
裙子都破了那么久了,还一直穿,邋遢。
泠然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吃完饭之后,老老实实去洗了碗,然后顺便打扫了一下屋子,这才舒舒服服瘫倒在床上。
唔,肚子饱了,还挺暖和。果然小系统是个小天使,专门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半路想到任务和方老爹,她又有点愁了。
方老爹被关进大牢,相比日子更不好过,得想办法早早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在阿婆嘴里,跟方老爹这个案子有关的人,应该是于州和那个申毅。
可她今天见到女主,却觉得这事儿恐怕跟她也有几分关系。
女主今天提起方老爹颇为瞧不起,她和于州又显然认识,再加上原剧情中她神奇的找事儿能力,泠然打赌,方老爹这个案子恐怕有八成可能性是女主搞出来的。
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泠然舒舒服服倒头就睡。
*
第二天天还不亮的时候,外面就想起了兵兵乓乓的声音,泠然揉着眼睛起床,走到外面,帮忙一起收拾着处理肉。
李明祁手脚很麻利,往日里做这些本来不需要花多长时间,但是今天平添一个人帮他,他反而觉得很不自在,束手束脚的。
两个人又一起早早地把摊子拉到了西市,李明祁挥挥手:“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别在这儿影响我生意。”
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方家这丫头,往日里跟着她老爹吃香的喝辣的,可一跟着自己就是整日奔波,还要在这么多人的集市上吆喝着帮忙,有种奇异的别扭。
他从小没爹没娘,走到这一步全靠自己打拼来。可是方泠然不一样,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他说不出来,就是打心眼儿里不觉得她该像自己这样辛苦。
这正合泠然的心意,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逗逗他。
“为什么,我帮你一起卖不行吗?”
李明祁眉头拧在一起:“我给你包吃包住,我说的话你就得听。”
好好好,泠然嬉皮笑脸后退几步跑走了。
看着她一点没回头,李明祁心里又不大乐意了。
这丫头知不知道要讨好老板?走的这般快,一点没回头,还好自己是个好老板,不然这般不会察言观色,铁定要被骂。
一想到小丫头往日里傻乎乎的,似乎老是些不懂事的半大小子骂,他心里又闷闷的,一大清早情绪反复无常,最后干脆豁出力气,剁起肉来比往常更用力。
他脑子里的那个小傻子,正沿街串巷,打听申毅的家,准备去看看。
第36章
鉴于前两天的情况,泠然本以为原身在莲花县知名度挺高,人人都认得。结果她今天走街串巷,倒是没几个指着她说她是方家的小傻子。
她想了想,就知道了。
大概是之前脑袋上顶着纱布太过显眼,又几天没换衣服,披着头发娇娇弱弱的,一看就知道她是方泠然。
如今她穿着李明祁的旧衣服,把头发扎了起来,作寻常小子的打扮,说话走路正正常常,倒是没几个人往那边想。
她扮做是寻亲的外地人,跟几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大娘聊起来。
说起申毅,她们几个都争着夸他孝顺,老娘常年病在床上,他丝毫不嫌弃,奉养老母亲许多年,到处寻医问药。
泠然:“听说是方大夫把这申毅的老娘治死了,大娘,你们可听说这回事?”
“那可不是,所以才被官府抓了去。”
老百姓眼里,官府就是天大的威严,知县就是青天大老爷,官府都抓了方大夫去,基本上事情也就都已经盖棺定论了’。
妇女们的想象是无穷无尽的,能与之匹敌的,还有她们的传播速度。一会儿功夫,泠然就听到了好几个版本的“我亲眼所见”。
她咂舌,装作是被震惊到了:“照您这么说,这方大夫确实不是个好人,活该他被抓了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年轻一点的回答:“那倒也不是。”
“这又是为何,你们可把我搞糊涂了,他究竟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这是不是治死了申老太婆,我也只是听说。不过往日里方大夫也是善心的,只是他家中也有钱,药价却不再低一些……”
泠然:“我懂了,若他把药再便宜些,就是个好人。”
大娘笑着道:“若是能白送,就是个好人。”她们说完,自己也颇觉得脸发烧,打哈哈过去。
泠然知晓这只是她们说说而已,并没有什么恶意,然而这也反映了最朴实最心底的想法:若是能处处与他们方便,便是个好人,若是赚了他们的钱,面貌便丑恶些。
人心如此罢了。
泠然又跟他们东拉西扯问清楚了申毅的家在哪边,以及他平日里都在哪里干活儿,这才告别而去。
申毅住在城东的巷子里,名声很好,是出了名的孝子。
他之前也曾在学堂念书,父亲去世之后,母亲重病,家里没什么经济来源,他便不念了,给酒楼饭店记账,虽称不上青年才俊,也是个能养家的文化人。
只是他老娘的病是个无底洞,申毅白天在酒楼记账,晚上黑灯瞎火点着灯替人抄书,哪怕就是这样,他家还是一天更比一天破败,下雨天漏雨,刮风天漏风。
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可泠然仍觉得不对,听这意思,申老太在病床上躺了许多天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能救过来是方老爹医术高超,救不过来也没道理说他谋财害命啊。
这申家一间破屋,方老爹能贪他什么?贪申毅一个青壮劳动力长得高长得帅吗?
泠然百思不得其解,决定留下来再等等,见申毅一面。
本以为要等很长时间,没想到过了不久,竟然见到一男一女两个人走了过来,站在门口。
泠然闪身躲进了旁边的草垛上,还好这具身体瘦小,堪堪能藏得下,只是离得有些进,不敢探头去看,只能勉为其难听个声响。
那女子一说话,泠然就是知道了,是女主齐玲儿,那另一个男声,大概就是申毅了。
申毅:“玲儿,这些日子谢谢你。”
齐玲儿:“申大哥,你我之间,不必说谢。我行走江湖,最看不惯这些不平之事,但凡见到了,定是要为百姓做主的。”
“你确实是这样侠肝义胆的女子。你能来莲花县,是我和莲花县的幸运。”
“若是我再早几天就好了,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和你娘被那狗大夫欺负。现如今就算把他已经关进了大牢,也救不回你娘了,只能陪你散散心。”
泠然满脑的的卧槽,方老爹的事情果然跟女主有关。
申毅声音里满满都是感动:“我谢你,不仅是因为你帮我安葬了我娘,更是因为你陪我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玲儿,我和那些爱慕虚荣的女子都不一样。”
齐玲儿说:“申大哥,莫要伤心,还有我呢。明天听闻城外源山寺有庙会。”她声音似乎添了一份羞涩动人,“申大哥,我只同你最熟,你可愿意……”
申毅犹豫了一下,随即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泠然紧张兮兮的蹲在草垛后面,听着外面两个成年人的暧昧,深深体会到了女主态度好的时候有多么温柔小意。
反正是她体会不到的。
可以想象到,申毅已经沦陷的彻彻底底,对齐玲儿提出的话满口答应。
齐玲儿接下来要去旅馆,两人就此分别。泠然不愿意暴露自己听墙角的事情,又在原地静悄悄猫了好一会儿,才敲响申毅家的门。
申毅以为是齐玲儿去而又返,一时有些激动的飞奔过来开门。
泠然眼睛带着点捉摸不透,笑容可掬的问:“申毅?”
申毅的表情很有些值得回味,一瞬间从错愕,到心虚,再到烦怒,他质问:“你来我这儿干什么?我不想看见你。”
说罢,他关上了门。
他认得原主,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从前带着老母亲常常看病。
泠然只好很辛苦的继续敲门,她自认手劲儿并不大,只是申毅家的门太破,一生刺耳的摩擦声后,大门就自己倒了。
对上申毅难以置信的表情,泠然很尴尬,举双手表示无辜。
说出来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是它先动的手。
申毅很恼火的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泠然眼睛往里面瞟了一眼,顿时发现了不对劲儿。院子里面有许多雕刻很精细的家具,同申毅这栋房子不太相配。
“原来我家是被你搬空的。”泠然恍然大悟。
“你瞎说些什么?”申毅用背堵住她的视线,很粗暴的把她推出了院子,“这些都是乡亲们给我搬来的。”
“我爹还未曾被知县老爷判罪,如今只是关着,你就搬空了我们家,这不大合适吧。”
申毅眼睛里虚虚的闪了一下:“你爹害死了我娘,杀人偿命,这些是他欠我们家的,再说了,是乡亲们看不惯,这才帮我拿过来的。”
他心里惶恐了一下,又想起了齐玲儿的话,才重新定下心来。
他很快觉出不对劲儿来:“你是方泠然吗?你怎么不傻了?”
“我当然是,不然我为何来找你?只不过我爹被抓了,我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怎么的稀里糊涂就正常了。”
突然间,泠然注意到申毅的脸上显现出一种非常紧张的申请,她不动声色的继续说:“我忘了许多事,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来问问你,你娘之前看病也是在我爹那里吗?”
“是又怎样。”申毅浑身的肌肉放松了,反怼道,“你看看我家,我花了这么多银子,却都被你爹坑去了,现在家徒四壁,我娘也没了,你爹就该给我娘偿命。”
“若是我爹是个坏大夫,那你为何不去别家?莲花县还有别的大夫,你既然认定我爹坑钱,怎么不换个人?”
申毅语塞,白天才说:“我是被他给骗了,你赶紧滚,我不想再见你。”
他连推带拥的把泠然推了个踉跄。
两人的身材差距实在有点大,泠然估摸了一下,觉得打起来自己一定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很识时务的走开了。
这申毅反应也很奇怪,见到她的反应不是悲痛愤怒,更多的反而是心烦和慌乱。
他若是当真很为他的母亲伤心,这时候看到仇人的女儿寻来,铁定是克制不住要打骂她的,而不是这样一副及其希望她赶紧走人、事情赶紧过去的息事宁人的样子。
只是这点儿模模糊糊的直觉构不成什么直接证据,倒平白无故有些打草惊蛇了。
不过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有他急了,才会暴露出更多的信息来。
第37章
天色不早了,今天的正事儿差不多了,泠然去包子铺买了一笼包子,然后屁颠屁颠去找阿祁。
包子铺老板竟然认出了她,估计是为了感谢她昨天替他说话,悄被悄给她多塞了两个,脸上笑眯眯的,像个满肚子福气的弥勒佛。
泠然一整天没吃东西,上一顿饭还是早上在阿祁家里吃的一碗稀饭,早就空空如也了。
可是即便是饿成这样,她也舍不得吃这几个包子。陶醉的闻了闻味道,塞进怀里。
到了西市的摊子,李明祁似乎有点不高兴,闷着头不肯理她。
泠然消失了一整天,自知理亏,凑到他身边问东问西:“今天生意怎么样?”
“哎呀早上带过来的肉都卖的差不多了,阿祁你好厉害。”
“阿祁?阿祁?李老板?”
李明祁背过身不肯理她,她也不觉得尴尬,更舍不得生气,实在是……李明祁这张脸,就让人没办法对他生气。
他生的宛如清风明月,就算是说起恭维人的场面话,也并不显得卑躬屈膝,反而显得真心实意。现在他自顾自生着闷气,略有些委屈,不仅不让人心生讨厌,还让人忍不住软了心肠。
泠然一个人自问自答,然后从怀里把热腾腾的包子拿出来。
“我说话算数的啊,今天请你吃包子。”
李明祁还是不说话。
泠然站在他面前,夸张的咬了一口,露出里面香喷喷的馅儿:“哇,你不吃算了,都是我的,太香了。”
这人还有良心吗?李明祁想要怒斥她,刚一张嘴,泠然眼疾手快往他嘴里赛了一个包子,笑弯了眼睛:“好吃吗?”
“一般吧。”李明祁顺势下坡,却嘴硬不肯顺着她的话。
旁边铺子卖果子的小兄弟还没收摊,看到了嘿嘿一笑:“李哥,你这样子平日里倒是少见。”
李明祁年龄不大,实则很是强势,脸上带着笑,嘴里抹着蜜,从来不会对人这样随意过。
泠然好奇:“什么样子?”
小兄弟卖了个关子:“你买我这果子我就告诉你。”
李明祁回头警告泠然:“不准花这闲钱。”
泠然刚把他哄好,这时候当然是乖乖点头满口答应,无奈的耸耸肩。
小兄弟又在喊:“害,别啊,要不给我一个包子我就告诉你?哎哎哎,别走啊,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李明祁不乐意小兄弟跟泠然搭话,加快速度,火速收拾铺子准备回家。
“今天这么收摊早啊。”泠然上手帮忙。
“爷心情好,想早点回家,怎么,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重活儿我来,您忙了一整天了,歇着。”
李明祁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这会儿心头的雾霾终于被驱散了,笑骂:“边儿去,我是怕你搞砸了。”
唉,泠然默默叹气,阿祁怎么第三个世界了,还是这样单纯。这个世界的阿祁更是嘴硬心软,这样下去吃亏了可怎么办?
晚上,李明祁破天荒炒了一盘肉。
他平日里是不舍得吃的,虽然家里有许多肉,可他宁愿啃着青菜,也要多挣点钱攒着。
可是今天,他觉得自己得让小丫头看看,跟着自己干活是有前途的。
泠然不知道前途不前途,她只知道这肉可真好吃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这样奢侈的吃上一顿饭,吃快了怕尝不出味道,吃慢了,哦,不可能吃慢的。
盯着这盘子香喷喷的炒肉片,谁有毅力不大口吃?
李明祁看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知晓方大夫被抓了之后,小丫头日子该不太好过,可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凄惨。
于是,他一时没忍住,说:“慢点,别急了,以后我每天都做肉吃。”
泠然:“您是我亲爹啊!”
李明祁嫌弃道:“你爹若是知道你这么好骗,恐怕要被气死。”
他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这个时候,方大夫在大牢里面,方小丫头心里怎么会好过。
既然说起了方老爹,泠然就顺便把自己这两天的发现一一道来,最后总结:“我觉得我爹这件事有蹊跷,明天齐玲儿跟申毅都要去源山寺,我也得跟去瞧瞧。”
“不准去!”
“为什么?”
“人家是去求姻缘,到时候满山的未婚男女,你一个丫头片子去了像什么样子?”
“我也是适婚女青年好吧。”
“总之不准去,明天跟着我去摆摊,别想旷工偷懒。”
泠然拽着他的衣角撒娇:“我就再请假一天,又不是去偷懒,是办正事儿。”
李明祁嗤之以鼻:“你就是跟着去了100趟源山寺,也查不出什么。”
“那你有办法?”
李明祁突然不说话了。
泠然乐了,“李老板?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李明祁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的底线和自己的发际线一样在拼命往后退。
“我认识个兄弟,做衙役,管的正是大牢,若是能说通他,或许能让你跟你爹见上一面。”李明祁白了泠然一眼,很傲娇的说,“你拐弯抹角从旁人嘴中知道的,总不会有你亲爹说的清楚。”
妙啊。
泠然大喜。
*
事实证明,贿赂衙役主要靠的不是人情,是肉。
泠然颇为心疼的看着李明祁掂了沉甸甸好几斤猪肉趁着夜里去了衙役的家中,晚上去是为了避人耳目,不容易被人瞧见。
李明祁回来的时候,看到泠然很是无精打采。
“不问问我成功没?”
泠然懒洋洋的回答:“肯定成功了,要是没成功,你铁定想办法把肉拿回来了。”
李明祁自得的笑笑:“花钱办事,若是不办事又花了钱,岂不是亏得令人吐血。”
他长这么大,还不曾这样吃亏过。
可是仔细想想,他又是为何送肉给这衙役,又是为何捡了个小丫头回来,又是为何天天给她做肉吃……这么想想,血亏,大概是他脑子抽了。
在县衙之内,主要管事的有三位老爷,七品知县、八品县丞、九品主簿。其中,知县大人又是掌握一个县的绝对权力,除此之外还有一群负责文书工作的小吏和负责维持治安的衙役。
这些衙役没什么大权力,但是看守大牢行个方便却不是难事。
第二天白天,泠然跟李明祁一起旷工,趁着这个衙役轮班的时候,在他隐晦的暗示下,顺利溜进了大牢。
大牢里是更凶残的世界,人性的劣根性在里面体现的淋漓尽致,有些本就是亡命徒,在大牢里也是为非作歹,这些看大牢的也懒得一个个教训,只要不闹出大事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些重囚犯那着不怀好意的眼神肆意的盯着泠然,他们常年呆在牢里,但凡能看到个女人就收不住眼睛,更何况是这样娇娇小小的女孩子。
泠然心思不在这上面,但是李明祁却难以忍受这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神色凛冽,环顾四周,常年提着屠刀,爆发出的气场另这些常年游走在黑暗中的囚犯都感到心惊,略略闪躲。
衙役提前说清楚了方老爹的位置,于是两个人直奔目的地而去。
见了方老爹,泠然心底一热,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这是这具身体最原始的反应。
方老爹瘦了许多,但没上刑罚,没受什么伤,缩在最靠里的角落,只是憔悴了许多,胡子一大把。
他见到了泠然,惊吓大于惊喜,第一反应就会闺女被谁坑进了大牢。
泠然只好用最简单的语句把目前的情况说清楚:“爹,前些日子,我脑子一下子清明了不少,就是以前糊涂的时候的事,也跟着记不清了。我想把您救出来,您到时告诉我,那申老太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老爹欲言又止,长叹:“做好人难啊。”
他细细说来。
申毅他娘的病,不是什么急症,而是从前干活积累下来的一身病痛,于是也没法子一下子根治,只能慢慢拿着药将养。
申毅之前向方老爹求医,方老爹看在他一片孝心,从未收过什么诊断的费用,只是他自己不收钱,买药总是要钱的。
方老爹的药也是从别人那里花钱收来的,一次两次扶贫可以,三次四次就有些迟疑。
不过申毅在酒楼记账,并不算无业游民,看起来是个踏实肯干的小伙子。方老爹心软,就赊账给了他几次药。
只是这账欠的越来越多,却一点儿不见还,拖了又拖,到了最后,申毅已经没能耐还了。
最后一次申毅求他给他老娘看病的时候,方老爹已经明白,申毅老娘到了灯尽油枯的时候,得需要两根年份久一点的老参才行,这玩意儿,就算是方老爹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断了气。
往常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方老爹自知怕是既要不回钱,也落一身埋怨。
说到这儿,他有些纳闷儿:“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年轻姑娘,指着我说我害死了人,我好生跟她解释她也不听,说是一定要我得到惩罚。我本来没怎么怕,结果没过几天官府就来人抓了我。”
他叹了口气:“算是我命不好,有什么办法呢。”
第38章
泠然暗自在内心腹诽:申毅是女主的预备后宫队伍,您这是运气不好碰上了,。
她对方老爹说:“您保重自己,我一定想办法救您出来。”
方老爹连连摆手,慈爱的看着泠然,看不够的样子:“我一大把年龄了,死了就死了,你可莫要做傻事。今天我见到了你长大了,才觉得放心,这辈子也没白活,到了地底下见了你娘也心安了。”
泠然听得心里难受,摇摇头撒娇:“爹,不许你这么说。”
方老爹手颤了颤,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眼神看向李明祁,似乎是有些顾忌。
李明祁是做生意的,素来最会看别人脸色,非常识情趣地让到一边,留下泠然跟方大夫单独相处。
只剩两个人了,泠然本以为方老爹要交代什么私密的事情,没想到他问:“那个可是西市的屠户李明祁?”
泠然点点头。
方老爹唉声叹气:“我是救人的,他是杀生的……”
泠然不大乐意听这话,反驳道:“那咱们不也常常吃肉吗,屠夫又如何,赚的是良心钱。那申毅倒是看起来名声好,不还是个白眼狼,反手坑了咱们家嘛。”
方老爹被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说得对。若是放到从前,我是万万不愿跟他结亲家的,只是这般磨难之后,我倒是明白了,这人啊不能只看表面,若是他能真心待你,我也就安心了。我从前想过要招申毅入赘,他百般推脱,还好没成事,如今我女儿这么好,再便宜不了他了”
泠然:“爹,你说你之前跟申毅提过要他入赘?”
“是提过,可我也不曾逼迫他,只是瞧着他艰难,问他肯不肯,他不肯,我便没再提过了。”
原来还有这一遭。
方老爹又在一旁絮絮叨叨:“女儿啊,你可莫要学我,一双大眼分不清好坏,要好好看清楚这屠夫是不是个好人。”
“人家是不是好人,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方老爹:“你别不承认。若是平白无故的,他何必帮着你来见我。你们不必为我焦心,若是我就死在这儿了,是我命不好,你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泠然:“不不不,爹,我还指望着你出来帮我呢。我是看上了他,他可不一定看得上我。若是连您都没了,人家怎么肯要我这个孤女?”
方老爹振作起来:“我女儿这么好,之前呆了些,现在也机灵了,他敢看不上你?”
泠然笑笑安抚他:“所以你得好好地,等你出来了给我撑腰。”
她能感受到,方老爹被这么一坑,实在是有点失去了斗志,再加上他惟一放不下的女儿看起来过得还好,泠然就怕他自己放弃了求生。
人这一辈子,活着很难,但想死,太容易了。可方老爹这样的好人,若是窝窝囊囊死在这大牢里,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外面敲起了几声清脆的响声,是衙役的提示,时候差不多了,泠然起身,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
外面李明祁也没闲着,给几个衙役都塞了钱,让他们好好看照些方大夫,他看到泠然出来了,什么都没说,两人很默契地溜出了大牢。
天色还早,走在路上,泠然貌似有些低落。
李明祁突然清清嗓子,别别扭扭问:“去源山寺吗?”
泠然:“人家是去求姻缘,到时候满山的未婚男女,我一个丫头片子去了像什么样子?”
她把那天李明祁说的话原封不动搬出来。
李明祁噎住了,半天才说:“我们去给你爹求个平安,你想什么呢。”
今天都在求姻缘,哪有求家人平安的。泠然懒得拆穿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刚刚方老爹的话,一时有些冲动,说道:“我想……既然去都去了,我干脆也去求个姻缘吧。”
她抬头直视李明祁的眼睛,坦坦荡荡,毫不羞涩。
李明祁一时呆住了,他觉得他似乎隐隐约约摸到了一根红线,却又怎么也不敢确定,脸腾的一下变成了火烧云,往日里巧舌如簧的嘴现在变成了个哑巴。
泠然等了半天不见什么回答,蹙眉:“我也到了嫁人的时候来,等我爹从牢里出来,我也就能放心嫁人,你觉得呢?”
