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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吸吸你的欧气吗》作者:小南集

  文案:

  孟栖前世本该富贵一生,却被人偷命借命,倒霉了大半辈子,最后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重生后,他跟着师傅画画符,剪剪纸片人,降伏厉鬼,顺便打脸那些起初瞧不上他,最后却求他救命的人。

  某天,他突发奇想,点燃了一张姻缘符,想看看自己的姻缘。

  画面里,他被一个背影高大挺拔的男人按在墙上强吻,他脸憋得通红,推搡着男人的胸膛,被亲得直翻白眼。

  孟栖:“……”

  艹尼玛,老子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

  这破符肯定是假的!

  【阅读提示】

  ①1V1,主受。

  ②自带倒霉光环半仙受vs英俊多金腹黑撩人总裁攻。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前世今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栖,邱渡 ┃ 配角:预收《撩了失忆大佬后》《今天也是虐渣攻的一天》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弯是宿命啊。

  立意:惩恶扬善。

第一章

  江阴国际机场T2航站楼,人流熙熙攘攘,少年拉着黑沉行李箱径直走到值机处,办好托运手续。

  转身走向不远处安检通道。

  孟栖排着队,抬眼,见前面还有四五个人,便低头玩起手机,修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他戴着一顶米白鸭舌帽、帽檐不算很低,却堪堪将那双桃花眼遮住,高挺的鼻梁露在外面。

  人间八月,天气仍然是燥热沉闷,尤其是江阴市这儿。

  除了明星,基本没人戴口罩,孟栖戴着米白色口罩,仅遮住唇。他胸前挂着一个摄像机,黑的,与他全身的白衬成鲜明对比。

  周围有几个人在打量他。

  孟栖掀起眼皮,瞥向旁边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儿。

  因帽檐的不方便,他看人时微抬起下巴,姿态有几分傲慢,几个女孩儿在与他的黑眸对上时,瞬时屏住呼吸,一时竟忘了思考。

  好漂亮的桃花眼啊!

  “哇!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皓月哥哥呢,正想过去要签名,没想到居然是素人,还挺帅的!”

  “那双桃花眼也太勾人了!”

  “梦梦,要不你去要个微信,胆子放大点嘛!”

  “划拳划拳。”

  孟栖淡淡收回视线,垂眼,若有所思,指腹在胸前的摄像机上反复磨擦,似乎在思考什么。

  安检轮到他了。

  孟栖手指轻拉口罩,将帽檐自然转了九十度,待电子识别完毕,他漫不经心拉上米白口罩。

  候机厅。

  几个女孩坐在他对面。

  没过一阵,女孩那边似乎划拳完毕,已经定输赢,那个叫梦梦的女孩大着胆子走过来。

  孟栖低着头。

  闲散地摆弄相机。

  女孩来到他面前,正鼓起勇气,打算开口,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就见少年倏然抬起头。

  那双桃花眼里没有潋滟水光,只有如水潭般的沉静。

  梦梦愣了下,好半响才回神,她低头,看到少年递给她一样东西,像是小卡片或者名片。

  她犹豫着接了过来。

  只瞥一眼,她便僵住了,全身的血液在此刻仿佛冻住,脑子也嗡了下,脸色瞬间煞白。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

  仿佛面前少年是什么洪水猛兽。孟栖嘴角轻挑,直定定看着女孩的眼睛,但因着那一层口罩,女孩瞧不清他的表情。

  女孩落荒而逃。

  那张小照片被她捏成一团。

  那张照片里,她在和两个闺蜜嘻嘻哈哈地聊天,背景正是候机厅。可是,她的双肩上却趴着两个血淋淋的婴儿,连胎盘都还在。

  梦梦跌撞着回到座位。

  两位闺蜜询问着她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她打了个冷颤,感觉周围的温度降了好几度。

  ——

  孟栖懒懒坐在头等舱里,戴着黑色眼罩,正在沉睡,这本是一副养眼的怡人风景。

  只是少年汗水涔涔。

  突然惊醒,孟栖大喘了口气,他拉下口罩,摘下帽子,急促地从空气里汲取大量的氧气!

  然后拿起水猛灌了一口。

  他眼睛泛红,像是哭过,那浓密整齐的睫毛被水晕晕湿,配着少年的唇红齿白,即使是这样狼狈的一幕,也带着一丝魅惑的气息。

  天生的桃花眼。

  精致妖冶的容貌。

  这些都是他的得天独厚。可是,又有谁知道,他前世死得有多凄惨,临死之前,幸好遇到一位道士,他才知道自己被人偷命换命!

  死得明明白白。

  孟栖已经平静下来,他闭着眼,记忆回到一个月前。

  从别墅醒来,他是不敢置信的,甚至怀疑在做梦。二十六岁那年,他活成了乞丐流浪者,死在桥下没人收尸,一辈子都成了笑话。

  一睁眼,却回到了十九岁。

  十九岁啊。

  多庆幸的年纪。

  温柔的母亲还没有出车祸,严厉的父亲还没有跳楼。承合集团没有破产,他也没变成乞丐,没被楼顶的花盆砸中,没被莫名出现的钉子刺穿脚心,没被狼狗咬断一条腿。

  一切都还来得及。

  孟栖第一时间不是抱着父亲母亲含泪诉衷肠,而是匆匆赶到江阴市,寻找那位前世的高人。

  幸好老天爷是照顾他的。

  道士已经不记得他了,但如前世一样,一眼就看出他被人借了命,不过还可以挽救。

  十根手指,已经有三根手指冒着黑气,有一根手指牵着红线。

  孟栖拜了他当师傅。

  他记得前世师傅曾说,他之所以能活这么久,是因为那根红线连着的是他的命定之人。在所有手指冒黑气时,只有左手无名指还干干净净,牵着红线。

  后来听师傅说,背后借他的命的人肯定不简单,既然要借他的命,自然要把他的最后一根线断掉。至于怎么断,可能是让对方出一场车祸,在对方虚弱之时,那根红线自然很轻易就被背后那人扯断。

  孟栖是有点遗憾的。

  不过,现在的他并不遗憾,因为重生后这一个月,他跟着师傅学手艺,画符、剪纸片人、开阴阳眼,连师傅都忍不住赞叹他有天分。

  ——

  落地临怀市。

  孟栖刚取了行李箱,就接到堂翊的电话,“七爷,你这就不仗义了啊,说好的暑假一起去泡温泉,结果偷偷跑到江阴度假?”

  孟栖笑:“没偷。”

  堂翊被噎了下,片刻后,只好无奈地妥协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儿个哥心情好,亲自来接你,怎么着,赏脸不?”

  “你在地下车库?”

  “没,是开了车来。不过我这不急着见你吗,就上来了。”堂翊一手拿着电话,眼睛也没闲着:“……得,我看见你小子了。”

  他冲出口的高挑少年挥手。

  孟栖收了手机。

  拉着行李箱朝他走过去。

  他笑:“急着见我?这话可别让你女朋友听见了,容易误会,哥们儿我钢铁直男。”

  “去去去!”

  堂翊翻了个大大白眼。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进电梯,堂翊开了车来,停在车库。

  目前,孟栖在读大二,专业是汉语言文学,堂翊是他的高中同学,大学也在一个学校,不过不是一个专业,寝室也没分在一起。

  聊着聊着,堂翊就有些纳闷:“不过,你去江阴那边干嘛,我记得那边没你认识的人。”

  孟栖淡淡:“见网友。”

  堂翊瞪大眼睛:“你还会搞网恋?不是,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妹子漂不漂亮?”

  他话语里充满好奇。

  “漂亮。”

  孟栖继续瞎扯。

  “不漂亮我能待一个月吗。”他编着编着还来上了劲,啧啧道:“那腿、那身材……”

  堂翊:“……”

  电梯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直到奇奇怪怪的视线飘过来,孟栖才后知后觉闭上嘴。

  两人都有点沉默。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一位中年时髦妇女从他们身边走过,嘴里不经意冒出一句话。

  “这年头的年轻人啊……”

  孟栖眨了眨眼。

  堂翊简直想钻进地洞里。

  ——

  地下车库,孟栖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系上安全带。

  堂翊手握着方向盘。

  “你手上戴的那是什么?”孟栖突然问了一句。

  堂翊瞥了眼自己的左手拇指,耸耸肩随意说道:“扳指啊,前几天在古玩市场看到的,觉得还不错。怎么,你对这些也感兴趣?”

  “随便问问。”

  孟栖收回了视线。

  那是一个羊玉青釉扳指,色泽圆润美好,一看就价值不菲。而堂翊的家境雄厚,买这样一个扳指无可厚非,但孟栖的关注点却不一样。

  他若有所思。

  之前学符的时候,师傅告诉他,姻缘符这东西只能用一次,以后再用也看不到了。

  他手贱试过一次。

  然后……画面里,他被一个背影英俊挺拔的男人按在墙上强吻。男人穿着西装,肩宽腰窄,一看就是业界中的精英男人,女人眼中的金龟婿,可他再好也是个男人啊!

  孟栖当时完全懵了。

  等他回过神,那道符已经烧完了,他再画了一张姻缘符,点燃,然而只有一团白雾。

  得,连脸都没见着。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男人左手拇指上有一块扳指,羊玉青釉。他们十指相扣,他的手被男人摁在墙上,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霸道强势。

  孟栖颇为无语。

  这破符怕不是假的吧。

  他喜欢男人?

  男人还是堂翊这家伙?

  拜托,堂翊是有女朋友的,总不能人家直着直着,突然有一天弯了吧?这概率小得可怜。

  孟栖扶额。

  不知如何是好。

  可师傅说姻缘符不会出错,一次也没有。不过,师傅说,两人也不一定要强行在一起,毕竟事在人为。只是,现在他的命运跟那个姻缘人挂钩,就算不喜欢,先在他身边晃悠着,可以避免一些倒霉的事情。

  直到他的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孟栖想,左手拇指戴着羊玉青釉扳指的又不止堂翊,可能是他想错了。

  姻缘符这东西,说它玄妙吧,它的确玄妙,天机不可泄露,所以它只透露了对方的性别。

  哦,还有背影。

  孟栖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了出去。

  旁边,堂翊戴着无线耳机,正跟他女朋友说话,两人商量着一会儿去哪家火锅店。

  孟栖默默收回视线。

第二章

  堂翊结束了电话粥,转头:“一起去桥头那家火锅店?英子说有几个朋友在那儿聚会。”

  孟栖往后一靠,语调懒散,眼皮微掀:“我就不去了。”

  “累了?”堂翊手一顿,侧头:“我说,你又不是从国外飞回来,还需要倒时差。”

  孟栖说:“改天吧。”

  他抬手压下帽檐,遮住眼睛,口罩遮住唇。

  明显一副不愿多说的姿态。

  堂翊也很识趣,他开着车,过了会儿又开口:“不去也行,其实我也不太想去。主要是英子,那些都是她朋友,我原本想着就当给你接风,你不愿意那我们回去吃?”

  “回哪儿?”

  孟栖睁开眼睛。

  “我舅那儿。”堂翊想到了什么,便跟他解释:“……我爸让我假期去我舅公司学学本事,我舅别墅空着,我暂时住他那儿。”

  堂翊有个小舅,孟栖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他这个舅舅本事大得很。可以这么说,邱家的经济基本都掌控在他这个舅舅手里。

  堂翊他爸是入赘进来的,说得难听点,就是被名媛千金挑中,一跃成了飞进来的金凤凰。

  他爸是农村的高材生。

  邱家老爷子只有一对儿女,大女儿名叫邱冰眉,性子软糯,对金融商贸这些不太感冒。

  大学时,她挺着孕肚跪在邱老爷子面前求他成全。

  小儿子叫邱渡,比他姐刚好小上二十岁,老来得子,邱老爷子那是把这个儿子疼到骨子里。

  更何况,小儿子自小就聪明睿智,性子沉稳,拿到的奖数不胜数,之后又出国留学。

  近几年才回来接手集团。

  这才几年时间,邱渡就把濒临破产的公司起死回生,而且还有越做越大的趋势。

  七大姑八大姨也沾了股。

  谁见了邱家小儿子,那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先不说情分,就是分的红,那也够他们吃了。

  孟栖思绪收了回来。

  旁边的堂翊还在说:“……他家的阿姨厨艺还不错,我给她打个电话,对了你想吃什么?”

  他已经开始拨号。

  抬头看向身侧的孟栖。

  “都可以。”孟栖说。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了句:“你舅舅也在?”

  堂翊转了下方向盘,稳稳当当拐了个弯:“没,他好像有个饭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孟栖嗯了声,没再说话。

  其实去不去吃饭对他都无所谓,但堂翊亲自来接他,不吃顿饭,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吃了再回去吧。

  孟栖一路上都兴致缺缺,直到车子慢慢接近那栋别墅,他直起身体,眯起了眼睛。

  堂翊疑惑:“怎么了?”

  “那栋别墅是你舅的?”孟栖下巴微抬,看着窗外。

  “对。”堂翊瞥了眼别墅,收回视线:“前两年买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风水挺好的。”孟栖回。

  岂止是风水好,整栋别墅都散发着淡淡的金气,上空万里无云,这地下铁定埋着一条龙脉。

  难怪他舅生意能做那么大。

  堂翊惊愕:“你还会看风水?”

  孟栖低着头,右手像模像样掐指一算,一副老神棍模样:“看小说学了点儿,要不要我帮你算算?”

  车子驶进了车库。

  堂翊打开车门笑得无奈。

  “别,你还是别给我算了。我小时候算过,说是命不好,你可别算着算着把我小命儿折进去。”

  孟栖笑了。

  是有这种说法。

  算命次数不能太多,不然不仅算命的人会损耗,被算的人也会折一点寿,尤其是命太薄的人。

  他也是听师傅说起才知道这些。

  进了别墅,孟栖生起疑惑,这别墅外边有淡淡的金气也就算了,怎么里边也有金气。

  不应该啊。

  难道是他学疏才浅?

  路过庭院,他打量周围的花花草草和建筑方位格局,看起随意,每一处却恰到好处。

  这周围没有一点儿讲究的痕迹,看来是没请风水师来看。当然,看了作用也不大,反而没有别墅主人随意布置两下效果更大。

  这地势浑然天成。

  孟栖一路走来有点懵。

  两人坐在沙发上,阿姨给他们端来茶和水果,孟栖礼貌道了谢。

  堂翊拿着苹果在咬,视线落在他胸前:“你什么时候喜欢摄影了?”

  “最近。”

  “因为那个妹子?”

  “嗯?”

  孟栖愣了下。

  后知后觉,他才想起在机场跟堂翊开的那个玩笑,莫名觉得好笑,他正想要解释——

  “有照片吗?我看看。”

  堂翊问完这句,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瞥了眼,把手机扣在桌上,等孟栖的回答。

  孟栖莫名:“不接?”

  堂翊无奈笑了,起身,指了指院子外面:“那我去接个电话。估计英子是来催我们的。”

  堂翊往院子里走去。

  泯了两口茶,孟栖就闲不住了,他起身参观着这客厅的格局。走到鱼缸前,他停住了脚步。

  他正盯得认真。

  忽然指尖传来一阵疼痛。

  那疼痛很明显,像是针刺似的,孟栖垂眼,就看到其中一根手指周围开始萦绕淡淡的黑气。

  “哗哗哗!”

  鱼缸的鱼不安翻动起来。

  孟栖离得近,被鱼溅了一身的水,他本身就穿的白T恤,浸着水,纤细坚韧的腰线隐隐约约就现了出来,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堂翊好像有急事。

  他匆匆进来匆匆走了。

  只留下一句:“我爸那边好像出了点事。”

  不是接的英子的电话吗,怎么又接到他爸的了,孟栖心里想道,但还是没问出来。

  或许是之后打进来的。

  虽然匆忙,堂翊也看到了孟栖胸膛的潮湿,他顿了下:“楼上有衣服,都是干净的。”

  然后快步走了。

  厨房的阿姨听到动静,连忙出来,这才得知小少爷走了,留下个客人,忙招呼他别拘束。

  湿衣服穿着也不舒服。

  孟栖想了想,还是上了楼,他不知道堂翊的房间是哪间,斟酌片刻,随便推开一间。

  房间的装修低调整洁,被褥是深蓝色的,地面是黑白正方格子,桌上摆着小夜灯,还有几本书。

  孟栖没想太多。

  他没去衣橱找衣服,而是先进了洗手间,把口罩摘下,随意丢进垃圾桶,又摘了帽子,妖冶精致的容貌完整地映照在面前的镜子里。

  孟栖抬眼,揉了揉凌乱柔软的黑色碎发,又拨动了两下。

  他两手交叉,捏住衣服下摆,往上一拉,将湿衣服脱了下来,同样随意扔进垃圾桶里。

  他没急着穿衣服。

  不知为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孟栖觉得陌生,脸虽是自己的,可那眼神却有些不一样。

  没了没心没肺。

  没了十九岁该有的朝气。

  孟栖苦笑起来,他拍了拍脸,把这张脸搓了搓,直到眼尾泛红,整个人有了血色才停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手伸进裤兜里,摸出一张黄纸符,这里没朱砂,于是孟栖咬破了手指,直接用血画。

  画完后咕哝了两句。

  只见符纸凭空燃烧起来,孟栖没松手,静静等着,直到那纸符化成灰烬落在他手心。

  他把那灰烬涂在刚刚冒着黑气的指尖。

  淡淡黑气消失殆尽。

  孟栖若有所思。

  背后那人对他的命就这么急迫吗,这才一个多月,就已经打起了他第四根手指的主意。

  “吱嘎!”

  门忽然从外面打开。

  孟栖愣了下,下意识侧头,就看到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门口,男人上身穿着白衬衫,眉眼深邃,肩宽腰窄,一看就是模特的架子,气息沉稳而又充满了禁欲感。

  重点不是这个。

  让孟栖感到惊愕的,是这个男人全身上下浓郁的紫气!

  紫气是什么?那可是帝王才有的。这概率大概是几亿分之一,孟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碰到有帝王命格的人,这一刻他大脑空白。

  还记得离别前,师傅遗憾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要是遇到个帝王命格的人,那就是八辈子的福气,随便沾沾他的气,你也能多活几天。”

  哎哟师傅。

  您这嘴怕是开了光的。

  邱渡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美艳妖冶的少年站在自家洗手间里,眨巴着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勾,泛着红,无辜又清澈地看着他。

  他怔愣片刻。

  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的视线在少年胸前多停留了几秒钟,随即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孟栖这才想起自己没穿衣服,他尴尬极了,连忙道:“那个……我是堂翊的同学,他有事先走了,我衣服湿了,所以来换衣服。”

  解释得够清楚了吗。

  不知为何,他看见这个男人有点尴尬,倒不是因为在同性面前没穿衣服,而是因为一个传言。

  传言,邱渡喜欢男人。

  要是别的男人,孟栖可能不会这么急着解释,但在邱渡面前,要是不解释可能会被误会。

  “嗯。”

  邱渡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转身回了房间,走到衣橱前,略微停留,从几件衬衫里挑出一件。孟栖虽然尴尬,但想到自己的湿衣服已经被扔了,只好默默跟了出来。

  邱渡把衬衫递给他,看着他那双漂亮的黑眸:“最小号。”

  孟栖愣了下,回过神:“不用,我穿堂翊的就行。抱歉,我以为这是他的房间。”

  邱渡手微顿。

  把衬衫收了回来。

第三章

  孟栖赤着上半身,也不可能一直这样跟男人说话,未免尴尬。

  他出了房间,走进对面的卧室,这次大概没走错,因为打开衣橱,里面是堂翊的衣服。

  他松了口气。

  匆匆套上T恤,孟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了些,他抬头,直直盯着镜子里的少年看。

  这双眼睛实在太妖了。

  尤其是眼尾泛着红的时候。

  他不知道男人在看到他这副模样时是什么样的感受,总之,不是什么好印象。曾经就有女同学开玩笑,说他这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生来就是勾人的,没有男人和女人不爱的。

  总而言之。

  他就是一行走的祸水。

  想起刚才男人递来的那件衬衫,孟栖有些懊悔,那衬衫被男人碰过,沾上了淡淡紫气。

  他刚才是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强忍住去接的冲动。

  那可是紫气啊!

  不过,他总算知道女生为什么喜欢成熟男人了。刚才虽匆匆一瞥,但还是瞧出那男人身形颀长、眉目硬朗,气质沉稳又淡漠。

  连袖扣都透着精致矜贵。

  好像二十九岁了?

  其实,前世孟栖与堂翊他舅并没有多少交集,因为堂翊在大三上学期的时候出国留学了。

  对邱渡的印象。

  只停留在堂翊的言语里。

  ——

  孟栖下楼,刚走到一半,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方才那个男人。他脚步微顿,镇定自若。

  邱渡戴着金丝边框眼镜,双腿优雅交叠着,散漫靠向沙发,手里随意拿着一份报纸。

  听见动静。

  他懒懒抬头看了眼。

  视线在少年衣服上停留几秒。

  孟栖下意识也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纯白T恤,没什么不妥。于是目光转向男人。

  男人早就收回了视线。

  “晚餐准备好了。”秦阿姨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一回头就瞧见了楼梯上的少年。

  她没忘记还有客人。

  一时间,孟栖不知道该走该留,按理说,他这一趟就是来吃饭的,可请他的堂翊不在。

  而跟邱渡吃饭。

  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

  毕竟他们俩不熟。

  邱渡放下报纸,从沙发起身。孟栖刚好走到最后三阶楼梯,见一团紫气靠近,不由盯得入神,没注意脚下,步子踏了个空……

  “啊!”

  人遇到紧急情况,手会下意识抓住周围一切能自保的东西。

  而此刻,男人刚好从他面前走过,孟栖身体前倾,一手扶住栏杆,一手下意识去扶男人的手臂。这一系列反应完全是身体的本能。

  闻到淡淡的青草气息。

  邱渡才回过神,发觉自己的手掌贴在少年腰上。

  纤细,坚韧。

  透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孟栖有点懵,他跌下来时带着一股冲劲儿,一切发生得太快,说是0.001秒也不为过。

  等反应过来。

  他手已经搭在男人肩上。

  孟栖低头。

  男人轻轻抬头。

  两人的呼吸相互纠缠着。

  意识到彼此靠得有多近,孟栖连忙稳住了脚步,站直身体。

  他清咳一声:“谢……谢谢。”

  邱渡跟不少人打过交道,形形色色的人也遇到不少。他抬头,就将少年眸中不加掩饰的受宠若惊看在眼里,里面透着欣喜和惊愕。

  邱渡下意识蹙眉。

  所以这是在玩欲擒故纵?

  一开始以为少年是刘页的安排,于是对他没好感。得知他是堂翊的同学,便以为自己误会了。

  可现在这一番投怀送抱,要解释成偶然,就有点勉强。

  少年眸中的欣喜,受宠若惊,邱渡自认为不会看错。看来还是太年轻,不懂得掩饰。

  邱渡面无表情走向餐厅。

  他并不知道,此刻孟栖之所以欣喜以及受宠若惊,纯粹是看到了自己手上和腰上沾上的紫气。

  虽然很淡。

  对他来说却弥足珍贵。

  见气氛不太对劲,秦阿姨连忙走过来打圆场:“饭盛好了。刚才小少爷打电话来,让你吃了再走。”

  吃一顿饭,又不会少几两肉,孟栖心里安慰自己,他心情很好,没了方才的犹豫。

  摸一摸就有紫气。

  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

  孟栖爽快:“好。”

  他走到餐桌旁坐下,并没有感受到对面男人的情绪,在阿姨给他递筷时,他礼貌道谢。

  餐桌上很安静。

  孟栖抬眼,看见男人姿态优雅地用食,显然是长久养成的习惯,自然流畅而又斯文。

  看着就挺养眼的。

  他视线往下移,落在男人左手的拇指上,那儿什么都没有。

  孟栖咬了咬筷子。

  过了阵,他试图打破彼此之间诡异的气氛,便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认为轻松的语调。

  “我听堂翊说,你今晚有个饭局,已经结束了吗?”

  邱渡声音低沉:“取消了。”

  还没等孟栖继续问,他从旁边抽出一张餐巾,擦拭手指:“对方临时有事,推迟到了明天。”

  孟栖默默嚼了两口饭。

  得,还没等我问,你就抢答了。想想还有什么话题可以挑起吧,最好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你跟堂翊很熟?”邱渡问。

  “还行,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考上同一所大学,偶尔出来聚餐,一直保持联系。”

  孟栖实话实说。

  其实从知道堂翊他舅是帝王命格开始,孟栖的心就久久不能平静,一直在蠢蠢欲动。

  他咽下一口饭食。

  “邱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最近我跟我爸妈闹矛盾了,离家出走,学校宿舍我也不想住,太闹腾……所以你看,我能住你这儿吗?”

  孟栖表情很平静。

  实则心里感觉很羞耻。

  可现在那三根冒黑气的手指一丁点儿线索都没有,今天又多了根,他怕自己没命继续查下去。

  最安全的方法。

  就是留在男人的身边。

  谁让他是拥有帝王命格的人呢。

  邱渡听见他的话,用很深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许久,才问:“这是刚才临时下的决定?”

  孟栖表情不自在。

  好像是有点急迫,他相信男人也看出来了。但吃过前世被人借命的苦,孟栖已经顾不上其他。

  他忽然想到什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你男朋友要是误会,我可以解释。”

  “男朋友?”

  邱渡微微眯起眼睛。

  孟栖被噎了下:“……”

  他能说是他自己脑补的吗,主要是堂翊经常给他灌输不少关于他舅的事。还说,他九岁那年,在院子里看到他舅和一个男的抱在一起。堂翊跟他舅相差九岁,他九岁的话,那当时的邱渡也就是十八岁。

  难不成两人分手了?

  有这个可能,现在这栋别墅,除了邱渡,也就只有堂翊住。

  孟栖记得前世似乎是这样的,堂翊回到学校还跟他念叨,说他舅清心寡欲得不像男人。

  别墅空得能装鬼。

  邱渡擦拭完手,瞥了眼对面用食的少年,少年唇红齿白,垂着眸,睫毛轻轻颤了颤,衬着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

  似乎有点沮丧。

  孟栖要是知道邱渡心里在想什么,必然会口吐芬芳,来个卧了个大槽,并且还十分无语。

  他承认他外表有欺骗性。

  但他跟兔子真不是一窝的。

  邱渡的脑补,在孟栖不经意间勾起眼尾时击碎,他想道,这哪里是白兔,分明是蛊惑人的狐狸。

  还挺狡猾的。

  “想住就住。”

  邱渡淡淡丢下一句。

  “谢谢邱哥!”

  孟栖感激不尽。

  邱渡被那声哥叫得恍了下神,不过很快平静下来,“二楼尽头有个侧卧,我让秦阿姨给你收拾出来。”

  “邱哥你人太好了!”

  邱渡脸上晦暗莫测。

第四章

  堂翊摆手:“嗐,不用,既然我舅都没提,肯定也是不想收的。你安心在这儿住着。”

  “不太好吧?”孟栖犹豫。

  “反正这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再说了,我舅又不缺钱。”堂翊实话实说,他舅的资产有多雄厚,那不是嘴上随便说说的。

  整个邱家全都靠着他。

  见孟栖还有些犹豫,堂翊想了想,便大方说道:“你要是还介意,就把这恩报在我身上,以后吃火锅、涮羊肉、蹦迪你买单。”

  “也行。”

  孟栖爽快答应。

  反正这两人是一家人。

  两人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聊天,堂翊坐在床边,侧头看向孟栖,孟栖蹲在书桌那儿研究密码锁。

  身上的T恤让他觉得眼熟。

  尤其是T恤后背处那圆珠笔长长的一道,堂翊愣了下,他眨了眨眼,想起中午的小插曲。

  “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嗯。”孟栖头也没回,没怎么当回事,“……怎么,这件衣服对你很重要,记这么清楚。”

  “没,眼熟而已。”

  孟栖站起来,像所有同年龄的青春少年一样,捏起腰腹部的T恤往外随意拉了拉。

  “你还能眼熟,我穿的白T恤太多,哪件看着都像新的。你要说这件是我的我也相信。”

  他笑着开玩笑。

  “说不定就是你的。”

  堂翊轻飘飘来了一句。

  “啊?”

  孟栖愣住。

  “这你也相信?”堂翊扑哧出声,他走到孟栖面前,把他头发揉乱:“……行了,赶紧收拾好,一会儿出去吃饭,然后打游戏。”

  堂翊的手从他头上离开时,孟栖瞥到了那枚羊玉青釉扳指。

  “我吃了。”孟栖说。

  “陪我吃行不行?”

  孟栖推开他,自然道:“去去去,别这么gay里gay气,你不是还有英子吗,让她陪你。”

  “她在生我的气。”谈到英子,堂翊微微叹气。

  孟栖觉得好笑:“怎么了?”

  堂翊无奈撇嘴:“说我放她鸽子。不是,我觉得女人还真是麻烦,我都跟她解释过了。”

  孟栖想起前因后果:“怪我。”

  堂翊说:“别,你可别什么锅都推到自己头上。本来咱哥俩一个月没见着了,聚聚怎么了,就她矫情,我感觉谈恋爱就跟养女儿一样,什么都哄着她,问题是她还不乐意。”

  “那我待会儿陪你吃饭。”

  “好哥们我就知道!”堂翊咧开了嘴角,眉梢都透着愉悦。

  孟栖不由开始怀疑:“我怎么感觉你在诓我?”

  堂翊觑他:“诓你什么?钱?还是身体?钱的话,我不缺,身体的话,你又不是女的。”

  “去你的!”

  孟栖把手里东西砸过去。

  他拿了身衣服,往沐浴室走去,被堂翊拉住手臂:“干嘛?”

  孟栖莫名其妙:“洗澡啊。”

  堂翊摸了摸肚子,肚子特别配合地叫出声:“别洗了,晚上回来再洗,咱们先去吃饭。”

  孟栖无奈:“不洗的话,身上粘得很,不舒服。”

  堂翊:“行吧行吧。”

  直到换上自己的衣服,孟栖才舒服了些,他倒不是嫌弃堂翊的衣服,也没有什么洁癖。

  只是不习惯穿别人的。

  两人出门时,邱渡正好从书房里出来,他身穿藏蓝色睡衣睡裤,打算去楼下泡咖啡。

  瞧见两人,他淡淡瞥了眼,最后目光落在堂翊身上:“都七点了,又出去泡吧打游戏?”

  堂翊无辜:“不是。”

  他觉得奇怪,平时他舅基本都在公司工作,在别墅见到他的次数少之又少。就算是他常住这儿,一周也就见个两三次面。

  今天这情况。

  貌似是在书房办公?

  太阳怕是从西边出来了。

  “舅,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堂翊心里想什么,便问了出来。

  邱渡顿了下,视线轻飘飘从某个方向掠过,说:“行程少。”

  “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别瞎混。”

  说完便下楼了。

  孟栖站在旁边,将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压低了声音:“感觉你舅好像不太喜欢我。”

  堂翊说:“喜欢才可怕。”

  孟栖被噎:“……”

  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那男人的性取向,可不就是,要是被他喜欢上好像更可怕。

  具体哪里可怕。

  他也说不清楚。

  只是,突然想到在姻缘符里看到的画面,孟栖心绪复杂。

  出了别墅,堂翊把车开出来,两人打算去学校附近吃火锅,路上,车里开着音乐。

  堂翊忽然问:“我舅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孟栖正在看微信,他妈在朋友圈发了几朵花,听到堂翊的话,他抬起头,懵了几秒。

  “什么?”他问。

  堂翊有些不自在,挠了一把脑袋,含糊地说:“……总之,你离他远点,对你没有坏处。”

  孟栖慢慢放下手机。

  “塘子,我怎么感觉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以前你跟我提起你舅,不是这样的语气。”

  堂翊有些烦躁:“我是为你好。”

  沉默几秒,他又忍不住开口:“我只是觉得他今天的行为挺异常的。以前,他很少在书房办公,更别说在别墅里待一下午。”

  “合着你觉得是因为我?”

  “要不然呢,你知不知道,gay就喜欢你这样漂亮的男孩,年轻、干净。要是扔在gay吧里,你信不信,几秒钟你就会被啃成渣渣。”

  “你还挺了解的?”

  堂翊脸色阴沉,开始不说话,孟栖心情也有点烦躁。

  他忍不住说道:“塘子,那是你舅舅,你觉得他会搞你的同学?你就这么不信任他。”

  堂翊说:“你不懂。”

  孟栖不想跟堂翊闹得太僵,他深呼吸一口,没再开口。

  堂翊说:“这样吧,我跟你说一些关于他的事。娱乐圈那个陆皓月,你知道吧,练习生出道的,没什么本事,就凭漂亮抢到的名额。”

  “我在我舅别墅见过他。”

  孟栖被窗外的凉风吹了会儿,冷静了下:“所以,你是担心我会变弯,然后爱上你舅?”

  “这你不用担心。”

  堂翊说:“那他呢,他答应让你住在别墅是什么意思,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热情过?”

  “是我提出来的。”孟栖无奈。

  “你要是没住的地方,可以跟我说。西城那边我有一套公寓,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你先冷静一下。”

  要不是堂翊有女朋友,孟栖真的觉得堂翊喜欢他,可仔细琢磨,又觉得不太可能。

  或许真的只是担心他。

  不过,今天堂翊跟他说的这番话,足以说明他和他舅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明里暗里。

  谁说得清呢。

  这顿饭大家吃得很敷衍。

  回去的时候,孟栖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他今天回来的事,之前就跟他妈提起过。

  孟栖:“妈。”

  电话那边,梁雪望了眼桌上的小鸡炖蘑菇:“怎么还没回来,我和你爸都等着你呢。”

  孟栖怔了下:“你们还没吃……”

  他有些懊悔,本来一开始只是打算去堂翊他舅家吃饭,吃完就回家,结果阴差阳错遇到了那个男人,被他周身的紫气迷了双眼。

  竟一时忘了通知父母。

  得知儿子已经吃过饭,在一个朋友家里,而且,可能之后几个月也要在那朋友家里住。

  梁雪担忧地问:“怎么突然要住朋友家了?”

  孟栖顿了顿。

  他下意识看了眼驾驶座的堂翊,低声回道:“明天我回来,把事情都给你们解释清楚,之前走得太匆忙,什么都没留下。”

  “你这孩子。”梁雪轻叹。

  沙发上,孟友华拿着一本厚重的书聚精会神地看,表情严肃,实际上连书都拿反了。

  耳朵悄悄听着动静。

  “爸呢?”孟栖问。

  梁雪看向丈夫,见他还在那儿装模作样,不由白眼:“看书呢,坐沙发看一下午了。”

  孟栖扑哧一笑。

  他能想象得到,他爸肯定以为他下午回来,所以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看书,装满不在乎。

  可想到前世。

  孟栖的笑淡了下来。

  还有十几天,大三上学期就要开学了,他记得,前世从开学开始,他就开始倒霉起来。

  一开始他没放在心上。

  后来,他已经倒霉到走路上都能被高空抛物砸中手臂,走路必定会踩到狗屎,各种层出不穷。

  半年后,他妈车祸去世,再一个月后,承合集团倒闭破产,他爸从高楼跳下身亡。

  孟栖垂下眼眸。

  拳头悄悄握紧起来。

  他不会让这一切重蹈覆辙。

第五章

  “砰!”

  房门重重关上。

  孟栖背靠在自己房间的门板上,感觉胸口的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呼吸急促。

  手心里。

  正攥着那条领带。

  不知为何,孟栖感觉触碰到领带的指腹有点烫,等反应过来,他像被烫到似的扔出去!

  这么宝贝的东西。

  自然不会随便扔在地上。

  就算是扔。

  那也是扔在床上。

  孟栖有点纠结,感觉自己跟个痴汉似的,若是被别人看到这一幕,怕是怎么也解释不清。

  这么点儿纠结。

  在看到紫气瞬间立马释然。

  他小声咕哝一阵,安慰自己:“借借而已,又不是偷,过两天我就把它还回去。”

  他成功催眠自己。

  ——

  邱渡刚参加完一个饭局,或多或少喝了点酒,一回来就进了浴室。

  他并不知道房里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某个胆大包天的小贼居然把他的领带顺走了。

  还是没洗过那种。

  他洗完澡。

  往腰随意一裹。

  就在这时,他听到重重的关门声,似乎从走廊尽头传来,怔了下,才想起这儿还住了个人。

  说实话,他都忘了。

  此刻已临近凌晨,邱渡没精力去想那么多,就算他是铁打的,也需要足够的睡眠。

  他走到衣橱前,慢条斯理地穿上丝绸睡衣睡裤,走到床边,隐约觉得哪里好像少了点东西。

  他没细想。

  也没怎么在意。

  若是平时。

  他会第一时间发现。

  可这时候他脑子沉得很,顶多在进入梦乡的前一秒想了下,不知道那小狐狸又在闹腾什么。

  走廊尽头。

  小狐狸正在汲取精气。

  哦不。

  是紫气。

  孟栖在床单上滚来滚去,那条深色泛着紫气的领带被他无情压在身下,碾压来碾压去。

  紫气领带:“……”

  为我弱小单薄的身体祈福。

  瞧着自己周身淡淡的紫气,孟栖感觉无比安心,他忍不住又用鼻尖轻轻蹭了蹭领带。

  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孟栖顿住。

  呃,那个男人的味道。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男人的模样,英俊挺拔、眉眼锐利,周身气场散发着天生具有的领导力,无论走在哪里,都能轻易地成为中心C位,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

  不愧是拥有帝王命格的人。

  孟栖是在睡着之后艰难爬起来的,困意正浓,滚了一阵,他就抱着领带与周公约会了。

  意识沉睡的前一秒,他还迷迷糊糊想着,周公貌似是个男的,约会会不会有点不妥……

  ——

  邱渡是在几天后才察觉到哪里有古怪,本以为领带不见了,结果第二天晚上就出现在他的衣橱,干干净净,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

  然后是衬衫,他记得随手扔在浴室的衣篓里。

  结果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秦阿姨把他的衣物拿去洗了。

  可哪里好像不对,他的衣物每天会有专门的人来取,可就算再勤快,也不会半夜来取吧。

  而干洗公司的人一般都知晓他的作息,不会早上和晚上来别墅,一般在他走后才来取衣物。

  莫不是鬼偷走了衬衫。

  邱渡是无神论者,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于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怀疑别墅里进了贼。

  这贼还专门偷他衣服?

  等反应过来,邱渡已经站在走廊尽头房间门外,他回过神,抬起手,正打算敲门……

  里面忽然传来动静。

  “你还在跟我置气?”这是堂翊的声音,他语气无奈又讨好:“……行行行,我知道错了。”

  “我就是有点担心。”

  邱渡挑眉,抬起的手从半空中慢慢放下,没出声也没敲门。

  里面沉默了片刻,少年的声音这才响起。

  “我知道,也没怪你。”

  “那咱们这算和好了?”

  “要不然呢,我说塘子,你一个大男人别扭扭捏捏的,有什么就说出来。要不是我跟你打电话,你是不是打算再跟我生几天闷气?”

  堂翊笑:“没生你气。”

  顿了顿,他说:“这几天我爸那边出了点事,你知道的。”

  孟栖愣了下,心想,我怎么就知道了,你爸出了什么事,你最近也没跟我提起啊。

  堂翊沉声:“他总是跟我妈吵架,觉得我外公看不起他。”

  孟栖默默闭上了嘴。

  堂翊垂眼,嗤笑一声:“说实话,我也看不起我爸,入赘就算了,还把我妈的钱给败光,没有经商的头脑,偏偏要往里头钻。”

  “他以为他是我舅吗……”

  “好了好了。”堂翊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他问起其他:“……你这几天跟我舅相处得怎样?”

  “没怎么碰面。”

  堂翊点头:“那就好。”

  孟栖:“……”

  门外听了几分钟的邱渡回过神,才意识到偷听不好,于是转身回了书房,在办公桌后坐下。

  手捏着钢笔轻轻转了圈。

  他忽然想起。

  衬衫的事还没着落。

  但他不是很急,比起去问答案,他更想亲自去证实,邱渡慵懒地靠向身后椅背,半阖上眼睛。

  下午,孟栖和堂翊出去聚会,跟以前那几个高中同学,大家从高考后就没再见过面。

  再次聚在一起。

  心里不免都有些感慨。

  孟栖是不沾酒的。

  但还是被灌了几杯。

  就在聚会结束,一行人停在马路牙子边打车时,孟栖左手的手指忽然剧痛起来,是冒着黑气的其中一根,他冷汗直冒,眼前发晕。

  堂翊连忙问:“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停下,几秒钟后,一条白皙纤细的美腿伸了出来,紧接着,是美女窈窕的腰肢,以及红艳艳的短裙,男人们的视线不由自主望了过去,下意识吞咽口水,喉咙滚动。

  孟栖手指疼得更剧烈了!

  他忽然想起师傅曾叮嘱他的话,师傅说,一旦遇到跟他借命有关系的人,手指就会剧痛。

  他咬紧唇。

  血珠溢了出来。

  孟栖抬眸,看到了那个从黑色轿车里走下的性感女人,女人神色冰冷,身材火辣到爆,这两样杂糅在一起,竟也没有一丝违和感。

  女人往这方向瞥了眼。

  孟栖敢发誓,那个女人看的人正是自己,她甚至都没寻找,仅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他。

  而与那女人对视,他手指疼得更厉害了,孟栖冷汗从额角落下,除此之外并无狼狈。

  “没事。”他吐出两个字。

  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说给堂翊听的,还是说给对面那个女人听的。

  红萝笑了,笑得很灿烂,看来,这个小家伙蛮有意思的嘛,这么能忍,还能挑衅她。

  堂翊抿紧唇看向女人。女人的锁骨处纹着一个黑色刺青,像是一头老鹰,她头发卷如海藻,蜿蜒而下,透着妩媚。

  那刺青她并没有刻意遮住。

  仿佛这是一个荣耀,而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堂翊愣了下,等回过神,女人已走进鸮夜会所。

  “卧槽,看到没有,刚才那个女的身材火辣到爆啊!”

  “可不就是,我看你哈喇子都流一地了哈哈,注意点形象,别见了女人就饥渴。”

  “滚滚滚,谁他妈饥渴了。”

  “老子那是酒喝多了,刚才反胃,忍不住反流了。”

  “不承认是吧,行,老子懒得跟你说话,你不就是怕我们跟弟妹告状吗,怕又跪榴莲……”

  “哈哈哈哈怂包!”

  “滚,你们别污蔑我,我对我老婆那是绝对忠贞!”

  “哟。”

  ……

  几个往日的哥们儿肩搭着肩,互相损对方,嘻嘻哈哈,半正经半流氓,沿着马路牙子走。

  十几分钟后。

  大家互相道了别。

  堂翊见孟栖脸色苍白,状态还是很不好,不由担心:“我扶着你。”

  他拦了辆车,把人扶了进去,孟栖本想说不用,他不就喝了点酒吗,没这么虚弱。

  可脑袋阵阵的疼传来。

  没错,是脑袋。

  除了手指疼之外,他脑袋部位的神经也开始抽疼,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出冷汗。

  前世,他没有这种经历,说不上倒霉还是幸运。

  堂翊把他扶上了车。

  这一路上,孟栖都没有说话,虽然他的头痛和手指的痛缓解许多,但还是隐隐的痛。

  脑海里浮现刚才的画面。

  那个女人锁骨上的图案,他也看见了,孟栖记得,师傅貌似曾顺口跟他提起过,说他们这行有个组织,叫黑鹰,品行不是很好,利用见不得天的小把戏专门干祸害人的勾当。

  师傅让他看见就躲远点。

  孟栖阖着眼,他想,怎么躲,人家都杵到你面前来了,而且,那女人跟他换命有关联。

  无论躲与不躲。

  两人都要直面对上。

  线索有了。

  孟栖松了些眉。

  到了别墅,堂翊把人扶上楼,这时才晚上八点,他让秦阿姨煮点蜂蜜水端到楼上房间。

  “秦姨,我舅在吗?”他想到什么,顺便问了句。

  秦阿姨愣了下:“我也不清楚。邱先生应该要晚点才回来吧,以往都是那个时间的。”

  “好的。”

  堂翊上了楼。

  他推开侧卧的房门,见孟栖趴在床上,脸下压着一件白衬衫,昏昏欲睡,眉眼间平坦许多。

  他觉得奇怪,走了过去。

  听见脚步声。

  孟栖猛然睁开眼睛。

  “你醒着的?”堂翊诧异。

第六章

  孟栖休息片刻,精神已经好很多,就是脸色略微苍白。

  堂翊的注意力始终在床上那件白衬衫上,尺寸偏大,不像是孟栖穿的,应该是别人的。

  他指了指:“谁的?”

  孟栖低头看见衬衫,顿了下,动作自然地把衬衫收进衣橱里,头也不回语气随意:“我的,之前买大了,所以一直拿来当睡衣。”

  不知道是不是衬衫的缘故,孟栖原本有些抽疼的脑袋,现在缓解许多,手指也不痛了。

  难怪紫气可遇不可求。

  孟栖心想,要是自己也是帝王命格,那前世的自己还会那么惨吗。

  应该不会,拥有帝王命格的人,不是随便阿猫阿狗就能对付的,一般那些小道士看到这类人只有畏惧,万万不敢把心思动到他们身上。

  帝王命格,从字面意思上来说,这个人前世很有可能是皇帝,并且有过大功德,为他的子民鞠躬尽瘁,这类人是天生被老天眷顾的。

  也还有一种人,他们前世并不是什么帝王,但却做过拯救苍生的大事,转世便拥有大功德。

  所以孟栖是羡慕不来的。

  堂翊听了孟栖的解释,没想太多,以为真是他自己的衬衫,于是过去给孟栖倒了杯水。

  “感觉怎么样了?”他问。

  孟栖接过水:“老毛病。”

  堂翊看他:“老毛病?我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起过。”

  “头痛的事可不是小事,去医院看了没有?”他皱起眉,走过来顺手薅了把孟栖的头发。

  “没看。”孟栖耸肩:“放心吧,不是什么大毛病。”

  在江阴时,他总是半夜惊醒,全身衣襟湿透,分不清身处哪里。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头痛,只是原因说出来,堂翊未必会信,何必多此一举。

  堂翊还想说什么,房门外忽然有人在敲门。

  孟栖把水杯放在床柜边,朝门口走了过去,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的人是秦姨。

  他眼神十分疑惑。

  秦姨笑了笑,和蔼地说:“小少爷让我给你准备了蜂蜜水,说你头痛,可以缓解一下。”

  “谢谢。”孟栖礼貌道谢。

  他接过蜂蜜水,等秦姨走后才慢慢关上房门,转身,一脸古怪地看着堂翊,欲言又止。

  堂翊摸了摸手臂,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被孟栖盯得发毛,忍不住开口打破静谧。

  “你这什么眼神?”

  孟栖默默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堂翊愣了下,嘴角肉眼可见地抽动了两下,他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大爷!”

  “孟栖,你才是基佬呢!我他妈不过是见你可怜,关心关心你,鬼才喜欢你个自恋狂!”

  堂翊翻了个大大白眼。

  孟栖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他自己也觉得挺搞笑,感觉自己想太多,不由摸了摸鼻子。

  “误会误会。”

  堂翊似乎觉得无语,端起床柜上的水猛灌了两口,也不在乎那水是孟栖刚刚喝剩下的。

  “就因为我让秦姨给你端了杯蜂蜜水,你就觉得我喜欢你,那我舅要是给你盛饭,你岂不是也觉得他爱你爱到无法自拔?”

  “我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是不是之前我说过怕我舅看上你,所以你心里有顾虑?”

  “放心吧,我舅这人其实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喜欢的。”

  “就我知道的,除了九岁那年看到他和一个男的抱在一起,也就只有那个陆皓月了。”

  “你就别瞎想了。”

  孟栖无辜:“没瞎想,就是随便问问。”

  堂翊一屁股坐在他床上,仰头喝完杯子里的水,一副大爷模样把水杯扔给孟栖:“去,给爷去楼下倒两杯水,要热的,加点糖。”

  孟栖眼角抽了抽。

  他拿着杯子,无奈地往房门口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半响后,转头看着堂翊。

  孟栖的视线落在堂翊的左手大拇指上,那里有一枚羊玉青釉扳指,跟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微微叹了口气。

  不是不相信命运,而是他真的把堂翊当成兄弟,要说他们以后互生情愫,怎么想怎么奇怪。

  而且,堂翊有女朋友啊。

  他有时候是真不懂,为什么他的命定对象偏偏是堂翊,或者说,为什么他的命定对象是个男人。

  孟栖确定自己不喜欢男人。

  “塘子……”

  孟栖欲言又止。

  堂翊侧头:“嗯?”

  孟栖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就打开门出去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何必庸人自扰。

  在楼下接水时,秦姨看到他,挺热情地跟他说话,见他问糖在哪里,不由愣了下。

  她猛拍脑袋,懊恼:“人老了,看我这记性,我不知道你喝水喜欢加糖,要是知道,今早出去买菜的时候就买点了,我现在出去买。”

  说完她就要解开围裙。

  孟栖拦住她,随口问道:“平时家里没有糖吗?”

  秦姨还在懊恼自己的失职:“邱先生和小少爷都不喜欢吃甜的,平时做菜都不放糖的。”

  “这样吗。”孟栖若有所思。

  所以堂翊那家伙是在戏弄他吗,让他接两杯水,还加糖,难不成想他大半夜出去买?

  这家伙报复心还挺强。

  最后,孟栖并没有出去买糖,而是也兑了杯蜂蜜水,上楼的时候,他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前面,直到撞到一面结实的人形肉墙,幸好是在拐角处,要不然他得后仰翻滚下去,不摔个脑震荡都说不过去!

  站稳后,他心有余悸抬头。

  男人眼神淡淡看他一眼,转而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胸膛。

  白衬衣被水打湿,隐隐有肉色透了出来,他虽工作忙,但也经常健身,腹部有六块腹肌,线条流畅,被水浸湿衬衫后,衬衫紧贴皮肤,腹肌的线条轮廓十分明显。

  而那些水渍受重力的作用,正沿着他的腹部往更深的地方蔓延。

  就连前裆处,也被溅上了几滴不明水渍,呈现深色的痕迹。

  邱渡晚上出去了一趟,喝了点酒,此刻下楼是想让秦姨准备醒酒汤,待会儿送房间来。

  谁曾想遇到个冒失鬼。

  孟栖第一反应是有点懵,第二反应是看向男人的腹部,然后更懵了,视线继续往下移。

  被人盯着重点部位,哪怕是个普通男人,都有点受不了。邱渡皱了皱眉,觉得这小狐狸还真够直白,对他的目的不加掩饰。

  他不咸不淡:“怎么不看路?”

  孟栖回过神来,他手里还端着蜂蜜水,端得稳稳的。同时,他还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酒味,于是灵光一闪,他把蜂蜜水往前一推。

  “我听秦姨说你回来了。”孟栖咽了咽口水,镇定自若:“……想着你可能会喝酒,毕竟谈工作嘛,酒是少不了的,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蜂蜜水,秦姨说酒后喝蜂蜜水比较好。”

  邱渡低眸,瞥了眼。

  空气陷入了静谧,就在孟栖感觉异常尴尬时,男人把蜂蜜水接了过去,嘴唇轻轻泯了口。

  孟栖松了口气。

  把蜂蜜水喝完,邱渡把杯子递给面前的少年,看着他的眼睛:“这衬衫好像被你弄脏了。”

  孟栖愣了下,连忙说:“我洗,我帮你洗。”

  邱渡眼神更深了。

  果然如他所料。

  ——

  孟栖再进入房间时,堂翊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没叫醒堂翊,拿着睡衣睡裤走向浴室。

  以前学校组织野炊,他和堂翊睡过一个帐篷,男生嘛,对这些并不介意,所以孟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心里坦坦荡荡的。

  于是洗完澡就上了床。

  另一边房间里,邱渡洗完澡,把那件脏了的衬衫拿了出来,他原本以为少年要过来取。

  结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

  邱渡挑眉,这只小狐狸还挺有本事的,欲擒故纵这小把戏炉火纯青啊,这么想着,他便没再等,知道这只小狐狸今天应该不会来。

  第二天清晨,邱渡接到了他姐邱冰眉的电话,说儿子不接她电话,让他帮忙过去看看。

  邱渡挂了电话。

  走到堂翊门外敲了三下。

  里面没动静,他拧了下门把,发现没关,邱渡挑了挑眉,堂翊这小子不是一向很谨慎吗。

  家里人都知道自己喜欢男人,所以哪怕有血缘关系,堂翊那个父亲肯定也会叮嘱堂翊。

  堂邵东那个人在想什么,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

  只有他姐那个傻白甜,居然相信堂邵东真心爱她,真是蠢,别人劝她,她就怀疑别人有所图。

  大概是年龄相差二十岁,所以邱渡对这个姐姐没多少感情。

  打开门。

  床上整整齐齐。

  邱渡忽然想起秦姨前几天跟他提起过,说小少爷几天没来了,好像跟朋友闹了矛盾。

  这几天都不住这里。

  可昨天他亲耳听到他们和好了,堂翊这家伙难不成回老宅了?也不可能,要真是回老宅,他姐也不会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

  邱渡关上了门。

  这时候,走廊尽头的门忽然打开了,邱渡侧头看去,就见堂翊一边打哈欠一边撑懒腰,从那个小狐狸的房间里慢慢走出来。

  堂翊脸上透着愉悦。

  下一秒,一只穿着毛茸茸拖鞋的脚毫不留情揣在堂翊屁股上,把他踢了个踉跄!

  少年恼怒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你他妈的,下次要是再让你上我的床,我就不姓孟!”

  堂翊连忙扶住了墙。

  他颇为无奈,刚想过去解释,就见门重重拍上了。堂翊忽然感觉被一道视线紧紧锁定,下意识转头,就看到了自己房门外的男人。

  “舅舅。”他愣了下。

  邱渡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乐,他直直看了堂翊许久,才应了声,转身往书房走去。

  堂翊莫名其妙。

第七章

  孟栖一早起来,腰酸背痛。

  因为堂翊这个大块头一整夜都把他抱得紧紧的,他是真没想到堂翊有这样的习惯。

  他觉得郁闷。

  以往睡帐篷时,两人各自有一床被子,那时候堂翊睡得像个死猪,哪像昨晚那样像个八爪鱼似的,他掰了好几次,这家伙都没醒。

  现在他的身体就像是被车碾压过似的,浑身酸痛,稍微动作大点,都痛得龇牙咧嘴。

  堂翊这个王八蛋!

  正在漱口时,孟栖突然想起昨晚的事,他把那男人的衬衫弄脏了,于是连忙呸呸吐出水。

  他去敲门时,里面没动静。

  “你在这儿干什么?”一道声音蓦然从身侧传来,孟栖被吓了跳,条件反射看过去。

  堂翊慢慢走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看他舅的房门,又转头看向孟栖:“找我舅?”

  孟栖挑眉:“怎么,我找他还得向你报备吗,昨晚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先记着。”

  堂翊失笑:“这么记仇。”

  顿了顿,他又说:“我舅不在房间。今早上我看见他进书房了,估计在忙工作。”

  他补充了句:“他忙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孟栖想了想,本想推开邱渡的房门把衬衫拿出来,但好像有点不好。而且,堂翊这家伙就站在这里,见他进去拿衣服,肯定又要问这问那,孟栖又懒得解释昨晚的事。

  于是他转身往楼下走去。

  堂翊跟在他后面:“秦姨做的早餐挺好吃的,待会儿我们吃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孟栖随口问:“哪儿?”

  堂翊笑:“好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英子也去,还有她的几个好姐妹,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遇到喜欢的女孩,大胆去追。”

  孟栖嗤了声:“我还用得着追吗。”

  从小到大,追他的人都能排上一条街了,他就从来没想过追谁,一是没遇到让他心动的,二是他不想做主动追击的一方,那样的话,恋爱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的地步。

  都说先爱上的会输惨。

  孟栖骨子里其实有些傲,他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不让被别人的一举一动牵引着。

  比如前世,其实落魄时,也有一些女人想要包养他,孟栖不屑一顾,哪怕成了乞丐,也没丢掉自己的底线,死亡也不是那么可怕。

  可重来一次。

  他又怎么舍得再死呢。

  听到孟栖高傲的话,堂翊怔了下,随即灿烂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哥们儿,就得有这样的底气。话说,我就没见过有哪个小姑娘长得比你还漂亮,你要是个女的……”

  “滚。”孟栖面无表情。

  他转过头,重重戳了戳堂翊结实的胸膛,一字一句强调:“另外,别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这可不是什么褒奖的词语。”

  堂翊被他戳得后退了两步,脸上有笑,其实孟栖手指头这么点力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他还是配合地后退。

  堂翊无奈耸耸肩:“行,我下次一定注意点。”

  孟栖郁闷收回手指。

  ——

  邱渡手里端着咖啡,安静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他看见堂翊和孟栖有说有笑走出前庭院子。

  几分钟后。

  邱渡把咖啡轻轻放在桌上,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他双手交叠,下巴枕在上面,沉思着什么。

  手机响了,他才回过神。

  手机对面传来一个吊儿郎当十分欠揍的声音:“邱爷,今儿个要不要出来玩玩?我说,你好歹是个男人,真不解决生理问题?”

  “不去。”邱渡冷漠。

  刘页哼笑一声,耳边音乐声振聋发聩,他嘴角斜叼着一根烟,左右是两个白嫩的男孩。

  这左拥右抱的姿态,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的确也没说错。

  刘页是个典型的富二代,他爹是个企业家,他妈是个设计师,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是个基佬这件事,他爸妈都知道,一开始还会震惊和痛苦,后面就渐渐想开了。

  随他去。

  而刘页天性风流,自身条件硬件都挺不错,又有钱,还懂得疼人,甜言蜜语张嘴就来。

  遇到长得清纯可爱的,长得漂亮的男孩,就展开温柔攻势,两天就能把人哄到床上。

  这人风流出了名。

  刘页床伴换得也勤,跟着他的,就没有超过一个月的,主要是腻味了,缺少新鲜感。

  他没亏待过床伴,因此大家拍拍屁股都走得洒脱。

  刘页心里想着,他这个哥们还真是无趣,于是打算给强子敲个电话,让他出来喝两杯。

  就在这时,他瞥到酒池里的一道靓丽身形,眼睛瞬间亮起来。

  “邱爷,你猜我看到谁了?”刘页把身旁的两个小男孩推开,眼睛直勾勾盯着舞池方向。

  那小屁股扭的还挺骚。

  邱渡面无表情:“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先挂了。”

  刘页是他的大学同学,这人在大学时就不懂得收敛,也没藏着性取向,相反,他基本一周就能勾到一个男孩,跟个种马似的开房。

  这人除了风流了点,其他地方其实都非常优秀,留学那会儿,一边谈恋爱一边忙学业,成绩也比那些天天熬夜的人出色,脑子聪明,就是控制不住男人的天性本能,风流成性。

  “哎哎!”刘页连忙喊住了他,“不是,你听我说完啊,就你们公司那个陆皓月,你不是让我别动他吗,他现在就在风吧里跳舞呢!”

  “操,有个男的在摸他!”说这句话时,刘页的语气绝对不是愤怒,而是隐隐的兴奋。

  邱渡顿了下。

  他语气十分淡漠:“公司旗下艺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我也不是每个都要盯着的。”

  刘页惊愕:“他不是你罩着吗?”

  听到这话,邱渡眉头不自觉拧成一股绳:“什么罩着?”

  刘页也有点懵了:“不是,之前你不是还和他传过绯闻吗,起初我也没相信,但你之后不是警告我,让我别碰你公司的艺人吗。”

  说完后,刘页意识到什么。

  绯闻嘛,基本都是狗仔捕风捉影,听对面的语气,似乎对这个陆皓月也没什么特别感情。

  难道是他误会了?

  于是他忍不住反复确认:“你跟这个陆皓月真没关系?”

  这时候,刘页注意到风吧门口走进来一个高挑男孩,戴着鸭舌帽,遮着眼睛,脸上还戴着白色口罩,最奇葩的是胸前挂着一个相机。

  男孩微微抬眸。

  淡淡扫视一圈场内。

  刘页忽然间失了声,盯着那双漂亮的双眸舍不得移开,忘了自己还正在打电话。

  许久,他低低说了声操。

  回过神,电话已经挂断。

  孟栖着实没想到,堂翊这家伙居然把他们这群人带到了gay吧,他眼神木木看向堂翊。

  堂翊连忙举手:“我可以解释。”

  孟栖眼神麻木:“解释吧。”

  堂翊把自己的女朋友拉了过来,一脸的镇定自若:“英子说想来看看,她在找下一本小说的素材。哦,忘了告诉你,她写耽美的。”

  孟栖:“……”

  “我记得你之前说是个好地方?”他揉了揉太阳穴。

  堂翊眼神飘忽,咳嗽两声:“英子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一开始其实也不知道是这儿。”

  孟栖默默收回视线。

  算了,来都来了,他也看得出来,英子和她的几个朋友都很兴奋,眼睛都在放光。

  几人找了个卡座坐下。

  随着音乐的节拍,英子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打着拍子,桌下的鞋也跟着节奏踢踏,她眼睛随意瞥了眼周围,最后眼睛定格在了某个方向。

  她眼睛倏然一亮。

  邪魅而充满了欲的眼神,慵懒的表情,花心又多情的笑容,舌头轻轻从唇上舔过。

  男人盯着这个方向,眼神冒着光,仿佛看中了某个猎物。

  而他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定制衬衫以及西装裤,那修长结实的双腿,那左搂右抱的放浪形骸模样,让在场百分之八十的受受都觊觎着,想去撩,似乎又忌惮着他的权势。

  英子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天啦噜,这不就是她要写的渣攻吗,深邃的面孔,高大的身材,放浪不羁的天性。

  卧槽!

  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

  “英子,看见没,舞池里有个好看的小哥哥,喏,就那,走走走,咱们去撩两下!”

  有小姐妹兴奋地叫吼。

  英子回过神,往舞池瞅了眼,眼花缭乱,没看到小姐妹说的小哥哥,但还是起了身。

  孟栖垂眸,修长整洁的手指轻轻捏着酒杯,里面鲜红的液体跟着晃了晃,恢复平静。

  他笑:“塘子,你就这么放心,不怕你家英子被人拐跑了?”

  堂翊一脸无所谓:“就她那男人婆的样子,谁会看上她。”

  英子本来已经被好姐妹拉着往舞池走了两步,听到男朋友的话,她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堂翊。

  堂翊感受到死亡视线,一抬眼,瞬间呛了下,他表情无辜,做了个完全投降的姿势。

  “姐,我错了。”

  英子走过来,拧他耳朵:“塘子,有本事你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谁是男人婆来着?”

  她咬牙切齿,前几天她刚剪了个清爽的短发,看起来帅炸了,她问了塘子,塘子说好看。

  感情他就是随口说说的!

  看着闹腾的两人,孟栖在一旁笑,他泯了两口酒,不打扰两人,指了指某个方向。

  “我去上个厕所。”

  堂翊感觉有点丢面儿,这儿毕竟是大众场合,被女人拧着耳朵,实在不像个男人。

  他训斥:“撒手!”

  英子腮帮子气鼓鼓的,但还是乖乖撒手了,等着男朋友哄自己,谁知道男朋友关心的却不是她。

  堂翊揉了揉耳朵,走到孟栖旁边,手臂随意搭在他肩上:“走,咱哥俩一起去撒泡尿。”

  孟栖回头看了眼英子。

  英子咬紧了唇,委屈地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见孟栖回头,她倔强地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没一会就被她小姐妹拉走了。

  孟栖嫌弃:“塘子,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我又不是你女朋友,还用你看着。”

  “怎么,还想帮我扶着?”

  堂翊闷笑几声,似乎觉得好玩,他忍不住逗弄:“可以吗?”

  “去你大爷的。”

  孟栖把他手臂扯下去。

  他往前走了两步,见堂翊还跟着,回头一脸纳闷:“不是,你真不去哄英子啊?她都快被你气哭了。滚滚滚,我一大老爷们上厕所你也跟着,难不成还怕我被人非礼?”

  “嗯。”

  堂翊一本正经。

  他环视一周,发现不少男人若有若无地瞟着这个方向:“要是其他地方,我还不会跟着,但这是gay吧,厕所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他语气自然地说道:“你要有个闪失,我怎么跟你父母交待。”

第八章

  孟栖笑骂:“滚。”

  他往前走了几步,抬起下巴,回头看了眼堂翊:“别跟过来,要不然我真觉得你暗恋我。”

  堂翊只好停住了脚步。

  看见孟栖进了洗手间,他收回凝视的视线,倚靠在走廊边,掏了掏兜里,摸出一盒烟。

  点燃一根烟。

  青烟缓缓飘了起来。

  堂翊的表情隐藏在烟雾后面。

  前几天,他爸突然打电话让他回老宅一趟,他先是不耐烦,后来听他爸说外公也在等他。

  他怀揣着疑惑。

  但还是开车过去了。

  他看不起他爸,但外公在他心里的地位却很高,作为邱家的外孙,他最大的靠山就是外公。

  平时他对外公很是尊敬。

  他刚回到老宅,就被管家带到了地下室,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地下室,外公曾说,这个地方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地下室充满了神秘和诡异。

  被管家带到地下室,堂翊看到他爸堂邵东,他妈邱冰眉,还有爷爷邱连寅都在等他。

  不知为何。

  他心里有点不安。

  “爸,妈,外公。”他先是恭恭敬敬颔首,然后疑惑地打量地下室,发现多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中年老道士,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道袍,有点眼熟。堂翊忽然想起,一个月前这个道士也来过老宅,还把羊玉青釉扳指送给了他,嘱咐他别摘下,堂翊怎么可能听话,但外公却深信不疑,让他不准摘下来。

  那时候,这个道士没穿道袍,就是个普通商人的模样。

  堂翊打量完那人,又扫视了一圈地下室,挺宽敞的,其中一面墙那儿摆了个隆重的香案。

  香、蜡烛,冥币……

  堂翊眼皮跳了跳,下意识看向邱家的掌门人邱老爷子:“外公,这次您叫我过来是……”

  邱老爷子常年坐在位高权重的椅子上,邱家除了他的小儿子邱渡,基本没人与他分庭抗礼。

  他瞥了外孙一眼,想起卞道士说的话:“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听卞道士的话,这里的事也别跟别人说。”

  卞道士摸了摸下巴的胡子,眼睛笑眯眯的:“堂少爷,你放心,你外公是不会害你的。”

  堂翊对这道士莫名厌恶,但碍于外公的面子,他忍住了。

  他本以为外公见多识广,不会像农村老妇人那般迷信,但今日这场面,却让他疑惑的同时,对这些人的无知也感到无奈和悲鸣。

  亏得他爸他妈都是读过大学的,没想到也迷信。

  卞道士眯着眼:“堂少爷,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对装神弄鬼这套不屑一顾,但老夫想说,万物有因果,也不是没道理的,有的东西,是老祖宗的东西,也不能完全不信。”

  堂翊冷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骗到我外公的,但我告诉你,要让我相信你那是不可能的!”

  “趁我还没拆穿你的真面目,你麻溜点儿自己滚远点!”堂翊耐心已经没有多少,他继续说:“……要是等到我报警,那可就晚了。”

  卞道士仍旧是笑眯眯的。

  邱老爷子脸色阴沉下来,他严厉训斥这个外孙:“胡闹!你知不知道请来卞道士有多难,要不是他,你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堂翊愣了下:“什么?”

  什么叫他活不到现在?

  这二十年,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从幼儿园到考上大学,难不成这背后还能有蹊跷?

  堂翊觉得他外公糊涂了。

  邱冰眉在旁叹了口气:“爸,不如把这件事跟翊翊说了吧,他已经二十岁,瞒也瞒不了多久,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一切的。”

  邱老爷子沉默了。

  空气有些安静,地下室里虽有灯光,却也有些潮湿阴冷,冥币燃烧的味道也很刺鼻。

  堂翊紧紧盯着他妈。

  他妈这话是什么意思,瞒了他二十年,什么事瞒了二十年,为什么这一切听起来这么诡异?

  堂邵东忽然开口:“告诉他吧,他是个成年人了,该懂事了,有些事他有权利知道。”

  邱冰眉看了看老爷子的脸色,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是默许了,便微微叹口气,说了起来。

  “翊翊,今天跟你说这件事,你也不要太有心理压力。”邱冰眉仔细斟酌词语,怕儿子一时接受困难,便轻声慢慢说道:“……你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从那以后,身体就不太好,后来你奶奶那边给你找了道士,道士说,你是天生疾病缠身的命。”

  堂翊狠狠瞪向堂邵东,他就知道,什么道术啊命啊之类的,肯定是他那个没多少文化的奶奶出的主意,农村山沟沟一向最迷信!

  他有些不耐烦:“天生疾病缠身?搞笑,我要是疾病缠身,能好好活到现在吗?!”

  “那些道士就是江湖骗子!”

  邱冰眉叹了口气:“对,一开始我们也不相信,可后来你真的三天两头生病,就那么病了半年。你奶奶把你的生辰偷偷给了道士,做法半个月,你的命才算是保住了。”

  堂翊青筋直冒。

  心里憋着无处发泄的火。

  邱老爷子看了眼外孙,知道他不相信,便淡淡说:“你就不想知道卞道士是怎么帮你改命的吗?”

  堂翊憋屈:“不想知道。”

  看来,奶奶找的那个道士就是眼前这个卞道士了,说实话,这道士笑眯眯的,一看就是个骗子,知道邱家有钱有势,所以傍上不走了。

  邱老爷子冷哼:“怎么帮你改,当然是帮你换命了,要不然你这二十年能这么顺利?”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一下子在堂翊耳旁炸开了,他懵了好一会儿,知觉才恢复了过来。

  他哑声问:“什么?”

  堂邵东看了儿子一眼:“换命,也就是一命换一命。当时,你奶奶村里有个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卞道士把她的命换给你了。”

  卞道士慢慢走了过来,从兜里摸出一张黄符纸,贴在堂翊的手腕上,手掌瞬间出现一条线。

  “你自己看看你的命。”

  一条青色的线出现在他的掌心,在接近手腕的地方,明显有一条断痕,两条命是分开的。

  堂翊脸色苍白,后退两步。

  他勉强开口:“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们骗我的是不是,就因为我说你们迷信。”

  邱冰眉有些愧疚:“翊翊,这些都是真的。”

  堂翊痛苦地抱着脑袋:“……如果是真的,那你们也太可怕了,那个小女孩又何其无辜!”

  “你们太可怕了!”

  邱冰眉掩面哭泣:“翊翊,你不要这样,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如果老天要惩罚,那就惩罚我好了,只好你平平安安的……”

  “你就是自私!”堂翊眼睛通红,他指着他的母亲:“你的孩子就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吗?!说到底你就是自私透顶!”

  “胡闹!”

  邱老爷子怒了。

  他说:“那小女孩已经死了,而你也活了二十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今天我让你来这里,不是让你来指责你妈的!”

  邱老爷子脸色阴沉。

  堂翊怔怔的,仿佛不认识这几个他最亲的人了,许久,他身体的血液才仿佛有了温度。

  “所以让我来干什么?”

  卞道士摸了摸胡子,见这小伙子终于冷静了,才笑眯眯说:“那小女孩原本可以活到二十七岁,既然换给了你,那你也能活到二十七岁,你父母半年前已经在为你物色新的换命对象,但最近好像出了意外。”

  堂翊低着头没说话。

  卞道士继续说着:“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虽行,但也比不过拥有凤命的,你小子运气好。”

  堂翊凄笑:“又一个女人?”

  卞道士高深莫测:“谁说凤命的是女人,古往今来,凤都是雄性,跟你一样是男人。”

  “要数天底下最好的命,莫过于帝王命格,可他的福你是享不起的,要是借了,不仅是你,还有我,咱们不出半年就得灰飞烟灭。”

  “你可知道你舅舅是什么命格?”

  堂翊嘴唇动了动,抬起头,像是在意料之中:“帝王命格?”

  邱渡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睿智,有经商头脑,性格冷漠,跟谁都不亲,气场一向很强大。

  说他是帝王命格。

  好像也不是很令人惊讶。

  “对。”卞道士悠悠说道:“……听说你舅舅喜欢男人,那他的命定对象必定就是有凤命的人。”

  “自然也就是你的换命对象。”

  堂翊忽然转头,直直看着邱老爷子,眼神晦暗:“外公,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默许之下吗?”

  邱老爷子瞥了他一眼:“你舅舅他命格极好,事业心很强,本身就没把姻缘放在心上。”

  所以那什么凤命的男人,可有可无,也影响不到他儿子。

  堂翊是他的外孙,就算他不怎么优秀,那也是邱连寅的外孙,有着隔代的血缘关系。

  他邱连寅自认不是好人。

  这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只能怪那个凤命的男人运气不好了,只能自认倒霉。

  卞道士:“凤命的人我们已经为你找到,而且已经换了十分之三的命,只是最近出了点小意外,那人背后可能也有高人相助。”

  “这就是今天为什么让你来这里的原因,光有生辰是不够的。”

  堂翊忽然问:“那人是谁?”

  在座所有人都愣了下,空气瞬间静默了下来,就连邱冰眉都有点心虚,视线都转向其他的地方,而堂邵东,也仅仅是象征性皱皱眉。

  卞道士将一家人各自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们是不想告诉这个小少爷免得事情有变。

  他出来笑了笑:“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总之,不是你认识的人,堂少爷放心好了。”

  堂翊抿紧了唇。

  他忽然瞥到这道士的手腕处有一个刺青,好像是老鹰的图案,他没想太多,收回视线。

  堂翊配合他们作法。

  全程,他都一言不发,邱冰眉看着儿子麻木的模样,心脏揪疼,埋进丈夫胸膛里哽咽。

  堂翊脑袋很空。

  谁不想活着,在一开始知道他的命是一个小女孩换来时,他很痛苦。可接下来,他就想到自己只有七年时间了,心里忽然有点惶恐。

  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

  在得知换命对象是舅舅的命定对象时,那一刻,他心里的压力忽然变少,没那么纠结了。

  从小到大,耳边夸奖的话都是送给了舅舅,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赞扬、感慨,而他堂翊,永远都是舅舅的影子,别人一提到他,只会说“看,那就是入赘那个的儿子”,“模样也不好看,看来是像他爸”,“听说成绩不好,跟他舅舅差远了”等等词语。

  还有他爸,这次假期让他去舅舅那儿实习,不也是藏着一份野心吗,别以为他不清楚。

  外公都默许了。

  他还有什么好纠结。

  ——

  而作法的这一天,正是堂翊去机场接孟栖后,当时,他先是接到英子的电话,再接到他爸的电话。

  他从别墅匆匆离去。

  正是去做这么荒谬可笑的事情。

  晚上回到别墅后,听说孟栖要住在这里,而且,舅舅居然破天荒在书房办公,堂翊有点慌了,因此,在开车的路上,他忍不住跟孟栖起了争执,让他离自己的舅舅远一点。

  之后种种。

  他不得不介意。

  他很怕孟栖喜欢上男人,只要他不喜欢男人,是直的,那他是凤命的可能性就为零。

  所以他得盯着。

  走廊外面,堂翊心里想着事,不知觉已经抽完一根烟,一个高大的人影从他面前轻飘飘走过。

  堂翊抬头,愣了下。

  如果没记错,这人好像经常去舅舅公司,两人是朋友来着。而且,他听说这人风流得很,勾搭不少年轻男孩,甜言蜜语张嘴就来,调情有一番手段,直的都能撩成弯的。

  堂翊心生警惕,立起身。

  无意往旁边一瞥,刘页看见一个熟面孔,停住脚,笑了:“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小外甥,在这儿守着干嘛呢?”

  其实堂翊一进酒吧,他就发现了,更是看见他和那个漂亮的男孩一起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计划,他可从来没把这小东西看在眼里。

  堂翊看着他:“等我朋友。”

  “男的?”刘页随意问。

  “嗯。”

  正在这时候,孟栖从厕所出来了,他帽子没有摘,但口罩已经拉到了下巴下面,大概是戴着太闷。

  堂翊不经意间皱起眉。

  而刘页则眼前一亮,他眼神在男孩淡粉的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轻轻眨了眨眼,弯起唇。

  “你好,我是堂翊的朋友。”

第九章

  孟栖掀起眼皮看了男人一眼,怔了下,盯着男人看了会儿。

  刘页保持着绅士的微笑,享受着美人的注目,看来自己的魅力还是一如既往,不曾减少。

  堂翊不动声色把孟栖拉到自己身后,皮笑肉不笑:“刘哥,我看卡座那儿还有两个美人等着你呢,这么晾着合适吗?”

  刘页挑了挑眉,有点诧异,没想到这位小朋友这么护犊子,生怕他对他朋友下手似的。

  他似笑非笑。

  他慢条斯理说道:“别误会,我跟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是我弟弟带他的几个朋友来玩。”

  堂翊在心里冷哼了声。

  老王八蛋,在这里装蒜,真当他眼瞎啊,之前左拥右抱,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很风流”几个大字了,也就校园懵懂的小白才会相信他。

  “我朋友是直的。”堂翊强调。

  刘页眨了眨眼,没说话,他看了看堂翊身后的孟栖,又看了看警惕的堂翊,不由低低笑了。

  “你们误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位小朋友长得很可爱,我就是想请他喝喝酒,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朋友乱来,再说,我是乱来的人吗。”

  “他酒精过敏。”

  堂翊直接把话说死。

  废话,刘页的目的昭然若揭,他傻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孟栖抱着手臂,他这个当事人还没说话呢,这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火气全开斗了起来。

  而且堂翊敌意很大。

  刘页原本脸上还有笑意,被堂翊连着怼了几次,脸色也阴沉起来:“小朋友,我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的。”

  “我有做什么过份的事吗?”刘页往前走了两步,把人逼到墙上:“……没有是吧,所以你一个小辈,别总在长辈面前蹬鼻子上脸,不是谁都会纵容你的小脾气的,比如我。”

  “你去你舅舅那儿实习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刘页似乎懒得再跟他说话,连带着对孟栖那么点儿兴趣也快磨完了。

  “算了,扫兴。”

  丢下这么一句,他啧啧瞥了孟栖一眼,眼里有可惜,然后转身离开了,走得潇洒。

  堂翊脸色很难看。

  等人走没影了,孟栖撞了下堂翊手臂一下,问:“这人你认识?”

  堂翊抿唇:“我舅的朋友,风流又花心,他刚才看上你了,要不然也不会跟过来。”

  半天没听见回应,堂翊侧头,就见孟栖还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一脸若有所思。

  他推他:“想什么?”

  孟栖回过神,笑着耸肩:“没,就想着要不要过去喝杯酒,反正也很无聊不是吗?”

  堂翊瞪他:“你疯了?!”

  孟栖眨了眨眼,没解释,至于心里想了什么,他也没说出来,他心中自有他的考量。

  刚才看到这个叫刘页的男人时,他发现刘页身上有淡淡紫气,这种紫气不像是沾上的,而是自身散发的,古怪就古怪在这个地方。

  难不成这个男人也是帝王命格?

  肯定不是,在堂翊和那个男人说话的间隙,孟栖仔细观察了下,那男人就是个普通人,天生富贵相,离帝王命格差远了。

  所以他得去弄清楚。

  虽然不是帝王命格,可也有淡淡的紫气啊,孟栖不敢保证,这些淡淡紫气对他有没有用。

  如果有用,那他剩下那几根手指头就不会冒黑气了,又可以避免像痴汉似的去偷人家衬衫。

  他得去验证一下。

  堂翊心里憋屈,但他拗不过这家伙,同时又放心不下,只好一脸便秘相跟着一起过去。

  刘页讽刺:“哟,我说这位小朋友,这是又来找我的茬了?”

  堂翊冷冷看他,没说话,旁边的孟栖笑着坐过去,摘下帽子:“不是说要请我喝酒吗?”

  刘页似笑非笑盯着他。

  他慢悠悠倒了杯酒,端到孟栖的面前,孟栖低眸看了眼,发现酒杯上干干净净,没有紫气。

  他忽然笑了:“啊,抱歉,我突然想起自己酒精过敏。”

  刘页:“……”

  堂翊:“……”

  然后,孟栖风一样地来,风一样地去了,不仅刘页周围的朋友看呆了,就连堂翊都纳闷了。

  “你戏弄他?”他问。

  孟栖说:“没,就是想确认一些事情,这事情复杂,等我回头问我师……老师再说。”

  堂翊一顿:“什么老师?”

  孟栖面不改色:“我记得小学老师的儿子小时候被拐卖了,刚才发现那男人有点像他。”

  堂翊:“……”

  孟栖和堂翊回到座位,这时候英子还在跟朋友跳舞,正嗨,孟栖心思还在刚才那男人身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刚才那个男的跟你舅舅是朋友?”孟栖问。

  堂翊想了想:“好像是一起留学认识的,后来被我舅招揽,应该在我舅公司上班吧。”

  “你在你舅公司实习?”

  堂翊敏感地看了他一眼:“嗯,怎么了?”

  孟栖还没说话,他的照相机里忽然吐出一张照片,两人视线均落在那张诡异照片上。

  孟栖清咳一声。

  把那照片收了起来。

  堂翊问:“你刚才按了按键吗?”

  孟栖含糊道:“嗯,可能手指不小心按到了。”

  这照相机是师傅给他的,说他才学了一个月,学得不精,有的东西他看不出来,相机却能看出来,但一般都需要他手动拍照的。

  他也觉得奇怪。

  刚才他两手都放在桌上。

  堂翊伸手:“给我看看。”

  孟栖只好把照片拿起来,看了眼,他怔了下,与其说是照片,还不如说是一张黑纸片。

  上面什么相都没有。

  堂翊远远瞥了眼,见上面什么都没有,笑了:“果然是按错了,这地方又是黑灯瞎火的。”

  孟栖心神有点不在状态。

  刚才相机对着的方向,好像是堂翊所在的方向,而堂翊身后,远远坐着刘页和他的朋友。

  怎么会是黑雾呢?

  堂翊注意力还在之前的话题上,对照相机的兴趣显然不大:“对了,你刚刚问我在我舅公司实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我就是想让你问问你舅,看方不方便,我也想进公司实习实习,毕竟快大三了。”

  孟栖语气自然地说。

  堂翊脸色复杂:“你是接近我舅还是刘页?”

  孟栖怔了下,决定将先前的戏演到底,便清咳一声:“喂,我说你想得有点多啊,我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去的,其次才是帮小学老师看看这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

  堂翊被气笑:“鬼才会相信你吧?”

  孟栖:“……”

  不。

  鬼可能也不相信。

第十章

  堂翊闷闷仰头一杯,重重放在桌上,这是孟栖的想法,他作为朋友改变不了什么。

  “你自己跟他说。”

  这个他,自然就是邱渡了。孟栖微叹了口气,他是真的觉得最近的堂翊有点古怪,看得出堂翊心里有事,孟栖也不好多嘴去问。

  确切地说。

  堂翊心里十分焦躁。

  但他面上却十分平静,喝了两杯酒,他头脑好似清醒了些,回忆这两天自己的举动。

  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

  他自嘲地笑笑,想告诉自己不用这样紧张,那个有凤命的人不一定是孟栖,他这样暗示自己,这两天睡觉前都在暗示自己。

  可是没用。

  那根弦始终绷着。

  好兄弟丢下这句话,孟栖也没死脸色,他心想,去就去呗,那男人又不是洪水猛兽。

  而且,从这两天的观察,可以得出这样的结果。

  堂翊跟他舅关系并不怎么样。

  因此这个拜托。

  好像是有点难为堂翊。

  酒吧,灯光摇曳,舞池里各种群魔乱舞,音乐声震耳欲聋,孟栖皱眉往那方向瞥了眼。

  他忽然愣了下。

  定神仔细看了看,里面的确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然,之所以熟悉,是因为最近他查了不少关于邱渡的资料,包括他的学历、人脉、势力、绯闻等等。是的,没错,作为一个大老板,而不是明星,邱渡居然也有绯闻。

  毕竟邱渡也投资过娱乐公司。

  公司旗下的艺人,应该都知道大老板的名号,堪比专业模特的身材,完美的黄金比例,刀削斧凿的轮廓,不输任何公司的娱乐明星。

  追求者暗恋者比比皆是。

  这个在舞池里尽情扭动的人,当然不是邱渡,他那么矜贵优雅的人,估计是不会扭来扭去的。

  那人是陆皓月。

  孟栖眯起了眼,若有所思,不怪他记性好,前几天他下飞机,被几个小姑娘差点误认成陆皓月,不仅眼睛尖,他耳朵也是非常灵敏的。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们口中的“皓月哥哥”是为何方人物,直到堂翊之后也提起过几次。

  又是跟邱渡有关的。

  孟栖在查的时候。

  不免就多了几分关注。陆皓月眉目清秀,脸颊有丁点儿婴儿肥,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很单纯迷茫的模样。

  但他扭得太妖了。

  天使的脸蛋,妖娆浪荡的舞姿,这两样同时出现在他身上,杂糅在一起,冲击力是有的。

  相信在座不少男人都想狠狠捏碎他,毕竟男人都是有征服欲的。

  孟栖看见,果然周围的男人都眼冒狼光,绿油油地盯着这块肉,而肉还是纵情摇曳……

  孟栖想到那张绯闻照片。

  照片上的背景是一个酒店的房间窗户边,狗仔应该是从对面那栋楼拍摄的,恰好当时窗帘没拉,于是,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就被定格了,虽模糊,但还是能辨别两人身份。

  孟栖看了那张照片,陆皓月从邱渡的背后抱住他,而邱渡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看着窗外,眼睛看着的好像就是狗仔所在的房间。

  都抱在一起了。

  还有什么可洗白的。

  孟栖看了舞池会儿,啧啧两声,心道,原来邱渡喜欢表面乖巧,实际浪荡骚点儿的。

  男人嘛,能理解。

  堂翊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陆皓月,想到了什么,他无意说:“……说实话,我不太理解我舅,他是怎么看上的这个花瓶。”

  没错,就是花瓶。

  练习生出道,除了那张天使般的面孔,就只会对着别人撒娇,跳舞唱歌没有一样有实力,就说唱歌吧,估计得要百万的修音师才能把他的小破音拉回来,跳舞吧,明明是团队舞,偏偏被他跳成独舞,记不住动作,慢半拍,跟野鸭子划水没区别。

  可耐不住人家长得可爱啊。

  而且又会撒娇,对化妆师、工作人员一口一个姐姐,把这些老阿姨们的心都喊融化了。

  老阿姨们这个称呼只是玩笑,化妆师们其实都非常年轻,也才二十三四五岁,但她们喜欢自称老阿姨,带有一种调侃的心态。

  说实话,堂翊走在路上,也有被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叫过叔叔。

  当时他是懵的,要知道他也才二十岁,长得也不显老,后来见孟栖也被小孩儿叫过叔叔,他心里就平衡了,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孟栖不紧不慢吐出一句:“花瓶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侮辱花瓶。”

  堂翊:“……”

  他忍不住笑:“不是,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啊。”

  孟栖坐在旋转椅上,单腿随意撑着地面,他腿很长:“那你想听什么,听我夸他?”

  堂翊轻嗤:“他也配。”

  孟栖抬眼,轻轻转了转酒杯:“你好像很讨厌他?”

  堂翊顿了下。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

  ——

  回到别墅,堂翊才想起自己女朋友还在酒吧,孟栖憋笑,让他赶紧开车过去哄人。

  堂翊懊恼不已。

  孟栖进了客厅,他走到沙发坐下,拿起胸前的相机上下看了看,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张黑色照片在他兜里。

  他摸了出来,若有所思,师傅没告诉他黑相代表什么,只说这相机是他的前前前师傅传下来的,放在那儿,好几百年都没用了。

  为什么没用呢?

  孟栖问过,师傅沉默片刻,什么都没说,就在孟栖觉得会不会像电视剧那样,这相机在等有缘人,而自己就是那个有缘人时。

  他师傅语重心长:“徒弟啊,这相机是初级进门才会用的,而我们道观已经很久没有你这样弱的弟子了,能招进门,那都是一等一……”

  孟栖嘴角抽抽:“……”

  其实吧,说得确切点,他算不上真正的弟子,师傅说,他没有修行这方面的根骨。

  简单说,不是这块料。

  但他还是破例教了孟栖很多东西,后来,孟栖问过为什么,师傅说,锄奸扶弱是门派的宗旨,他被人借命,背后的人已经触犯了天道,因此,他也愿意破例帮助孟栖。

  师傅说,他命不该绝。

  孟栖盯着这张照片发呆,摸了摸下巴,仍然看不出所以然,直到脖颈处传来一片冰凉。

  他打了一个寒颤。

  转过头,什么都没有。

  孟栖并没有惊恐或者惊慌,他维持着转头的姿势,许久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轻描淡写收回视线,眼神再次定格在那张黑相中。

  而这一次。

  黑相里仿佛有个漩涡。

  充斥着诡异,阴森。

  里面仿佛有一只血淋淋的眼睛正盯着面前的少年,冰冷又散发寒意,带着意味不明。

  孟栖手抖。

  黑相掉落在桌上。

  瞬间燃起一团淡蓝火焰。

  孟栖怔住了。

  这时,他听到楼梯间传来微小的动静,抬头看到了男人。

  邱渡手里端着咖啡,正不紧不慢往楼下走,无意一瞥,看到客厅的少年,脚步微顿了下。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

  当孟栖再低头看向桌面时,那里别说灰烬了,连米粒大小的渣渣都没有,干净如新。

  他再次抬头。

  目光落在邱渡身上。

  “怎么这样看我?”邱渡今天显然不忙,他走到对面坐下,动作自然地把咖啡放在桌上。

  “你刚有看到什么吗?”孟栖依然紧盯着他,桌下,他的手握紧:“……有点不同寻常的。”

  绝对不是偶然。

  这相机照出来的相从来不会自燃,这次是第一次,最大的巧合,就是邱渡突然出现了。

  肯定跟他有关。

  邱渡懒懒说:“有啊。”

  孟栖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刚才照片的自燃真的跟邱渡有关系,或者说,跟他的紫气有关系,他心里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这相机拍出来的,基本都代表着有不祥的东西,上面笼罩着黑气,而黑气是恶鬼或者邪恶的东西才有,紫气又是天底下可遇不可求的东西,那些黑气自然是畏惧和惊恐的。

  “你不就是吗。”

  邱渡随后补充一句。

  孟栖愣了下,好半天才回过神,将男人前后的两句话细细想,脑袋上瞬间浮现黑线。

  “……”

  邱渡难得开了回玩笑,嘴角轻挑,想起昨晚那脏了的衬衫,他轻轻泯了口咖啡,随意问:“出去玩了?”

  孟栖唔了声:“嗯。”

  “今天本来要去参加会议的,但衬衫脏了,索性就让助理推迟了。你好像玩得挺高兴?”

  邱渡慢条斯理说道。

  他没一点儿欺人太甚的自觉性,也没顾及到对面是个少年,把商人的唯我利益表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对面的少年瞪圆了眼睛。

  孟栖张了张嘴。

  然后又默默闭上了嘴。

  得,这件事的确是他的错,他走路不看路,把人家衬衫弄脏了,承诺要洗却自己忘了。

  该!

  但他忍不住说了句:“你……只有一件衬衫吗?”

  邱渡抬眼:“这是数量的问题吗?”

  孟栖:“……”

  他有一种被兴师问罪的感觉,可是,又好像没被欺负,这是被调侃了?被长辈戏弄了?

  他有点分不清。

  他不自在摸摸鼻子:“那个,我一定帮你清洗干净。导致你会议推迟,我感觉很抱歉。”

  “嗯。”

  男人接受。

  “会做饭吗?”男人忽然问。

第十一章

  话题转移得太快,孟栖“啊”了一声,下意识回:“会。”

  “嗯。”邱渡交叠着双腿,“秦姨家里有事,今晚不会回来,你要是方便的话……”

  “很方便!”

  孟栖自告奋勇。

  本来之前就忘了给人家洗衬衫,心有愧疚,这时候让做点饭,孟栖表现得异常积极。

  好似弥补似的。

  厨房里,孟栖认真择菜,在水龙头下洗着菜,没注意到邱渡已经无声无息来到了门口。

  邱渡有点诧异。

  因为孟栖不像是会做饭的人,他的那双手,修长洁白,骨节分明,带着一股冷色调。

  更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像弹钢琴的手。

  精致又漂亮,但不显女气。邱渡的视线在他沾满水珠的手指上停留几秒,不动声色移开。

  “这倒让我很意外。”他说。

  孟栖听到声音,回头,情绪没有多大起伏:“意外我会做饭吗?其实也没什么,虽然家里有保姆,但我更喜欢自己做自己吃。”

  邱渡没说话。

  孟栖也没说话,他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眼眸里自嘲的情绪。

  怎么可能呢,一个会弹钢琴的小王子,怎么会糟蹋自己的手,什么叫更喜欢自己做饭,都是谎言罢了,他前世有过一段艰难时光,每天坐在出租屋里吃泡面,去菜市场买菜,然后自己做,手臂都被烫了几个泡。

  就算那样。

  他也坚强活着。

  要是爸妈知道他会做饭,恐怕会比邱渡更加震惊和意外。

  做好了饭,孟栖摸出手机看了看,没有堂翊的信息。他有点诧异,堂翊不是说去酒吧接女友了吗,这也快一个小时了。

  他直接拨打电话过去。

  奇怪。

  怎么是关机。

  孟栖又打了两个电话,对面依旧是关机,他想了想,点进微信,试着询问堂翊的女朋友。

  孟栖:塘子在你那儿?

  过了十几分钟,英子没回。

  孟栖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嘟了挺久,直到自动挂断,他再次拨打电话过去,还是这样。

  “英子,你不接?”有个染着紫发的女孩一边吐烟圈一边问。

  刘英子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我不想看见他。”紫发女孩扑哧笑了:“你不会真觉得你家塘子喜欢他吧?不可能,塘子明明是直的。”

  英子抿唇:“以前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最近,塘子怪怪的,他对……不一样。”

  “我看你就是想太多,被蓉蓉那丫头传染了吧?她天天看耽美小说,磕什么CP,挺疯魔的,搞得是个男的就得搞基,我看你就是被她影响了,基佬怎么可能这么多。”

  紫发女孩瞅着英子。

  手机响了三次,没再继续响了,英子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她点开通讯录滑了下。

  把电话打给堂翊。

  关机。

  她脸色很不好看。

  堂翊本来是开车去酒吧的,他最近想的事太多,所以忽略了女友,这也是孟栖提醒了他,他才意识到的,因此今晚想好好弥补一下。

  可半路上。

  他接到了他爸的电话。

  不知为何,看到他爸的名字,堂翊不自觉打了个颤,想到了那天在地下室的事情。

  “喂。”他接通。

  堂邵东语气不太好:“你要是想活,就别在外面瞎混,赶紧过来,这次又出了状况。”

  堂翊咬紧了唇。

  脸色也瞬间煞白。

  前面路口,他转动方向盘,调转了方向,往老宅的方向开去,这一次再次被管家引进地下室。

  他对这地方充满着抗拒。

  地下室里,如上次一样,还是那个卞道士,一脸笑眯眯的,然后就是一脸威严的外公邱连寅,以及他爸堂邵东,这次他妈不在这里。

  邱连寅直接逼问:“你今天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

  堂翊动了动唇:“怎么了?”

  旁边的堂邵东看着他:“卞道士今天本来打算为你牵另一个线,突然察觉你的一根线被人摄走,他刚想沿着痕迹反噬那个人。”

  “结果……痕迹就消失了。”

  “你今天见了谁?”

  堂翊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孟栖,但他立马心里否认,然后就想到了刘页,想到了英子。

  他张张嘴:“刘页。”

  堂邵东没听说过这个人:“是你的朋友?”

  堂翊冷静下来:“不是,他是舅舅公司的人,平时挺花心的,今天我们还闹了不愉快。”

  堂邵东又问:“你带朋友去了?”

  堂翊抬头,看了他几眼:“对,我女朋友和她的朋友都去了,大家就是一起聚聚。”

  卞道士眯眼:“撒谎。”

  堂邵东和邱连寅也看着堂翊。

  堂翊面色镇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卞道士笑了,笑得和蔼:“看来,你小子也知道你在借谁的命了,前几天就知道了吧,亏你外公你爸都瞒着你,以为你会难过。”

  堂翊抿紧唇后退两步。

  堂邵东说:“你以后尽量离孟栖远一点,失去一个朋友,不算什么,以后的日子,你会遇到更多的朋友,心理不要有负担。”

  堂翊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等再次睁眼,他已经恢复平静,然后他就听见他外公问他:“他是拿什么东西摄了你的线?”

  堂翊说:“……相机。”

  看到那张黑相时,堂翊其实心里漏了个节拍,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了出去。

  但他伪装得很好。

  堂翊盯着那个卞道士片刻:“他背后也有高人指点?”

  “没错。”

  卞道士又补充一句:“别担心,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你在借他的命,不仅如此,他还会非常信任你,因为你拇指戴着那个羊玉扳指。”

  堂翊深呼吸:“能换人吗?”

  还没等卞道士说什么,邱老爷子就已经怒了:“换什么,这么好的凤命不要,你要换一个普通人的命?然后过几年又来换?你闲的吗,你有时间,我和你爸妈也没那么多闲心!你舅舅虽命格好,但却喜欢男人,不能为邱家延续香火,你好歹沾了点边!”

  “一劳永逸是最好的办法!”

  “换那个刘页的,不行吗,反正他也是一条烂命,除了沾花惹草,活着也没意义。”

  堂翊冷漠地说。

  卞道士意味深长:“那是个野心大得很的人,我只能跟你这么说,尽量别去招惹他。”

  堂翊冷笑:“难不成他也有紫气?”

  他舅是帝王命格,上天的宠儿,他不能招惹,这时候又来了个他不能招惹的,怎么的,只要跟他舅有关的人,他都不能招惹吗!

  上天真不公平。

  卞道士哼了声:“他哪有那么好的命,都是抢来的罢了,旁人不懂,都以为他命好。”

  “爸,你也算过命?”堂翊听这些人嘴里十句不离命这个字,忽然侧身认真问堂邵东。

  堂邵东怔愣了下。

  “没有。”

  卞道士深深看向对面的堂翊:“命这东西,也不是随便就能算的,算一次,折寿一次。”

  堂翊自嘲:“难怪我这么短命,照你们这样,拿着我的生辰八字就一通算,我这个疾病缠身的命,现在还活着简直就是……”

  “孽子!”

  邱连寅拐杖猛戳地面。

  他被气得脸色铁青,差点站不住,毕竟年纪也大了,堂邵东站在那儿看了两眼,走过去扶住他:“爸,别气坏了身体,小翊他从小就是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邱连寅没好气瞪他:“都是你养的好儿子!”

  堂邵东垂下眸,不说话了,只是淡淡瞥向自己的儿子,堂翊接触到他的目光,怔了下。

  他艰难移开了视线。

  说实话,他从心底看不起他爸,穷酸模样,靠着女人过着富贵生活,偏偏骨子还很傲。

  从小到大,堂翊无数回看见外公对他爸指着鼻子骂的场面,他爸除了脸色难看点,一般都沉默不说话,每当这时候,堂翊都觉得他爸阴沉沉的,比他的外公更可怕。

  ——

  孟栖没打通堂翊的电话,想着他可能手机没电了,至于英子,可能舞池音乐声太大,没听见。

  他与邱渡面对面用餐。

  孟栖咬了咬筷子,抬眼看了眼男人,男人吃饭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姿势依旧透着贵气。

  但很快就吃完了一碗。

  “我去给你盛饭。”孟栖瞅见他碗空了,立马站起来。

  他这个白吃白住白沾人家紫气的,怎么说也得效点力,要不然都不好意思继续住下去了。

  邱渡视线在少年手指上停留,慢慢站起身:“我自己来。”

  之后,孟栖就目睹了这个男人不紧不慢盛饭的模样,不得不说,人类果然是视觉动物。

  光是看着。

  居然就很有食欲。

  哦,他说的是菜。

  等男人坐下,孟栖状似不经意地说道:“邱哥,是这样的,我听说堂翊在你的公司实习?”

  “嗯。”邱渡抬眸。

  他的视线在少年的红唇上,少年才十九岁,唇很薄,透着淡粉,以及想让人咬一口的饱满。

  此刻少年正咬着筷子,舌头不自觉地舔了舔,像在勾什么似的,偏偏本人没意识到。

  邱渡喉咙滚动了一下。

  桌下,他自然地交叠起双腿,筷子夹了一块苦瓜,尝了一口,味道微涩,却也清火。

  “哈,这么好吗。”孟栖说。

  “……邱哥,我突然想起上学期老师布置了一个课外实践。这离开学也没几天了,我能不能去你的公司实习啊,随便什么职位都可以。”

  “主要是,我跟堂翊认识,两人相互照料也挺好的。”

  “我可以不要工资。”孟栖特意补充了这句,他真不是为钱。

  “我记得你专业是汉语言?”邱渡曲起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孟栖:“……”

  邱渡提醒他:“你以后要是想当老师,或者从事这方面的事业,实习也应该在这个行业。”

  孟栖这才想起,邱渡开的公司是跟娱乐圈有关的,里面不是大明星就是大演员,他进去实习,也就写写文案,管理档案,要不就是给文档编个号?总之也没什么可实习的。

  邱渡忽然往客厅的方向瞥了眼,瞥见了那个相机:“……不过,你如果做素材收集,可以来我们公司,我看你对摄影行业挺感兴趣的。”

  “可以吗?”孟栖眼前一亮。

  这他喵简直就是峰回路转啊,本以为没希望了,结果……说到底,堂翊他舅人似乎很不错。

  他心里正高兴着呢。

  忽然,脑子里有一根弦猛烈抽痛起来,孟栖脸色煞白,捏紧了筷子,手指也开始剧烈痛了起来,冷汗豆大似的从额头滚落下来。

  第四根手指再次冒出黑气。

  这一次,比以往来得更猛烈,孟栖心里生出一股颤抖,他有预感,这一次不是画一画符就能驱散黑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世那群人似乎比上一世更急迫,是因为察觉到他有防备吗,孟栖已经完全思考不了了,太痛了,那是连着灵魂的痛楚。

  这些都是他上一世不曾感受的。

  上一世,他被人换命时,没有一点儿感觉,因此,从师傅那里得知自己被人换命时,是那么的震惊,以及恨意,还有不甘心。

  痛也好。

  痛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孟栖!”

  邱渡原本正在用餐,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就见孟栖紧捏着筷子,那原本白皙漂亮的手指,此刻因为太用力,而泛着青灰,毫无血色。

  脑袋也都快埋进碗里了。

  邱渡脸色一变,他立马起身,还没扶住少年,就见少年脸色苍白,虚弱地从椅子上滑落下去,身体仿佛无骨,整个人也失去了意识!

  男人迅速抱起少年!

  他刚抱起孟栖走了两步,怀里的少年就像八爪鱼一样贴紧了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处,邱渡僵了下,但他很快恢复正常。

  另一边,卞道士吐了口血。

  邱老爷子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卞道士,你还好吗,不会又出了差错吧?”

  卞道士脸上第一次没了笑。

  他弯着腰,把口腔里的血吐了个干净,好半天才抬眸,眼神阴沉,似嘲似讽瞥老爷子。

  “老爷子。”

  “大师你直说。”邱老爷子急了,也不喊道士了,直接尊称大师,显然对这事很关心。

  “你那小儿子可真厉害。”卞道士微笑,然后抹去嘴角的血。

  眼看就要成功了,一股浓郁的紫气忽然冲了过来,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噬了道法。

  堂翊缓缓睁开了眼睛。

  卞道士和他外公的对话,他都听在耳里,听到跟舅舅有关,堂翊面无表情垂下眸。

  孟栖跟舅舅在一起。

  他们一个有帝王命格,另一个有凤命,那可是老天拉的姻缘,天造地设的一对眷侣。

  他的阻拦。

  就是个笑话。

  堂翊站了起来,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离开了地下室,被阳光照抚,他却感觉冷极了。

  他回不去了。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做决定的,他爸已经为他做了选择,他必须往这条路走下去。

  他的秘密。

  原本想藏一辈子。

  他其实是个同性恋,并且喜欢着自己的朋友。但他并不想让家人知道,他爸对他的栽培、对他的期盼,都不允许他公开这一切。

  他为什么这么仇恨舅舅。

  大概很多原因中,有一个就是他无所谓的态度,邱渡拥有得太多,所以不怕因此失去什么。

  可堂翊却是怕的。

  他喜欢孟栖,在得知自己的心意时,他第一时间就是找个女朋友,他得把自己藏起来。

  他甚至不抱任何希望。

  可是,他现在知道了,孟栖居然和他舅舅是天生一对,这多么讽刺,他该不该恨?

  所有他得不到的。

  他的舅舅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当真是他的命不好吗?!

  ——

  邱渡开车把人送到了医院,整个过程,孟栖紧紧扒拉着他的衣服不放,仿佛拽着救命稻草。

  医院里。

  护士们捂嘴偷笑。

  邱渡额角跳了跳,医生已经给孟栖做了全面检查,问了症状,最后只说可能是低血糖。

  于是,邱渡只好陪着他打点滴,两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少年依偎在他的怀里。

  别误会。

  因为孟栖还在昏迷。

  他的身体时不时颤抖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邱渡的手微揽着少年的肩膀,那丝颤抖,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也传进他的心里。

  邱渡低头看了一眼。

  “救救我……”少年声音沙哑,微微喘着气,无助又可怜,一只手紧紧拽着男人的白衬衫。

  邱渡怔了下。

第十二章

  少年像只猫似的,依偎在他的怀里,一只手紧拽着他的衬衫,闭着眼,眉间是不安。

  良久,邱渡视线移开。

  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许多人,大抵是两人的外貌较普通人来说太过于出色,周围人时不时往这边看两眼,美好的东西,天生让人难以抗拒,欣赏欣赏也是好的。

  十几分钟后。

  孟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嗓子干哑得厉害,手脚冰冷,但他倚靠的胸膛却散发着温热。

  他怔了下,微仰起头。

  视线所及之处,是男人微凸性感的喉结,再往上,是线条硬朗的下颚,轻薄的唇,高挺的鼻梁,深邃淡漠的眸子以及轻挑的剑眉。

  怀里有动静。

  邱渡垂眸看向少年。

  “醒了?”

  “嗯。”

  孟栖发现自己身体貌似很虚弱,有些提不上力,他脑海里浮现起晕倒前那些事情。

  他低头看了眼手指。

  孟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原本三根手指冒着浓郁的黑气,第四根有淡淡的黑气,可是这时候,第三根和第四根的黑气都消失了!

  他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

  震惊,无措,欣喜,迷茫,这些情绪同时笼罩了他,到底怎么回事,黑气怎么会消失呢?

  晕倒那一刻,他明明感觉到第四根手指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里被抽去,分明是有人在作法,那时,他心里绝望,不安,恐惧,想抓住自己的命,可最后却只能任由它远去。

  可现在——

  他分明是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怎么了?”邱渡本身就是半拥着少年的,少年虚弱,但他的颤抖却传递到了他这里。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栖摇了摇头,微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好半响,他才意识到自己正靠在邱渡的肩上,连忙想坐直:“抱歉,你肩膀肯定很酸……”

  最后那一刻,他虽身子软得直接滑向地上,但意识的最后一秒,听到了邱渡话语的担心。

  “孟栖!”

  孟栖话还未完全说完,就被不远处匆匆赶来的人打断,他愕然片刻,待来人走到近处,才发现是堂翊,他大汗淋漓,像是跑来的。

  堂翊喘着气:“没事吧?”

  他努力平缓气息,视线淡淡往舅舅的身上扫了眼,眼眸微沉。

  刚刚他从走廊尽头跑过来,将舅舅拥抱孟栖的画面看在眼里,这也就算了,他们还对视着,看着彼此,像极了伴侣的缠绵悱恻。

  堂翊压下心底的烦躁。

  不会的,这才多久,他们怎么可能会发展得这么快,而且,这几天自己都跟孟栖在一起,没见他们有过多的接触,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这么会儿,孟栖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他从邱渡肩上慢慢挪开,身体靠向身后的墙。

  他笑着说:“没事。”

  堂翊在孟栖面前蹲下来,两手分别不经意搭在孟栖的两侧,以一种类似禁锢的姿势。

  他视线与孟栖对齐。

  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孟栖:“就……突然晕倒了,你不是知道吗?”他下意识看向邱渡,邱渡抬眼看向他。

  邱渡的眼神微微下移,在堂翊的两只手臂上停留片刻。

  堂翊这时候才像是看到了他舅,他连忙喊了声:“舅。”

  邱渡瞥了一眼,就听这个外甥感激地说:“舅,真的太谢谢你了,幸好你把孟栖送医院来,你工作这么忙,肯定耽搁了不少时间。”

  孟栖愣了下。

  旁边的邱渡已经起身。

  邱渡随意解开衬衫的袖扣,头也不抬,慢慢道:“事情太突然,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

  其实不是来不及,而是根本就没想过给堂翊打电话。说实话,他跟孟栖待在一起时,根本就没想过这个外甥,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孟栖诧异:“塘子,那就奇怪了,你从哪里知道我进医院了?”

  堂翊僵了下,他移开视线,起身走到孟栖的旁边坐下。

  他含糊说:“你自己看,我给你打好几个电话。是我哥们儿说看到你了,他老婆在医院产检。”

  “哦。”

  孟栖没再追问。

  堂翊侧头,看着孟栖漂亮的侧脸,以及他又长又翘的睫毛,他伸手把人往自己这边揽:“哥的肩膀借你靠会儿,脸色这么苍白。”

  邱渡两手插兜。

  往走廊尽头走去。

  “不用。”

  他视线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看见他要走,下意识去拉他衣袖,邱渡停住脚步,侧头。

  孟栖张了张嘴。

  一时没想好说什么。

  “能不能,陪我。”好半响,他才说出这几个字。

  邱渡只是安静看着他。

  前方虚无缥缈的地方,也就是墙上,探出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三个都是鬼,正对着孟栖三人指指点点,啧啧两声,还飙出一两句狼虎之词。

  “哎哟,这小帅哥长得可真不错,虽然病怏怏的,但那天生的桃花眼自带勾人意味。”

  “啧啧,这谁受得了!”

  “老婆,小声点,心心还小,要是被你教坏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把心心耳朵捂上就是了,心心你说是不是呀?”

  “麻麻……”

  “乖女儿,亲亲。”

  “你瞅瞅,我就说这小帅哥是祸水吧,旁边这个腹黑霸道总裁在他睡觉的时候一直看着他,眼睛都不舍得眨,见他醒了就装作看其他方向。”

  “啧啧,傲娇啊!”

  “哎哟!这是三角戏吗?又来了一个攻,这小拳头捏的……这铁定是妒火中烧了!”

  “可惜可惜,好看的男人都去搞基了。”

  “嚯嚯嚯!大戏,原来小帅哥看上霸道总裁了!这算不算舅舅和外甥在抢同一个男人?”

  “哎哟刺激!”

  “好像过去给他们摁头啊,但这位大佬是帝王命格,可惜可惜,我等小鬼不敢靠近……”

  “我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有幸看到帝王命格的人,古人诚不欺我,紫气腾腾天命啊!”

  “好像吸一口啊。”

  男鬼青筋直冒:“老婆。”

  女鬼:“好啦好啦,我就嘴上说说嘛,我就这一点爱好,腐女的本性你不能剥夺啊。”

  “别说作为人的一辈子没见过帝王命格,就是作为鬼,那也是第一次见啊,多稀奇。”

  “老公,你都成为鬼了还这么木讷,也就只有我看得上你,还给你生这么可爱的女儿。”

  男鬼沉默:“都怪我,那天是我开的车,害得你跟女儿……”

  女鬼:“老公,你又说这个了,都说了不怪你啦,明明是那个大货车突然闯红灯。”

  “老公,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我从小没爸没妈,偶尔还有小脾气,是你一直宠着我,老公,我们快别说这些丧气话了,当鬼嘛,也是有鬼的好处的,咱们说话,他们都听不见,哈哈,骂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多爽啊,以前我当人的时候想骂都忍着的,现在当鬼舒服多了。”

  “鬼生也得过得开开心心的,再说了,咱们还有心心。”

  ……

  在邱渡看着他的时间里,这一家鬼的话都钻进孟栖的耳朵里,一开始,他颇为无奈,觉得那女鬼的想象力很丰富,但听着听着,不知为何,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孟栖往那个方向看了眼。

  而这时,堂翊突然开口:“我陪着你也是可以的,我舅他忙,可能有工作上的事……”

  “好。”

  邱渡回了一句。

  好半响,孟栖才反应过来,邱渡是在回答他之前的恳求,这个“好”字,是留下来陪他的意思。

  孟栖手指顿住。

  慢慢松开邱渡的袖子。

  他想到什么,连忙问:“会不会耽搁你的工作?”

  邱渡整理好皱了的衬衫,走到他旁边坐下:“已经处理好了,今天本来也是我休息的时间。”

  “哦。”

  “衬衫我回头再给你洗。”之前把蜂蜜水弄脏男人的衬衫,这事孟栖心里还记着的。

  邱渡怔了下,失笑:“你还当真了,我开玩笑的。”

  “啊?”孟栖看他。

  “干洗店的人已经把衬衫收走了,下次看路就行。”

  孟栖心里蛮可惜的,那上面还有紫气呢,就这么洗了,好可惜。不过,紫气本人就坐在这里,他刚才靠了那么久,沾上了浓郁的紫气,衬衫的紫气,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孟栖心里安慰自己。

  他之所以让邱渡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医院的小鬼们都很怕邱渡,因为他身上的紫气。

  而孟栖心里有一种感觉,第三根第四根手指黑气的消失,很有可能跟邱渡有关系。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邱渡冲上来抱住他时,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挤压了出去。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低估了紫气的力量。

  还有那张黑相,可能也是碰到紫气才自燃的。如果说,黑相代表第三根手指,晕倒那次是第四根手指,那这两次邱渡都有在现场。

  紫气有多珍贵。

  这是完全不需要说的。

  所以,为了活下去,孟栖必须紧紧巴住邱渡这颗大树,从他身上吸吸浓郁的紫气。

  他眼底亮起了光。

  有一种偏执。

  堂翊沉默了许久,沉默到孟栖后知后觉才发现还有个人在:“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他语气有点疑惑。

  堂翊勉强笑了笑:“……没想到你跟我舅相处得挺融洽,有点意外。”

第十三章

  孟栖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跟邱渡相处融洽?这小子从哪里看出来的,哦,两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聊了两句,这就算融洽了?堂翊语气有点奇怪。

  “还行。”他含糊说。

  孟栖手背扎着针,抬头看了眼上方正在缓慢流下的液体。

  他当然知道自己身体没问题,所以正在输的,多半是补充营养的。但他晕倒可不是因为这个。

  孟栖偏头,瞥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沉默的小男孩,男孩一直默默望着这个方向,眼神有些许恐惧,但又有所期盼地看着那个浑身都是紫气的男人,迟迟不肯离开,他身上弥漫着沉沉的死气,应该是死了挺久。

  顺着小鬼视线。

  孟栖瞥向旁边的邱渡。

  除了小鬼,其实走廊里还有不少的鬼魂,但他们都不敢靠近这个男人,只能远远地望着。

  这一片区域温度降了好几度。

  然而,这个男人对周围的鬼魂完全没有任何察觉。

  他眉间的阳刚之气,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威严,不经意地收敛,这些都被孟栖收在眼里。

  “在看什么?”邱渡转头。

  孟栖清咳,收回视线:“能给我买一瓶水吗,嗓子有点干。”

  邱渡看了他几秒,起身,从走廊里走过,他并没有看见,一群鬼惊慌失措地避开他!

  “老公,你发现没有,那个小帅哥好像看了我们一眼?”

  “怎么可能,我们是鬼,人类怎么可能看得见。”

  “难道鬼也会眼花?”

  “……你确定他刚才真的在看我们?他不会是道士吧?”

  “啊啊啊那怎么办!我们又不能像其他鬼那样来去自如,被镶嵌在这墙上真是太倒霉了!”

  墙上,他们一家三口只有上半身,看起来就像是从墙的另一头钻过来,卡在里面出不来了。

  “呜呜呜我们也太倒霉了吧,飞来横祸全家死光光也就罢了,被推进太平间的时候又被雷劈中,五年了,咱们还是投不了胎……”

  “现在又遇到臭道士。”

  “我听其他鬼说,道士可不管你是好鬼坏鬼,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说什么只要不投胎的就是恶鬼,上次芳芳阿姨就魂飞魄散了!”

  “呜呜呜好可怜……”

  孟栖嘴角抽了抽,他再次抬眼看了一眼,正好与女鬼泪眼婆娑的眼睛对上,女鬼瞪大了眼睛,也不呜呜了,活像见了鬼似的。

  然而她才是鬼。

  “老,老公,这个小帅哥真的看得见我们?”女鬼不皮了,声音颤抖,眼神害怕。

  孟栖收回视线,他看了眼旁边沉默的堂翊,心里琢磨着,塘子怎么看起来不对劲,最近老是出神,好像有事,但问他他又不说。

  堂翊忽然问:“孟栖,你是不是喜欢上我舅舅了?”

  孟栖愣了下,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个直男!”

  “可也没见你交女朋友。”

  “嘿,女朋友是说有就有的吗,那不得两厢情愿吗,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总不能走大街上随便拉一个,让人家跟我谈恋爱吧?”

  堂翊看着他:“……要不,你别住我舅舅那儿了。”

  孟栖心里无奈,他算是明白塘子在想什么了,“说到底,你就是怕我跟你舅在一起是吧?”

  “你不是说他跟那个陆皓月在一起了吗,别说我不喜欢男的,就算我喜欢,也不会横刀夺爱。”

  “这样总行了吧?”

  堂翊抿紧唇不说话了,这时,他手机响了起来,瞥了眼就想挂断,却被旁边伸出的手阻止。

  孟栖诧异:“干嘛不接?”

  堂翊没动,此刻,孟栖的手还覆盖在他的手上,彼此的温度传递过来,他嗓子忽然有点干。

  “不用理她,跟我闹脾气呢,路上一直打电话,接了她又不说话,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堂翊清清淡淡地说。

  “哄哄呗。”

  堂翊有些烦躁:“我哪有这么多精力天天去哄她,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跟她在一起,女人怎么这么麻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他说着说着,意识到什么,慢慢收了声,转头看向孟栖。

  堂翊把手机收进兜里:“放心吧,没事儿,她跟那群小姐妹哪次蹦迪不是蹦到凌晨一两点。”

  “疯丫头,懒得理她。”

  孟栖闭了嘴,也不想再说什么,这是他们两口子的事,他掺和进去,本身就不太合适。

  作为哥们儿。

  他劝了两句就行了。

  他就是觉得,堂翊对英子有点提不上劲儿,照这样下去,两人的感情肯定会出现裂痕。

  孟栖漫不经心抬眼望向对面的墙,此时此刻,墙壁上挂着的一家三口动作一致地捂住嘴,警惕地盯着少年,颇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堂翊听到声音,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墙,上面干干净净一片白,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

  孟栖收回了视线。

  看了眼旁边的空位,他在想邱渡怎么还没回来,医院附近应该有便利店,来回十分钟差不多。

  其实堂翊一直担心的事,孟栖觉得好笑,是什么错觉,让堂翊觉得自己对他舅有意思?

  突然入住?

  要不是为了紫气,他会连自己的家都不回,死皮赖脸地住别人家里吗,堂翊想多了而已。

  他明明只是为了紫气。

  至于邱渡这个人,不好说,看似稳重又睿智,但你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毕竟人家掌握着整个邱家的命脉,如果只是表面上那样,怕是被邱家这些旁系和外系喝光了血。

  孟栖也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他好不容易重生,这一世唯一的愿望就是父母平安,自己能活下去。

  至于命定姻缘的事,如果那人真是堂翊,无所谓,师傅说过,姻缘也可以解除的。

  天定不如人定。

  而且,孟栖也没想过以后找对象,上一世的事给他带来很多阴影,他不想未来某个人陪他一起承担这些,因此他宁愿孤独终身。

  解除了天定姻缘。

  以后再遇上姻缘就难了。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从面前颤巍巍地走过,孟栖心里想着事,没怎么注意前面。

  直到被人激动地抱住!

  “孟栖?”黄都都脸色蜡黄,眼睛周围是浓浓的黑眼圈,他见到孟栖,激动了起来:“真的是你,求求你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孟栖吓了跳:“干什么?!”

  黄都都一把鼻涕一把泪,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上次高中聚会,他嘲笑孟栖是个校花,后来两人起了争执,还差点打起来,结果他酒瓶还举起来,孟栖的凳子就拍他脑瓜上,还说了句,是他嘴贱才惹来这些污秽。

  当时他还没当回事。

  可回家之后,家里就出现了怪事,三岁的亲弟弟笑咯咯说有个姐姐趴在他的背上,还对他笑。

  黄都都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凌晨三四点勉强入睡后,一个小时后,又被一股窒息感逼醒,脖子仿佛被一双手掐着,可等他慌忙开灯,屋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窗帘随着夜风微微飘荡着,很是瘆人。

  一天也就算了。

  后来,晚上的时候他总是听见楼上有“咚咚咚”的声音,要说是脚步声,又不像,更像是古代女人那种木屐,是闷重又迟缓的。

  从这头走到那头。

  一开始,他父母都觉得他是疯了,后来大家一起到楼上杂物室,里面却的确出现了一双女人的木屐,很旧,还沾着血,十分恐怖。

  黄都都父母请来了有名的道士,做法三天三夜。

  道士说,他已经把这女鬼收走了,于是收下尾款就走了,就在全家人以为事情终于结束的时候,楼上再次出现了那种迟钝的木屐声。

  全家都有点崩溃。

  老家那边的人让他们杀鸡,然后泼点儿鸡血,或者从农村巫婆那儿要两张符纸除邪气。

  可都没用!

  更严重的时,黄都都开始呼吸困难起来,过了几天,他开始产生幻觉,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看到楼梯间站着一个女人,客厅吊灯上出现一条白绫,还有人在吹唢呐,墙角忽然溢出鲜红的血液。

  他惊恐地告诉家人。

  然而大家都说看不见。

  黄都都有点崩溃,他呼吸困难,被送进了医院,之后三岁的弟弟突然发起高烧,也被送进医院,那个家,他们一家人都不敢再住。

  今天,黄都都气色好转了些,这才想到楼下散步,谁知道这么碰巧,居然遇到了孟栖。

  他想起上次孟栖的提醒。

  那可不就是提醒吗?!一凳子拍他脑袋上,他脑袋瞬间清醒了些,还觉得先前的自己说两句就砸酒瓶子的举动有点莫名其妙。

  黄都都边哭边抓着孟栖的手,抽抽噎噎:“哥,我叫你哥还不行吗。以前都是我的错,那时候小,幼稚,因为喜欢的女孩喜欢你,就来找你的茬,你大人有打量,看在咱们是同学的份上,救救我吧。我虽然浑了点,但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我还不想死,我弟弟也高烧进医院了,我知道你有本事,那天你肯定看出来了,所以提醒我,是我狗眼看人低。”

  走廊里其他人看着这一幕,暗中不由指指点点。

  孟栖脸皮没那么厚,可看着哭哭啼啼的黄都都,他也不好说什么。

  黄都都哭得眼睛发红,不由打了个嗝:“孟哥,只要你肯救我和我弟弟,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你要是说一,我肯定不说二!”

  孟栖无奈:“瞅见我手背上的这东西没?”

  黄都都懵了下:“啊?”

  “我也病着。”孟栖往身后的墙壁一靠,叹了口气:“……恐怕现在鬼见了我都想吃我。”

  他又道:“别叫我哥,我也没那么大能耐,我建议你别在我这儿耽搁时间,如果真的觉得邪门,我建议你去找找信得过的道士。”

  “那些臭道士都是骗人的!”黄都都一听孟栖不愿意帮忙,不顾形象“哇”地一声哭了。

  走廊的人觑着这个方向。

  孟栖黑线:“……”

  他呸了声:“你他妈哭什么,老子又没怎么样你!一个大男人,还卖萌,学人家小孩儿哇哇大哭,你要脸吗你,黄都都,你真让我大跌眼镜,你以前那股狠厉劲儿呢?”

  黄都都抽噎:“形象是什么?好吃吗?还不如命重要。”

  孟栖:“……”

  这时候,黄都都忽然注意到了旁边的堂翊,他连忙坐过去:“堂哥……额,这么叫好像有点怪,翊哥,翊哥,你今儿是来陪孟哥的?”

  堂翊瞥他,没搭理他。

  黄都都依旧热情似火:“翊哥,你跟孟哥的交情好,你帮我劝劝他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恩不言谢,有事儿你只管叫我!”

  他豪气万丈拍拍胸膛。

  堂翊心里也想到了那天同学聚会的事情,当时,孟栖的确无意间提醒过黄都都一句话。

  他转头看向孟栖:“你不会真会这些玄学的东西吧?”

  孟栖耸肩:“谁知道呢。”

  黄都都一喜:“孟哥那肯定是很厉害的,那天只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出了什么事。”

  孟栖:“我这么厉害,还不得在这儿输液。”

  “嘿,那不一样,都是肉'体凡胎,生病是正常的。”

  黄都都拍马屁的功夫一流。

  黄都都的嘴跟抹了蜜似的,左一句孟哥,右一句孟哥,跟蚊子似的在孟栖耳边吧啦吧啦,孟栖被缠得不耐烦,只好答应今晚帮他看看,他提前声明,自己也不是很懂。

  堂翊在旁边没出声。

  他捏紧了手掌,卞道士说孟栖的身后有高人,却没说孟栖自己也懂得这些术法。若是懂,是不是也能看出自己的不一样,或者说,借命的事,其实孟栖心里也是明白的。

  难怪了,孟栖突然说要住在舅舅家,想必就是为了紫气,那些都是对他有益的。

  堂翊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心又提了起来,他更希望孟栖在自保的同时,身后也有高人相助,最好是比卞道士道行还要高的人,能救孟栖的人。

  邱渡从走廊徐徐走过来。

  他逆着光,从光影里走过来,一步步来到孟栖的面前,停下,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黄都都懵懵地抬头。

  邱渡看了眼吊瓶,开口:“怎么不叫护士来拔针?”

  孟栖回过神,也跟着抬头,看见吊瓶里已经没液体了,输液管里也只有一半液体。

  于是连忙想起身。

  却被男人的手掌轻轻压下肩膀,不重,却很有力:“我去喊。”

  等男人走远,黄都都这才收回了视线,眼睛很亮:“孟哥,那是你什么人啊?好奇怪,他刚刚一走近,我感觉身体轻松了好多!”

  孟栖哼笑:“少占便宜。”

第十四章

  护士过来拔了针。

  邱渡站在孟栖的身边,垂眸,看到少年正在仔细观察手背上的针眼,表情还挺认真。

  孟栖啧了声:“真丑。”

  黄都都默默瞅了眼自己的手,悄悄收了回去,那双手要是丑的话,那他这双爪爪简直不配存在于世。

  “瑕不掩瑜,勉强还能接受。”孟栖放过了自己的手。

  而黄都都整个脸部都抽搐了下,那么小一个针眼,凡胎都看不出来,破坏什么美感啊!

  有病,真的有病!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来,也就心里默默吐槽两句。

  毕竟有求于人嘛。

  这时,黄都都忽然瞥到头顶上略过一只手,那手径直地……落到了某个还在嫌弃自己手的人头顶上,几秒后,还安慰似的揉了揉。

  !!!