这暗示挺明显的了。
李明祁:“我还不急。”
不急你个大头鬼,泠然瞪了她一眼,气呼呼甩开他往前走。
后面跟着的李明祁心里却很是苦涩,他刚刚,确实是妄想了。
方大夫医术高超,家底殷实,泠然是他的独女,自当有个好归宿。而他只是个无父无母小商贩,若是在她最落难的时候趁机求娶她,岂不是趁人之危。
他摇摇头,抛下了心底这点妄念。
到了源山寺,山上果然热闹,源源不断的人群从山脚下一直拥挤的往山上流动。
好在李明祁知道一条小路,人少一些,带着泠然从小路往山上走。
这点路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是泠然这句身子骨娇气,走了没多久就大喘气。
她还记得在跟李明祁赌气,打死不肯说自己累了,硬着头皮往上爬。
李明祁站住了,强迫泠然停下来,无奈的妥协:“半道上有个凉亭,我们去看看?”
泠然把头扭到一边:“不。”
“我累了,我们去歇歇。”
泠然:“不。”
她其实有点撑不住了,鬓发间都是汗珠子,脸蛋红彤彤的,却死倔着不肯顺着答应。
忽然,她脚下一空,李明祁蹲下身背起了她。
他平日里看起来清隽,肩背却意外的令人感到踏实,一步一步向前,泠然不知不觉就消气了。
她或许不该这么急的,毕竟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个认识几天的人。泠然劝自己,阿祁已经做得足够了。
慢慢来吧,她在心里叹口气。
两个人走到近处的时候,才发现,凉亭里面有着好些人,再仔细一瞧,都是熟人。
亭子里面的气氛很是焦灼。
于州带着许多下人把申毅抓了起来,威胁他让他离齐玲儿远一点。
“我真的只是那他当哥哥而已。”
齐玲儿声音中带着哭音,说出的话是在后世能载入绿茶婊语录的话。
这时候,外面进来两个人。
泠然打招呼:“于公子,齐姑娘,哎,申公子怎么被捆了起来?外面太阳大,可否让我们在这亭子里稍作休息。”
于州甩手瞪眼:“滚。”
李明祁神色不变,眼眸中的暗色更深了些。
泠然笑着打哈哈,别开玩笑,这样就滚了怎么看好戏。
“于公子,您别急嘛,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三位若是有什么问题,不妨说出来听听,多沟通嘛。”
齐玲儿不喜方家的人,闻言不屑道:“你又懂得什么?”
“我虽不懂,但我身边的李老板,精通世事……”
于州突然打断道:“那好,你们留下,替我做个见证。玲儿,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过些日子就跟我回于府,为何今日又跟申家这个小子一起纠缠不清?”
齐玲儿觉得丢了脸面,她看不起方泠然,此刻在她面前被提起这样的事,仿佛是尊严被丢在地上踩。
她愤怒地说:“我几时答应你了?我最恨你们这些靠着权势压人的纨绔子弟,我愿跟谁一起就跟谁一起,你凭什么管我?”
于州平日里顺风顺水惯了,在齐玲儿身上已经是花了不少心思。他从前觉得是情趣,今天又听她骂自己纨绔子弟,心中已经烦了。
“当时是你说,叫我把方昱关进大牢。若不是你给我了那个意思,我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干这样吃力不太好的事情。”
方昱就是方老爹的名讳,泠然心中豁然开朗。
齐玲儿不只是羞的还是臊的,死活不肯认:“明明是你,非要插手管这件事,现在又要怪罪于我。就算是你不管,我也有办法叫这害死人命的庸医付出代价。”
于州气的跳脚,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两个人,扭过头气冲冲我问道:“你这个傻子觉得如何?”
他平日里霸道惯了,是被家里宠坏了,完全不觉得刚刚还承认把泠然她亲爹关进大牢,现在又要她说话,有什么不对。
泠然:“我觉得于公子说的有道理。”
齐玲儿咬牙:“趋炎附势。”她心中大叫不好,觉得泠然接下来讨好于州,肯定是想把她爹放出来。
泠然先前确实这么想过,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值当。
方老爹做事半点没错,平白无故被坑进了大牢,他应该清清白白洗清冤屈,而不是这样稀里糊涂进去,稀里糊涂出来。
得让世道知道,好人也得有好报才行。
申毅狼心狗肺,齐玲儿自恃清高,于州枉顾人命。这三个人,狗咬狗,谁都不是好人。
泠然分析:“于公子,齐姑娘为人最是‘正直’,不爱伤害别人。”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又不叫别人发现,“申毅不过是个普通的账房先生,你派人看着些,不许他到处跑,接近齐姑娘就好了。”
于州:“你这傻子,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发令让人放开了申毅,然后让两个下人押着他往山下走,这样子狼狈不堪,看样子,准备长期监视。
齐玲儿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觉得,这申毅……似乎有些太过懦弱了些,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的申大哥,是个有情有义有孝心的汉子,有些学识,人又温柔。可是这样被人按在地上,仿佛之前的光环都破碎了,令她满脑子都是失望。
第39章
齐玲儿的心中,申毅原本是带着光环的。
有学问有孝心,又遭家庭拖累,对她温柔,许多女子面对这样的男人,总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和关注,而怜惜和关注往往就是一段感情的开端。
古有落魄书生,今有凤凰男。
女主后宫千千万,并不都是勋贵子弟,相反,她很偏爱那些落魄的人,并以帮助他们为荣。但很矛盾的,人又都有慕强心理,你可以暂时落魄,可是如果长期处于弱势,又不能令人升起真正的爱慕之情。
齐玲儿就处于这个阶段,于州虽然霸道蛮横,可是一心想着她顺着她,在他的对比下,申毅能给她的就显得微不足道。
剧情发生了微妙的转换,如果泠然能拿到详细的剧本的话,就会发现申毅并非普通的炮灰路人,他在女主帮助下一飞冲天,很长时间都是女主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然而现在,由于女主微妙的心理转变和权衡,申毅已经几乎被踢出了她的后宫阵营。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番闹剧,齐玲儿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她跺了跺脚,埋怨道:“于州,你就仗着你爹的权势欺负申大哥。”
于州虽然是个浪荡的公子哥儿,可他身为一个好色的男人,对美人心还是有三分了解的,齐玲儿虽然还是在不高兴,可语气间却没有了刚刚的急切,反而更像是冲着自己撒娇。
没有了碍眼的申毅在一边,美人儿发点小脾气又有何妨。他心领神会:“玲儿,你只记得你申大哥,怎么不惦记着你于大哥。”
这话很不庄重了,齐玲儿虽然想勾着他,可也深知,这些少爷顺着他们来,只会被他们当做玩物,有时候发些小脾气,他们倒是追着跑。她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于州被这含羞带怯的一眼看得浑身发痒,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去继续追美人。
亭子里只剩下泠然和李明祁。
李明祁率先打破一室的寂静,挑眉说道:“你还挺聪明的,叫于州去死盯着申毅,防着他背后搞事。”
他意识到,泠然非但不是之前大家嘴里的小傻子,而且比大多数人都聪慧。这样一个面对仇人都能不卑不亢镇定自若的人,究竟为什么嘻嘻哈哈从一开始见面就缠着自己。
这样奇怪的亲近,他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李明祁不过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一无所有,不过是个西市的屠夫,有什么可值得算计的。
他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泠然叉腰怒骂:“你有什么可值得算计的。”她有点点委屈,就像是精心呵护的小白菜,有朝一日警惕害怕自己吃了它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她确实是对这颗鲜嫩的小白菜图谋不轨,若是真吃到了嘴里,那倒也是不算亏。
不过承认是不可能的,打死也不可能的,泠然委屈巴巴,拼命眨眨眼,酝酿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掰着指头数:“你不就长得好看些吗?”
“不就家里有肉吃吗?”
“不就给我厚实衣服吗?”
泠然很是理直气壮,“我想跟着美男子吃肉过好日子有错吗?”
“没错。”
过好日子有什么错?更何况……是跟他。
李明祁脸有点发烧,突然庆幸自己生的一副好皮囊,他有点隐隐的兴奋,心头像是燃起来一团火,心脏按捺不住的狂跳,连带着那点见不得人的情愫都嚣张起来。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她先靠近的他。
那她就休想再逃开。
他现在只能给泠然这些,但以后,以后他会努力,定不会让她过苦日子的。他牢牢在心里立下誓言,眼神更加热切起来。他怕吓到她,忍着把话咽进了肚子。
自己的话被肯定了,泠然更加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在一旁骄傲的点头。
把话说出来之后,她心头突然像是被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一下子松快起来。她一点不介意自己被看穿了。
刚刚的一路上,她也看到许多羞涩的青年男女,哪怕是顾忌闲话,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眼神之间也像是牵了一条情意绵绵的线,缠绵不绝。
这就是心动吗?
哪怕这时代礼教再多,对女子的束缚再多,可是心动是挡不住的,就算是捂住了微微上翘的嘴角,也能从眼角眉梢里透露出来。年少慕艾,就像是清晨最纯净的一滴露珠,晶莹剔透如心上人的澄澈的眼睛。
哪怕太阳一照,就眼睁睁要蒸发了,可依旧滋润在很多人干涸的一生中。
泠然看着看着就有几分羡慕。
这些女子,不管相貌如何,都是水灵灵的动人,这样年轻,所以那份青涩的心动就格外动人。她游走过这样多的世界,可是在表达自己心意这方面,却还不如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热烈大胆。
或许越是真正见识过光怪陆离的世界,才越是擅长把自己封闭起来。于是,当有人努力敲碎了心上厚重的冰壳的时候,她才会冲动,真大大方方说出口,发觉也并不难。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阿祁明明就是对她有心思,却偏不说出来,要自己开口。
哼,坏蛋,胆小鬼。
李明祁心头燃着一团火,盯着泠然的时候,就像是狼崽子盯着自己那块肉,忍住咽口水:“那还上山吗?”
“上啊怎么不上,来都来了。”
后面还是李明祁把泠然背上去的,方泠然的身体确实不好,等着她自己慢慢爬,黄花菜都凉了。即便如此,等到他们爬上山顶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日头西落,源山寺的香客渐渐减少。
泠然对听佛经没什么兴趣,也不愿去挨个拜那些神佛,源山寺的绿化做的很不错,她干脆绕着寺庙到处走走看看。
后院里有一颗枝繁叶茂的树旁边,大概就是今天的主角,树上挂了许多红色的绸带,上面写的都是些祈福的话,有长者为儿女求个平安顺遂,也有女子为自己求个姻缘美满。
泠然有点手痒痒,清清嗓子,想让李明祁来跟她一起写个绸带挂上去。
等她一扭头,却突然发现李明祁不见了。
这样浪漫的时刻,这样适合互诉衷肠的时刻,他居然不见了!
泠然只想把刚刚稀里糊涂的感动全部拿出去喂狗。
没等多久,李明祁就端着两个敦实的瓷碗过来,递给她一个:“这是源山寺的斋饭,据说味道不错,你也饿了吧。”
他刚刚看泠然在树下面站了许久,怕是饿坏了,赶紧想办法,说动了几个小和尚插队拿到了斋饭。
泠然默默安慰自己,算了算了,从上个世界失败的没送出去的玫瑰花就该知道,他们不适合浪漫,他们这样的就应该实实在在过日子。
她愤愤咬上一口窝窝头。
李明祁很期待的问:“味道怎么样?”
“没肉好吃。”
“乖。”李明祁觉得心头软的化成了水,“回去给你做肉吃。”
屠夫是一个多么优秀的职业啊,泠然不禁感叹。
就在这个时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后面突然跳出一个小沙弥,很不高兴的念了两句,敲着木鱼。
两个不施香火的人,还公开在他们寺庙的地盘说吃肉,他自然不高兴。小沙弥没翻白眼就是修养的到家了。
泠然吓了一跳,尴尬的笑了笑,讪讪的说:“吃肉……补充蛋白质。”
小沙弥并不知道什么是蛋白质,但这并不妨碍他怒视这位女施主。
泠然抓耳挠腮补充:“不吃肉的话就容易浮肿,身体变得好胖,就像……”她一时想起了刚刚瞥见的方丈。
小沙弥的木鱼敲不起来了,眼看被气的满脸通红,李明祁二话不说拉起泠然转头就跑。
源山寺的方丈就是个胖乎乎的老头子,平日里就有他私下吃肉的传言,甭管是不是传言,反正眼下他们肯定被视作是挑事的了。
泠然抱着窝窝头在风中呼呼的跑,一边跑一边笑,一边又觉得自己刚刚简直是强行降智。而且两个人平时一个比一个没皮没脸,今天一起面对不高兴的小沙弥,反而有些害臊起来。
跑出去了不久,泠然突然停下,气喘吁吁的叫停:“我有东西落在了上面,你等等我。”
“什么东西,我去拿。”李明祁有点心疼泠然娇娇滴滴的身体。
泠然摇摇头拒绝,很坚持:“你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很快很快。”
她不容拒绝的转身回了源山寺,一个人又溜回了那个院子,厚着脸皮朝着那个小沙弥讨了一片红绸。小沙弥迫于职责,只能绷着脸把东西递给她。泠然非但不觉得不好意思,还笑嘻嘻道谢。
她思来想去,还是顺应本心回来把刚刚想做的事情做了,她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想起一句话,提笔写了上去:但愿君心似我心。
背面小心的写了泠然阿祁四个字。
她不信神佛,也觉得写这些话实在有些矫情可笑。可是她踮着脚好不容易把这段红绸挂在树上,然后后退几步欣赏,心头莫名升起雀跃的小欢喜来。
她前年难得一见的少女心啊。
泠然蹦蹦跳跳走了,李明祁还在那个地方等她。
太阳已经几乎要完全落下山了,只留了一些橙红的余晖,山上的风刮得紧,吹得她的袖子往后扬。
泠然逆着风飞奔向阿祁,像颗小炮弹一样急急地落在他怀里。
李明祁喉咙滚了滚,抱她紧了些:“冷吗?”
“冷,要背着。”
小骗子,李明祁在心里想,然后心甘情愿的蹲下身,背着她稳稳地往山下走。
头顶上茫茫天空,璨璨繁星,山下点点灯火,袅袅炊烟,背上有一个小姑娘,是他未来的媳妇,乖乖给他擦着汗。
李明祁第一次不觉得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请假了,最近确实是状态不好,今天感觉好多了,继续日更。上本书存在的一些问题,很希望能快点改掉,可是慢慢发现出现了新的问题,现在想清楚了,还是决定慢慢来,对自己负责,也对还在追这本书的小可爱们负责。
第40章
从源山寺回来之后,泠然就不得不整天早出晚归,开始忙忙碌碌做正事。泡走小系统阿祁可以慢慢来,但是方老爹却不能再继续待在牢里了。
哪怕是天高皇帝远的小县城,也不是说想判个死刑就死刑的。泠然了解到,当朝如今对案子实行的是逐级复审制。死刑案件则更要经过朝廷三法司会审或朝廷各部门长官会同审理的“朝审”或“秋审”,再报皇帝勾决,才算是终审。
原世界中方老爹认罪认得痛快,大约是因为女主本来逼得紧,他女儿也没了,医馆也被搬空了,走出去也是被指指点点。
方老爹至亲的几个人都不在了,没了活下去的指望,干脆签了认罪书。有了认罪书,再加上方家本来就没几个人,知县写上去的卷宗自然一路通行无阻。
现在方老爹不肯认罪,就这么被关在大牢里,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若是知县老爷迟迟不肯县审,那就算是关了方昱一辈子,也挑不出错来。
泠然可不敢指望着知县老爷良心大发,能养出于州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的霸王来,这知县又能善良到哪里去。
她打算去找知县谈谈人生。但在这之前,她得先跟阿祁说好,要先搬回自己家来。
毕竟是离经叛道的事情,不好说给人听。泠然话在嘴边转了转,还是咽了下去,对李明祁说道:“阿祁,我爹说家里给我留了东西,要我回家去住。”
李明祁穿着一身的布衣,却站出了玉树临风的风采,任谁第一次看也看不出他是个屠夫。他低头睫毛像蝴蝶展翅一样轻轻动了动,却静静站在原地望着她,不应也不拒绝。
泠然自知理亏,她反思一下。自己实在像个舔到了女神就变脸的渣男,前几天还阿祁哥哥长阿祁哥哥短,现如今又要说走就走。
可她又实在不敢担保李明祁会不会阻止她做事,只好拿装疯卖傻:“你不是老说我吃的多吗?我爹说家里给我留了粮,我回家里吃饭。”
这话说出来更不对了,好像她就是奔着他的饭来的一样。
李明祁身上嗖嗖的冒着冷气,目光带着似有似无的穿透力。泠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知道,他跟上个世界的柳祁性格并不太相同。
柳祁童年自闭,成年之后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在她面前始终赤忱,全心全意信赖着她。
如果不是这样百分百的信任,泠然不一定能动心。
李明祁是不一样的。他更善交际,更圆滑,也更会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藏起来。如果把泠然比作一只敏锐的野兽,那么这样的他,就像是看不清心思的猎人,会让她觉得不安焦躁。
可是他是阿祁。
泠然抖了抖身体,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琢磨着要怎么说出自己的计划。她原本的想法中要用到系统局提供的外挂,但这个实在不好解释。
她习惯了把事情藏在心里,阿祁是系统的时候,她都不愿意跟他多说,更何况他成了世界土著人,行为性格收到世界意志的影响,她更不敢轻易告诉他了。
泠然硬着头皮刚要开口,突然被打断了。
李明祁笑了笑,这笑里很多东西,说不出是无奈多一点,还是苦涩多一点,倒叫人看了心里挺不好受的。他最后说:“我要出门一趟,你乖乖待在家,不要惹事,等我回来。”
“我怎么可能惹事?你真是高看我了。”她干干的回了两句,眨巴眨巴眼睛,试图蒙混过关。
李明祁没回答,也不说是信还是不信,径直转身回屋收拾东西。
那就这样吧。泠然觉得有点烦躁,似乎哪里不对劲儿,但到底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她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摩拳擦掌制定好了作战计划。
深夜,知县府上别的地方一片寂静,唯有一座精致的秀楼里,昏黄的烛火摇曳,里面传来嗯嗯啊啊的女子的娇声□□,听得外面守夜的丫环脸红耳赤。
泠然穿着一身黑衣,蒙住了下半张脸,贴在房顶上,掀起一块瓦片,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刻合上了。
啧啧啧,儿子是个放荡公子,老子也是个色中饿鬼。这知县少说也有五十岁了,依旧宝刀未老。
她忍着辣眼睛的画面,往里面吹了一口轻飘飘的烟,系统空间的道具仍然用不上,她只好从外面街上搞来了些宝贝,助兴的小玩意儿。
里面的床吱呀吱呀晃得声音更大了,于老爷只觉得自己回到了年轻时候,浑身都是力气,整个人像是飘在了天上,床上的小妾也得了趣,扭着腰叫的热情,再加上她还想着有个儿子,愈发应和着老爷。
泠然前两天来探过,这位知县大人虽然夜夜都要找小妾快活,但却始终坚持歇在自己的书房,她不得不想出这样的法子绊住他。
虽然系统局的道具已经用不了了,但泠然之前游历各个世界,还是攒下来许多好东西。她申请恢复十分之一的武功身法,在这个世界已经称得上高手了。
她钻进了于知县的书房,点了个火折子,悄悄翻着里面的卷宗。
于知县在莲花县待了许多年,名声还不错,他年过五旬,却只有于州一个儿子,很是娇纵,于州好色,常常看到个有姿色的姑娘,就要想尽办法得手。于知县不仅不会阻拦,有时候甚至会默默帮忙。
泠然手里拿着的薄薄一张纸,就是一个丫头的卖身契,上面写着这个姓安的姑娘,家在莲花县西连村,自愿留在于府。
看起来没什么毛病,却有些古怪。知县府上上上下下这么多丫环,基本上都归知县妇人掌管,却唯独在书房里夹着这样一张卖身契。
泠然收起了这张卖身契,又翻了翻,找到了个账本,里面凌乱的记了写东西,她饶有兴趣的看了几眼,又挫败的又放了回去。
于知县为人谨慎,就算是收了别人的钱,做的也滴水不漏,那这个东西出去,除了打草惊蛇,再无别的用处。
方老爹的案底并不在书房里的卷宗里面,泠然把翻乱的书收拾好,转身溜进了黑夜里。
即将要翻出去的时候,于府上突然一片人声鼎沸,原来是少爷于州大半夜喝醉了酒,踉踉跄跄回家来,一边走一遍骂骂咧咧。
他身边伺候的人多,又是跑去那醒酒汤,又是去叫人,场面慌慌张张。
泠然躲过了这阵人群,本欲要走,突然起了坏心眼,一个急刹车,又了拐回来,在门口学着刚刚那个嗓子尖一点的丫环的声音叫道:“少爷,老爷正发脾气呢,要使家法,您莫要被发现了。”
于州大老远听见了,牛脾气上来,嚷嚷着:“我还怕他不成。”他自认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格外有底气,提着裤子就要去找于老爷。
丫环们越是劝,他越是不听,非要去找,还真找到了于老爷今天晚上歇的小妾那里。
于州是个混不吝的,一脚踹开门:“爹,我来了,你倒是来打我啊。”
于知县今天本来就是超出体力的劳动,被这一惊,翻了个白眼,口吐白沫。小妾尖叫:“啊,老爷昏倒了,快叫人来!”
于州被冷风和这尖叫一激,彻底清醒了,呆呆地看着他父亲光着身子头朝下倒在了地上。
一片混乱中,泠然大大咧咧出了于府的大门,顺手从厨房偷了一瓶酒,畅快的痛饮一大口,把喧哗抛在了身后。
第41章
莲花县西连村大多数人都姓李,祖上是一脉,扯来扯去都能扯上亲戚关系。
但安家是个外来户。
外来户总是容易受到排挤的。因此,不用花多少功夫,泠然随便找个人打听,就听到了不少关于安家的闲话。
一个婆子道:“安家两口子连生了三个闺女,都是乡下丫头,偏他们当成宝贝一样,对着媒婆挑三拣四,他们家老大还想招婿,如今年龄大了还没嫁出去。”
嘴上是在怜悯,实则眉眼都在幸灾乐祸。
婆子自顾自在夸自己的好女儿,早早就订好了亲事,现在儿子都一岁了。
泠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安家父母,听起来不是那等卖孩子的人,既然是爱惜孩子,怎么又舍得把闺女卖了?
泠然旁敲侧击:“那安家的三个闺女可都是待嫁?可长得好看?”