  黄都都瞪大了眼睛。

  孟栖头顶一沉,疑惑抬头,与邱渡的视线对上。

  邱渡不紧不慢地说:“不打紧,过两天就好了。”

  旁边的堂翊看了他们一眼。

  孟栖心里有点毛毛的,话说,他和邱渡什么时候发展到有肢体接触这样的阶段了?除了一些意外,这还是邱渡第一次这么主动靠近他。

  有点古怪。

  可从邱渡淡淡的表情里,又看不出什么缘由,孟栖多看了他几眼,含含糊糊嗯了声。

  ——

  跟黄都都约好了今天晚上去他家,孟栖回到别墅,在房间里准备东西,黑色背包里,装着画好的黄纸符,还有剪好的几个一大把纸片人。

  最后,他拿出一个木盒,这木盒外层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弯弯绕绕,神秘而又静默,它的颜色,是像鸡血藤一样的颜色,看起来年代挺久远,这是临走前师傅扔给他的。

  他在飞机上打开过一次。

  里面是一把桃木剑,挂着一个手编的穗儿,年代也挺久远,但这把剑却丝毫未被破损。

  有年代的东西。

  它的作用不可小觑。

  上次回父母家时,孟栖发现父母能被相机照出来,他便上了心,亲自给师傅寄信。

  再加上这次黑相的事。

  孟栖叹息,看来自己还是学艺不精啊,没有师傅,他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果然是个半吊子。今晚这个就当实验吧。

  免得师傅过来,看到他学无所成,气得跳起来捶他。

  至于为什么写信,而不是打电话或者发微信,是因为师傅他没有手机,这一点是孟栖觉得十分纳闷的,现代人谁手里还没有个手机。

  而且,名义上他虽然喊着师傅,可师傅并不老,长着一张肥嘟嘟的娃娃脸,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眼睛无辜,到处骗吃骗喝的。

  孟栖在房里收拾好东西。

  时间不早了,今天在酒吧待了许久时间,回来后,又因为晕倒的事往医院里跑。

  现在又处理黄都都的事。

  孟栖背着背包,往楼下走去,他瞥了眼,客厅里没人,也是,现在都晚上十点钟了。

  走到庭院时,他脚步顿住。

  前面不远处的凉亭里传来人声,孟栖往那方向看了眼,隐隐约约,能看见有两道人影。

  而这别墅,除了他之外,秦姨晚上都会回去。

  人影是谁昭然若揭。

  孟栖犹豫了下,这几天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到堂翊跟他舅舅的不合,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过这大晚上,估计就不是谈心了。

  他手伸进背包里,摸出一张黄符,这符纸名叫长耳符,俗称千里耳,只要贴在自己耳朵上,方圆十里的声音都逃不过你的耳朵。

  孟栖知道这样不道德。

  他摸了摸鼻子,他可不是偷听,再说,他也没偷听商业机密,就是想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在针锋相对,要是打起来,他还能拉一拉。

  孟栖自我催眠。

  成功说服了自己。

  邱渡懒懒说道:“这不是你希望的事情吗?”

  堂翊声音很冷:“什么意思。”

  邱渡两手插兜,他悠悠走到堂翊的面前,“几年前,你也带了个男孩进来,需要我提醒你吗?”

  堂翊后退两步,避开了男人逼视的目光,沉默不语。

  黑夜里,有星火在黑暗里闪耀了一秒,邱渡吸了一口烟,眯着眼,随意地靠在栏杆上。

  “这次这个不错。”他说。

  堂翊立马问:“你看上他了?”

  邱渡愣了下,随即笑了,弹了弹不存在的烟灰:“看上倒说不上,毕竟是你献上来的。”

  一般这样的男孩,都跟堂翊交情很好,堂翊会许诺给男孩一大笔钱,让他们盗取商业机密。

  以前那个男孩,邱渡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

  倒是那个男孩,后来挺正义地找到他的公司,说要见他,还出卖堂翊,说堂翊想利用他来盗取商业机密,然后给他一大笔钱。

  当时的邱渡坐在办公桌后,淡漠地扫了男孩一眼,问:“那你临时叛变,是想得到什么?”

  男孩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不想做这样的事。”

  瞅瞅,把自己说得多高尚啊,既然不想做,那一开始为什么又答应,答应了之后又叛变。

  邱渡对他的厌恶达到顶点。

  “看来你爸贼心不死。”邱渡从回忆里回过神,声音没多大的情绪起伏。

  堂邵东野心大着呢,人家可觊觎着整个邱家,若邱家掌门人不是他,堂邵东很容易得手。

  有他在。

  就没堂邵东的份。

  就算看在外甥的面子上,哦,也不用看,结果都一样。因为邱渡就是这样冷心冷肺的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堂翊说。

  “行,你就当听不懂吧。”邱渡掐灭了烟,眼眸被夜色浸得深幽又黑沉。

  旁边的石桌上,还立着一杯红酒,凉亭的周围,有四盏小小的晕黄的夜灯,一阵清风吹来。

  荷叶上,有青蛙跳进溏里。

  孟栖一把扯下了长耳符,在手里捏成了一团,他眼神复杂。

  相比起那个高冷的男人,孟栖更相信堂翊,他相信堂翊不像邱渡说的那样,把他献出去,然后去谋取自己的利益什么的。

  他与堂翊认识五年。

  与那个男人,也不过是认识几天而已。而且,主动住进别墅的人是自己,堂翊反而三番四次让他搬出去,还担心他被吃豆腐。

  所以堂翊怎么可能在利用他。

  孟栖走出了别墅,叫了一辆车,报了黄都都家的地址,然后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起来。

  他算是明白了。

  难怪了,第一次见面,那个男人用那种不耐烦的眼神看他,原来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男人让他做饭,让他洗衬衫,还有在医院揉他的头,都不过是觉得遇到了好玩的玩具罢了。

  逗一逗。

  多有趣啊。

  孟栖冷笑,别以为你是帝王命格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等着吧,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要不是为了紫气。

  你以为老子稀罕你吗!

  真没想到啊,那个男人的演技这么好,亏他还觉得堂翊他舅人不错,不错个几把蛋!

  任谁知道自己被人看轻,心里都不舒服,孟栖心里憋着气,以至于来到黄都都家时,疯狂按着门铃,后面直接没耐心哐哐哐砸门!

  “谁,谁……”黄都都握着吸尘器,眼神惊恐盯着门。

  “你二大爷!”孟栖不爽。

  黄都都听到熟悉的声音,仿佛捡到了救星,连忙扔了吸尘器,噔噔噔跑上去给人开门。

  “爷,里边儿请……”

  孟栖:“……”

  他清咳一声,挺直腰杆,把黑色背包往上拉了拉。学了一个月,也是时候实践实践了。

  人总得踏出第一步。

  别说什么自不量力,人都是从自不量力开始成长的。

  踏进客厅,孟栖发现这里十分安静和祥和,不像是有邪物的样子,但这安静又有点诡异。

  孟栖问:“你爸妈呢?”

  黄都都说:“在医院陪我弟弟呢,这个家他们也不敢回,一回来就会出现怪事儿。”

  孟栖看了眼黄都都的后背,几秒后,收回了视线。黄都都被他看得后背发凉,结结巴巴:“孟哥,你,你看啥呢,是不是……”

  “放心吧。”孟栖拍了拍他的肩膀,吐出一句话:“那东西这次没趴在你背上,挺好。”

  黄都都两眼翻白。

  差点原地晕厥过去。

  啥?什么叫这次啊?意思是以前看到有东西趴在他背上?黄都都苦着一张黄瓜脸,伸出两根手指头,暗戳戳捏住孟栖的衣角。

  孟栖瞥他:“干什么?”

  黄都都快哭了:“我,我快尿裤子了,孟哥……我得贴着你,要不然我得被吓死。”

  孟栖来了兴趣。

  他打开背包,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一张纸符,摇了摇头,又塞进去,重新拿几张纸符。

  来来回回两三次。

  黄都都忐忑看着他:“孟哥,你这是在干哈呢?”

  孟栖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张符纸,眼睛一亮,“啪”地一下贴在黄都都脑门上!

  “阴阳眼!”

  黄都都听完差点晕厥!

  他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可怜:“哥,你这还是记仇啊,弟弟这就给你赔不是了,上次叫你校花,还找人揍你,都是我的错,哥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

  孟栖疑惑:“谁说我记仇了?”

  黄都都还在哭:“那,那你还给我开阴阳眼,我是最怕这东西了,小时候上厕所都得我妈陪我去,哥,真的,我是真的真心道歉。”

  孟栖扶额:“我只是觉得,你家这么大,光我一个人找那女鬼,挺费时间的。”

  “两个人能快点。”

  黄都都:“……”

  不带这样折腾人的啊!

第十五章

  两人在几个房间找了一圈,除了周围有点凉,没别的不对劲。

  直到走到客厅,孟栖忽然感觉有一道阴冷的视线紧紧盯着他,那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迅速转身!

  身后是一个玻璃鱼缸。

  而鱼缸里,三四只金鱼在悠哉悠哉地游来游去,好不自在。

  水质清澈,缸底有纤细的碧绿的海草,土砾色的沙石,鱼儿的尾巴清晃晃地摆动。

  激起一片水波。

  黄都都被他突然的转身吓了一跳,他偷偷攥紧孟栖衣角,躲在后面,结结巴巴问:“怎,怎么了?”

  他眼睛也紧紧盯着鱼缸。

  孟栖静静看了片刻,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鱼缸看起来越平静,说明这背后的东西越厉害,而这次他托大了,因为他看不出来。

  上次同学聚会,他只看出有个水鬼趴在黄都都背上,因为那女鬼披头散发,皮肤白青,全身又浮肿,一看就知道是被淹死的。

  而鱼缸,也与水有关。

  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练手的,居然就这么厉害。

  孟栖垂下眸子。

  “我突然想起,好像有样东西落在车里了。”孟栖淡淡说。

  黄都都睁大眼:“啊?”

  他咽了咽口水:“是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嗯。”

  “那,那我陪你一起去取。”黄都都脑子虽然不太灵活,但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连忙说:“……我家楼下有监控,我让物管那边查一下,那出租车应该没走多远。”

  “嗯。”

  孟栖走到沙发边,拿起放在上面的背包,往肩上一挎。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这个门,一阵阴风犀利地刺向他的后脑勺!

  孟栖瞳孔睁大,在这极短的瞬间,他狠狠推了旁边的黄都都一把,黄都都撞在鞋柜上!

  他痛苦嗷呜了一声。

  可等抬起头,他就明白孟栖为什么推开他了,看到门口的一幕,黄都都脸色煞白,身体的血液骤然变冷,他害怕地往后退去!

  等孟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女鬼掐住了脖子,抵在门板上。

  背包掉落在地上,里面的黄纸符微微露出了边,还有一把木剑。

  女鬼冷冷瞥了眼,视线再次转到了孟栖身上,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孟栖呼吸逐渐困难。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黄都都害怕得要死,他的本能让他后退,可看到孟栖被女鬼掐着,脸色逐渐变青,生命逐渐虚弱,不知道哪里来的士气让他红了眼!

  他冲了过去,捡起孟栖的背包,胡乱一通把黄纸符拍在女鬼身上!

  “妈的!放开我兄弟!”黄都都一掌拍下去,也没那么害怕了,他发了疯似的:“老子又没惹你,凭什么来祸害我家,给我去死!”

  “去死去死!!!”

  拍着拍着,黄都都发现哪里不对劲,他抬头,与女鬼血红的眼睛正好对上,女鬼的眼睛忽然流出了两行血泪,黄都都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先前壮的胆完全没了。

  女鬼安安静静看着地上男人。

  因为这个小插曲,女鬼手松开了些,孟栖趁机逃脱出来,在旁边剧烈咳嗽起来。

  黄都都连忙爬过去:“你,你没事吧?”

  孟栖刚想说没事。

  就听黄都都边抹眼泪边打嗝,特别委屈来了句:“你要是死了,我就成了第一嫌疑人,我这么年轻,还不想去坐牢呜呜……”

  孟栖:“……”

  他气得想抽黄都都,但女鬼还在这儿,客厅的鱼缸也碎了一地,他可不想陪黄都都这蠢蛋去黄泉路走一趟,于是迅速捡起了背包!

  黄纸符没用,刚才黄都都已经试过了,那黄纸符拍在女鬼身上,也就冒了点儿青烟。

  这女鬼怕是个千年鬼。

  孟栖心里暗骂了一通,师傅说,现在百年鬼都少之又少,更别说千年的了,让他放宽心,现代鬼都是小鬼,不用太害怕。

  这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难道是他的倒霉体质带过来了?不会吧,这些天他跟邱渡待在一起,应该沾上不少紫气了啊!

  他从背包拿出那把剑。

  女鬼这次有了反应,她披头散发,满脸污血,表情隐森恐怖,那指甲里全都是海藻。

  恶臭至极。

  “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可以都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孟栖冷静地说。

  师傅曾说,有的小鬼没有神智,只知道害人,可厉鬼不一样,特别是千年厉鬼,他们是有神智的,因为心里有怨恨,有牵挂,这才成了厉鬼。

  因此,他们这些小道士第一步是要口头化解,口头不行,迫不得已再用打的。

  打不打得过另说。

  女鬼面无表情,她指甲开始疯长起来,再次扑向孟栖,孟栖这次速度很快,往旁边一躲!

  可旁边就是黄都都。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孟栖发现这女鬼停顿了下,指甲在差点刺穿黄都都脸时收了回去,还有点小心翼翼怕伤到他的感觉,他愣住了。

  “啊啊啊!!!”黄都都惊恐地叫了起来,废话,指甲都到他面前了,完了完了,死定了。

  孟栖趁女鬼收回去的瞬间,拿出木剑一把刺过去!

  女鬼的手还没来得及全部收回,被这木剑一刺,她手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就像被油泼了似的,女鬼尖锐凄厉地叫了起来!

  她阴毒地盯着孟栖。

  “走!”孟栖说。

  他见地板上的黄都都还在傻愣,二话不说,提起他领子就往后退,一直退到沙发前面。

  那女鬼迅速闪了过来!

  她指甲开始疯长,目标正是客厅沙发中央的孟栖和黄都都,孟栖一直用木剑避开指甲!

  可指甲居然不怕木剑!

  失策了!

  孟栖神情凝重,没想到第一次练手,就有把自己折进去的可能,他重生可不是为了这种结局,他咬咬牙,咬破了右手食指!

  “你在干什么?!”黄都都惊呼。

  他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种场面,咬破手指这种事,他以为都是电视乱编的,没有依据,谁牙齿有这么锋利啊,还能一咬咬出血。

  可现在他信了。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孟栖沾着血,直接在空中画起了符。

  最后一字落下。

  客厅里金光乍现!

  黄都都完全呆住了。

  女鬼凄厉叫了一声,迅速缩回了指甲,不仅如此,她的指甲碎成无数截,两只手冒着黑气。

  她恨恨地盯着他们俩。

  孟栖强撑着身体,感觉胸口传来一阵阵痛,脑袋里也开始冒金星,身上力气也没多少。

  完了。

  看来他们得交代在这儿了。

  女鬼尖锐地叫了一声,孟栖看过去,仿佛看到她在嘲讽他的自不量力,她慢慢靠近……

  “砰!”地一声!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孟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黄都都,黄都都的手还在抖。

  他刚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女鬼头上扔,一向投篮不准的他,这一次居然砸中了,直直砸在女鬼额头上。

  黄都都颤巍巍说:“你,你别想伤害我孟哥……”

  杯子碎了一地。

  孟栖总算觉得哪里不对劲了,这女鬼怎么好像对黄都都额外宽容一些,方才打斗时,女鬼有意无意避开黄都都,这次也没避开茶杯。

  凭女鬼的本事。

  她完全有能力躲开的。

  孟栖若有所思。

  只见女鬼用哀怨的眼神看着黄都都,没攻击,也没动,就这么看着他,莫名有点伤情。

  黄都都起了鸡皮疙瘩。

  “焦郎。”出乎意料,女鬼的声音很好听。

  在座两人都愣住了。

  黄都都从沙发上抓来一个抱枕,警惕地抱在胸前,还不忘偷偷把孟栖往身后拉。

  他结结巴巴:“什,什么?”

  女鬼安静看他:“焦郎,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句话是对着黄都都说的,他差点吓尿了,想哭:“不……不记得了,你肯定认错人了。”

  女鬼幽幽开口:“是我。”

  “你真认错人了。”黄都都惊恐之后,难得冷静了下来,他看这女鬼开始说话,而且有逻辑,说明是个可以沟通交流的鬼。

  只要能沟通。

  那就不是什么问题。

  “那个——”黄都都侧过头,还是有点不敢看女鬼的样子,怕晚上做噩梦:“你是不是有要找的人?他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帮你找,你的心愿我都帮你达成。”

  女鬼凄凉地笑了两声。

  她口中喃喃:“你不记得我了。也是,一千年了,你已转世,而我却是这番模样。”

  黄都都怔怔看向她。

  “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婉转深情的声音如黄莺歌唱,可藏不住忧伤,女鬼看着黄都都:“……这是你曾对我说过的气话,你埋怨我,怕我随了父兄的愿,嫁给别人。”

  “啊?”黄都都一脸懵逼。

  孟栖震惊:“刘兰芝?”

  女鬼这才看向孟栖,似乎不解他怎么认识自己:“你认得我?”

  孟栖何止震惊,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女鬼居然是《孔雀东南飞》里面的女主刘兰芝!

  是了,刘兰芝投河而死。

  这女鬼全身臃肿,披头散发,孟栖在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水鬼,要不然怎么会藏在鱼缸里。

  他算出她是千年厉鬼,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女鬼居然是刘兰芝,那个贤惠又多才的女子。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如此优秀的女子,就是放在现代,那也是堪称才女。她在十七岁嫁给了焦仲卿,两人很恩爱,可婆婆却不喜欢她,把她遣送回娘家,她和焦仲卿情比金坚,焦发誓不会负她,可婆婆却要把秦罗敷介绍给相公,而她的兄父又来给她说媒,两人本是恩爱鸳鸯,却不得不被这世道所捆缚。

  得知妻子说媒的事,焦仲卿气冲冲来到她家,对她赌气说:当初说好的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看呐,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你要攀富贵那就去吧!

  后来,刘兰芝投了河,焦仲卿得知此事后,在庭树下徘徊,自挂东南枝。因此,也才有了后人所说的“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此故事被传为佳话。

  孟栖回过神,他体力恢复了一些,勉强靠着沙发:“……你刚才说,他是你的焦郎?”

  他手指着黄都都。

  黄都都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我我我……我不是胶囊,你也不要吃我。”他脑子乱的很。

  孟栖:“……”

  女鬼也没了攻击他们的欲望,也许是这一千年都没人跟她说话,那些话她都憋在心里,这时,见这道士孱弱得很,便没放在心上。

  她冷笑着说:“世人只知道我投了水,焦郎一尺白绫自尽。可又有谁知道,他竟娶了那秦罗敷为妻,他并不曾殉情于我,说好的共赴黄泉,他却独自一人苟活于世!”

  “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呵呵,笑话!若是殉情,为何徘徊,为何犹豫,他分明是想让人瞧见,然后寻个小厮替了他!”

  “可怜我傻,竟信了他。”

  “我在黄泉路等着他,他迟迟不来,我便来寻,可却瞧见这可笑一幕。为保全他焦家荣誉,他竟让那假扮的小厮与我同坟同墓!”

  “什么佳话,都是笑话!”

  “他与秦罗敷隐姓埋名,五年生两子,他可知,我日日徘徊于他的庭院,日日见他与秦罗敷调情嬉戏,我怎么能忍,我怎么能……”

  女鬼越说越激动,她眼睛逐渐变得血红,她盯着黄都都,又冷静了下来,慢慢走近他。

  “焦郎……”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

  孟栖暗道不好,可他身体已经很虚弱,刚才画那符,就已经用去了他周身的精力。

  黄都都愣愣看她。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刘兰芝声音喃喃,如同吟诗一般:“……过去这么多年,我也见识到许多事情,唯独这情爱,千百年一直没变。”

  “苦情的总是女子。”

  “焦郎,你看,唯独只有我还在牵牵挂挂你,而你早已轮回几世,早已不记得我。”

  刘兰芝轻飘飘地说。

  “那日,你与好友在河边玩闹,我化作一条金鱼,追随着你,而你见我穷追不舍,便养了我。千百年了,再见面已是物是人非。”

  “你说好不负我的。”

  “我是来与你讨承诺的。”

  黄都都已经吓傻了,看着女鬼慢慢走近,他竟一动不动,什么孔雀东南飞他根本不知道。

  刘兰芝凄凉地笑了。

  而后,笑容渐渐收敛,她的指甲已经被毁,她便慢慢走近,慢慢靠近,来到她夫君面前。

  “焦郎。”她柔声喊。

  这时,房门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只见黄都都家的防盗门缓缓倒在地上,门外,站着一个娃娃脸少年,少年面无表情,身上穿着格格不入的八卦黄道袍,手里托着一个盘。

  孟栖讷讷:“师傅?”

  这他妈跟天上砸下个惊喜似的,他天天盼,怎么也没想到师傅这么及时,再晚来一步,可就要出人命了,再来晚一步,就是两条人命。

  初随面无表情地踏了进来:“刘兰芝,你的确认错人了,这位黄毛不是焦仲卿的转世。”

  “不可能!”

  刘兰芝眼睛红了。

  “他屁股上有一颗红痣,那天他与好友游泳,我亲眼看见,焦郎那里也有一颗红痣!”

  黄都都:“……”

  初随嘴抽了下:“呃,这红痣嘛,巧合,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我徒儿的屁股,也有红痣。刘兰芝,你确实该放下了,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何必一直执着不放。”

  孟栖没脸看他这师傅,什么叫他屁股上有红痣,他自己都不知道,一看就是师傅瞎掰的。

  刘兰芝面色怀疑。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她所处的时代给她带来根深蒂固的影响,她自然不会去看一个男人的屁股,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哪怕她已经成了鬼。

  “我不信。”刘兰芝指着黄都都,心里执念很深:“……他长得跟焦郎有七分相像,又恰好有那红痣,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初随叹气:“他这一世已投为畜牲胎,有了报应。”

  “真的?”刘兰芝喃喃。

  初随腰上挂着一个葫芦,他取了下来,打开:“你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一趟,看看便知道了。”

  刘兰芝在原地怔怔站着。

  半响,她轻笑:“也好,我亲自去看看。”

  这已经成为她千年的执念,因为那个男人,她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何尝又喜欢这样。

  她早就想解脱了。

  这一瞬间,刘兰芝整个人瞬间明亮了许多,变成了千年前的模样,她模样端庄雅静,长发如丝,轻飘飘垂在胸前,柳叶眉,水波眼,身材婀娜有致,着一身绿罗裙。

  黄都都怔怔看着她。

  而此刻,刘兰芝也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她慢慢走上来:“多有得罪了。”

  “望海涵。”

  黄都都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脸颊绯红,眼神飘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下一秒,刘兰芝消失了。

  初随把葫芦塞上,眼神一瞥,就瞅见了那个虚弱得站不起来的徒儿,他哼哼了两声。

  “师傅……”孟栖无奈。

  初随外表就像一个高中小孩儿,还有婴儿肥,但实际上,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孟栖还知道,他这师傅还有个壮老攻,是个卖烤串儿的。

  他上次见过。

  是个憨厚的老实人。

  那老实人三十多岁,他师傅可比人家大了二十岁,要不是有那张脸,也找不到这么壮的老攻。

  初随把人扶了起来,扔在沙发上,一边给120打电话。

  “喂?对,这里是城北公寓,嗯嗯902,有人失血过多,你们快点来,要不然出人命了。”

  孟栖:“……”

  等师傅挂了电话,他问:“师傅,你不是有那药丸子吗,给我吃两颗,我就好了。”

  “不用去医院的。”

  初随瞥他:“我那药丸子有多金贵,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这就是失血过多,凭血画符,你小子还真是有胆量,那可比正常人血流速度快多了,一不小心你就得血流身亡,看来你的确在强撑了。”

  孟栖叹气:“是徒儿学艺不精。”

  “知道就好。”

  初随哼哼唧唧了两声。

  他那药丸子是专门补气的,老攻憨厚老实,懂得体贴人,他喜欢得紧,可老攻那方面实在太强,中途他得吃药丸子才能保命。

  他才不给徒儿呢。

第十六章

  孟栖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妈担心的眼神。

  “醒了?”梁雪惊喜。

  孟栖闭上眼,好半会儿才睁开,他手撑在被子上,想起来:“妈,你怎么在这儿。”

  梁雪说:“你都进医院了,妈能不知道吗。”

  她把温粥端给他。

  “医院?”孟栖愣了下。

  好半响,他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那些事,他连忙问道:“妈,送我来医院的人呢?他在哪儿?”

  梁雪瞅他:“你那小学弟?”

  “啊?”

  孟栖呆呆的。

  “就那个有婴儿肥的可爱男生,他说他是你学弟,比你小两岁,恰巧看见你晕倒了。”

  梁雪回忆起两天前。

  孟栖:“……”

  他师傅也太不要脸了吧!

  仗着长着一张娃娃脸,到处跟别人说只有十七岁,哦,他那个老攻就是被他这么骗的!

  孟栖扶额:“他走了吗?”

  “嗯,说过两天来看你。”梁雪见儿子没有喝粥的意思,便去一旁接了杯温水,“……你先润润嗓子。”

  见儿子乖巧低头喝水,梁雪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他。

  “医生说,你是贫血,可我是你妈妈,还能不知道你贫不贫血吗。”

  孟栖动作顿住。

  他垂着眸默默喝粥。

  “你从小就让人省心,我和你爸从没管过你……”梁雪顿了顿,“小栖,我跟你爸这辈子没别的期望,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你有秘密,妈不问。”

  “只要你能照顾好自己就行。”

  说到后面一句,她声音有些哽咽,略微失态,她自己意识到,连忙侧过头抹掉眼泪。

  然而这两天的担心在此刻决堤,她不想在儿子掉眼泪,可心里越不想,眼泪却偏偏不听话。

  她连忙起身:“妈出去会儿。”

  孟栖没阻止,他静静望着他妈的背影,门被关上。好半会儿,他才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

  回过神,他无意间瞥到自己手背上有一抹淡金色条纹,顿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凑近——

  功德?

  原来真的可以!

  他其实听师傅说过,做好事可以积攒功德,俗话说,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照孟栖的理解,就是多做好事,连神明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但他没想到,只是简单帮了帮黄都都,跟那女鬼斗了一斗,居然真的可以积攒功德。

  意料之中。

  又有些意外惊喜。

  孟栖盯着手背看,那条淡金色条纹还在,而其余两根冒黑气的手指,则暗淡了许多。

  污秽的东西都怕光明。

  他失笑出声。

  本来在医院决定帮黄都都,就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事,毕竟他自保都来不及,又是个半吊子,还答应去帮忙,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

  当想法被证实。

  孟栖心里松了口气。

  “哐当!”一声,病房门被重重推开,孟栖刚抬起头,还没看清人影,那残影就已经飞奔过来,一把熊抱住他,他连忙把扎着针的手迅速挪开,怕那针耸进血管里!

  “呜呜呜……孟哥,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现在肯定完了。”黄都都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弟弟今天出院,爸妈终于可以休息了,我之前都不敢想,觉得我们家倒了血霉,幸好孟哥你大人不计好人过,愿意……”

  “停停停!”孟栖推他。

  “我喘不过气了。”孟栖无奈,他指了指上面的吊瓶:“……没看见我还是个病号吗?你这么一抱,我都有点怀疑你不是来感谢的,而是打击报复的,有什么话好好说。”

  黄都都这才松开了他。

  他手里提着果篮,包装精美,这才想起放一边,孟栖瞥了眼,心想,难怪他刚才感觉有点扎,这家伙怕是真的想一果篮砸死他。

  他心里失笑。

  黄都都委委屈屈:“老大,我不是故意的。”他小心翼翼摸了摸孟栖的手背,见没有回血,点滴也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没出差错。

  孟栖挑眉:“老大?”

  黄都都认真点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老大了,你让我往西,我绝对不往东,你让我揍谁,我黄都都绝对不说二话立马上去干!”

  他撸袖子士气正旺。

  孟栖坐起来一些,拿了个枕头垫背,黄都都很有眼见力,立马把床摇了上去,高度恰好,然后一脸讨好地等待孟栖继续吩咐。

  孟栖面无表情看他。

  “要不你给我削个苹果?”他下巴微微一抬。

  黄都都犹如得到圣命,立马照做,没有一丝不情愿,欢欢喜喜削苹果,就是那苹果被他削皮之后,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果肉了。

  孟栖:“……”

  黄都都尴尬:“老大,你先吃着,我再给你削一个……我以前吃苹果都不削皮,所以没经验,一回生二回熟,多削几个就是了。”

  “你没必要这样。”

  孟栖看他:“你忙自己的事去,我帮你只是顺手的,别放在心上,和以往一样就行。”

  “老大……”

  黄都都心里有些失落。

  发生这次事情后,他的人生观价值观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是无神论者,现在已经能接受这个世界有人类以外的东西存在。

  觉得以前的自己幼稚。

  黄都都正想开口说什么,病房门就被敲了敲,进来一个人。

  两人都抬头望过去。

  堂翊怀里还抱着一束花,见到黄都都愣了下,不过很快回神,他笑了笑,走到病床边。

  “三天两头进医院,你长本事了?我以为你说帮黄都都驱邪是闹着玩,这是被反噬了?”

  他话语里带着调侃。

  孟栖失笑:“我一个大男人住院,你送什么花?”

  堂翊耸肩,开玩笑:“娇花衬美人,我不送一束,怎么显示得出我的多情和浪漫?”

  “去去去!”

  孟栖笑骂了声。

  但同时,他脑海里浮现出那晚看到的画面,堂翊跟他的舅舅针锋相对,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涌汹汹,而这次自己似乎被扯了进去。

  黄都都在旁边默默削苹果。

  “还有一周就开学了。”堂翊顿了顿,语气和往常一样:“……我爸妈有让我出国的打算。”

  “嗯?”孟栖愣住。

  他记得,上一世堂翊是半年后才出国留学的,从那以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次居然提前了。

  “什么时候?”他问。

  堂翊说:“本来说好等这学期结束再出国,我爷爷说早点比较好,想让我开学前过去。”

  “会不会太赶了?”

  堂翊自嘲:“没办法,我现在没我舅有本事,他们想让我出国深造,多学点本事。”

  嘴上这么说着,但爷爷他们的目的真的是这样吗?堂翊在心里问自己,肯定不是,他们可能已经猜出自己不想借孟栖的命的心思,所以想拆开他们,更方便他们操作。

  听说孟栖的师傅来了。

  那天孟栖被送到医院,他半个小时后赶了过来,后来听黄都都说了主要的经过。

  那时孟栖的师傅已经走了。

  堂翊很想见孟栖的师傅,心里迫不及待,自己没能力反抗爷爷和父亲,没能力反抗卞道士,除了假装听话,让他们掉以轻心,他别无选择,可他还是伤害了孟栖。

  他不想让孟栖知道这件事。

  说他自私也罢,他不想让孟栖知道他的无能,像物品一样,任人摆布,没有男人能接受。

  孟栖没说话了。

  过了会儿,他说:“行,具体哪天你到时候通知我,我去机场送你。对了,手续办好了吗?”

  “没。”

  堂翊莫名有点烦躁。

  为什么孟栖没有挽回,他好像很自然就接受了这事实,从黄都都手里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其实自己也可以不去的。

  堂翊忽然问:“听黄都都说你有个师傅,上次你去江阴一个月,不是去见网友的吗?”

  孟栖愣住:“啊?”

  他斟酌了一番言语:“……是去见网友的,路上遇到个道士在算命,就去算了算,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也觉得有缘,就拜了师。”

  “你也别这么迷信,我就拜着玩儿的。”孟栖耸了耸肩。

  堂翊看着他:“我听黄都都说,这次你帮了他的大忙,说那女鬼是刘兰芝,被你师傅收走了。我不是迂腐之人,还能接受。”

  孟栖下意识看向黄都都。

  黄都都表情无辜,他也没想到,堂翊这王八蛋是来坑他的,这一句“我听黄都都说”右一句“我听黄都都说”,这是嫌他命太长?

  “老大你听我解释,不是我要说的,是他非要听,你知道吧,那天他拽着我的手,把我手都勒青了,表情挺恐怖的,问我你出了什么事,我被他那副样子吓到了……”黄都都有些愤怒,开始还原当天的事。

  孟栖听到这里,心情微妙。

  但具体哪里怪怪的,他又说不出来,这感觉很熟悉,之前也有过,他抬头看向堂翊。

  堂翊避开了他的视线。

  病房里只剩下黄都都噼里啪啦倒豆子的声音,孟栖脑仁一阵阵疼,他举起手让他停下。

  “你在表演植物大战僵尸?”

  黄都都不情不愿闭了嘴,最后还嘟囔了句:“……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吗,我还没拜师成功呢。”

  孟栖被气笑:“拜师?”

  黄都都眼睛瞬间放光:“老大,我觉得你那天用血画符的模样贼帅贼厉害!要是我也那样,啥啥金光再现,女鬼立马就灰飞烟灭,多刺激啊,我觉得男人就该那样!”

  “你还是老实呆着吧。”

  “别啊老大,我是根骨不合适吗?你总得告诉我原因吧,要不,你教教我画符也行,以后我要是穷得响叮当,我去天桥算命去。”

  孟栖:“……”

  堂翊见孟栖神色疲惫,又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很头疼,他对黄都都有点不耐烦了,皱眉说:“行了,你小声点,他这才刚醒没多久。”

  黄都都愣了下。

  最后默默闭上了嘴。

  闭上嘴后,他在心里把堂翊狠狠骂了一顿,但又想到老大那天失血过多,刚醒来,他还是闭上了嘴,他可不是那种不知恩图报的人。

  堂翊问孟栖:“现在感觉怎么样?”

  孟栖把揉太阳穴的手放下来,往枕头后微微一靠:“还行,就是肚子有点饿,想吃东西。”

  堂翊拿起手机:“我让人送来。”

  这时候病房门一开,一对陌生中年夫妇出现在门外,身后还跟着梁雪,三人似乎已经打了招呼。

  孟栖有些疑惑。

  中年夫妇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一看见孟栖,就上来十分感激地握他的手。

  孟栖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把目光转向他妈。

  这时候,就看见旁边的黄都都连忙拦住他们:“爸,妈,你们别吓到了人家,他刚醒。”

  孟栖瞬间明白了。

  堂翊本来想问孟栖的师傅在哪儿,但病房里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有些拥挤,他在这儿,就显得有点多余,于是放下了手机。

  手机屏幕显示着管家的电话,他本来打算让阿姨送饭过来。

  他对孟栖说:“我先走了。”

  孟栖点头,这时候他的确没多余的时间跟堂翊对话,而且,堂翊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事。

  “阿姨送送你。”梁雪说。

第十七章

  邱渡这两天心不在焉。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他抬眼,就看见刘页懒懒散散走了进来,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

  邱渡视线重新落在文件夹上,上面有一份待签的合约:“想抽烟出去抽,别在这里。”

  刘页习惯性地掏烟,听到他这话,不由顿住,失笑:“操,这么讲究,你怕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邱渡头也没抬。

  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

  刘页两只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左右腿交叠,吊儿郎当,过了会儿,他瞥向对面的男人。

  “怎么没看到你外甥?”

  邱渡签字的动作很流畅,行云流水,随意问:“怎么?他惹到你了?”

  刘页回味起那天在酒吧的事,那张漂亮的脸在他脑子里停了好几个晚上,他心里痒痒。

  “不是。”

  刘页舔了舔嘴唇:“看上了个挺有意思的男孩,上次在酒吧碰到的,好像是你外甥的同学。”

  邱渡动作停住,抬起头。

  刘页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孩儿,你知道吧,我说的不是外表,当然,他外表的确挺出色,我就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看得出家境不错。”

  “应该是哪家的宝贝小公子,要不是顾及这点,那天我可能就已经忍不住把他吃了。”

  “谈谈恋爱也不错。”

  刘页轻笑,手指头有节奏地轻轻在沙发上敲打,心情很好:“他应该对我是有意思的,要不然后来也不会主动过来跟我说话,我懂,欲擒故纵嘛,这些小孩儿就爱搞这些。”

  “啪!”重重一声。

  刘页被吓了一跳,瞬间坐直,看了看邱渡手边那只被虐待的钢笔,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邱渡。

  “你很吵。”他说。

  刘页连忙道歉,一边起身:“行行行,大老板,是我的错,打扰到你了,我这就走。”

  他啧啧两声,出了门。

  邱渡盯着桌上那只精致的墨黑钢笔出神,面前的文件许久未翻动,好半响他才动了动。

  这两天,孟栖和堂翊都没回别墅,他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邱渡本身就是冷淡的性子,平时堂翊去哪儿,回不回来,他都不关心,秦姨也不会主动提起。

  只偶尔会在别墅里碰面。

  或许是前几天总能看到他们,突然两天没看见,就有点不习惯。他那件脏了蜂蜜水的衬衫早已洗好,被送了回来,而孟栖也没过问。

  邱渡抿紧了唇。

  他翻了翻文件,继续签字。

  过了会儿,刘页又进来了,这一次邱渡有些不耐烦,然后就听见刘页语速超快地说:“邱哥,我是来请假的,下午我有事。”

  想到刘页手底下那个项目,明天就要做成,他刚从茶水间出来,还听见下属在议论今晚加班。

  想到这里,邱渡看他:“明天的项目完成了吗?”

  刘页愣了下,随后说:“明天早上就能做好,不急一时。我去医院接个人,接完马上就回来,晚上跟他们一起加班。”

  刘页虽然在外面比较风流,但提到手底下的项目,他瞬间变正经,还把现在的进度汇报了下。

  邱渡听完后,点点头。

  “咱们公司离医院近,十五分钟就能过去,我就请两个小时的假,绝对不耽搁工作。”

  刘页装模作样发誓。

  邱渡也不是那种刻板的老板,如果底下人真有事,工作又完成得好,他会批准请假的。

  一视同仁,哪怕是同学朋友,他也不会差别待遇。

  刘页熟悉他的脾性,在公司,他们就是老板和下属,在公司外,他们才是相处的朋友。

  所以他并不生气。

  刘页把请假条乖乖递过去,等着邱渡签字。

  邱渡拿起钢笔,笔尖在签名那儿戳了个黑迹,把“邱”字最下面那一横流畅划完,他随口问:“怎么去医院了,我记得你家人身体挺好的。”

  公司负责每年的体检,不仅员工,就连员工家属也包含在内。

  刘页是邱渡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花是比较花心,但都是在分手后才重新交往的。

  当然炮友不算。

  渣的确是渣的。

  因为是朋友,所以邱渡多少关注了一点,所以有点意外。

  刘页视线落在他签字的笔尖上,轻笑了声:“不是家人,是我想追的一个小可爱。”

  邱渡签字动作一顿。

  刘页催促:“赶紧的,人家下午马上就出院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消息……”“哪个?”邱渡问。

  “什么?”刘页愣了下,随即有点意外,因为邱渡从来不关心他的情感问题,也不过问。

  “先前跟你说的那个。”他敷衍道。

  “叫什么?”

  刘页纳闷地盯着他:“不是,你不会是因为你外甥的关系,就不让我追他的同学吧?”

  “他们俩不一样。”

  “之前我说追陆皓月,你让我别对你公司的艺人下手,得,我可一点儿都没碰。这次这个,不会也跟你有关系吧?就一个大学生,我又不强迫他,我就是去追追他。”

  刘页简直是苦口婆心。

  然后,他就看见那张请假条被揉成了一团,丢进垃圾桶,刘页震惊了,弯腰把他刨出来!

  “邱”字签了一半。

  刘页简直无法置信,他指着邱渡半天说不出话:“你,你……”

  这字都签了一半,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个哥们改变了主意?还用这种决绝的姿态!

  刘页简直不能理解。

  不是都说好了吗?!

  邱渡如往常一样翻阅文件,不咸不淡:“你见过哪个公司批准过这种假?请假追人,还敢拿到我面前,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吗?”

  刘页:“……”

  下午的时候,邱渡接到一个电话,是陆皓月的经纪人,他皱眉,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邱总。”对面小心翼翼。

  “什么事?”

  他放下了笔。

  经纪人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病床上的陆皓月,少年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拜托拜托的动作,眼睛发亮,无声地祈求着他。

  经纪人只好说:“是这样的,皓月身体不舒服,现在在医院,你知道的他没有家人……”

  对面沉默了许久。

  经纪人心惊胆战等回答。

  “哪个医院?”对面问。

  经纪人连忙报出医院名字,这医院离邱总得公司最近,陆皓月想都没想就定了这家医院。

  “我过去。”邱渡说。

  得到肯定回答,经纪人松了口气,挂了电话后,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陆皓月咬了口苹果:“你就放宽心吧,我就说他会来的,我在邱哥那里是特别的。”

  经纪人是公司安排给陆皓月的,所以经纪人并不知道陆皓月跟邱总有什么纠葛,但他们也不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在谈恋爱,可陆皓月又有他的私人电话,还可以随便打。

  邱总也不会说什么。

  经纪人好奇地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地下情人?可也不像啊,他都没来找过你。”

  陆皓月顿住,好半天才说:“怎么就不是了。”

  经纪人瞪大眼睛:“真是?”

  陆皓月没啃苹果了,随手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扔进垃圾桶:“我说什么,他都答应,你觉得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吗?所以,我在他这里是特别的,他当然是喜欢我的。”

  经纪人又问:“确定了恋爱关系?”

  陆皓月抿起唇,从床上下来:“我们现在这样,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吗,大家都知道,他是我的男朋友,绯闻他也没有否认。”

  经纪人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

  住院这两天,孟栖吃好喝好,像个少爷似的被伺候,主要是黄都都的父母每天送来许多营养的鸡汤,换着花样还不重复。

  连梁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黄妈说:“嗐,这算什么,小栖的本事大着呢,要不是他,我们一家这次都得完……”

  梁雪礼貌笑了笑,心里无奈。

  孟栖住了两天,实在受不住黄都都父母的热情,于是决定出院,再说,他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出院之前。

  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上次在饭桌旁晕倒,邱渡送他来医院那天,被嵌在墙上的那一家三口鬼,孟栖打算去看看。

  因为上次邱渡来医院,全身紫气腾腾,几乎把全院的鬼都轰动了,也因此他们也认得孟栖。

  但它们不知道孟栖能看见它们。

  “这位小哥虽然长得俊俏,却是个短命的相,瞅瞅,这才过几天,又进了躺医院……”

  “医院里阴气重。”

  “我看你是嫉妒吧,人家可是有个紫气男朋友,晚上嘿咻嘿咻一次,得来的福气都是你这辈子妄想不来的,更何况人家还不止一次。”

  “啧啧,那紫气得有多……”

  “咳咳。”

  孟栖不自在地咳嗽。

  这些鬼也太无聊了吧,随便拉郎配,先不说他对邱渡没那个意思,就是邱渡,从那晚他跟堂翊的对话,也看得出他不会喜欢自己。

  两人目前就是相互利用。

  走到那一家三口鬼面前的走廊时,孟栖一头黑线,因为这一家三口鬼居然在睡觉。

  没错。

  青天白日睡觉。

  墙上垂着三个拉耸着的脑袋。

  “你们好。”

  孟栖首先开口。

  一阵凉风吹过,孟栖的周围瞬间降了几度,打了个寒颤,侧头发现周围的鬼聚集得越来越多,有没了半截脑袋的,有穿着病号服的,有断了腿的,背着书包的……

  他们都直勾勾盯着他。

  孟栖镇定地把手伸进病号服裤兜里,住院这两天,他让他妈把他房间里的背包拿了过来。

  符纸是他偷偷在被窝里画的。

  “姐妹儿,你说,这小哥是不是能看见我们啊?”

  “有可能,你没听见他刚刚在对着墙说话吗?不过,不可能啊,那他怎么看不见我们……”

  “你瞅瞅他在掏什么。”

  “还别说,要不是看这小哥长得俊俏,就他这掏裤兜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猥琐男……”

  “哈哈你丫的!”

  议论的这两只鬼是两个女孩,初中模样,还背着书包,身上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

  只是校服上沾着大片血。

  除此之外,她们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彼此交谈的语气,嬉戏,若不注意她们身上的血迹,可能也会以为她们是正常的初中生。

  正是花样的年纪,可惜了。

  可能是周围的鬼叽叽喳喳太吵,墙上那三只鬼终于慢悠悠抬起头,与面前的少年视线对上。

  “啊啊啊啊啊!!!!”

  孟栖被近在咫尺高分贝的声音差点刺破耳膜,他退后两步,掏了掏耳朵,缓了好几秒。

  女鬼终于停止了尖叫,也不是说停止,而是被旁边的男鬼捂住了嘴,睁着眼睛眨了眨。

  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孟栖也不再藏着掖着,他把裤兜里画的转世符拿了出来,三张,上面的符文十分复杂。

  “我师傅说,人死后,先是魂,后是鬼,灵魂的话,自己会去投胎,鬼才会留在世上。”

  孟栖不轻不重地说。

  周围原本叽叽喳喳的鬼顿时没了声,觑着孟栖,有的心生警惕,有的则面露期盼……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医生和护士的眼里,只看到那个漂亮的少年轻轻对着墙说话,让人觉得他有什么心事。

  孟栖说:“之所以会成为鬼,有两种原因,牵挂和怨念。我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

  他往前走了一步:“但肯定非常难受,被嵌在墙上,禁锢在这里,没有自由,没有阳光。”

  “我能理解你们。”

  孟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符往前递了递,女鬼犹豫着,要来接他手里的符纸。

  但手竟然直接穿过了。

  她碰不到符纸。

  女鬼愣愣的,看向孟栖,孟栖也看了看她,转了个方向,男鬼和鬼婴也试着碰了碰,只有鬼婴触碰到了,它一脸好奇加疑惑。

  孟栖说:“只有它能投胎。”

  女鬼慌了,想去拦:“不要,这是我们的孩子……”

  她丈夫在旁边握住她手,亲了亲她脸颊:“让它走吧,我们留它在这儿,是一种自私,它应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美好的父母。”

  女鬼呜呜呜在他怀里哭了。

  鬼婴看到妈妈哭,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妈妈伤心,于是也跟着哭了起来。

  女鬼怔怔不已。

  孩子是无辜的,它还没来得及分辨什么是是非,还不会叫爸爸妈妈,它才刚刚开始。

  所以它没那么多牵挂。

  她不能自私。

  她得让孩子投胎。

  孟栖深呼一口气,嘴里碎碎念一段符咒,是安魂咒,那些符咒从他嘴里出去,入了符。

  那符纸渐渐变淡,鬼婴的身体也渐渐透明,直到消失。

  孟栖看着女鬼:“你和你丈夫都有牵挂,从你们的对话里,可以看得出你们没有怨念。”

  女鬼又望向旁边的丈夫,丈夫很沉默,久久不语,彼此脑海里都回忆着从前那些美好记忆。

  校园里的榕树下,男孩羞涩地对女孩告白,女孩调皮故意不回答,男孩失落又伤心,女孩却突然给他一个吻,在他耳边说也喜欢他。

  他们谈恋爱,在电影院后排偷偷接吻,她过生日,他花了一个月折了她最喜欢的星星。

  还有湖边,操场……

  记忆停在了医院里,五年了,他们都被嵌在墙上,每天他们都交流,但话题却越来越少。

  不是不爱。

  是不知道聊什么了。

  每天除了说说这个护士怎么怎么了,那个医生结婚了,还有那个车祸的小孩儿快挺不住了,除了这些能看到的,他们无话可说。

  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彼此的牵挂,大概都是舍不得吧,一旦投胎,就是下一辈子了,一个未知的未来。

  代表他们会重新结婚生子。

  女鬼不说话。

  男鬼也很沉默。

  孟栖叹了口气,以为他们都摆脱不了这份牵挂,他正打算收回这两张符纸,觉得自己可能太自作主张了,人家未必有这个意思。

  这时,两鬼忽然接过了符纸,没错,是接过了,他们能触碰到符纸了,实体的。

  女鬼看向丈夫,轻轻地笑了,两人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紧紧抱在了一起。

  孟栖再次念了符咒。

  等这一切结束,孟栖脸色微微苍白,他正打算离开,却发现周围有点不对劲。

  鬼们紧紧盯着他。

  有的眼神渴求,有的贪婪,有的阴冷冷的,它们慢慢靠近,似乎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孟栖心里暗说糟了。

  他渡化这一家三口,对别的鬼是不公平的,他们有的也想投胎,却因为各种原因被留在人间,禁锢在同个地方,日夜痛苦不已。

  他们的渴望更盛……

  陆皓月老早就在窗口边往楼下望,看到一辆黑车缓缓开进来,眼睛瞬间亮了,连忙回到了床上,还不忘照了照镜子,确定皮肤很好,他又理了理发,直到满意这才放下镜子。

  而另一边,邱渡停好车,取下安全带,理了理笔挺的西装,这才优雅地打开车门。

  周围人的视线立马被吸引过去。

  有的人就是这样,哪怕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气场就与别人与众不同,轻易就能让人注意到他,吸引到他们的目光。

  这是羡慕不来的。

  走廊里,孟栖十分镇定,他掏了掏裤兜,把里面翻了过来:“我没骗你们,我不是道士,那张符纸是一个小师傅送给我的,说他们跟我有缘,我渡化他们,自己才能活命。”

  他伸手,给它们看:“这上面的黑气,你们应该都能看到,我被人借命,所以小师傅才打开了我的阴阳眼,让我渡化一些鬼。”

  “纸符已经没了。”

  “这东西不是随便画画就有,是师傅给我的。你们放心,等师傅给我符,我一定过来渡化你们。”孟栖一开始还有些畏惧,但到后来,他想到这些鬼生前也是人,能在医院的,基本都是病死的,要不就是车祸,或者其他被迫的原因,都是可怜人。

  说到最后一句。

  他眼神十分认真。

  虽然撒了谎,这纸符是他画的,可他画也不容易,那一天,他也就画了这么三张。

  后面整整睡了十二小时。

  那些鬼一开始还有些激动和渴望,毕竟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医院还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没有人没有鬼受得了,都想要离开。

  但听完孟栖的话,他们眼神瞬间变得清醒,他们曾经也是人,而且大多数都是好人。

  虽然渴望投胎。

  但也并不想强制别人。

  并不是每个鬼都是好的,比如人,也分好人和坏人,女人也分好女人和坏女人,男人也是。

  于是还是有十几个鬼不肯妥协,一直阴森森盯着孟栖:“撒谎,你就是不想帮助我们。”

  “原来渡化也是看心情的吗,既然人人平等,那鬼也应该平等,我们比他们死得更久。”

  “对啊,应该先渡化我们,我们死得早,都十几年了。”

  “小帅哥,我知道你人很好,不像一些臭道士,上次医院来了个道士,直接让好几个鬼魂飞魄散,别说投胎,连鬼都做不了了!”

  “是啊,你帮帮我们吧。”

  “你这是积德啊,我们也看到你手背上的功德了,渡化一个,就有功德,对大家都好。”

  “是啊是啊。”

  他们嘴上说着让孟栖帮助他们,却一步步逼近,有一种强制的感觉,孟栖只能一步步后退。

  忽然后腰被人扶了下,孟栖刚站稳,就看见眼前的鬼们瞬间四处逃窜,像是被火烧一般!

  尤其是那几个靠孟栖最近的,他们发出凄惨的尖叫,撕心裂肺,跌跌撞撞边跑边爬……

  孟栖怔怔看着这一幕。

  耳边忽然传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后:“怎么走路也不稳?”

  孟栖回过神,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他当然知道身后是谁,于是面如常色从他怀里出来。

  邱渡的手掌空了。

  “邱哥。”孟栖故作惊讶,似乎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你也是身体不舒服吗?”

  当然,这句话白问。

  师傅说,帝王命格的人都是铁打的身体,壮实,得天独厚,一般的小感冒都很少。

  医院这地方估计很少进。

  邱渡看着他的眼睛,想着刘页说的那些话,眼睛的确很漂亮,黑漆漆的,清澈明亮,像是会说话,皮肤白皙,唇红齿白。

  这是一副谁都喜欢的模样。

  “我身体很好。”邱渡淡淡地说,看了眼走廊尽头:“听说你生病了,我就过来看看。”

  孟栖愕然看着他。

  他顺着邱渡的视线,看向走廊尽头,那里站着一个少年,少年脸色阴沉,死死盯着他们,脸部差点扭曲,情绪一点儿也没掩饰。

  孟栖想起那些绯闻。

  哦,这个少年叫陆皓月,好像是邱渡的绯闻对象吧,现在这情况,貌似是误会了?

  孟栖抬头:“没必要吧?”

  “嗯?”

  邱渡看向他。

  “你明明是来看他的,为什么要说是来看我?我懂,我都懂,你想让他吃醋是不是?”

  “我跟你说,谈恋爱这件事,沟通很重要,你以为让对方吃醋,对方就能更在乎你?错了,他只会没安全感,怕你喜欢上别人。”

  孟栖像导师一般苦口婆心。

  邱渡挑眉。

  “所以,大家都坦诚点,喜欢就是要说出来的,快过去吧,你看你老公都快气炸了。”

  孟栖脱口而出。

  说完后感觉有点不妥。

  邱渡:“……”

第十八章

  说实话,孟栖现在看到邱渡,就想起那天晚上偷听到的话。

  在这个男人眼里,他只是堂翊安排过来的一个漂亮男孩儿,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是。”邱渡开口。

  “嗯?”

  邱渡淡淡收回视线,没有要过去跟陆皓月打招呼的意思:“我跟他没有关系,不要乱牵线。”

  孟栖意外:“真的?”

  “我不会骗你。”

  孟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下,他面不改色挪开视线。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些女生说,千万不要直视霸道总裁的眼睛,因为你会很快沉沦下去。

  当邱渡认真说“我不会骗你”这五个字时,自带一股男人不可言喻的魅力,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女人,说不定会心动,但孟栖是男人,面前这人的身体与他的构造一样。

  他只是小小暗骂了一句。

  有毛病吗,对着公狗母狗都在释放魅力,你荷尔蒙旺盛,有那功夫不如去健身房多跑跑步!

  当然,他不敢吐槽出来。

  就在他们说话这空挡,走廊尽头的陆皓月见两人无视他,于是咬咬牙,慢慢走了过来。

  他笑得很甜美:“邱哥。”

  邱渡瞥了他一眼。

  “你是来看我的吗?”陆皓月不动声色凑近了两步,靠近男人手臂:“我听经纪人说了,他总是小题大做,一点小毛病都要告诉你,我跟他说,你很忙,没有空的……”

  陆皓月轻微嘟囔了两句。

  孟栖瞥了他们一眼,得,懒得当他们的电灯泡。于是他刚想转身离开,就被人抓住了手臂。

  男人看着他:“去哪儿?”

  孟栖莫名其妙,只好回道:“办出院手续。”

  “我跟你一起。”

  “不用,堂翊说要来接我。”

  邱渡听到“堂翊”这两字,动作停顿了下,好似想起了什么,片刻,他神情恢复正常。

  陆皓月不满:“邱哥,他是谁呀?”

  邱渡拧眉,往旁边走了两步。

  “你经纪人呢?”

  “转告他,下次再随随便便放你出来,就别在公司待下去了,他不想要这份工作,有的是人要,事不过三,这次我就不计较了。”

  他声音极冷。

  陆皓月怔住:“什,什么?”

  “作为公司的艺人,出入医院这样的地方,难道就没有自觉性?你的经纪人没教过你?”

  “邱哥!”

  陆皓月眼眶红了,他冲过来直接抓住邱渡的手臂:“我只是想见你,你已经两个月没来看我了,你不要对我这么凶,我知道错……”

  “听说你去过酒吧?”

  “那……那是个意外,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天陈那个老王八蛋,邱哥你别听他乱说!”

  陆皓月顿时慌了。

  他并不知道,他去酒吧那天,被正在泡妞的刘页瞧见,还告诉了邱渡。

  邱渡声音很沉:“松开。”

  孟栖眨了眨眼,看了会儿,忽然觉得没意思。

  这两人不像是情侣关系,但关系又很奇怪,陆皓月显然是喜欢邱渡的,而邱渡虽然不喜欢陆皓月,面上不关心他,但还是在关照。

  可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轻笑一声,直接转身,刚走了两步,身旁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侧头,看到了邱渡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和紧绷着的下颌。

  邱渡与他并行着前进。

  走了一段路。

  两人都没有说话。

  孟栖忍不住回头,只见陆皓月眼眶通红,手握成拳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阴冷。

  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哎哟怕了怕了。

  邱渡声音很缓慢:“我欠他哥哥一个人情,他哥哥几年前去世了,曾拜托我照顾好他。”

  “只是这样的关系。”

  孟栖停下脚步,转头:“你这是在跟我解释?”

  邱渡也停下:“你觉得呢?”

  孟栖笑了,两手懒散地放进病号服的兜里:“如果我是你对象,我可不管什么恩情不恩情,敢觊觎我的男人,我就弄死他。”

  邱渡挑了挑眉。

  “幸好我不喜欢你。”孟栖说。

  孟栖继续走着,医生护士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其实我会算命,我知道我的命定之人是谁。”

  邱渡随意问:“这么神?”

  孟栖没再说太多,也没说自己的命定之人是谁,他含糊咕哝了两句,就回到了病房。

  见邱渡没有离开的意思,孟栖诧异地问:“你真是来看我的?”

  邱渡说:“不像吗?”

  孟栖摇头,笑了笑:“不像,你来医院,更像是去看你的绯闻男友的,这样才像话。”

  邱渡看他:“的确是来看你的。”

  孟栖不出声了。

  实际上,堂翊并没有来接他,刚才的话是他撒的谎,过了没多久,邱渡似乎明白了什么。

  嘴角的弧度微微勾起。

第十九章

  这一聊, 就是半个小时。

  孟栖坐在楼下沙发上,看他妈梁雪在那儿插花, 心里想着事儿, 心不在焉看着电视。

  他问:“大伯家怎么样了?”

  梁雪说:“出院了, 前两天蕊蕊打电话来, 说钱不够, 让我们这边再给点儿。”

  孟栖坐直:“给了?”

  梁雪见儿子如临大敌的模样, 但有些诧异, 想起上回:“我怎么感觉你从江阴回来后,对你大伯家莫名就有点排斥, 怎么了?”

  孟栖轻哼:“看不顺眼。”

  梁雪却不相信, 认真问:“是不是他们家孟俊来找过你麻烦?没事, 你可以跟妈说。”

  孟栖:“不是。”

  顿了顿,他道:“……妈, 其实我老早就想说了, 大伯家的洞是填不满的, 孟俊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 孟蕊蕊也不是个省心的。”

  想起上次, 他妈心软,还是给大伯家借了七十万, 孟栖心里很不舒服, 他想到了前世。

  他家遭遇横祸时。

  那一家子不仅幸灾乐祸,还做着强盗般的行为!

  不求他家报恩。

  起码也别落井下石!

  梁雪沉默了一阵,保养得很好的手指轻轻拨动花, 拿着剪刀修剪,过了片刻才放下。

  她开口:“小栖,你放心,上次那七十万是最后一次帮他们,没有下次,我说到做到。”

  她思绪回到很多年前,这才把为何会帮他们家的原因说出来:“十几年前,那时候你还小,才三四岁,家里还没有这么优渥。我记得,那次你是和孟俊去邻村玩儿,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大狗,那大狗本来是冲着你的,是你堂哥冲过去抱住你……”

  孟栖怔怔的说不出话。

  “你不知道,我过去的时候,他腿上手上都是血,把我吓得……那时候他还紧紧抱着你,你一直在哭,小栖,他救了你的命。”

  孟栖抿紧了唇:“那只大狗说不定就是他惹来的。”

  梁雪正了脸色:“小栖,你堂哥虽然长大后混账了些,但那份人情,我们不能忘。”

  见儿子不说话。

  梁雪语气软和了些。

  “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当时有邻居的几个村民在场,大家都看见了。”

  “就算没看见,他当时护着你,你毫发无伤,只是被吓坏了,就凭这一点,我们也得记着他的恩。你当时那么小,要是被咬到了,断胳膊短腿,脸被啃下来都说不定。所以妈妈才知道后怕,即使知道他家是什么德性,也要借钱给他。”

  孟栖低垂着眼眸不说话。

  这些事,他从来都没有听梁雪说过,可能这次他抵触的情绪太明显,他妈这才说出来。

  大伯家是贪财。

  但钱哪里有命重要呢。

  可想到上一世他们的嘴脸,孟栖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他选择沉默不说话。

  梁雪把剪好的花插进花瓶,不急不缓换了水:“这么多年,也报恩报得差不多了,妈刚才也说过,上次借钱是最后一次。”

  名义上是借钱。

  其实就跟打水漂一样。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孟栖跟他妈聊了一些最近的事。

  提到邱渡,孟栖意外的是他妈居然知道,并且赞不绝口:“邱先生我之前见过,剑眉星目,姿态优雅,是个商界的好苗子。”

  孟栖撇嘴:“妈,你怎么老是对着别人夸来夸去啊,自己儿子就嫌弃这嫌弃那的……”

  梁雪失笑:“你这不是冤枉我吗,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孟栖抱着手臂哼哼两声。

  “你是我生的,我心里还没点数吗。你随我,模样长得好看,幸好没随了你爸。”

  梁雪揉了揉他头发。

  孟栖笑了:“妈,你这哪是在夸我啊,分明在夸你自己。”

  梁雪也跟着笑了。

  她虽然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但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保养得好,又懂得养生,走出去,说她只有三十岁都有人信。

  褪去少女的青涩懵懂,多了一份为人母的温和,梁雪性子婉约温和,端庄贤淑,落落大方。

  身材的曲线也保持得完美。

  母子俩边看电视边聊天,气氛很是和谐,这时,保姆阿姨从院子里进来,手里拿着什么。

  “夫人,这是新来的信。”

  孟栖瞥了眼,若是以往,他可能不会对这些感兴趣,但现在他对这些不起眼的细节都很在意,哪怕没关联,他也想知道。

  他坐直了,喝了口水:“现在这年代还有人写这种信?”

  梁雪拿过信,心情似乎很好:“怎么没有了,我倒是挺喜欢拆信的,比微信什么好多了。”

  孟栖见状,调侃:“你也不怕我爸吃醋啊。”

  当着儿子的面,梁雪拆开了信封,她笑了笑:“他吃什么醋?连小孩儿的醋也吃吗?”

  孟栖一愣:“小孩儿写的?”

  梁雪把信拿了出来,从孟栖的角度看不出信里写了什么,他只看见那是很普通的纸张。

  像是那种小学生的作业本,随便撕下来的,可你要说它是撕下来的,它边缘又工工整整。

  写信人似乎很珍惜这张纸,或者说,是很珍惜即将看到这封信的人,从小细节能看出来。

  这张纸不贵。

  甚至连纸质都一般。

  梁雪招了招手,示意儿子坐到自己的身边来,孟栖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坐了过去。

  他瞥了眼。

  纸上字迹很幼稚。

  一撇一捺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子写上去的,他愣了下。

  ——亲爱的梁阿姨,您好,我的名字叫梁玉,是大锣山村小学的一名学生,您之前寄给我的新书包,还有新衣服,新鞋子,我都很喜欢,谢谢你给我弟弟买的凉鞋……

  孟栖怔怔地看着纸张,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妈妈为何有佛缘,看了这封信,他大概明白了,他心情复杂,懊恼自己为何一直不知道,而且,他妈也从来没提起过这事。

  “你资助的山区孩子?”他问。

  梁雪点点头,把纸张摊平,认认真真地看:“嗯,有七八年了。你爸那时候生意好点,突然晕倒,我就想着多做做好事,说不定老天看着,就会怜悯我们呢,做着做着,这些年就习惯了,也挺喜欢这种感觉。”

  “一开始是为了做公益,后来就谈不上做公益了。就想着,那些孩子很可怜,我们能帮的就帮,我们有这个能力就多做一点。”

  “你瞧瞧他们寄来的照片,是不是很可爱……”梁雪心情很好地跟儿子分享这些事情。

  孟栖心里很温暖。

  因为他有这么好的母亲。

  等师傅从书房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孟栖不动声色把师傅拉进房间,问他们在书房说了什么,初随风轻云淡说了句没什么。

  孟栖无奈:“师傅,不是,你跟我爸谈了什么可以告诉我,要不然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初随拍拍他肩:“放宽心吧,不该说的我不会说。”

  无论孟栖怎么撬动,师傅的嘴就跟蚌一样,撬不开,于是他只好妥协,随他去吧。

  梁雪安排了侧卧给初随。

  吃了晚饭后,大家在客厅聊了会儿琐碎的事,欢闹和嬉笑,伴随着电视里的综艺声音。

  十点多,大家回了房。

  十一点四十五,孟栖悄悄打开了门,走出房间,目标很明确,朝走廊靠右的一间房走去。

  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孟栖怔了下,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内的师傅,他也没想太多:“师傅,时间到了吗?”

  “你先进来。”初随让出空间。

  “啊?”孟栖纳闷,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五十了:“……师傅你不是说时间很重要吗?”

  “我们赶紧上去吧。”孟栖说。

  “不急。”

  初随神色淡淡。

  孟栖虽然不明白师傅是什么意思,但他很相信师傅,于是抬脚,但还没落地,他顿住了。

  不对劲啊。

  他家的卧室明明都是外把手在右侧啊……这个门的把手怎么在左侧?孟栖浑身一凉!

  “怎么还不进来?”

  师傅有点不耐烦地催他。

  这种紧急情况,孟栖越是急,心里越是没谱儿,他摸了摸兜里,发现刚才带的几张符纸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兜里是空的!

  见鬼了。

  “砰!”地一声巨响!

  “醒醒。”孟栖是被人摇醒的,他意识还是模糊的,等反应过来,立马就清醒了。

  摇他的正是师傅。

  而他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张安神符,初随见徒儿清醒了,便把符纸摘了,神色略沉。

  “你刚才被魇住了。”

  他也是来敲门才觉得不对劲,怎么敲了半天也没开门,这才破门而入,发现徒儿脸色铁青。

  孟栖大口大口喘着气。

  想起刚才那如同身临其境的幻境,他出了一身冷汗。

  “还有多久?”他问师傅。

  “半个小时。”初随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他此刻已经换上了道袍,金黄色的,胸前还印着八卦阵,该有的道具也都背上了。

  “刚才幸亏我来得及时。”

  孟栖不解:“那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以前没遇到这种事。”初随抿着唇,没说话,他沉思了一阵,问孟栖:“你之前说,借你命的是那个叫刘页的?”

  “对。”孟栖说。

  “估计是他整出的事儿。”初随拨动着手腕上的珠子,慢慢说:“……他背后的人知道你有人相助,已经迫不及待抢你的命了。”

  孟栖神色一凛。

  原来真的是这样,他就说嘛,这一世怎么比上一世还倒霉,这才多久,他就晕倒了。

  “那魇……”孟栖疑惑。

  “是屋顶那个东西。趁你虚弱,就想把你带进去,幸好你还算警惕,否则又会很麻烦。”

  “平时它在养精蓄锐,估计是没空管你的,这不,马上凌晨十二点了,它就精神了。”

  初随轻声冷笑了出来。

  “不急,房顶上这东西不足为惧,待会儿再跟我上去。”

  他显然没把这没成型的东西当回事,反而想到那个刘页背后的人,他眼眸才冰冷些。

  十一点五十,屋顶。

  孟栖家的别墅屋顶有天窗,只是常年都没有人上来过,上面是平层,还有一个小梯子。

  师傅说那东西在屋顶。

  然后孟栖就看见师傅沿着小梯子爬了上去,屋顶还真是屋顶,整栋别墅最聚集灵气的地方,这东西选的地方真显眼,生怕别人找不到它。

  这大概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孟栖在见识过房间里那截断指后,以为这上面也有什么大名堂,甚至会比断指还可怕。

  要是师傅告诉他,说上面藏着婴尸,他也不会惊讶。

  然而结果却出乎意料。

  揭开房顶最尖的那块瓦,里面空间本身就很小,再加上这时候夜色漆黑,看不太清什么。

  “是什么?”孟栖问。

  初随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帕子,搭在手上,往里面一裹,掏了掏,慢慢拿了出来……

  是只死耗子。

  孟栖:“……”

  他瞅了瞅他师傅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回想起师傅随手掰开他床头柱,找到那一截断指。

  嗯,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师傅,师傅本事大着呢,不能因为他不着调就胡乱怀疑他。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死耗子。

  初随像是知道自己的徒儿在想什么,他轻嗤一声:“你别看着容易,你试试来提一下?这上面的死气,足够要了你半条命。”

  孟栖默默竖拇指。

  “还是师傅最厉害。”

  那上面萦绕的黑气,大概是因为黑夜的原因,一开始孟栖没看清,待看清后,他就明白师傅的意思了,那团黑雾都已经浓得与黑夜融为一体,一双细小的血红鼠眼盯着他。

  他吓了跳。

  往后蹦了几步。

  只见那只被提拎着的死耗子突然挣扎了起来,“吱吱吱”地叫了起来,声音尖锐!

  它想要挣脱桎梏!

  然后在初随的手中,它就如同一只普通的耗子,随便它怎么折腾,也翻不出如来的五指山。

  “没死?”他诧异问。

  初随冷哼,晃了晃耗子:“早死透了,只是被某些人诅咒了,尽干些祸害人的事。”

  联想到那截女人的断指,再看到这死的僵尸耗子,孟栖就算再傻,也知道他家被人盯上了。

  而且这两样东西肯定不是凭空出现的,是有人放进来的。

  他们竟然都没发现。

  初随继续说着:“就你遇到的这些事,要是放普通人家,估计半年就已经家破人亡了。”

  所以说到底。

  他们运气算是好的。

  孟栖脸色阴沉,思绪转到了刘页的身上,说实话,一开始他是不确信的,但刘页身上的淡紫气,以及那张黑相,都让他不得不怀疑。

  那天在酒吧,他从那个男人的眼里只看到对他的某种兴趣。

  原来是低估他了。

  初随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纯白的圆钵,嫌弃地把僵尸耗子扔进去,那耗子立马不动了。

  安静的夜里忽然响起铃声。

  孟栖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是堂翊的电话,他有些诧异,因为这时候是凌晨。

  初随随口问:“谁给你打电话?”

  “我的一个朋友。”孟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对了,他好像还是我的命定之人,不过我对他没什么感觉,他自己也有女朋友。”

  初随愣了:“怎么可能,你命定之人不是那……”

  “轰隆!”

  “轰隆隆!!!”

  原本平静的夜空里突然响起几道惊雷,似乎是某种警告。

  初随深深看了眼远处的夜空。

  孟栖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问他师傅:“这什么情况?师傅,这僵尸耗子搞事了?”

  初随深深看着徒儿。

  最后老父亲似的叹了口气。

  “它现在搞不起事。”

  孟栖也没想太多,他接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堂翊的声音:“……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孟栖问。

  堂翊抿着唇:“你跟你师傅在一起是吧?我有点事想问他,我刚从老宅这儿出来。”

  孟栖诧异:“你要见他?”

  “嗯,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堂翊的声音忽然急促起来,似乎在奔跑,语速突然便快:“……孟栖!他现在是在你家吗?”

  “对!”孟栖连忙回答。

  “你出什么事了?”他听对面的情况似乎不太对。

  “我马上过来。”匆匆说完这句话,堂翊挂了电话。

  孟栖怔怔看着手机。

  上次在医院,堂翊就提到了师傅,那次是因为病房里很多人,所以堂翊不了了之。

  那之后就没见他。

  话说,堂翊到底怎么了?

  想起什么,孟栖转头:“师傅,你说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选择,先赖在拥有帝王命格的邱渡那儿,还是说先跟我的命定之人待在一起,等命夺回了,就解除这姻缘。”

  初随瞥他:“死皮赖脸蹭着帝王命格呗,白白的紫气,不要白不要,又不耽搁你什么。”

  徒儿,为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他悄咪咪望了望夜空,嗯,这次没有打雷,也没有闪电。

  天机不可泄露,这是他师傅曾叮嘱他的话,他这一辈子时而战战兢兢,时而随性潇洒,遇到过黑道士,遇到过江湖骗子,他爱怎样来怎样来,可偏偏是不能对着天抗的。

  师傅说,有些事是注定的。

  看来徒儿的姻缘有点坎坷,啧啧,收了这么蠢的徒儿,他都不好意思向师傅交代了!

  蠢!

  真蠢!

  命定之人都能认错!

  起初他年轻气盛,觉得苍天不公平,凭什么坏人就能随心所欲,他们这样的修行道士却要守着这规矩那规矩,还不能与天抗衡。

  师傅告诉他。

  人间有法则。

  天地自然也有法则。

  他琢磨了半世。

  大概是明白了。

  就好比每个国家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女人里有好女人和坏女人,男人里也有坏男人和好男人,小孩里也有坏小孩和好小孩。

  有正必有邪,相生相克。

  所有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

  好人是因为有了克制,有了思想,给自己划下规矩,所以成了好人。坏人随心所欲,无视世间法则,滥杀无辜,因此成了坏人。

  后来,初随学会了克制。

  他不想跟老天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置气,爱咋咋地,反正老子只要有老攻就行了。

  他把唯一的放肆全部给了一个憨厚健壮的男人,他的男人,其他的放肆便无所谓了。

  孟栖还在想事情,喃喃自语:“其实我想过了,上一世,是因为堂翊的存在,我才能活这么久,他要是喜欢我,我肯定很愧疚。”

  “可这是命定的姻缘……”

  初随忍无可忍,一个暴栗砸在他脑袋上:“命定个锤子,紫气紫气,先把紫气蹭够了再说!”

  师傅给你牵红线好累!

  孟栖嗷呜了声。

  有点委屈地看着师傅。

  他嘟囔:“可邱渡他以为我是堂翊安排过去的玩意儿,我难不成要跟他互相利用?”

  “我不想出卖色相。”

  初随三观已经不要了,他咬咬牙,像个劝人走向歧路的坏人:“出卖色相怎么了,能有命重要吗?等你把命夺回来再离开就是了!”

  相爱相杀。

  也比形同陌路好。

  初随感觉自己像极了操心儿女的老父亲。

  这个儿女还特么不开窍!

  孟栖震惊地看着师傅,似乎没想到师傅是这样的人,他对师傅的不靠谱再次刷了下线。

  初随面无表情转回头。

  徒儿,师傅今天身上背的锅,来日你记得加倍偿还,师傅已经记在小本本上了。

  不急不急。

  “我走了。”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孟栖想起什么,连忙拉住他:“师傅,你去哪儿?”

  初随神色淡淡:“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今晚就不住这儿了,替我跟你妈说一声谢谢。”

  毕竟特意整理出侧卧给他。

  “我朋友说要见你。”孟栖想起刚才那一通电话。

  初随手里还端着白色圆钵:“这么急?你这朋友也真是奇怪。行吧,你把他号码给我。”

  “师傅你有手机了?”孟栖惊喜。

  初随哼哼两声,往背包里掏了掏,好半天才磨磨蹭蹭拿出手机,不怎么灵活地戳了戳。

  他语气分明有点小骄傲,却又故作嫌弃:“你师娘买的,说怕我走丢了。”

  孟栖:“……”

  这嘚瑟样儿没谁了。

  他憋着笑把堂翊的号码念出来,又把自己的号码告诉师傅,让他存上,有事给自己打电话。

  初随挥挥手:“行了行了。”

  初随把白色圆钵用一张八卦布盖住,随便往背包里一塞,拍了拍屁股,从梯子上爬下来。

  这时已是凌晨。

  别墅里安静得很。

  临走前,孟栖趁着天黑,在院子里塞进师傅一样东西:“师傅,这是徒儿孝敬您的。”

  这东西是一管条状物。

  初随摸了摸,在微光下没看出是个什么名堂,他举起来:“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全是英文的,欺负你师傅读书少是不是?”

  “啧……”孟栖无奈,只好凑过去小声说了几个字。

  初随惊喜:“限量版?”

  他满意摸了摸徒儿脑袋:“你算是有心了,投我所好,知道我喜欢这个,这段时间没疼你。”

  孟栖无奈又觉得好笑。

  见师傅好奇地研究那管膏状物,要不是天黑,他师傅这模样绝对跟个变态没啥区别。

  他只好道:“师傅,你跟师娘要好好用啊,别浪费了我的一番苦心,我下次还送你。”

  “好徒儿!”

  初随小心翼翼地把这管东西放进兜里,还拍了拍,决定今晚上就试试,老攻今晚就到了。

  嘿嘿,半夜去车站接他。

  要不然他吃饱了撑着,大半夜不睡觉还跑出去。

  初随摸了摸自己肥嘟嘟的婴儿肥下巴,舔了舔嘴唇,有点口干舌燥。

  初随在路边招手,一个的士停在他面前,他坐上去:“去南广场火车站。”

  老攻晕机,非要做高铁过来,前两天又忙着收拾烧烤摊,决定把整个家当都搬过来。

  初随叹气。

  老攻太粘人了怎么办。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翻开手机,找到了先前徒儿让他保存的号码,是徒儿朋友的。

  好像是叫堂翊。

  他直接拨了过去,响了两声,直接挂断了,初随不可置信,啧啧两声,又继续打……

  “我还就不信了。”

  而此时的堂翊也在车里,他心烦意乱,脑子一团糟,他只知道,现在他不能回老宅了。

  卞道士已经察觉了什么。

  今晚他本来在好好地睡觉,忽然从梦中惊醒,发现隔壁房间隐隐传来卞道士的声音。

  他当即爬起来就出了门。

  卞道士在隔壁房间,肯定又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法,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他本人过去了。

  堂翊很担心孟栖。

  车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陌生人来电,堂翊直接掐断,以为是什么骗子公司的骚扰电话。

  掐断两次后。

  他不耐烦地接了。

  还没等他说话,对面就传来寒冷的声音:“小爷我脾气好,不跟你计较。这都是看在我徒儿的面子上,说吧,找我什么事。”

  堂翊刚接通本来想破口大骂,等听清对方说什么后,立马反应过来对面的人是谁。

  他怔了下,连忙道:“你是孟栖的师傅吗?”

  “嗯。”

  初随声音不耐烦。

  “大师,你现在在孟栖家里吗?我马上就过来了……”

  “你直接来南广场。”

  “火车站?”

  “嗯。”

  堂翊连忙答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那里见面,但大师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了,他不想出国,不想离开孟栖。

  初随身上的黄色道服早就换下来了,废话,要那么穿出来,司机早就被吓死了。

  他此刻穿着T恤和牛仔裤。

  完全一个初中生模样。

  以至于堂翊到了南广场后,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他,看清他的模样,哑言了许久。

  初随眯起了眼睛。

  他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徒儿的朋友,心里冷笑,这哪是朋友,分明就是夺命的。

  此刻他简直被气笑了。

  这个徒儿,岂止蠢啊,简直蠢到没边儿了,命定之人认错也就罢了,连借命之人也认错!

  刘页?

  刘个屁的页!

  他语气很恶劣:“找我什么事。”

  堂翊见他似乎很不喜欢自己,有点尴尬,但今天他是有事来求人的,于是态度十分诚恳。

  他苦笑着说:“大师,我是因为孟栖的事过来的。”

  初随冷哼:“为了他?别说笑了,我看你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的命从哪儿抢来的,你心知肚明,有我在,抢了的你就得还回来!”

  堂翊惊喜:“您看出来了?”

  初随瞅他,一脸纳闷,怎么回事,跟预想中的反应不太一样。这时候不应该放狠话吗?

  紧接着,堂翊道:“……我是前不久才知道的,我爷爷和爸爸背着我给我借命换命,他们说,小时候有个邻村的女孩儿也把命换给了我,这一次,换的是孟栖的命。”

  初随神色冰冷:“你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的。”

  堂翊面色灰败,他低低垂着头,精神不太足,比起孟栖,他更像被借命的那个人。

  他自嘲:“是啊,我知道,可我却无能为力。”

  “我想让大师帮帮我。”

  初随看他:“你不想伤害我徒儿,想把命还给他?”

  堂翊慎重点头。

  “那你就会死的。”初随说话可一点儿也不委婉。

  堂翊抿了抿唇:“我本来早就该死了,多活了这么多年,还连累孟栖,是我对不起他。”

  初随眯起眼睛打量男生。

  他一时分不清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堂翊抬起头,忽然上前一步,握住初随的手:“大师,我希望你别告诉孟栖这些事,我不想让他讨厌我,虽然是我对不起他。”

  初随颇为无情:“为什么不告诉他,他现在可是以为一个刘页的男人是借他命的人。”

  “算我求你。”堂翊很卑微。

  “你喜欢我徒儿,是吧?”初随不喜欢别人碰他,把手抽出来,嫌弃地在衣服上蹭。

  还没等他蹭完,手腕就被一股力量握住了,熟悉的气息弥漫在他的周身,将他包裹。

  初随惊喜地回头!

  果不其然,老攻就站在自己身后,身边还提着一个黑色行李箱,初随直接熊抱过去。

  “你终于来了!”

  他眼角眼尾都浸着喜悦。

  刘城是个壮实的汉子,身高一米九,身材魁梧,但又不是四肢发达的那种类型,他身材比例很好,有健身房还请他去做过健身教练。

  但他做了一星期就没去了。

  因为那些健身的女孩总是想揩他的油,他不喜欢。

  刘城搂着怀里的人儿,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刚才他从出口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媳妇儿,只是,媳妇儿面前还有一个帅气的男生。

  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他心里顿时一紧,想也没想,行动就比脑子快一步,大步走了过来,这时才松了口气。

  堂翊看着这一幕。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初随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喜欢自家老攻,巴不得长在他身上挂着。抱了好一会儿,他才算满足,有些不舍地松开了他。

  他注意力再次回到堂翊的身上,瞥到了那枚扳指,指了指:“那东西也是他们给你的?”

  堂翊低头看了眼:“嗯。”

  “取了吧。”初随说。

  堂翊无奈:“我试过,取不下来,这扳指是一层幻影,碰不到,也没办法取下来。”

  初随走过去,随手在他手背点了两下,堂翊感觉有一股电从他手背穿过,中指指尖刺疼了下,等再回过神,那枚扳指已经消失了。

  “蛊惑人的东西。”初随轻哼。

  此刻的初随并不知道,他徒儿就是凭这枚扳指,才将堂翊错认成命定对象的。

  他只是看出这扳指有点以假乱真的名堂,这才顺便破解。

  “我记得你们快开学了。”初随想起了这回事,便说:“……这段时间先别回你爷爷那儿,找个地方躲着,明天我再过来找你。”

  “今天晚上……”

  “放心吧,他们没那么多精力,今晚上才摆了一道,下一道最快也是三天后了。”

  初随这么说着。

  像他们那种走歪门邪道德的,本来就容易损身损道,要这么连着来两次,怕是不想活了。

  堂翊松了口气:“好的。”

  他想了想,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回到舅舅的别墅。说实话,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这个舅舅,可这时候,却又不得不留在这儿。

  帝王命格。

  多好的命啊。

  堂翊自嘲。

  也许跟舅舅沾上一些紫气,自己的命就会损耗得越快,同时,卞道士他们也会有顾忌。

  堂翊回了别墅房间。

  洗完澡后,堂翊赤着身体从浴室里走出来,打开衣橱,在瞥到某件T恤时他愣了一下。

  随即眼神温柔了许多。

  那是上次孟栖穿过的T恤,很普通的款式。那次孟栖第一次来舅舅家,却被鱼缸的水溅湿衣服,所以上楼换衣服,当时换的就是这一件,多巧啊,T恤背后还有圆珠笔划过的痕迹,没人知道它的故事。

  高二的时候。

  学校组织过一场篮球赛。

  浴室里,少年刚打完球,身上满是汗水,洗完澡后,他随手把脏T恤扔进了垃圾桶里。

  堂翊惊愕问:“怎么扔了?”

  孟栖耸肩:“脏了。我刚看到后面好像有圆珠笔划的痕迹,这东西是洗不掉的,算了,我也不缺这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有某个男生将他扔掉的T恤捡了起来,洗干净,然后放在衣橱里。

  那段时间他常住舅舅这儿,所以便也把衣橱里常穿的衣服带了过来,这件T恤也在其中。

  其实,上次看见孟栖随手就挑中这件T恤时,他心脏跟打鼓似的,生怕孟栖发现什么。

  还好,他什么都没发现。

  没发现他龌蹉的心思。

  堂翊站在衣橱前,手掌触摸着这件T恤,脑袋贴上去,深深嗅了一口气,这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少年的味道,是他贪婪又得不到的。

  他发了疯渴望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撩了失忆大佬后》求收藏呀

  _(:з」∠)_

  浪到飞起明星受x扛摄影机的沉默攻(受的老板,娱乐公司董事长)

  感谢【不知道叫啥】灌溉的5瓶营养液。

第二十章

  邱渡坐在办公桌后面, 翻阅底下呈上来的这两天的报表,半分钟过去了, 他动作也没有丝毫变化, 三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他终于动了动, 给秘书打了个内线电话:“你过来一趟。”

  秘书战战兢兢, 以为自己的工作出了差错, 她站在办公室门口, 整理了着装,深呼吸一口。

  “叩叩叩!”

  她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办公室的落地窗是透明的, 一眼望出去, 底下车流、路人都能收入眼底, 他收回视线。

  秘书心里紧张得直打鼓。

  “天陈最近在做什么?”邱渡手指转着钢笔。

  天陈是他们公司的企宣总监,当初邱渡让他多照顾陆皓月一点, 之后就没怎么管了。

  后来听说, 陆皓月经常换经纪人, 邱渡任由他折腾。

  绯闻那件事, 当初他没怎么在意, 那些娱乐媒体挖不出大料,就喜欢捕风捉影,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知道陆皓月是邱渡带进来的这件事, 然后就开始写通稿,什么男朋友,什么包养, 乱七八糟的,邱渡懒得去搭理。

  天陈跟他提过这事儿。

  还说,是陆皓月自己爆料出去的,还让媒体大肆宣扬。

  邱渡当时没什么反应。

  他对陆皓月宽容,是因为陆皓月的哥哥陆星辰,这些年,邱渡基本跟陆皓月没怎么走近,但陆皓月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明目张胆地说喜欢他,还说他会比哥哥更爱他。

  邱渡捏了捏眉头。

  秘书愣了下,连忙汇报:“……总监最近在忙着带一帮练习生,说里面有几个好苗子。”

  “你跟他说,让他用官方号澄清一下陆皓月和我的事情。”邱渡声音有点漫不经心。

  秘书惊愕:“……什么事情?”

  邱渡放下笔,随意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小秘书:“男朋友,包养,类似这样的绯闻。”

  “哦哦好的。”

  秘书表情十分严肃。

  其实心里早就有惊雷炸开了,噼里啪啦的!大瓜啊,大家都以为陆皓月是邱总养的小情人,毕竟优待、走后门,随便换经纪人,无论出了什么事,公司无条件为他洗白,就连一线明星,公司都做不到这种地步!

  所以这是闹掰了?

  还是说邱总有了新欢?

  邱渡瞥了眼自己的秘书,见她表面老老实实答应,那眼珠子转得贼快,八卦的气息隐隐蔓延开来,他眯了眯眼睛,慵懒开口:“让天陈把之前造谣诽谤的媒体收集好,名单交给我,再帮忙联系律师所。”

  秘书下巴差点掉了:“啊?”

  邱渡问:“记下来没有?”

  “记,记下了!”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粗重的黑眼眶,一本正经。

  这瓜好像更大了!

  邱总跟陆皓月不是那种关系?!

  “行,你先出去吧,等有事我再叫你。”邱渡挥了挥手。

  秘书同手同脚出了办公室。

  邱总跟陆皓月不是那种关系的消息在一个小时内,瞬间传遍了整个公司,有人暗暗窃喜,称自己终于有机会了,有人对此毫不意外,说早就感觉邱总对陆皓月不是那种意思。

  等秘书出去后。

  邱渡低头看着报表。

  半响后,他取下了工作时才会戴上的金丝边框眼睛,疲惫地揉了揉鼻梁,闭眼休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名堂。

  以前分明不介意这些绯闻,可现在……好像又有点介意了,像是做给某人看的。

  他邱渡居然也这么幼稚。

  他整理好自己的思绪,集中精神,开始认真看报表,一天就这样忙忙碌碌过去了。

  晚上有个饭局,邱渡跟合作方见面,双方都聊的很愉快,吃完饭,合作方说要请邱渡去个地方放松放松,同行几个人都去。

  邱渡委婉地拒绝了。

  合作方哈哈大笑:“我说邱总,家里又没有娇妻管着,男人嘛,适当放松放松自己,不是什么大事儿,会所那块我有熟人……”

  邱渡含蓄又不失礼:“方总说笑了,邱某只是想回去多睡会儿,这几日都没闭过眼。”

  “邱总可真是青年才俊,今年也才二十九吧?”合作方爽爽朗朗,倒也不强求人,只说:“……像你这个年龄,能做到如今这番成就,方某实在佩服,合作愉快啊!”

  “合作愉快。”邱渡微笑。

  彼此又握了个手,方总带着其他人热热闹闹走了,邱渡喝了点酒,随手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一边走一边掏手机,正想叫个代驾,因为他和助理都喝了酒。

  “邱哥?”明亮的声音响起。

  邱渡顿了下,侧过头,就看见了路灯下朝他笑的少年,他恍了下神,半响没反应。

  “哎?孟栖,那是你认识的人吗?好帅啊。”

  “对呀对呀,咱们这不是要去KTV吗,你把他叫上呗,多热闹,大家肯定玩得尽兴。”

  几个女生一看见邱渡就眼睛放光,她们刚才听见孟栖在喊那个男人的名字,不由扯了扯孟栖的衣角,嘻嘻哈哈怂恿他。

  孟栖皱眉:“他很忙……”

  “嘿,孟栖,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刚才我们可都看到了,你朋友正好应酬完。”

  孟栖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他回头,不耐烦地喊:“黄都都,你他妈上个厕所掉茅坑里了?再不走我就不管了!”

  “哎!老大!我来了!”黄都都听出了孟栖语气的不耐烦,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孟栖嘴角抽了抽,微叹一口气。

  这两天不是开学吗,他刚回到学校没多久,就被黄都都粘上了,嘻嘻哈哈地说要换宿舍,等过两天,这通知应该就能批下来了。

  孟栖骂他:“我说你还真是跟屁虫转世吗?!”

  黄都都一脸无辜:“我不是啊,我就是觉得,老大你在这儿,这儿肯定是最安全的。”

  “再说,我还要跟你学本事呢,住那么远,怎么学。放心吧老大,我不会打扰你的,早餐我负责,午餐我负责,打水我也负责!”

  黄都都拍拍胸脯:“全包我身上!”

  孟栖:“……”

  所以回校后,他就莫名多了个小弟,而且这小弟走哪儿都爱吹嘘自己的老大多么牛!

  当然,根本没人信。

  今天这次聚餐,就是黄都都求他来的,说有个朋友听他说孟栖很厉害,恰好女朋友遇到了点邪门的事,想请他帮忙看看。

  孟栖被黄都都烦得不清净,便答应帮忙看看。

  黄都都高兴得找不着北。

  孟栖到了包厢,这才看到来了五六个人,他看向黄都都。

  黄都都解释:“他们只是对你比较好奇,所以跟过来看看,你放心,他们都是我朋友。”

  孟栖淡淡瞥了一圈。

  这一群人是个什么德性,他大概也了然了,不是染黄毛,就是染紫毛,还有纹青龙的。

  他啧啧两声,坐了下来。孟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黄都都之前把他堵在巷子里时,妥妥一个社会败类小青年。

  他的朋友,孟栖还能指望是些好学生吗?

  所以他并不惊讶。

  有个男生看了看孟栖,眼神有些轻蔑:“我说黄都都,你吹牛起码也得有点技术含量啊,就这,他能看见鬼?还能把鬼打得魂飞魄散?老子就不该相信你这张破嘴!”

  “刘浩你什么意思!”黄都都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指着男生:“……老子也没让你过来,是你自己跟过来的,不信就给我滚蛋!”

  转头,对孟栖立马换上笑脸:“老大你别生气,这人我不认识,就是一个老鼠渣而已。”

  孟栖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

  男生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你不是说他很厉害很牛逼吗?行,你让他给我算算命,算不准,你们俩今晚一个也别想出这个门,除非从我的□□钻过去,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

  “刘浩你他妈……”黄都都重重拍了下桌子,怒气冲天。

  下一秒,旁边的孟栖就把黄都都摁下了,掀开眼皮:“如果我算准了,你打算怎么做?”

  刘浩冷笑,环视一圈包厢,这里有男有女,都是他们这一伙经常一起吃火锅的朋友。

  他一字一句:“你要是算准了,我把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孟栖眨了眨眼。

  他懒懒往沙发背一靠:“那就算了,我可不想坐牢。”

  刘浩:“……”

  他轻蔑看着孟栖:“怂了吧?怂了就直接钻爸爸的裆!看在黄都都的面子上,我允许你可以抬头,看看爸爸这座高山多么宏伟!”

  “哈哈哈哈哈!!!”

  “刘浩你这个逗比,这儿还有女生在呢,别他妈……呃黄都都,我不是那个意思。”

  有个刺猬头也在笑,他跟黄都都的关系还算可以,见黄都都冷冷看向他,顿时闭上了嘴。

  孟栖表情始终淡淡的。

  等大家都笑够了,他才抬眼看向那个嚣张的青年,刘浩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孟栖收回视线,慢慢说道:“今晚你有血光之灾。”

  刘浩脸色铁青。

  包厢里的几个男生女生先是愣了下,然后爆发出轰天大笑,甚至还有个男生笑得直拍沙发。

  黄都都有点郁闷,他瞅了瞅旁边的孟栖,凑过去小声问:“老大,你刚才是瞎说的吗?”

  刚才老大这句话很像那种天桥下江湖骗子说的话诶,本来黄都都是十分相信老大的,毕竟老大救了他们一家,那天老大的本事,他可是亲眼看到的,做不得假。

  他怀疑老大在整刘浩。

  “你觉得我像瞎说吗?”孟栖凑近黄都都,认真地问。

  黄都都眨了眨眼。

  包厢里热热闹闹的,基本都是那群小男女在喝酒,刘浩来找了茬,自然是不可能放过孟栖的,他正想说要是今天自己没有血光之灾,那明天早上,你就得钻我的裆!

  还没开口,包厢门开了。

  一个小青年走了进来,他手臂上同样纹着青龙,神色散漫,相对于包厢里这群轻浮的小崽子而言,他才像是隐藏在黑暗里的豹子。

  黄都都松了口气,小声告诉旁边的孟栖:“这是郑洪,今晚就是他拜托我请你来的。”

  孟栖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这个叫郑洪的青年一出现,包厢里就安静了许多,大家收敛了些,没再嘻嘻哈哈打闹。

  郑洪走到空沙发随意坐下。

  他看了眼孟栖,开门见山:“我女朋友不肯过来,今天就算了,这顿就当我请客。”

  黄都都怔了下:“不来了?”

  郑洪:“嗯。”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有些失望,本来都抱着看黄都都的老大跳大绳闹笑话的心思过来的,现在看不到了,不免就有点性质缺缺。

  郑洪慢慢说:“今天我请客,你们可以尽情玩儿。”

  “真的?那我们去KTV吧,我好久没唱歌了!”

  “好啊好啊。”

  “走吧,现在就订,要是晚了说不定就没地儿了。”

  “黄都都,你小子可别溜啊,还有,把你老大也带上,今儿咱们第一次见面,就当是见面仪式哈哈,我们可得欢迎欢迎。”

  黄都都懒得搭理他们。

  他正想跟郑洪说改天再过来,KTV就免了,他老大忙着呢。就听见旁边的老大笑着说:“好啊。”

  黄都都一时摸不准老大在想什么。

  那群小男女都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居然接受了,但也只是嗤笑了声,对他十分不屑。

  郑洪笑了笑:“走吧。”

  刘浩跟着往包厢门口走,从孟栖身边走过时,冷笑:“等着明天过来钻我的胯吧!”

  孟栖微笑:“记得提头来见。”

  走到包厢门口的一众人等脚下踉跄了下,惊愕地回头,对孟栖的勇气那是大写的佩服!

  牛!

  这是真牛!

  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犟!

  黄都都出了包厢,忽然说想去上厕所,让孟栖等他一会儿。

  一伙人走到马路边,孟栖本来还挺无聊的,无意间瞥见了旁边高级会所出来的一伙人。

  其中一个身影很熟悉。

  他是第一次见到邱渡跟别人在外面谈工作的模样,孟栖眨了眨眼,邱渡穿着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英俊逼人,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跟人谈论时,不卑不亢,语气娴熟的同时又带着疏离,礼貌地跟对方握手。

  孟栖安静地看了半响。

  他想,真帅啊,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更何况,这还是拥有帝王命格的邱渡,身材比例完美,肩宽腰窄,体格健魄,线条流畅又充满了阳刚之气。

  光是侧脸的轮廓。

  都是这么的完美无瑕。

  男人送走了合作方,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收敛了起来,恢复淡漠,然后随意脱下西装外套,扯了扯领带,神色间依旧冷淡。

  他往路边走来。

  低头似乎正要打电话。

  鬼事神差的,孟栖在那一刻张口喊了他:“邱哥?”

  然后他看到男人转过头,眼睛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听到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话语,还有怂恿的话,孟栖脸上的笑慢慢收敛,变成漫不经心。

  尤其在他找借口说邱渡很忙时,女生却故意说人家刚应酬完,现在有的是时间的时候。

  所以他不耐烦回头喊黄都都。

  黄都都见老大脸色不太好,还以为是自己去久了,忙道歉:“老大,我下次一定争取在两分钟解决,我我我……我不洗手了!”

  孟栖:“……”

  他薄唇微启:“傻逼。”

  黄都都摸了摸脑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又被骂了。

  邱渡眼里隐隐有笑意。

  就在这时,马路边忽然传来尖锐的刹车声,同时伴随着凄惨的叫喊声,这声音挺熟悉。

  当看清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惊恐不已地看向孟栖。

  孟栖挑了挑眉。

  只见之前一直挑衅他的那个叫刘浩的小青年躺在血泊里,他的腿被压在汽车的轮子下……

  刘浩脸色惨白。

  疼痛让他差点晕厥过去。

第二十一章

  黄都都瞪大了眼睛, 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崇拜地看向孟栖:“老大……你也太厉害了!”

  原来血光之灾不是说说而已!

  孟栖撇了撇嘴,淡淡看向车轮下凄惨嚎叫的青年,周围人惊恐的目光, 他恍若未觉。

  其中一个小青年虽然害怕,但还是忍不住怪起孟栖来:“你他妈这样有意思吗?!你明知道他有血光之灾, 会被车轮压, 你居然也不提醒,就这么看着,就为了验证你说的是对的?大家先前都是开玩笑, 你何必那么认真?!这可是一条人命!”

  孟栖瞥向他, 冷笑:“我觉得我已经够仁慈了。”

  黄都都也气炸了:“有毛病吧你!老大明明提醒他了, 说他今晚有血光之灾, 是他自己不行, 还放话说,明早上钻他的胯!”

  “我看就是活该!”

  “你们几个也别马后炮, 小心我老大再掐指一算, 你们几个今晚全部都有血光之灾!”

  黄都都气得胡言乱语。

  而那群青年男女里,除了这个小青年一脸义愤填膺, 其他人都有些惊恐地望着孟栖。

  谁都不敢上前说话。

  他们只觉得心里发毛,甚至觉得孟栖是真的很神,惹了他,恐怕自己是没好下场的。

  于是纷纷后退几步。

  此次聚会的主人公,也就是郑洪, 从头到尾他都没说话,只是神情若有所思地看向孟栖。

  听到两方人马互不相让。

  郑洪皱起眉头:“行了行了,你们是想让浩子流血身亡吗,赶紧打120,叫救护车来。”

  那群小青年立马闭嘴了。

  孟栖的视线在郑洪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这个青年看似漫不经心,但这群小青年却莫名对他很是畏惧,看来这个人没这么简单。

  郑洪转过头,与他视线对上,十分自然地颔首冲他笑了笑。

  “今晚几个兄弟不懂事,改天我让他们过来赔罪。”

  孟栖看他:“算了。”

  郑洪失笑:“怎么能算了,放心,兄弟几个就是嘴碎了点,其实人不坏,你别担心。”

  “随便吧。”

  郑洪笑笑没说话了。

  孟栖两手插兜,微微垂眸,盯着地面若有所思。

  今晚的前因后果,他忽然有了眉目,就像眼前的一层黑雾被拨开,瞬间清明了起来。

  郑洪有求于他。

  可是对他又心存怀疑。

  所以这群小青年其实是他丢出来的牌吧?还有那个刘浩,啧啧,也算是倒霉了,他要是信孟栖的话,说不定这个灾是能破解的。

  孟栖不是良善之人。

  人家都骂骂咧咧各种侮辱他了,还让他钻什么胯,他可不觉得这群人是在开玩笑。

  反而是真的想羞辱他。

  所以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他们咎由自取。

  那群小青年手忙脚乱地扶刘浩,有个女孩在打电话,声音哽咽,大家都没多少经验。

  孟栖收回了视线。

  他看向路边一直安静观察这边情况的邱渡,抬脚就想过去。谁知有个女孩挡在他面前。

  孟栖皱起了眉头,正要说话,女孩子就哭哭啼啼说道:“大师,对不起,是我哥错了,他不应该这样对你,求求你救救他吧!”

  “你哥?”

  “刘浩就是我哥,我叫刘美美。对不起,我给他道歉呜呜呜……我哥他流了好多血。”

  “刚才顶嘴你的那个男的是我男朋友,大师你别介意,他是个神经病,我们给你道歉!”

  孟栖面无表情后退两步。

  “救护车来了。”

  刘美美泪眼朦胧地回头,就看见救护车来了,但她并没有让开,反而抓紧了孟栖的手腕。

  孟栖深呼吸一口气:“松开。”

  刘美美越抓越紧,还在哭:“大师,你救救我哥,求求你把他身上的诅咒解开吧!”

  孟栖:“……”

  孟栖正想说自己没这个本事,还没开口,就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他往后,一道黑影挡在他面前。

  入目的是男人宽阔的后背。

  邱渡冷冷淡淡地看着女孩:“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救死扶伤,那是医生的事情。”

  女孩怔怔看着男人。

  她脸上的浓妆已经被眼泪哭花了,黑色劣质睫毛膏糊成一团,被她抬手抹了两下。

  像个熊猫眼。

  看到英俊挺拔的男人,刘美美怔在原地,一时傻了眼,忘了他哥还在身后嚎叫……

  这就是小说中的霸道总裁啊,眼眸漆黑,身材颀长,随意往面前一站,气场立马二米八!

  “能……能加个微信吗?”

  刘美美有点害羞,她蹭了蹭眼角黑糊糊的睫毛膏,手足无措地捏了捏自己的小裙子。

  邱渡:“……”

  孟栖在后面忍俊不禁。

  之前怒怼孟栖的神经病男生脸都气得绿了,可看男人一丝不苟的衬衫,与众不同的气质,以及那程亮的皮鞋,手臂随意搭着的高级定制西装外套,还有那手腕的手表……

  这不是他惹得起的人。

  于是神经病男生冲上来,粗鲁地拉起刘美美的手,没好气:“你他妈少丢人现眼了!”

  男生骂骂咧咧离开。

  一伙人跟着上了救护车。

  孟栖嗅了嗅,闻到了一股酒的味道,凑近了些,他发现是从面前的男人身上传来的。

  邱渡一回头。

  就见少年往他身上凑。

  “……”

  他很淡定:“你在闻什么。”

  “哥,你喝酒了?”孟栖抬头问,他发现这酒还挺好闻的,跟男人气息杂糅在一起。

  “嗯。”

  “现在是要回家了吗?”孟栖看向他的助理,助理脸色红润,显然也是喝了不少酒的。

  “嗯。”

  邱渡没喝多少酒,却觉得今晚的酒有点醉人,他低眸,视线落在少年透着光泽的唇上。

  路灯的光晕笼罩在两人身上。

  “我刚才看你拿手机,是打算叫代驾吗?”孟栖眼瞅着眼前浓郁的紫气,眼睛眨了眨:“……没必要那么麻烦,我可以送你回去。”

  邱渡看着他:“你会开车?”

  孟栖拍拍胸脯,对自己十分有自信:“放心吧哥,我满十八岁了,驾照已经拿到了。”

  说着他上前去扶男人。

  孟栖把男人的一只手臂缠在自己的脖子上,伸手去揽男人的腰,心里不由一阵感慨。

  好舒服的紫气啊!

  邱渡半边身体靠着少年,他没把全身的重量压过去,怕少年承受不住,于是只做做样子。

  他垂眸,落在少年如同蝴蝶展翅似的睫毛上,微微颤抖,还有那白皙的皮肤,红润的薄唇,额头上因为吃力而泛起的小汗珠。

  邱渡转移了视线。

  他扯了扯领口的领带。

  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脑海里,反复都是少年刚才说的那一句话,“我满十八岁了”,少年表达的意思可能不是那个意思,可邱渡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他甚至已经想到了某个禁止画面。

  他想,自己可能真的醉了。

  黄都都见老大一系列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由傻眼了,结巴:“老……老大,你这就走了?”

  孟栖回头:“还要我送你?”

  “不用不用!”黄都都连忙摆手,看着老大和那个男人上了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孟栖啪嗒关上了车门!

  车上,孟栖一边开车一边瞅副驾驶座的男人,男人虽然醉酒了,面色却十分正常,只脱了外套,拉了拉领带,其他都一丝不苟。

  莫名有股禁欲的感觉。

  “看我做什么?”男人被酒熏染过的低沉的嗓音响起。

  孟栖连忙转回头:“没,就觉得哥挺有男人味儿的。”

  邱渡掀开眼皮:“酒味和汗水味杂糅在一起,这在你眼里是男人味?你喜欢的?”

  空气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前面还好,后面那一句是什么意思?孟栖怎么觉得男人是在调戏他呢?有可能吗?

  “哥……”

  “怎么突然想起叫我哥了?”邱渡目视前方,声音懒散。

  他记得之前,孟栖都是叫他邱哥,几天没见,怎么突然就改口了,虽然叫哥更好听。

  孟栖笑:“就想这么叫呗,哥,你不喜欢?”

  邱渡轻笑:“喜欢。”

  孟栖清咳了一声,手里的方向盘差点打滑了。

  他就是觉得,刚才自己被邱渡无缘无故调戏,怎么也得掰回一局,于是也调戏了回去。

  没想到翻车了。

  这男人还真是不害臊。

  助理在中途下车了,是邱渡允许的,因为助理的家恰好在半路,没必要让人家陪他。

  下车时,孟栖扶着男人下车,可能是后劲来了,邱渡身体有些不稳,意识也有些模糊。

  孟栖吃力地把他扶进客厅。

  他上楼找了一圈,没找到堂翊,于是又下楼:“哥,堂翊怎么不在,是出国了吗?”

  沙发上,邱渡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少年一脸纳闷地走近厨房。

  “什么出国?”他问。

  孟栖给他煮了杯醒酒汤,等温了些,才端过来:“他之前说,家里人要他出国留学,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还以为……”

  “没出国。”邱渡说。

  “啊?”

  “最近跟家里吵了架,离家出走,他没跟你联系?”

  “没有啊。”

  “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孟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看向邱渡,发现邱渡端着醒酒汤一动不动,也没喝。

  反而一直看着他。

  孟栖心里发毛:“你看我做什么?”

  邱渡缓缓闭上眼睛,往沙发背一靠,不说话了。客厅里再次陷入了安静,孟栖摸了摸鼻子。

  回到别墅,邱渡就随意了些,领带早就扯开了,顺便解开了两三颗扣子,多了丝凌乱感。

  孟栖偷偷看了眼。

  视线微微下移,他看见男人腰腹部的衬衫扣子有一颗好像开了,露出了小麦色的肌肤。

  孟栖也没想太多,鬼事神差地凑过去,打算把那颗扣子扣上……天知道他这一刻在想什么!

  手刚碰上扣子。

  沙发上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

  孟栖抬头,与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对上。空气里好像传来了电击般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孟栖懵了,等反应过来,男人的手掌已经覆盖在他手背上,干燥又带着温度。

  男人眼神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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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你在做什么?”

  孟栖想缩回手, 却被男人用力地握住,如此往复两次,他便不动了,脑子有点空白。

  他讷讷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邱渡全身懒散的劲儿过了, 慢悠悠地坐直,手依然没松:“睡着了就可以随便摸吗?”

  孟栖:“……”

  他再次用力缩手。

  却被男人依然紧紧握着。

  “我没。”孟栖底气不足, 却又理不直气也壮:“……我是看你端着醒酒汤, 怕汤撒了。”

  “醒酒汤在这儿?”邱渡握着少年的手往他腰腹部牵引。

  孟栖触碰到那儿的温度,受到了惊吓似的,迅速收回手, 这一次成功摆脱了束缚!

  他瞪大眼睛看着男人。

  邱渡似笑非笑, 之后笑容蔓延得越来越大, 就连胸腔里都传来阵阵震动闷笑的声音。

  孟栖感觉太丢脸了。

  等缓和过来, 邱渡端起醒酒汤, 一口泯下。

  站起来时,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少年绯红的耳朵, 心情很好, 这才慢条斯理上了楼。

  孟栖懊恼地抓自己头发。

  他也觉得郁闷,他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 去帮别人扣扣子做什么,这天气又不冷。

  其次也怪邱渡在他面前太随便,明明平时在外面一丝不苟,最多也就脱个外套什么的,结果到了他面前, 领带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领口扣子也解开了三四颗,锁骨和那鲜红的某部位,敢说不是勾引他不信!

  而且一点儿也没避开他。

  这前后落差太大了。

  人前禁欲。

  人后放浪。

  于是孟栖就糊涂了。

  他不喜欢男人。

  可居然也被勾引了!

  从走廊走过,主卧里隐隐约约响起了水声,那个男人在洗澡,孟栖一本正经打算回卧室。

  “啪嗒!”一声!

  房间里什么东西倒了!

  孟栖愣了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动作已经先一步推开了门,步履匆匆地闯了进去。

  他瞬间脑袋空白……

  只见男人身上只在腰间裹着一条白色浴巾,半跪在地上,黑色头发湿答答地贴在脸上,他皱着眉,一只手还搭在旁边的衣架上……

  衣架已经倒了。

  而在孟栖的眼里,他只看到男人线条流畅的背脊线,以及八块腹肌,完美的人鱼线,男人身上的水珠并没有擦干净,孟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男色居然也让人有点心动。

  有点性感诶。

  那腹肌和胸肌看起来硬邦邦的,有点想摸……孟栖瞪大眼睛,反手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孟栖你他妈在想什么!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浴室门口的冷峻男人还在努力站起,然而这平日很容易的动作,在此刻居然有点困难,孟栖默默瞅了过去。

  好可爱。

  卧槽好想欺负啊。

  男人挣扎着,试着站起来,但都失败了,他皱着眉头,这时候似乎才注意到门口的人。

  他命令道:“扶我起来。”

  孟栖:“……”

  他默默挪着脚步过去。

  当触碰到男人的身体时,孟栖没出息地脸红了,他在心里臭骂自己,并给自己找借口。

  肯定是太羡慕人家的身材,所以才脸红的,绝对是这样!

  他又没忍住……捏了捏。

  果然跟想象中一样,硬邦邦的,是肌肉诶,看来这个男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锻炼过!

  羡慕中又有点嫉妒。

  “你摸我干什么?”男人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孟栖表情木木的,他扶着男人,往床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旁边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

  “掉了。”男人说。

  “嗯?”孟栖一脸疑惑。

  “浴巾掉在地上了。”

  孟栖下意识低头一看,怔了几秒,他小脸爆红,如同熟了的虾,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卧槽……

  这他妈也太刺激了。

  “那,那你捡起……”孟栖声音顿时弱弱的,视线乱转,就是不敢看刚才突然把他吓到的东西。

  可脑子里的画面却很清晰。

  见男人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弯腰捡浴巾,也不遮住,孟栖第一次为他的脸皮震惊。

  没想到邱渡是这样子的!

  空气仿佛静止了,孟栖感觉自己对邱渡所有的印象都开始垮塌,过了几秒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邱渡这是醉了?

  孟栖恍然大悟,可不就是醉了,要不然怎么解释他这奇奇怪怪的举动,孟栖一头黑线。

  好吧,现在他没了负担。

  无视地上那块纯白浴巾,孟栖搂着男人的腰,把人扔在床上,扯过被子把男人盖上。

  他动作可没一点儿温柔。

  “老实睡觉。”叮嘱了这一句,孟栖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谁知他刚走了一步,手腕就被男人拽住了,紧接着,男人用力把他往被窝里一拉!

  孟栖瞪大眼睛。

  下一秒他被被子捂住。

  “你陪我。”男人声音慵懒,还带有一点儿撒娇的意味。

  孟栖心里卧槽卧槽个不停。

  他咳嗽两声,故作一本正经,想到明天起来,男人说不定会尴尬,他决定好好挽回男人的颜面。

  “乖,自己睡。”说着,他就掀开被子,想从里面爬出来。

  然而又被拖了进去。

  男人的手劲很大,扣住少年的手腕很坚定,他甚至耍无赖一样把一只腿搭在少年的腰上。

  孟栖:“……”

  男人刚沐浴完,身上有淡淡的柠檬的香味,再加上靠得这么近,一股股热气包裹了他。

  孟栖恶声恶气:“放下来,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他想推开男人,可推,就得用手,男人没穿衣服,他的手就得触碰到男人的胸膛。

  孟栖也不知道犹豫什么。

  最后咬咬牙,他想,大家都是男人,构造一样,他这么拘束畏畏缩缩像什么男人!

  于是豪气地一推……

  没推动。

  男人低着头盯着他。

  这时候,床头的手机响了,孟栖愣了下,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刚才被男人拉进被窝里,他手机摔在床上,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瞥了眼,上面显示堂翊。

  从入学后,堂翊就没联系过他,孟栖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床上坐起,接通。

  “喂,堂翊……”

  就在这时,他腰上忽然出现了一双手,并且似有似无地抚摸,孟栖剧烈咳嗽了起来!

  对面的堂翊顿了下:“怎么了?”

  孟栖拨开男人的手,迅速离开床,走到窗帘边,冷静下来:“没,刚被水呛到了。”

  堂翊:“嗯。”

  他问道:“你在我舅舅家吗?”

  “对。”

  “别墅密码换了吗,怎么我输入以前的密码,一直提示错误。”堂翊站在别墅外有一会儿了。

  “是吗。”孟栖诧异。

  他之前扶邱渡进来时,好像是人脸识别的,所以进来得很轻松。

  “那我下来给你开门……嗯……”孟栖立马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盯着身后的男人。

  刚才这男人咬他的后颈!

  堂翊察觉到什么,顿了下:“你怎么了?”

  “刚才脚趾踢到了床,有点疼。”

  “慢点,我不急。”

  “嗯。”

  孟栖挂了电话,此刻的他,已经被身后的男人紧紧抱着,男人还在吸吮他的后颈。

  孟栖手肘恶狠狠往后一顶!

  他对邱渡醉酒后的各种举动简直太吃惊了,调戏也就算了,抱着就啃,这是什么习惯?

  “你是色狼吗?”他问。

  “你要去哪儿?”邱渡两只手紧紧扣着少年的腰。

  “下楼。”

  “是我没满足你吗,你就这么急着找别的男人。”邱渡手捏着少年的下巴,逼着他抬头。

  孟栖被迫抬头。

  视野里是落地的玻璃窗。

  而且这玻璃窗是反光的,他看到男人依然未着寸缕,然而气场却逼人,像是抓到了老婆出轨的现场,其中一只手占有欲极强地扣住他腰,他刚动了下,就被男人摁住!

  孟栖:“……”

  暴露狂也就罢了。

  居然还是个神经病!

  “我他妈不是你老婆,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孟栖怒极反笑。

  “楼下的小白脸是谁?”

  “你他妈能不能别疯了!”孟栖被男人控制住,完全动不了,又怎么讲都讲不通,也有点生气:“要你管,你赶紧放开我!”

  男人眼睛瞬间红了起来,嫉妒又愤怒,他冷笑:“好啊,你背着我偷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把小白脸带到家里,我看你是欠……”

  “别闹了。”孟栖无奈。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抱了起来,扔在了床上,男人直接覆盖在他的身上,唇也贴了上来。

  柔软的。

  唇齿相碰撞。

  孟栖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他的两只手被粗鲁地举到了头顶,男人吸吮着他的唇,空气里传来暧昧水渍声。

  孟栖回过神后。

  惊慌失措地去推男人。

  “我今天一定满足你,让你没那个精力去找小白脸。”男人温柔地亲吻他的脖颈。

  “哥,你醒醒!”

  孟栖曲起膝盖打算踢他。

  谁知却被男人直接压了下去,孟栖欲哭无泪,这家伙醉酒太可怕了,居然想犯罪他!

  唇舌被撬开。

  男人强势地霸占进来。

  孟栖想侧过脸躲避,却被男人捏住下巴,逼着他亲吻,孟栖眼眸泛起水光,喘着气。

  男人轻轻柔柔亲他的眼睛。

  在感觉大腿部位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在戳他,孟栖是真的害怕了,大家都是男人,自然明白那是什么,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哥。”

  男人懒懒嗯了声。

  “我有点怕。”孟栖微喘着气,小心翼翼地说道。

  男人冷笑:“既然知道怕,那为什么还要选择背叛我?我有哪一点不如楼下那小白脸?!”

  孟栖吞咽口水:“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邱渡眯起了眼睛。

  “我是孟栖,堂翊的同学。”孟栖见他似乎清醒了些,连忙自报家门。

  “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第二十三章

  就在孟栖以为男人终于清醒了的时候, 男人低头看着他,过了几秒钟,趴着不动了。

  孟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两三分钟后,他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这才知道邱渡就这样睡着了,看来闹够了。

  “……”

  从男人桎梏中艰难钻出来, 孟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得,成破烂了,衬衫因为用力的原因, 两颗扣子落在地板上, 拉链也开了……

  胸口位置也有暧昧痕迹。

  孟栖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小声暗骂了句, 步履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从衣橱里随手拿了件衬衫穿上, 收拾好, 这才下楼给堂翊开门。

  堂翊看着他:“怎么这么久?”

  孟栖含糊回答:“唔,刚睡醒, 就去洗漱了下。”

  堂翊进门, 听见这话笑了:“你这是睡了一下午啊?我就说怎么在学校找不到你。”

  “你找我?”

  堂翊本来都在沙发上坐下了,眼神无意一瞥, 瞬间顿住,视线紧紧盯着孟栖的脖子。

  他状似无意:“你脖子怎么了?”

  孟栖愣了下,这才想起了什么,不由有些懊恼,胸口上有点点痕迹, 脖子岂不是更多?

  他故作镇定:“挠的,你知道,我对芒果过敏,今天忍不住吃了点,就成这样了。”

  “胡闹!”

  堂翊立马起身。

  他凑近孟栖,视线在那红痕的周围扫视了一圈:“吃药了吗?”

  孟栖连忙后退,捂住脖子:“吃了吃了,我又不想找死。”

  堂翊没见过真正的吻痕长什么样,但见过孟栖芒果过敏后的症状,跟这次的很像。

  他便没怎么怀疑。

  但他还是有点担心:“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我看你的情况好像比高中那次要严重得多。”

  孟栖:“……”

  他暗地里骂着邱渡。

  “不用。”

  “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他转移话题:“对了,你之前说要出国留学,最近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但你舅舅说你在离家出走。”

  堂翊自嘲:“如果可以,我真想走得远远的,再也不用看见他们。”

  “出什么事了?”

  孟栖给他倒了一杯水。

  堂翊抿着唇,摇了摇头,这些事他不想跟孟栖说,这种肮脏的、不耻的家事怕脏了他耳朵。

  他慢慢说:“我的确离家出走了,现在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

  “怎么不住你舅舅这儿?”

  堂翊看了看孟栖,说:“……前几天遇到你师傅,他说我的命格不好,说不适合住这儿。”

  “就是那天晚上?”

  孟栖隐隐约约想了起来,那天晚上,师傅带他去屋顶捉了只僵尸耗子,之后他就接到堂翊的电话,语气明显不对劲,像有什么事。

  “嗯,那天见到了。”堂翊也没有否认这件事。

  孟栖纳闷了:“师傅亲口说你的命格不好?”

  堂翊低头喝了一口水:“嗯。”

  “那咱们哥俩也太倒霉了吧,我命不好,你也不好。看来你之前说你小时候算过命,命不好的事儿是真的,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

  他刚从江阴回来那天,第一次来到邱渡的别墅,当时就玩笑似的对堂翊说要不要算命。

  堂翊说,他小时候算过命,说是命不好。

  算多了不好。

  原来他并不是随口一说。

  堂翊嘴角浮现出自嘲的笑容,是啊,当时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命居然是借的别人的命。

  他只是以为命不好。

  就在前几天,孟栖的师傅给他作了一场法事,并且无情地告诉他,他已经把其他命数锁住了,现在他已经没办法去借孟栖的命。

  借的那两根线。

  不久后就得归还回去。

  那时就是他寿命将尽的时候。

  堂翊曾急迫地问:“可以现在立马还回去吗?”

  初随多看了他两眼:“现在暂时还不行,那两条线是谁给你换的,得找到背后的人。”

  “他前两次夺回成功,是因为其中一条线进行到一半,身边又有气运不错的人,另一条线,则是用相机准确地摄出了黑相……”

  “那天他对准的是你吧?可他竟以为你是命定之人,因此没怀疑你,还说是什么刘页。”

  初随冷哼了一声。

  堂翊慢慢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明白孟栖的师傅为什么说得找到背后的那两个人。因为他不愿意让孟栖知道自己是借他命的人,所以更不能站在他面前让他拍照,就算他很想立马还回去,也不是这种方式,他不想看到孟栖失望的眼神。

  这是他最后的卑微。

  堂翊从回忆里回过神,身体放松了许多,他随口问:“我舅舅回来了吗?”

  孟栖眼神飘忽:“嗯。”

  堂翊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也是,这么晚了。”

  提到那个男人。

  孟栖就有点心虚。

  半个小时前,他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下亲得喘不过气,那干燥的手掌漫不经心地游走……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有点热。

  孟栖装模作样喝了口水。

  堂翊要是知道了这事,肯定会很震惊的。孟栖心里想七想八的,眼神飘忽不定,瞥到什么,他顿了下,有点疑惑也有点诧异。

  “你手上的扳指呢?”

  堂翊顿了下,下意识摸了摸那个地方:“……摘了。”

  他画蛇添足似的解释:“就是觉得有点磕手,平时做事也不方便,摘了更省事些。”

  “哦。”

  ——

  第二天清晨,邱渡慢慢醒了过来,刚动了动,身体就传来一股酸痛,他动作顿了顿。

  他坐了起来。

  拧着眉揉了揉太阳穴。

  他掀开被子打算起床,却发现自己未着寸缕,而且某个地方很精神,邱渡再次顿住了。

  他没有裸睡的习惯。

  他皱起了眉头,脑海里开始回忆昨晚的一些片段,他记得,应酬完后他似乎遇见了孟栖,孟栖开车送他回来的,扶他进来……

  然后呢?

  后面发生了什么?

  邱渡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膝盖上面,那里有淤青,应该是磕碰到了,难怪他感觉哪里疼……

  他拿起床上的手机,瞥了眼时间,发现现在是七点半。

  这就是生物钟的好处。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起了床,去了洗漱间,然后穿西装打领带。

  穿衬衫的时候,他对着镜子正在扣最后一颗扣子,有什么画面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邱渡揉了揉太阳穴。

  他慢条斯理系上领带,忽然发现了什么,他走近镜子,眯起眼睛,发现下唇破了点皮。

  邱渡若有所思。

  他下楼时,瞧见餐桌边有两道熟悉的身影,看见堂翊,他下意识蹙眉,他记得自己换密码了。

  堂翊抬头:“舅舅。”

  邱渡敷衍地嗯了声,走到餐桌边坐下,秦姨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了上来,牛奶和寿司。

  邱渡如往常一般用餐。

  他忽然发现,对面的孟栖身体坐得笔直端正,面无表情,视线一接触到他,立马转向其他地方,耳根非常可疑地红了起来。

  “昨晚麻烦你了。”想了想,邱渡慢慢地开口。

  虽然他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可后面他能躺到床上,早上头也没有酒后的疼痛感,可见孟栖应该照顾了他,他是得感谢他。

  至于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这种可能性直接被邱渡排除,他这人一向冷淡克制,就算醉酒,那也一定是安安静静不闹腾的。

  他一直这么以为的。

  孟栖张了张嘴,盯着对面的邱渡看了会儿,男人察觉他的视线,疑惑地用眼神询问他。

  “你不记得了?”

  孟栖憋了半天忍不住问。

  邱渡已经吃完了土司,他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我醉酒后一般都会直接入睡,昨晚是你把我从车上扶下来的吧?”

  “辛苦你了。”

  男人的动作十分优雅。

  孟栖嘴角抽了抽,顿时也没了心理负担,得,他还怕男人今天清醒后会尴尬呢,结果人家对昨晚的事完全不记得了,啧啧啧。

  “不辛苦。”

  他面无表情回道。

  不记得也好。

  免得彼此都尴尬。

  吃完早餐后,邱渡开车去了公司,没多久就拿到了一个新项目剧本,他随意打开了看。

  这是公司新买的影视版权。

  其实昨天邮箱里就收到这份剧本,他大概看了看,是市场比较火的一种类型,适合中年妇女看的题材,什么出轨啊离婚什么的。

  比较现实的一个故事。

  邱渡大概扫了两眼,刚要放下来,就瞥到了一段对话。

  “是我满足不了你吗,你居然背着我偷偷找小白脸!”

  “你放开我!”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

  邱渡眯起眼睛,他盯着这段对话多看了几分钟,感觉有点熟悉,但也没想太多。

  于是继续忙其他事了。

  此刻的孟栖正站在洗手间里,他撩起了T恤,镜子里的少年面无表情,只看他胸口、锁骨都有小草莓,脖子上也密密麻麻都是。

  他怕彼此尴尬。

  早上特意抹了粉底液。

  别问他一个大男生怎么会有粉底液的,他早上六点起床,做了一晚上不可描述的梦,顿时睡不着了,于是爬起来出去跑了两圈。

  结果周围晨跑的小姐姐都害羞地瞅着他,还偷笑。

  孟栖摸了摸脖子。

  这才意识到上面有什么。

  于是他一个大男生只好去化妆品店买了粉底液,天知道他多尴尬,店员还捂嘴偷偷地笑。

  孟栖:“……”

  他不可能夏天戴围巾的。

  而且,今天下午他还有课,这一脖子的草莓要是被老师看见了,他不被赶出来才怪!

  于是他忍辱负重抹上。

  想到今早上男人的平静反应,孟栖心里莫名来气,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这就算了?

  咋滴!

  男人非礼男人就不是非礼了?!

  臭渣男!

  没准就是装的!

第二十四章

  下午有课, 孟栖回到了学校。

  他本来就是住校的,开学几天,他都待在学校。

  昨天晚上碰见邱渡,纯属是巧合, 而且,当时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想沾沾紫气。

  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

  回学校那天, 他从操场边走过的时候,一个篮球速度极快地从他脑门前飞过,带着一阵疾风, 过了好几秒, 他才回过神来!