她佯装一副发愁的模样,“我哥哥年龄也不小,还不曾婚配,早听说你们村安家有三个闺女,我娘就让我私底下来看看,虽然我哥不能去做上门婿,但若是安家二丫头三丫头有意,也未尝不可啊。”
嗤,这婆子笑了一声:“安家的小丫头才六岁,还小呢。”她语气突然变了,“二丫头生的好看,但你也别想了,人家去享大福去了。”
在婆子的科普下,泠然听懂了,原来安家的二丫头去县里卖绣品,被逛大街的于州少爷一眼看中,就跟着进了知县府。
消息传回家,安家父母疼女儿,早就说好了要替她找个好亲家,自然不信女儿会自愿跟着走,跑去知县府想要见见女儿,却被打了出门。
“诺。”婆子给她指了指,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家的孩子,把脸上的嘲讽收了收,真心实意的叹了口气,“儿女都是债,那边就是安家的房子,安老头子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大丫脾气硬了点,也是能顶起门户的,是个好姑娘,你那大哥若是愿意,也是门好姻缘。”
她虽然有时候嘴上不饶人,爱炫耀一些,但说到底同安家并无恩怨,都是乡里乡亲的,她也不是见不得人好。她看着泠然衣裳干净,说话伶俐,寻思着家境应该不错,也就顺势帮上一把。
只可惜泠然并没有这样一个大哥。
她谢过了这婆子,拍了拍安家的门,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谁?”
“邻村的,来找安家大姐姐。”
里面的人咳嗽了一下:“丫头,我起不来身,大丫在田里,劳你等一等吧。”
等一等就等一等。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外面太阳不小,晒得她头疼。本以为要等到太阳下山,门却突然开了,一个小脑袋探出来,怯怯的看了她一眼。
泠然冲她弯弯嘴角。
小丫头哆哆嗦嗦瞧了好几眼,才把门开开:“姐姐,你先进来吧。”
她又瘦又小,手上却都是茧子,是双干过活的手。打开门,带着她进来后,把门插好,又搬起石头,牢牢地把门抵上。
屋里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丫头,对不住,如今只有我和三丫在家,就小心了些。三丫,快去给端杯凉茶。”
三丫跑去端茶,泠然接过碗,抿了一口,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有些坐立不安。
这个家里充满了垂垂老矣的暮气和病气,连这个六岁的孩子身上都布满了绝望和不安。这种氛围,她从前在末世见到过,在战场上见到过,现在,在这样一个太平盛世的乡下小屋里,又一次被闷得喘不过气来。
等到外面响起女子清脆的声音,安家的大丫和母亲一起回来,才终于带来了一些生机。
“大丫,这是来找你的。”安老头子在屋子里咳嗽着对着女儿说。
安大丫有些警觉地护着母亲和妹妹往后退了几步:“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泠然猛地被人当做洪水猛兽,摩挲着脸想,自己难不成长得这么凶?她努力温软一点,纯良的笑笑:“我叫方泠然,我爹是方昱,是个大夫。听闻你们家二姑娘去知县府了,我就来看看。”
安家父母只是听说过方大夫,听了之后就放下心,可是安大丫常常进县城,她是听说过方大夫被抓进牢里的这一场官司的。
安大丫一开始脑袋没转过来弯,突然想明白了,讽刺的说:“你爹被抓走了,你不会是想让我妹妹帮你救你爹吧。”
泠然怔了一下,微微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安大丫拿起扫把要赶她走:“你走吧,我妹妹若是自愿去了方府,我没这样不知感恩的软骨头的妹妹,若她不是自愿的,我也见不到她,你就别把如意算盘打在我们身上了。”
泠然终于确定,安家虽然是乡下的小门小户,家风却很正,安家父母温和,安大丫泼辣能干,主意又正,就连最小的孩子也乖巧。
她站起身,从身上掏出那张卖身契,终于郑重的说明来意:“我父亲是被冤枉的,但是医药官司本来就难自证,若是知县大人不给机会,我爹恐怕难以清白。”
最重要的是,女主掺和到了这件事,她认识的能人异士不少,且有气运加身,她想做的事少有做不成的,把难度愣是上升了一个等级。
泠然虽然小小挑拨了一下女主同申毅的关系,但她肯定会继续插手,所以还不够。
她还需要另外的筹码。
泠然把卖身契递给安大丫:“我偶然间发现了这个,不如来看看,若是你们有意,我想请你们跟我合作。”
安大丫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扫把,颤抖着手拿过那张薄薄的纸,她跟着安老头子学过写字,看着这张卖身契,眼泪险些要掉下来。
她妹妹从一个良民,变成了于府的奴婢。什么是奴婢?主子要你死就得死,一辈子没有自由。
她抹了把眼泪,抬头不客气的说:“你爹既然被关,就一定有被关的原因,跟你合作就是反着知县大人,我不用和你合作,等我赚些银子,就是拼死也会把我妹妹赎回来。”
安母默默抹着眼泪,把瘦小的安三丫抱进怀里。
泠然不再说什么了,收起那张卖身契,微微点头示意离开。
第二天,安大丫提着锄头,刚准备去田里干农活,推开门,昨天那个姑娘又来了。、“你又来做什么?”
泠然虽然依旧神采奕奕,眼底却又两片青黑,昨晚并没有怎么休息:“想去见见你妹妹吗?”
她很年轻,说话却令人信服,安大丫却不敢小看她,思索了一下,咬牙答应下来。
不管怎么样,总要先知道妹妹过得好不好。
泠然带着安大丫进了县城,却没往知县府走,七拐八拐进了条小巷。
安大丫心里七上八下,一遍后悔,一遍强撑着给自己壮胆。
等到了最里面一栋宅子前面,泠然停住了,把她塞进了一边。
“你先躲一躲,我把门口的人引开。”
安大丫不知所以然,呆呆地看着泠然从旁边叫了两个孩子,塞给了他们几个铜板,让他们拍门,喊着去吃酒。
门开了,两个穿着打杂衣裳的小厮笑嘻嘻出来,勾肩搭背往赌楼走。
还有个长脸的丫环,也被泠然找的婆子拉走了,说去研究花样子。
泠然捞起她,快步进了宅子,推开堂侧边的门,床上躺了个人,静悄悄的一言不发,像是睡着了。
安大丫扑过去,欣喜若狂,正是自己的亲妹妹。
她叫了一声:“二丫,你快醒醒。”
床上的姑娘却没睁眼。
安大丫掀开被子,顿时惊得脸色苍白。二丫只穿着贴身的衣裳,浑身上鞋都是狰狞的咬痕和伤口,触目惊心,奄奄一息,像个被弄坏的破布娃娃。
大丫年龄不小了,早已经通人事,哪里还不明白,二丫并不是睡着了,而是被人在床上折磨的昏了过去。
她气的浑身哆嗦,站都站不住,泪珠子一滴一滴落在妹妹的手上。
泠然:“我昨晚跟着于知县身边的小厮找到了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于知县前些日子把你妹妹献给了张老爷,就藏在这里。”
开钱庄的张老爷,虽儿孙成群,却有些不为人所知的特殊癖好。于州把安二丫强抢回家,最后忘了个一干二净,于知县物尽其用,转手送给了张老爷。
安大丫突然转身,“咚~”跪在了地上。
她咬牙切齿道:“这畜生,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她抬头坚毅的的说,“方姑娘,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求你帮我把妹妹救出来。”
她想好了,大不了全家离开莲花县,就算过得苦一点,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二丫死在这儿。
“你常做农活,体力应该不错。”
安大丫愣愣的:“是……我爹说了,我比他年轻时候都有力气。”
难不成是要她做什么力气活儿?
泠然眼睛亮晶晶的:“那还愣着干什么,给二丫穿上衣裳,背着你妹妹,我们走。”
第42章
安大丫犹豫了片刻,终究是爱护妹妹的心情占了上风,咬牙的照做。给二丫穿上了衣裳,又在泠然的指导下搜罗了梳妆柜上的的首饰。
他们运气不错,这宅子里伺候的几个人性子都懒惰,想着二丫还在昏着,于是放肆的在外面吃酒打牌,也就没能碰上。
来的时候,泠然没打算就这样把安二丫带走,她原本的打算,是安家人见到了二丫之后答应她,愿意去找知县要人。
只是看到二丫这么个情况,泠然实在不忍心放她继续待在这里,索性任性一把。
回西连村自然是不可能的,路途遥远颠簸,不说二丫受不受得了,一路上人多口杂,万一被看见了,就是给安家提前招致了祸端。
好在他们方家的医馆离得近,方老爹被抓走之后,家财被搬空到了申毅那里,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远离了方家,如今只是一栋空空荡荡的房子,寻常人都不会往里面进。
这么想想,正是藏人的好地方。
安大丫一路上提心吊胆,后背上都是冷汗,她瞅着前面走着的泠然姑娘却淡定自若,大摇大摆,颇有种在逛自家后花园的既视感。
她愈发觉得方姑娘不是一般人。
一直到方家的医馆,二丫悠悠醒来,先是瑟缩了一下,看到安大丫后,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
“姐,我好疼,我好害怕,差点就要死了……我是不是给家里惹事了。”
谁能想到,不过是进城一趟,就险些送了性命。二丫一朝被救,可是身体和心灵上的伤痛却无法被一下子治愈,凄惶的依偎在大丫身边。
安大丫心中酸涩,拍了拍她的头:“不怕,姐在呢,凡事有姐姐担着,你好好养伤,伤好了咱就回家。”
二丫心中凄惶着眼泪,死死拉着姐姐不肯放手。她一闭眼就是前几天的噩梦,仿佛活在炼狱中,无论她如何哭叫,都没有一个人帮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前面十几年活得单纯自在,虽然家境并不富裕,可是爹娘爱护她,姐姐疼惜她,就连小妹也敬爱她。她也曾做着少女羞涩的美梦,想象着同未来的夫婿情投意合,举案齐眉。
可是这一切全毁了。
二丫心头涌起了翻天覆地的愤懑和仇恨。
泠然也不好受,默默推门出去,把屋里唯一一张好床让给了这姐妹俩,自己则睡到了旁边的屋子里凑合一晚。
地上又冷又硬,她一晚上辗转反侧,不知不觉做了好几个梦,一个连着一个,。
梦里一会儿是段祁,一会儿是柳祁,一会儿又来了个李明祁,一会儿可怜巴巴把她搂在怀里,抓得她喘不过气来,一会儿又牵着她狂奔,缠的她头蒙眼花。
天还不亮,泠然就迷迷蒙蒙睁开了眼,睡眠不足,脑袋有点发蒙。
可她突然前所未有的清醒了,爬起来叫醒了隔壁的安家两个姐妹,跟她们低声叮嘱了两句话。
待到外面小贩陆陆续续上街,泠然从布袋里摸了三个铜板,打算去买笼包子。
包子铺胖乎乎的老板一手收了铜板,一边佯装无意地问:“丫头,昨天怎么不来吃包子?”
泠然故作没听懂,很自然的笑眯眯回答:“有点事做,今天不就来了嘛。”
“你一个小丫头,每天都忙什么呢?”
泠然眨眨眼:“这是我的小秘密哦,你再多给我一个包子我就告诉你。
胖老板忍痛一下子塞了三个。
泠然毫不客气收下了,然后一本正经道:“我天天忙着讨饭吃啊,这三个铜板还是昨天好心人赏我的,不然我就要饿死了。老板,你要是好心,就也多赏我一碗饭啊。”
包子铺老板一时无语。
等到她消失在包子铺。几个穿着奴仆短褂衣裳的人包住了老板,胖老板低头哈腰:“哥,方家那个丫头说是有事,其余的我也问不出来了。”
打头的那个叫李生的,冷哼一声:“废物。”
这是知县府的得势的下人,也是知县老爷的亲信,胖老板做生意许多年,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即使被当面骂了,依旧鞠躬屈膝不敢反驳。
昨天老爷献给张老爷的玩意儿丢了,大发雷霆,把那几个玩忽职守的下人都实施了杖刑,李生当晚屁滚尿流爬出来找人。
几个下人同时被支开了,他花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撬开了那两个小孩子的嘴,说是个年轻的姐姐给的铜板让他们去叫人。
李生又辗转找了好几个人,确实有好几个人都指出,看到方家那个傻子了。李生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虽然不信这个丫头能坏什么事,还是领着人直奔方家的医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李生刚准备把门踹开,里面却提前打开了。
泠然手上还剩一个包子,一边啃一遍问:“你们是谁呀?为什么到我家?”
李生:“我们是知县府的,丢了一个小丫鬟,要进去搜查。”
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很强硬的就要闯进去。
“且慢。”泠然把油乎乎的手抹在手帕上,“你们又不是官府的人,说闯就闯,这不大合适吧?难不成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刚刚的阵仗已经吸引了很多路人,现在都远远地围在一起看热闹。
李生阴狠的盯着她:“这是知县老爷吩咐下来的,你可是要跟老爷作对?”
泠然摊摊手:“我一个小女子,亲爹都被抓走了,哪敢跟于老爷作对。只不过你就算要搜我的家,好歹要给个由头吧。平白无故你们丢了人,就要问我要,这可太奇怪了。”
下面的路人窃窃私语:“昏了头吧,方家那个不是个傻子吗,是谁也不会是她。”
“你看看,那丫头哪里像是傻得,我瞧着不傻了,机灵得很。”
她越不想让他们进,李生越发觉得其中有古怪。
联想到刚刚包子铺老板打探出来的话,李生现在有八成相信,那人就在方府。他不客气道“你私藏我们知县府的丫环,若是找到,你也逃不了。”
“若是找不到呢?”
怎么可能?
李生已经迫不及待了:“若是抓不到,我再向姑娘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你得叫我一声姑奶奶才行。”
李生表情狰狞起来,他是于府的下人,虽然现在得老爷宠信,可是之前确实谁也看不起他,对他来说,自尊比命都重要。
“只怕你没命享受呢。”他声音放轻,阴森森的。
泠然全然不怕,嫣然一笑,让出了身子,让他们进去了。
她冲着街上围观的吃瓜群众喊道:“诸位可都看着,今天,我还就当定这姑奶奶了。”
可真刺激啊。
这李生仗着知县老爷知县老爷干了许多不是人的事,大家都盼着他能倒霉,就算是他后来算账,也算不到自己头上,这简直是免费的戏啊。
机灵一点的赶紧喊人来看热闹、方府是一栋空房子,不肖半柱香的时间,就来来回回被翻了个彻底。李生不信邪的把井底都翻了一遍,最后黑着脸出来了。
外面密密麻麻都是人,翘首以盼。
泠然站在门口,笑的令人咬牙切齿。
“快,我等不及要做姑奶奶了。”
第43章
李生黑着一张脸,心中暗恨。他就不该跟这个死丫头说这么多话,现在被架在了火上。
“别以为耍点小聪明就能糊弄过我。”他略略思索,打算先把帽子扣在方泠然的身上,“待我回去禀报知县老爷,再来治你的罪。”
不过是个孤女,竟然敢寻他开心,李生已经盘算好了要如何那泠然顶锅。
“哟。”泠然和和气气的笑,嘴上一点不饶人,“您这是开始耍赖了?怎么着,自己丢了人,还要叫上于老爷替你撑腰。”
李生脸上一片青白。
人群中传出一个清脆的声响:“方泠然,你太过分了。”
正是齐玲儿。
泠然好几天没见到女主了,乍一看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好久才猛地发现,她的穿衣打扮同之前不一样了。
齐玲儿之前行走江湖要的是方便利索,穿的衣服款式都很简洁大气,利于行走。几天不见,她已经换上了做工很是繁琐复杂的衣衫,走间宛如粉色的花瓣一圈圈绽开,美则美矣,只是……只是并不称齐玲儿。
她生的不算娇美,眉眼间有几分英气,往日里简单大方的搭配能凸显出她的优点,显得她与众不同,脱颖而出。
但这身昂贵的衫裙昂贵华美,花里胡哨,倒显得她皮肤不够白嫩,腰肢不够纤细,不像是穿衣裳,更像是衣裳在穿人。
头上插得金钗更是显得有些杂乱,把头皮勒得很紧,就连额头点的花钿都有些喧宾夺主,把平淡的五官彻底的遮住了。
这一身的搭配看在泠然眼里简直是惨不忍睹,可齐玲儿却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
她这些日子被于州带着到处买买买,那些个首饰铺子和布坊的伙计个个都捧着她,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哄着她买了许多衣裳首饰。
于州本就是个败家子,眼下正对齐玲儿起着兴趣,自然是一挥手毫不心疼的全包了。
她的心态也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从前只觉得于州是个纨绔子弟,并无什么长处,这些日子慢慢发现他的好来,花钱大方不说,也愿意处处哄着她,就是有时候说些荤话,也无伤大雅。
从前申毅对她也好,只是这好里总是掺杂着一些辛酸勉强来,他还要做许多活儿来维持生计,是万万做不到于州这样,连着许多天都跟她待在一起的。
李生是于府的下人,跟在于州身边过几次,齐玲儿是见过的,她最是护短,自然不会看着他被欺负。
“得饶人处且饶人,李生也是给府上做事,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泠然半点不意外,收回视线:“齐姑娘,我可不敢欺负于府的人。你就算要打抱不平,总要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他们意图闯我家在先,也是自愿跟我定了这个赌约。怎么着,只准我这个小老百姓受欺负吗?”
“简直是满口胡言。”齐玲儿皱眉,“李生是知县府的掌事,知县老爷管着全县,怎么就你家不能去查了?”
“这可不一样。若是官府来,我自然是无二话,可这是于府自家的家丁。不经主人知晓就私闯他人的宅子,视为偷。”
泠然毫不让步:“难不成齐姑娘觉得,知县大人就可以触犯律法了吗?”
怎么扯到这个上面了?
齐玲儿咬牙,脑袋飞速旋转,半天才吐出苍白的辩解:“于知县勤勉爱民,大家谁人不知,不过是来寻个人,你家徒四壁,总不会贪你的什么东西,何必斤斤计较。”
突然间,泠然手疾眼快从她头纱拔了一根金钗。
齐玲儿反应过来尖叫道:“快给我。”
泠然似笑非笑:“怎么?我不过是拿过来看看,你该相信我才行,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噗嗤——”下面围观的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根钗子是她手头最值钱的一根,齐玲儿又急又气,却又说不出大方的话来,强忍着怒气抢了过来,口不择言道:“这当然不一样——”
泠然戏谑道:“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不一样?”
“知县老爷管着一县的官司,自然公正不阿,你爹贪财害死一条人命,你又能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你问心无愧,凭什么不许别人进你的家中?”
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说话:“方大夫医术高超,为人慈善,从前经常义诊,并非贪财之人,莫要辱他清名。”
泠然颇有些意外,居然还真的有人替方老爹说话。
这人是个秀才,从前参加乡试前,他得了痢疾,腹泻不止,眼看着就要错过考试,旁的大夫开的药方不管用,是方大夫拿了石榴皮和地榆煎了给他服药,这份恩情他是万万不能忘的。
既然是读书人,心中还是有傲骨的,他不愿意落井下石。
有人开了口,不知不觉间就有相同的声音出来了。
“方大夫确实不是贪财的人。当初我小儿咳嗽,他随手关了一剂药,药钱都没收,孩子就好了。”
“这么多年也有不少人受他恩惠,做人得有良心,有一说一,方大夫是什么人,你我不清楚吗?”
讨论的重点已经又歪了。
场面俨然已经失控,再继续说下去,恐怕就要说些更糟糕的话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生知道是无法整治这个丫头了,他不愿再继续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于是干脆后退一步,咬牙切齿道:“姑奶奶,是小的做错了。”
说罢,一言不发,领着身后的人转头就走。
他今天失了面子,又急着如何汇报给老爷没找到人,完全忽视了站在一旁的齐玲儿。
齐玲儿爱管闲事,早就在莲花县出了名,在场的个个都识得她,也知道于府的少爷跟在屁股后面追她追的紧,还有好事者打赌于州会不会为她收了心。
看好她的人还是挺多的。
只是眼下,李生走的快,不留情面的把她晾在了一边,倒显得她自作多情,像是上赶着于家一样。
下面的目光就有些复杂,更有甚者窃窃私语,讨论这齐玲儿是不是已经是过去式了。
齐玲儿也觉得有些难堪,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知县大人不同你计较,我却要教导你什么叫是非。”
泠然保持微笑轻轻说了一句话。
齐玲儿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我说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泠然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终于气跑了女主,泠然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不再管外面的路人,自顾自关上门,躺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晒太阳,像只食饱餍足的猫儿。
等风头过了,几天之后,泠然帮忙送安大丫回西连村,安大丫答允,她会立刻写书,想办法递到上面,绝不会让于知县好过。
泠然完全不怀疑她的能力。
她从第一次进到西连村安家的时候,就觉得隐隐有些违和。先不说安母和安家的姐妹都生的如花似玉,光是他们一家人各个都识文断字,就有些奇怪了。
那样说话办事讲究的礼度,就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所有的底蕴。
泠然不去探究他们究竟是为何隐姓埋名生活在这里,但能用得上,自然是乐的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
回来的时候,她路过西市,在李明祁旁边摆摊的小伙子性格很开朗,往常路过时总会的跟她打招呼,今天却目光躲闪。
“大哥,今天怎么了?生意不好?”
小伙子没忍住:“丫头,我是跟你关系好才跟你说的,你可别生气。”
泠然配合的点点头:“那肯定不会的,我怎么会随便生气呢?”
“刚刚我听人说李哥回来了,现在应该快到城门口了,就是……就是身边跟了个女的。”
他抬头打了个寒颤,看见泠然白净的脸上杀气腾腾。
她很认真的问:“我刀呢?”
第44章
泠然站在了李明祁的必经之路的路口,守株待兔。过了不久,远处果然有两个身影走过了。
那声音一出来,泠然就听出了是齐玲儿,瞬间炸毛了。更令她爆炸的是齐玲儿整个人简直要挂在李明祁的身上,矫揉造作的说:“李大哥,多谢你救我,要不是你,我恐怕就没命了。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不如去你家帮忙吧,李大哥,别拒绝我。”
她跟于州耍小性子,闹了矛盾,一气之下骑马出城,结果不慎遇到了歹人。
危机之下,是旁边经过的李明祁出手救了她。
她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人,使起刀来虎虎生威,气势如箭,竟是生生镇退了那些歹人。
她硬生生缠了他回城。
李明祁一路风尘仆仆,快到家门口,实在也没了应付的兴致,简洁的拒绝:“不用。”
他不动声色的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齐玲儿突如其来的甜腻羞涩,继续往他身边靠近。
泠然终于忍不了了,从旁边冲出来,把她拽到了自己另一边。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想干嘛?”齐玲儿先是一愣,看到是方泠然,又立刻换了一副表情:“李大哥救了我,我跟他说话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你要抢我饭碗,当然关我的事。”泠然理直气壮,充满敌意的望着她,像一只护食的野猫。
就算阿祁要帮忙,也是她来帮忙,不需要别人。
齐玲儿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来,之前在源山寺的亭子里,看到过他们两个同行,关系似乎很好。她却并不放在心上,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你前些日子得罪了知县大人,牵连到了李大哥怎么办?”
“关你什么事?”
“我不想跟你吵,但李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看着李大哥李大哥受你的牵连。”
李大哥,李大哥,一口一个李大哥,泠然听得火冒三丈,头冒青烟。
李明祁不动声色的把泠然护在了身后,他知道齐玲儿会些拳脚功夫,生怕小丫头吃亏。
可泠然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护着女主,一甩手把他又按在了自己身后,狠狠地瞪他一眼:“等会再收拾你。”
她心里委屈,才分别了这么几天,李明祁就莫名跟女主扯上了关系,浓浓的失望吞噬着她的情绪,整个人都在往外散发着黑气。
不急,一个一个来,先撕了这个绿茶婊。
“要说是惹事,谁能比得上齐姑娘?怕是三天之内就能撕遍整个莲花县吧。”
齐玲儿摇头:“你误会我了,我只是遇见不平就忍不住想求个公道而已。”
刚刚那些动作,她看懂了,李明祁在不动声色的护着泠然。齐玲儿心里有些不大痛快,这一路上她小心讨好这个这个谪仙般的人,可他都不假辞色,客气疏离,现如今却顺从的跟那个傻子待在一起。
方泠然有什么好?她实在想不通。
她从前从来没有这样被比下去过。
而她好几次在方泠然身上吃瘪,这都是以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现在更是仇上加仇。
方泠然转变了态度,收回了刚刚的尖锐,柔柔弱弱的冲着李明祁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李大哥,我不想你们因为我吵架。”
历代绿茶婊都喜欢用这个句式,偏偏对上直男就很管用。
齐玲儿心里很有一把秤,像个泼妇一样吵架有什么用?能得到男人怜惜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李明祁还真不吃这一套。
他自幼混迹市井之间,八面玲珑,一眼就能瞧出了这点小心机。若是放在以前,他是不会直言折了别人的面子的,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不必,泠然是我心仪的女子,我怎么舍得她生气,还是请齐姑娘莫要制造误会,我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当不起这声大哥。”
齐玲儿:???
泠然:!!!
齐玲儿身体摇摇欲坠,眼中含泪:“我真的只想跟你做朋友,李大哥,你们都误会我了,我只是一看到你就想起了我的哥哥。”
泠然刚刚被阿祁突如其来的话镇住了,现在反应过来,脱口嘲讽道:“是申哥哥还是于哥哥?齐小姐的哥哥可不少啊。”
到此,齐玲儿脸色刷白,彻底落败。
申毅似乎是听说齐玲儿出事了,连忙赶了过来,灰头土脸,看样子过得并不好。他一把抱住了齐玲儿,心疼的说:“玲儿,我听说你在城外遇到了土匪,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齐玲儿眼神迷蒙,眼中含泪:“申大哥,我……我没事,还好有你在,还好有你护着我。”
申毅内心涌起了豪情壮志,抬头冲着泠然和李明祁骂道:“你们居然欺负玲儿一个弱女子,可曾有良心?”
泠然嗤笑:“不怕,总会有好哥哥来保护她的,这不是来了嘛。”她很不正经的笑道,“申大哥?”
申毅顿时脸色不好看起来。
齐玲儿带着哭音:“你爹害死了申大哥的娘亲,你哪有脸说申大哥?”
申毅放在齐玲儿背后的手突然僵了一下,侧着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嘴角有些僵硬。
“可拉倒吧。”泠然道,“真相如何,相比你我都清楚,申毅,你刚刚问我有没有良心。若是你有良心,就去县衙澄清放了我爹,把我家的东西还回来,给我爹一个公道。”
申毅声音涩涩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着说着,仿佛在给自己心理暗示,后面的话越来越顺畅,“我娘就是因为方昱才死的,他活该,这是你们欠我的。要么把我娘还给我,要么就要接受惩罚。”
泠然静静地盯着他自欺欺人,并没有申毅想象中的愤怒癫狂,只是平静的反问他:“你真的觉得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是哪样?”齐玲儿可没申毅那仅存的一点纠结,她打从心里认定了方大夫就是个庸医。
申毅默认了,然后飞速拉着齐玲儿走远。
泠然莞尔,她给了最后一次机会,申毅拒绝了,显然是要一条道走到黑。
那就走着瞧吧。
当初把申毅和女主分开,其实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齐玲儿毕竟是女主,身上的气运深厚,避免他们俩搅在一起,也能让她搜罗证据更顺利些。
现在能找到的东西都找的差不多了,他们再搅在一起,也就无所谓了。
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齐玲儿那个搅屎棍走了之后,泠然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刚刚气头上连坐着冲阿祁发脾气,可是她也不傻,很快就发现是齐玲儿在自作多情,显然阿祁并没有做错什么。
怎么说呢,狗追着他黏总不能怪他香吧。
她迟疑了一下,问:“阿祁,你路上可平安吗?”
下一秒,阿祁很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他的手有些冰凉,手指骨节分明,指腹的地方还有着硬硬的茧子,但是却可以完整的把她的手包起来,坚定而富有安全感。
“泠然,这些天,我很想你。”
喵喵喵?
泠然听着他的话,觉得世界有些虚幻,懵懵的跟着走。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阿祁突然会甜言蜜语了。
李明祁细细给她讲了遇到齐玲儿前后整个经过,尽力把误会扼杀在萌芽之间,最后总结:“泠然,我该早点说出我的心意的,我爱慕于你,不该叫你猜测心忧,是我不对。”
泠然觉得脸有些发烫,傻傻的点头,又摇头:“不是……我,我也不该这样的。”
不该听风就是雨怀疑你,该相信你的。
李明祁眉目含笑,如沐春风,缓缓推开家门:“我发誓,身边除了你之外,不会有旁人的。”
就在这个时候,内屋里有个清脆的女声高声问:“回来了吗?”
李明祁:?
我不是,我没有,别误会。
泠然清清嗓子:“不好意思,这个,是我的。”
她一时间给忘了说,先前把安二丫给藏到了李明祁的家里。
第45章
泠然花了好些功夫,解释清楚了安二丫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本来以为一定会被追问武功身手为什么变得这么好。
可是他没有。
李明祁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重点完全放在了另一件事上:“这太危险了,如果于知县二话不说暗地把你关起来怎么办?如果安家的人反水怎么办?如果你不小心遇到了武功更高的人怎么办?”
泠然一愣,然后听着他继续说:“我们可以暗地里慢慢筹谋,不必把自己摆在最危险的位置。”
身为任务者,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完成任务,中间采取的任何手段,担待的风险,只要成功,不都是值得的吗?
就算是普通人,原主若是脑袋不傻,能救出父亲的话,又怎么会在意会不会危险。
可是阿祁却说不是这样的。
“泠然,在在乎你的人眼里,是绝不希望你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的。不管是报仇还是救人,如果你以牺牲自己为代价,那要我怎么办,去哪里找你呢?”
泠然觉得眼眶发热,翻来覆去的想不出话来,最后结结巴巴说:“不会的,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她放低了声音,脸颊绯红,“我,我也喜欢你。”
她垂着头不敢乱瞄,盯着阿祁那双鞋子使劲儿看,像是要看出个花儿来。
李明祁知道她平时皮得很,一说起这个就不经逗,无奈的笑笑,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
“他说的对。”安二丫突然敲敲门,自顾自进来,显然是听到了刚刚的话,“若是我爹娘姐妹为了救我而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她年龄并不大,可是遭此磨难后却有一种远超年龄的沉稳:“方姐姐,你莫要担心,我姐姐已经传书信去了京城,不就就会有结果。”
那还要多久?泠然忍不住算算,觉得实在还久得很,但很快又乐观起来:“我放心的很。”
李明祁欲言又止,随即笑笑:“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怎么好好吃饭?饿了吗,我带了些腊肠,晚上做饭吃。”
他瞧着之前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姑娘,脸颊上软乎乎的婴儿肥,才几天时间,又瘦了回去。
“为什么要等晚上?”泠然扯了扯他的袖子,“不嘛,我现在就要。”
她冲二丫笑道:“等会儿就有好吃的啦!”
安二丫静静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院子去厨房,又想起爹娘也是,常常伴着一起生火做饭。
有一种烟火气的宁静。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前路也不像之前想象中那么黑暗,世界上有最污秽的人渣,也有最深情的陪伴。她运气不好,遇到了前面那一个。
可谁说她这一辈子就遇不到后面的呢?
*
就这几天,莲花县来了个闲人,每天东走走西望望,去茶楼里一杯茶就是坐一整个下午。
泠然第一次见他实在卖肉的摊子前面,一个穿着灰不溜秋长衫的中年人,摸着稀疏的胡子,带着揣摩不透的笑,极像个神棍。
“这西市的屠户怎么是个小姑娘?”
阿祁恰巧不在,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买卖。闲着也是闲着,泠然索性跟他瞎扯几句。
“屠户自然不是我呀,不过他是我的未来夫婿。”
“哟。”他又摸了摸胡子,泠然看的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那几根孤零零的胡子也拔掉了。
“那岂不是可以顿顿吃肉。”
“可不是嘛。”泠然点头,“而且他长得好看,秀色可餐,配上肉就是双倍快乐。”
灰衣神棍哈哈大笑:“那我可否有幸能喝上一杯喜酒。”
“一定一定。”
这人说走就走,似乎就是来聊两句,泠然也没放在心上。
过了不久,莲花县突然传遍了一个消息——青州刺史张经年来了这里。
泠然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出去一问,果然是那个在整个县城游手好闲几天的人。
他穿的灰扑扑的,人也不起眼,就这么悄咪咪隐瞒身份,藏在街头巷角,摸清了莲花县的底。
实在是高,而且足可见这人耐心和优秀的政治素养。
紧接着,张经年大开县衙,遣人在门口收集百姓的各种意见,若有冤情,尽管上报。
可是一整个白天,一个人也没有去。
到了黄昏的时候,县衙门口那个记录的小吏坐的腰酸背疼,心里暗暗笑话这新来的大官想当然,这不,就丢脸了吧。
等到这大官走了,莲花县依旧是于知县的天下,又有谁胆敢在这个时候给于知县下面子。
他正准备收工,远处相携来走过来两个女子。
前面一个先开口:“我是西连村的安二丫,要状告知县于滨海强抢民女,逼良为奴。”
小吏大惊,刚想呵斥她休要胡说八道,肩膀一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经年已经来到了他身后,把他按了下去。
“记。”
小吏只好依言记下。
那女子说完,就站在了一边,另一个姑娘开口。
“我是方泠然要告莲花县申毅,诬陷我爹害人,还要告知县于滨海,因私情关押良民。”
小吏手一抖,在纸上涂出个墨疙瘩。
张经年背着手:“好好好,有关于知县的案子,本官调查后定会上书到京中,安姑娘请放心。至于方姑娘——”
他跟泠然对视一笑,拍板决定:“明日,本官就当众审这个案子。
*
第二天,
县衙门口聚了许多人,一半是来看热闹的,一半是来看看这刺史大人是不是真的如他说的那样,要给百姓一个公道。
正堂上面坐着两个人,于知县脸色铁青,在屋子里闷出了一头的汗,全然没了之前说一不二的模样。
张经年换了一身官服,摸着胡子品着茶,悠闲的像是来看戏,完全没有百姓想象中威严的包青天的样子。
到了时间,堂役击堂鼓三声,三班衙役两厢伺立,齐声高叫“升堂”。张经年放下手中的茶,终于正经了一点。
“原告被告带上堂来。”
泠然同许久未见的方老爹跪在一起,另一边则是申毅和齐玲儿。
于知县这几天夹着屁股做人,也不敢再由着儿子到处惹事,生生把于州给关在了家里。齐玲儿找不到于州,也只能和申毅待在一起。
昨天小吏去申家通知他明天去县衙听审,申毅心惊胆战,一晚上心神不安未能入睡,早上的时候眼下一片青黑,很是憔悴。
可齐玲儿却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她坚定的认为这是自己大发光彩的好机会。
这些天自己频频受挫,若是……若是这一次能得到贵人的青眼,她就可以吧方家父女踩在脚下,离开莲花县,去往更宽广的地方了。
张经年皱眉:“你是申毅,你旁边这个是谁?闲人观审不得入堂。”
申毅缓缓转头:“玲儿,你……”
这怎么可以?
齐玲儿急忙开口:“大人,我不是闲人,我是,我是申大哥的未婚妻子。”她喃喃重复道,“对,我有资格上堂的。”
申毅看向齐玲儿的目光,多了一分感动和惊讶,又多了一分真情。
玲儿是怕他一个人应付不来,才一定要陪着自己的吧。而且,她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已经知晓自己的心意了?
张经年不管这些琐事,之间一拍板:“原告先陈明情况。”
“方老爹鼓励的看了女儿一眼,泠然上前一步开口:“民女方泠然,我父亲方昱在莲花县开了一家医馆,为人慷慨热心,医术高超,常常义诊。两年前,申毅带着他母亲申氏寻我爹看病,此后每隔一个月都会来我家的医馆拿药。”
外面观审的百姓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
“可他家境贫寒,除了最开始的几次,后面都拿不出药钱。我爹不忍心看申氏无药可医,便给他们家赊账,可是这账虽然记下了,申毅却并还不上来。”
申毅急着打断她:“是你们的药太贵了,我白天在酒楼记账,晚上抄书,还变卖了家中所有的值钱的东西,可都抵不上这黑洞。”
张经年呵斥:“若非我允许,不得插话。”
泠然继续说:“看病哪有不花钱的,我早料到你会说这样的话,大人,这是我爹给申氏开药的药方,我找了给我爹的医馆提供药材的赵关,可否请他上来说话。”
张经年:“传人上来。”
一个黑瘦的汉子从侧边进来了,行了个礼,憨厚的站在一旁,也不开口。
张经年只好又说:“允许你说话。”
赵关看起来憨憨的,说起话来条例明晰,如数家珍的把自己卖给方大夫的药的名称和价格一一说来。
张经年对着手中的药方看,价格竟然差不了多少。
他在心中感叹,这方大夫已经是够仁义的,看病不要钱,给药也是一文不赚,甚至有些还抹了零头。
他正色道:“申毅,这药方和价格你可能确认?若是正确的,方大夫可并没有赚你的钱。”
申毅涨红了脸:“我,我不通医术,不记得了。”
张经年皱眉,看见泠然在堂下眼睛亮晶晶的,于是点她说话:“方氏泠然,你有什么要说的?”
“既然申毅不记得药,自有别人记得,他常常在酒馆为母亲煎药,有厨房的学徒替他帮过忙,不妨宣人前来问一问。”
张经年刚要开口让衙役去找人,申毅突然猛地抬头:“我,我想起来了,药方没错。”
说完,他飞速的低下了头,外面响起了一阵嘘声。任谁都看得出来,申毅这是心虚了。
张经年继续按照程序问:“原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泠然当然还没完:“申毅诬告我父亲治死了他母亲,可申氏的病本来就重,在她重病前半个月,申毅曾找过城东李大夫瞧过,可否请他上来说话。”
众人是万万没想到,方泠然竟然还找的有证人。
李大夫进来之后,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申氏多年劳累,全身都是病,五脏六腑都受损严重,只能拿老参好好将养着。我那日只是替他看了一眼,他不肯花钱买老参,就带着他娘走了。”
李大夫跟方大夫可不是一个路子,他的便宜可不好占,素来是一分钱换一分货,绝不赊账,还被人吐槽过是铁公鸡。不过他的娘子是个厉害人,任谁来也不怕。
申毅颤抖着想要说话,齐玲儿抢在前面说:“谁知道你有没有被收买?你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
那倒确实没有,李大夫摇了摇头。
张经年挥他退下:“这个先不作数。可还有什么补充?”
泠然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也没有多失望,摇了摇头,表示说完了。
接下来就该申毅这边说话了。
申毅昨天晚上一夜未睡,想了许多话,到了公堂上,却一下子忘了个干净,只好结结巴巴道:“我娘亲患病,我白天在酒楼给人算账,晚上抄书……”
张经年拍板:“这些我都知道了,说重点!”
申毅憋住了,脸都憋红了,嚅嗫着说不出话来。
齐玲儿又站了出来:“那天,申伯母明明还好好地,叫了方昱来看病,不一会儿就去了,真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就是他害死了申伯母。”
于知县终于来得及跟着说话:“本官觉得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
泠然冷笑:“既然申氏好好地,又为何叫大夫去她家?难不成我爹非要大老远急忙跑去害一个重病在床的妇人?”
闹事家属总觉得自己完全占理,去看病出了事就是大夫的错,却不想大夫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跟死神抢人命,看好了是理所应当,看不好就是谋害人命。
这么下去,还有几个人愿意当大夫?敢于当大夫?
张经年斥责泠然不许插话,公堂上一片安静。
泠然是觉得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申毅是无话可说,齐玲儿是满肚子的话要说,却知道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只好闭上了嘴。
这个案子已经很明显了,张经年刚想要拍板断案,外面突然有人大喊:“大人,我有话说。”
他进来冲着申毅质问:“好啊,听起来你倒是个孝子,算起来你从我这里借了三两银子还多,我是以为你有急用才借你的。可是你既没有花钱给你娘买药,也没还钱给方大夫,到现在躲着我不还钱。你倒是说说,你拿着银子去哪儿了?”
申毅低头不语。
齐玲儿猛地想起来,申伯母还没去的时候,申毅送她了一个银簪子。
她的心砰砰的跳起来,直直的背背也渐渐弯了下来。
方老爹在一旁静静地像个局外人,冷不丁加一句:“申氏当时需要两根人参救命,正是没钱,才……”
顿时群情激愤。
“都被骗了,他哪里是个孝子,明明是他害死了自己老娘的命。”
“申毅这个王八蛋,是我看错他了。”
“好险好险,我还想把侄女介绍给他,还好没来得及,不然岂不是害了我侄女儿。”
……刺史大人拍板结束了这趟审讯:“方昱无罪,立刻释放。”
外面响起一阵欢呼,阿祁一直站在外面等着他们,第一时间牵住了泠然的手,扶住了方老爹,宛如人生赢家。
方老爹佝偻着身子,望着外面许久未曾见到过的蓝天,眯着眼,笑了。
还是有公道的啊。
第46章
申毅低着头,不愿意面对周围嘲笑讽刺的异样目光。他当年读书时候,天赋平平,后来出名倒是休学带母亲治病的时候。
然而现在全都没了。
他娘死了,他当初鬼迷心窍做出的混账事也被发现了。
当初他的孝名收到了多少称赞,现在受到反噬,就收获了多少嘲笑和咒骂。
齐玲儿顾不上考虑申毅在想什么,她快要气死了,几乎控制不住狰狞的表情。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恐慌——这段日子超出了她的掌控和预想,而这一切都来源于那个人,那个该死的傻子。
傻子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聪慧?她突然抓住申毅的手,急切的问:“申大哥,你说,那方泠然会不会是恶鬼上身了?不然,怎么会一下子如此能言善辩,蛊惑人心。”
申毅先是一惊,而后闷闷的摇摇头:“我不知。不管她是不是山精野怪,玲儿,我们以后莫要跟她打交道了。”
他隐隐有些恐惧,是不是神仙来了,看不惯他做出的混账事情,专门来惩治他。
申毅毕竟是个受过四书五经儒家思想文化教育的读书人,三纲伦理,仁义道德还是懂的。他是贪,却并没有蠢到无可救药,更没有齐玲儿那样强大的内心,能把一切都美化成自己想象那样。
申毅知道,方大夫对他仁至义尽,他娘的死真的是因为命不好……还有,摊上个他这样的叉烧儿子——拿了救命钱去取悦心仪的姑娘,还一念之差顺着齐玲儿的话害了方大夫。
都是他的错,怪不得旁人,是他对不起娘,对不起方大夫、他已经想好了,事到如今,只能尽力赔罪,等回去就想办法把从方家拿来的家财都统统还回去。至于他娘,九泉之下,他只能当牛做马来赔她了。
走出来喧闹的的人群,齐玲儿身体一滞,申毅握住了她的手。
“玲儿,我现在只有你了吗。以后我会好好干活儿,赚钱都给你,咱们好好过吧。”
齐玲儿用巧劲把手抽开,有些心烦意乱,她把刚刚丢脸的锅摔在了申毅的头上,此时看着他只觉得哪哪都不好,就连他手心沁着的湿津津的汗也令她心里不适。
她忍不住埋怨道:“申大哥,刚刚在公堂上你为何不说话?怎么现在倒是能说会道起来了?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输给方家那父女两个。”
申毅被惊住了,从前玲儿从来不会这么说道她,可是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苦涩的转过头,刚刚微微暖起来的心也凉了下来。
半天,他收拾好情绪:“是我不对,是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咱们先回家。”
前面几天,齐玲儿都和他住在一起。
可是今天,齐玲儿不想再看到申毅了,她敷衍的说:“申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一路上盘算着之后的行程。再待到莲花县是不成的了,这里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了。她现在手头有着不少好东西,做盘缠是绰绰有余,今晚先找个好点的客栈住,等明天就出城。
还好没把贵重的东西放在申毅家,不然又要跟他扯来扯去,真是麻烦。
齐玲儿现在想起申毅,只觉得是个扯后腿的废物,提不起半点兴趣。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她脚步才又轻快起来。
可她还没高兴多久,就在找客栈上面就遇到了坎儿。
客栈人口流通大,是最八卦不过的地方之一。昨天她先是去了个最好的客栈,进门之后,从老板娘到下面吃饭的人,都直勾勾盯着她,还说什么终于见到了个狐狸精,长得也不过如此。
齐玲儿心里委屈,便跟那些人吵了起来。
她这一肚子的大道理,对上这下九流的人,却是完全敌不过,哭着跑走了。
之后她又找了几个客栈,还是遇到了一样的麻烦。毕竟莲花县不大,昨天那么多人跑去县衙看断官司,早就传遍了。
先是夸刺史大人明察秋毫,公正严明。
然后是方大夫,早些年方昱做的善事都被翻出来,大伙儿都在感叹,老天有眼,不叫好人被害呢。
不过最热点的话题还是申毅,这小子看着老实,背地里却坑人,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那个齐玲儿,撺掇来撺掇去,妥妥的是个狐狸精,把申毅迷得不知东南西北。
齐玲儿实在是待不下去,索性一气之下背着行囊出城了。
天色不早了,城外面荒凉的很,齐玲儿心里头有点害怕,又想起了前些日子自己差点被土匪拐去,两腿颤抖,自己给自己心里打气。
那土匪被李明祁给教训了,这些日子应该不敢出来害人,自己又不是没武功,早些年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不也一个人走夜路吗?