  后来去浴室洗澡。

  偏偏到他就给停水了。

  若是前世, 孟栖还能认为是巧合, 是自己倒霉, 现在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缺紫气了。

  还是得多蹭蹭。

  要不然邱渡找代驾的时候,他也不会那么积极主动表示自己会开车, 可以送他回去。

  孟栖回到宿舍。

  发现气氛有点怪怪的。

  像是察觉到什么, 他往自己的床上望了一眼,上面有水渍, 不算新鲜,都浸下去了。

  孟栖面色淡淡。

  他扫视了一圈几个室友。

  于英俊躺在床上打游戏,戴着耳机,嘴里哼着歌。他喜欢打篮球,个子有一米九, 女朋友是隔壁大学的,性格是属于爽朗类型,平时大家有忙,他都特别热情地帮助。

  许政性格木讷。

  每天都默默地看书。

  另外一个室友叫曹金闻,不太喜欢跟室友打交道,只跟他以前高中的那几个同学一起玩儿。

  孟栖不太喜欢跟他说话。

  曹金闻给他的感觉不太好,有时候两人恰好从门口经过,他本来要后退一步让开,让曹金闻先进来,而曹金闻却不管不顾,还没等他退后,就十分不客气撞开了他。

  然后直接走了。

  也不会说对不起。

  也是,他是故意的,怎么可能说对不起。

  孟栖也不知道曹金闻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直到后来,他听于英俊不屑地说,那家伙背后到处说他的坏话,还说他搞大了某个女生的肚子,那女生这几天都在哭。

  孟栖特别无语。

  造谣原来是不需要成本的。

  于英俊安慰他说:“你不用管他,他就是嫉妒你。”

  孟栖郁闷了:“我有什么值得他嫉妒的?”

  于英俊笑着拍他的肩:“你可能不知道,你的一双运动鞋,他得兼职半年才能挣到。”

  “他那人有点仇富,而且自尊心挺强的,大一的时候我不是给你们带过早餐吗,没要钱,他就给我甩脸子了,说我看不起他。”

  “啧啧,我当时就懵了。”

  大家同住在一个宿舍里,每□□夕相处,总是避免不了见面。

  有时候,孟栖躺在床上玩游戏,曹金闻就会阴阳怪气,说脏话,那张脸半年都没见笑过。

  孟栖就当没听见。

  他是没闲心计较这些的。

  前世,孟栖的脾气和人缘算好的,看见床上有水渍,也没想太多,于英俊说,曹金闻昨晚上在他床边洗脚,端水的时候脚滑了。

  前世的孟栖懒得说曹金闻,当天晚上直接住堂翊宿舍了。

  第二天让管家把床单换了,他这才重新住了进来,他记得,当时的曹金闻脸色很难看。

  孟栖觉得纳闷。

  我他妈都没骂你一句,你自己还委屈上了,怎么,还是我的错了?

  换宿舍这件事没必要,毕竟其他两个舍友还是挺不错的,于英俊性格爽朗大方,许政默默看书,有时候他们缺了笔记,许政会把笔记借给他们,感冒时也记得买药回来。

  所以孟栖就没换宿舍。

  可现在,孟栖望着自己床上那一滩深色的水渍,想到那是曹金闻的洗脚水,他脸色沉了下来。

  他自嘲地想。

  自己以前脾气可真好。

  连臭老鼠都敢随便欺负他了。

  “谁弄的?”孟栖走到自己床边,扯了扯那床单。

  他声音平平淡淡的,看似漫不经心散散漫漫。

  于英俊刚打完一局游戏,应该是输了,他懊恼地一把扯下耳机,嘴里骂骂咧咧的。

  把队友骂了个底朝天。

  听见孟栖的话,他视线往床单上瞥了眼,下意识转向对面上铺正在装睡的曹金闻。

  于英俊坐起来:“昨晚上你不在,曹金闻坐你凳子上洗脚,脚滑,一盆水就泼上去了。”

  “是吗。”

  孟栖掀开眼皮。

  学校宿舍有两人间、四人间、六人间,当初孟栖的父母让他回家里住,孟栖说懒得来回跑。

  本来说住两人间的,但两人间已经安排满了,他父母就打算多交点钱,让学校通融通融,孟栖觉得不合适,就说四人间也行。

  他没那么娇气。

  “那他这准头还挺准的啊。”孟栖踩在栏杆上,把床单和被褥都扯了下来,嘲讽地说。

  “我床在上面,他都能一盆洗脚水泼上去,啧啧,我怎么觉得这件事这么好笑呢?”

  孟栖笑容慢慢收敛。

  “当我傻子吗?”他一字一句,声音逐渐变得冰冷。

  就连一心沉迷诗书的许政都抬起了头,诧异地看着孟栖,觉得今天的孟栖有点不对劲。

  于英俊早就看曹金闻不顺眼了,但看孟栖脾气好,又不计较,他个旁观者就没管了。

  但今天孟栖好像有点不一样。

  于英俊来了兴致:“可不就是,我她妈昨晚就像是看拙劣的表演一样,老三,你是不知道,他那盆水分明是冲着你床泼去的!”

  “我揍了他一顿,不信你上去扒开他被子,他嘴角还肿着呢。”于英俊说起这件事就气,他跟孟栖关系还不错,见曹金闻这么明目张胆,他看不过,直接上去干了。

  这事他原本没打算跟孟栖说,怕他心里有负担。

  但现在不一样了,于英俊发现孟栖脸色沉沉,似乎很生气,他也就没什么顾及了。

  昨晚许政打算帮孟栖把床单换了,于英俊不让,还说,就得让老三看见这王八蛋什么狗样子,他脾气好,免得又一句算了就完事。

  看来效果还不错。

  老三终于还是爆发了小宇宙。

  听到于英俊说已经揍了曹金闻一顿,他愣了下,说实话,他以前不知道这回事。

  他笑着说:“谢了。”

  于英俊拍拍胸膛:“嗐,怎么哥俩什么关系,我就是看不惯你脾气好,老三,说真的,你这脾气太软了,是个人都能欺负你。”

  孟栖自嘲地笑笑。

  他摇了摇头:“我只是懒得跟人计较罢了,但现在来看,确实怂包,我自己都没眼看。”

  老天要他重生,就是为了让他看清前世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失败。

  什么宽容。

  什么大度。

  都他妈喂狗吧。

  他孟栖容不得任何人欺负!

  曹金闻将于英俊和孟栖的对话听进耳里,心里冷笑了声。

  孟栖就是个软蛋,他敢跟自己起争执吗?他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优秀又礼貌,奖学金拿到手软,在学校为人处世就得顾及面子,他们那一类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打架斗殴作弊这种事,他孟栖敢吗?!

  曹金闻心里不屑。

  他摸了摸嘴角,嘶了声,心里骂着于英俊,跟他有什么几把事,人当事人都没说话,他一条狗,就学会巴结了,真不要脸的东西!

  “哗啦!”一声!

  曹金闻全身冰凉凉的。

  他惊恐地坐了起来,被冰凉的水浇了个透心凉,好半天,曹金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一盆水泼在了床上,他整个人包括床都湿透了。

  曹金闻脸色铁青:“孟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孟栖微笑:“知道啊。”

  “我在欣赏一条落水狗。”他随手把盆子扔在一边。

  曹金闻气得说不出话,他捏紧了拳头,直接跳下来,拳头就要砸下来,可孟栖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他顺手拿起旁边桌上的台灯,挡了一下,曹金闻拳头砸在台灯上!

  台灯的灯罩裂成好几块儿。

  曹金闻感觉整条手臂都要断了,他脸色惨白,瞪着孟栖,忽然十分得意地笑了。

  “孟栖,你活不了多久了,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孟栖瞳孔聚缩。

  他一把抓住曹金闻领子。

  “你说什么……”他心脏扑通跳了下,紧紧盯着曹金闻。

  “我说,你活不久了!像你这样令人作呕的伪君子,专门搞大女生肚子的渣男,仗着几个钱就为所欲为的富二代,就得受这样的惩罚,你他妈全家都不得好死!”

  曹金闻疯了似的狂笑,他眼里的快意和得意,都被孟栖看在眼里,孟栖一动不动。

  于英俊惊呆了。

  他没想到一向只会背后阴阳怪气的曹金闻居然能说出这些话,他这是在诅咒老三吗!

  他愤怒了:“曹金闻,你还算不算男人,有什么矛盾,直接解决就是了,扯到家人有意思吗?你还诅咒别人,你也不怕遭报应!”

  曹金闻瞥他:“报应,我这是在做好事,怕什么报应?”

  “砰!”地一声!

  台灯狠狠砸在曹金闻头上!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额头缓缓流下来,曹金闻怔住了,不可置信地摸自己的脸……

  是血。

  “孟栖你……”

  孟栖脸上挂着十分和善的微笑,嘴角微微勾起,右手举起台灯,再次狠狠砸了下去!于英俊瞪大了眼睛。

  许政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张着嘴目瞪口呆。

  孟栖微笑:“是啊,老天怎么可能报应你呢,你善良,你仁慈,老天喜欢你还来不及。”

  “他报应的是我。”

  “我可不就是遭报应了吗!”

  孟栖眼里没了笑,眼睛微红,全是如冰渣一般的冷,他举起台灯,再次想要狠狠砸下去……

  “老三你疯了!”于英俊这时候反应了过来,连忙拽住他的手。

  “你这样下去,会把他砸死的,为了这么一个贱东西,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得!”

  于英俊把他拉得远远的。

  许政呆呆地坐在床上,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孟栖,又看了看曹金闻,一时间不知道该打110还是120,最后还是默默捡起了书。

  110就算了。

  免得把孟栖抓走。

  120也算了。

  曹金闻是咎由自取。

第二十五章

  “你先放开我。”

  于英俊抱着他的腰, 摇头:“那不行,老三,你冷静点,别冲动, 有什么事好好说。”

  他瞅了眼曹金闻:“他那人是个什么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跟他计较那么多干嘛。”

  孟栖深呼吸一口气。

  他现在脑海里浮现出曹金闻方才说的那句话,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可能于英俊只是以为曹金闻在诅咒他家人,可孟栖知道不是。

  曹金闻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他得意又讽刺地说出“你全家人都不得好死”这句话时, 那种快意, 仿佛已经预测到了这种结果。

  这不像是诅咒。

  孟栖闭着眼, 已经冷静许多, 他把手里的台灯随手扔在地上, 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曹金闻捂着额头警惕看他。

  “我有话问他。”孟栖拍了拍于英俊揽住自己腰的手,说:“……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于英俊半信半疑。

  但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真的?”

  “嗯。”

  孟栖淡淡掀起眼皮, 一步步走到曹金闻的面前。

  不知为何, 曹金闻在与孟栖的漆黑眸子对上时,感觉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住了, 他全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警惕问:“你想干嘛?”

  从前的孟栖脾气好,人缘好,他对他一点儿也不畏惧,可这次, 他的感觉有点不太妙。

  孟栖微笑着看他:“解释一下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

  孟栖薄唇微张:““你全家不得好死”这句话,我看你似乎很有把握,难道是我想错了?”

  曹金闻眼神闪躲。

  他嘴里还在逞强,声音大了几个分贝,像是壮胆:“什么什么意思?你听不懂人话吗,我骂人都这样骂的,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孟栖冷笑:“你继续装。”

  而于英俊和许政则有点傻眼,有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难道是他们理解错了?先前曹金闻说那句话难道不是诅咒?听孟栖的意思,这曹金闻似乎还隐瞒着什么,事态好像更严重了。

  孟栖侧头,对旁边的于英俊轻描淡写地说:“兄弟,你把宿舍门关上,免得待会儿惹来宿管。”

  于英俊:“……”

  “放心,出不了人命。”孟栖见他有点犹豫,不由失笑。

  于英俊纠结了几秒钟,还是咬咬牙听孟栖的话把门关上了。他了解孟栖,他不是个胡乱来的人,杀人抛尸什么的,应该不至于。

  曹金闻额头还在流血。

  刚才孟栖那两下,结结实实砸在他脑袋上,破了个口子,顶多轻微脑震荡,死不了人。

  而且孟栖可没手软。

  听到从曹金闻口中吐出的那句话,他差点就失去了理智,方才他是想直接砸死曹金闻的。

  如果上一世,父母的死亡真的是曹金闻的手笔,孟栖说不定真的会下手亲手解决他!

  但现在事情扑朔迷离。

  曹金闻见门关上了,一米九跟个变形金刚似的于英俊堵住了门,他心里顿时慌了。

  他嘴上还在骂人:“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杀人吗?我不就开个玩笑吗,至于这么认真!”

  “都说了是随口一说。”

  “大不了你也骂两句我父母,咱们算扯平了。”

  孟栖垂下眸,手伸进了裤兜里,慢悠悠摸出两张黄色符纸,上面有朱砂绘制的复杂神秘的图案,曹金闻在看到符纸时顿时瞪大眼睛。

  “你,你……”

  孟栖盯着他的眼睛,准确地捕捉到惊恐和慌乱的情绪,忽然笑了:“你这么害怕干嘛。”

  “你他妈想干嘛!”曹金闻恶狠狠地冲他咆哮。

  于英俊见孟栖拿出黄色符纸,肚子里憋着笑,想说你这是搞迷信吗,吓小孩儿的呢。

  但看曹金闻一脸惊慌,他又有点纳闷:“不是吧?”

  许政也觉得奇怪。

  这两张符纸有什么好怕的。

  孟栖微笑,慢悠悠走到曹金闻面前,两只符纸不经意从他眼前晃过,曹金闻连忙躲避。

  他启唇:“你在怕什么?”

  他弯下腰,凑到曹金闻的耳侧漫不经心说:“是不是也有人拿了这样的符纸给你,让你对付我?”

  曹金闻震惊地看着他。

  “很有效果对吗?”孟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曹金闻咬牙:“没那回事!”

  他扭过头,看向其他地方,捂着额头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下,心虚又害怕,孟栖将这些都一一收在眼里,他直接把两张符拍了过去!

  那纸符贴在曹金闻额头上,因为有血的缘故,紧紧贴在一起,曹金闻像见到及其恐怖的东西!

  他害怕地连连后退。

  等了会儿,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曹金闻愤怒地撕下符纸,撕成了好几半扔在地上:“孟栖,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你们全他妈是疯子!”

  他推开孟栖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往门口跑去,于英俊收到孟栖的暗示,便没阻拦,任由曹金闻捂着额头脚步匆匆跑了出去!

  宿舍里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于英俊忍不住问:“老三,你刚才在搞什么名堂?这样……啪地一下贴他脑门上……”

  他还有模有样学了下动作。

  孟栖失笑:“给他驱邪的。”

  于英俊当然不行,他笑骂:“你骗谁呢,就你刚才那两下,我怎么觉得挺好笑的。”

  孟栖眨眼:“等着吧。”

  那两张符只是驱蚊符,如果曹金闻真的对他做过什么,因为心理作用,这两天怕是会过得不太顺心,疑神疑鬼,怀疑他对他做了什么。

  孟栖目的不在此。

  他知道始作俑者是曹金闻背后指使的那个人,而这两天,曹金闻极有可能联系那人。

  所以在众人都没察觉的瞬间,孟栖悄悄放出了纸片人。

  一个擅长跟踪术的纸片人。

  因为下午有课,孟栖走到抽屉边把课本找了出来,整理好,瞥到地上的台灯裂片,他愣了下,然后不紧不慢地拿起扫帚收拾好。

  他看向许政:“这你的台灯吧?对不起哈,刚才没仔细看,等明天我给你赔个新的。”

  许政瞅他,默默点头。

  ——

  下午下课后,孟栖拿着课本悠哉悠哉往宿舍走,纸片人每过十分钟都给他汇报曹金闻的行踪,下午曹金闻在老老实实地上课。

  放学后就跟他以前的高中同学去学校外的烧烤摊了。

  孟栖心里很平静。

  他知道曹金闻心有顾虑。

  从跑道旁边走过时,有两个其他社团的女生从他旁边跑了过去,叽叽喳喳聊什么明星的事。

  孟栖敏锐地听到了陆皓月的名字。

  他脚步顿了下,随手拿出手机,一边走一边看最近的时事新闻,什么洪水、地震、车祸等等,然后又无意间点进了娱乐新闻。

  #陆皓月回应#

  孟栖挑了挑眉,点了进去,大概看了新闻。

  原来,今早上某某娱乐公司官方号发了严肃的通告,说最近有自媒体发布不实谣言,造谣公司董事长与旗下人气艺人陆皓月的关系,这对当事人造成了名誉损失,因此已经对几个媒体发了律师函,并且再三强调,他们董事长与公司艺人无任何瓜葛。

  那通告上还戳了公司的红章。

  半个小时后,公司旗下艺人陆皓月也发了微博回应,称有不少营销号造谣他被包养,都是不实信息,他与公司的董事长只是上下级关系,希望黑粉们以及网民们都能理智点。

  孟栖挑了挑眉。

  他收起了手机,没太在意,一路回到了寝室,发现黄都都也在他们宿舍,正在打游戏。

  听见动静。

  黄都都抬起了头。

  他眼睛一亮,关了游戏:“老大,你课上完了?”

  孟栖懒懒嗯了一声。

  他打算爬上床睡会儿觉,等晚些时候跟师傅打个电话,顺便把曹金闻这事说给他听。

  黄都都连忙拉住他:“老大,昨晚的事儿你忘了?郑哥那里还等着你,让你帮帮忙。”

  孟栖瞥他:“我可没答应。”

  他轻哼:“我这人心比较好,别人让我帮忙,我也乐意。可昨晚你也看见了,你那郑哥他不相信我,还找了几个小弟来试探我。”

  “我脾气不好。”

  “而且也容易记仇。”

  黄都都苦着脸:“可是老大,你之前不是说有功德什么的吗,你有功德就不怕那些人了。”

  孟栖盯着他:“你听谁说的?”

  他可不记得自己对任何人说起过功德这件事。

  黄都都愣了下,挠了挠头:“没说过吗?我怎么记得你说过……就是那天在医院里。”

  孟栖盯着黄都都一眨不眨。

  黄都都缩了下脑袋:“老大,你别那样看着我。”

  “你过来。”

  黄都都犹豫着凑过去。

  紧接着,脑门上就被拍了一张黄符纸,黄都都脑袋一阵晕眩,下一秒钟又清醒了过来。

  孟栖撕下符纸:“行了。”

  他低着头,眼神里也有疑惑,刚才那张符纸是测谎符,而刚才的结果也显示黄都都没撒谎。

  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黄都都虽然不知道老大刚才在干什么,但对老大还是十分相信。

  他又说:“昨天你掐指一算,就算出刘浩有血光之灾,那群人不知道有多震惊,他们昨晚都在向我打听,问你是哪个门派的人。”

  “郑哥也说给你赔礼道歉。”

  孟栖实在困得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行吧,我接受他的道歉,至于帮不帮忙就看心情了。”

  他又不是闲得蛋疼。

  昨天他之所以答应,是觉得那几天好像有点小倒霉,所以打算给自己攒攒功德什么的。

  啧,后来呢。

  跟帝王命格亲了嘴。

  他现在身上还冒着紫气呢。

  先前上课的时候,就有个穿着白裙子的女鬼站在窗外发呆,在看到他从走廊对面慢悠悠走过来时,眼神惊恐,咻地一下不见了。

  孟栖知道是紫气的原因。

  他想,这紫气已经足够让他两天不倒霉了,所以帮别人除恶鬼什么的,还是睡饱了再说。

第二十六章

  两天后, 孟栖看着自己两根冒着黑气的手指,轻轻叹气。

  他不能坐以待毙。

  那天在酒吧里,他得知刘页极有可能是夺走他命数的人,而刘页也恰好在邱渡公司上班。

  于是他给邱渡发微信。

  ——哥, 上次的话还算数吗。

  ——?

  ——就素材采集那事,我最近课比较少, 有时间。

  ——算数。

  孟栖二话不说, 拿起相机就往邱渡公司方向走去,他在校门口打车,报出一个地址。

  邱氏集团赫赫有名, 也许一开始还没那么起眼, 顶多算中层等级, 可邱家小儿子, 也就是邱渡从国外回来, 接手集团后,集团蒸蒸日上, 一跃成为国内最顶级的公司。

  而对邱渡这个人。

  大家无论从报纸上还是财经访谈里都能看到他。

  他沉着稳重。

  还是个单身黄金汉。

  再加上他比明星还英俊的容貌, 高大挺拔的身材,从容淡定的气场, 无数迷妹和名媛都倾心于他,只不过很可惜,听说他是喜欢男人的,而这丝毫不减少他的魅力。

  这么赫赫有名的公司,孟栖自然也是知道总部地址的。

  就算不知道。

  网上随便一搜就能出来。

  孟栖胸前挂着黑色的相机, 他今天戴着一顶帽子,是米色的短檐渔夫帽,短檐短到能看到他的眼睛、鼻梁、嘴唇,而他今天的穿了哈伦裤,这一身打扮有点嘻哈风。

  他站在大厦前的空地,面色犹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觉得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进出大厦的人,要么是西装革履,意气风发,要么是一身白领职业女士装,气质优雅。

  孟栖摸了摸鼻子。

  说实话,他爸也是开公司的,但作为孟家的小公子,他对公司的打理不感兴趣,因此一次也没去过,但像这种地方,他也是不觑的。

  于是漫不经心踱步走进去。

  前台有两个礼貌微笑的小姐姐,孟栖脚步顿了下,朝那个方向走去,正想问问楼层。

  其中一个小姐姐看见他,立马微笑着把一张卡递给他:“请问您是孟栖孟先生吗?这是您的电梯卡,直接坐最右边的电梯就行。”

  孟栖接过卡:“不怕认错人吗?”

  前台小姐姐微笑:“不会认错的,主管已经把您的照片给我们看了,特意嘱咐过。”

  孟栖:“……”

  他低头看了看卡,摸了摸鼻子,往前走了两步。

  脚步停住,他又转了回来:“那个……我能看看照片吗?”

  他就是有点疑惑,邱渡什么时候有他的照片了,他怎么不知道。

  前台小姐姐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很有职业道德,她拿出手机,翻到了工作群那儿。

  孟栖凑过去看了眼。

  看了之后,他更疑惑了,但过了一会儿,他就想起来了。

  这照片似乎是他和堂翊的合照,他们那时候高中,刚打完篮球,班主任说给他们拍一张照。

  他之前进去堂翊的房间。

  里面好像有这张照片,还用相框裱起来了,当时孟栖笑骂:“你不放你和英子的合照,放我的干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的是我。”

  而当时的堂翊是怎么说的,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开玩笑:“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嘛~”

  当时孟栖呸了他一口。

  而前台小姐姐给他看的照片,正是那张照片,只是,这照片上没有堂翊,只拍了孟栖,而孟栖的肩膀上,还搭着一只堂翊的手臂。

  孟栖拿了电梯卡。

  走向角落边的电梯。

  他刷了下卡,电梯门开了,孟栖走了进去,里面没有按钮,看来是到指定的楼层。

  他双手抱臂。

  心里想着事儿。

  电梯门开,他刚想走出去,外面的人就冲了进来,差点撞到他,他连忙往里闪了下。

  而进来那人通红着眼睛,拳头握得很紧,不经意瞥了眼孟栖,下一秒忽然愤怒起来。

  孟栖:“……”

  他清咳一声,就要出去,谁知道却被那人拉住手臂。

  陆皓月狠狠瞪着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孟栖回头:“关你什么事。”

  陆皓月盯着他,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心:“邱哥让你来的?哼,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勾引人就算了,还追到公司来!”

  “他不喜欢你这样的!”

  孟栖想拉回手臂,奈何这人紧紧抓着他,指甲都嵌入肉里了,他低头,皱了皱眉。

  “松开。”

  而站在陆皓月旁边的,正是他的经纪人,见状,连忙去拉陆皓月:“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别闹了,大家都还看着你呢。”

  此时电梯门并未关上,因为孟栖正好站在感应处,而他想抽出手臂,陆皓月却不放手。

  “你是不是去找邱哥的?”陆皓月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尽管电梯外是办公区域,不少人都悄悄看着他们,但陆皓月不在乎,他现在心里很委屈。

  孟栖本来不太想跟他计较,但看他这副不饶人的样子,隐隐也有点不耐烦。其实从上次在医院,他就看出来了,陆皓月喜欢邱渡,但很显然邱渡没有那样的意思。

  看了陆皓月几秒钟。

  孟栖忽然低着头轻轻笑了。

  他慢慢走近陆皓月,凑近他,眼神暧昧:“对啊,我就是去找他的,是他让我来的。”

  “你来干什么。”

  陆皓月看起来要哭了。

  “你说呢?”孟栖舔了舔嘴唇,他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么妖冶风流。

  陆皓月被他激怒,想冲上去揍他一顿,却被身后的经纪人抱住了腰,低声训斥:“你忘了刚才邱总怎么警告你的了?要是再出乱子,他可就不管了,你想被雪藏吗?!”

  “大家都看着呢!”

  陆皓月才不管呢,他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委委屈屈:“我不要,邱哥肯定是骗我的,他才不会不管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愤怒指着孟栖。

  他声音很大,无所顾忌,以至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众人默默吃瓜没说话。

  “都在干什么?”孟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孟栖回头,与男人的视线对上,眼眸微闪,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而刘页本来一开始还挺不耐烦,这陆皓月整天来办公室骚扰就算了,怎么今天还跟人撒泼起来。

  在看清电梯门口的少年后,刘页愣住了,下一秒有些诧异和惊喜,这不是酒吧那个小可爱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刘页瞥见陆皓月扣着少年的手,那纤细白皙的手臂有几条红痕,指甲还陷了进去。

  他神色冷下来,强制性地扣住陆皓月的手,甩开他。

  “别以为邱总护着你,你就能无法无天了。”

  他看向电梯里的经纪人,话语里含有警告:“把手底下的人管好,再有下次,就不用来公司了。”

  经纪人吓得一身冷汗,连忙弯着腰赔着笑:“刘总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带他走。”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

  刘页整理了一番领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向孟栖:“小可爱,你是来我们公司找人的吗?”

  孟栖:“……”

  小可爱什么鬼。

  他低头看了眼手臂,被陆皓月指甲掐住的地方透着血丝,有点火辣辣的,他皱起眉头。

  那个人就像个疯子。

  但看到刘页,他忽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笑着说:“嗯,的确是来找人的。”

  “我带你去。”

  刘页表现得非常热情。

  孟栖跟在他身后,瞟了眼刘页身上淡淡的紫气,他漫不经心地打量,从脚底到头顶。

  师傅说,刘页身上可能有盗墓出来的东西,而且那东西还非常稀有,必定是带在身上的。

  这段路没有多远。

  转了个弯就到了。

  孟栖抬头,就看到门上写着会客室三个字,刘页回头笑着说:“你在这儿先坐会儿。”

  孟栖点点头。

  他见刘页要离开,便叫住他:“你待会儿还来吗?”

  刘页脚步顿住,回头看他,暧昧地眨了眨眼睛:“自然是来的,毕竟你大老远过来找我。”

  “我去给你泡杯咖啡。”

  孟栖:“……”

  这家伙脑子进了水吧。

  他有说自己是来找他的?

  孟栖面无表情,看着刘页关上了门走了出去,他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怀里的相机。

  没想到老天还挺眷顾他的。

  本来在路上他还在想,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问出刘页所在的部门,结果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巧合他喜欢。

  孟栖打量着这个会客室,面积挺宽敞的,米白色沙发很柔软,另一边是透明的落地窗。

  角落里还有两盆绿植。

  秘书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然后推开,他看到邱总双手插兜,站在落地窗边在看什么。

  她走到办公桌边,清了清嗓子以示自己进来了:“邱总,会议还有十分钟开始,人都到齐了。”

  邱渡嗯了声。

  但还是没有动静。

  秘书疑惑地看过去,就见邱总对着透明的玻璃窗,理了理领带,一会松一会儿紧的。

  秘书:“……”

  过了三分钟,邱渡气定神闲地走到办公桌边,拿起会议需要的资料,他貌似不经意地问:“先前我嘱咐你的,通知前台了吗?”

  秘书连忙说:“通知了,主管说人已经上来了。”

  邱渡下意识又拉了拉领带,下一秒反应过来,又紧了紧,他端起桌上的茶泯了口。

  “人在会客室?”

  “是的。”

  邱渡漫不经心:“知道了。”

  他随手又拿了两叠资料,去往会议室,去会议室的路上会经过会客室,他往里面瞥了眼。

  百叶窗遮得严严实实的。

  而另一边,刘页一边泡咖啡一边哼着曲子,心情愉悦。有一个小姑娘恰好也进了茶水间,默默瞅了他一眼,那个少年惨了,居然是来找花孔雀的,花孔雀可是花心出了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8 18:41:30~2020-07-09 17:3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博君一笑(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刘页其实长得不赖, 要不然每次去酒吧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前来搭讪,他低着眼,单手插兜,瞥了眼旁边偷看他的小姑娘, 温柔笑了。

  小姑娘被他的笑恍了下神。

  等回过神,眼前已经没人了, 她往门外一看, 正好看到花孔雀敲了敲会客室的门。

  她连忙拍打自己的脸。

  “清醒点!那家伙可是知名的花心大萝卜,见一个撩一个,你可别睁着眼睛往坑里跳!”

  “他不过就是长得好看。”

  “身材好那么一点点。”

  “工作能力也勉强还可以。”

  “除了这三样, 他一无是处, 最重要的是, 他风流成性、花心, 换女人如衣服……”

  她在饮水机边嘀嘀咕咕, 有个男同事端着杯子进来,听到她小声嘀咕, 多看了她几眼。

  刘页端着咖啡进门, 就听见咔擦一声,于是抬头。

  孟栖不紧不慢放下相机, 面上没有一点儿被抓包的尴尬,他笑着说:“你不会介意吧?”

  他这个笑没有多少诚意,因为对刘页本身就不太感冒。

  孟栖低头看向相机,有些诧异,里面没吐出黑相, 他眼神疑惑,不可置信翻了翻相机。

  坏了?

  不可能啊。

  刘页先是愣了下,然后走了过来,把咖啡放在桌上,暧昧地笑着说:“当然不介意,你喜欢拍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能给我看看吗?”

  孟栖自然是不会给的,这相机上根本就没他的相,看什么,难不成还想看个寂寞啊。

  于是他自然收起相机,端起桌上那咖啡泯了口:“刚才照得不太好,模糊,所以删了。”

  “我给你再照几张?”

  刘页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听到这话,挑了下眉,轻笑:“怎么,你还照上瘾了。你今天来公司找我,不会就是为了拍几张照吧?”

  孟栖眨眼:“不行吗?”

  刘页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眸,红润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以及那纤细得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的脖颈,漆黑柔软的发丝以及白皙的皮肤,他眼眸幽暗,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他温柔地笑:“当然可以。”

  刘页放下茶杯,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大概有一米八五左右,身穿白衬衫,腰窄肩宽,双腿笔直,被包裹在黑色的西装裤里。

  再加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简直就是衣冠禽兽的标准模样。

  刘页右手随意插在裤兜里,他走到落地窗的位置,站定片刻,回头意味深长看向少年。

  “这个角度可以吗?”

  孟栖面无表情,举起怀里的相机咔擦咔擦拍了起来。

  三次,四次,相机里始终没有吐出黑相,孟栖低着头若有所思,心里的迷雾逐渐清晰。

  看来不是刘页。

  那那天的人是谁?

  孟栖微微蹙眉,感觉事情好像有点难办起来,他脑中闪过一个身影,又飞速消失。

  还没等他迅速抓住有用的片段,眼前忽然印下一片黑影。

  他抬头,与男人黑眸对上。

  刘页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他面前,他们的距离极近,近到他能感受刘页灼热的呼吸。

  孟栖不太习惯跟人距离这么近,下意识想往后退。

  腰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男人低头凑近,声音低哑:“拍好了的话,接下来就是我的时间了。”

  孟栖皱了皱眉:“你干……”

  这时,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听到这动静,孟栖下意识转头,与男人冰冷的眼神对上。

  空气瞬间凝滞了。

  孟栖:“……”

  他怎么觉得这个画面很诡异呢,就好像是出轨,结果被刚出门忘了带钥匙的老公恰好撞见,证据确凿,无论怎么狡辩也没用。

  “你们在干什么?”

  邱渡的声音十分平静。

  没人能看见,他眼眸深处浮现的冰冷以及寒意,邱渡眼神在少年的腰上漫不经心瞥了眼。

  刘页立马松开了手。

  他心里发毛,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刚才空气突然降了几度,是空调开太低了吗。

  刘页莫名心虚。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手上仿佛架着一把刀,要是晚一秒,手可能就没了。

  邱渡慢慢走进来:“工作时间,是让你在这里逗乐的吗?”

  刘页以为他在开玩笑,于是故作轻松地说:“什么啊,邱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前不久……”

  “天陈刚才在找你,说你负责的项目出了问题,他们都联系不上你,你手机没在身上?”

  刘页下意识摸摸裤兜。

  还真没有。

  哦,想起来了,他先前用手机给刘姐发了个文件,发完后顺手放桌上了,没带身上。

  他正想解释一下。

  就与邱渡冷淡的视线对上。

  邱渡薄唇微启:“出去吧。”

  刘页想着项目的事,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快步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孟栖。

  “邱总,这位是我的朋友,你可能也认识,他是堂翊的同学,这次是来公司找我的……”

  刘页脸上恢复正经模样。

  刘页自己在那儿说了一通,忽然走向孟栖,把一把车钥匙给他:“孟栖,我马上就下班了,你先去地下停车场我的车上等我。”

  孟栖:“……”

  他嘴角抽了抽,第一次觉得刘页这个人太自恋,太自以为是了。感觉他把自己当鸭子了。

  还去车上等他。

  说得他这个人很随便似的。

  孟栖低头,瞥了眼掌心的车钥匙,又抬头看了看邱渡,邱渡面无表情,只淡淡看着他。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邱渡慢慢转过身,看着刘页,一字一句地问:“我安排进来的人,怎么就成了来找你的?”

  刘页呆了:“啊?”

  “他是公司的实习生。”

  刘页的脸一阵红一些白,他瞅了瞅这个,又抽了抽那个,神色复杂地拿回自己的钥匙。

  走了一半,他还不甘心地望向孟栖的方向:“你真不是来找我的?”

  那他刚才那一番举动岂不是太尴尬了,自恋又傻逼,也难为孟栖这个小可爱没戳穿他。

  孟栖忍俊不禁。

  刘页看他的表情也明白了。

  刘页离开会客室,顺手关上了门,里面只剩下孟栖和邱渡,两人眼神对视了会儿。

  邱渡说:“坐吧。”

  孟栖默默坐下,低着头,无意识摆弄怀里的相机。

  邱渡往他怀里看了眼,想起方才进门看到的一幕,眼神幽暗深邃,又慢慢收敛而去。

  “刚才在拍照?”他随意问。

  孟栖顿了下,唔了声,算是承认了,然后他就听见对面的男人不紧不慢来了句。

  “不如也给我拍一张?”

  这哪儿行呢,别人不知道,孟栖还不知道吗,他这相机对着邪门的东西的管用,对着普通人,或者邱渡这样命格的人完全没用。

  就是个摆设的工具。

  但之前说实习的时候,邱渡以为他喜欢摄影,便让他来公司素材采集,他也答应了。

  这时候肯定不能露马脚。

  孟栖装模作样摆弄了会儿相机,清咳一声,让男人在沙发上坐好,摆一个自然的姿势。

  男人挑了挑眉,右腿随意搭在左腿上,往沙发背靠了下,从旁边的茶几上拿来一本杂志。

  孟栖对着他拍了一张。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一张照片从相机里输了出来,孟栖睁大眼睛,伸手取了照片。

  怎么可能!

  邱渡怎么会照出照片!

  男人见少年的表情不太对,于是站了起来,走过去,从少年手里接过了那张照片。

  上面是一条金黄色的龙。

  他挑了挑眉,发现这条龙龙角的位置有个缺口,像是被砍走了,但这丝毫不影响这条龙的霸气和神秘的威严感,邱渡盯着看了会儿。

  孟栖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他记得自己之前也给邱渡拍过照,那时候还没问题,怎么现在忽然出现一条龙了。

  也对,邱渡是帝王命格。

  只是,那龙角的地方有点古怪,师傅不是说,没有谁傻到要去动帝王命格的人吗。

  可邱渡明明被人算计了。

  孟栖若有所思。

  邱渡拿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这才看向孟栖:“你确定刚才是在拍我吗,或者说……这是别的照片?”

  孟栖吞了吞口水。

  他觉得这男人不好糊弄。

  帝王命格的人,除了天生命好之外,他们的智商和情商,也都比寻常人高出许多。

  在他们面前撒谎。

  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是你的照片。”孟栖咬咬牙,豁了出去。

  邱渡淡淡看他,并没有因此惊讶,只是漫不经心问:“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原因。”

  孟栖观察他的表情。

  发现一时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坦白:“……嗯,这个呢,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其实也不复杂。”

  “这张照片的意思是说,你最近被人算计了,你瞧瞧,这龙的角缺了个口,还流了血。”

  孟栖煞有其事指给他看。

  “每个人都是龙?”邱渡问。

  “我也不清楚。”孟栖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能有的人是猪,有的是狗,我师傅也没给我解释。”

  他不会告诉邱渡他是帝王命格,邱渡那么聪明,肯定会猜到自己接近他是因为紫气。

  万一生气怎么办。

  邱渡笑了:“那我给你拍一张。”

  孟栖:“……”

  还没等他拒绝,男人就伸手把他怀里的相机拿走了,低着头拨弄了两下,然后抬起头。

  孟栖忽然有点心虚。

  邱渡举起相机,找准角度对着少年拍了一下,几秒钟后,里面哗啦哗啦输出了照片。

  邱渡诧异:“黑的?”

  他把照片拿在手里,捏了捏,发现材质什么的,和普通照片一样。

  孟栖松了口气。

  “黑的吗?”他再次确定,探头过去故作疑惑:“我也不知道诶,以前都没人帮我拍……”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男人忽然举起黑相,对着窗外照了照,透过光,眯着眼在看什么。

  孟栖好奇问:“看到什么了?”

  男人好半响都没有回答,大概过了半分钟,才开口:“……里面好像有一只长得很丑的鸡。”

  孟栖:“……”

第二十八章

  鸡……

  孟栖满头黑线。

  他哼了声, 把黑相抢了过来,他就不信了,怎么可能是鸡, 一定是这个王八蛋看错了!

  孟栖拿着黑相, 对着窗外, 左瞅瞅右瞅瞅,也没看见里面有什么, 他瞥了男人一眼。

  “鸡在哪儿呢?”

  邱渡一脸莫名, 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不过, 他还是好心地指了指黑相的中央位置。

  “你看不见?”他疑惑问。

  他以为孟栖是透光的位置不对, 于是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帮他慢慢托举到一定高度。

  孟栖身体一僵。

  男人站在他身后,隐隐约约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头发、鬓角、脸颊。

  孟栖脑袋里一片空白。

  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手指,虽是微凉的,没有身后那么温热, 但孟栖还是觉得很热。

  “这个角度怎么样?”邱渡声音忽然低沉了些。

  孟栖连忙回过神。

  他抬头望前方上空的黑相看去,那里还是一片漆黑, 哪里有什么鸡,光分明透不过来。

  他支吾说:“没,没看见。”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刘页中途去而复返, 先前只顾着调戏小可爱,他茶杯忘在这儿了。

  结果一推开门,他就看见高大的男人将少年从背后抱住,姿态暧昧, 还问一句“这个角度怎么样”,刘页顿住,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听见少年哼哼唧唧。

  刘页:“!!!”

  开门的声音虽小,但对于耳朵敏锐的邱渡来说,已经算大的了,于是他不经意回头。

  刘页擦了擦额头的汗。

  说实话,刚才那一幕可把他吓坏了,他还以为一向禁欲的邱哥直接按耐不住在会客室搞起来了呢,那一幕实在太让人误会了嘛!

  等邱渡转过头。

  刘页才发现他们在看一张黑片。

  邱渡收回虚揽着少年的手臂,这个过程很自然,他恢复平日的模样,冲刘页招了招手。

  “你过来。”

  刘页满脑子疑惑。

  邱渡把那张黑相拿了过来,递给他面前:“你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刘页接过,反反复复,把反面也看了,没瞧出什么名堂,邱渡又让他对着光看试试。

  刘页照做了。

  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开玩笑:“邱哥,你糊弄我呢,这照片这么厚,就算对着光,那也看不出什么啊。”

  邱渡若有所思。

  “行,你出去吧。”

  这么一来,刘页可就不走了,他瞥了眼落地窗边的少年,又瞅了眼邱渡,忽然笑了出来。

  “邱总,你们在干嘛呢?”

  邱渡瞥他:“项目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刘页有点漫不经心:“没,我还没过去呢。这不是突然忘记茶杯放这儿了吗,过来取一下。”

  “需要取很久吗?”

  邱渡眼神淡淡的,刘页看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是不欢迎自己的意思,撇了撇嘴。

  他耸了耸肩:“马上。”

  刘页拿了茶杯,就出了会客室,总觉得有什么,他回头又看了眼,但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是天陈在催,看来项目的事挺急的。

  会客室里,孟栖和邱渡对黑相这件事也没一直揪着不放。

  邱渡倒是对那相机有了兴趣,他想起孟栖之前的话:“你先前说,我被人算计了?”

  那张有龙的照片还摆放在桌上,就在邱渡的面前,低头就能看见。

  孟栖收了相机:“是根据照片看出来的。”

  他走到沙发坐下,问对面的男人:“你最近没感觉哪里不舒服?或者特别倒霉?”

  “倒霉倒没有。”邱渡摇头。

  孟栖想了想,也是,邱渡是帝王命格,现在可能就是遇到一点小麻烦,想让他倒霉还是挺难的,毕竟他全身上下都是紫气。

  没有少半分。

  看来没什么大的影响。

  邱渡视线落在那相机上:“你从哪里找的这个东西?”

  “我师傅给的。”

  “你还拜了师傅?”

  “之前我跟你说过,我会算命。去江阴那一个月,我师傅说我命不好,就教了我一些简单的术法,这相机自然也是他给我的。”

  “我以为你在开玩笑。”

  “我知道,我说这些玄学的东西,大多数的人都不信。但这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我也懒得解释。”

  “不过经过这么一回,你应该信了吧?”孟栖问。

  邱渡没回,反问:“这么说,你见过鬼?”

  孟栖愣了下,点头:“肯定啊,上次黄都都就拜托我去给他解决女鬼,我住院也是……”邱渡若有所思。

  他看着孟栖许久,直看得孟栖不自在,这才开口:“你来公司实习,应该有其他原因吧?”

  孟栖心里一惊,万万没想到邱渡这么快就看出来了,难道是刚才什么地方出了破绽?

  “怎么不说话。”

  孟栖冷静下来,这才说:“……是有其他的原因。”

  当初在酒吧,他从堂翊口中得知刘页在邱渡公司上班,当时自己又怀疑刘页是借自己命的人,这才找出实习的借口进入公司。

  他比较幸运。

  一进公司就遇到刘页。

  师傅曾说,若刘页真是借他命的人,用相机再拍两次,他的命就能完全夺回来了。

  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现在事实却证明刘页不是那个人,最有可能是……

  孟栖眼眸微暗。

  可是这也未免太戏剧化了,堂翊是自己的命定之人,又是借命之人,简直像闹着玩。

  所以他必须去证实。

  师傅说,上一世他之所以能活到二十六岁,是因为他姻缘那根线没有断,是对面那人保护了他。

  刚重生那会儿。

  孟栖对那个人很感激的。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上命定之人,但感激是真心的。

  邱渡见对面的少年在出神,也没出声打扰他,他起身:“我还有事处理,你如果还想在这儿实习,待会儿我让秘书帮你安排。”

  孟栖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向男人,含糊道:“嗯,那就麻烦她了。”

  邱渡点头。

  这就是愿意在这里实习了。

  孟栖是这么想的,他来实习,并不全是为了刘页,刘页虽不是那个人,但身上有秘密。

  而且,他能保证这一世自己不会轻易死亡,有师傅在,有邱渡在,他不信自己会像上一世那样落魄,以及那样悲惨的结局。

  因此,他也该给自己的人生做计划了,多学习学习,总是好的。

  上一世的遗憾。

  这一世通通都会补齐。

  ——

  出了公司,孟栖掏出手机,直接给堂翊打电话,响了一阵,对面没接,再打,还是不接。

  孟栖拧着眉一言不发。

  他又给师傅打电话,师傅倒是两三秒就接了,只是那边的声音不堪入耳,有喘息声和嗯哼声。

  孟栖:“……”

  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挂断。

  还没等他刘纠结完,对面就传来了师傅气喘的声音:“徒儿……你……你可有事找师傅?”

  孟栖脸都红了一大片。

  他捂着脸,支支吾吾:“就,就是,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我那朋友在哪儿?就是之前找过你的,叫堂翊那个,我找他有事。”

  对面应该在酒店的房间里,比较安静,以至于空气里暧昧的水渍声和嗯哼声都能听见……

  他师傅居然敢接电话。

  孟栖简直没脸面对师傅了,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知道怎么说了。不过,好像是自己打的电话,还坏了人家的兴致?

  虽然那边已经尽量克制。

  但孟栖还是能听清,他觉得自己脸快红成熟透的虾了。

  初随迅速报出一串地址,还没等孟栖问什么,直接啪嗒挂了电话。

  孟栖:“……”

  有这么急迫吗!

  他叹了口气,站在路口打了辆车,报出地址。中途他给堂翊打了几个电话,对面依旧没接。

  到了地点,孟栖下车。

  他抬头看了看,发现这儿是一栋普通公寓,师傅虽然在忙,但心比较细,连哪层楼门牌号都给他说了,孟栖还是能找到的。

  他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孟栖就离开了公寓,回到学校。他去了堂翊的宿舍,室友告知他,堂翊已经没住学校了,东西都搬走了。

  孟栖觉得哪里不对劲。

  ——

  晚上七点半,邱渡拿着车钥匙走向地下停车场,刚启动,手机就响了,他往屏幕瞥了眼。

  动作微顿。

  但还是接了,声音淡淡:“有事?”

  邱冰眉的声音传了过来,那边斟酌了下,说道:“今天是爸爸的生日,爸让你回家一趟。”

  邱渡看了看日历,发现还真是,他皱了皱眉。

  但还是说:“在哪个酒店?”

  邱冰眉连忙说:“不在酒店,爸嫌人多嘈杂,就办了个家宴,你来老宅就行了。”

  “都是家里人。”

  邱渡:“嗯。”

  “你下班了吗?”

  “刚下,大概半个小时到。”

  “行。”

  邱渡挂了电话,面上没什么表情,开车出了停车场。

  爸的寿宴,作为唯一的儿子,他怎么也得回去一趟,距离上一次回老宅,已经有两个月了。

  没人打电话问候过他。

  当然,他也没奢望过这些,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他对邱冰眉这个姐姐没多少感情,年龄差距大,相处得少。爸在他小时候的确挺疼爱他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忽然有些小心翼翼,对他有点疏远,一开始邱渡是委屈的,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所以他努力学习,努力做最好的,可爸还是那样。

  后来他就无所谓了。

  出国留学后,家里打来的钱他一分没动,自己做一些兼职养活自己,连学费都是自己挣的。

  回国接手家族企业。

  也是因为不习惯外国生活。

  一路上,邱渡回忆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他跟家人没有大多数家庭那样普通温馨的场面。

  他甚至觉得自己像外人。

第二十九章

  客厅里, 一家人相聚。

  邱渡停好车,提着礼物进来。礼物是他中途买的,每年他都会送给老爷子一幅画, 山水画。

  这倒不是他敷衍。

  他以前也试过送其他东西, 老爷子都是随手接过, 也没什么特别反应,看不出喜欢不喜欢。

  后来有一次, 他因为忙其他事忘了老爷子的生日, 临时买了幅画,其实去年他也送的画。

  而且还是托朋友帮忙才拿到的, 因为画的作家德高望重, 不是有金钱和地位就能拿到。

  他爸接过那幅画。

  如往常一样淡漠放一边。

  那次后, 邱渡就再也没费心去给老爷子准备生日礼物。

  以后每年,邱冰眉都会打电话告诉他哪天是爸的生日,让他回老宅吃饭,而他也不用费心挑生日礼物了,直接去老店买一幅画就够了。

  因为没有人期待他的礼物。

  看到邱渡进来, 邱冰眉是第一个起身迎接的,她笑着走过来:“爸刚才还提到你呢。”

  “嗯。”邱渡没抬眼。

  他把那副画拿给了管家, 管家在邱家五年,对这一幕很熟悉,接过画就站在老爷子旁边。

  邱渡走到一处沙发坐下。

  邱连寅心思的确没在画上,他已经很老了, 脸上褶皱显而易见,毕竟他外孙都快二十了。

  他看了看小儿子,拐杖重重在地板上戳了戳,声音隐隐透着久居高位的威严:“你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每年都是最后一个来!”

  “我看你巴不得我早点死!”

  邱渡已经习惯了,现在他看邱连寅,已经不是看父亲的眼神,而是陌生人的眼神。

  “公司挺忙。”

  邱连寅张了张嘴,又闭上了。邱家最有经商头脑的,偏偏是这个小儿子,堂邵东那人看着文质彬彬,投资开公司没过多久就亏了一大笔,而且,堂邵东是他女婿,毕竟是外人,邱老爷子也不放心让他管理公司。

  邱冰眉见老爷子脸色不太好,连忙开始给台阶下:“哎呀,爸,阿渡他一个人管理那么大的公司,肯定很忙,他今天不是来了吗。”

  她顿了顿:“……再说,阿翊他也在慢慢学习打理公司的事,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帮他舅舅。邵东没有经商头脑,可阿翊却很聪明。”

  邱老爷子深深吐出一口气,视线转向右手边的外孙,想到他身上的事,又不由微叹。

  堂翊轻轻掀开眼皮。

  他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对面舅舅身上掠过,发现他肩头有些湿润,呈现深色的痕迹。

  外面似乎在飘小雨。

  而这里却没有一个人关心。

  一家人用了晚餐,其实食材和往常一样,只多了几道菜。按理说,像邱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应该邀请业界的知名人士来参加生日宴,可不知为何,邱老爷子对此很排斥。

  这样普通的家宴已经持续好多年。

  今天晚上,堂翊的话很少,基本只有他妈或者外公问起他,他才漫不经心应付两句。

  堂翊缓缓垂下眼眸。

  家里的异样,大家对舅舅看似关心却十分冷漠,普通的家宴。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

  以前的他可真够蠢啊。

  晚上十点多,家里的阿姨端来几碗汤,人人有份,这也是邱家的习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了。而堂翊以往从来没想过不对。

  邱渡本身话少。

  他知道喝汤是最后一步。

  但就在当他端起那碗汤,正要喝下的时候,忽然顿了下,想起今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

  孟栖说他最近被人算计。

  而那张龙相上,龙角的位置缺了个口,这是偶然吗。

  邱渡漫不经心抬眼。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其他人都已经喝完了汤。

  邱冰眉诧异:“阿渡,怎么啦?”

  邱渡摇了摇头,视线在这碗十分平常的排骨汤上停留几秒,还是面不改色喝下了。

  放下碗,他拿起西装外套:“今天有点累,我先上去休息了。”

  邱冰眉连忙对堂翊说:“你也去睡吧,不早了。”

  堂翊起身上了楼。

  走到楼梯拐弯处,堂翊顿住脚,回头看了眼下面,只见外公和妈妈在小声商议什么事。

  他收回了视线。

  而邱渡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洗手间,伸出食指抠了下喉咙,汤水吐了出来。

  他打开水龙头。

  捧起冷水洗了洗脸。

  洗完后,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许久,忽然轻笑,是他太谨慎了吗,竟然连家人也怀疑。

  就在这时,他听到敲门声。

  随意用毛巾擦了擦脸,邱渡打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

  见到房外的堂翊,他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他的意图,堂翊看了看他,视线转向房里。

  “我可以进屋吗?”

  “有什么事?”邱渡问。

  见舅舅挡着门,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堂翊手心里攥着扳指:“是跟孟栖有关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邱渡看了他许久。

  最后还是让开了空间。

  “进来吧。”

  邱渡随意说:“我明天还要工作,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堂翊问:“孟栖来公司了?”

  “嗯。”邱渡应了一声后,扯领带的动作忽然顿住,回头:“……他下午来的,你怎么知道?”

  堂翊避开视线,耸了耸肩,语气十分轻松:“他跟我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还问我怎么不在公司,我说我在给自己放假。”

  “哦。”邱渡转回头。

  堂翊盯着邱渡的后背,拳头悄悄握紧,其实今天他来公司了,只是因为在另一个部门,他不知道孟栖来了,还是之后听同事说的。

  “嘿,小翊,我听说你同学来了啊,你不去见见?”刘哥走过来拍了拍堂翊的肩。

  “哪儿呢。”堂翊眼睛亮了。

  “会客室。你那同学长得还挺漂亮的,说实话,我要是小女生,我绝对喜欢那一款。”

  刘哥摸着下巴啧啧。

  堂翊刚想过去找他,但想到手上的工作还没做完。虽然大家都知道邱总是他舅舅,对他格外宽容和和善,但他不能随意胡来。

  刘哥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你同学来公司这件事,咱们公司都传遍了,小组群里,那些个女同事就跟豺狼虎豹似的。”

  “听说刚出电梯就被陆大小姐刁难了,哦,陆大小姐是我们给陆皓月取得一个绰号。”

  “因为他太难伺候了。”

  “不过有刘总英雄救美,啧啧,有个妹子从会客室经过,说看到小帅哥给刘总拍照。”

  “看看,撩妹……撩汗技巧就是比我们高啊,男女通吃!”

  堂翊预感不好:“刘总?”

  “……刘页啊。”刘哥压低了声音,下一秒又恢复正常:“嘿,我记得上次跟你提到过,他是咱们邱总出国留学认识的朋友。”

  堂翊抿着唇没说话。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在酒吧里的事情,那张黑相,以及孟栖师傅说,孟栖误以为借他命的是刘页,原来孟栖说要来公司实习,真正的目的,是刘页,从前的迷雾瞬间被拨开。

  他随意问:“你刚才说,我同学还给刘总拍照了?”

  “可不是。不过这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的说是刘总自己炫耀说小帅哥给他拍照,也有妹子说自己在外面亲眼看到了。”

  “亲眼应该不太可能,会客室你也知道,那百叶窗捂得严严实实,外面根本看不见。”

  ……

  然而堂翊的心思完全不在刘哥说的话里,他抿紧了唇,唇色又白了几分,手指微微颤抖。

  他知道了。

  孟栖知道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正是孟栖的名字,堂翊脸色煞白。

  刘哥本来还在叽里呱啦说话,见他脸色难看,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惨白?”

  堂翊扯了扯嘴角:“没事。”

  公司的工作,他没心思再做,跟刘哥请了个假,说自己有事。刘哥看他脸色不好,以为他生病了,很快批了下来,还嘱咐他去医院。

  毕竟是邱总的外甥。

  要是出了问题他可负不起责。

  走到大厦楼下,堂翊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进垃圾桶,他拦住了一辆的士,报出公寓的地址。

  车上,他闭上了眼睛。

  他最想隐瞒的事情发生了,孟栖已经开始怀疑他,不是刘页,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

  孟栖他马上就知道了。

  那自己之前做的一切又有什么用,求孟栖的师傅,对父亲和外公的反抗,都是徒劳。

  他不敢想象孟栖的表情。

  刚走到公寓外,堂翊意外地见到了英子,他愣了下,前几天他约了英子,跟她说了分手。

  英子不哭也不闹,反而笑了,笑得很轻松:“我早就猜到了。”

  她又问:“你是同性恋吧?每次你带你的那个兄弟来,哦,就是那个叫孟栖的,眼神从来只停在他身上,而且那眼神很炙热,也只有那个笨蛋猜不出来吧,真可笑。”

  她最后嘲讽地笑了。

  英子表情忽然冰冷起来,盯着对面的堂翊:“所以说,从一开始我就是你的挡箭牌?”

  堂翊动了动唇:“对不起。”

  英子笑了,然后把面前的咖啡一滴不剩地泼在堂翊脸上,堂翊早就有准备,他闭着眼。他虽然不喜欢英子,但跟英子在一起这么久,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

  被泼一杯咖啡而已。

  英子拿起座位上的包包,起身,盯着男人:“我这人睚眦必报,这杯咖啡只是开始。”

  说完她转身走了。

  好半天,堂翊才回过神。

  而这次在公寓外见到英子,堂翊皱了皱眉,上次英子说报复只是开始,那这次她想干什么。

  英子微笑走近:“最近过得好吗?”

  堂翊警惕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英子说:“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对你做什么。不过,我最近打听到一点儿消息。”

  堂翊问:“什么?”

  英子双臂抱胸,轻描淡写:“你舅舅跟孟栖的关系,似乎有点不简单啊,你知道吗?”

  堂翊冷冷看着他。

  “喏,看看。”英子把一沓照片递给他,瞥了眼他的手。

  堂翊拳头握得很紧。

  堂翊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接过了照片,那上面,男人覆盖在少年的身上,肆意亲吻,还有落地窗边,男人强制捏着少年的下巴,让他转头跟自己亲吻,两人亲密。

  堂翊眼睛忽然红了。

  照片被他捏成了一团,愤怒充斥了他的整个身体,他忘了思考,他对舅舅的恨意第一次达到了瓶颈,他想,如果那人死了该多好!

  凭什么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轻易就能得到!

  舅舅跟孟栖才认识多久,他们就能肆意亲吻,肆意在床上亲密,甚至做更亲密的事!

  照片背景是舅舅的别墅。

  所以他们竟然还偷偷背着自己在你侬我侬吗?!堂翊这一刻脑子里只有愤怒,他在想,孟栖背叛了他,虽然自己也没要求他做什么!

  可他实在太愤怒了!

  愤怒得不想思考,不想讲什么谁对谁错,他只知道,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的人,竟然被他的舅舅肆意亲吻,这怎么可以!

  堂翊忽然轻轻笑了。

  时间回到现在,堂翊此刻在邱渡的房间里,他掌心还拿着扳指,这原本是属于舅舅的。

  之前孟栖看到的他手指上的扳指,其实只是一个虚影。

  那是外公从地下室里找出来的,说是以前舅舅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之后就扔在地下室了。

  卞道士让外公找那扳指,于是外公就找了出来,再之后,堂翊的手指上就有了虚影。

  堂翊能看见扳指,孟栖也能看到,除此之外,再也没人能看到,哦,对了,还有孟栖的师傅也能看到,大概道士都能看到吧。

  “舅舅,你跟孟栖在一起了?”堂翊看着男人的背影。

  邱渡顿了下:“谁告诉你的?”

  他取下领带,原本以为堂翊只是说一两句就走,但看这样子,似乎这次谈话没这么简单。

  “我也喜欢他。”堂翊说。

  邱渡猛地抬头,看着堂翊的眼睛,堂翊笑了:“怎么,这件事让你很惊讶,很意外?”

  好半响,邱渡说:“我记得你应该有女朋友。”

  “分了。”

  “你是双性恋?”

  “不是。我只喜欢他。”堂翊往后一趟,舒服地躺在邱渡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很早就喜欢了,但我太懦弱,所以找了个女朋友。”

  “你爸知道吗?”

  堂翊嘲讽一笑:“他要是知道,肯定要打断我的腿。”

  “既然知道,就别……”

  “凭什么。”

  邱渡愣了下,再次看向自己这个外甥,堂翊眼神嘲讽,以及还有不屑,他重复地说。

  “凭什么?”堂翊一字一句。

  “凭什么你喜欢男人,他们就无动于衷,凭什么你天生好命,天生聪慧,天生就比我好!”

  “我很可怕吧?”

  堂翊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邱渡倒了杯水,递给他,轻描淡写地说:“这就算可怕了?你还是学生,见识得少,等以后出了社会,进了公司,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可怕,尤其你身后的人是你爸。”

  堂翊接过水:“我知道你知道我爸那些小心思,大家都不说破。”

  他做起身,喝了口水,不知为何,觉得邱渡也挺可怜的:“有时候挺羡慕你,但觉得你也挺可怜的,舅舅,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

  他心里忽然很爽快。

  你命再好走如何,还不是被自己的亲爸算计,你得到孟栖又如何,一对苦鸳鸯罢了!

  堂翊恶毒地想。

  邱渡回过头,看着堂翊,总觉得他知道什么:“可怜?从何见得?”

  堂翊捏紧了掌心的扳指,他盯着邱渡看,邱渡也盯着他,两人对视几秒,堂翊忽然笑了。

  “如果你答应把孟栖让给我,我就告诉你……”

  邱渡皱了皱眉。

  堂翊笑容慢慢收敛,那枚扳指他捏得越来越紧,他想,自己已经做了选择,起身,把那杯水放进邱渡手中,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那枚扳指他还握在手里。

  成全。

  还是报复。

  他选择了报复。

  牺牲自己,成全这两个人,他做不到,他一想到孟栖在这个男人身下,眼神迷离……他就会愤怒、不甘心,所以他选择报复。

  反正孟栖现在命数被锁定了,自己只借他两根线。

  或许自己还能活个几年。

  说他奢望也罢,他不舍得,他想跟孟栖在一起,他也想,那个少年眼眸里全都是他。

  也想……

  亲吻孟栖的唇。

  搂着孟栖纤细的腰。

  邱渡盯着门的方向看了许久,今晚的堂翊很奇怪,给他不太祥的预感。而且,堂翊以前不会说破这些,为什么今天破罐子破摔。

  就好像……

  他拿起睡衣睡裤,走进浴室,刚洗完澡走出来,他手机就响了,上面显示着孟栖的名字。

第三十章

  “哥?”对面传来少年的声音。

  “嗯。”

  “你能联系上堂翊吗, 他电话一直不接,后来关机了。我去学校找过他,听说他搬出去了。”从公司出来, 孟栖心里的感觉越来越不妙, 尤其是堂翊突然失去了联系。

  邱渡说:“你找他?”

  “哥, 你知道他在哪儿?”孟栖顿时来了精神,正要说什么, 就被对面的男人打断了。

  “他在老宅这里。”邱渡垂着眸, 走到桌边,端起一杯红酒, 漫不经心地轻轻晃动。

  “啊?”

  邱渡泯了口:“今天我爸生日, 他回来参加家宴。”

  “哦。”

  然后空气就陷入了沉默, 两人都没有说话,电话也没挂。孟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咬了咬唇,还想问一些堂翊的事。

  “堂翊他……”

  邱渡笑了,但笑意并没有真正到达眼底, 他心里隐隐有些烦躁,但不知从何而起。

  “要不我把家里的电话告诉你, 你联系他?”

  孟栖忽然没声了。

  他能听出男人声音里的不高兴,虽然在笑,但却有些冷,过了许久, 孟栖这才开口:“算了,等过两天我去找他……哥你打算睡了吗?”

  想了想,他还是问候一句。

  大半夜给人家打电话,还是咨询堂翊的事, 可能邱渡刚才在工作,自己打扰到他了。

  于是惹来他的不高兴。

  “没。”邱渡回。

  孟栖想起今天那张龙角缺了口的照片,那照片被邱渡收了起来。

  于是他关心地问:“哥,那张照片在你身上吗?”

  “什么?”

  “缺了龙角的那张照片。”

  邱渡挑了挑眉,这才想起这回事,在孟栖离开公司之后,他随手将照片放进西装口袋里。

  此时西装外套在门口的衣架上,邱渡一抬头就能看见。

  他走过去,把照片翻出来。

  “怎么了?”

  他拿起照片。

  没发现什么不妥。

  孟栖问:“那上面的图案还是和下午的时候一模一样吗?”

  “一样的。”

  “那就好。”孟栖松了口气,他想起师傅之前的叮嘱,便说:“……如果照片发生了变化,你别惊讶,而且最好远离你所在的地方。”

  邱渡指腹轻轻摩擦照片。

  “为什么?”