齐玲儿不知道,最开始她离家出走的时候,是她爹娘派武馆的人暗中保护着她。可是劝也劝了,求也求了,齐玲儿的亲娘就差给她跪下求她回来,她依旧是全然不听,齐玲儿的爹才狠心不管她了。
她若是知道这件往事,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大胆。
可是一直走了两个时辰,过了那土匪的地带,依旧没发生什么事,齐玲儿松了一口气,准备找个地方歇一歇。
前面一个马车停在半道,燃了一圈火,围着几个人,看样子是富贵人家。齐玲儿摆弄了一下头发,上前道:“大哥,我也是过路的,可否同你们晚上住在一起,也好提防着有什么意外。”
半天没听见有什么响声。齐玲儿抬头一看,于州邪笑着站在她面前。
不等她惊呼出声,于州身边两个侍卫就把她按了下来,嘴里塞了块破布。
于知县知道自己怕是要出事,狡猾的想办法把惟一的独苗苗送了出来,赶巧,就在这天晚上,谁能想到能被齐玲儿给看到。
于州脑子不管用,还想着把她带上给自己撒撒火,这些日子捧着这女人好些天,还没来得及尝尝味道。
可于知县给他的几个侍卫不愿意,这一路凶险,他们才不想多带一个累赘,利索的扒了她身上的金银细软,竟然有好些好东西。
于州看见了这些,也就不说什么了。
齐玲儿吓得涕泗横流,哀哀的躺在地上想要求于州放过她,却没人理她。
等到于州一伙人歇够了准备继续上路,打头的那个侍卫利索的给她灌了不知名的药,把她弄昏了扔在了一边。
运气好了被人看见捡一条命,运气不好被野兽吃了,也怪不得他们。
*
女主很不好,相对应的,泠然好的不得了。
她本来是想要先去县衙谢谢这位刺史大人,只不过自从方老爹这个官司了解之后,百姓们报官的积极性高涨,一窝蜂地跑去县衙门口说着自己的案子,就连某某家丢了几只鸡,怀疑是谁都去报了。
张经年倒是也没好意思打击大家的积极性,反正记的人也不是他。不过正儿八经的案子也不少,他这些日子被困在县衙日夜操累,泠然想了想,送去了一罐老鸡汤。
意思到了就行,也就不打扰大人了。
她又跑去了西连村,安二丫已经回家了,她专门去谢了大丫。
“谢谢你,若不是你找来了张大人,我爹这案子恐怕还要拖些时候。”
安大丫摇摇头:“不是我。”
泠然有点懵。
安大丫叹了一口气,给她说了实话:“我爹以前是皇帝伴读,后来……后来家里出了些事,也就成这个样子了,带着我们一家跑到这儿。本来想着清贫些也无妨,只是没料到遇到了这些个畜生。”
说起这个,她又有些愤愤:“我跟爹娘商量了,以后就算过得惊险些,也比现在身家性命都交到别人身上强,于是托人想办法给京城送了折子,让皇帝想起我爹来些。可是……可是也没这么快啊。而且张经年是个纯臣,实干派,长年外放,跟京城里各边的势力扯不上关系,性子独的很,不可能沾染这件事的。”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再谈。
安大丫是真的挺喜欢泠然的,拉着她跟她说:“你知道吗?齐玲儿几天前被人在城外发现了。”
这个泠然竟然没听说,她最近不是忙着给方老爹养身子,就是跟阿祁黏黏糊糊,对女主确实忽视了一些。
“怎么回事?你知道?”
“我怎么知道?”安大丫很老实的摇摇头,“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听说她嗓子都被毒哑了,不能说话,被那个混蛋,就是害你们家那个混蛋——”
“申毅。”泠然提醒。
“对,就是被他带回去了。”
女主这么惨,泠然虽然猜不到来龙去脉,但可以确定的是,她身上的气运恐怕已经不多了。否则身为小世界的女主,她是万万不可能收到这样的伤的。
让齐玲儿不能说话,岂不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安家人都很和气,安二丫也没有自怨自艾,只是更不爱说话了些,却默默地送她出了村门口。泠然恍恍惚惚回去,一路上感叹自己运气实在是惊人,随便抓了个帮手就有这样的背景。还随便一碰,就碰到了青州刺史来了莲花县等到她进了李明祁家的院子,活蹦乱跳扑进了阿祁的怀里,撒娇要抱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年轻。”
泠然僵硬的回头,看到那个神棍一样的刺史大人笑得前仰后合,一时激动还拽掉了自己一根胡子。
李明祁抱着她,不叫她从自己怀里逃走,大大方方把她抱到了旁边的石凳上。
“你们认识?”泠然忍不住问。
“是啊。”张经年心疼得摸了摸下巴,“这是我好不容易挑好的的门生呢,来给他办件事,岂不是理所应当。”
泠然突然想起了他突然离开莲花县的几天,恐怕就是去求了张经年。
李明祁看着小姑娘盯着他,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有话说。
他给她端了一杯茶,不让张经年再闹她,好好跟她说了前因后果:“我从前小的时候……在学堂偷学。那时候没钱,就蹲在窗户底下听先生讲课。后来要谋生计,就自己找书看,有次出远门在外碰到了张先生,他考了我几句,要我隔段时间就去找他,后来就认了我做门生,以后跟着他读书。”
中间省略了一些曲折,比如他是如何白天卖肉,晚上加班加点用功赶上张经年布置的进度,刚开始的时候又是如何被他批评拒绝……这些都过去了。
泠然小心翼翼的问:“那你以后是不是不做屠户了,那咱们……还有肉吃吗?”
张经年笑得捶桌子。
李明祁叹气:“泠然,相信我一点,我总不至于让你以后吃不上肉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这个世界就结束啦。
第47章
张经年是个很有趣的人,光从他收了个屠户做门生就可以看出来,对于世上很多人在意的东西,他都并不放在心上。
那么多人捧着黄金美人,热切的希望他多多提携,可张经年若是肯答应,也就不是众所周知的怪人,纯臣。
他瞧不起那些蠢人,也懒得招惹上麻烦的,挑来挑去,看中了李明祁。
这小子可有意思极了。
长得风光霁月,谈吐不卑不亢,肯用功,脑子还聪明。就凭这些,他表现得再安贫乐道,也绝不是能过普通日子的人。
更何况他还沉得住气,脸皮还厚,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能若无其事的一边谋生计一边求学。
就连找的个小媳妇,也跟他一样,灵的很。
现在,他的好门生正把小姑娘抵在石桌上。
泠然终于体会到了冰火两重天,背后是冰凉的石板,面前是阿祁炽热的呼吸,整个把她环住,强势又霸道。
“乖。”李明祁声音喑哑,喉结动了动,叼住了小姑娘白嫩的脖颈,毫不留情的磨了磨。
“到处跑就是不来找我?嗯?”
泠然被欺负的眼泪汪汪,系统加成的武力值统统成了渣渣,身体软成了一片。
她委屈巴巴的解释:“爹不让我来。”
方昱之前在牢里是有心无力,现在出来了,自然是要行使老父亲的威严,看她看得紧。
李明祁冷酷无情:“就要惩罚你。”接着一手垫住她的头,俯身堵住她的呼吸,和细碎的泣音。
等到他终于大发慈悲放过怀里的小姑娘的时候,泠然已经腿软到站也站不住了,她气喘吁吁地扒拉着衣服,试图盖住脖子上的红痕。
李明祁扶住她的腰轻笑。
泠然恨恨的飞了他一眼。
都怪他,坏蛋,方老爹若是发现,定要唠叨她了。
李明祁把她送回家,并没有直接走,而是跟着方老爹进了另一间屋子,开诚布公的谈了谈之后的规划。
“方伯父,张大人希望我之后能跟着他先在金陵呆两年,磨炼些日子,之后再考试进入官场。”
张经年的原话是这样的:科举现在对你来说不是问题,问题是该怎么做官。
只会为百姓着想的是好官,既为百姓着想,又能保全自己的,才是成功的好官。
方昱不说话,平和的看着李明祁,等着他后面的话。
“我本想功名在身,另您放心,才好把泠然交给我。只是现在更希望能早日迎泠然进门,到时候接您一起去金陵。”
李明祁恭敬地跪下磕了个头:“我自小无父无母,是真心对泠然,也真心把您当做父亲。”
方昱没阻止她这一拜,叹了口气:“你有心了。”
患难见真情,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更何况他还在呢,只要他还没闭眼,总能看着女儿过得好不好,不叫别人欺负了去的。
张经年说是来吃喜酒,还当真待到了泠然和阿祁大婚,大大方方做了李明祁父母的角色,塞了个大红包。
李明祁高不高兴不知道,泠然倒是清楚,他挺兴奋的。
把她翻来覆去折腾的不清,还好最后收住了,即便如此,她第二天也浑身酸疼。
李明祁被新晋的老丈人甩了好几个白眼。
*
离开莲花县的时候,泠然特意去见了齐玲儿一面,只不过一眼,她就看出来了,女主身上的气运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申毅待她很好,也不嫌弃她口不能言,甚至还默默存着钱,想要带她找大夫医治。
可是齐玲儿并不感激他,她怨恨他,怨恨于州,怨恨莲花县每一个人,可悲的是,她还离不开这里。
因为只有申毅还肯照顾她,可是他在酒楼的活儿已经丢了,老板倒不是因为这些风言风语不要他的,而是拿着本子一五一十给他算了这些日子他逃工的次数。
申毅恍惚,才想起来,那些日子他不忍心拒绝齐玲儿,为了陪着她,只能一次次请假。
他现在只能回去种地了,好在申家还有几亩薄田,勤快的话,还是能糊口。
泠然做不出以德报怨的事情来,也并不愿再多做什么,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任务完成,就离开了。
她跟方老爹和李明祁去了金陵,,安家的姐妹给她写信说过些后续。
张大人检举于知县的折子进京,跟安家的撞在一起,皇帝大怒,派出了三皇子来处理此事。
三皇子,正是原世界中女主齐灵儿的真命天子。
可是剧情早就不一样了,他这次来莲花县,目的是安家一家,自然更关注他们,至于半道上遇到的哑了的疯婆子,则是完全没看到眼里。
不过是随手赏了二两银子而已,看她还哭哭啼啼的不知趣,干脆令人拖走了。
申毅对着京城来的贵人鞠躬哈腰,太监趾高气昂道:“看好你的婆娘,若是再扰到,休怪杂家心狠。”
他看不上这二两银子,施舍一样扔给了这个汉子,走的时候还嘲讽道:“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的模样,还敢肖想主子?”
申毅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齐玲儿,喃喃道:“玲儿,我们都成亲了,你怎么还……”
怎么还不知廉耻!
齐玲儿扑过来想把银子抢走,却没抢得过来。她怨恨的瞪着申毅,可这一次,申毅却没再顺着她。
不行,不能带着她去看病。
她现在还想逃开他,若是治好了病,恐怕更加控制不了。
他牢牢地按住齐玲儿,把银子藏了起来,齐玲儿扑过来撕咬他,两个人滚在地上打了起来。
*
这个世界的阿祁在官场上也并非一直顺遂,可他最苦的时候,也不曾舍得委屈泠然。
两个人一直不曾有孩子,可他却不曾为之着急过,送走了方老爹之后,一直到老年,两个人都是携手相伴,只有彼此。
这一次,是阿祁先撑不住了。
他躺在病床上,即使上了年纪,也依旧是温润的老美男子。
泠然联通了系统,杨梅提示她,差不多到时候了,【要怎么做?】【格式化。之前已经试过了,直接带是带不回来的,把他格式化之后,直接交给系统局就可以了。】泠然抓着阿祁的手,眼泪掉了下来。
“阿祁——”
“怎么了,别哭啊。”阿祁艰难的想要帮她把眼泪抹掉。
她抽泣道:“我舍不得你。”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不好看,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格式化之后,他还会是阿祁吗?、突然间,系统似乎被屏蔽了,泠然茫然的抬起头,看到阿祁含笑看着他。
“泠然,不要怕,下个世界,我一定会早一点找到你的。”
这句话说完,系统似乎才重连上,脑海中想起杨梅愤怒的尖叫。
【我们被他骗了!系统0804,试图脱离系统局控制,快,锁住它。】面前的世界一点点破裂成了碎片,她眼睁睁看着阿祁像烟一样消失在空中。
接着面前一片黑暗。
系统局的老家伙冰冷地声音响起:【系统0804脱离系统局,即刻搜捕,任务者泠然,立即投入黑洞世界。】
第48章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钟泠然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小母马,慢悠悠顺着马场的边缘溜达。太阳烈得很,她小心的走进旁边的树荫。
小母马喷吐着热热的鼻息,有些躁动的踩了踩地面,钟泠然安抚的摸了摸她:“外面这么热,咱们偷个懒不行吗?”
这是豫王府圈的马场,刚建成不久,邀了京城的权贵子弟来跑马。
王府嫡长女司南郡主也叫上了好些闺中密友,现在都骑在马上,个个神采飞扬,远远地扬起一片尘土。
泠然被迷了眼,“哎呦”一声背过身子揉了揉,一抬头,发现面前站了好些人,楞把她挤出了那片小小的阴凉地。
“钟姑娘,来都来了,为何不骑马?难不成是看不上王府的马?”
说这话的人身着一身火红的骑装,居高临下,不乏恶意,正是司南郡主。
“不敢。”
太阳太大,照的泠然睁不开眼,也懒得数前面有几个人,总归是熟悉的那几个,天天看她不顺眼,想着法子的找她麻烦。
“我不会骑马,恐怕会打扰郡主的兴致。”
瞬间想起此起彼伏的嗤笑来。泠然就算捂着耳朵,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她们在偷偷笑些什么,无非是说:啊,果然是门第低了些,就知道关在屋子里念书,连骑马都不会。
其实钟家不算低门小户,钟卓是从三品官,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只是他的官职是国子祭酒。
本来也挺好,在读书人中还是挺有分量的。亏就亏在从前朝起,就兴起了一阵思想运动,由下而上冒出了许多学说,各有各的长处,只是官家还是占着正统罢了。
此时一板一眼的国子祭酒就有点遭人嫌了。
司南郡主放任在场的贵女都笑个痛快,才继续说道:“钟姑娘既然来了,不妨骑马试试看,不然传出去岂不是我豫王府慢待客人。”
钟泠然知道又到了自己表演的时候了。
“多谢郡主,只是我家没有马场,我爹也不会骑马,我从前也没学过,坐在马背上就觉得心里慌……”
她说的很真挚,完全不觉得丢脸,详细的描述了自己如何对骑马一窍不通。
司南郡主摇摇头,心思淡了一些,歇了戏弄她的心。
这人实在是太无趣了,连骑马都不会,恐怕跟古板的祭酒大人差不多,满嘴的之乎者矣,让人看了就烦。
远处一行人骑马朝着这边过来,越来越近,可以看到最前面的几个人中,有个穿黑色骑装的男子最为卓然不群。
眉似剑,眼如星,面冠如玉,气质斐然。
司南郡主下意识扯了一把帕子,钟泠然这样无趣的人,却偏偏有着这样令人妒忌的好运气。
少女谁人不怀春,齐安侯世子景詹,家世显赫,又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万里挑一的玉面公子。
她当年情窦初开的时候,也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描摹着他的轮廓。
谁知千人万人中杀出个程咬金,最后叫这个丝毫不显眼的钟泠然给抢了未婚妻的名头。
一想到这儿,她就粉面含威,恨恨的斜睨了一眼那个书呆子。
泠然接到了这个包含着怒气的白眼,在心里无奈。
她往常就不爱参加这种聚会,跟齐安侯府定亲了之后,被母亲逼着出来交际,到处拉仇恨,各位美少女的白眼都快看过来了个遍。
当然,客观评价,司南郡主的白眼是最正宗的。
等到景詹和身边的几个贵公子下马,司南郡主早就恢复了往常温婉有礼的模样。
“马场怎么样?可还合心意?”
她话是冲着所有人说的,目光却隐隐的落到景詹身上。
旁边的王诠大大咧咧道:“豫王府家的怎么会差,很是尽兴。”
景詹也微微点头。
司南郡主很高兴的笑了笑,翻身上马:“来,我们比试一番,就拿我心得的玉屏风做筹。”
竞技比赛很是能激发群众的参与度,两边都跃跃欲试。
景詹望了一眼人群外,孤零零站在一边钟泠然,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也好,一起来吧。”
金灿灿的阳光照下来,女子肌肤白嫩,柔顺的长发垂在身后,牵着枣红的小马,像是在专注的看着他们,站的很乖。
景詹对着她声音温和的说:“钟姑娘,骑马莫要争先,注意安全。”
泠然从发呆状态醒过来:“世子,太抱歉了,我不会骑马。”
谢谢您,我很安全。
景詹脸色僵硬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是我忘了,钟姑娘喜爱读书,手不释卷,正是遗传了祭酒大人的脾性。”
他不说罢了,说了之后,司南郡主一下子想起来,刚刚钟泠然说她爹也不会骑马,顿时心中梗了一下。
果然,下一秒泠然甜甜一笑:“是了,我爹也不会骑马。”
气氛微微凝滞,在场的无一不在想,这是哪儿来的人,上赶着拆台。
给她递了个台阶,她直接连人带台阶蹦到了天上。
如果这是别人,景詹还能笑一笑,轻风云淡的夸一句“直爽”,可是这个人是他的未婚妻,他就只能在心里打出“呵呵”两个字。
实在是丢人。
景詹闭嘴了,刚刚已经给够了她面子,再说下去就是妄议朝臣,他直接转身骑马,潇洒的策马而奔。
身后一群人赶紧跟上。
王诠踌躇了一下,留在后面挠挠头:“钟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刚刚说话哪里有些不对?”
泠然:“哪里不对?是我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王诠:“错倒是没错,就是让人堵得慌,景世子这么好的涵养,都没能接过来。”
泠然微微一笑,继续保持着傻白甜人设:“哦?是吗?”
王诠:……这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怎么不是个哑巴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有点忙,写的不多,先放出来,大家见谅。
抱歉啦~
感谢无聊的桃子灌溉的10瓶营养液,爱你呀
第49章
钟泠然回家的时候,叫身边的大丫环知书赶紧去厨房给她端上点吃的。
还不到晚膳的时候,府上只备着些点心,知书挑了几样带了回去。
容易酥的那些个绿豆糕、桂花糕,泠然一口一个,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外面就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泠然噎的说不出话来,指着糯米糕,知书很机灵的拿手帕包起来,塞进了小姐的袖子里。
一切刚做完,钟夫人余氏已经到了。
她发髻束的一丝不苟,是很标准的贵妇人的模样,很有主母的威严,哪怕面对着女儿,还是一样的凛然不可冒犯。
钟泠然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母亲。”
余氏离她有一丈远,站定之后,严厉的说:“跪下。”
泠然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挣扎了一下:“娘,怎么了,怎么又要罚我?”
“若不是我今日恰巧同郭夫人一起,恐怕还不知道你在豫王府做的失礼的事情。”
泠然默默吐槽:“就知道郭家那两个姑娘就是喜欢背后八卦。”
余氏手上已经拿上了戒尺:“我把你今天不规矩的地方一一说来、”
钟泠然认命的跪下,把手伸出来,生无可恋。
“为何嘲笑姚家小姐?”
“我哪有。”对生余氏严苛的眼神,泠然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是她先嘲笑我不会骑马,又非要我非要我去试试烈马,我哪里敢,就说怕晒黑,不想去,她就生气了。”
这也能怪我?
姚家小姐是出了名的肤色黑,听说想了许多办法,就是白不了。
余氏表情略缓了缓:“谈话不可涉及他人伤心处,是我没能跟你提前说,你是无心,以后记住就好。”
“但你既然去了马场,就算不会骑马,也要想办法交际,不该孤自一人。你可知现在各家都在说,钟家的姑娘为人孤僻,不讨人喜欢。”
泠然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几乎要把心里话说出口:讨人喜欢……真的太难了,为什么她就非要去交际呢?
自己现在占着景世子未婚妻的名号,去哪里都算不上讨人喜欢,何必要给人添堵,给自己找麻烦呢。
但是余氏是不可能理解的。
她出身世家,虽然后来落败了,可当时作为贵女受到的世家教育,一直让她引以为豪。
交际是内宅妇人的战场,有越多的人站在统一战线,她的疆域就越开阔。
其中最鲜明的例子就在面前,若不是少女时期同齐安侯府景夫人的一段好交情,她的女儿是绝没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好亲事的。
余氏已经决断好:“这些天禁足在房里,每天抄十卷佛经,抄不完不准吃饭,过些日子我安排你学骑马。”
望着余氏远去的背影,钟泠然深刻体会到了父亲前些日子给她讲的例子。
前朝有段时候,明学十分有名,就连皇帝都为之折服,还曾下旨当年科考换考试科目,不再考四书五经,改考明学。
本以为天下的读书人该感叹圣上的英明,结果当年考试的人哀声怨道,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突然换了考试题,而后一段时间,各种批判明学的明学言论都开始冒头。
第二年就改了回来。
虽然是两码事,可钟泠然觉得自己现在面临的情况跟它很有相似之处。
她小的时候皮的很,喜欢到处爬树摸鸟,还偷偷跟着府上的下人去骑过马。
只不过那时候,女子精通齐射的还是少数,余氏受小时候的影响,一直觉得女孩子该贤淑文静,愣是把她圈在家里读书写字磨性子。
结果等泠然到了出门交际的时候,诗会早就过气了,最流行的马场比赛。
钟泠然这个时候嫌外面热,嫌马背不舒服,也不肯老实学。
要她说,流行的风向是永不停歇的,又不是靠着这个过日子,何必辛辛苦苦去跟风。
爱看书的就待在家里看书,爱骑马的就跑去骑马,这样不好吗?
可是余氏是绝不肯落后于别人的,泠然数次给她丢脸,她已经对自己唯一的女儿很容忍了。
世上有一种冷叫做你妈觉得你冷。
世上有一种进步,叫做你妈觉得你应该进步。
晚上厨房送过来的饭菜然清淡无味,显然是余氏吩咐过了,泠然把藏的小点心吃完,唉声叹气的抄佛经。
过了一会儿,知书悄悄推开门禀报:“小姐,老爷来看您了。”
泠然丢开笔,钟卓笑呵呵站在门外,从怀里掏出半个烧鸡:“饿不饿啊,乖女儿。”
*
钟卓和余氏不算怨侣,在世俗意义上算磨合的不错的了,只能说虽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余氏当年家世显赫,也是京中极受追捧的贵女,后来家里出事,匆忙之下把她嫁给了新登科的进士。
钟卓一介贫寒学子,能娶个美娇娘,自然是不敢不敬重的。这么些年来,他二人只有钟泠然一个女儿,而他也从来没提过纳妾。
可品德上是一回事儿,实际相处是另外一回事儿。
某种程度上,两人实在是不合适。
余氏最讲究礼仪,吃饭说话都一板一眼,跟丈夫女儿说话都客客气气,凡事都要理字当头,是很骄傲很有原则的主母。
泠然不觉得她不好,能人前人后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严以待己,自然有资格严于律人。
就是太绷着自己,累得慌。
钟卓走另一个极端,人外是温文儒雅的国子祭酒,说起四书五经也是一套一套的,别人都觉得他是个老古板,可关上门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儿。
就比如现在,他从国子监回来,还半路排队买了个烧鸡,现在跟泠然一起坐在台阶上吃的满手油。
相当不拘小节了。
“唉,待会儿拿吃了烧鸡的手抄佛经,真是罪过。”
钟卓问:“你是为何抄佛经?”
“我娘罚我的啊。”
“这不就结了吗,你抄佛经也不是为了诚信向佛,够数不就行了。”
钟泠然也没什么虔诚之心,又问起另一件事来。
“爹,我娘说让我学骑马,你也一起来呗。”
钟卓又叹:“何必呢,不会骑马自有不会骑马的好处来。你看我就不会,大家都知道,虽然明面上被笑话了几句,可是去哪里都可以直接坐马车,舒服得很钟泠然专业坑爹,转头就把这话告诉了余氏,减了一半的抄经量。
余氏很委婉的给丈夫传话:“老爷,我给泠然找马的时候,多买了一匹烈马,合该给夫君用。”
钟卓只好答应下来,带着泠然一起去西郊学骑马。
他们俩倒是目标一致,没打算一口气学成个高手,全当是来玩儿。
太阳一上来,就一起溜了“爹,咱们去福贵酒楼呗,我好久没去了,娘看的紧。”
余氏管她管的严,对钟卓就客气多了,劝谏为主。可是钟卓脸皮多厚啊,每次都诚恳认错,下次还敢。
钟卓答应了,只不过他要去旁边书店找本孤本,泠然先去酒楼点菜,父女兵分两路。
等泠然哼着小曲儿踏上二楼,旁边雅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小二吓得一抖,只听里面说:“钟泠然?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景詹哥哥?”
知书急了,恨不得立马把门蹬开,把里面的人臭骂一顿。
泠然却觉得有点棘手。
实话说,背后这么想的人多了去了,骂一骂也不要紧,她又听不见,就是听见了,也掉不了一块肉。就怪这酒楼隔音差,也怪她偏偏就这么碰上了。
小二看这二位一动不动,显然是猜到了些什么,鞠躬哈腰不敢说话。
泠然沉吟片刻,吩咐了他两句,转身走了。
等小二满头大汗把刚刚客人吩咐的东西给雅间端上去的时候,里面一男一女显然都很惊讶。
“这是什么?”王如岚问。
“回姑娘,这是罗汉果雪梨粥,刚刚那姑娘给您点的。”
王诠想了想,问:“你给我说说,那人是什么模样?”
小二冥思苦想憋出几个词:“好看,很令人亲近……特别淡定。”
别人骂她居然一点儿没生气。
王诠一拍扇子:“正是钟姑娘了。”
他现在还对钟泠然记忆犹新,别的姑娘像水,就算是自己脾气暴躁的妹妹,也顶多算个算个热水。
可钟姑娘却不然,像是水里的那块石头,硬的让人无从下手,关键是她还躺的挺舒服的……王若岚摸不着头脑:“那她给我送道菜什么意思?”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碗汤:“难不成是嘲笑我不如她白?”
王诠试着从钟姑娘奇特而又直白的角度思考,试探性回道:“大概……大概是让你降降火?”
他正解了。
钟泠然从富贵酒楼出来,也懒得再找什么饭馆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馄饨摊上,让知书去叫老爷过来。
没成想,来的却不止他一个人。
泠然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景詹已经是满京城少女的梦想了,可她见了这人,觉得大家的梦想完全可以更大胆一点。
飘若谪仙,清冷高贵,是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钟卓大惊:“乖女儿,咱们不是在酒楼雅间吗?”
泠然:……高岭之花款款坐在了简陋的馄饨摊,声音如山间清水撞击石头:“无妨。”
泠然还在犹豫要不要提议去找个酒楼,起码不要在大街上,现在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往这边看,不用想,肯定是在看高岭之花。
这人肯定是个贵人,可他又坐下了,泠然只觉得左右为难。
然后她就听见钟卓中气十足的给馄饨摊的老板报数:“三大碗馄饨。”
泠然揪了揪他的衣角,钟卓迷惑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然后跟老板说:“再来一碗虾仁饺子。”
他摸了摸泠然的头,很慈爱的说:“知道你吃不饱,再给你加一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无聊的桃子又一次灌溉的10瓶营养液!!!
大气大气,给您鞠躬啦~
第50章
这家小店是老招牌了,虽然风吹雨淋,可是生意不断。
老板也是见过市面的人,自顾自专心做着手中的饭,不一会儿就笑呵呵把撒了虾仁葱花的馄饨和饺子端了上来。
泠然美滋滋的两口一个,偶尔听一耳朵钟卓和美人儿的聊天,似乎是一些关于佛经的问题。
馄饨是猪肉大葱馅儿的,油水很足,香的很。
她觉得在这样的饭桌上讨论讲究不杀生的佛经,实在有些过分。可是一想自己也是左手鸡腿儿右手抄书,就释然了。
无肉令人瘦,无酒令人颓。吃饱了才有力气讲经论道嘛。
刚刚骑马耗费力气,一坐下来胃口大开。泠然往常吃不了这么多,今天却不知不觉把两碗都吃了个干净。
余氏往日可不准她吃这么饱,说是不养生,可她知道,这是怕她长胖了。
女孩子还是瘦点比较有美感,所以大家只好每餐都吃小猫饭量那么点,虽然平日里也有点心什么的,也只能小小解个嘴馋。
钟泠然就很羡慕知书,可以放开了吃,比她这个小姐还痛快些。
食饱餍足,她突然觉得有道很有存在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抬起头,神仙一样的美人儿莞尔一笑。
泠然呆住了,对美色的法抗为零,完全抵挡不住这等诱惑,晕乎乎握紧了筷子:“公子,公子……”
钟卓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女儿介绍这人,刚开口:“泠然,这是——”
美人儿打断了他的话:“在下祁墨。”
泠然从善如流:“祁公子,这家店的卫生质量还是可以保证的,今天委屈您了,改日再请我父亲好生招待。”
祁墨嘴角弯起,点头道:“我知道。”
那你笑什么?
他紧接着慢条斯理的说:“钟姑娘吃的很香,很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泠然觉得他说着话的时候,眉目间冰雪消融,添了三分烟火气。
她不确定的想,应该……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吧。
这等神仙人物,能这么接地气的坐在小摊上吃馄饨,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夸了自己。
若他还对自己一见钟情……钟泠然就着碗里剩的汤,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模样,然后果断绝了这个心思。
钟卓同祁墨公子聊的很尽兴,最后还想邀他去家里,不出意料,被拒绝了。
他也不觉得多失望,跟泠然一起慢悠悠走着回府,权当是消食了。
钟泠然这才想起来问他刚刚那人的身份。
钟卓道:“这是六皇子,往常不在京中,你不认识是正常的。”
泠然逐渐回想起这位六皇子的事迹。
据说这位皇子刚出生时身体不好,就被抱去了大觉寺,方丈释净大师说他与佛祖有缘,要把他留在寺里。
皇帝自然是不肯,可是等到六皇子懂事的时候,却是自请离宫,在外游历,一去就是好几年。
祁墨大概是他在外的名号,他真正的名字应该叫旬墨。
京城不少人都觉得他傻,好端端的抛了皇子的尊贵,跑去外面吃苦。那么几年不见,皇帝对他能有什么情分?怕是什么都落不得。
钟泠然心想,这么说的人才傻,他都是皇子了,投胎投的这么好,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别的儿子有权有钱,皇帝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不能亏待他。
她再回想起祁墨清隽的脸的时候,倒不觉得他有多难接近了。这人虽然看起来冰冰冷冷的,活得还真潇洒。
她也想出去看看。
然而等到泠然马术学的差不多,终于可以出门的时候,第一个收到的的齐安侯府的帖子,邀她去赏花。
余氏赶紧把开春刚做的衣裳给她拿来,又仔仔细细叮嘱她了许多细节,生怕她在齐安侯府丢脸。
别的就算了,这毕竟是她未来的婆家,若是还没进门就招的得不喜,后面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钟泠然苦着一张脸任由打扮,实在有些为难。
她是真的不会赏花,吃花倒是会一点。若是由她来办,就办个吃花宴会,想吃什么花就摘什么花,最后交到小厨房做成鲜花饼,或者青团也行。
想着想着又饿了,吃又不能吃,只能做个梦馋馋了。
齐安侯府的赏花宴,竟然也不是真的赏花宴。
泠然从上到下全副武装,进了侯府大门,连景夫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拉到了花园。
花园里有景詹的亲妹妹——景嫣,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圆脸的姑娘。
景嫣跟她介绍:“钟姐姐,这是忠毅将军府的王若岚。”
王若岚迟疑了一下,轻轻咳了一声:“你就是钟泠然?”
她一开口泠然就听出来了,这就是那天在酒楼里情绪激动的姑娘。
她微笑:“是的。”
我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女人。
王若岚仔细端详了一下,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她不好看。
钟泠然今天穿的是件藕荷色的描花长裙,带的是同色的一朵绢花,安静却不古板,很有几分人淡如菊的样子。
景嫣偷偷问:“你觉得怎么样?”她有些抱怨道,“我不喜欢她。”
王若岚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词汇表,艰难的想了半天,试图描绘的准确一点:“就是一看就是文官的女儿。”
知书达理,纤弱沉静。
反正也不是很讨厌。
然而景嫣并没有理解透她的意思,在她看来,文官武官是天敌,王若岚这么说,就是十分不喜欢她了。
景嫣很看不上钟泠然,她觉得她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哥哥,只是打着人情幌子在攀附他们侯府。
她的哥哥,就算是尚公主都是绰绰有余的,往日里不管是遇见哪家的姑娘,都要给她三分客气,送她各种首饰。
可这个钟泠然,跟个木头一样,跟她说什么都点头,却不知道好好讨好她。
有了小伙伴的“支持”,景嫣开始刁难钟泠然。
她早就想好了。都是小打小闹,就算是钟泠然翻脸,她也可以说,自己只不过是把她当做自家人,她不领情就罢了,怎么还这么小气。
于是——
“钟姐姐,我身边的丫环手笨,不如你给我绣几个荷包可好?”
泠然:“嗯。”
“那钟姐姐可是答应了?”
泠然:“嗯。”几个荷包而已,随便找人绣绣就行。
“钟姐姐,我口渴,给我倒杯茶。”
泠然:“知书,倒茶。”
景嫣把杯子放在她面前:“不嘛,就要你给我倒。”
泠然很诚恳的问:“为什么?”
王若岚终于没忍住,捂着嘴哈哈哈哈哈笑出了声。
景嫣的小算盘打的响亮,可是钟泠然却不接招,反过来把自己气的不得了。
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有下人上来禀报:“小姐,世子回来了。”
“快,快让我哥过来。”景嫣欣喜若狂,不动声色的瞪了钟泠然一眼。
王若岚在一边看着,皱了皱眉头,她觉得自己以前可能对景嫣了解还不够。
钟泠然是景詹板上钉钉的未婚妻,她之前虽然不服气,可是心里知道,结亲这是两家人的事情。
也不知道齐安侯和侯夫人是怎么交代的,景嫣这么做,简直是在结仇。
的亏钟姑娘脾气好,若是换了她二姐,恐怕要拿着鞭子跟景嫣大战三百回合。
景詹一身月白衣裳,长身玉立,一走进小亭子就令人眼前一亮。
钟泠然站起来微微福身:“景世子。”
景詹客气的点头示意。
景嫣按捺不住,在一旁半是抱怨半是挑拨道:“哥哥,我觉得钟姐姐不喜欢我。”
“怎么会?”景詹声音温和,“钟姑娘通情达理,你莫要多心。”
他目光扫过去,似有探究之意。
钟泠然依旧淡定的像个王八,一动不动,喝口茶道:“是的。”
王若岚闭眼,尴尬的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恨不得现在能拿把刀耍一耍,来释放这种令人想要钻进地缝里的情绪。
她替人尴尬的毛病什么时候才会好!
景詹也是一愣,然后道:“嫣儿不懂事。请钟姑娘多包涵,我知道,你不会与她计较的”
他等着钟泠然答应下来,可是却没有。
她只是放下手中的茶,行礼告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然后转身就走。
景嫣气的跳脚,嚷嚷道:“哥,你看她这个样子,哪有一点礼数,怎么配嫁到我们家。”
景詹只是微微皱眉:“莫要这么说。”
王若岚突然觉得杯子里的茶索然无味,齐安侯府也不那么好看了。
她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叹了一下,觉得就连曾经念念不忘的翩翩公子,也不是想象中那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无聊的桃子的10瓶营养液!
至于加更……我试试今晚能不能大力出奇迹。
第51章
王若岚从齐安侯府出来,乘着轿子过街的时候,一撩帘子,看见藕荷色的人影孤零零站在墙根,背对着人群,肩膀一耸一耸的,背影很是萧索寂寥。
她心软了一下,似乎能想象到刚刚那个娴静的女子,此刻独自在街上黯然神伤。
王若岚并不擅长安慰人,在他们家,若是不高兴,打一场就好。
最好是跟她二哥王诠打,保证能爽。
可是她刚刚也算是间接性失恋了,景詹这个人并不是个好郎君,对于比她更倒霉的钟泠然,她还是能感同身受的。
王若岚急急叫停了马夫,匆忙下车,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
“你莫要太难过,景世子也是难得的才俊,虽有些不如意……嗯?你没在哭?”
钟泠然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差点吓得跳起来。
她一转身,手上的玉米棒子就露了出来。
王若岚一言难尽:“你躲在这儿就是为了吃玉米?”
钟泠然颇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实在没吃饱。”
景嫣在亭子里就放了一小盘绿豆糕,两口就没了,剩下的就是喝茶喝茶再喝茶。
满肚子清汤寡水。
更难过的是,如果余氏知道她在齐安侯府做了什么,不仅是晚饭,恐怕是明天的饭都一起没了。
泠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来,于是热情的跟她推荐:“旁边那个摊上卖的玉米最好吃,软糯香甜,第二个半价。”
王若岚深吸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扭头就走。
钟泠然看着她上了马车,目送她渐行渐远。
突然间,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瞳孔一震,顾不上吃了一半的玉米,丢到了一旁,跟了上去。
人当然是追不上马的。
不过,泠然看到马车出了街,朝着城外方向走的时候,就隐隐确定了什么,转头去忠毅将军府叫人。
她拍响了将军府的大门,对门房说明来意后,那人却露出了奇异的笑容。
钟泠然心叫不好,下一秒脖子处就被手刃一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黑屋子里,一扇小小的窗户微微透出点光来,天还没黑。
她双手被捆在了后面,勉强站起来,发现角落里有一个被困的严严实实的人。
她蹭过去一看,果然是王若岚。
王若岚比她昏的更久一点,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她睁开眼,呜呜想要说些什么,是嘴巴被堵住了。
钟泠然别扭的背着身子,把她嘴里塞的手帕拿了出来,王若岚终于能说话了。
“你怎么也被绑了?”
泠然长话短说:“我看到你马车的重量不对,就跟上去看了一眼,本来想去将军府报信,结果被门口的下人放倒了。”
王若岚脸色凝重起来。
她刚上马车就被打晕了,如果说这是歹人作祟,她倒不是很担心,依将军府的实力,不愁找不到她。
可钟泠然在自己家里被绑了,就绝对是出了内鬼。
她忧心忡忡的说:“我有些拳脚功夫,现在被捆的严实,如今我们两个都没什么战斗力,你别跟人起冲突,保命要紧,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她心里也没底,隐隐害怕的很,却知道要先稳住钟泠然。
泠然乖乖点头:“我晓得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面是未知的危险,谁也睡不着。
突然间,王若岚神色一凛:“有人要来了。”
下一秒,泠然手疾眼快把手帕子又塞进了她嘴里。
外面有人推开了门。
是个蒙着面的男人,声音沙哑,很谨慎的检查了她们两个人身上绑的绳子,确认没问题之后,才丢下两个馒头。
泠然叫住了他,王若岚心跳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做出什么蠢事来。
然而泠然只是说:“你绑着我的手,还有她的嘴,我们没办法吃东西。”
那个人冷笑一声,嘴里骂了些脏话,带着浓浓的口音,大概是说她们如今还想耍小姐脾气,可没人惯着她们。
这时外面又进了一个人,个子高一点,径直走过来,把钟泠然手上的绳子解开,然后安抚那个矮个子:“这个不会武功,闹不住什么乱子,你在这儿看着就行。”
看样子对她们很了解啊,泠然若有所思。
高个子出去了,矮个子阴沉沉的守在门口。
泠然甩甩发麻的手臂,旁若无人的坐下来,把王若岚嘴里的帕子拿开,一口一口给她喂着馒头。
王若岚吃的心惊胆战,不时噎了一下,咳嗽半天。
等到她那个馒头吃完,时间已经过了很久,那个矮个子显然很不耐烦了。
他走上前,居高临下,有些粗暴的把剩下一个馒头往泠然嘴里塞。
少女身体瘦弱,无力反抗,月光照在她脸上,称得她愈发娇小可怜。
这样尊贵的贵女,现在却任他宰割。
矮个子陡然间升起几分残忍的快意来,靠了近些,一只手开始摩梭她的脸,触感细腻柔软。
就在他失神的这这短短一刹那,一根簪子果断而又迅速的插进了脖颈,钟泠然一个巧劲躲开他的掌风,把刚刚从王若岚那里拿来的帕子塞进了她的嘴巴,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
“哼。”她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腕,“蠢货。”
王若岚刚刚吓得血液几乎凝固,一直到捆绑她的绳子被松开,依然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结结巴巴问:“他……他死了吗?”
泠然摇摇头:“我不知道。”
刚刚就是随便一捅,也没找什么位置,血流的挺多的,不知道救不救的回来。
王若岚噤声。
她其实很想问她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下手能那么果断,简直像个心狠手辣的杀手,还是杀完人之后若无其事,拂袖翩然而去的那种。
“我们跑吗?”
“不急。”泠然盯着门外,“还得再解决一个才行。”
“我我还有一个问题,大佬,你为什么还随身带着一个簪子?是保命的东西吗?”
泠然高深莫测的回答:“有备无患。”
主要是她老是把头上的绢花弄丢,余氏怕她在外面丢人,发现了几次,都勃然大怒,她后来就随身带着簪子,进家门前先整理仪表。
王若岚崇拜的说:“以前也用到过吗?”
“那当然。”
要不是她机灵,余氏早就削了她好几次了。
王若岚默默在心里给钟家画了个感叹号,提醒自己回去一定要对他们家客气客气再客气。
这家人可真是深不可测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二更
第52章
高个子的蒙面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过了好半天,不见矮个子出来。
他有些不放心,握紧了剑,走进门去看看情况。
他推开门,看到同伴半坐在地上,背对着门口,把其中一个女孩子挡住了。
高个子松了口气,只是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稍微有点武功的王若岚被捆的严实,剩下一个文弱的文官之女,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他以为矮个子见色起意,想要轻薄那位姑娘,有些不耐烦地说:“不是说了让你忍一忍吗?这趟这么危险,你还有心思想着这档子事儿?”
矮个子身体好像微微一动,高个子上前一步,突然发现他脖子的地方滴滴答答流下了粘稠的液体。
是血。
下一秒,背后一声闷响,有人从背后敲了他一棍。
他晕了过去。
王若岚握着棍子瑟瑟发抖:“他晕了没有?”
这棍子还是从矮个子身上搜出来的,她往常跟哥哥和侍卫比试的时候,拿过更锋锐的剑,可是却从来没有这样下过狠手。
泠然很淡定的一脚把矮个子踹到旁边。
她手上粘了些许鲜血,她随手在裙子上抹了抹,然后接过棍子,又用力的给了高个子一棍。
“现在应该晕了,我们走吧。”
她之前推测,天子脚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公然劫走了两位贵女。要么是无知者无惧,要么就是早有谋划。
不管是哪一种,都一定不会大动干戈,这些人不可能把她们藏在离京城很远的地方。
所以她才敢冒险先搞了这两个蒙面人。
好在上天眷顾,当她们小心出来后,发现并没有其他人。
简陋的屋子里面躺着两个生死不知的蒙面人,周围是一片沉寂的死气。
这里地处低洼,周围是潦草的草木和砂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让人恍然升起一种恐惧来,仿佛自己正身处一座巨大的坟墓中。
荒郊野岭,不见来人。
王若岚茫然的问:“去哪个方向?”
不知不觉间,她开始询问钟泠然的意见,潜意识里已经依赖她的判断。尽管才认识了不久,可是刚刚钟泠然强悍的操作,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往上走吧,得先走到官道上,才有可能遇到人。”泠然思索了一下,回答说。
两个人开始往上爬。
王若岚从小也跟着兄长一起习武,体力值在同龄人中绝对排的上前列。可即便如此,这一路,她也累的不轻。
脚下的石块松动,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到。再加上周围树木稀疏,连个拉扯的借力点都很难找到。
钟泠然就更累了,她还不如王若岚,只是强撑着一口气,顾虑着那两个蒙面人是不是有同伙,不得不拼了老命。
天公不作美,就在这个时候,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地面更滑了。
前路朦胧一片,似乎看不到终点。王若岚忽然听见后面钟泠然叫了她一声,回头,她坐在地上对她说:“我脚崴了。”
疼,巨疼。
余氏多年来的教育还是有成果的,泠然强忍住面目狰狞.