  “照片发生变化,说明在离你很近的地方有人要害你……虽然你天生福大命大,但有的人为了达到目的,是会不择手段的。”

  孟栖特别认真地告诉他。

  虽然你是天生的帝王命格,坏人不敢轻易觊觎,否则会受到天道的责罚,但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会去尝试,而你也会因此受到伤害。

  邱渡忽然低头笑了。

  孟栖听到对面低低的笑声,有些莫名其妙,同时耳根也有点红,这笑声简直太犯规了。

  “你笑什么?”

  邱渡轻声说:“没什么。”

  挂了电话后,邱渡看着手机许久,眼底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他放下手机,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照片上,手指碰了碰那龙角。

  龙角有一个缺口。

  邱渡拿着照片,走到阳台上,手臂随意搭在边缘,他抬头看了眼夜空,发现月亮很圆。

  而楼下院子里传来动静。

  邱渡顿了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孟栖刚才的提醒,还是其他什么,他条件反射闪到帘子后。

  他往院子里瞥了眼。

  有几个黑色的身影,在路灯的照耀下,邱渡看清了他们的模样。他爸邱连寅,以及堂邵东,堂翊,还有一个穿着灰色道服的中年人。

  过了会儿,他们就离开了。

  邱渡这才从窗帘后走出来,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如果没记错,那里似乎是地下室,他爸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那里是家里的禁地。

  也就是这时,邱渡低头随意瞥了眼手上的照片,然后他看到龙忽然表情痛苦起来,另一只龙角竟然开始流血,邱渡惊了下,照片落地!

  他嘴唇抿得紧紧的。

  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孟栖对他说的内容,他弯下腰,把照片捡起来,回房间迅速换了衣服。

  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他没有听孟栖的话逃离这个地方,而是下楼,踩着沾了露水的青石路,往地下室走去。

  尽管心里猜到了什么,但邱渡面色依旧未变。

  痛不欲生不至于,因为对家人的情感早在多年前就淡了,他现在只需要知道真相。

  想看看他们在搞什么明堂。

  慢慢走近地下室,在五米远的地方,邱渡停下了,地下室的门禁闭,阶梯满是绿苔。

  隐隐约约人声传来。

  “小子,你决定了?”这道声音是陌生的,应该是穿着灰色道服的道士,他声音干枯沙哑。

  “嗯。”

  “好!”干枯的声音发出桀桀桀的笑声,让人胆寒:“……算你还识相,只是你之前干了蠢事,竟然让那蠢道士把你命数锁定了!”

  堂翊垂着眸一言不发。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解开。”卞道士轻哼一声,走到堂翊面前:“……你今后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按照我指使的去做就行了。”

  堂翊闭上了眼睛:“是。”

  这时候,旁边的邱老爷子有些等不及了,小心催促:“卞道士……不知这吉时到了没有?”

  卞道士瞥了他一眼。

  他掐指算了算,算出那帝王命格就在这别墅里,安了心:“你那小儿子喝了我的符汤,估计已经躺下了,随时都可以做法。”

  邱老爷子又问:“那汤……”

  卞道士笑眯眯的:“放心,只是安魂汤,让他体内的真龙暂时陷入沉睡,要不然惊动了天道,我也没好果子吃,你说是不是?”

  邱老爷子松了口气:“那就好。”

  想到那个小儿子,邱连寅心情复杂,其实在小儿子小时候的时候,他还是挺宠爱他的。

  后来出了堂翊这件事,又得知他是帝王命格,那时候,他对这个儿子就有些畏惧,想着总有一天,整个邱家都会被他吞下的。

  他打来的江山。

  全部被这人收入囊中。

  后来过了二十几年,他又有些老糊涂了,总念着这是他的儿子,有血缘关系,一边纠结,一边防备,一边又忍不住担心他。

  邱连寅微微叹了口气。

  旁边的堂邵东瞥了眼老爷子,心里冷笑,但面上毫无波动,只礼貌温和地对卞道士笑了笑。

  “劳烦道士了。”

  卞道士摸了摸下巴:“放心好了,仪式早就开始了。让你的外孙来,只是辅助而已。”

  这邱渡早已走下满是绿苔的阶梯,来到了门外,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将所有对话听进耳里。

  没有震惊。

  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情绪,他心里想,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他的龙角流血的原因,原来这就是……

  邱渡嘴角嘲讽。

  那碗汤果然有问题。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邱渡懒懒抬头,就见四周的黑云全部往这个方向聚拢,这场面颇有一种大片的质感。

  雷鸣声以及闪电越来越强烈!

  这时候,卞道士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不妙,他立马打开地下室的门,冲到了院子里。

  然后就看见了一个人。

  男人身形高大,就那么随意插兜站在青石路上,天空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就好似天神的震怒,亦或是天道的一种警告!

  卞道士吓得瘫软在地。

  而此刻,地下室的其他三个人也跟着卞道士跑了出来,一脸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到院子里的男人。

  除了卞道士之外,没有人能看见远处男人背后有一条蜿蜒巨大的龙,它的体型比邱宅还大,此刻正紧紧盯着这些恶毒又愚蠢的人。

  龙有一只角流着血,另一只角有一个缺口,但这丝毫不损它的威严以及强大的气场!

  就如同院子里的男人一样。

  “爸。”邱渡看向不远处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爷子。

  他一步步走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随着男人的靠近,闪电雷鸣也在逐渐靠近……

  邱连寅惊恐地后退。

  邱渡停下了脚步,他戏谑地打量眼前这些人,他们畏惧和惊恐的表情,以及心虚的眼神,他觉得都挺可笑的,这些居然是他的家人。

  堂邵东嘴唇苍白,他是所有人中最靠后的,他偷偷瞧了眼地下室,想着要不要躲进去。

  下一秒,他又冷静下来。

  就算面前这人是帝王命格又如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雷电什么的,也许只是巧合,是自然现象,这样大惊小怪,反而显得大家都有些心虚。

  卞道士瘫在地上,与真龙那巨大的冰冷的眼珠对视,他连连后退,表情惊恐,真龙只是不屑地扫了眼他的裤子,转开了头。

  卞道士颤巍巍低头。

  发现自己已经吓得尿裤子。

  而站立的其他三人,因为看不见真龙的存在,因此也没有卞道士那么狼狈以及惶恐。

  堂邵东鄙夷看了眼道士。

  这道士平时还看着挺靠谱的,怎么一看见邱渡,都吓得尿裤子了,真是太没出息了。

  “轰隆!轰隆隆!”

  一道闪电下来,目标明确,直直劈在了卞道士身上!不止一道,第二道三道跟着下来!

  “啊啊啊啊啊!!!”

  卞道士发出凄惨的声音,身上的灰色道服也破损不已。

  堂邵东,堂翊,邱连寅三人已经惊住了,他们不可置信,终于对对面的男人有了恐惧感。

  邱渡也有些意外。

  这雷电怎么说下来就下来了,还劈得这么准,这简直就是老天有眼,他还没动手呢。

  他随意瞥了眼手中一直拿着的照片,瞬间顿住,照片上已经没了龙,只有一片空白。

  意识到什么。

  他慢慢地转过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3 20:58:08~2020-07-14 18:2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男人与体型巨大的真龙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两者都没有动, 而男人神色平静。

  真龙低下头慢慢凑近。

  看到这条熟悉的金黄色的龙, 邱渡心中微动, 下意识伸出手,还没等他自己反应过来要做什么, 这条龙已经把头低到他的掌心里, 蹭了蹭,而后深深看他一眼, 盘旋而上!

  天空乌云密布。

  真龙在黑云里肆意遨游。

  紧接着, 又两道紫色的雷劈在卞道士的身上, 他嗷呜惨叫两声,彻底没了声,晕了过去。

  天空重新恢复了清明。

  之前被黑云掩盖的月亮,彻底露了出来,散发着淡淡的光, 一切又恢复到最初的平静。

  真龙渐渐消散。

  隐进男人的身体里。

  邱渡头忽然晕了一瞬,脚下踉跄, 有一股呕吐的冲动,他深呼吸一口,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就说,怎么真龙龙角受伤, 他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原来真龙被摄了出来。

  孟栖那相机果真是个好东西,用好东西来形容它,倒是对它的不敬,那相机必定是某位高人的传承。

  院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邱渡稳了稳心神, 视线转向地上那遭雷劈了好几道的道士,收回视线,看向邱老爷子。

  邱老爷子又惊又怕,用拐杖指着对面的男人:“你,你……”

  旁边的堂邵东连忙扶住邱老爷子,小声安慰他:“爸,没事儿,咱们赶紧送卞道士去医院吧,要是他在这儿出了事,那我们……”

  邱连寅狠狠瞪了他一眼!

  邱渡可没管他们在说什么,他抬起脚走到卞道士的旁边,踢了踢死猪似的像个黄鼠狼模样的道士,瞥到道士湿润的裤子,他皱眉。

  “这是遭报应了吗?”他声音很轻,像是不经意地说。

  而听到从男人口中说的这一句话,邱老爷子,堂邵东和堂翊瞳孔聚缩,同时屏住呼吸!

  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

  邱渡踢了踢道士:“死了?”

  这时候,堂邵东终于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勉强微笑:“……不如把人送医院去,要是出了事,我们也脱不了责任,毕竟是客人。”

  他话音刚落,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抬头,恰好与邱渡淡漠的眼神对上,不由往后退了退!

  这是一股本能的害怕。

  堂邵东避开男人的视线,虽然额头已经冒出汗水,但他神色镇定,直直站在那里。

  邱渡看着他:“客人?”

  “姐夫。”

  邱渡声音不咸不淡。

  堂邵东心里犹如打鼓,他不知道邱渡有没有听到方才他们的对话,若是已经听到了……

  “你刚才看到我的龙了吗?”邱渡声音很轻,看似轻描淡写。

  堂邵东心里一紧,他吞了吞口水,脸色发白,难看地笑了笑:“什,什么龙,你别说笑。”

  “立在我身后的龙。”

  邱老爷子嘴唇都在发抖,此刻,他眼底里只有恐惧,那拐杖他已经拿不稳,开始哆嗦起来。

  邱渡瞥了他们一眼:“它的龙角被人残忍地割开,流了血,难道你们都看不见的吗?”

  他当然知道,这三人看不见龙的,不然不会这么镇定。

  邱老爷子捂住心口。

  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堂翊连忙去扶,这怎么说也是他的外公,今天这些法事,外公都是为了他才求卞道士的。

  他不能不管。

  他迅速背起老爷子,路过邱渡身边时眼神复杂。

  堂翊脚步微停:“外公要是有个好歹,你这辈子也别想安心。”

  邱渡站在原地,听到他这话,淡淡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他这笑容既薄情又无情。

  “我有什么不安心的,一个利用我的父亲,你觉得我会需要?”

  堂翊抿紧了唇。

  背着老爷子出了宅子。

  邱渡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此刻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人。堂邵东刚才把卞道士背了起来,也朝门外走去,而这父子俩默契地没叫醒管家或者其他人,居然亲力而为。

  可见背后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等所有人走了,邱渡嘴唇一白,心脏的位置一阵阵悸动,过了几分钟才终于恢复平静。

  他弯腰捡起那张空照片。

  邱渡若有所思,看来孟栖没有对他说实话啊。

  若是人人被相机照一下,都能照出龙来,那为何卞道士看到他身后的龙,会惊恐不已。

  仿佛见到了末日。

  而对自己造成伤害的卞道士,也被雷劈中,这就好像……天道在惩罚一切对他不利的东西。

  天道为何要帮他。

  邱渡盯着空空的照片,隐隐约约好似猜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猜到,他将照片收进兜里。

  发生了这样的事。

  邱渡自然不会在这里过夜。

  他半夜开车离开了老宅。

  ——

  今晚夜象异常,所有道士都脸色聚变,看向雷电聚集的方向,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还真是大胆啊。

  居然敢动天道护着的人。

  同时,初随刚从浴室出来,随意擦着湿润的头发,他的男人温柔地接过毛巾,让他坐在床边,然后仔细又温柔用风筒给他吹头发。

  而此刻一道惊雷在远处响起。

  初随敏锐地望向窗外,似乎看到了什么,他低头掐指一算,脸色阴沉,立马站了起来。

  他抱起老攻的脑袋,十分夸张地响亮亲了口:“乖,我徒儿有难,我过去帮帮他,马上就回来。”

  然后马不停蹄换衣服。

  刘城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他起身走到初随身边,还顺手帮着给他拉上裤子的拉链。

  “小心点。”

  “知道啦知道啦。”初随脸上轻松笑着,却有点心不在焉。

  出了门后,他面上更沉,居然有人敢动帝王命格的人,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毕竟太不可思议了,雷劈还是轻的,雷劈死之后,当鬼,或者投胎,下一辈子都要遭雷劈!

  所以谁敢轻易去惹?

  一旦惹上,那就是跟天道过不去,既然过不去,天道会让你投胎为人?会让你好过?!

  而且目前最重要的是,他那徒儿现在本来就丢了两条线,处于被借命的状态,虽然是帝王命格的命定对象,手里牵着红线呢,可只要命定对象出了点儿什么事,那些背后的小人肯定会找着机会一次性搞定他徒儿!

  那些人太急迫了,因此打得初随措手不及,他是真的没想过有人居然敢动帝王命格的人!

  大意了!

  跑了一半,初随才想起兜里有手机,他还没习惯用手机,因此紧急时刻没能想起。

  他连忙给徒儿打电话。

  “师傅?”孟栖疑惑。

  “乖徒儿,你在哪儿。”

  “房间啊。”这么晚了,他自然是待在房间的,孟栖纳闷:“……师傅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初随冷静下来:“刚才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

  “看看你的红线。”初随直接打断孟栖的话。

  孟栖下意识低头,而就在他盯着看的一瞬间,红线忽然一紧,像是要陷入他的肉里。

  但过了几秒。

  它又慢慢放松了。

  “是有点异常,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了。”想到什么,孟栖问:“师傅,是不是堂翊那边出什么事儿了,要不然我这红线……”

  初随愣了下,这才想起这傻徒儿一直把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成命定对象,他心里憋屈。

  “能有什么事,没死。”他恶声恶气的,反正没好气。

  这天道动不动就紫雷警告,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姻缘的事,因此初随虽然想抱着徒儿的脑袋,把他脑袋里的水倒出来,让他知道他命定之人到底是谁,但是因为天道还是闭了嘴。

  爱咋地咋滴!

  反正这俩天生一对!

  孟栖也察觉到了师傅语气里的不高兴,对堂翊似乎不满,他犹豫了下,把下午的事说出来。

  “师傅,其实之前我就想跟你说两件事,但你那时候……在忙,所以我就没怎么耽搁你。”

  初随在车里换了个姿势,他脸上有些不自在,瞥了瞥开车的师傅。

  “说吧,什么事。”

  孟栖说:“我给邱渡拍了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一条龙,只是,那龙角有一个缺口。”

  初随冷哼:“果然。”

  “还有,我发现刘页不是借我命的人,我给他拍了照。师傅,我觉得借命的人有可能……”孟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可能是堂翊。”

  “你小子还不算傻。”

  见师傅似乎并不意外,孟栖先是怔了下,之后问道:“师傅你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原本是想告诉你的。”

  “你还记得抓僵尸耗子那天不,就是那天,你那朋友在火车站找到我,坦白了一切,让我帮他,还说这一切都是他爸和外公做的。”

  孟栖怔怔听着这些。

  “我是想告诉你,可他求我,他说不能让你知道,所以我锁定了他的命数,让他搬出来。”

  “你用相机再给他照两次,就能把命拿回来。可你性子天生软,他又是你朋友,我怕你狠不下心,这也没过几天,事情就耽搁了。”说到这里,初随就有些懊悔,当初就不应该看那小子诚恳,又见他喜欢自己的徒儿,连命都不要,就心软了。

  看看他今天干的什么事。

  对面的孟栖始终沉默,初随也察觉到了,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孟栖忽然笑了:“师傅,你太不了解我了。如果你知道我上辈子是什么下场,就知道我有多恨那个借我命的人了。”

  “哪怕他是我朋友。”

  初随打车来到徒儿住的别墅时,看到外面有一辆黑车,驾驶座似乎有人,他凑过去看了看。

  哎哟不得了!

  这腾腾的紫气亮瞎眼!

  不过,怎么有一股淡淡的酒气,初随嗅了嗅,确定没错。而酒气正是从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的男人身上传来的,夹杂着淡淡烟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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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初随凑近了些。

  他心想, 这应该就是他徒儿说的帝王命格了,他眼珠子转了转,悄悄伸出手, 想摸两把。

  寂静的夜空, 一股悠远的低吟声隐隐传来。

  其中夹杂着警告。

  初随手指立马缩了回去, 心虚地四处张望,然后抬头, 与幽深巨大的龙眼直直对上……

  初随摸了摸自己耳朵,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朝别墅的方向走去, 心虚得很。

  脚下步子更是飞快!

  不愧是帝王命格, 就算醉酒不省人事, 也还有真龙护着周全,啧啧,羡慕嫉妒不来。

  初随抹了把脖子的汗。

  而楼上的孟栖得知师傅要来,便下楼接他,刚打开门, 就见师傅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孟栖问他:“吓到了?”

  初随没好气,理直气壮面不改色往里走:“怎么可能, 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真龙。”

  “啊?”孟栖满脸问好。

  初随走过庭院,回头:“……你不知道你朋友的舅舅在外面车里?就是有帝王命格那位。”

  孟栖惊了下,下意识往别墅外望了一眼,停车坪上的确有一辆黑车。

  “我还以为他睡了。”

  他往别墅外走去, 站在门口等了会儿,也没见人推开车门出来,于是有点纳闷,问他师傅:“师傅, 你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初随哼道:“醉酒了。”

  孟栖心里咯噔了下,脑海里浮现出上次邱渡醉酒后发生的事情,他清咳一声,耳根淡红。

  初随瞅他:“你脸红什么?”

  孟栖避开他的视线,他脸皮虽然不厚,但也不薄。

  很快镇定了下来。

  这么晚了,让他把邱渡一个人扔在车里也说不过去,于是想了想,还是往黑车方向走去。

  初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他依靠在铁门边,从兜里摸出一根七彩棒棒糖,舔了舔。眼神瞥向不远处的两人。

  车窗是开着的。

  隐隐有酒气透了出来。

  孟栖站在窗外,看到后座有一箱罐装啤酒,副驾驶座上随意丢了两三个空罐头。

  看来邱渡酒力不太好。

  他打开车门,轻轻拍了拍他脸蛋,小声问:“你醉酒了吗?”

  当然,这句话是废话。但孟栖还是要象征意义地问一问,万一人家只是喝累了睡着而已。

  男人听到声音,皱起眉,低声喘了一声,又安静了。

  等了三四秒,男人也没其他任何的反应,孟栖叹了口气,手臂穿过男人的后背,揽住腰,又把男人的手臂往自己脖子上一缠。

  男人的体重不算轻,尤其是在醉酒的情况下。

  孟栖比较吃力。

  搀扶得踉踉跄跄的。

  不经意抬头,他看见他师傅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也不过来帮忙,反而在舔棒棒糖。

  孟栖:“……”

  初随掀起眼皮,看了看两人头顶,隐隐约约有一条龙正俯视他们,默默的没打扰。

  初随:“……”

  这难道就是差别待遇?

  他刚才就是想摸了摸,沾沾紫气,结果这长虫居然低吼警告他,轮到他媳妇儿,他就老实了。

  初随啧啧两声。

  而此时的孟栖正吃力地扶着男人,根本没心思抬头。

  快要到铁门处的时候,沉睡中的男人忽然呢喃了一句什么,微睁眼睛,孟栖侧头看他。

  “你……”

  孟栖话还没说话,就被男人突然一拉拽,两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滚去,因为邱渡垫底,孟栖又在上面,他还是闷哼了一声。

  孟栖好半天才回过神。

  回过神后,他赶紧从男人身上起来,查看他的身体:“喂喂,你没伤到哪儿吧?”

  这地面可都是青石结构,一砸下去,结结实实的。

  万一把人砸得瘫痪……

  邱渡似乎也被后背的疼痛刺激得清醒了些,顺着孟栖的力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而立在门边的初随目睹了这一幕,嫌弃地偏过头。

  没眼看呐。

  等人被搬到客厅,孟栖已经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活了过来。

  如上次一样。

  他起身去厨房煮醒酒汤。

  这次有师傅在,他倒不怕邱渡胡来,不是说邱渡不敢,而是师傅看到会拉住的。

  孟栖心里乱七八糟地想。

  喂邱渡喝完汤后,孟栖又去楼上找来了一条毛毯,盖在男人身上,这才算忙完了。

  孟栖给师傅倒水:“师傅……你急着赶来是有什么事吗?”

  初随翻白眼:“终于看到我了?”

  一进门,他就看自己的徒儿忙上忙下,就为了安顿他老攻,连一杯水都没给他倒。

  这时候才终于想起来。

  哼。

  果然有了老攻忘了师傅!

  孟栖脸颊微赧,试图解释:“他……我住在他这里,不管他也不太好。师傅你别太生气。”

  “生气不至于。”

  想到正事,初随也不再兜圈子,他先是瞥了眼沙发上沉睡的男人,想了想,还是开口。

  “今晚的雷听见了吗?”他问。

  孟栖点头,若有所思:“那雷是有些异常,来得快,去得也快,黑云都集压在一个地方。”

  “是天道。”初随说。

  他意味深长:“天道在惩罚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听到这话,孟栖下意识看向沙发上躺着的男人,皱起眉头:“你是说,有人想对邱渡不利?”

  初随说:“你不是也看到了吗,照片上,他的龙的龙角有了缺口,显然车后有人惦记他。”

  孟栖沉默几秒,想了很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师傅,不应该啊,我记得他是在七年后遭遇一场车祸,背后那人那时候才动手。”

  他继续说:“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按理说,没人敢动邱哥的命格,毕竟是帝王命格。可这次偏偏提前了七年。”

  “师傅,我怀疑……”孟栖有些犹豫,心里不安:“这会不会是蝴蝶效应?”

  因为他重生了,改变了很多事,以至于让邱渡提前遭受了七年后的事情,而且更为严重。

  孟栖低头抿紧了唇。

  他们都没注意到,沙发上躺着的男人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呼吸均匀。

  客厅里一阵沉默。

  初随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有人和你一样?”

  孟栖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初随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一副高深的模样:“预知的,可能不止你,有人也跟着回来了。”

  孟栖瞳孔聚缩。

  难怪,他就说重生回来,怎么三番四次地晕倒,背后那人似乎很急迫,隔两三天就作法一次。

  “那被雷劈的就是他。”初随早就算到了这一点。

  “因为耐不住性子,急于求成,所以企图走捷径,动了不该动的人,简直就是在作死。”

  “我这辈子,也就见过两个被雷劈的人,他占一个。”初随颇有感叹,找死的大有人在。

  孟栖垂眸想了很多,如果是这样,那今晚也许邱渡跟那人见了面,而对方肯定知道遭天谴这件事,背地里做了小手脚,看邱渡目前这醉酒的样子,对方似乎并没有得逞。

  也就是说。

  邱渡发现了不对劲。

  而师傅也承认了,堂翊就是借自己命的人,所以……是堂翊跟自己一样重生了?亦或者是背后帮着堂翊的那个道士重生了?

  孟栖不知道。

  他心绪复杂,忍不住起身:“我得去找他问个清楚。”

  “问谁?你那朋友?”初随抬起头,摇了摇头:“那道士被雷劈,他说不定正把人送医院呢。”

  孟栖闭上了眼睛,他捏紧了拳头,再睁开眼时已是平静。

  过了会儿,他自嘲说道:“我也真够傻的,难道吃的教训还不够多吗,居然又栽了进去。”

  “堂翊借了我的命,他心里一清二楚,可他瞒着我,把我当傻子一样。今天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后面直接关机,也不在公寓。”

  “他知道我知道是他了。”

  孟栖用最轻松的语气把这些话说了出来,眼眶却有些湿润。白天时,他只想确认,没确认前,他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朋友。

  可偏偏结果都指向他。

  上次在酒吧,相机对准的是堂翊,所以才会出来黑相。

  从江阴回临怀的那天,堂翊来机场接他,到别墅后又有急事走了,而自己那天被算计。

  原来不是巧合。

  天道也真够无语的,偏偏那人是他的命定对象,可即使没发生这些事,他也不会喜欢堂翊。

  他原本就想在夺回命后,不再需要红线的时候,解除姻缘。

  突然知道堂翊是借他命的人,孟栖只觉得可笑,天道太可笑了,他怕是眼睛瞎了吧!

  乱几把牵线。

  初随见徒儿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一个人沉默不言,便环视了一圈周围,啧啧了两声。

  他拍了拍沙发:“这地儿的风水不错啊,不愧是帝王命格的别墅。”

  “我今晚能住下不?”初随瞥了瞥自家徒儿,又瞥了瞥沙发上的男人。

  这时候主人家没醒,孟栖也不敢轻易留人,但已经这么晚了,师傅也是担心他才赶过来。

  他要是把人赶出去,那成什么人了,用过就扔?

  于是孟栖回:“唔……师傅,要不你就住我隔壁吧,之前堂翊睡的那屋,应该没事儿。”

  堂翊应该不会回来了。

  初随略微嫌弃:“那不行,我怎么可能睡那么恶心的房间,里面都是晦气,不干净。”

  孟栖扑哧笑了出来。

  他知道师傅是担心他,这才故意这么说的,心里不由暖暖的。堂翊那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有父母,有师傅。

  他这辈子就已经足够了。

  “那师傅你跟我睡。”孟栖说。

  “不行,你也知道我家那位鼻子灵的很,有点什么味儿,他都能嗅到,我不能让他误会。”

  初随傲娇地挺起胸膛。

  瞧瞧这得瑟的劲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老公似的。

  孟栖:“……”

  强行被塞了把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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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邱渡的别墅本身也没安置太多的房间, 客卧也没多少,见师傅挑这挑那,孟栖心里叹气。

  最后, 他还是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师傅, 这一次, 师傅倒没有说什么,似乎很满意。

  还不忘转头警告他:“不准睡那什么堂翊的房间, 他房间要是作了法, 你小命就没了。”

  孟栖:“……”

  作没作法,师傅您看不出来?

  初随见孟栖似乎没放在心上, 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我刚才的话, 听清楚了没有?不要大意, 说不定他很久以前就偷拿过你穿过的衣服作法,你神经大条,估计还发现不了。”

  孟栖诧异:“偷我的衣服?”

  初随沉吟:“所以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如果……他说他喜欢你,那只是他的阴谋。”

  上次自己就被他骗了!

  孟栖想脱口而出说不可能, 但见师傅这么认真,这种事真有也说不定, 便乖乖点头。

  “好,我知道了。”

  他见师傅在他房间里走来走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不由好笑:“师傅,你住我的房间,就不怕师娘嗅到味儿吃醋?”

  初随瞥他:“他很放心。”

  两个受在一起。

  还能搞出什么动静?

  互磨棒棒糖?

  之前孟栖来江阴找初随的时候,刘城也见过他, 毕竟初随和刘城住在一起,每天恩恩爱爱的,孟栖想不看见他们塞狗粮都难。

  刘城是知道孟栖的。

  伫立在楼上,孟栖往下面的客厅望了眼,沙发上的男人还沉睡着,毛毯一半掉在地上。

  他看了几秒,收回视线。

  既然师傅提醒了他,那肯定不是没有根据的,孟栖转身,往堂翊之前住的房间走去。

  一推就开了。

  孟栖环视了一圈房间,他之前也进来过几次,这房间的布置一点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一次,他视线很快定格在墙边的衣橱上。

  孟栖不急不缓地走过去,垂着眸,伸出手打开衣橱,他在这些衣服之间扫视了一圈。

  最后落在一件白T恤上。

  他顿了下,把这件熟悉的白T恤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胸前的图案,他忽然记起自己第一天来别墅的情形,那时候他衣服湿了,所以来换衣服,当时随手拿了一件套上。

  似乎就是这一件。

  T恤是纯棉的,孟栖指腹摸了摸,慢慢翻开了脖颈处的标签,把内测翻了过来。

  里面有圆珠笔一笔勾出的鸟儿。

  学生时代,他们经常会在草稿纸上画这种简笔鸟儿,一笔就成,但堂翊最喜欢画这个。

  因此孟栖才会有印象。

  孟栖放下衣服,又翻了翻衣橱里的其他衣服,一件一件翻开领子,全部都没有鸟儿。

  他抿紧唇,沉默站在原地。

  或许真的像师傅说的那样,堂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或许更早,在高中就已经盯上了他。

  堂翊他可真有耐心。

  而他在自己面前,从来都表现得很自如,仿佛真的跟自己是好朋友。

  孟栖没什么表情出了房间。

  他从楼上下去的时候,无意一瞥,发现男人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

  可能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孟栖这次没靠太近,离男人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住了。

  “哥?”

  他试探喊。

  听到声音,邱渡顿了下,慢慢抬起头,掀起眼皮看向来人,孟栖盯着他眼睛看了许久。

  好像是清醒的。

  上次眼神也是清醒的?

  他心里的警惕心更强了。

  “怎么离那么远?”邱渡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随意说:“过来坐,陪我说会儿话。”

  孟栖敢吗?

  他当然不敢过去。

  “哥,我现在有点困,想回房……”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房间已经让给师傅了。

  而堂翊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师傅说的那样,万一作了法,自己岂不是往坑里跳。

  那么……

  今晚就只能和邱哥一个房间。

  想到这里,孟栖身体微僵,要是邱哥没醉酒还好,那起码是个正人君子妥妥的,可喝了酒,这个正人君子要是把他给睡了怎么办。

  想起上次的经历。

  孟栖表情变幻莫测。

  邱渡看了他片刻,手臂微抬:“过来扶我。”

  孟栖犹豫不决。

  “不是困了吗?”邱渡喝了酒,身体没什么力气,见人迟迟不来扶,索性放了下来。

  孟栖试探:“哥,你清醒着吗?”

  邱渡:“……”

  他被气笑:“怎么,我看起来很像醉鬼吗?”有他这么清醒的醉鬼吗,吐词清晰,思维逻辑有条有理,是什么让这小家伙误会的?

  孟栖还不放心:“哥,你现在有想咬人的冲动吗?”

  上次邱哥啃他脖子那件事,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上嘴就啃,还不撒手地吸吮……

  邱渡盯着他:“有。”

  孟栖立马往后蹦了几米,防备地盯着男人,邱渡被他这反应逗笑了,低低笑了起来。

  “做什么怕成这样?”

  孟栖这才慢慢回过了神,不对啊,邱哥好像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对话挺正常的。

  上次还满口胡说八道什么“是我满足不了你吗,你要去找小白脸”这种话,一看就是醉糊涂了,这次倒没出现这种情况。

  “哥,你真清醒着?”

  邱渡挑眉,若有所思:“是不是我上次对你做了什么过份的事,你怕我怕成这样。”

  连靠近都不敢。

  听到男人提起上次醉酒的事,孟栖瞬间放心,看来邱哥这次是清醒的,不用担心了。

  他不好意思挠挠头,慢慢坐过去,给男人倒水:“哥,喝水……你上次是有点吓到我了。”

  邱渡看他:“我咬你了?”

  听刚才孟栖的话,似乎自己上次醉酒后咬人了,邱渡诧异,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习惯的。

  孟栖本来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结果被邱渡的话吓了跳,顿时呛咳咳起来!

  邱渡给他抚背:“怕成这样?我上次把你咬疼了?”

  孟栖咳嗽得更厉害了。

  好不容易才好了些,孟栖连忙喝了喝水,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无意侧头,发现男人正看着自己。

  “咬你哪儿了?”

  邱渡声音轻飘飘的。

  孟栖:“……”

  真的好奇怪,邱哥怎么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了,咬咬咬,能不能别用这个词了,他好尴尬。

  然后他就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漫不经心落在他的嘴唇上,若有所思,之后慢慢下移,又落在他喉结上,胸口,腰腹,再往下……

  孟栖忐忑不安。

  邱渡忽然笑了:“你好像很紧张。”

  孟栖心想,能不紧张吗,你这样子比醉酒还恐怖啊,我他喵再被你看下去,都要熔化了!

  邱渡没再追着这个话题,他声音慵懒,微抬手臂:“扶我回房间吧,我也有点困了。”

  孟栖连忙过去扶他。

  这一路上,邱渡没施加多少力在少年的身上,他毕竟清醒着,因此这次很容易就上楼了。

  这个过程。

  邱渡始终垂着眸。

  其实在别墅外摔倒在地上时,他就被疼醒了,一睁开眼,看到孟栖,他还以为在做梦。

  而之后听到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因此他虽然心里震惊,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选择了继续装睡。

  帝王命格。

  堂翊借孟栖的命。

  七年后的车祸。

  每一桩,都让邱渡的心往底下沉了一沉,而今晚的事情,他似乎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了。

  走到房间门口,孟栖清咳了声,邱渡闻声看他,就见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哥……我今晚能跟你睡吗,我师傅来了,他睡其他房间不习惯,我就让他睡我房间了。”

  “可以。”

  邱渡淡淡说。

  他也没问少年为什么不睡堂翊的房间,刚才在楼下听了那些事,他大概能猜到原因。

  邱渡先前在地上滚了那么一下,他有一丁点儿洁癖,因此皱了皱眉,直接拿衣服进浴室。

  孟栖愣愣坐在床上。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衣服都在房间里,可现在师傅在房间,也不知道睡了没有。

  浴室里传来哗啦水声。

  孟栖回过神,盯着浴室门看了会儿,然后匆忙移开视线,眼神懊恼,猛拍自己脑袋!

  他刚刚居然已经把男人在水下的健硕的身体幻想出来了,还流口水,羡慕嫉妒人家!

  靠,他可是男的!

  孟栖捂了捂心口,难不成那命定姻缘是有道理的?他对男的有感觉?要不然幻想干什么!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以至于没听到浴室门开了,男人懒懒地用毛巾擦拭着湿润的黑发。

  “你不去洗澡吗?”

  孟栖一抬头,就与男人漆黑幽远的眼眸对上了,他心里一咯噔,不知为何有点慌乱。

  难得还结巴了,他忙起身:“我,我回房间拿衣服。”

  邱渡拦住他,自然地说:“穿我的就行,都是男的。这么晚了,你师傅肯定睡了。”

  孟栖懵懵的:“哦。”

  男人凑得比较近,以至于孟栖没有刻意去注意,却还是能闻到柠檬清香的味道,这是沐浴露的味道,孟栖屏住了呼吸,偏过头。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邱渡视线下移,在少年莹润有光泽的唇上多停留几秒,眼神暗了些,喉咙滚动了下。

  “怎么不去?”

  男人低哑磁性的声音响起。

  孟栖脸颊微赧,他能说他刚才在天马行空吗,在一个男人面前,他居然起了非分之想。

  他掩盖似的抓起干净的衣服,匆匆往浴室里钻,结果一进去,里面柠檬香气更浓郁。

  全部往孟栖鼻腔钻。

  邱渡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忽然低低笑了。

  真可爱。

  一点都不会掩饰。

  孟栖是在脱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流鼻血的,他震惊不已,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衣服上滴有血渍。

  孟栖:“……”

  他此刻仿若被雷劈过。

  没看到吧?

  邱哥应该没看到吧?

  这也太丢人了!

  他居然看男人看得流鼻血!

  火气这么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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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孟栖出来时, 故作不经意扫了床上一眼,立马松了口气,男人侧躺着, 似乎已经睡了。

  也是, 白天忙工作, 晚上去老宅参加家宴,肯定是疲惫的。

  孟栖走到床边, 心脏跟打鼓似的, 他觉得奇怪,明明以前跟堂翊睡一个床就没有这种感觉。

  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孟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没想到没过多久就睡沉了。

  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另一侧原本侧躺着闭着眼的男人睫毛动了动, 轻轻翻过身来。

  他眸中哪里有睡意。

  分明清醒得很。

  男人乌黑深邃的眼眸盯着少年,身体一点点靠近,直到嗅到跟自己身上同样的柠檬香味。

  少年容貌精致。他睫毛又黑又长,微微翘出一抹弧度,给他添了几分柔和乖巧。他皮肤细腻白皙, 男人离少年很近,微微垂眸, 喉咙不由滚动了下,想在少年的脸蛋上咬一口,看看是不是真如果冻那般有弹性。

  少年鼻梁高挺,弧度自然, 邱渡眼神幽暗,伸出食指,弯曲着,从上而下刮了一下。

  他很有耐心。

  很享受这个过程。

  指尖慢慢下移, 他的指腹轻轻落在少年的唇上,少年睡着时,嘴唇微微张开,有一条小缝,似乎是嫌鼻子呼吸不到足够的氧气,想让小嘴也跟着帮忙,莫名有点可爱。

  少年嘴唇饱满泛着光泽,大概是刚沐浴完的原因,更嫣红诱人。

  男人食指指腹的力度重了些,在少年的下唇上来回摩擦,很软,很有弹性,想咬一口。

  邱渡低下头轻轻咬了口。

  尝了一口,他身体里的开关就像是被打开了,忍不住又吸吮了口,不够,他还想要。

  邱渡感觉自己第一次这么失控,他眼睛发红,气息开始不均匀,他强迫自己远离少年……

  可心里是这么想的,身体却很诚实,身体不仅没远离,反而贴了上去,唇压得更紧。

  真甜。

  好香的味道。

  孟栖是被缺氧逼醒的,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然而某人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打开了他的牙关,开始攻城掠地,为所欲为。

  孟栖懵了好几秒钟。

  反应过来后,他慌乱地去推男人,不止用手,还用舌头,他脸色涨红,被这场面吓得不清!

  这次不是没有醉酒吗?!

  怎么回事!

  不过……这次好像很容易就推开了,孟栖抬头,与男人四目相对,气氛莫名安静。

  他试探着喊:“哥?”

  男人深深地看着少年,嗯了一声,他轻轻抚摸少年的脸颊,之后力道逐渐增重……

  孟栖脸颊被他捏红了。

  他没敢说话,觉得这次的邱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小栖。”男人声音沙哑。

  “嗯?”

  孟栖忐忑看他。

  “要不要跟哥哥在一起?”邱渡声音很轻,像是在不动声色地诱哄。

  但他的眼睛又十分认真地看着床上的少年,不像开玩笑。

  孟栖愣了下。

  随即睁大眼睛。

  男人见他呆呆的,于是轻笑了下,低下头在少年唇上啄了口,指腹轻轻摩擦了下。

  “你讨厌我这样吗?”

  孟栖一直盯着男人的眼睛,他抿了抿唇,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邱渡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能是他这个人优秀惯了,以为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喜欢他,追他的豪门名媛千金、还有一些男孩都对他表达过爱意。

  而面前的少年,对自己恭恭敬敬,也时常表现出亲昵,以至于可能让自己会错了意。

  邱渡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

  他心里有些失落。

  而此刻的孟栖,心里想的却是用长耳符偷听到的那些话,在邱哥心里,自己不就是来勾引他的吗。他今天这是什么意思,是打算跟他玩玩,还是说……打算跟堂翊对抗。

  但他还是小心问了句:“哥,你是清醒的吗?”

  别是什么喝酒后遗症啊,他想起上次邱哥什么“小白脸”“满足不了你吗”等等词汇,觉得邱哥今天可能在耍酒疯,邱哥怎么可能跟他说这样的话呢,一点预兆都没有!

  邱渡觉得好笑:“你今天问了我很多次,是什么让你觉得,我现在是在耍酒疯的?”

  孟栖闭嘴不说了。

  看样子,邱哥好像真的没有醉酒,那他刚才说的,也就是真的了,他是想干什么?

  他脑子里想了很多。

  孟栖又想到上次在屋顶跟师傅抓僵尸耗子那天,师傅曾说,让他赶紧蹭紫气,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而且,现在堂翊又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了,看今天这情况,堂翊是知道相机的作用,所以刻意避开了自己。

  背后的人。

  他还不知道是谁。

  但从堂翊的举动来看,他们那伙人恐怕会暗中再次对他出手,师傅又不可能时时看着他。

  孟栖复杂地看向男人。

  此刻,他们的姿势还有些暧昧,邱渡在孟栖的上方,因为刚接吻的原因,嘴唇还有可疑的光泽。

  邱渡等了几分钟。

  立起身打算在旁边躺下来。

  他刚有动作,右手手臂就被轻轻抓住了,邱渡顿住,低头看了眼,又看向少年的眼睛。

  孟栖咬了咬唇:“好。”

  他心跳声像打鼓似的,有点不敢去看男人的表情,过了许久,他只听见男人的沉笑声。

  邱渡给他盖上被子:“早点睡。”

  孟栖疑惑地转头,就见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孟栖这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不由脸红。

  一夜无梦。

  两人都睡得很沉。

  第二天醒来,孟栖发现自己抱着什么东西,暖暖的,他迷迷糊糊不太情愿地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藏青色的睡衣,大概因为睡了一整晚的原因,睡衣前领三四颗扣子解开了。

  露出一大片古铜色皮肤。

  隐隐约约,孟栖还瞥见了男人的腹肌,不由惊愕地瞪大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软软的肚皮。

  头顶上传来低沉的笑声。

  紧接着,唇被覆盖,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包裹了他,孟栖闭上眼,任由男人攻城掠地。

  男人进了洗手间。

  孟栖脸色通红地坐在床上。

  其实,昨晚他在接受邱渡之前想了很多,他想过,自己需要紫气,而邱渡对自己可能也并不是很认真,像邱渡这么优秀的男人,别人送给他的男孩肯定也不止一两个。

  而且,邱渡是帝王命格。

  这说明他的命定之人是有凤命的男人,那个人肯定很优秀,只有他才能配得上邱哥。

  孟栖眸底暗淡许多。

  他虽然心里总是告诉自己,他靠近邱渡只是为了紫气,甚至对师傅,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不会喜欢男的。

  可面对邱渡时的紧张,上次被强吻后,自己事后想起,都还会脸红,对邱渡的吻也没有抗拒,不讨厌,这一切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孟栖垂着眸一言不发。

  他想,要不就这样吧,就当谈一场恋爱,他安慰自己,就当沾沾紫气,这福气已经够大了。

  别的他已经不奢望了。

  上一世他英年早逝,这一世他怎么可以奢求太多,帝王命格,是他这样的人能拥有的吗。

  沾沾紫气就够了。

  他告诉自己。

  ——

  这几天,邱渡比较忙,晚上回来得比较晚,而孟栖因为白天有课,所以很早就睡了。

  邱渡亲了亲他。

  扯开领带走进浴室。

  其实孟栖没睡着,男人开门的时候他就醒了,被男人亲了亲眼睛,他忍不住颤抖了下。

  还好男人没有发现。

  男人洗完澡,就躺了上来,看了眼另一侧的少年,他眼底无奈地笑了,装都装不像。

  他伸手揽住少年的腰。

  一开始孟栖还不习惯,但自从他们前几天确定关系后,他们晚上就睡一个房间了,而每次,男人都会亲密地搂着他的腰,搓两下。

  孟栖总是会情不自禁战栗。

  “装睡呢?”邱渡冲少年的耳朵里轻轻吹气。

  孟栖缩了缩脖子,见已经被识破,便说道:“……明天学校有一场商研会,我看你名字在上面。”

  “嗯?”

  邱渡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这回事,便笑了笑:“原来是你的学校,我就说怎么有点眼熟。”

  孟栖垂眸。

  原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学校读书吗?也许是他太忙了,没什么时间去记住他的学校。

  孟栖转过身,没再说话。

  邱渡搂着他的腰:“怎么了?”

  孟栖说:“有点困了。”

  “那早点睡。”邱渡轻轻亲了亲他的后颈,嗅了嗅。

  “你嗅什么?”孟栖回头。

  邱渡凑上去:“这么漂亮的脖子,真想在上面咬一口。”

  孟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颈处就被男人牙齿轻轻咬住,不轻不重,慢慢转移到了耳后。

  这两个地方都是孟栖比较脆弱敏感的地方,他身体僵了下,呼吸也不由得变重起来。

  所幸,邱渡没咬太久。

  而孟栖整个人已经是一片通红,像煮熟的虾似的。

  第二天,孟栖刚到学校,就见校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黄都都,他走来走去,一会儿挠腮,一会儿抓头发,似乎在为什么事苦恼。

  他走过去随口问:“等谁呢?”

  看到孟栖出现,黄都都眼睛都亮了几分,他激动地喊:“老大,我可等到你了,你跟我过来,我有事儿跟你说,特别重要!”

  孟栖疑惑:“什么事?”

  黄都都似乎怕被别人听到,非拉着孟栖往远处树底下钻,孟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黑车,始终没启动,他清咳一声,把手抽了回来。

  黄都都看着空空的手,表情十分疑惑:“老大?”

  孟栖严肃:“别动手动脚的。”

  黄都都:“……”

  老大什么时候有洁癖了。

  言归正传,黄都都想到自己即将说的事情,不由纠结,“那个……老大,我可能有点像胡说八道,但是吧,我觉得又有点像真的。”

  孟栖挑眉:“什么?”

第三十五章

  黄都都深呼吸一口, 这才认真看着老大的眼睛:“老大,我问你,你是不是跟那天在医院里给你买早餐的面瘫男人在一起了?”

  孟栖:“……”

  面瘫什么的。

  比喻还挺恰当。

  孟栖问他:“谁告诉你的?”

  黄都都张大了嘴巴, 瞪大了眼睛, 似乎不敢置信, 好半天才说话:“那……那那些照片岂不是真的有?老大,这可怎么办啊!”

  黄都都有点急了。

  孟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心里感觉不太妙:“你在说什么?什么照片?”

  黄都都苦着脸, 只好把所有的事情交代了出来。他说,他昨晚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 这场商研会正常地进行着, 之后,屏幕上忽然出现两个男人在落地窗亲吻的照片,仔细一看,正是邱渡和孟栖两人。

  底下学生一片哗然!

  之后,孟栖被包养的传闻就隐隐传开了, 连带着邱渡的公司股市下滑,名誉也受损严重……

  孟栖盯着黄都都:“真的?”

  黄都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半纠结半犹豫:“我本来也想把它当成梦,可它太真实了。梦里面,这是邱渡的竞争对手搞的把戏,据说照片是有人匿名寄给他的。”

  “老大我……”黄都都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笔记本, 正要说什么,就见老大突然往路口走去:“诶?”

  “老大你去哪儿!”黄都都喊。

  孟栖原本还是不信的,毕竟他是这几天才跟邱渡在一起,并没有在落地窗前接吻。

  他记得很清楚。

  可脑中闪过某些片段。

  他忽然想起, 之前邱渡醉酒那次,似乎强制捏着他下巴亲过他。

  邱渡坐在黑色保时捷的后座上,腿上随意放着笔记本,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上面。

  跟学校约好的时间是十点。

  现在也才九点多一点,为了不给孟栖带去不好的影响,所以他打算半个小时再进去。

  他看见孟栖在校门口似乎遇见了同学,那同学有点眼熟,主要是那黄毛是在太显眼了。

  邱渡眯着眼看着。

  笔记本还停留在原来界面。

  几分钟后,他看见孟栖忽然朝这个方向走来,敲了敲车窗。邱渡降下车窗,用眼神询问他。

  孟栖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忽然弯腰,凑近男人,压低了声音:“我朋友说他做梦了,梦里,在今天的商研会上,有人要整你。”

  “怎么整的?”邱渡问他。

  孟栖顿了顿:“……放你和我亲密的照片,然后我被传出包养传闻,你公司股市下跌。”

  邱渡的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敲打了下,眼眸暗沉。

  孟栖见他没说话,又看了眼前面的司机,虽然他并不知道黄都都怎么突然就做梦了,但黄都都那副样子不像在搞整他,而且,自己跟邱渡这事儿瞒得挺紧的,只有他们两人知道,黄都都能知道,说明他话里有百分之八十起码都是可信的。

  再加上,自己上次帮黄都都除掉女鬼,帮了他全家人,他没必要也不可能反咬过来。

  虽然黄都都以前喜欢的女生喜欢过自己,但黄都都心里清楚,他虽然混账了点儿,像个混混,但女鬼事件后,他明显对自己很敬仰。

  从住院的时候,黄都都父母每天给他做营养餐食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

  既然出现了照片,说明有人偷拍,那么是谁在偷拍呢,会不会是他周围隐藏着其他人。

  比如司机。

  比如阿姨。

  孟栖不能不多想。

  邱渡抬头:“你先上车。”

  孟栖回过神来,他回头看向不远处踮着脚往这边望的黄都都,想了想,冲他招了招手。

  黄都都屁颠屁颠跑过来。

  他不经意往车窗里一望,差点吓出心脏病来,拍拍胸口:“我去……还真的是他啊。”

  孟栖问:“你以前做过这种梦吗,结果怎样?”

  黄都都挠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也没有吧,以前没有……哦对!有一次我梦见你坐病床上,盯着自己手背发呆,说除鬼可以攒功德什么的,但是吧,后面我好像老是弄混,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孟栖这才想起,黄都都上次的确随口跟他说,他需要除鬼积攒功德,所以他才会让他去帮帮郑洪的女朋友。

  原来如此。

  “先上车。”孟栖打开了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黄都都见后座都坐满了,于是自觉地往副驾驶座走去。他刚上车,就从后视镜里瞥到了后座上冷漠英俊的成熟男人,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早上起来时,他还觉得这个梦太荒谬了,老大怎么可能喜欢男人,而且是这种冰块男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今天有商研会。

  还是他的室友打电话给他,说辅导员说了,今天要点名,要是不过去,学分什么的就没了。

  他这才知道有商研会。

  跟梦里的发展一模一样,这让黄都都心里不由发毛,于是他急匆匆跑到学校门口,就为了等老大,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跟一个男的在一起。

  结果不出所料。

  老大果然有男人了!

  黄都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孟栖看了眼邱渡,邱渡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两三分钟后就挂了,他似乎猜到了是谁。

  虽然男人没问,但黄都都觉得车里□□静了,他就默默把梦里的细节说了出来,梦里,那个公布他们关系的人据说是邱渡的竞争对手,他在梦里没见过,只是听说,因为这次事件后,那个人获得很大的利益。

  邱渡开口:“我知道是谁。”

  他神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字,这才慢慢合上了。

  邱渡抬头:“我只是有点意外,他手里有照片。”

  孟栖问:“还进学校吗?”

  邱渡侧头看他,正要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他低下头看了眼,愣了下,好半天才回神。

  孟栖见他没说话。

  余光不小心瞥了眼屏幕。

  “!!!”他瞳孔缩紧,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

  那是上次邱渡醉酒,差点在落地窗把他给办了的照片,还真是那些照片,只是,邱渡刚才跟谁联系了,居然拿到了这些照片!

  孟栖心脏打鼓。

  默默收回了视线。

  邱渡慢慢抬头,面不改色地看向车外校门口:“等会儿再进学校,那边还在交涉工作的事。”

  “嗯。”

  孟栖耳根淡红。

  邱渡本身就是一个严谨的人,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因此,听孟栖说了黄都都那个梦的事,在加上这两天经历的事,他对这些玄学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本身就是一个接受能力比较强的人,日常的工作必需社交,商业竞争必要的手段。

  邱渡无一不优秀。

  而他在工作上,从来不会只做表面的功夫,无论是竞争对手,还是商业朋友,他对他们的资料都非常了解,这些资料也包括他们的弱点。

  说得难听点,也就是把柄。

  邱渡自认为自己是没有把柄的,甚至于刚才孟栖跟他说有照片时,他心里还有些疑惑。

  当然,被拍也不是没可能,有的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

  但是,当助理把和对方交涉的内容以及所谓的照片发来时,邱渡是惊愕的,因为这些照片的确是他和孟栖,可他记忆里没有这些。

  他久久盯着,发现照片里的自己似乎跟平日的自己有些不一样,有些强硬和霸道专治。

  邱渡:“……”

  在外人面前,他一向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可照片里,男人对少年的占有欲十分明显。

  邱渡清咳一声。

  装作不经意看向窗外。

  他稍微一想,便知道了照片是什么时候的,既然自己不记得,说明当时可能喝了酒。

  似乎就是上次。

  邱渡想起上次吃早餐时,孟栖含糊问他是不是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他当时以为只是正常的关心,因此还礼貌地道谢来着。

  车里安静得有点过分。

  黄都都坐立不安,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话说,老大让他上车干嘛,试试保时捷软不软吗?

  空气的静谧终于让活泼好动的他忍不住开口:“老大……我可以下车了吗,我有点想上厕所。”

  孟栖清咳:“行,你去吧。”

  等黄都都逃命似的下车之后,孟栖松了口气,说实话,刚才的安静他也有点受不了。

  挡板无声无息升起。

  他这时候才察觉到,两人的腿若有若无贴在一起,刚才气氛紧张,他倒自动忽略了这些。

  很烫。

  很流畅的肌肉。

  孟栖忍不住低头看了眼,男人修长结实的长腿被包裹在黑色西装裤里,看似毫无攻击力。

  但孟栖却知道,那腿压在他腿上的力道,在他想竭尽全力合腿的时候,男人不容拒绝,看似温柔实则霸道,特别喜欢看他脸红。

  男人声音低沉:“上次我轻薄了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仔细听,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

  孟栖脸颊腾地红了。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含含糊糊地回答他:“……这种事提不提都一样,反正你也不记得了。”

  这时候,邱渡手机里进了短信,他大概瞥了眼,知道事情解决了,对方知道他手里也有把柄,于是有了忌惮,不敢轻易放出照片。

  邱渡收回视线。

  他侧头看向旁边的少年,眼眸里闪过一丝温柔,往旁边坐近了些,手随意放在少年腿上……

  “得进去了。”他声音磁性。

  “啊?”孟栖本来就因为两人的腿蹭在一起而感觉不自在,这时候听到邱渡的话,愣了下。

  “进,进哪里?”

  他故作镇定地开口。

  其实他刚才差点结巴了,还好在心里重复了两遍,组织了下语言,这才看似淡定自然。

  邱渡忍笑:“你说呢?”

  他垂眼,伸手慢慢拿过孟栖旁边的书包,似笑非笑:“当然是进学校,你还想我进哪儿?”

  孟栖脸颊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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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直到进了学校的多功能大礼堂, 孟栖头脑才算清醒了些。

  台上,主持人热情地宣传学校的传统文化,终于在讲了接近十分钟后, 把话筒递给了院长。

  院长一副老干部的样子, 一板一眼地念着演讲稿。

  十五分钟后。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

  这才轮到今天的主题, 院长表情仁慈地看着来人:“今天请来的这位青年才俊,想必大家都认识了, 他就是xxx集团的邱总。”

  底下掌声雷动。

  那动静差点把大礼堂的顶震破。

  “你们要珍惜这次机会, 邱总行程排得紧,能抽出时间来商研会, 是你们的荣幸。”

  院长隐隐有些骄傲。

  为了给这些小崽子请来这位业界精英, 他可是托了好多关系。前几届毕业的某个学生会会长, 就在邱总底下做事,而那学生会会长,是他的侄儿,于是他就去提了两句。

  没想到真的请到了。

  邱渡已经走上阶梯,一步步走到台上, 听到院长的话,笑了笑, 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

  “刘院长太客气了。”

  他并不知道刘院长在想什么,若是知道,怕是会忍俊不禁。

  邱渡答应来商研会,不可能是因为底下人提了两句, 或者迫于人情。他是个商人,能来参加,自然说明这场商研会有它的价值。

  邱渡一说话,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便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礼堂, 有不少女生忍不住小声惊呼,连忙拿起手机拍,小脸通红,眼睛发亮。

  “哇!这也太帅了!”

  “听说他今年二十九岁了,这么年轻,居然就已经这么厉害,我好几个学长都在他公司里!”

  “对啊,人长得帅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优秀,还让不让人活了……不过他好像喜欢男的?”

  “好可惜啊!”

  “有什么好可惜的,就算他不喜欢男的,也看不上我们啊。这种男人只存在传说里。”

  坐在孟栖前面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一开始还有些激动,后面就开始不停地拍照。

  嘴里嘟囔太帅了之类的。

  孟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唇比之前肿了些。下车前,男人凑过来亲吻,反反复复吸吮他的唇,不厌其烦。

  “啊啊啊啊他往这边看……”

  “笑了笑了!好温柔的感觉,霸道总裁突然笑了,不行了,我觉得我心脏要猝停了!”

  “啊啊啊啊!!!”

  “他是在看我们吗?不会吧,难道真的看上谁了。”

  “咱们几个里就语岩最漂亮,语岩还是咱们院里的校花呢,哇,这位总裁不会是看上了吧。”

  “他喜欢男的。”前座的人被吵得心情烦躁,回头怼了句。

  后面几个女生顿时噤了声,同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过份漂亮的男生。

  几秒钟后。

  女生们惊呼声更大了。

  “陆皓月?”虽然前面的男生戴了口罩和鸭舌帽,但刚才转头时,露出了那双眼睛。

  几个女生惊喜不已。

  她们偷偷小声讨论,时不时看向台上的成熟男人,又瞅向前面的陆皓月,眼眸里兴奋不已。

  “看来是真的呢,他们好像真的在谈恋爱。”

  “啊啊啊我磕到真的cp了,我就说嘛,上次那声明肯定是迫于舆论,他们明明很配嘛!”

  “就是就是!”

  “晚晚,你带笔和纸了吗,快快快,咱们去要个签名!”

  本来这一片还算平静的,经过这几个女生一折腾,周围人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了什么。

  陆皓月拉低了鸭舌帽。

  他心虚地看向台上,若是邱哥看到他在这里,不知道会不会责怪他,或许也会有一丝期待?

  陆皓月心里打鼓。

  当发现邱哥的视线总是不经意间往这个方向望时,他心里一喜,满眼爱意地看着男人。

  其他人来要签名。

  他压低声音说认错人了。

  坐在后面的孟栖将发生的这一切看在眼里,看到陆皓月,他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旁边的黄都都撇嘴:“搞什么啊,这里又不是明星演唱会,既然知道自己有这么大影响力,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给别人添麻烦。”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

  周围不少人听到,立马安静了些,但还有人在议论。

  陆皓月自然也听到了,他皱眉回头,就瞥到了黄都都,一头黄毛,表情十分的欠揍。

  不认识。

  陆皓月刚想转过头,就不经意瞥到黄毛旁边的少年,少年眉眼淡漠,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便淡淡转开,看向了台上。

  陆皓月瞳孔瞬间缩紧!

  这不就是上次医院的那个贱货吗,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手段,居然把邱哥勾走了!

  上次还来公司找邱哥!

  陆皓月气炸了,但他想到自己的明星身份,这次又是背着经纪人偷偷跑出来的,于是只能憋着这股气。

  这人怕是知道邱哥来学校,所以也跟着来了吧?哼,跟得挺紧,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孟栖没把陆皓月放在心上,他刚才简单算了下,陆皓月不是凤命,就是普通的命格。

  前期会有小红的趋势,后期会慢慢走下坡路,之后在娱乐圈沉浸很多年,中年时再小红一把。

  倒没有什么大劫大难。

  孟栖看向台上,英俊挺拔的男人十分有人格魅力,他从来不废话,从大学生创业说到目前市场上的竞争力,他不需要演讲稿,因为这是他擅长的,底下学生都崇敬地膜拜着。

  虽然是商研会,但邱渡讲的内容不仅仅是业界各种有关的事。中间有一个环节是问答环节,有不少即将毕业的学生都带着创业计划书来的,抱着学习的态度来请教。

  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

  邱渡是一个商人,商人的本质就是利益至上,在这次商研会的最后,他以自己的创业,自己的公司为例,介绍了各个方面的起步,以及中段遇到的问题,最后的解决方案。

  顺便推出最新的新游戏项目。

  这才是邱渡此次来商研会的目的,如果只是单纯的商研互讨,他不会来,而之前的策划总监提到过这个学校有不少优秀的程序天才。

  公司向来是缺人才的。

  招人这块儿当然不需要一个总裁亲自来,说到这里,邱总就有点自己的小心机了。助理送来的资料,他大概看了下,里面是罗列的在校学生顶级人才,他当时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这些学生曾经做了优秀的设计大奖,而是他们学校的名字。

  跟那小家伙一个学校呢。

  他原本是想给小家伙一个惊喜的,他已经想象出,自己出现在台上时,小家伙有多意外和惊讶。

  但没想到前一天小家伙就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这次商研会,邱渡从不说废话,只挑重点讲,再加上一些互动环节,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而他计划的时间也是半小时。

  就在他即将结束话题时,随意往台下瞥了眼,怔了下,却没有在刚才的位置上看到小家伙。

  怎么回事。

  刚才还在那儿呢。

  两分钟前,孟栖心脏猛地跳动了下,他立马坐直了身体,旁边的黄都都侧头看他。

  他疑惑:“老大怎么了?”

  孟栖先是看了眼台上,又看了看时间,之前邱渡跟他提过,这次他那部分的演讲只有半小时。

  应该差不多了。

  可孟栖有点没耐心等下去,他语速很快地交待黄都都:“待会儿邱哥要是问你,你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黄都都蹿起来,立马说:“老大我跟你一起!”

  “不行。”孟栖没那么多时间了,他望了望台上:“我真有急事,耽搁不得,算我拜托你。”

  黄都都这才不情不愿坐下。

  孟栖没来得及顾上什么,他从大礼堂出来,直接往校门口跑去,眼眸里是一片阴郁。

  纸片人在通知他。

  那天把曹金闻砸了之后,他在曹金闻身上贴了纸片人。这几天都没什么动静,他还以为自己怀疑错了,没想到刚才纸片人有动静了!

  因为今天有商研会,很多慕名而来的其他学生也去看了,这个时间段,有的人也在上课。因此,操场上以及跑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校门口,孟栖很快看到了曹金闻,而在曹金闻旁边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

  女人妖娆妩媚。

  孟栖眯起了眼睛。

  这女人他见过,就在高中同学聚会的那天,他记得当时自己因为手指痛,差点晕厥过去。

  而女人得意进了会所。

  孟栖站在一颗树后,离那两个人距离有些远,听不见声音。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这次没有剧痛,看来是被师傅锁定了。

  他迅速往耳上贴长耳符。

  “啪!”女人狠狠给了曹金闻一耳光,把曹金闻差点打摔,她可没顾及这里是公众场合。

  她声音冰冷:“这么一点事都做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曹金闻瑟瑟发抖:“红,红姐,我好像被他发现了……”

  红萝冷笑:“所以你这几天都没跟我们联系?你知不知道,僵尸耗子和断指都没了。”

  “要是你早一点告诉我们,我们就会多加防备,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处处都被带着走!”

  曹金闻脸色煞白:“……僵尸耗子没了?”

  红萝懒懒抱臂:“僵尸耗子是你从你家乡带来的,已经给了你定金,既然被发现了,尾款自然不能给你,这是上面的意思。”

  曹金闻急了:“红,红姐!你知道的,我爸他好吃懒做,最近又赌输了一大笔钱……”

  红萝淡淡瞥他。

  “我们组织不是慈善机构。”

  “你被那边发现了,我们自然不能用你了。你好自为之,还有你那赌鬼父亲,那二十万贷款,我们老大已经够仁慈,别得寸进尺。”

  红萝高跟鞋踩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坐进车里。

  轿车扬长而去。

第三十七章

  轿车消失在街道尽头。

  曹金闻脸色阴沉, 原本还只是握着拳头站在原地,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脚踢向垃圾桶!

  从他旁边走过的几个学生吓了一跳, 连忙离他远远的。

  曹金闻心情烦躁。

  尤其是想到家里的债务。

  他转身, 打算回宿舍睡觉, 结果刚走了两步,就与树旁的孟栖视线对上, 他停住脚步。

  孟栖慢慢朝他走过去。

  曹金闻想到刚才跟红姐的交谈, 脸色变了变:“你怎么在这里?”

  孟栖随意把手中的长耳符捏成一团皱巴巴的纸:“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符纸。

  曹金闻脸色更难看。

  “你听到了?”