脚腕刚刚撞在了一块石头上,一开始只是疼,强行走了一段路,现在已经火辣辣的开始肿痛,一点力气使不上。
王若岚茫然的停下来,她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遇到绑架,能一直坚持到现在没哭出来,已经很坚强了。
她蹲下来,看了看她的伤,眼眶含着泪:“我背你,我不会把你丢在这儿的。”
那倒不必。
钟泠然知道她是好心,安抚的摸摸她的头,说:“没事的,你先走,找到人再回来救我。”
这个时候,能跑一个是一个,都留下来就是一起等死。
王若岚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心里却很愧疚。泠然是为了救她才被一起绑了,可现在,自己却要抛下她走。
倘若能获救,她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一定会报答她的。
泠然看着王若岚从要哭不哭,到冷静下来,她咬牙说:“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她要把刚刚从蒙面人身上搜罗的刀留给了泠然。
泠然不肯要:“我没武功,拿了刀也不会用,你拿着才有用。”
王若岚只好把最开始拿到的那根棍子留给了她。
等到王若岚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泠然咳嗽了一声,终于没有再强撑着了。
她全身蜷缩成一起,这个时候才发现身上已经湿透了,从上到下都是冰凉刺骨的寒气,脚腕的地方又是火辣辣的疼。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拄着棍子,好不容易拖着自己到一块大一点的石头下面,终于能稍微躲一下雨了。
凄风冷雨,全身的体温在不断下降,钟泠然又打了个哆嗦,脸色苍白。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乱七八糟的闪现许多画面,像是一幅幅怪光陆离的画卷。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景詹的样子了。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定亲的时候。
在那之前,她也曾猜想过,那个名冠京城的少年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见他的第一面,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不喜欢她。
他可以掩饰的很好,彬彬有礼,关怀她的时候表情真切诚挚。
可她就是有那种预感——他并不满意她。
那些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隐隐的审视;那些温柔,也只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敷衍。
可是他却说,他对她很满意,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桩亲事就已经板上钉钉。
钟泠然也不是天真的小姑娘,对于还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并不抱有什么太大的期望。景詹第一次给她的印象太过不好,以至于后来几次见面,她都下意识的拿着一样审视的态度去看待他。
然而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出什么不对,或者说,他并不觉得,会有哪个女子不为他疯狂。
于是,在一个很普通的下午,他举起茶盏,云淡风轻的告诉她:“钟大人子嗣单薄,将来也无人为你撑腰,你不如劝你母亲多为他纳几个知心人,给你生几个弟弟。”
钟泠然:???
他面带笑意,依旧是翩翩君子的模样:“我们将来是一家人,我自要为你考虑的。”
钟泠然强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低头道:“不劳世子费心。”
然后出门就是一口唾沫。
管好你自己吧,猥琐男!
从那时候起,泠然就想要解除婚约了。
再这样冰冷的雨里,一想起景詹那张脸,泠然竟然从内而外升起一股火气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摸摸自己,才发现额头烫的能灼伤皮肤。
发热了。
泠然意识开始逐渐模糊,对周围的警惕性下降,但还是努力地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间,似乎有人过来了。
她很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那人却还是看到了她。
朦朦胧胧的雨里面,他撑了一把油纸伞,黑发白衣,步步生莲。
他抱起了泠然,发丝垂到了她的脸上,有点痒痒的。
泠然瞪大眼睛:“祁墨?”
他低低应了一声。
怀里的小姑娘小猫一样抓着他的衣袖,实在撑不住了,安然昏睡了过去。
他俯身碰了碰她发烫的额头,轻轻说:“找到你了。”
第53章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京城里两家府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忠毅将军府遣人来找女儿,恰巧碰上钟府的,两家一齐去往齐安侯府要人。
可是王若岚和钟泠然当时都是出了侯府大门,才不见行踪的,侯府怎么能交的出人来。
齐安侯爷和侯夫人都坐在高堂上,面对这场景很是头疼,也只能好声好气劝解:“余姐姐,我问过下人,泠然跟王姑娘都一早就走了,怕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莫慌,我们这就派人也去找。”
侯夫人这样说,余氏只好应了,却有些忧心,抓着景嫣问白天发生的事。
景嫣白天被钟泠然气的够呛,这个时候也不愿给好脸色,一甩脸子阴阳怪气道:“钟姐姐脾气可惹不起,我们哪知道她去哪里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给我哥哥丢脸。”
余氏脸色骤变,冷笑一声:“这就是侯府的好修养?”
侯夫人连忙替女儿说话:“嫣儿是被吓到了,小孩子不懂怎么说话,余姐姐莫要怪罪。”
快要及笄的女孩子,还算是小孩子吗?
余氏气的脸色发白,眼睁睁看着侯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心里很是失望。
将军府的来的是大公子,从前跟着父亲上过战场,性格强硬,在旁边默默看了半天,突然站起身:“侯府可没把我妹妹当回事啊,那我就自己来。”
齐安侯只知道粉饰太平,丢的不是他们自己家的姑娘,当然不当回事。
他一挥手,身后几个人上前按住了景嫣身边的丫环。
景嫣愣了。
齐安侯和侯夫人脸色变了。
这时候进来的景詹脚步也微微一滞。
大公子旁若无人,他手下这几个都是专业的,敌国间谍都不在话下,更别说这几个没见识过什么的小丫鬟,不过一会儿功夫,她们就哭天喊地,把当时在侯府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余氏听着景嫣是如何挤兑泠然,景詹又是如何视而不见的。
她捏紧了手帕,心口绞痛,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齐安侯世子,不是良配。
该问的都问了,将军府的大公子终于肯放人了。他亲自把余氏送回了府,承诺一定会尽快找人。
这一晚过得无比忐忑。
好在天亮之前,大觉寺传来消息,寻到了两位姑娘。王姑娘只是吓到了,钟姑娘则有些发热。
余氏心急了一晚上,想去立刻见到她。
钟卓把她劝了回来:“你如今这么憔悴,反倒不好,如今情况已经稳定,她们在大觉寺反倒安全些。”
两家一商量,为着女孩子家的名誉着想,便对外说是送她们去大觉寺听佛,送了些丫环婆子过去。
钟泠然醒的时候,头有点疼,一缕阳光透过青灰色的帐子照进来。
知书正小心翼翼的给她掖被子,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岁月静好,仿佛之前的惊心动魄像一场梦。
“这是哪儿?”
她想要坐起身,没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沙哑着嗓子问道。
“小姐,这是在大觉寺。”
窗外很应景的响起悠远的钟声,很快有人来送进来一碗黑乎乎的药,闻着就苦得要命,知书逼着她喝了个干净。
钟泠然脸皱成一团,觉得喝药比生病还要痛苦。
她连烧了好几天,整个人都糊涂了,有心想要找人问清楚,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可惜记忆模糊一片,什么也记不清,知书也是一问三不知。
只好作罢。
这样的苦药连喝了好几天,直到身体好全了,泠然才终于能出门。
王若岚恢复的快,早就回家了,这几天经常来大觉寺看她,顺便跟她唠唠嗑。
钟泠然这个当事人终于知道了事情的起末。
那天王若岚好不容易到了官道上,恰巧遇到了大觉寺的和尚,这才得救了。
主使查出来是个土匪窝,被大公子带人缴了。
王若岚凑到她耳朵,小心翼翼说,这背后的是皇帝身边的贤妃娘娘。
她实在纳闷儿:“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绑了我再找人救我,就算是为了收买我父亲,这手段也太下作了。”
泠然点头赞同,简直Low穿地心了。
贤妃的儿子排行第三,她这番举动,本来是想为了儿子拉拢武官。
行动失败,她心惊胆战好几天,夜不能寐,却没听到将军府有什么动静。
她这才放下心来。
没多久,皇帝找钟卓前来议事,顺便问了问几个儿子读书情况。
钟卓一一道来,说到三皇子的时候,不轻不重道:“三皇子于读书方面平平,大约是心向从武吧。”
钟卓向来是有一说一,皇帝就爱这样对他毫无隐瞒的纯臣,他便想着,要不要把三皇子送去禁军那里给个位置。
皇帝多了个心眼,下旨之前,先下去查了查。
不查不知道,查了之后,三皇子和贤妃上蹿下跳结交武官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皇帝一气之下,干净利索的把刚准备给他的活撸了个干净,罚他在家好好读书。
钟卓在家听到这个消息,笑而不语。
忠毅将军府做好了盘算,给三皇子挖好了坑,眼巴巴等着搞他,却迟迟不见他再出门。
打听了之后,王沂摸着胡子对几个儿子感叹:“莫要得罪这些读书人……”
平时笑眯眯,狠的时候能把你坑死,还不叫你有什么怨言。
王诠纳闷儿,怎么父亲和妹妹说的一模一样。
王若岚前天才更跟她说,千万别得罪钟姑娘,别看人家脾气好就欺负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大觉寺很有古寺的威严庄重,泠然刚好了两天,就后悔了。
之前还能在床上悠闲躺着,等到能出门,释净大师就开始叫她去听佛。
之前抄了好几百遍的佛经终于其作用了,她只好硬着头皮生搬硬套。
释净大师慈眉善目,还格外捧场,不管她说什么,都含笑阿弥陀佛。
这么几次之后,钟家姑娘聪慧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外人都道钟姑娘谦虚好学,就连外面扫地的小沙弥,见了她都要双手合十,很是欣赏的样子。
泠然觉得自己像是个伪装的包子,别人都说她里面是山珍海味,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吃喝玩乐四个字。
实在是苦不堪言。
这一天,她午睡刚醒,又被叫去了后院。
这次却没有一起听佛的小沙弥,泠然走近了才发现,释净大师和一人正对着下棋。
她歪了歪脑袋,觉得这身白衣很是眼。
等到他微微侧头,她终于想起来了。
祁墨。
她并不怎么精通下棋,只能浅显的看出,棋桌上双方势均力敌。
棋局焦灼,两个人却都很闲适,特别是祁墨,手指骨节分明,落子不紧不慢。
释净忽然一笑:“阿弥陀佛。”
祁墨干脆的罢手认输:“是我棋艺不经。”
大师但笑不语,摇头自顾自说了些什么,扭头出了小院。
钟泠然好奇问:“胜负未定,为什么认输?”
祁墨轻轻浅浅一笑,指着桌上的棋局给她讲解。像是一个脾气极好的先生。
泠然听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方才恍然大悟,有点的说:“差一点点,祁公子还是厉害的,差一点就赢了大师了。”
可她在身边,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的下棋?
祁墨站起身,问:“你身体可好全了?”
泠然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谢祁公子救命之恩。”
她方才一见到这身白衣,就想起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他先找到了自己,可他确实是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大夫都说了,若是再晚,她就要烧成傻子了。
一想到这儿,钟泠然不禁打了个哆嗦,看向祁墨的眼神更诚恳了。
“你要如何谢我?”
泠然有点犯难。
皇子能缺什么东西?更何况他连宫中的繁华都不屑。
若给他送钱,岂不是玷污了祁公子的高洁?
然而实际情况是,钟府清贫的要命,真要送,只怕要把家底送出去。
“那……给您抄经?”她试探道。
祁墨淡淡道:“钟姑娘,我身体无恙。”
言下之意,大可不必。
泠然为难了,思前想后半天,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恩人:“公子救了我的命,若有想要的东西,只要我有,定为公子寻来。”
祁墨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
“就陪我下棋吧。”
泠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什么?不瞒你说,我棋艺实在……”
“无妨。”高岭之花端坐在石桌旁,举起一颗白棋,“我就喜欢菜的。”
第54章
在跟祁墨下棋之前,泠然从不觉得下棋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从前余氏请来的先生教她时,是奔着琴棋书画全能的大家闺秀去的,可惜她除了爱看书,别的都达不到要求。
就是看书,也看的是先生看不起的闲书。
余氏为了帮她提升棋艺,亲自和她对弈,简直是大写的心理阴影。
泠然每走一步都要提心吊胆,做的不好余氏就会当场批评她,以至于泠然一下棋就习惯性手抖,还患上了严重的选择困难症。
余氏不成功,就把钟卓搞来帮忙。钟大人一开始也兴致勃勃,不过两天,就逃一样摆手拒绝:“不成不成,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用他的话来说:“乖女儿,跟你下棋实在是一种酷刑。”
她真是自己见过的臭棋篓子中最臭的一个。
泠然跟祁墨下棋,一开始也紧张,后来发现,祁墨公子既不会批评她,也不会嘲笑她,偶尔还会帮她想下一步。就算是输了,也输得心情愉悦。
最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还容忍自己悔棋!
他可真是个大好人。
放轻松之后,泠然在下棋过程中,就没有那么精神紧绷了,又时还会跟祁墨聊上几句。
他话不多,但有问必答。
泠然最感兴趣的是他在外游历的经历,尽管他语调平淡,可是就是能听出其中的惊险刺激。
“我也好想撑船游荷塘。”泠然眼睛亮晶晶的。
祁墨片刻失神,然后轻笑,答:“我带你去。”
“好啊好啊,要摘莲子莲蓬,还可以抓小鱼儿。”
“好。”
“可是我不会水,万一掉到池塘里面怎么办?水深吗?”
……他好像郑重思考了一下:“没关系的,以你的体重,船不会沉的。”
“噗嗤—”泠然笑出了声,然后发现,祁墨表情认真,凝视着她的目光带着浅浅的温柔缱绻。
她心跳空了半拍,一时间卡了壳,半天才结结巴巴吐出几个字:“我就随便说说,现在这个季节哪还有荷花,你不必当真。”
“会有的。”祁墨微微低头,泼墨一样的黑发柔顺的束在后面,白衣飘飘,眉目如画,宛如天外仙,丝毫沾染不得尘世的污浊。
他继续说:“只要你想,我会带你去的。”
泠然觉得自己心脏出了问题,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现在在剧烈的跳动。她喃喃道:“祁公子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请问。”
“你是神仙吗?”
“……”
“或者说,神仙都跟你一样喜欢助人为乐吗?”
祁墨笑得握不住手中的棋子,问:“那你想要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你实现。”
钟泠然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脸颊爬上了淡淡的红晕:“就是……就是那个。”
“哪个?”他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能带我吃肉吗?”
在大觉寺带的日子里,天天都是素斋,嘴巴都要淡出个鸟来了。
泠然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结果第二天,祁墨就带着她去后山的小溪边,几块石头整整齐齐堆在一起,里面躺了两只弱小无力又可怜的鸡。
泠然看着被捆的严严实实的鸡,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祁墨这个释净大师亲口称赞过有佛性的人,半点人性没有,手脚麻利的把两只鸡烤的明明白白,一看就是干过很多次了。
显然,释净大师的称赞水分都挺大。
不过,烧鸡还真的特别特别的香啊!
吃干抹净,泠然自觉就地销毁证据。
她生怕被发现,祁墨怎么样她不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打出门去的。
祁墨拎来的两只鸡,是从山下的小村庄里收购的,目测货源充足。
有肉吃之后,钟泠然在大觉寺的生活质量又上升了一个等级,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钟府又来了人,通知泠然回家。
泠然依依不舍得跟释净大师道别,跟见过面的小沙弥道别,最后来到了祁墨的院子。
黄昏时候,太阳西落,月挂树梢。他抱了一把琴,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风华绝代,余音绕梁。
泠然驻足站在门口,从中听出了一丝淡淡的悲凉,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
琴音停下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面前一道人影,祁墨已经站在了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泠然觉得他刚才浑身萦绕的孤寂似乎淡了一些,添了些烟火气。
祁墨问:“怎么不进来?你身边的丫环以前怎么没见过?”
“之前的叫知书,回钟府了,这是另一个。”
“叫知画?还是知琴?知棋?”
泠然干干的笑了一声:“叫不知。”
知书?不知!
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固然有几分恶趣味,可是每次被先生考试的时候,都有几分暗爽。
祁墨评价:“很有趣,你的先生知道吗?”
这哪儿敢让先生知道,所以泠然从来不敢把知书和不知同时带在身边。
这么一打岔,泠然又想起正事来:“祁公子,我要回家了,这是来跟您道别的。”
晚风轻拂,落叶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来往过路的僧人踩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祁墨不出声,泠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被捎带着绑架虽然倒霉,可在大觉寺过得实在舒服。既不必被约束在家里,也不用参加各种交际的宴会,每天听经之后,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后山闲逛。
就连要她陪着下棋的祁公子,也只是看起来高冷,实则温和的没有脾气。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突然,手心一阵冰凉,她急忙一看,自己正拿着一个小小的、很漂亮的锁,琉璃做成的,晶莹剔透。
“这是什么?”泠然推拒,“我不能收的。”
祁墨后退一步,轻轻说:“是你的。”
这本来就是你的。
泠然看他态度这么坚决,只好收下了。
她自己也挺喜欢这么小巧的小玩意儿的,拿在手上看了许久,最后装进了随身带的荷包里。
第二天,钟泠然终于下山了。
回到钟府之后,泠然第一时间接受到了来自父母殷切的关爱。
余氏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温柔过了,严母突然变慈母,她看得有点心惊胆战。
等到寒暄完,余氏把她叫进了屋子,破天荒放软了语气。
“这些天你少出门,在家里松快松快,想做什么做什么。”
泠然乖巧的点点头,胆大包天的问:“那我能在家打叶子牌吗?”
“不能。”
行吧,泠然退而求其次,继续问:“那我今晚能吃金玉楼的烧鱼吗?”
“不能。”余氏皱眉,“什么金玉楼,不过是个小摊,不干净。”
泠然蔫儿了。
余氏终于意识到话题跑偏了,艰难地拉了回来,有点沉重的说:“泠然,你跟齐安侯府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泠然顿时精神抖擞。
余氏看她突然听得认真,误以为她果真对景詹倾心,有些忧心。
“你莫要难过,我定会为你寻得另一桩好姻缘,景世子他……”
余氏顿住了,看到钟泠然欢天喜地的点头,小鸡啄米一样:“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点也不难过。”
她终于能告状了:“我老早就觉得他不怎么样了,跟你说你还不信。”
……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不难过。
余氏觉得心累。
泠然其实没有余氏想象中那么心大,等到回了房间,她招手叫了知书过来,问她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知书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小姐的表情,看她还算平静,才一一说了出来。
齐安侯府的景嫣,在一次宴会上,公然说出钟泠然被歹人拐去一整晚的事情。
钟泠然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顿时跌倒了谷底。
众人自然会斥责恶人,可更多看热闹的人,却觉得她配不上景世子了。
泠然喝了一口冷茶,给自己压下了那点火气,冷笑。
这还真是景嫣能干出来的事情。
知书吞了口唾沫,继续说:“小姐放心,景世子说了,他是不会因此退婚的。”
“真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余氏又怎么会说亲事要不成了。
知书:“但是齐安侯爷找了老爷,想着能不能……”
这些话,她作为一个丫环已经不能说了,不过泠然也听懂了。
现在京城里到处都在夸世子有情有义,齐安侯府却在暗中施压,希望钟家能先提出退婚。
当了那啥还想立牌坊。
“可滚犊子吧!”泠然怒骂。
知书自我催眠,假装听不懂小姐的粗俗之言。
余氏去而又返,想要多叮嘱泠然几句话,碰巧听到这句,刚刚慈母了半天,现在终于变回正常了。
她板着一整脸道:“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就算是为愤怒冲昏头脑,也不能丢了自己的礼仪。若是被人听了,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泠然像一条咸鱼一样瘫倒在床上,苦着脸,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都这样了,还能更差吗?”
余氏一肚子的大道理竟被堵住了。
泠然转到墙的那边,闷闷的说:“人也不能总为面子活啊,他们齐安侯府都不要脸了,我这算什么啊。”
余氏是真君子,这些年被钟卓保护的很好,即使到了这个年龄,还有几分少女的天真,凡事总想着体面。
可这个世上总是有许多小人的,他们更能豁得出去,也更能狠得下心。
景嫣能口无遮拦的造谣,难不成齐安侯妇人在背后就没提点过吗?
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再想深一点,齐安侯府是当真想要求娶她吗?
可这些,她为什么都懂呢?
泠然想不通,也不想说话,蒙着被子,竟然稀里糊涂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第55章
钟家有女,容貌姝丽,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梦中的钟泠然,完美的继承了钟父和余氏的优点,是一位及其优秀的贵女。
泠然像是一只□□控的木偶,待在这个钟泠然的身体里,像看折子戏一样,一步步看着她出落的亭亭玉立。
及笄那年,齐安侯府提亲。
景詹世子年少成名,同钟姑娘郎才女貌,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钟泠然也是那么想的。
然而,就在某一天,她因为救王若岚而一起被绑架。
但这一次,她却并没有及时获救,而是呆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救了出来,一时间被议论纷纷。
“不贞”的帽子压了先来,先前看不惯她的人都冒出了头,幸灾乐祸的嘲讽,替她宣传。
她的名声不好了,可是景詹依旧要娶她。
钟泠然照着铜镜,镜子里面的她,眉目略带愁容,可是想到成亲,脸颊绯红,眼睛里是跳跃的憧憬。
没关系的,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她带着一抹羞涩的微笑,穿上了红嫁衣,嫁给了那个翩翩少年郎。
从此陷入了地狱。
泠然眼睁睁看着梦里的自己,成亲第一晚就被夫君冷落,往后又处处被景嫣和侯夫人挑错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她的尊严和骄傲一点点被打碎,一天天憔悴下去,之前娇艳的少女暗淡下来。
她终于想通了,对齐安侯府彻底失望,也再不愿捧着一颗真心任人践踏。
她带上嫁妆回家,决心和离。
可是就在这时,皇帝驾崩,三皇子登基。
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钟父训斥关押,革名抄家,余氏大病不起,钟卓死在了牢里。
钟家彻底落败,也再无人能为泠然撑腰。
等到新皇的胞妹玉檀公主,十里红妆下嫁景詹,钟泠然从此成了妾室,三年不到就药石罔效,离开人世。
泠然停留在了弥留之际的绝望中,又陷入更大的悲愤。
在这短短的一生里,她从没害过一个人,尽所能的想把日子过好,可是老天爷却从来不给她机会。
她为救人而毁了名声,被无故贬为妾室。
她陷入绝地尝试自救,先是试图通过和离离开齐安侯府,后来想要努力活下去,可最后还是被玉檀公主一碗毒汤害了性命。
世事不公,我又能如何?