  从遇到红姐那天开始, 他的思想观念就改变了, 原来这个世界还存在各种玄妙的东西。

  也知道红姐背后有个强大的组织, 专门干歪门邪道的事。

  跟着久了,曹金闻也从他们手里买过一些符纸,自然知道这些符纸作用。虽看不出孟栖手里是什么符,但不否认,孟栖或许听到了。

  “僵尸耗子是你弄的?”孟栖看似漫不经心, 实则眸底冰冷。

  想着孟栖已经听到,曹金闻死猪不怕开水烫:“是我。”

  他倒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红姐已经把他当棋子扔了,这些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倒承认挺快。”

  曹金闻转了转眼珠子:“既然你听到了刚才我跟红姐的话,也应该知道,要你全家命的不是我。”

  他语气缓和了些:“咱们都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 我上次说的话的确有点过分,但那……”

  他顿了顿,不知该怎么找借口,脑中灵光一闪:“那是他们逼我的!我爸爱堵, 输了很多钱,我也没办法,我连学费都交不起了。”

  “我跟你道歉。”

  曹金闻心里得意,他知道孟栖是个心软的人,之前自己装作不经意撞到他,也没道歉,孟栖也没怪他,可见他是个心软的人。

  他利用自己贫困生的身份,给自己带来了不少好处。甚至辅导员都对他同情怜悯,给他申请贫困生的名额,要不是成绩一般,他说不定还能得到奖学金,可奖学金,每年都是孟栖拿到,这让曹金闻很不爽。

  孟栖家境优渥,这是全寝室人都知道的,按理说,这奖学金他就不该要,该留给需要的人。

  孟栖心里冷笑。

  他双手抱臂,横在胸前:“他们逼你往我床上倒洗脚水?逼你到处在学校散播我把女学生肚子搞大的谣言?逼你把我毛巾扔马桶里?”

  “黑鹰想要什么,我比你更清楚。你真把我当傻子?”孟栖慢慢走近,声音越来越冷。

  “你知道黑鹰?”曹金闻惊愕不已,瞪大了眼睛。

  孟栖瞥他:“这你不用管。我刚才听那女人说,僵尸耗子是你提供的,你没本事把东西弄到我家里去,说吧,背后那个人是谁。”

  能出入他家。

  毕定是熟悉他家的人。

  孟栖猜过,会不会是大伯衣一家,可仅仅是猜测,还没有证据之前,他不会轻易定义。

  曹金闻愣了下,脸色变来变去,过了会儿:“不知道。”

  “你别给我耍花样,之前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孟栖说,“我现在跟你好声好气,是因为你还有点价值,你不告诉我,我自然也有办法知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停顿了一瞬:“既然你不想要这个机会……”

  “给我二十万。”曹金闻看他。

  “什么?”

  曹金闻握紧拳头:“只要你给我二十万,你问什么我回什么。”

  空气凝滞了片刻,大概过了几分钟,孟栖轻松笑了:“我说了,背后那人是谁,只是时间问题。但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二十万,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曹金闻抿唇:“你说。”

  孟栖说了几个字,曹金闻愣了下,随即瞪大了眼睛,好半响没反应过来,孟栖耐心等着。

  “行,我答应你。”

  曹金闻咬咬牙豁出去。

  “背后那人,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我只负责拿货,送货是他们另外找人送的。”

  “不过,我有一次偷听墙角,他们找的好像是你爸工作上的朋友,关系应该挺好的。”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孟栖若有所思。

  “那你的价值很低。”

  曹金闻急忙说:“可你刚刚说,让我去当卧底……”

  “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孟栖好整以暇。

  “这你居然也信?我们之前的关系有多恶劣,你欺负我也不是一两次,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冰释前嫌?错了,我这人其实很记仇的。”

  “孟栖!”曹金闻眼睛红了。

  他握着拳头砸过来时,孟栖眼睛都没眨一下,旁边立马蹿出一道身影,一脚把人踹趴下!

  黄都都叉腰:“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敢欺负我们老大?!”

  孟栖挑了挑眉。

  其实在五分钟前,他就发现黄都都了,那家伙躲在自己刚才躲过的树后,自以为隐蔽。

  其实黄都都不来。

  他一个人也能解决曹金闻。

  三人的争纷,惹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孟栖拉了下黄都都:“行了,大家都看着呢。”

  他居高临下看着曹金闻,见曹金闻一脸愤懑,不甘心。

  “知道为什么我能说反悔就能反悔吗,因为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用你不知道的手段。”

  “是不是很想报复我?”

  “随时可以来。但很可惜,你太弱小了,什么都没有。”这最后一句才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曹金闻一开始只是愤怒,不甘心,听了这里,眼神逐渐灰败。

  是啊,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境,还贪上这么恶心的父亲,他也开始变成这么恶心的人!

  他就是个笑话。

  孟栖拉着黄都都进了学校,侧头问他:“我不是让你待在里面吗,你怎么出来了?”

  黄都都说:“不是,我看那陆皓月跟着你出来了,我担心他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

  “他出来了?”

  孟栖下意识回头,与身后的陆皓月四目正好对上,陆皓月依旧戴着口罩帽子,仅露出眼睛,但不难看出,他现在十分得意。

  手里握着个手机。

  黄都都跟着回头,一看就炸了,指着陆皓月:“老大,你看吧!我就说这家伙没安好心,之前跟你抢男人也就算了,现在还……”

  黄都都一向是不怎么关注明星的,之所以知道陆皓月,是因为老大的男人跟这人闹过绯闻。

  现在在黄都都的心里,老大就是天就是地,老大的事比他自己的事都要重要百倍。

  陆皓月走近,瞥了眼咋呼的黄毛,眼神鄙视,视线又转到孟栖的身上:“我们谈谈?”

  “谈什么?”孟栖看他。

  陆皓月摇了摇手机,眼神意味深长,轻飘飘说:“谈谈你刚才在校门口说的那些话。”

  “如果不想邱哥知道这些,就跟我过来。我知道你喜欢邱哥,如果他知道你是这样恶心吧啦的人,你猜,他会怎么看你?”

  陆皓月表情邪恶。

  孟栖神色淡漠,他既然能发现黄都都,自然也能发现陆皓月。

  而且,陆皓月比黄都都先到,孟栖既然敢说那些话,自然不怕泄露出去。他跟曹金闻说话时,声音也就是平常的分贝,也没堵在路中间,路人可能都听不清他们的话。

  陆皓月这是故意诈他的。

  但孟栖还是说:“行,去篮球场那边。”

  黄都都警惕盯着陆皓月:“老大你别信他,他不知道躲在哪个旮旯里,肯定站得比我还远,能听到才怪,他就是诈你的!”

  “等你男人过来……”

  孟栖瞪他:“什么男人,别胡说八道,这里可是学校!”但耳根可疑地出现一抹浅红。

  黄都都一本正经地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他小声说:“我会保密的。”

  孟栖:“……”

  陆皓月简直被气炸了,什么男人,这个人真不要脸!

  孟栖之所以答应去操场,自然有他的道理,之前没跟邱渡确定关系,他没立场管这些。

  可现在不一样了。

  既然是恋人的关系,那解决一下情敌,或者说,向情敌示威,宣告主权正是他该做的事。

  尤其是想到陆皓月认识邱渡的时间比自己长,孟栖心里有些不悦,这人还十分不自觉,老缠着邱渡,死皮赖脸像个癞皮狗似的。

  操场上,陆皓月冷冷看着面前的少年,说道:“这次你来学校,又是来缠邱哥了吧?我警告你,离他远点,他不喜欢你这样的人!”

  孟栖冷笑:“我希望你先搞清楚一些事,首先,我不是来缠着他的,而是作为本校的学生,光明正大坐在大礼堂里下面。”

  “其次,我凭什么要离他远点?我和他是光明正大的恋人关系,他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

  陆皓月不可置信瞪着他,好半天没回过神,似乎受到了打击,他身体摇晃了下,后腿两步。

  他喃喃自语:“不可能,你骗我,邱哥怎么可能……”他忽然注意到孟栖脖子下面有一道红痕,因为有衣服的遮盖,只露出一点儿。

  他怔怔地盯着那吻痕。

  他像是崩溃了,眼泪像掉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就算他现在喜欢你又怎样?!在他心里,我肯定比你重要,说不定他跟你交往几个月就分手了,我不一样,他心里一辈子都有我,因为我哥哥当初为了他……”

  “陆皓月!”

  远处,男人阴冷的声音响起,孟栖往那方向看了眼,男人手背青筋直冒,显然隐忍着怒气。

  陆皓月泪眼朦胧:“邱哥……”

  邱渡脸色很寒,走近,把孟栖轻推到身后,这才冷冷看着陆皓月:“你哥要是知道你这个样子,肯定很寒心,你让他很失望。”

  陆皓月怔怔看着男人,男人方才下意识把孟栖圈护在身后,这举动比苛责更加伤人心。

  “你对得起我哥吗?”他轻声问。

第三十八章

  邱渡沉默了一瞬。

  空气的凝滞, 让原本就不知所以然的孟栖心里更加烦躁,面上也比往常更加冷淡。

  “你们谈。”

  说着他就要离开。

  谁知手腕却被握着,孟栖怔了下, 抬头看了眼男人, 邱渡看他:“你就在这里听着。”

  孟栖微抿薄唇。

  他看了眼对面的陆皓月, 此刻的陆皓月就像膨胀了的气球,怒气已经快让他爆炸。

  陆皓月委屈哽咽:“邱哥, 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邱渡眼眸冷下去:“你刚才问我, 对不对得起你哥。那我们今天就当着面把事情说清。”

  陆皓月连忙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急了。”

  邱渡说:“你哥哥跟我是同学, 他追求过我, 我没答应。大学时候, 有一次跟其他公司谈合作项目,我因为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你哥哥知道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就亲自去谈……发生了那件事,他没告诉我。”

  陆皓月紧咬着嘴唇, 他看了眼站在邱哥身后的少年。

  邱渡顿了几秒,才继续说:“他应该是知道我的脾性的, 项目虽然重要,但还不至于……”

  “他没告诉我,也是怕我有心理负担以及愧疚。抱歉,直到他跳楼我才知道这件事。”

  得知陆星辰跳楼, 邱渡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因为前一天团队里才一起吃了顿火锅。

  有些猝不及防。

  在医院的走廊里,邱渡看见了一个跟陆星辰长得相似的少年,少年满脸是泪, 崩溃地哭着。

  在看到邱渡的第一眼,那眼神就像狼崽子一样,他眸中满是仇恨,恶狠狠扑了过来!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哥哥就不会死!”那个少年举起拳头砸他。

  也是后来,邱渡才在陆星辰的手机里看到了那些很不堪的视频,很不堪的威胁短信。

  陆星辰一直瞒着他。

  从回忆里抽出来,邱渡心里还有些沉重,这么多年,那个项目的相关负责人已经受到相应的惩罚,视频和短信都删得干干净净。

  可某个人却消失了。

  所以当陆皓月说要签他们的公司时,邱渡没有多少犹豫。甚至还会提供较好的资源。

  某次,陆皓月醉酒,打电话让他去酒吧接,邱渡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就接到别墅里。

  谁知,刚把人扔在沙发,这人忽然跳起来抱住他,啃他的下巴,呜呜咽咽说好喜欢他。

  邱渡当时愣住了。

  同时毫不犹豫推开了他。

  从那以后,跟陆皓月有关的事情,邱渡都会交待天陈去办,随便陆皓月怎么折腾。

  只要不违法就行。

  虽然邱渡没有明说,可孟栖也不笨,三言两语,他就猜到了背后发生了什么事。

  心里震惊不已。

  不止演艺圈水很深,商界的水也很深,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稍不小心就会掉进去。

  孟栖心里复杂。

  再次看向陆皓月时,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又望向男人,虽然男人声音平静,没有起伏,但不知为何孟栖忽然心疼他。

  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是灾难。

  这一圈人里,所有人都是受害者,谁都可怜。只是有的人借着这伤疤不停地索取,有人选择结束,有人把自己包裹成无坚不摧的模样。

  陆皓月不甘心:“可我哥那么喜欢你,他在日记里写的也是你,你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

  邱渡冷冷看他:“这些年,我一直照顾你,也是因为你是他弟弟。我没答应他的追求,自然也不会喜欢你,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

  “你就是个混蛋!”陆皓月一把扯下了帽子,眼睛泛红。

  “你哥哥他人很好,在没发生那件事之前,我就明确拒绝了他。所以没有对不起一说。”

  邱渡始终很平静。

  只有孟栖在低头的瞬间,看见了他微微颤抖的手。虽然那手掌很快握紧松开,恢复了正常。

  陆皓月还在哭:“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上次我吐酒,你还让阿姨给我煮醒酒汤!”

  邱渡皱眉。

  孟栖也不知道说什么。

  陆皓月看见他们紧握的手,出奇愤怒,恶狠狠瞪着孟栖:“邱哥,在他没出现之前,你明明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出来。”

  “我让人放出你和我的绯闻,你不是也默认了吗?!”

  “凭什么突然就喜欢他了?邱哥,我哪里不好?是因为我跟我哥长得太像,让你愧疚不安吗,不会的,我跟他完全不一样!”

  邱渡打断他:“够了。”

  他话语里没多少情绪:“你跟公司的合约还有一年,如果想继续待着,就别整幺蛾子。”

  “资源少不了你。”

  “但如果你想用你哥的遭遇来捆绑我一辈子,抱歉,我虽然自责,但也会一直往前走。”

  “你若是想停在原地,停在你哥给你的痛苦里。”

  他顿了顿:“我帮不了你。”

  ——

  那天之后,邱渡跟孟栖提过这次的事情。孟栖安慰他,说不是他的错,是那个负责人的的错。

  邱渡先是愣了下,然后低头轻轻笑了,揉了揉他头。

  孟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了陆星辰的事情,同情他的遭遇,但却不会责怪邱渡。

  从始至终,邱渡都没错。

  几个大学里的好朋友一起创业,一起研发产品。邱渡没让陆星辰去,甚至还说这次的合作就算了,但陆星辰说什么都不肯,他觉得这是他们好不容易的机会,一定要争取到。

  所以这是邱渡的错吗?

  这让孟栖想起上一世的事,那时候他家破产,他爸跳楼,他妈车祸,他大伯一家的卑劣行为。

  当时其实他有几个朋友的,当得知这件事时,只冷漠地说:“为什么他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家,难道不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吗?”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这个社会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要是真为了别人的想法而活,那你就输了,因为他们巴不得你过得不好。

  明明错的是他大伯家,可那些却在指责受害者。

  那照这样,女孩子被侵犯,就要怪她穿花裙子吗?女人被家暴,就要怪她软弱不敢反抗吗?

  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该被指责的,明明是那些令人恶心的人,而不是受害者。

  因此,孟栖并不觉得邱渡在这件事上有什么过错。邱渡自然也不是迂腐的人,自己也能想通,这些年对陆皓月特别优待,也是看在他哥哥曾经是他好友的份上,仅此而已。

  孟栖去找过一次师傅,说了黄都都的事情,他觉得奇怪。

  初随不以为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既然能通过做梦预言到未来的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怎么突然就能预言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不必去纠结,这都是各人的宿命。他能预言,说不定前世是个在大街上算命的江湖骗子,可能老天看他骗得认真,这一世就让他梦想成真。”

  初随说得有鼻子有眼。

  孟栖:“……”

  这师傅可真不靠谱。

  这天清晨,孟栖从被窝里醒来,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男人的视线,他有些不自在。

  邱渡捏他脸:“醒了?”

  “嗯。”孟栖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就算不看,他也知道自己脖子上有暧昧的痕迹,而且他的皮肤白嫩,痕迹还不容易消。

  孟栖脸皮有点薄。

  两人交往这才多久,除了简单的牵手拥抱亲吻,更进一步亲密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水到渠成比较好。

  邱渡低沉地笑,然后在他挺翘的圆润上轻拍了一下:“起来洗漱,待会儿和我去公司。”

  “嗯?”孟栖疑惑。

  “忘了吗,上次你答应来我的公司实习,我让秘书安排了。”邱渡已经坐起来,正在穿衬衫。

  孟栖这才想起这件事。

  “堂翊还在公司吗?”他这几天都没联系上堂翊。

  看来对方是真的破罐子破摔,知道他有相机,不愿意见他。

  邱渡垂眼:“不在了。”

  “嗯?”对于这一点,孟栖听到时还有些惊诧。

  怎么回事,堂翊躲着他也就算了,怎么连公司也不去了。

  邱渡眸子微沉:“他出国了。”

  那天晚上,他无意间听到孟栖和他师傅的对话,这才知道他爸不仅打自己的主意。

  堂翊借了孟栖的命。

  第二天早上,他回到老宅时,从邱冰眉那里得知昨晚堂翊已经出国了,连行李都没收拾。

  邱冰眉一向跟这个弟弟不怎么亲热,此时又见他周身冰冷,更是吓得不敢说话了。

  “爸在哪儿?”他问。

  邱冰眉也有些心虚,她从丈夫那里知道了昨晚的事:“在,在医院,他昨晚晕倒了。”

  这事儿邱渡自然知道。

  然而当他来到医院时,那个道士已经不见了,堂邵东倒是还在,只是不敢与邱渡对视。

  回过神来,邱渡对上孟栖疑惑的眼神,于是缓了语气:“就在你打电话那天晚上,他出国了,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孟栖微抿着唇。

  但这事已成定局,堂翊既然已经出国,那他夺命这事就难了一些,不过他很有耐心。

  “那天晚上……”孟栖突然想起师傅说的话,那道士被雷劈:“你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事情?”

  “哪天?”邱渡问。

  “打雷的那天。”孟栖说。

  临怀市那天的雷因为太过异常,被不少网友拍到,视频发到网上。有人开玩笑说有道友渡劫,有人说谁踩了狗屁运被雷劈了。

  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邱渡正在打领带,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动作不紧不慢,优雅的同时又多了丝禁欲。

  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孟栖视线落在那利落的手指上,思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1 22:34:24~2020-07-22 18:5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邱渡手指微顿, 过了半响,才语气意外地问:“有什么异常吗?”

  孟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邱渡已经扣好衬衫,他拿起西装外套随意套上, 垂着眸, 对着镜子漫不经心理了理领带。

  不是不告诉孟栖。

  而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虽然目前孟栖已经知道堂翊借了他的命, 但堂翊是堂翊,他是他, 没什么必要关系。

  可邱连寅却不一样。

  那是邱渡血缘上的亲生父亲。

  那天的情况, 邱渡清楚,没有邱连寅的帮衬和默许, 堂邵东和堂翊绝对不敢请那道士作法。

  真正想要孟栖命的, 是邱渡的亲生父亲, 这很戏剧化。

  邱渡深呼吸一口气。

  但这件事□□关重大,隐瞒或者继续拖下去,或许会要了孟栖的命,邱渡心里比谁都清楚。

  孰轻孰重。

  一目了然。

  于是在车上的时候,邱渡还是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孟栖, 孟栖并没有多惊讶。

  他反而很平静:“我知道。”

  邱渡侧过头看他,孟栖似乎在意料之中, 还说:“之前师傅跟我说,那晚你是醒着的。”

  邱渡没否认,继续听着。

  “他还说,雷电聚集的地方是偏东的方向, 他算了算,那地方有紫气,你肯定在那里。我已经知道是堂翊借我的命,现在你也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他背后有你爸和你姐夫,看来他们的计划很早就开始了。”

  “抱歉。”邱渡说。

  孟栖笑了:“跟你没关系,你道歉做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想必你也知道了,你是帝王命格,上次在办公室我骗了你。”

  邱渡问:“骗了什么?”

  “我骗你,说你是普通人,普通人照出来的相也是龙。”孟栖承认得坦坦荡荡,又说:“都是骗你的,你那天晚上不是听到了吗。”

  “我无所谓。”邱渡说。

  他垂眸,牵着孟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声音散漫:“现在最主要的,是把你的命夺回来。”

  孟栖愣了下,他低头,手指微紧,这才发现男人是用十指相扣的方式扣住了他。

  男人的掌心。

  贴着他的手背。

  很烫,那灼热的温度沿着手背的皮肤蔓延到孟栖心上,他颤了下,下意识想缩回手。

  却被男人重重摁住了。

  邱渡说:“别乱动。”

  这一路上,两人的手指都紧紧扣着,出了细密的汗水。直到下车前一秒才松开。

  孟栖火速下车。

  他面色镇定站在车外。

  邱渡似笑非笑,不紧不慢从车上下来,往公司的门口走去。

  见人没跟上来,他回头:“你还想在那儿站多久?”

  孟栖连忙跟上,忽然想起什么,又问:“我跟你一起进去吗?”

  邱渡挑眉:“不然呢。”

  孟栖闭了嘴,他想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但后来又想,自己是来正经工作的,公司员工又不知道他和邱渡的关系,是自己想多了。

  当孟栖跟着邱渡走向专用电梯时,那些目光游散的员工们忽然来了精神,眸中夹杂兴奋。

  孟栖:“……”

  果然还是引人瞩目了。

  他清咳了一声,犹豫了下,伸出两根手指,拉了拉邱渡的袖子,邱渡挑着眉看向他。

  孟栖指指右侧:“我……可不可以坐那边的电梯?”

  他表情有点尴尬,第一天来公司实习,就引起这么大的注意,那以后上班岂不是成了猴。

  邱渡往那方向看了眼:“你现在过去,他们只会对你更好奇,你已经错过时机了。”

  他眸中隐隐有笑意。

  孟栖有些懊恼,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早点说出来。

  邱渡垂着眸看向少年:“怎么,跟我挤一个电梯很委屈你吗,我看你都快哭了。”

  孟栖:“……”

  “不委屈。”他默默说。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邱渡已经抬脚走进电梯,孟栖赶紧跟上去,不一会儿,电梯合上。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四面都是镜子,孟栖一抬头,就与男人的视线对上,他莫名感觉羞耻,淡定转开视线。

  邱渡低沉地笑了。

  他眼神深邃,忽然心里起了玩意,往旁边走了两步,伸手捏住了少年漂亮的下巴。

  孟栖惊呼了声。

  被迫与男人眼眸对上。

  湿热的吻紧接着落下来,男人重重吸吮他的唇,很欲。孟栖呆呆的,直到腰被宽大的手掌揽着,他不得不靠在男人的身上。

  “专心点。”男人低哑地说。

  孟栖回过神,他一直没闭眼睛,反而睁大了眼睛,把男人所有的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

  他尝试着回应男人。

  然后,他就听见了男人喘息的声音,吻得越来越重,手掌摁在他腰上,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孟栖嘴唇都被吸疼了,他眼中起了朦胧的水光,看着有点可怜。

  “别勾引我。”

  屁股忽然被拍了一下。

  氧气争先恐后地钻进胸腔里,孟栖这才回过神,听了男人的话,他正想恼怒地反驳——

  电梯“叮”地打开了。

  孟栖立马稍息立正,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刚才男人把手伸了进去,摸得他脚有点软。

  等电梯完全打开。

  他已经恢复正常样子。

  庆幸的是,电梯外没有人,而且办公室的人都低着头忙自己的,没心思管别人的。

  孟栖松了口气。

  邱渡轻轻摸了摸嘴唇,嘴角微勾,这才走出电梯。

  孟栖跟在后面,在心里把他骂了一遍,这家伙是脑子进水了吧,居然敢在电梯里吻他。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

  其实感觉还好,有点刺激,倒让他因为堂翊和其他烦心事的焦虑少了些,心情平静了些。

  孟栖默默跟在邱渡身后。

  在看见男人走进办公室时,孟栖脚步顿住,一时犹豫不决。邱哥把自己给忘了?怎么直接进去了,不是让秘书给自己安排工作了吗。

  但不进去能去哪儿?

  这儿的工位没一个是他的,他忽然想起上次的休息室,眸中一亮,正要往那方向走去……

  “进来。”磁性声音响起,就在他耳边的位置。

  孟栖侧头,这才发现邱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大概也是进去了才发现人没跟上。

  “我的位置在哪儿?”

  孟栖声音刻意降低了许多。

  他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放低声音,孰不知,办公室各位听八卦的员工们悄悄支起耳朵。

  而少年的样子,让邱渡莫名觉得可爱,他嘴角微勾,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在里面。”

  “啊?”

  孟栖愕然。

  “你是我的新助理,位置当然在我的旁边。”邱渡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就是这么明目张胆。

  孟栖:“……”

  他默默跟着男人走进办公室。

  果然,在邱渡的办公桌旁边,有个临时的小办公桌,孟栖瞅了男人一眼,还是坐了过去。

  他今天没带相机来。

  既然邱渡知道他相机的作用了,自然知道他对拍摄其实没多少爱好。抱着来实习的目的,应该会安排一些其他的工作吧。

  只是他没想到是助理。

  其实当助理也不错,可以看看邱渡平时是怎么处理工作的,不过有一点孟栖有些意外,邱渡就不怕他盗取公司机密吗,毕竟位置这么近,以后在这间办公室待的时间也长。

  就在孟栖胡思乱想时,脑袋上重了一下,他抬头,与男人的眼睛对上,眼神疑惑。

  邱渡说:“好好工作。”

  这应该是男友给自己的打气,可是为什么……男人的手指会若有若无地从自己唇上擦过!

  孟栖小脸微红:“……”

  还好,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除了在电梯里和刚才的暧昧,其他时候,邱渡都挺认真的。

  邱渡如往常一样处理工作,把一些资料给孟栖,让他帮着看合同里的数据和需要注意的地方,如果有错误的地方,用红笔勾出来。

  这些合同只是初版,随便用笔勾划也没什么。

  孟栖这才知道,邱渡让自己来当他的助理,是真的想让他学知识的,于是认真起来。

  其实以前他爸也让他到公司去学习交流一下,他没兴趣,觉得有他爸管着就行了。

  直到后来公司突然破产。

  想到这里,孟栖眼眸阴沉了些,手里的笔不自觉捏重了些,这一世,时间还来得及,他一定可以找到他爸公司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不会让家里破产,不会让大伯家得逞!

  孟栖手背一凉,他愣了一下,看过去,这才看到覆盖在上面的手,男人微微握紧,将他的手包裹在内,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孟栖怔怔不已。

  他抬头看着男人的眼睛。

  “松开。”邱渡仿佛没察觉到他的失神和异常,声音却轻了些:“别把笔捏得这么紧。”

  男人的手掌带着他的手,慢慢松了力。

  那只即使被他用力捏着也没变形的红水笔掉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在办公室里很安静。

  男人的手仍旧握着。

  孟栖慢吞吞地说:“喂,小心我告你在公司骚扰同事。”邱渡包裹着他的手,依旧没松开,低声地笑:“小同学,警察叔叔可不会站在你这边呢。”

  孟栖反驳:“怎么可能!”

  邱渡弯下腰,故意对着少年的耳朵吹热气:“你忘了吗,我现在是你男朋友,警察叔叔来了,也会觉得我是在正当行使我的权利。”

  “男朋友的权利。”

  孟栖脸颊透红,在男人低下头咬上他唇的时候,他甚至还张开了嘴,方便男人进来。

  男人就像一只圈住领地的狼,一旦看中了某只猎物,就圈住它,一步步诱哄,直到单纯的羊自投罗网,他就一口将他吞下。

  骨头都不吐的那种。

  交往前,男人克制有礼,从来不会越线,而标了所有物之后,他就放任了自己的欲望。

  孟栖闭着眼睛。

  他想,邱渡可真有本事,因为自己也心甘情愿沉沦下去。

第四十章

  “邱总, 月度总结报表……”秘书如往常一样进门,忘了敲门。

  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 连忙退出办公室麻利关上门!

  秘书苦着脸。

  她不会要被辞退吧?!

  今早上堵车, 她来得晚,掐着点进公司的, 所以对邱总多了一个新助理的事完全不知情。

  以前邱总的办公室一向是一个人办公吗, 她都习惯了。

  孟栖脸红推开男人:“有……有人看到了。”

  他呼吸还有些不稳,刚才男人吻得猝不及防, 他虽怔了下, 但也被男人高超的吻技带了进去, 一时忘了这是在办公室,他们还在工作。

  邱渡瞥了眼门的方向,这才慢吞吞解释:“忘了锁门。”

  于是,孟栖就看见男人气定神闲地朝门口走去,锁上门, 转身又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孟栖:“……”

  这是锁门的问题吗?

  邱渡眼底有笑意,也没再捉弄这个小家伙, 只揉揉他头发,回到自己座位,开始办公。

  五分钟后,内线电话响了。

  邱渡头也没抬, 接过电话,就听见了秘书小心翼翼的声音:“邱总,关于月度总结报表……”

  邱渡淡淡嗯了声:“你说。”

  秘书松了口气,在电话里迅速把报表内容和分析汇报过去, 大概讲了两分钟,顿了顿,再次小心翼翼地问:“您看我什么时候送过去?”

  邱渡说:“我在办公室。”

  秘书:“……”您不说我也知道啊,可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邱渡又说:“现在送过来。”

  秘书连忙道:“好的。”

  她收拾好桌上的资料,理了理着装,确认没什么不妥,这才面色镇定地往办公室走去。

  这一次她严谨地敲了敲门。

  “进来。”邱总低沉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

  秘书确定没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松了口气,推开门。

  一进门,她目不斜视直接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把资料递过去,“邱总,这是这个月的月度报表。”

  “嗯。”

  邱渡没抬头。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放这儿吧,我待会儿看。”

  秘书没忘记自己的本职,她放下资料后,又说:“邱总,半个小时后,月总结大会在小会议室……”

  旁边忽然传来钢笔掉在地上的声音,秘书顿了下。

  下一秒她面不改色继续汇报。

  然后她发现,刚才一直低着头办公的邱总忽然转过头往旁边看了眼,见没多大事儿,便收回视线,这才第一次抬眼看向秘书。

  秘书心脏都快吓掉了。

  老板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该不会……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终于汇报完,秘书感觉自己后背满是冷汗,她站在原地,而办公室里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这对她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邱渡也没说话,他把手里的几份资料往前推了推,慢慢说:“这几份都是需要整改的,你通知下去,明天早上改好交给我。”

  秘书擦擦汗:“好的!”

  “行了,你出去吧。”邱渡终于摆了摆手。秘书松了口气,忍不住悄咪咪望了眼邱渡办公桌另一边的少年,少年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抬起头,眼神无辜地与她对视。

  秘书:“……”

  她连忙收回视线往外走。

  就在她手快握到门把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邱总的声音:“……还有,下次记得敲门。”

  秘书:“……”

  她赶紧回了个是,这才关门。

  孟栖毕竟还在上学,他只有周末能来公司实习,第二次来的时候,他碰上了刘页。

  还是在茶水间。

  刘页是看见孟栖进了茶水间,这才跟了进去,听到动静,孟栖回头看了眼,就转回了头。

  刘页挑眉:“不记得我了?”

  最近公司都传遍了,说邱总办公室里有一个小助理,再说,邱渡喜欢男人这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据说从高中时期就传了。

  小助理长得又漂亮,是属于那种比较精致的少年,穿着和气质一看就是某家的小少爷,身份非比寻常,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傲气。

  这和陆皓月可不一样。

  刘页前几天出差,不知道这事儿,可回了公司,这事儿就不知怎么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本打算只欣赏欣赏。

  但发现那小助理居然是自己在酒吧看上的小可爱,刘页惊愕,同时也觉得邱哥心机有点深。

  他啧啧:“明明是我先看上你的。”

  孟栖正在泡咖啡,并没有理会刘页调戏的话,端起杯子就走。然而面前的路却被挡住了。

  刘页似笑非笑:“别急着走啊,我们可以聊聊。”

  孟栖抬眼,就这么看着他。

  刘页眼神漫不经心,将少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我说,你的招儿挺高的啊,撩了一个又一个,胃口蛮大的,搁这儿装什么。”

  孟栖皱眉:“什么?”

  刘页慢条斯理地说:“在酒吧,我都放过你了,是你主动挑逗我的,你敢说没有?”

  孟栖:“……”

  他只是确认某些东西。

  “还有,知道我在这里,你就通过各种关系进来。第一天,咱们俩在落地窗那儿……”

  “咖啡好了吗?”门口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孟栖愣了下,抬起头。

  邱渡面无表情,他虽然话是对孟栖说的,眼睛却看着刘页,眸中有一丝阴冷闪过。

  刘页挑眉:“邱哥,我跟嫂子聊天呢,你别误会。”

  茶水间本身就不大,挤了两个人已经很狭窄了。邱渡却似乎不在意,他走进去,从孟栖手里端过两杯咖啡,带着人出了茶水间。

  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

  微侧过头,声音轻飘飘的:“茶水间不是聊天的地方。还有,记得在公司叫我邱总。”

  刘页意味不明看着他们。

  回到办公室,孟栖走到座位坐下,发了会儿呆。

  刚才刘页拦住他路的时候,他无意间看见刘页的手指,那儿有一个扳指,和堂翊之前的一样。

  这东西还能批发吗?

  孟栖心里有了怀疑,那这么说,堂翊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命定对象啊,也有可能是刘页?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孟栖自己就被恶心到了。

  如果真是,那他真的要骂老天爷了,什么眼光,为什么把他和这个花心风流的牵在一起,月老是打盹儿了吗,还是眼睛瞎了?

  孟栖刚才之所以还停在那儿听刘页一大堆废话。

  一个原因,是因为被堵住了路,第二个原因,他发现刘页身上的淡淡紫气似乎更浓郁了。

  这是某个珠宝的功效?

  孟栖觉得奇怪。虽然师傅说,如果有淡淡紫气,可能是盗墓得来的宝贝,刘页可能是抢来的。

  现在他回想师傅的话,觉得这个“抢”字有些微妙。师傅早就知道什么。

  后颈处忽然被人轻轻捏了下,孟栖条件反射缩了下,回头,就与男人漆黑的眼眸对上。

  邱渡轻问:“你在想他?”

  “啊?”孟栖懵了。

  邱渡轻轻磨挲着少年白皙纤细的脖颈,手里触感很好。这让他想起昨晚啃咬少年时,少年压抑不住的喘息,这儿是少年敏感的地方。

  孟栖果然受不了喘了下,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你别碰。”

  邱渡眼神暗了些。

  少年白皙的后颈泛出红,领子深处的地方,还有他昨晚留下的痕迹,邱渡收回了手。

  孟栖轻哼了声:“痒。”

  邱渡收回了手,喉咙滚动了两下,收回视线,某个地方鼓了起来,他深呼吸一口气。

  自作孽不可活。

  许久他才消了欲望。

  回想起刚才在茶水间门口看到的一幕,手里的资料边角被捏皱。

  他低着头瞥了眼。

  孟栖揉了揉自己的后颈,看向旁边沉默的男人,刚才的确有一丝疼,他眼角还是红的。

  ——

  孟栖没忘记上次曹金闻的话,父亲的好友中有那么一个人背叛了父亲,僵尸耗子和断指就是他带进去的,而父亲还毫不知情。

  也并不全不知情。

  孟栖忽然想起上次师傅来到他家,父亲和师傅在书房聊了不久,难道就是这件事?

  师傅在提醒父亲?

  孟栖恍然醒悟,原来如此,原来师傅早就知道了!

  这一周周末,他想回一趟家,于是跟邱渡说不去公司了。邱渡便给他安排了司机,还让管家买了些补品,让他帮忙带给伯父。

  孟栖一时不知怎么处理。

  他跟邱渡在一起的事,没跟他父母说起,这些补品,难道说是堂翊的舅舅送过来的?

  好像有点奇怪。

  堂翊的舅舅为什么无缘无故送他爸补品,明明是自己过去住,对方反而还更客气。

  孟栖想了想。

  心里也有了主意。

  他说是自己买的不就行了。

  车子刚开到别墅门口,孟栖透过车窗,看到他妈在门外等着,打开车门走了过去。

  “妈,你怎么在外边?”

  梁雪笑着说:“你昨晚不是打电话说要回来吗,我没事就出来看看。”

  她也看到了管家和司机提的补品,神情讶异:“这是什么?”

  “唔。”孟栖避开她的视线,含糊不清地说:“……给你和爸买的,我让人随便买的。”

  梁雪笑得灿烂。

  “长大了。”

  孟栖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他跟着他妈进了客厅,环顾一周:“爸又去公司了吗?”

  梁雪洗来一些水果,端过来:“可不就是,他成天都在忙。最近公司那边又出了点事儿。”

  孟栖立马坐直:“什么事?”

  梁雪怕他担心,便说道:“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你爸心里有数。来来来吃水果。”

  孟栖接过水果。

  他有点心不在焉。

  手机响了,孟栖低头看了眼,差点噎着,他抬头悄悄看向他妈,见她没注意,便起身。

  “我接个电话。”他往楼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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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到了吗?”

  电话对面, 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响起,刺激着孟栖的耳膜。

  他若无其事揉了揉耳朵,走到房间外的阳台上:“到了。”

  孟栖问:“你下班了吗?”

  之前他提过要回家这件事, 当时邱渡并没有说什么, 也没说见见自己爸妈什么的。

  但礼品却准备好了。

  孟栖听见电话那边有人声, 而且还不是一个人,过了会儿, 声音没了, 邱渡似乎换了个地方。

  邱渡走到茶水间,给自己接了杯水, 泯了口:“今晚要加班。”

  “我之前查了卞道士有关的资料, 他还在医院里。”邱渡食指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壁。

  孟栖愣了下。

  卞道士是堂翊背后的那个人, 之前师傅和邱渡都跟他说过。

  他正想要说什么,就被对面的邱渡打断了:“本来我以为他会第二天转移走,但没有。如果你要过去,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你去做什么?”孟栖问。

  邱渡转过身,靠在墙壁上, 指腹从杯臂轻轻擦过:“以防万一,说不准这是一场鸿门宴呢。”

  孟栖一想, 也对,对面那人知道他有相机,还把卞道士留医院里,这一点就十分可疑。

  如果孟栖过去给卞道士拍一张, 那他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可这么好的机会,就算是鸿门宴,孟栖也得去。

  “好。”孟栖说。

  挂了电话,孟栖下楼, 发现他爸已经从公司回来了,神情有些疲惫,梁雪正在给他捏肩。

  梁雪满脸的心疼:“都说了让你别坐那么久,看吧,腰酸背疼,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吗?”

  孟友华握住老婆的手:“等熬过这段时间,公司就没什么大事儿了,你也知道……”

  他余光看见了楼上的儿子,愣了两秒钟,这时候才发现沙发上有两盒补品什么的。

  “爸。”孟栖走下楼。

  “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小时前。”孟栖不急不缓走到沙发边坐下,拿着水果在吃:“……我都听妈说了。”

  孟友华:“什么?”

  “公司的事。”

  孟友华用责怪的眼神看向妻子,然而妻子白了他一眼:“你这几天忙着公司的事,身体都弱成什么样了,还不许我念叨两句?”

  儿子在这儿,孟友华脸皮比较薄,死鸭子嘴硬:“怎么就身体弱了,不就是熬了两天夜吗。现在做生意的,谁不加班,谁不喝点酒,正值壮年,休息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说道这里,梁雪更气:“你还有脸说熬夜,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年轻人就是因为熬夜,什么猝死,什么癌症都通通找上了门!”

  “你还仗着你正值壮年,说什么休息就恢复了。孟友华,你多大年龄了你不知道吗?!”

  “老婆你别生气。”孟友华知道老婆是心疼自己,忙说:“你看,我今天不是回来了吗,这才七点钟,吃完饭看会儿电视也才九点钟。”

  “我一定早睡。”

  孟友华为了让老婆不在“熬夜猝死”这个话题上纠扯,对沙发对面面无表情吃了一肚子狗粮……哦不,是一肚子水果的儿子说道:“哎对了,我听说你在邱家的公司实习,邱总亲自带着你学习呢?”

  孟栖差点噎了下,他冷静下来,把嘴里的苹果咀嚼几下,吞了进去:“是有这么回事。”

  孟友华诧异:“怎么不来自己家的公司实习?”

  “不想靠关系。”

  这时,梁雪眼神疑惑地看了自家儿子两眼:“我听说,邱渡亲自带着你学习呢,这样挺麻烦人家的,人家连外甥都没这么优待。”

  孟栖清咳了声,一直保持镇定的他耳根忽然红了,但脸上仍旧面无表情,睁眼说瞎话:“他想拉拢我,他知道堂翊进公司的目的,所以就想收买我,我还没答应。”

  孟友华皱眉,想了想:“那你还是回自家公司学习吧,掺和别人的家事也不太好。”

  梁雪也说:“我原先还觉得邱家那小儿子人挺不错,也有生意头脑。可他明知道你和堂翊是朋友,还来挖墙脚,这就有点……”

  孟栖立马摆手:“妈,不是这样的,你不了解事情真相!”

  梁雪疑惑:“什么真相?”

  旁边的孟友华毕竟是做生意的,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堂翊那小子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爸又狼子野心,邱总拉拢人也情有可原。”

  想到什么,孟友华看向儿子:“你跟堂翊闹矛盾了?”

  孟栖愣了下:“怎么这么问。”

  “刚才你妈就说了邱渡两句,你就急了,说堂翊的时候,你声都不出。真闹矛盾了?”

  孟友华询问他。

  这一次,孟栖没出声,他沉默了几分钟,不知道怎么跟他爸妈说,“他出国留学了。”

  梁雪诧异:“出国了?”

  “嗯。”

  “那你们这矛盾还挺大的,都闹到出国也不见面了。”

  孟栖声音冷了几分,不是对着他爸妈,而是想到那个人:“爸妈,以前是我瞎了眼,才会认他做朋友,要是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我宁愿这辈子,上辈子都不会和他做朋友。”

  “以后见到他,你们也绕着点走,他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说完,孟栖就上楼了,吃剩的半个苹果被他扔在垃圾桶里。

  梁雪和孟友华面面相觑。

  孟栖恼怒的对象是堂翊,不是他爸妈,因此上楼后,他就冷静了下来。同时,他也想到了这次回家的目的,是告诉他爸关于那个好友的事,总得把那个人抓出来。

  晚饭时,孟栖提起这件事。

  他若有若无地问:“爸,上次司复在书房跟你说什么了?”

  “怎么了?”孟友华看他。

  “就想问问。”孟栖耸了耸肩,端起旁边的银耳汤喝了口:“……他是不是说让你注意身边的好友什么的?”

  孟友华顿了下:“他也跟你提过这件事情?”

  孟栖心里瞬间了然,果然说的是这件事,于是在心里琢磨了下,思量,这才说:“爸,司复说的话不能不信,我听说他前几天给我们学校的同学算命,说他三天之内就会死亡,那同学不信,还把司复打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同学打篮球猝死了。”

  孟友华听得一愣一愣的:“真这么神?”

  “对啊!”

  孟栖趁热打铁。

  他干脆掰起手指开始数:“还有上次,我高中同学家里出了怪事,也都是司复解决……”

  对面的梁雪看了眼儿子,再联系到上次在医院里,那个黄毛小子的父母感激的表情。

  她用手肘捅丈夫:“听到没有,儿子让你注意身边的好友什么的,别被人家骗了。”

  孟友华笑说:“知道。”

  上次那个司复忽然说有事情跟他说,他就觉得奇怪。但这是儿子的朋友,孟友华从来不轻看任何一个人,便进了书房。

  那孩子话很少,只不停地从兜里摸出符纸,有好几张。

  “这一张,你埋到你家后院里。这一张,你放到枕头里,还有这一张,随身带着。”

  婴儿肥少年这么说。

  孟友华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了这三张符:“我们家是招惹到什么邪气了吗?”

  初随嗯了声:“你识人不清,不过这不是你的错,而是你儿子被人算计。其他两张符你放好就行,那一张必须贴身戴着,防小人的。我为什么交待你,是因为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防住了基本就没事了。”

  孟友华绷紧了脸:“你刚才说,我儿子被人算计?”

  “这你不用关心,有我在。”初随起身,打算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事,他回头观察了一番孟友华的面相,摸着下巴沉思。

  孟友华问:“怎么了?”

  犹豫了下,初随还是没说,笑嘻嘻说道:“没事儿,我看你这面相能活到一百多岁,你妻子比你活得久,她是个有福的人。”

  其实,初随看到的并不是这样,如果孟栖能成功夺回自己的命,父母便不受牵扯。而他母亲会在七十岁这年病死,父亲因为太想念妻子,半年后就会去世,当真用情至深。

  难怪了,难怪孟栖说,上辈子他母亲去世没多久,父亲就跳楼了,当时公司面临破产,孟栖一直以为父亲是受不了这种打击才跳楼的。

  初随也一眼就看穿了,他叹了口气,看来孟友华这辈子就是这个命,即使多活几十年。

  从那天后,孟友华就把那两张符各自放在了枕头下以及后院里,另一张随身带着。

  这件事他跟妻子也说过。

  按理说,普通人听说了这些事,恐怕是不信的。为什么孟友华会相信,是因为这关系到他的妻儿,反正这些符对他也没有损害。

  最近这段时间,他无意间观察自己的几个好友,说实话,孟友华不太愿意怀疑自己的朋友,那几个老朋友都是几十年的朋友。

  其中一个跟他关系最好的,每年都笑呵呵给他送这送那,孟友华发现他有一丝不对劲。

  最近他这么忙,也有一部分原因在这里。他在这个朋友身上查,越查越心惊,没想到这个朋友居然在公司的项目里动手脚!

  这个朋友占有公司5%的股份,当初孟友华就是看这个朋友在艰难时候拉了自己一把,因此心存感激,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

  这些事,他没跟妻子说,因此妻子抱怨他最近加班,他也找其他借口笑呵呵过去了。

  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说,孟友华心里自然门儿清,更庆幸自己这么早发现,要不然……

  这后果他不敢想。

  孟栖得知师傅提醒过父亲,而父亲明显很上心后,他松了口气。

第四十二章

  去医院这天。

  孟栖给邱渡打了电话。

  其实邱渡已经知道很多关于孟栖的事情, 包括他被堂翊借命,背后始作俑者是他姐夫以及父亲,或许他的亲姐姐也是默许的。

  帝王命格, 他也知道。

  孟栖感觉老底都透了, 除了师傅, 也就只有邱渡知道。

  连父母都不知道。

  之前初随跟孟友华在书房里也没透露太多,只说孟栖被人算计, 因此孟栖父母还不知道。

  前几天邱渡打电话来, 说去医院的时候记得叫他。

  孟栖思考了一番,综合各种情况, 邱渡是帝王命格, 镇在那儿, 就算真是鸿门宴也不怕。

  于是最终叫了他。

  到了医院,孟栖从病房透明的玻璃板看进去,就看到卞道士全身都裹着白色纱布,就连脑袋也缠着,一动不动, 像个植物人似的。

  这病房号是邱渡提供给他的。

  在之前,孟栖从来没见过卞道士, 甚至不知道卞道士的存在。

  “他这什么情况?”孟栖问。

  邱渡掀起眼皮,往病房里淡淡瞧了一眼:“被雷劈了,身体83%的面积被严重灼伤。”

  病房里,除了卞道士, 还有其他三个病人。

  每个病床边都有家人陪着,说说话,只有卞道士身边是空的,他看起来就像是死了。

  孟栖收回视线:“我们进去?”

  邱渡推开门, 刹那间,病房里的人都回头朝门口看过来,邱渡已经习惯被别人的目光注视着,因此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

  倒是孟栖摸了摸鼻子。

  病房里的人先是怔愣了一下,但也没怎么在意。孟栖发现这些病人家属若有若无多看了他两眼,尤其在他的胸口位置扫了两眼。

  这再正常不过了。

  孟栖带着相机,就挂在胸口。

  估计这些病人家属以为他是个记者,来采访某个病人的,于是忍不住好奇看了两眼。

  两人来到病床边。

  卞道士依旧没动静,他全身裹着白纱布,只有鼻孔和眼睛露了出来。他这样子虽然看着严重,但没严重到住进ICU的地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钱,他住的只是普通病房。

  看样子,似乎没人管他。

  就站着的这么一会儿时间,孟栖脑子里已经千回百转。正好这时候护士过来换药,看到两人有些惊讶:“你们是这位患者的家属吗?”

  邱渡:“不是。”

  虽然回答了不是,但显然护士以为他们是认识的,毕竟来看望了,于是麻利换上药:“患者的大部分皮肤被烧焦,情况不太好,容易感染,内脏也严重受损。前几天还有人来照顾,后面就没人了,如果你们认识患者的家属,请赶快通知他们来缴清医药费,我们医院已经为他垫了不少。”

  孟栖:“我们真不认识他。”

  来一次医院,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被护士催医药费的。

  他脑子又没进水,这卞道士明显坏得没边了,换命借命,是他的仇人,他才不想为他花钱。

  护士愣了下,似乎也有点无奈,什么也没说,又给病房里的其他病人换了药就走了。

  孟栖问:“医院这么好的吗?”

  “嗯?”邱渡侧过头,入目的是少年卷翘深黑的睫毛。

  按理说,睫毛又长又卷会显得很女气,但在孟栖看过来的瞬间,眼尾轻轻一扫,多了几分特有的冷淡,同样也有少年清俊的气息。

  邱渡垂着眸子看着他。

  孟栖嘴角挂着讥讽:“这都没人来交医药费了,医院居然还这么好心,生怕他死了?”

  邱渡一时也有些无言。

  病房里的其他人往这个方向看了两眼,眼神古怪。

  孟栖没理这些人,他低头,摆弄了两下相机,打算给卞道士拍一下就离开医院。

  这才是他的目的。

  就在他摆弄的时候,余光无意间瞥见什么东西动了下,他愣了下,盯着卞道士的手指看。

  邱渡见他忽然停住,于是问:“怎么了?”

  孟栖指了指卞道士的手指,那手指垂在病床上,从皮肤和松弛度可以看出他的真实年龄。

  他说:“他手在动。”

  邱渡瞥了眼,那手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正常,他又没死。”

  孟栖:“……”

  也对,不过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

  卞道士的手在动,说明他现在意识清醒,说不定把他们刚才和护士的对话都听见了。

  孟栖皱了皱眉。

  “啊……”床上躺着的卞道士忽然出了声,眼睛也睁开了。

  他的声音嘶哑无力,就像是干枯的树枝似的,很难听,也像破了的老风车似的。

  总之孟栖很不舒服。

  卞道士醒了,床边的两人没有多大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从住院那天起,卞道士除了见过邱家老爷子以及那堂氏父子,再也没见过别的人。

  这期间他半醒半睡,意识有时候清晰有时候迷糊。

  再看到孟栖那张脸时,卞道士眼睛骤然睁大,眼珠子一转,又看到旁边那紫气腾腾的男人!

  他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那天晚上被雷劈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男人身后的龙,以及迅速聚集起来的黑云……

  卞道士开始瑟瑟发抖。

  他惊恐地看着窗边的两人,仿佛这两人是来索命似的,他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急切又仓促,就连许久不曾动过的身体都抖了起来!

  他想从床上爬起来,但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砰”地摔倒下来!

  从始至终,孟栖和邱渡都冷眼看着,将卞道士惊恐的眼神、颤抖的身体都看在眼里。

  这动静不小,病房里的病人家属更是古怪地看着床边的两人。

  “这是放高利贷的吧?看着好吓人,人都烧成这样了,还不放过,作的哪门子孽……”

  “两小伙子挺精神的,没想到居然是干这行的。”

  “难怪了,我就说这床的病人怎么一直没家属来,看来是怕要债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看这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人,大把年纪,学人家年轻人贷款,这下好了赔了进去。”

  ……

  来陪床的,基本都是中年人,而且都是妇女。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恰好凑成了一桌,她们叽叽喳喳开始说了起来,自以为声音很小,实际上嗓门跟安了喇叭似的,孟栖想不听见都不行,他有些无语,侧头看向邱渡。

  邱渡倒还挺平静。

  孟栖瞅了眼倒在床下的卞道士,卞道士还在发抖。他忽然觉得无聊,拿起手中的相机,直接对着卞道士拍了下,那黑相就出来了。

  就这么一瞬间,卞道士忽然瞪大了眼睛,像是被什么吸走了魂,嘴里呃呃两声就软了。

  孟栖吓了一跳。

  不仅他被吓着了,病房里其他病人的家属也吓着了,以为那老头发病了,连忙帮着按铃。

  就在孟栖犹豫着走还是留时,肩膀上忽然微微重了下,不用看,他就知道是谁的手臂。

  邱渡对他说:“走了。”

  孟栖被他的力带着离开了病房,大概是卞道士医药费迟迟没交的缘故,医生来得很迟。

  孟栖站在走廊,看着病房有一会儿,然后低头看向手里。

  他的手心里躺着那张黑相,和他预料的一样,卞道士果然跟他的其中一条线有关,相机一拍,就拍了出来,而卞道士身体虚弱下去。

  “你拿着。”孟栖把黑相递给旁边的邱渡。

  邱渡挑了挑眉。

  但他什么都没说,接了过去,下一秒,黑相果然在他手里燃烧,化成了灰烬。

  这一过程。

  邱渡没有丝毫躲避。

  那淡蓝色的火焰没有给他带来一丝灼伤,他只感觉掌心热了热。

  孟栖低声:“果然。”

  上次黑相燃烧,果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因为同样遇到了身为帝王命格的邱渡。

  邱渡眼眸低垂,手掌弯曲合拢,对这一奇特现象并没有讶异,掌心里也没有所谓的灰烬。

  在黑相燃烧的那一瞬,孟栖感觉有什么东西回到了他的身体,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

  就连头脑都清醒了些。

  而病房里,卞道士晕过去后又醒了过来,这一次,他已经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嘶吼着,像只野兽似的,挣扎着不配合医生的检查!

  他不甘心!

  他怨恨着所有人!

  上一世他明明成功了,他成功剥夺了孟栖的凤命!仅仅因为制造了一个小小的车祸,让拥有帝王命格的邱渡脑震荡,老天便惩罚他,一道雷劈下来,直接把他劈到七年前!

  可为什么这一次所有东西都不按着前世走了?对了,那个小混蛋也重生了,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跟到江阴去,不知道有扳指这东西。

  可有什么用!

  他为什么是这种结果!

  这是他心里秘密,他连老板都没告诉,可这次被雷劈后,他完了,连老板都抛弃了他!

  别以为他不知道,前几天堂氏父子还勤勤恳恳照顾着他,突然就不见人了,这明显背后有人故意整他,那堂氏父子找到了新的靠山!

  卞道士不甘心。

  他愤怒至极,眼神阴毒。

  可下一秒,他眼神灰败了下来,身体的精气神仿佛都流失了。卞道士心知自己命不久矣,他老得更快,因为孟栖拍走了黑相。

  堂氏父子可能不知道,卞道士在帮他们的时候,顺便捞了好处,要不然谁愿意白出力。

  在他们眼里。

  金钱可比不上命。

  堂氏父子的确给了他很多钱,但他不感冒,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那帝王命格和凤命!

  可他已经没机会了!

  卞道士张着嘴,瞪圆了眼睛,嘴里只有出的气,发出哼哧难听的声音,他望着天花板……

  他手臂缓缓垂在了病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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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不是鸿门宴。”走出医院, 孟栖忽然来了一句。

  旁边的邱渡侧头看他,视线从他胸前相机扫过。

  “看来他被放弃了。”邱渡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说:“没用的东西, 谁都不会养着。”

  卞道士已经毫无价值。

  倒是有一点让他意外, 按理说, 无论卞道士有没有价值,主谋者都不会让卞道士出现在他们视野里, 相机不是秘密,一拍就摄出相。

  这次就显得非常容易。

  就算卞道士没了价值, 可孟栖的其中一条线却是真真实实套在他那, 就凭这一点,主谋者也不该放弃他,可事实相反, 所以很奇怪。

  太顺利了。

  邱渡低垂着眸, 在等车的这么会儿时间想了很多。他能想到的,孟栖自然也想到了。

  但他没去多想。

  他只管拿到了线。

  之后再发生什么, 那就水来土掩, 来什么解决什么。

  拿回了线,孟栖心情愉悦了不少,以至于晚上多吃了两碗饭,就连邱渡都感觉到了。

  邱渡笑:“这么高兴吗?”

  孟栖喝了碗汤, 舔了舔唇:“你不懂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总之,很多事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拖着就是块心病。”

  邱渡的视线不经意从少年刚刚舔过的唇上扫过,那唇红润水泽,饱满又充满弹性,像果冻似的。

  他眸色加深, 低头喝了口汤。

  过了片刻,他还是觉得口干舌燥,于是也跟着舔了舔唇。

  孟栖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他有些奇怪:“你口渴吗?”

  邱渡淡淡回他:“嗯。”

  孟栖没多想,他想,肯定是汤咸了,于是起身走向厨房,给男人倒了杯温开水。

  “怎么不是冰水。”邱渡喝了口。

  “你要喝冰水吗?”孟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那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倒一杯。”

  “不用。”邱渡又说。

  孟栖莫名其妙,但还是坐下了,就听见邱渡慢吞吞来了句:“冰水也解不了火,还是上楼洗个澡来得更快,就是有点伤身。”

  孟栖懵了。

  过了好半响,他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男人,就见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孟栖耳根红:“……”

  他心里门儿清,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什,什么火?”

  “邪火。”邱渡答,又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地说:“刚被勾出来的。”

  孟栖端着碗又喝了口汤,避开男人的视线,有些不自在。

  他心里纳闷,刚才自己做什么了吗?没有啊,所以这邪火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啊!

  吃着吃着饭。

  怎么突然就饥渴了呢。

  于是,在当天晚上,他刚才浴室出来没多久,正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头发,腰上忽然一紧。

  他和邱渡交往没多久,因此还没做那种深入交流的事。

  但亲吻和拥抱都是有的。

  耳根传来湿润的触感,孟栖顿了下,鼻息间全都是男人特殊的荷尔蒙的味道,夹杂着沐浴后的清香,男人的手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加重了几分力,在孟栖腰上磨挲着。

  孟栖呼吸顿时重了几分。

  男人很有耐心,亲吻了他的耳垂,一点点蔓延,又吸吮他的脖颈。

  他转过身,回抱住男人,接受他的亲吻,与他唇舌相缠。闭上眼,身体的感受更加清晰,房间里,除了轻微喘息声再无其他。

  房间温度升高。

  但在最后一步时,孟栖躲避了,他仅仅抬起膝盖,推开男人的手,男人就顿住了动作。

  先前的旖旎渐渐消散。

  邱渡抿着唇,他没问为什么,空气很安静,房间的味道渐渐淡了,那份灼热也淡了下去。

  男人沉默了片刻,从少年身上起来,朝洗手间走了去。

  孟栖望着他的背影。

  没一会儿,他就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稀里哗啦,不用想,就知道男人在用冷水灭火。

  孟栖忽然有些无措。

  他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前几次,邱渡也不是没有想要进行下去,但都被他给打断了。

  孟栖没有明面上打断,但他只需要一个退让的动作,男人那么聪明,自然就察觉到了。

  孟栖躺在床上发呆出神。

  他心里自嘲,邱渡是帝王命格,是注定要与凤命在一起的,他们会彼此吸引,彼此爱恋,坠入爱河,一切水到渠成,而那个拥有凤命的人,一定很优秀,配得上邱渡。

  这不像普通人的姻缘,说解除就解除,孟栖一直很清楚。

  所以他不想邱渡陷进去。

  ——

  孟栖再次被黄都都找上,黄都都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话。

  当时孟栖在图书馆,正因为那天晚上突然的中断心烦气躁,恰巧黄都都就撞在枪口上。

  他耐心渐失:“什么事?”

  黄都都叹了口气,这才把郑洪的事告诉他:“老大,是这样的,郑洪前几天又来找我了,我犹豫了下,还是想过来跟你说一声。”

  “你不是在积攒功德吗?这东西积攒得越多越好。他女朋友的事,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孟栖愣了下,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上次的功德还是替黄都都解决了那个女鬼。

  之后,他就仗着蹭邱渡的紫气,为自己增添好运,在功德这一块儿,就少了一些兴趣。

  孟栖对郑洪的事还有印象。

  于是他随意问:“你上次说,他女朋友怎么了?”

  黄都都连忙说:“被鬼婴缠上了,据说晚上一直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天花板和床底……”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堆。

  于是在这个星期二,孟栖抽出了一段有空的时间。见到郑洪时,孟栖吓了一跳,因为比起上一次见面,郑洪看起来像是被吸干了血。

  他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色,病恹恹的,哪里还有上次在包厢里试探他的悠哉模样。

  孟栖挑了挑眉。

  郑洪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扑通跪在了孟栖面前,孟栖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没回过神。

  “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郑洪先是沉默,过了半分钟后,忽然痛哭流涕起来,你能想象吗,一个大男人忽然哭起来!

  而且还有点惊天动地。

  要不是上次见过郑洪,孟栖怎么也不相信这人是他。实在变化太大了,而郑洪似乎有些崩溃。

  “大师,你救救我们吧!上次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们欺负你。我女朋友她惹上了鬼婴,这些天,她已经不成人样了,就连我……那鬼婴连我都不放过,如果您再晚来几天,我和我女朋友的命都没了!”

  孟栖等他哭够了,这才跟着进了门,一进门,温度就降了好几度,黄都都打了个冷颤。

  “你女朋友呢?”黄都都问。

  郑洪往房间方向看了眼,眼神瞬间惊恐起来:“在,在房间里,她现在已经变疯了!”

  孟栖随意问:“你就没找其他的道士吗?”

  郑洪拉耸下脸,一片灰败:“找过,没用,有好几个也是真的有本事,但说道行不够。”

  孟栖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道行不够?”他问。

  郑洪有气无力:“对,道士说这东西厉害得很。”

  旁边的黄都都一听,瞬间有点后悔了,他的确想让老大攒功德,可不想他用命去攒啊!

  “老大,要不……”

  孟栖皱了皱眉,他先是淡淡扫了一眼这个房间的布置,空气里有流动的黑雾,很浓,不过这些东西黄都都和郑洪都是看不见的。

  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似曾相识,可孟栖想了又想,也想不通自己是什么时候碰到过,按理说,他碰到过的都有印象,脑中忽然有一个片段一闪而过。

  “你带我去房间看看。”孟栖说。

  然而这句话一落下,旁边的郑洪反应很大,连连后退,惊恐不已:“不,不能开门,一开门她就会跑出来,她已经完全疯了!”

第四十四章

  就在这时, 本来没有丝毫动静的房间门忽然被剧烈撞击,正是郑洪指的那间房门!

  空气里黑气更浓郁。

  郑洪惊恐不已,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后腰撞到了桌上。

  站在他旁边的孟栖, 甚至都能听到他牙齿颤抖的声音, 他扫了眼那房门,微眯起眼。

  那门看起来快承受不住了。

  “次啦次啦~”尖锐的声音从房门里传来。

  所有人牙酸起来。

  那是指甲使劲划拉门板的声音, 房间里传来女人低低的哭声,幽幽的, 由远至近, 一会儿像是在远处,一会儿又像是贴着人耳。

  黄都都“嗖”地一下躲在孟栖身后,小手抓紧他衣角。

  他声音颤抖:“老, 老大……”

  腿软得不像话的郑洪好像已经缓过神来, 见黄都都也怕得不成样子,勉强镇定下来, 扶着桌椅, 没让自己吓得屁滚尿流。

  他开口,声音里藏着害怕:“大师,就是这个东西,一会儿是女人啜泣的声音, 一会儿是婴儿咯咯笑的声音, 好多天了。”

  像是说曹操曹操到。

  果然,女人幽幽低低的哭声一下子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婴儿咯咯的笑,只是, 这笑声阴森恐怖,让人听了后不寒而栗!

  郑洪眼睛一翻差点又倒下去。

  孟栖迅速从包里掏出两张符,随手扔给黄都都一张,又往郑洪那儿扔了张,郑洪愣住:“大师,这,这是……保命的符吗?”

  “不然呢?”

  孟栖没再搭理他,而是朝门的方向靠近,他的确是感觉这气息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就在他离门两三步远时,门里的婴儿笑声戛然而止。

  孟栖停住了脚步。

  “呜呜呜呜呜……”可怜巴巴的婴儿的哭声从里面传来,夹杂着铃铛的声音,刺耳至极。

  孟栖耳膜一痛。

  脚下顿时有些不稳。

  他想到什么,立马小声念起了师傅教他的清心咒,迅速掏出一张符,把它“啪”地一下贴门上!