紧接着,世界破碎,又很快重组。
再睁开眼,她又是钟府的贵女泠然。
怀揣着前世记忆的少女已经不再是单纯澄澈的模样。
这一次,她试图避开齐安侯府,来寻求安宁,然而,命运继续戏弄她,钟府又一次家破人亡。
第三次,她想尽千方百计拉三皇子下台,可是景詹和玉檀死的那一刻,时光回溯,他们依旧笑如春风。
她又一次失败了。
又一次……轮回到十世,她终于彻底变成了恶鬼,失去一切理智,拉了整个世界陷入沉寂……一片荒凉的黑暗里,耳边响起了一声长一声短的呼唤。
钟泠然睁开眼,余氏正一脸担忧的坐在床前,替她擦着额头沁出的汗。
“可是被魇着了?”
泠然想要安抚她,可是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滚烫的泪水落在脸上。
她声音沙哑:“我就是做了个梦。”
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余氏刚想要唠叨她几句,望着她的脸,却一时间没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的钟泠然身上像是蒙着一层若无若有的雾,一眼望不穿。
依旧是她的女儿,只是神色却变了,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周身微微有些凌冽的气场。
之前祁墨送的小锁还放在枕边,她泠然手握住,觉得手心微微发烫,可是比刚刚安稳很多。
她有些疲倦的又闭上了眼睛,却如何也不敢入睡。
余氏喂她喝了些安神药,叫知书前去问话,问她小姐在大觉寺可曾精神不好。
知书:“大觉寺安静,大师常常讲经,小姐睡得很安稳。”
在大觉寺还好,回家就被魇住了,一定是寺庙里镇得住这些不好的东西。
余氏沉思片刻,下令让她丫环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她就亲自又去了大觉寺,求见释净大师,询问可否再容泠然住些时候。
释净大师双手合十:“可。”
折腾了两三天,泠然就又被送了回去,还住在原来的院子里。
刚刚道过别的小沙弥微笑问好,泠然心不在焉的打着招呼,有些顽劣的踢着脚下的石子。
她现在很困惑:是不是自己早就被冥冥中安排好了一切,再怎么努力,也逃不过宿命。
梦中的自己,竭尽所能的试图反抗命运。她把能做的都尝试了一遍,可是除了拉着世界堕落到一片黑暗,竟然没有一次成功过。
世事不公,她又能如何?
小石子滚啊滚,带着她满腔无处发泄的郁闷到处乱飞,突然间遇到阻碍停了下来。
泠然有些气恼,她抬头一看,祁墨漂亮的手心,正躺着那块不听话的石头。
她突然笑了,带着三分狡黠:“祁公子,你亏了。送了我礼物,可我走了两天就回来了。”
“不亏。”祁墨把石子藏到了袖子里,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泄露了一抹笑意。
“这怎么行?”泠然嘟嘴,“你可是我的恩人啊,我怎么能糊弄你呢。这样吧,我拿别的还你好不好?”
少女低头细细盘算,掰着指头在自言自语说着什么,祁墨心底一阵柔软。
他的宿主是世界上最娇艳的玫瑰,美丽而危险,用浑身的刺来抵挡着不怀好意的人。
他披荆斩棘才有机会靠近她,只为能走进这朵玫瑰心上。
“好。”他回答。
在泠然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目光沉沉而又绵密,像是想把她层层缠绕,却又及其克制的站在原地。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过快了,主人快要想起来了。
泠然把知书支了出去,带着祁墨绕着寺庙转了两圈,然后翻墙出去,直接朝着山下走。
快到山下的时候,钟泠然突然回头端详了一下,摇摇头,自言自语说:“不行,这样不行。”
她去小村庄里找了户人家,花了点银子,买了件普通的长衫给祁墨,又顺便给自己也买了一套,借了这户人家的地方换衣服。
两个人一起换完出来,泠然惊了一下。
……为什么?明明是件最普通不过的粗布衣裳,一点花纹装饰都没有,质地也远远比不上祁墨之前飘逸的白衣。
可他依旧能穿出了风采高雅的俊美…
泠然抱怨着揪了揪他的衣角,不满意地说:“你也太好看了……”
挡都挡不住。
祁墨低头,薄薄的嘴唇微勾:“泠然最好看了。”
泠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两个人挨得有些近,气息交融,气氛暧昧。
泠然很不合时宜的腿软了一下,祁墨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腰肢,拥着她贴近了自己。
泠然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抹胭脂色的晕红,推开了他:“祁公子!我是正经人,有未婚夫的,莫要戏弄我。”
卖给他们衣服的阿婆就在外面院子等着,泠然生怕被看到,背绷直的笔直。
可祁墨却浑然不在意一样,却把她抵在墙上,不肯松手,反问:“我哪里不正经?”
这哪里正经了?
然而醋意上头的男人是不讲道理的,祁墨又问:“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泠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祁墨咬牙切齿道:“你的‘未婚夫’。”
泠然楞了一下,然后莞尔一笑,眼神潋滟:“当然是你好看。”
景詹那个混账,自私至极,她一想起他就觉得反胃,怎么会觉得她好看。
更何况祁墨本来就是仙人之资,若不是他常年不在京城,景詹哪里配有这样的盛名?
只不过高岭之花现在气成了食人花,泠然摇摇头掰开了他的手:“你是不是早就看不惯景詹,所以才来挖他的墙角?”
祁墨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他也配?”
下手重了点,泠然“嘶”的一下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巴巴的。
可他还不罢休,低头咬了一口小姑娘白嫩的脸颊,这才终于满意了:“你跟他没关系,你是我的。”
泠然眼神亮晶晶的,却不肯答话,谁也猜不透她的心事。
祁墨背起手:“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去好地方。”泠然跃跃欲试。
等到她七拐八拐带着他到达目的地,祁墨风轻云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你带我来青楼?”
“这不是一般的青楼?”泠然正色道:“这是文人墨客汇聚之处,天涯游子共乐之地,你怎么如此肤浅?”
祁墨:……“而且我查了,男人最爱的地方就是这里,你不满意吗?”
祁墨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请。”
这里确实不是一般的青楼,因为里面不仅有女妓,还有男妓;不仅有卖身的,还有卖艺的,可以说是相当丰富了。
不过泠然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只敢叫了几个唱曲的人进来表演,美名其曰是助兴。
然而这家青楼的管事过于懂事,看来得是一男一女,于是派进来唱曲儿的也是几个男子几个女子,个个都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娇媚婉转,白净可人。
祁墨:“呵,可真是不一般的青楼。”
泠然实在抵不住杀人一般的目光,轰了这几个人下去,然后亲自给祁墨斟上一杯酒赔罪:“我哪里想到会这样?这里的酒在京城也是一绝,我请你。”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对饮起来。
泠然的酒量,就算是钟卓当初也赞叹过,说她真是可惜了,若是个男子,在外应酬怕是不虚任何人。
可是祁墨的酒量竟然也不错。
泠然越喝越来劲儿,到最后竟然上头了,不服输的跟他拼酒量,喝到最后已经是迷迷糊糊不太清醒了。
眼睛雾蒙蒙的迷离缥缈,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双颊绯红,美目斜睨,勾着指头说:“你……你过来。”
祁墨依言靠近过去,泠然站起身扯着他往屏风后面走,然后把他压倒了床榻上。
青楼里的床布置的格外旖旎,铺上了满满的花瓣,祁墨不设防,被她抓着压在了身下,也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你喝醉了。”他摸摸她柔顺的发丝,有些无奈。
泠然晃晃脑袋,发丝四处飘散,落到了祁墨脖子上,痒痒的挠着。
她嘟囔:“我才没醉呢,我有事情做呢。”
“什么事情?”
泠然傻乎乎一笑,然后按住他的肩膀,扑上去咬住他的唇瓣。
她不得法的来回磨,最后悻悻的坐起身,舔了舔红润的嘴唇,委屈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甜甜的糖,没有甜甜的了。”
祁墨翻身,同她换了个位置,然后轻轻地哄她:“乖,听话,我给你甜甜的糖。”
他掐住了少女柔嫩的细腰,俯身吻了过去,一点点勾着她在唇间嬉戏,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才肯放开。
他声音低哑,喉结滚了滚:“学会了吗?”
泠然懵懂的咬了咬手指头,高高兴兴的回答:“学会啦!”
大灰狼嗷一口又扑了上去,咬住她粉嫩的耳垂,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一个个咬痕。
“现在我们学点别的……”
喝醉酒的小姑娘可怜极了,被欺负的像只小兔子,嘴巴红肿,眼睛也红彤彤的。
“泠然不要学了。”她可怜巴巴的央求。
“那可不行。”祁墨一口反对,“等下还要检验你的学习成果。”
呜呜呜,泠然哭的更难过了。
食饱餍足,祁墨抱着泠然沉沉的睡去。
再睁开眼,他身上被捆上了好几圈绳子,钟泠然远远地站在旁边,气恼的对着铜镜照着脖颈上的吻痕。
“翻脸不认人?”祁墨声音还带着几分喑哑,眼睛里全是笑意。
泠然颇为丢脸,本来是设计别人,结果反倒把自己给赔上了。
她插着腰,像只炸了毛的小猫:“现在你在我手上,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有话要问你。”
祁墨点头:“尽管问。”
“你究竟是谁?”
如果梦是真的,那么在我轮回的那么多次中,从来没有祁墨这个人出现。
那你究竟是谁?
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
又……为什么要救我?
第56章
泠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问了这样尖锐的问题,可祁墨不仅不慌,还低低的笑了出来。
“你是妖怪吗?”她忍不住猜测。
祁墨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是神仙吗?”
祁墨摇头。
泠然有些气馁,不再揪着这一点乱猜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很肯定的说,“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应该是我经历过的事情。那你告诉我,景詹和玉檀公主究竟是什么人物?为什么打败不了他们?”
出乎意料的,祁墨回答了她:“因为他们是气运之子。
泠然有点懵,试图推断:“是运气很好的意思吗?”
“可以这么说。他们是这世界上运气最好的人,上天最偏爱的人。”
不知不觉,祁墨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神出鬼没的靠近,把站的远远地小姑娘有圈进了怀里,亲了一口她的额头,继续说:“在世界还没有发展成熟的时候,只能简单的依靠着一段剧情存活,他们就是被选中的主角。”
泠然喃喃道:“那我就是那个倒霉的配角。”
成亲前替女主吸收火力,成亲之后自觉给女主让位置,无论握着多好的牌,最后都要最后都要家破人亡,悲惨下场。
知道了这些,泠然却更加无法释怀。
凭什么?凭什么她活着就要做别人的踏脚石,就要为别人的剧情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祁墨抱紧了她一点,她冰凉的手感受到些许温暖。
“没事了。”他附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你现在失去了记忆,之前做了很多事……现在的你足以改变命运,谁也不能控制你了。”
泠然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脸颊上已经挂上了晶莹的泪珠,她觉得自己经历了大喜-大悲-大喜的过程,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做了什么?”
“你帮助了很多人,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维护世界发展到成熟,终于不需要依附气运之子而发展。”他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还给了我生命。”
让我从一个冷冰冰的机器,变成了有喜怒哀乐的人。
而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你。
主人啊。
泠然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珠从黑色逐渐变淡,最后成为透亮的冰蓝色,本就清冷的五官像是覆盖了一层寒冰,往外冒着嗖嗖的冷气,像一座精美的雕塑。
她摸了他的脸,发觉真的是冷的,可他的怀抱确实暖的。
原来这就是他真正的模样。
“那你呢?”她好奇,“你喜欢我吗?”
“喜欢。”祁墨说,“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
泠然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挡住了微红的双颊,心跳砰砰的跳的很快,她觉得好高兴。
而她也就真的说了出来:“我好高兴啊。”
少女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酥酥麻麻的勾得祁墨心尖发痒。
“太好了,有人陪在我身边,我不是一个人了。”
这么多场疲惫的轮回里,只有她始终一个人做着无谓的挣扎。而他出现了,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可是却融化了她内心的万年寒冰,还有那些足以颠覆世界的仇恨。
她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一世的生活了。
*
泠然和祁墨回到大觉寺的时候,知书和不知急坏了。她们被上一次小姐的失踪给吓到了,这一次久久不见她回来,立刻想办法找了释净大师求救。
释净大师却一点也不着急:“钟施主吉人自有天相,莫慌。”
好在他们真的安全回来了,只是……知书悄悄瞄了一眼,小姐和美的像谪仙一样的祁墨公子紧紧牵着手,旁若无人的走着。
她有点高兴:齐安侯府不把她们小姐放在眼里,自然有人会把小姐放在心上。
泠然不打算跟景詹对着干,来报仇和释放恨意。爱和恨都是深刻地感情,可她吝啬的不想施舍给他任何感情。
以前也不想。
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还是一个自私冷酷的陌生人。
如果可以,她都不想见到他。
然而泠然在大觉寺待得好好地,景詹却自己跑过来找存在感。
三皇子被皇帝训斥在家读书,他只想着是不是将军府在报复,却完全没想到钟卓在其中做出的“贡献。”
玉檀公主袅袅婷婷的出宫见了景詹一面,在他怀里梨花带雨,说着兄长现在处境堪忧,求他想办法。
景詹深爱玉檀,又怎么舍得她难过,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位老丈人。
然而当他登门拜访的时候,却被阻拦在门外。
钟卓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当初景詹来提亲的时候满嘴说的漂亮,可是却从来不曾护着泠然,总是旁若无人的任由其他贵女欺负,就连他的妹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更别提他们一家在背后控制流言做出的龌龊事。
就算他不知情,可这样的男人,连自己家的安宁都摆布不了,今后到朝堂上又如何能成大器?
不过是长得好看的草包而已。
景詹进不去钟家的门,只好来大觉寺,希望泠然能劝她父亲帮忙,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好放三皇子出来做事。
泠然一遍漫不经心的拿手指卷着发尾,一遍恰到好处的表示疑惑:“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景詹一滞,言语郑重了几分:“你我是未来的夫妻,这等大事都不肯帮忙吗?”
“都说是未来了。”泠然莞尔一笑,“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钟家花了大力气帮忙,帮的是自己家的女婿,难不成是帮着三皇子起家,然后把玉檀公主嫁给他吗?
若是不知道将来的事就罢了,知道景詹跟玉檀的这档子事之后,她又怎么会为他们做嫁衣?
别闹了,她又不是傻子。
景詹面子上过不去,立刻沉下脸来:“我不计较你失贞,你却如此自私刻薄,实在令我失望。”
他开始思索,钟家本就在朝堂上无用,现在遇事又不肯帮忙。
这桩亲事实在没有存留的必要了。
泠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景詹一甩手拂袖而去:“如此女子,不堪为我景家妇,我回去就退婚。”
泠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头发,站起身来。
就当景詹以为她会惊慌失措的赔不是的时候,泠然却招招手叫来个丫环,轻快的说:“快,把庭院打扫一遍,把这晦气都给清出去。”
在景詹前面二十年中,从来不曾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他气急反笑:“好,且等着瞧。”
知书拎着扫把站在树下,泠然提问她:“你觉不觉得景詹最后说的这话有点耳熟?”
知书摇头,过了许久突然想起来:那话本上的反派,似乎都爱说这样的话。
第57章
景詹从来不觉得钟家会轻易答应退婚,在他看来,这桩亲事本就是他们高攀,如今钟泠然名声也不好,应该更加巴结着他才对。
然而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他刚放话出去,钟家就迫不及待的派了人来取回生辰贴,生怕他反悔一样。
退就退,他心里憋了一口气,让父母退还了生辰贴,婚约就此作废。
他倒要看看钟泠然还能嫁给谁?
宫里的玉檀公主前脚收到了消息,后脚就去找了贤妃。
“母妃。”她面容羞涩坚定,“我想求父皇赐婚给景世子。”
她和景詹青梅竹马的情谊,贤妃是知道的,也是暗中默许的。可齐安侯府却不那么想尚公主,景詹青年才俊,若是进了朝堂,必将能带着家族更上一步,而本朝的驸马爷多是闲职。
所以齐安侯夫人才慌慌张张替儿子定下了钟家女儿。
玉檀在景詹面前哭过几回,得到了景詹不会碰钟氏的承诺才略略放心。
可现在,景詹已经退婚,玉檀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了。
贤妃也有自己的打算。
齐安侯是个大助力,眼下三皇子受训斥,朝堂上的势力分崩解离,急需有能人效力,若是用玉檀笼住景詹,何愁他齐安侯府不站在自己这边呢。
她想了想,写了封折子递了上去。
皇帝案上呈了两封折子,他翻开瞧了瞧,冲着太监笑道:“热闹热闹,都是让我来指婚的。”
太监点头哈腰奉承:“恭喜皇上,这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
皇帝又笑了一声,心中却纳罕,齐安侯世子和钟家姑娘的婚事动静不小,他也有所耳闻,不想现在婚事黄了,两个人都各自被他儿女争了去。
年龄大了,就有些爱看热闹。
皇帝吩咐:“传下去,让这几个人明天都来见我。”
泠然已经从大觉寺回到了钟府,听到圣旨先是一愣,然后又挂上了甜甜的笑意。
如今的爱人和曾经的仇人共聚一堂,明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钟卓和余氏皆是一头雾水,急急忙忙给她准备衣裳首饰,又临时提点入宫面圣要注意的东西。
钟卓还给她写了一大页纸,让她背了来回复圣上。
然而这些都没用上。
祁墨一见到她,就把她带在了身后,替她应对了皇帝的问话。
而皇帝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简直称得上是和蔼可亲,皇帝的确很满意。
他生怕自己这个儿子一个想不开出家,早就在心里挂念着了。现在能有个姑娘在婚事上牵着他,他高兴还来不及。
更何况钟卓在皇帝这里的印象分也极高,是个很纯粹的忠臣,连带着泠然也顺眼起来。
等到他们两个出门,玉檀和景詹才接到口令进去。
四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景詹目不斜视,只是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他有些疑惑,为什么钟泠然和六皇子扯上了关系。
玉檀公主倒是暗暗的看了她几眼,泠然敏感的注意到了这其中隐隐的不满情绪。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能把景詹的心捏的死死地。
只不过,不满的太早了。
泠然勾起唇角,眼睛里闪过冷淡戏谑的光芒。
这一次,你们不再是气运之子,不再一帆风顺,这次可否能像前面很多世一样夫妻恩爱?
泠然回府不就,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余氏还还处于惊诧之中,钟卓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泠然一眼。
泠然心虚的低下头,有种瞒着父母谈恋爱被抓包的紧张。
皇帝像是生怕祁墨反悔一样,找钦天监选中了最近的喜庆日子,立刻定了下来。
祁墨常年不在京城,不沾染权势,皇帝也更放心的宠他,光是从自己库房里赐下来的好东西就有十几箱,远超其他皇子的规格。
皇恩浩荡。
其他皇子心里也有数,六皇子并不给他们构成威胁,卖他个面子,也能在皇帝那里赚一些印象分,于是也接二连三的送礼。
祁墨在京城的府邸几乎是个空架子,没住过多长时间,还在布置当众。
他转手就把礼物全都送到了钟家,就当做是聘礼。
余氏心惊胆战的数着礼单,泠然可不想那么多,给就拿着,躺在宝贝堆上快乐的冒泡。
出嫁那一天,许多人前来道贺,其中不包括三皇子、玉檀公主和景詹。
三皇子还在被禁足,皇帝越查越对他不喜,他的这一派彻底不行了,也就只剩下景詹强撑着。
可他不过是个才入仕的年轻人,没有老天的金手指,哪里拼得过那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他已经跟三皇子一派绑的严严实实,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余氏把下人遣出门,握着她的手,说:“我出嫁的时候,你外祖母跟我说,要我牵着你爹的手,好好过日子。可我过了快二十年,磕磕绊绊才明白什么叫过日子。”
她年轻的时候太过骄傲,锋芒太盛。如果不是钟卓数十年来的包容,她无论如何是不能像现在这样。
余氏眼眸柔软:“身为女子,有时候是吃亏了些。但若是遇到良人,就一定不要辜负他。”
泠然想起很多次前世里,余氏就是这样陪着钟卓到最后一刻,不离不弃。
她眼眶红了,哽咽道:“我遇到了,娘。”
她想起在大觉寺姻缘树上偶然发现的红布条,正面写着“但愿君心似我心”。
翻到背面,落款——“泠然阿祁”。
突然间记忆回笼,她想起了所有忘掉的事情,还有那个永远陪着她的小系统。
我真的遇到了。泠然温柔的笑了笑。
这是系统局的惩罚世界,惩罚她回到自己出生的世界中,再经受一遍被命运控制的折磨。
可他们却没想到,阿祁来了。
在这一世里,我也将会有,平安喜乐的一生。
突然间,眼前亮了,祁墨掀起了红盖头。
屋子里只剩下这对新婚的小夫妻,祁墨身上还带着酒气,小心翼翼的吻了吻她的额头,玉一样的脸上升起红晕。
他很认真的说:“泠然,有很多事你还没想起来,但我要先告诉你,我现在被系统局通缉了。”
泠然水光潋滟的瞪了他一眼,主动亲了上去,附在他耳边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我们一起流浪。”
祁墨眼睛一亮:“你想起来了?”
泠然没回答,伸出手把帘子拉上了。
春色无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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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文:《大师姐为所欲为》逍和派大师姐度雷劫的时候陨落了,修真界一片叹息。
那样一个温和正直,爱护门派弟子的大师姐,本将是逍和派最佳的掌门人选,没了她,实在是一大损失。
然而颜青没死,她灵魂还在。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被被师父扔进了丹炉,炼化成丹药,那几个她平时最最疼爱的师弟师妹明知真相,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吃下了去。
她的洞府被掀了,存了几百年的宝贝被瓜分了。
牺牲她一人,逍和派踩在她的尸体上更上一层楼。
去他妈的。
颜青重活一次,手握大锤准备抡死这帮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却发现有人早早地替她报了仇。
是她那个顽劣放肆,总是惹她生气的未婚夫。
她曾以为的好,全是噩梦。她曾忽视的人,将是她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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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夫视角:从前她的注意都给了门派,他只能得到零星一点。
就算是为了这一点的温柔,他也愿飞蛾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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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正的白月光大师姐*放肆潇洒散修修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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