  哭声立马不见。

  周围安静下来,孟栖回头,就见郑洪和黄都都两人眼神惊恐,畏畏缩缩抱在了一起。

  在客厅上空。

  黑气越来越浓郁。

  那东西看来打算出来了。

  孟栖没有破门而入,反而往后退了退,直到退到客厅。

  他刚停下,就见房门被冲破了,一道黑影迅速朝他的面门袭来,孟栖瞳孔缩紧,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符纸啪啪啪拍在鬼婴脑门上!

  鬼婴尖叫一声弹开了。

  孟栖这才看清它的庐山真面目,原来是个死婴。而且,这死婴肚子上还连着脐带,那脐带极长,拖在地上,一点点蔓延,尽头在房间里,而房间半掩着门,看不清里面。

  刚才郑洪说,他女朋友在里面,那这脐带……

  正常婴儿的脐带哪里有这么长,长得这么诡异。

  房间里很安静,听不见郑洪女朋友的声音,不过,她肯定在里面,因为一开始女人的哭泣声,应该就是她的声音,孟栖皱起眉头。

  可他没有感受到活人气息。

  那鬼婴被弹开后,直接弹在了墙上,然后沿着墙慢慢滑了下来,阴森森地哭了起来。

  孟栖:“……”

  只见两行血泪从它纯黑的眼珠子里流出来,它全身皮肤灰青,身上还沾着零零星星的血迹。

  “粑粑……”它张开嘴,没有牙,却叫出了两个字。

  孟栖脑子嗡了下。

  之后身后的郑洪发出尖叫声,带着极致的恐惧:“走开!走开!!不要过来,我不是你爸爸,你这个怪物,你离我远点!”

  等孟栖回过神。

  鬼婴已经趴在郑洪脸上。

  “救……唔……救命……大……”郑洪脸色煞白,扒拉着脸上的鬼婴,可鬼婴死死抓着他的脸。

  他不敢太用力。

  怕鬼婴把他脸撕下来。

  “粑粑。”

  “咯咯咯咯咯粑粑。”

  婴儿诡异笑了起来,整个客厅里全是它叫粑粑的声音,它一手抓着男人的脸,另一只手抓着脐带,就要往郑洪脖子上绕……

  孟栖立马回过神。

  他点燃一张符纸,迅速朝鬼婴扔去,符纸本来是极轻的,且孟栖离郑洪有一段距离。

  但符纸还是极准飞去!

  就在这时,孟栖余光听见房间“吱嘎”一声响了,很轻一声。

  在鬼婴被符纸拍到的瞬间,那脐带就像是有生命力一样,迅速把鬼婴往房间里拉去。

  但不可避免鬼婴被符纸伤到,它哇哇大叫像是极其愤怒!

  这时候,它就不像是一个婴孩了,那恶毒的眼神,那愤怒的表情,更像是一个恶鬼!

  “梦梦你……”

  郑洪怔怔看着房间门口的女人,仿佛不认识了。梦梦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白裙子,赤着脚,在她的腿边,是一根极长的脐带。

  那脐带将她和鬼婴连在一起。

  郑洪眼神惊恐,他就是再蠢,也清楚梦梦不是人了。

  随后想到什么,他眼神复杂,那个鬼婴叫他爸爸,难道……这是梦梦跟他的孩子?

  郑洪心里一凉。

  梦梦之前的确流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个意外,当时,郑洪正在追求梦梦,他幽默风趣,甜言蜜语天天挂在嘴边,出手阔绰,但梦梦却一直不接受他,所以他托人买了药,下在了梦梦的酒里,强迫她跟自己发生了关系,那孩子就是那晚有的。

  而梦梦是个保守的女孩,一开始得知自己失身,哭得脸都花了,郑洪便哄着她,说自己会负责,于是就这样,梦梦成了他女朋友。

  郑洪本来就很花心,再说了,哪个男人不花心。

  所以在和梦梦交往期间,他跟别的女孩子也上过床。得知梦梦怀孕,他便哄着她流掉,承诺他会和她结婚,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

  虽然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但最喜欢的还是梦梦的乖巧,才会让她做自己女朋友。

  郑洪看着这个鬼婴,身体发凉。

  他没想到这个怪物居然是他的种,这个女人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让这东西成这样!

  他有钱,以前也有过女朋友,为他打胎的女人也有一两个,可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肯定是因为这个女人!

  孟栖在看到房间门口的女人时,愣了愣,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感觉气息有些熟悉了。

  这女孩,正是他之前从江阴回临怀那天在机场遇到的女孩。

  当时,几个女孩兴奋地议论他,还划拳让谁来要微信。

  梦梦输了,便腼腆走过来问他要微信,而自己给了他一张照片,女孩肩上坐着鬼婴。

  女孩吓得脸色煞白。

  原来,郑洪的女朋友就是当初机场的那个女孩啊。

  难怪他觉得气息熟悉。

  那气息是从鬼婴身上散发出来的,当时他在立场也闻到过。

  后来就忘了这件事。

  郑洪心虚,他看了看盯着鬼婴看得孟栖,又看了看沙发上瑟瑟发抖的黄都都,咽了咽口水,偷瞄了眼门口方向,撒腿就跑起来!

  听见动静。

  孟栖疑惑回头。

  郑洪的速度再快,有鬼婴的速度快吗?当然没有,因此他跑到一半,就被鬼婴缠住了脖子!

  “呃……”他脸色铁青,脖子上脐带越来越紧。

  他瞪大眼睛,两只手臂胡乱扑腾,向孟栖求救:“大,大师!救我……快点……救我!”

  孟栖没有动作。

  他盯着郑洪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门口安静的梦梦,最后看向坐在郑洪脑袋上的鬼婴。

  黄都都捂着眼睛:“老,老大,你不救他吗?”

  他这话一出,那原本坐在郑洪脑袋上的鬼婴倏然转头,它转头和正常人转头不一样,他是整个脑袋一百八十度旋转,阴森森看着黄都都,黄都都吓得怪叫一声躲到孟栖身后,两只腿夹得很紧,偷偷瞥向身下。

  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孟栖犹豫了下,收了符纸,其实他发现了,鬼婴的目的似乎不是他。一开始袭击他,大概是以为自己是来帮郑洪驱鬼的,后来见到郑洪,鬼婴的怨气藏都藏不住。

  冤有头债有主。

  他虽然跟着师傅学了本事,专门除鬼,但也不是盲目除鬼。

  师傅说,有的人比鬼还可怕。

  “郑洪,这鬼婴明显对你有莫大的敌意,它是你和你女朋友的孩子,你之前怎么没说?”

  孟栖声音冰冰冷冷。

  郑洪脸色铁青,两只手去扯脖子上那脐带,后悔莫及。

  其实这些天,他一直没来看梦梦,但这房子是他的,梦梦一直住着,又不出来,他又觉得诡异,这才找了一个又一个的道士过来。

  他后悔啊。

  早知道,就不要这房子了,管梦梦死了残了,都跟他无关。

  孟栖若有所思:“若是普通的流产,孩子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那鬼婴似乎玩够了,脐带一松,弹回了梦梦脚边。然后抱着梦梦的小腿,自顾自地玩脐带。

  它似乎断定郑洪出不去,因此忽然有了慢慢玩的心思。

  空气里的氧气钻进肺里,郑洪剧烈咳嗽起来,劫后余生。

  他瘫坐在地上,害怕地盯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女人以及坐在她脚边的鬼婴,咽了咽口水。

  孟栖:“你对它做了什么?”

  郑洪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孟栖刚才说的这些话,不由心虚,但还是嘴里喊冤个不停。

  “大师!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没错,我的确让梦梦流过孩子,可我没想会是这个结……”

  “不说是吧?”孟栖不耐烦起来,收拾东西:“那你就慢慢和它玩儿吧,我看它对我也没兴趣。”

  郑洪悄悄觑了鬼婴一眼。

  果然,鬼婴似乎对孟栖没有多大兴趣,兴许是它母亲说了什么,或者是看孟栖并不像其他道士那样不讲道理,闭着眼帮这畜牲。

  郑洪心里越来越害怕。

  他崩溃了:“我说,我都说!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9 20:34:10~2020-08-02 13:2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做非酋~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听完郑洪的哭诉, 孟栖脸黑沉黑沉的,不说话。

  就连旁边的黄都都都咬牙切齿,愤怒不已:“你他妈也太不是玩意儿了吧, 人女孩儿不同意跟你交往, 你就强迫人家, 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她完全可以报警抓你!”

  “还有,你让人女孩流掉孩子也就算了, 你还……”黄都都指着渣男,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说他。

  郑洪家里你不错, 但他并不是独生子, 他还有个姐姐,是娱乐圈里的一个十八线小明星。

  他姐听说他把女孩肚子搞大了,就跟他商量一下, 说要把那流掉的婴儿留着, 她有用。

  后来郑洪才知道姐姐养小鬼。

  他们家不缺钱,姐姐进去娱乐圈, 也是单纯地热爱演戏。

  只是她的演技却十分夸张。

  像她这样人, 除非是绯闻缠身,炒作,否则是绝对红不了的。当然,她也可以参加综艺。

  可她本来就是十八线。

  哪里有综艺会挑她。

  而家里人都不支持她进娱乐圈, 资源什么的, 更是想都别想,除非自己闯出本事来。

  于是她就心歪了。

  郑洪跟他姐不算亲,也不算疏离,他想着,反正孩子也流了, 既然姐姐要,那就给她好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事情这么严重。

  郑洪痛哭流涕:“我当时是一时糊涂,我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没想到那孩子还能找上门来……梦梦,梦梦她现在也变成这副样子,都是我的错,早知道我就不答应我姐了!”

  孟栖面色冷漠,他看向门口始终安静的女孩,也就是梦梦。梦梦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皮肤甚至泛青,已经不是活人的颜色。

  “梦梦已经死了。”他吐出几个字。

  正在痛哭流涕的郑洪一顿,猛地抬头,瞪大眼睛,好半天没回神:“你,你刚刚说……”

  他这么一抬头。

  与梦梦的眼睛正好对上。

  梦梦原来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可现在,她眼眶里只有眼白了,没有灵魂麻木地盯着郑洪,郑洪惊起一身冷汗,下意识往后退。

  怎么可能?!

  梦梦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是这个怪物杀的你?”郑洪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好不容易扶住沙发,却是不敢靠近女鬼:“……梦梦,对不起,我该早点来看你。”

  梦梦安静地盯着男人。

  她忽然动了动脖子,发出清脆的“咔擦”一声,这声音突兀,客厅所有人都听见了。

  所有人颤抖了下。

  梦梦歪起脖子,视线依旧定格在郑洪的身上,她喃喃自语:“好饿啊……”

  郑洪额头上滴下冷汗,他不停地后退,腿软得差点倒下。

  女鬼依旧在靠近:“我一直在房间里坐月子,可屋里没有吃的,我等啊等……等啊等,你都不来,孩子又饿得很,问我要奶吃,可我太饿了,没有奶水,他就哭……”

  “你为什么不来?”她声音很轻。

  梦梦一步步靠近男人,周围的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这时,所有人才注意到,梦梦白裙子上有血迹,胸口的地方更是恐怖,血肉模糊。

  那是鬼婴咬的……

  “你为什么不来……”女鬼幽幽的声音响彻在郑洪耳边。

  郑洪吓得差点晕过去。

  听完女鬼的一番话,孟栖明白了,看来梦梦一直被鬼婴缠着,精神压力很大,而且一直出不了屋子,可郑洪这个男人却扔下梦梦跑了,梦梦打不开门,于是只能饿死在里面。而这个男人现在居然还不知道!

  “粑粑……”婴孩咯咯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

  郑洪直接晕了过去。

  梦梦像个木偶似的,没有灵魂地盯着地上的男人,鬼婴抱着她的脚,还在开心地玩脐带。

  空气变得十分安静。

  黄都都瑟瑟发抖,感觉周围的温度冷得过分,忍不住说:“老,老大,你看我们该怎么……”

  最后一个“办”字,被他吞进了肚子里,因为女鬼忽然转头看了过来,那晚白纯得过分。

  黄都都:“……”

  孟栖知道,刚死的鬼基本都没有神智,梦梦或许不认识他了,或者说,谁都不认识了。

  她只认得让她痛苦的人。

  “冤有头债有主。”孟栖叹了口气,放在兜里的手抽了出来,到底没把那符纸拿出来:“……让她解决恩怨,我们过两天再报警。”

  女鬼仍旧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黄都都震惊:“那,那就让郑洪死在这儿吗?”

  孟栖皱起了眉头。

  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文明、和谐、友善等等。一条人命在他眼前消失,他还是难以接受的,哪怕是个恶人。

  可郑洪也该有他的报应。

  “死不了。”孟栖没好气。

  “顶多两天后,他疯得不成人样。这也是他的报应。”说到这,孟栖走到郑洪身边,踢了他两脚,踢完后,又嫌弃地看向自己的脚,似乎觉得这人脏了他的鞋似的。

  这世界的鬼,从来不会正面攻击活人,而且搞一些小动作,慢慢将活人折磨死。

  从精神上。

  但鬼却可以直接杀死道士,或许是因为道士通了第三只眼,身上的阴气多了一些。

  就像是上次黄都都家那女鬼,她顶多搞点儿小动作。

  慢慢影响活人。

  而不是直接杀死这种。

  直到两人离去。

  梦梦和鬼婴也没动作。

  离开小区时,外面下起了雨,乌云密布,两人在等雨。

  黄都都站在孟栖身边,很安静,一直没吭声,孟栖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眼神诧异。

  “你今天怎么这么话少?”

  黄都都幽幽看了他一眼,又转回了头,望向雨里:“早知道,我就不带你来这里了,郑洪那个畜牲王八蛋,帮他还不如帮一条狗!”

  想到这里,他就来气。

  老大的功德也没了,今天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全泡汤了。

  倒霉催的,还下雨。

  孟栖低头看了眼手机,是邱渡发来的,说是来接他。

  孟栖嘴角不自觉勾起。

  “老大,你笑什么。”察觉到什么,黄都都大胆探头。

  孟栖推开他头,语气淡淡:“知不知道什么叫素质?别老是偷看别人的手机,小心被揍。”

  “哦。”

  黄都都委屈摸头。

  雨没有变小的趋势,天空也阴沉沉的,空气也沉闷。

  孟栖抬头看了眼,皱了下眉头,心脏位置忽然猛地跳动了一下,他捂住,有种不舒服。

  过了会儿又好了。

  身后不远处的电梯忽然响了,“叮铃”一声。

  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孟栖本来没怎么在意,只是不经意偏头看了眼。是个儒雅英俊的男人,还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见孟栖他们看向他,他礼貌地笑了笑,同时把手中文件袋紧了紧,低头检查什么文件。雨声越来越大。

  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

  黄都都还在小声抱怨,说什么今天倒了大霉,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他念念叨叨半天,没听见老大出声,便疑惑地看了过去。

  老大盯着别人一眼不眨。

  黄都都咯噔了下,瞥了眼那个看起来很有文化的男人。看了两秒,他忽然感觉怪怪的,这男人给他的感觉不太舒服,老大为啥盯着人家。

  想到老大有男人了,黄都都凑过去小声提醒:“喂喂老大,你别忘了,你是名草有主的人了。”

  孟栖嫌弃地推开他的头:“你头几天没洗了。”

  黄都都瞪大眼:“……”

  他悲愤不已:“我今天早上才洗的,还喷了香水!”

  老大居然冤枉他!

  孟栖懒懒抱着手臂:“哦,知道了,离我远点。”

  这时候,黄都都才察觉到老大似乎有点不对劲,似乎心情不太好,盯着远处发呆。

  他小心翼翼:“老大?”

  孟栖瞥他,用眼神询问他,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黄都都说:“你怎么不高兴?”

  孟栖愣了下,他沉默了两三秒,才漫不经心说:“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这雨下得挺大的。”

  “你是因为这雨不高兴?”

  孟栖耐心告罄:“谁说我不高兴了,你是左眼还是右眼看见了,要不要我带你看眼科?”

  黄都都立马闭了嘴。

  孟栖心烦气躁,没错,他现在非常不高兴。因为,他发现刚才从电梯里出来的那个男人居然是凤命,师傅曾说,凤命身上是有金光的。

  而自己这个被借的命,除了黑气还是黑气。

  哪有金光金贵。

  然后孟栖忽然想起,邱渡似乎说要开车来接他。这个凤命男人也站在这里躲雨,待会儿邱渡来,会不会像命中注定一样跟这个男人看对眼,想到这里孟栖就心烦气躁。

  看着外面的雨。

  他觉得自己还不如被雨淋。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缓缓停在了公寓门口,孟栖心脏跳了下,瞥了眼车牌,是邱渡的车。

  他的心一点点下沉。

  现在他该做什么,直接跑过去钻进车里,不让邱渡下车,催促他快点开车,说自己饿了。或者说,等邱渡下车打伞过来接他,不经意看到凤命男人,一见钟情……

  孟栖紧紧抿着唇。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看了许久,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头顶上忽然遮下一片阴影。

  他抬头,与邱渡眼眸对上。

  邱渡一手撑手,一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语气无奈:“谁惹你了,怎么脸绷得这么紧?”

  孟栖心里忽然委屈。

  但他面上依旧紧绷着,没流露出任何的情绪。

  只是眼角微泛红。

  邱渡心里微叹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小祖宗,他捏住少年的下巴,逼迫他抬头看向自己,与少年倔强的眼睛对上。

  “你哭什么?”邱渡轻问。

  还没待孟栖说什么,旁边就忽然插来一道温润的诧异声:“邱总?”

第四十六章

  听到动静, 孟栖的唇抿得更紧了,他偏头看向那个儒雅男人。

  “看谁呢。”下一秒,下巴上的手微微用力, 把他掰正, 语气里似乎还有些不悦。

  “怎么不说话?”

  见少年之前神游天外, 肯定是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此时被他打断, 表情更是茫然。

  邱渡心里叹了口气。

  他耐心极好,重复问了遍, 声音比之前轻了些:“问你呢, 谁惹到你了,这么不高兴?”

  “没。”孟栖动了动唇。

  男人的指腹轻轻摩擦少年的眼尾,那儿泛红, 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偏偏少年还不自觉。

  邱渡眼神不由深了些。

  “学会跟我撒谎了?”邱渡挑眉,手下不由用了几分力:“……你不想说, 我也不逼你。”

  孟栖这才抬头看他。

  此刻, 黄都都和刚才那个儒雅男人都成了背景板,连雨珠都成了背景。背景板表示很尴尬。

  而秦宪推了推眼镜。

  他也是表情尴尬,他没想到邱总竟然直接无视自己。但秦宪心理素质一向很好,他笑了笑:“邱总, 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见你。”

  跟邱总举止亲密的那个少年, 秦宪自然也瞧见了。

  是挺漂亮,皮肤也白。

  听见声音,邱渡这才注意到另一边不远处的男人,他皱了皱眉,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秦宪笑了:“邱总, 我是昨天刚到公司报道的秦宪,之前我在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毕业不久,最近才刚回国,您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邱渡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秦宪仿佛感受不到尴尬,他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其实,我之前就一直很仰慕邱总,来公司工作,也是想跟着你多学习学习。不过运气似乎不好,分配到了其他部门,没关系,这不,今天就这么巧……”

  “说完了吗?”邱渡冷冷地说。

  秦宪愣了一下,不仅他愣住了,孟栖也愣住了。

  孟栖心里惊讶,因为刚才他听这个男人说,他是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心想果然,人家果然优秀,而且居然这么有本事,进了邱渡的公司,要知道,现在不少985,211的名牌大学生都挣着抢着进邱渡的公司。

  秦宪能进公司。

  说明他也有这个实力。

  不像自己,完全是靠男朋友进去的,因为男朋友是老板。

  邱渡举着伞,不动声色往少年的方向挪动,看向男人:“我们公司需要的是人才,既然录用了你,说明你符合公司的要求。我希望你以后能勤恳认真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的,特别是私人方面的,我希望你别带到公司,公司不是你利用的平台。”

  秦宪连忙解释:“您误会了邱总,我只是说……”

  然而,邱渡懒得听这些废话,他一手揽着孟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拉,免得他被雨打湿。

  “走了。”这句话,他是对着孟栖的耳朵说的。

  孟栖耳朵里吹来热气,他条件反射地捂住,脸红起来。

  等人走远了,秦宪脸上彬彬有礼的微笑这才挂不住了,他推了推眼镜,低头沉思什么。

  黄都都一直都在当背景板,在邱渡来了之后,他畏惧那种强大又可怕的气场,于是怂兮兮地躲在了木柱后面,偷窥这一场大戏。

  大戏终于落幕。

  老大毫无意外获得了胜利。

  黄都都瞅了眼那个儒雅的男人,总觉得怪怪的。这男人明明在笑,他却觉得阴森森的。

  不是表面的阴森森,是一种感觉,一种直觉。

  黄都都下意识缩脖子。

  而此刻的秦宪眼皮一抬,目光就落在了黄都都身上,他笑了:“啊,你是刚才那位的朋友?”

  黄都都:“???”

  秦宪耸了耸肩,略有些自嘲:“让你看笑话了吧。也怪我,这么没有分寸,我们的身份是员工和老板,我居然想跟他做朋友。”

  “僭越了。”他自言自语。

  而且,他有几分傲气,想必邱总也看出来了。因为自己跟邱总说话的语气,不像老板和员工,反而像朋友,他自以为是地这么以为。

  结果脸还真疼呢。

  那个男人非常无情,也不是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场的原因。

  黄都都表情懵逼,更是莫名其妙,这个男人在说什么,自言自语的,像个神经病似的。

  然后下一秒,他就见这个男人面无表情走进雨里。

  黄都都瞪大了眼睛。

  果然是疯子。

  而另一边,孟栖也是到了车上才想起黄都都,懊恼地拍自己脑袋:“我好像把黄都都忘了。”

  “黄都都?”邱渡看他。

  “嗯。”孟栖正要下车,随手拿起雨伞:“他跟我一起来的,刚才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要是存在感十足。

  自己也不至于把他忘了。

  邱渡从他手里拿过雨伞,重新把安全带解开:“你坐着,我去。后座上还有一把伞,你递给我一下。”

  孟栖下意识听他的话,把后座上干净的雨伞递给他。

  他脱口而出:“你有两把伞?那刚才来接我怎么只拿了……”

  邱渡胸腔里传来沉闷的笑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孟栖,孟栖话说到一半,也明白了什么,耳根不由红了,眼神飘忽移到窗外。

  原来他想跟自己同撑一把伞啊。

  这让孟栖也回想起刚才在公寓门口发生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邱渡会对那个男人一见钟情呢,毕竟是命定姻缘,结果却让他松了口气。

  那个男人叫秦宪,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孟栖听见了。

  名字也挺好听的,而且气质儒雅,一看就饱读诗书,戴着眼镜,长得也很好看。

  不是孟栖自恋。

  他觉得那男人没自己好看。

  想到这里。

  孟栖摸了摸鼻子。

  原来凤命男人长那个样子啊,他还以为有多出众呢……不是贬低别人容貌的意思,怎么说呢,可能一开始自己把对方放得太高了。

  所以看见后反而很淡然。

  但那个男人是凤命啊,想到这里,孟栖眼神暗淡下来。

  他转头看了眼窗外,邱渡返回去,会不会再次遇到那个男人,如果遇到了,会不会……

  这时,孟栖看到邱渡和黄都都分别撑着伞朝这边走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松了口气。

  黄都都上了车,还挺委屈:“老大,你也太重色忘友了,都把我给落在那儿了……”

  孟栖:“……”

  “你躲雨躲那儿去了。”

  “我就在你后面!”黄都都义愤填膺,差点跳起来:“我……我这不是避嫌吗!我哪知道,你走的时候居然不叫我,直接走了!”

  孟栖摸摸鼻子。

  当时他的心思都在那个凤命男人身上,都没想起黄都都。这是他的错,这错他承认。

  “别嚷嚷了,带你去吃饭。”

  “真的吗?”黄都都很兴奋,但看到前面驾驶座的男人,立马没声,瓦声瓦气像个小鹌鹑:“老大……我会不会打扰你跟你男人啊。”

  孟栖清咳一声。

  下意识看向前面男人。

  只瞧见男人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心情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了黄都都嘴里的“你跟你男人”几个字,反正孟栖脸皮薄。

  孟栖说:“我们正好打算去吃火锅,人多一点热闹。”

  “火锅啊我喜欢!”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但不影响他们即将吃火锅的愉快心情。被黄都都感染,孟栖也期待起来,他还从来没见过邱渡吃火锅呢。

  他们吃过牛排,吃过日料,吃过西餐,都在高档餐厅。

  但过了半小时,孟栖往窗外望了一眼,忽然觉得不对劲。按理说这个路程十五分钟就到,可开了半个小时,周围的车辆越来越少。

  最后直接只剩下他们一辆车。

  邱渡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脸色沉了下来,迅速停车。

  黄都都之前一直在睡觉,察觉车听了,他迷糊问:“到了吗?”

  睁开眼睛,他随意往窗外了了眼,瞳孔立马缩紧,好半天才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卧槽……”

  只见整条街只剩下他们一辆车,安静极了。泛黄的灯光摇曳着,路灯下连只飞蛾都没有。

  邱渡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孟栖下意识阻止:“等等……”

  与他一同开口的,还有黄都都,他也惊恐地阻止:“别下车!”

  自从上次黄都都能梦见些什么后,孟栖就有了预兆。这次挺黄都都慌忙阻止,于是看向他。

  邱渡也转头凝视黄都都。

  黄都都被两道视线同时盯着,身体僵硬,他结结巴巴:“我,我刚才好像做梦了……”

  邱渡挑眉:“梦见了什么?”

  黄都都吞了吞口水,想起梦里的内容,牙齿不由打颤:“阴,阴兵过道。咱们车开到……”

  阴间这两个字。

  他舌头都捋不直说了。

  尤其是看见公路尽头的黑暗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时,黄都都更是惊恐地瞪大了眼,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捏住了,发不出声。

  吓得失声。

  这还是第一次。

  一股凉气从黄都都的脚底板窜到了头顶天灵盖,他差点晕厥过去,晕过去也就好了,可偏偏他头脑清醒,清清楚楚看到了阴兵!

  那些阴兵死气沉沉的。

  它们整整齐齐,走着正步,手里还拿着兵器。正朝孟栖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这时候开车已经来不及了,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在听完黄都都话后,孟栖脸色一变,再一抬头,看到那不远处隐隐约约的阴兵,心里更感觉不妙。

  糟了。

  怎么这么倒霉。

  这几人中,只有邱渡最为冷静,即使看到了阴兵,他也仅仅是重新关上了车门,系上安全带。

  黄都都颤抖:“怎么办?”

  孟栖抿着唇,他跟着师傅也就学了一个月,是个半吊子,就是再聪明,也不可能把全部学了。

  阴兵这东西。

  他也不是很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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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黄都都颤巍巍地说:“我, 我看网上说,阴兵借道,咱们别挡着道就行, 就能安全……”

  孟栖侧目, 这才看到黄都都手上拿着手机, 屏幕亮着。

  他惊诧:“有网?”

  “有的。”黄都都吞咽了下口水,神色缓和许多:“老大, 咱们车挡在路中间,你说, 要不要挪挪?免得那阴兵从我们身体穿过。”

  他这话虽然对孟栖说, 小眼神却时不时瞅向前面的男人。

  邱渡蹙眉:“挪的话,肯定会有动静,来不及了。”

  黄都都眼里的光顿时熄灭。

  那些阴兵灰沉沉的, 从装扮上, 像是以前战争时期打仗战死的兵,穿着盔甲, 只是那盔甲陈旧灰败, 毫无光泽,一看就经过年代的洗涤。它们的脚步很慢,所有阴兵步伐整齐,闭着眼睛, 连脸上都是灰白的。

  反而有点像牵线木偶。

  阴兵借道这种情况很少见, 几十年才会发生一次。一般发生在古战场,或者山里。

  孟栖他们今天就很倒霉。

  黄都都牙齿打颤:“要不,我们先出去躲躲?”

  孟栖觑他:“知道这叫什么吗,叫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黄都都没了声。

  阴兵依旧在慢慢地靠近, 时间紧迫,孟栖心里也着急起来,他翻找书包里的符纸。

  最底下是有一本书。

  那是师傅给他的百全符纸。

  紧急情况下,他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无意间瞥见里面好像有一道符是障碍符,人鬼看见,都会自动避开,于是他手上动作更快了。

  十米,九米,八……

  邱渡抿紧唇,他自然也看到了孟栖急急忙忙的动作。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鬼怪之类的东西。

  上一次,他在老宅前院碰见他爸和姐夫几个伙同卞道士作法,那一次,也仅仅雷电交加。

  跟孟栖在一起后。

  他其实对鬼神什么已经习惯。

  但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心跳还是很快。不过,他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打量那些死气沉沉慢吞吞的兵。

  五米,四米……

  邱渡握紧了方向盘。

  停车的位置在道路靠右,而阴兵的数量极多,乌泱泱一片,而且,四周安静极了。他们本该在公路上。

  但现在的环境,明显在某个偏远山林里,虽然也有路,但明显不是公路,而是泥坑路。

  刚才的那些阴兵,就是从隧道里出来的。

  他们的车停在离隧道很远的位置,但这并没什么用。

  黄都都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尖叫,他瞪大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阴兵,心里面已经写好了两页遗书。

  然而遗书注定只能烂在心里。

  孟栖嘴唇极白,他迅速抬头看了眼,阴兵离他们只有两三步。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豆大的汗水从下颌落下来,砸在手背上。阴兵的脚步声,冷兵器和矛盾摩擦的声音近在耳旁……

  邱渡死死盯着那些阴兵。

  忽然,沉重的脚步声和兵器相互摩擦的声音停住了。

  孟栖没敢乱动,就算他对阴兵不了解,也知道不能乱动,万一弄出动静,阴兵就是不想注意你也得注意你。若是这次走大运,这群阴兵只是穿过他们的车走过,他们会大病一场,但若是被阴兵察觉什么,那可就不是大病了,而是直接作为活人被杀死!

  所以这时候一定不能让它们发现!

  尤其在阴兵停住脚步时,三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点点流失,前面带头的阴兵停下,后面乌泱泱的队伍也跟着停下,只剩下寂静。

  太安静了。

  只听见树叶刮擦声。

  “砰!”

  清脆又沉闷的一声。

  三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因为这接近三千的阴兵动作一致跪下,恭恭敬敬低下了头。

  孟栖:“???”

  黄都都:“???”

  只有邱渡若有所思。

  而这时候,孟栖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下意识看向邱渡。邱渡是帝王命格,而这样的一般有两类人,一类是前世是当过皇帝,有真龙之气。二,是今生有大福大德之人。

  若是前者……

  那这些阴兵的行为便不奇怪了。

  过了片刻,这些阴兵整齐站起,开始慢吞吞行走起来。他们自觉地绕开了车的位置,麻木又空洞地往前方走去,直到三千阴兵消失。

  黄都都震惊不已。

  幸好他还捂着自己的嘴。

  五分钟后,面前的景象变得正常,他们哪里是在山林里,分明是在公路上,因为车停在路中央,后面已经堵了很长一截,喇叭声不断。

  邱渡还算冷静,立马发动车子。

  今晚的罚单是注定的了,然而此时,没有人想起罚单。

  车里三人都很安静。

  黄都都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他小心翼翼又好奇:“刚才那是什么,它们怎么全都跪下了。”

  那场面实在震撼,那可是阴兵啊,自从他家发生诡异之事后,他又跟了老大,于是在网上搜索了不少这类玄学的事,从来没有这样的介绍啊,阴兵还会对人类下跪?

  孟栖漫不经心:“你不是有手机吗,自己查。”

  黄都都委屈:“查不出来。”

  “那就再查。”孟栖揉了揉太阳穴,他脑子很乱:“……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半吊子。”

  其实他已经猜到什么,但他不可能把这跟黄都都说。

  相信邱渡也猜到了。

  中途,黄都都下了车,下车时他还一脸懵逼,问孟栖:“老大,我是不是得用什么叶洗一下啊?我看网上说,遇到这种事要……”

  孟栖直接甩给他两张符:“烧了,用来洗澡。”

  黄都都惊喜捧住:“这样就可以洗去一身晦气了吗?”

  孟栖抬眼:“不是。”

  “啊?”

  “这是让你不做噩梦的。”孟栖回答得十分有耐心。

  黄都都:“……”

  驾驶座的邱渡轻笑了声,孟栖立马转头看他。邱渡说他:“你逗他干什么,他吓得不轻。”

  黄都都委屈极了。

  老大这时候还逗他。

  孟栖摸了摸鼻子,刚才心里乱七八糟的心情好像突然没了,唔了声,让黄都都赶紧走。

  黄都都感受到一股嫌弃。

  回到别墅,两人都上楼洗澡,但孟栖比较倒霉,他洗到一半时忽然没水了,身上还有泡沫。

  他随手扯了浴巾围在腰上。

  他打开浴室门,忽然停住了脚步,瞳孔缩紧。他的床上坐着一个男人,并不陌生,是堂翊。

  堂翊抬头,入目的就是这样活色生香的美景,他眼眸深邃起来,起身,慢慢走过去。

  孟栖皱了皱眉。

  “你怎么进来的?”如果没记错,别墅换成人脸识别了。

  而堂翊根本没录进里面。

  堂翊眼睛直勾勾盯着孟栖,视线缓慢的,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眼神粘腻地落在少年身上。

  孟栖皮肤白皙,如同冷瓷一般,脖颈纤细,因为沐浴,他身上还有水珠,上身赤着,胸前不可描述的嫣红,更是让堂翊口干舌燥。

  那雪白泡沫,隐隐约约,衬得少年像个不谙世事的精灵。

  堂翊越走越近,直到把孟栖逼到了墙角里。

  他手臂撑在墙上,轻易将孟栖困在里面,形成狭窄的空间:“当然翻墙进来的,很适合偷情。”

  孟栖冷着脸盯着他。

  “你跟我舅舅在一起了。”堂翊垂下眼眸,捏住他下巴:“他应该干得你很爽吧,毕竟是帝王命格,任何方面都十分优秀。”

  “关你屁事!”孟栖吐出几个字。

  孟栖并不畏惧面前这个人,他冷冷笑了声:“我的命,用得还好吗?”

  堂翊一僵。

  “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借我的命,还来当我兄弟,是不是觉得我就像个傻子一样?”

  孟栖用力推开他。

  也许是过于心虚,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堂翊踉跄两下被推开了。

  孟栖一字一句:“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知道是你借我的命时,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堂翊自嘲一笑。

  但慢慢垂下了脑袋。

  孟栖走到橱窗边,随便从里面挑出一套睡衣,打算不冲泡沫了,先就这么讲究着穿上。

  他手腕忽然被攥住。

  孟栖侧头,还没反应过来,一片黑影下来,他额头上传来温润触感,轻轻的软软的。

  他迅速后退!

  然而一只有力的手臂却握紧他的腰,不容许他后退!

  堂翊勾了勾唇:“怎么,我舅舅可以碰,我不能吗?”

  孟栖还在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堂翊,你是不是有病!”

  “喜欢男人就是有病?”堂翊舔了舔自己的唇,回味刚才的美味,他想这一刻实在太久了:“那你跟我舅舅,岂不是也是有病。”

  他语气带着嘲讽。

  邱渡洗澡洗到一半,忽然没水了,他简单收拾了下,打了个电话,就朝孟栖房间走去。

  刚要敲门——

  他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你喜欢他什么?帝王命格?”堂翊嘲讽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接近他,还有要住在这里,都是图他身上的紫气。”

  “我没说错吧?”

  这一点孟栖没法反驳:“是,我一开始的确是……”

  “所以,现在献上身体了吗?”堂翊一步步靠近他,看着他眼睛:“是不是只要我把命还给你,你就离开他,过上正常的生活。”

  “你要还给我?”

  堂翊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低头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笑,过于是觉得可笑。

  谁可笑呢。

  他也不清楚。

  堂翊凑近,在少年耳边轻声诱哄地说:“和我做一次,我就给你。”

  孟栖久久没回过神。

  他内心是震惊的,因为他没想到堂翊对自己是这样的心思。如果说,刚才那个额头的吻只是恶作剧,那现在,也会是恶作剧吗!

  孟栖智力起码还在线上。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邱渡身上泛着寒气站在门口,冷冷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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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口。

  孟栖反应过来, 迅速推开了堂翊,火速套上睡衣。

  套完之后,他低头, 看到围在腰间的浴巾, 想了想, 他又从衣橱里拿出一套浴袍。

  脱下睡衣。

  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换上浴袍。

  好歹遮住了大部分。

  空气很安静,除了他换衣服的簌簌声, 再无其他。

  孟栖抬头,发现邱渡并没有看他, 而是看着堂翊, 眼眸冰冷,全身都散发着寒气。

  堂翊挑了挑眉。

  他歪着头,眨了眨眼睛, 没有了之前在邱渡面前的拘谨, 反而勾了勾唇,颇为挑衅。

  “舅舅。”他缓慢道。

  邱渡没说话, 眼神淡淡扫向了堂翊旁边的孟栖, 孟栖抬眼,两人视线对上,持续几秒。

  “过来。”他沉声道。

  孟栖本来也是要过去的,刚才那一幕, 谁看了都要误会。

  就在他刚迈开步子时, 手腕忽然被攥住,不用想,就知道是堂翊,孟栖迅速抽回手!

  堂翊动了动嘴。

  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眼睁睁看着孟栖走到了邱渡那里,低着头很乖巧。

  心里不由泛起了酸。

  更多的是苦涩。

  而此刻的邱渡, 眼神极其冰冷,他看着堂翊。脑海里浮现起上次堂翊突然来到他房间说的话。

  当时,堂翊说喜欢孟栖,还说羡慕自己,同时同情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和孟栖在一起。

  而堂翊之所以破罐子破摔,或许是因为知道孟栖知道了他借命的真相,便无所顾忌。

  那一晚发生了太多事。

  堂翊淡淡地看着他们,抱着臂,似笑非笑的:“舅舅,你这来得真巧,没看到什么吧?”

  邱渡脸色很寒:“出去。”

  然而堂翊现在并不怕他了,反而悠悠走到他面前:“这就是舅舅的待客之道?我来一趟也不容易,况且,我可不是为你来的。”

  他笑了:“舅舅,刚才你都听到了吧?”

  邱渡抿唇不语。

  “一开始,你就怀疑孟栖是我和我爸派来的,怎么,现在食髓知味,舍不得放手了?”

  堂翊语调很慢。

  好像刻意让他们听清。

  孟栖知道堂翊在挑拨离间,况且这些话,他当晚用长耳符听到了,这时并不惊讶。

  邱渡下意识看向孟栖。

  “你们玩得高啊,一个明知道对方是心怀不轨,却还玩上了瘾。另一个为了紫气……”

  他故意停顿了下。

  邱渡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耐心告罄:“说够了吗。”

  堂翊眼中笑意渐失。

  邱渡慢慢转过头,对旁边的孟栖说道:“去把你的相机拿来。”

  他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堂翊自然也听见了。

  但他没有动作。

  说实话,邱渡推开门,看见两人抱在一起那一幕,心里的确是愤怒的。但他理智还在。

  孰轻孰重。

  他还分的清。

  潜意识里,他是相信孟栖的。

  孟栖听邱渡这么一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了看堂翊,没说什么,走到储物柜下。

  他打开柜门。

  却看到报废了的相机。

  邱渡的视线本身就停在孟栖身上,那报废的相机,他也看见了,视线冰冷地转到堂翊身上。

  堂翊笑了起来,最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许久,才平静下来:“你们真当我傻吗?”

  “要是没有准备,我可不敢单枪匹马到这里来。”

  “我还不想死呢。”

  他视线落在孟栖身上,轻轻叹了一口气:“本来,我早就想把命还给你,如果你不知道借命的人是我的话。可事与愿违,抱歉,我忽然就不想还给你了,反正你也不差那几年,而对我来说,却弥足珍贵。”

  孟栖一字一句:“这几年时间对你弥足珍贵,用的是我的命。”

  “你就让我自私一回吧。”堂翊脸上还是笑着的,“你都跟我舅舅在一起了,这对我很不公平,明明我先认识你,喜欢你的。”

  孟栖冷笑:“我不稀罕。”

  打着喜欢他的幌子,却让他的父母遭受无妄之灾,让自己沦落成乞丐,这就是他的喜欢?

  这喜欢未免太廉价!

  听到“我不稀罕”四个字时,堂翊略有些自嘲。

  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尤其是对孟栖,孟栖厌恶他是理所当然的。

  早在预料之中。

  想起了什么,堂翊似乎觉得有点好玩:“哦,对了。舅舅你还是帝王命格呢,想必孟栖已经跟你说了,上次那件事后,你也应该知道了,毕竟你从小到大都这么聪明。”

  那夜,卞道士被雷劈,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有蹊跷。

  “舅舅,不知道孟栖有没有跟你说过命定姻缘呢?”堂翊笑着说。

  孟栖一僵,他想到今天在郑洪家的公寓楼下遇到的那个男人,虽然邱渡并没有表现出喜欢。

  他侧头看向邱渡。

  发现邱渡也正看着自己。

  邱渡慢慢说:“别被你往日的好兄弟骗了。”

  孟栖猛然回过神。

  “我骗你们?呵呵好笑,你自己问问孟栖,看看他知不知道。你是帝王命格,命定对象是凤命,可孟栖他只是个普通人呢。”

  堂翊冷笑着说。

  即使他知道自己在睁眼说瞎话,可那又怎样。上面派了个王牌下来,就是打算拆散他们,好一点点从中计谋,就连自己这次来,也是打的这个目的,也是上面的意思。

  邱渡轻声重复:“凤命……”

  旁边的孟栖抿紧了唇,他面上看似冷静,但心里还是有巨大的失落。因为他不是凤命。

  孟栖倔强说:“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骗局,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戴在手上的扳指,那是蛊惑我的,我在刘页那里也看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从什么渠道得到了这个信息,但我不会那么傻地去相信了!”

  堂翊诧异:“扳指?什么扳指?”

  孟栖下意识指向堂翊的手,但那里空荡荡的,好像之前就看到那扳指不在那里了。

  堂翊笑了:“我可从来没戴过什么扳指,你看错了。”

  孟栖:“不可能!”

  堂翊眼神暧昧:“那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命定对象吗?”

  孟栖冷冷瞪着他。

  好像撕破了面具后,堂翊变得为所欲为了,连从前那点兄弟情,都已经抛之不顾了。

  果然他不该心存幻想。

  邱渡垂着眸。

  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个被砸得四分五裂的相机上,许久,目光又落在旁边的孟栖身上。

  孟栖抿着唇看向他。

  “我知道你们不欢迎我,走了。”堂翊挤开了邱渡,走出门外,忽然想起什么,他转头:“哦,对了,你们今天遇到阴兵了吗?”

  “什么意思?”孟栖警惕问。

  堂翊笑得柔和:“别激动,我就是问问。”

  说着,他就要走。

  然而,一只手臂却扣住了他的手腕,堂翊诧异回头,就听见了他舅舅冰冷的声音。

  “你当我这儿是游乐园吗?”

  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

  下一秒,堂翊就听见了自己手骨骨折的声音,他脸色一白。

  邱渡还是那个平静的样子,看起来漫不经心,如果忽略他刚才狠厉折断亲外甥手骨的话。

  就连孟栖都吓了跳。

  堂翊额头冒出汗水,他咬牙:“你想干什么?”

  邱渡笑了:“你在问我吗?”

  他笑容一点点消失:“不是该我问你吗,你大半夜到我这儿,到底是想干什么。”

  “就为了过过嘴瘾?”

  堂翊想把手抽回来,可他的力气怎么可能有他舅舅大。

  他舅舅是成年男人,而他,也不过在读大三罢了。无论从力量上,财产上,经商上,都不如他的舅舅,就连命也是一样不如。

  堂翊眼睛通红:“放开我!”

  邱渡冷笑一声,用力推开他,堂翊踉跄一下,差点从楼梯上直接摔下去,还好他握住栏杆!

  此时他狼狈不已。

  “你这次来,肯定是背后那个人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吧。”邱渡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些,踢了踢他:“非得要我调出监控你才说实话吗。”

  堂翊哼笑:“有本事自己找,总不至于在他房间装监控吧!”他若有若无看向孟栖。

  孟栖皱了皱眉。

  这么说,堂翊刚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房间做了什么。

  邱渡淡然说:“自然装了的。”

  孟栖本来还在想,堂翊是不是把僵尸耗子之类的东西放他房间了,他正要过去查看……

  就听到了邱渡的话。

  孟栖猛地回头,震惊不已,不只是他,堂翊也怔住了。

  邱渡慢慢说着:“不止房间,浴室我也装了,他吃饭,睡觉,洗澡的样子,我都能看见。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及时地过来,光靠心里的那点儿直觉吗?”

  堂翊愤怒不已:“……”

  孟栖:“……”

  这种谎话,也只有堂翊会信。邱渡是什么样的人,孟栖当然知道,装监控根本就不可能。

  重点是堂翊居然信了。

  而且非常愤怒,愤怒得几乎失去了理智,他冲上来就想揍邱渡,邱渡轻松把他反制住。

  “你最好老实点。”他一脚踢在堂翊的后膝弯处。

  堂翊狼狈跪在地上,双手被反制在背后,如丧门犬。

  孟栖想到先前堂翊的话,觉得哪里古怪,堂翊怎么会知道阴兵的事,而且语气还很得意。

  难不成是他们所为?

  可那群人已经知道邱渡是帝王命格,阴兵根本拿他们没办法,顶多让见到的普通人大病一场。而且,阴兵也不是他们随意就能调动的,那刚才堂翊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孟栖走到他面前:“你刚才说到了阴兵?”

  堂翊低头,就看到了少年精致漂亮的白皙脚踝,纤细,塞在毛茸茸拖鞋里,很是可爱。

  他眼神幽暗了些。

  然而紧接着,他就被一股力量转了个方向,直接对着墙壁,脑袋不轻不重砸了过去。

  牵制他手腕的力重了几分。

  男人声音阴沉:“少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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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身为男人, 堂翊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舅舅是吃醋了。

  他低笑起来,一开始只是胸腔在震动,后来, 眼眶红了, 低笑变成大笑, 有疯狂的征兆。

  “我就惦记怎么了?”似乎知道说什么可以激怒男人,堂翊声音很轻, 神情却很轻蔑:“……无数个夜晚,他都在我的梦里跟我亲密纠缠, 我想怎么对他都可以, 你管得了么。”

  以他对孟栖的了解,虽然孟栖和舅舅在一起了,但不一定会做到最后一步。因为孟栖很清醒, 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 自然希望他幸福,而这个男人恰恰是帝王命格。

  所以孟栖不会和邱渡做的。

  堂翊仰起头, 眼神略嘲讽:“你们做了吗?”

  他观察着两人的神色, 看不出什么,但不妨碍他猜到,于是看向邱渡,声音轻飘飘的:“没做对吧, 我早就猜到了。”

  邱渡眯起眼睛。

  “我跟孟栖相处了那么多年, 舅舅,你呢?”

  堂翊虽然被控制住,却好像没有什么紧迫感,很是悠闲:“你们只相处了几个月,你能有我了解他吗?他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你要不要听一听?”

  “闭嘴!”孟栖忍了又忍, 他实在对堂翊失望透顶:“堂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堂翊怔了下。

  他侧头望着少年。

  少年还穿着浴袍,空荡荡的,丝绸材质,动作间隐隐约约显出少年身体的纤细的轮廓。

  那脚踝还是很漂亮。

  让人想咬一口。

  许久后,他垂下眸,嘴角微勾,略嘲讽的样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做梦都想亲你,艹你,我就是这样的人。”

  忍无可忍。

  孟栖一拳头砸下去。

  堂翊被砸倒在地,而钳制他的邱渡松开了手。堂翊咳嗽了两下,抹了抹嘴角,有血渍,他笑了,回头冲孟栖露出十分畅快的表情。

  “好爽。”他说。

  孟栖气得想冲上去踢他,却被旁边的邱渡抱住了腰。

  邱渡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一点点亲过去,亲他的嘴角,手捏在少年下巴,最后亲吻他的唇,他含住少年的下唇,轻轻撕咬。

  孟栖愣了下,他眨了眨眼。

  同时也下意识也张开了嘴,方便男人的侵略,腰上的手更紧了,孟栖不由自主贴上去。

  堂翊眼红看着这一切。

  邱渡并没有亲吻太久,少年眼神迷离的姿态,他不想让任何人觊觎瞧见,这是只属于他的。

  于是他松开了手,摸了摸少年软软的脸颊:“乖,到书房去。”

  等少年关上了书房的门,邱渡转过了头,面目冰冷。他捏了捏手掌,手掌发出骨头咔擦的声音,他抬起脚,一步步靠近这个外甥。

  堂翊警惕:“你想干什么?”

  邱渡蹲了下去,与堂翊对视。堂翊这才看到男人眼睛里的血丝,那是隐忍、暴怒。以及嗜血的渴望,堂翊下意识贴着墙后退。

  可他已经退无可退。

  他还嘴硬:“我难道说错了吗,孟栖他不和你做,是因为他知道他命定对象是谁,他是留给另一个人的,就算你是帝王命格又怎样,还不是得不到他,你没这个命!”

  邱渡掀开眼皮:“说完了吗?”

  堂翊是真的怕了,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那真的只是表面上,男人眼睛里的血丝和疯狂,让他觉得他会杀了他!

  “你……”堂翊刚说出一个字,喉咙就被钳住了。

  仿佛被死神捏住了命脉,他发不了声,只感觉到恐惧。

  “只要你死了,哪怕没有那个相机,命也会回到他身上。”邱渡的声音不急不缓。

  “我说的没错吧?”

  堂翊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他想开口,可喉咙被捏住,他感觉呼吸困难,越来越少的氧气让他下意识拼命挣扎!

  自己可是这个男人的亲外甥,这可是法制社会。

  难道他真的要杀死自己吗!

  就在他觉得自己就快被邱渡活活掐死的时候,那只魔鬼之手松开了,堂翊剧烈咳嗽起来。

  邱渡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看着脚边的人。

  他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邱冰眉的名字。

  而另一边,孟栖进了书房,还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想阴兵的事。

  总感觉自己忽略了哪里。

  他学着黄都都的样子,去网上搜索了一番,手指一页页下滑,突然瞳孔缩紧起来!

  阴兵借道。

  一般是出现大灾难。

  比如大规模的死亡,比如地震,洪水等等。

  而堂翊显然知道阴兵,说明他背后的人做了什么,那这些人的死亡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

  孟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给师傅拨打电话,然而那边一直没人接,这让他心里预感更不好。

  这时一个电话突然进来!

  孟栖想也没想,立马接通:“师傅,我发现……”

  还没等他说完,对面就传来哭泣的声音,却不是师傅的声音,孟栖这才看了眼手机屏幕。

  是黄都都打来的。

  “呜呜呜……老大……我梦到好多人死了……”黄都都似乎被吓到了,声音哽咽着。

  孟栖皱眉:“你说详细点。”

  “在一个山里,我看见有一群道士在念什么经,然后那个村的人就跟被催眠了一样,一个个往河里跳……还有有个地方地震了,也死了好多人,那里也有几个道士。”

  黄都都跟着孟栖久了,自然也能察觉到不对劲。

  那地震不像真的地震。

  孟栖立马说:“行,我知道了,等会儿给你打电话。”

  他挂了电话,又给师傅打电话,那边还是无法接通,这让孟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师傅是那种就算在跟他男人亲密,也毫不介意地接通电话那种人。

  所以这次没接电话,总给孟栖一种不好的预感。

  想到这里,他推开书房门,想回房间换衣服,刚走了两步,他就看见了在走廊吐血的堂翊。

  他脚步顿了顿。

  邱渡听见动静,抬头看他。

  “怎么了?”邱渡语气平静,漫不经心用湿巾擦拭自己的手指。

  孟栖视线再次落在堂翊身上,想到刚才黄都都说的话,他脸色一沉,径直走过去,一把提起堂翊的领子:“背后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堂翊咳嗽了两下,嘴角还有血渍,他脸色略微苍白。

  他笑了笑:“你们不是很能吗,自己去找答案啊。”

  孟栖甩开他,心里极其烦躁,对堂翊的耐心告罄。

  他侧头对邱渡说:“情况好像不太好,看来遇到阴兵不是巧合,师傅也联系不上了。”

  他朝房间走去:“我去换衣服。”

  然而走了两步,脚踝就被人握住,不仅如此,还被恶心地舔了两下,孟栖用力踢去!

  堂翊低沉笑了。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好。”

  下一秒,不用孟栖动手,堂翊整个人被邱渡踢下了楼梯,从上面滚了下去,可见邱渡的力道有多重,他脸色黑沉得跟乌云一样。

  堂翊从楼梯上滚下来,最后停在最后一阶不动了。

  他呛了两口血,目光还望着楼上,嘴角泛着笑。

  他额头已经破了口子,流着血,手臂也歪歪扭扭的,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骨折了。

  手腕和手臂都骨折。

  这种情况,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居然还有胆子对孟栖做那种恶心的事,可见是个疯子。

  邱渡隐忍着怒气,可忍了片刻,再也忍不了。他捏着拳头,就要下楼,有股想把堂翊打死的冲动,然而走了两步就被少年抱住了!

  “没必要为这种人做违法的事,邱哥,我没事。”孟栖连忙说,其实刚才那一下他也觉得恶心:“……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他能看得出来,堂翊就是在故意激怒邱渡,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邱渡用力掰开他手指,眼眸里已经冒着寒气:“放心,我不会弄死他。”

  孟栖眼睁睁看着男人走下楼梯,不急不缓。

  犹如阎罗王一般。

  一分钟后,他听到有振动声传来,低头一看,是邱渡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邱冰眉。

  这是邱哥的姐姐。

  楼下客厅,邱渡并没有亲自动手,似乎嫌脏,他挥一挥手,几个黑衣人出现在客厅。

  孟栖愣了几秒。

  这时候,邱渡上楼了,他把孟栖往房间带:“不是要换衣服吗?”

  “啊?嗯。”孟栖回过神。

  等他换好衣服,下楼时,楼下已经没有堂翊的身影了。孟栖心里有事,匆匆出了门。

  孟栖本来不让邱渡去的,但邱渡说可能会需要到他。

  于是两人一起出门。

  这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

  孟栖坐在后座上,一遍又一遍拨打师傅的电话,这一次直接是关机,不知道是不是没电了。

  他心急如焚。

  但是他旁边的人在闭眼休息,与他的慌乱形成对比。孟栖迅速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别急。”邱渡睁开眼。

  “你师傅肯定去帮忙了,事情或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他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的是刚才堂翊舔孟栖脚踝的场面,刺眼极了。

  他深呼吸几口。

  孟栖正要说什么,忽然他察觉邱渡的视线总围绕在他脚踝处,于是也跟着低头看去。

  先前的事浮现面前。

  “老刘,车里有酒精吗?”邱渡冷不丁地开口。

  老刘是前面的司机,他忙回:“是哪里受伤了吗,酒精没有,不过消毒液倒是有。”

  “给我。”邱渡说。

  于是,孟栖就看着那瓶消毒液从前面递到了后面,男人低着头,让他的腿放在腿上,脱了他的鞋,一遍遍给他清洗刚才被舔的地方。

第五十章

  孟栖缩了缩, 男人握住他脚踝的力重了些,他没挣脱开。

  邱渡虽然垂着眸,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脚踝上, 但孟栖就是知道, 他眼眸里阴鸷一片。

  因为车里温度很低。

  就连开车的老刘都感觉到了, 他打了个颤抖,没敢回头。

  “你生气了?”孟栖小声问。

  “嗯。”邱渡的指腹反复磨挲少年白皙的脚踝处, 冰凉的消毒液滑过他的指缝,流到少年的皮肤上。

  直到那处皮肤被搓得泛红, 邱渡才若无其事收回手。

  “消消毒。”他说。

  孟栖当然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消毒, 可邱渡刚才的样子让孟栖心里打了个战栗,沉默,什么话不说, 这样的邱渡让他感觉有点陌生。

  但他并不是很害怕。

  上车的时候, 孟栖就报出了一个地址,是师傅住的公寓。

  二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邱渡跟在少年身后进了电梯, 孟栖心神不宁,连按键都忘了。

  邱渡轻问:“他住在几楼?”

  孟栖这才回过神:“应该是四楼,我师傅说他只喜欢住四楼。”

  邱渡挑了下眉,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喜欢住四楼。

  但也没想太多, 长指一按, 四楼的按键亮了,几秒钟时间,电梯就到达了四楼。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四楼有四家住户,孟栖没有怎么犹豫,就按了404, 似乎笃定他师傅只会住这间房子。

  等了会儿。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候是晚上,走道里只有声控灯,灯突然熄灭了,周围很安静,有轻微的风声。

  孟栖心里一紧。

  他立马清咳了一声。

  灯立马亮了!

  他松了口气,却听见旁边传来低低的笑声,侧头一看,发现邱渡眼眸里盛着笑意。

  孟栖淡定收回视线。

  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表情有些不自在,面色微赧。

  邱渡将这些小细节看在眼里,越看越觉得可爱,他轻声说:“别怕,我还在这里。”

  孟栖冷漠地偏过头。

  等情绪缓和些,他再次敲门,门里依旧没有动静,这让孟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他低头继续拨打电话。

  还是关机。

  声控灯过了会儿,又熄灭了,孟栖正要如先前一样咳嗽一声,忽然感觉耳旁有凉气吹来……

  他身体一僵。

  “怎么不敲了?”很轻的声音,是从左边传来的。

  可邱渡明明在他右边。

  这时,右边也传来邱渡疑惑的声音:“怎么了?”

  孟栖:“……”

  两道声音都是邱渡的声音,要不是知道邱渡是人,有帝王命格,他会怀疑邱渡是人是鬼。

  “啪!”灯亮了。

  孟栖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鬼,她没有脸,或者说脸前遮着黑发。

  典型的女鬼造型。

  “你怎么不敲了?”女鬼声音轻轻柔柔的,看来是知道孟栖发现她了,于是也不装别人了。

  孟栖神色镇定。

  他在想,自己刚才出来时,有没有把符塞进兜里。于是手往兜里摸了摸,摸到了两张。

  “她是谁。”邱渡眯眼。

  孟栖捏符纸的手顿了下,他抬头看向邱渡,惊诧:“你能看见?”

  咦?他记得自己没有给邱渡开阴阳眼啊。

  这时,他忽然想起今晚遇见阴兵的事,阴兵与这次不一样,阴兵是恰好撞见了,就像普通人,平时是看不见鬼的,但说不定就撞上了,这样的运气怕是很少的。

  女鬼察觉到邱渡的存在,似乎也惊到了,“咻”地一下消失了!

  孟栖身边的凉气瞬间消失。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其中一个墙角的位置十分黑暗,有一团淡淡的黑雾,不是肉眼可见的。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眼睛陡然一亮!

  孟栖低头,闭着眼睛,按着师傅教的方法,掐指算了算。他和平常人不一样,他闭着眼睛,视野里不是黑的,反而是一片空白。

  大概过了五分钟,他睁开眼睛,拉着邱渡迅速进了电梯:“我知道师傅在哪儿了!”

  邱渡低头,视线落在少年牵着他的手上,嗯了声。

  孟栖没察觉到这些,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因为刚才他看到西北方的方向聚集着一团黑雾,太浓郁了,整个临怀市就那里最浓郁!

  按师傅的性子,哪里的邪祟越多,他就去哪里。

  这也是他刚才看到墙角那团黑雾才想起的。按理说,正常情况下,临怀市不应该有这么浓的黑雾,像这种,一般都有大事发生。

  孟栖说了一个山的地址。

  他侧头看向邱渡:“要不,我一个人去吧,你又不懂这些。”

  邱渡没听见似的,只是走到车窗边对老刘说:“刘叔,你自己打个车回去,我们还有事。”

  老刘连忙从驾驶座出来,顺口问了句他们要去哪儿,邱渡说地方比较远,还不确定。

  老刘便没问了。

  老刘家里有老婆孩子,这时候都凌晨多了,他虽然想继续开车,可也怕老婆孩子担心。

  坐进副驾驶座,孟栖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犹豫了下:“哥,你真要去?”

  邱渡声音淡淡的:“你不是说,我是帝王命格吗,待在你身边,起码你运气会好很多。”

  孟栖看了他一眼。

  看来,今晚堂翊的那些话,邱渡还是听见了,知道自己是为了紫气靠近他的,虽然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也没来亲口验证什么。

  可脑子想想。

  很容易就能想清楚。

  是啊,少年为什么在第一天就眼巴巴地想住在这里,还说跟家里闹矛盾,然后又偷自己衬衫,邱渡现在想起那些,才明白了什么。

  原来自己在自作多情。

  那现在呢,孟栖跟他在一起,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会不会也是想从他这里沾到紫气?

  邱渡慢慢垂下了眸。

  他眸中闪过一丝阴郁。

  但偏过头时,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温和的样子:“况且,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哦。”孟栖视线慢慢移开,若无其事看向窗外。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他需要解释吗,告诉邱渡,自己一开始不是因为紫气接近他?可他明明一开始就是因为紫气啊!

  总不能撒谎。

  邱渡看得出来的。

  这一路上很安静,车子从市里逐渐往偏僻的车道开,远离城市的喧嚣,周围连路灯都没有,车外黑漆漆的,只有树木和鸟叫声。

  太安静了。

  孟栖吞了吞口水。

  他告诉自己不要害怕,邱渡在这里,他不是一个人。

  旁边的男人忽然出声:“要听点什么音乐吗?”

  孟栖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从座位上蹦起,幸好系了安全带,但脑袋还是撞到了车顶。

  他小声嗷呜了声。

  邱渡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一惊一乍的?”

  孟栖含糊说:“想事情。”邱渡嗯了声:“要听音乐吗?”

  孟栖摇头:“算了,师傅那边是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现在没心情听音乐。”

  邱渡说:“那我开快点。”

  “别。”孟栖阻止他,看了眼周围曲折蜿蜒的山壁:“这里这么陡,开快了容易出事故。”

  于是邱渡保持着刚才的速度,不快不慢。旁边的孟栖闭上了眼睛,他深呼吸一口,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前出现一团黑雾,那是从某座山散发出来的。

  应该不是散发出来的,而是不停有黑雾向那里聚集。

  孟栖下意识拧起了眉。

  忽然,车子猛地打了个刹车,孟栖身体惯性前倾,他睁开眼睛,正想问发生了什么。

  就见邱渡面色冷凝,屏着气,车子开始迅速后退!

  刚退出一米,旁边峭壁就有巨石滚落下来,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石头堵住了公路!

  孟栖心有余悸。

  要是刚才邱渡没及时刹车,那巨石就不止是砸在路面了,而是他们的车顶上。

  那一刻千钧一发!

  平缓了几分钟,孟栖才深深吐出一口气,邱渡面色不改,只是盯着前面的巨石,直到一切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才打开车门。

  孟栖忙问:“你去哪里?”

  邱渡并没有离车太远,他抬头看了眼山顶,不知看到了什么,片刻后他目光又落在巨石上。

  邱渡走到车窗边,但没有上车,而是微微弯腰:“这是唯一去虚弥山的山路,没有其他路了。附近也没有村民,如果想过去,就得把石头搬开,你先在车上坐着。”

  孟栖动作迅速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我跟你一起!”

  邱渡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两个人要快些。

  没过十几分钟,这些石头就被清理掉了,孟栖抹了抹额头的细汗,身体也有些热。

  邱渡递给他纸巾。

  孟栖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听到谢谢,邱渡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

  孟栖摸了摸鼻子。

  或许在堂翊说破两人的关系后,他们之间的相处就有些微妙了。知道了彼此都有命定姻缘,知道彼此当初靠近或许都不是真心的。

  孟栖是觉得愧疚的。

  他觉得自己利用了邱渡,为了得到他的紫气。而邱渡或许也因为自己的举动误会了也说不定,如果没误会,就像堂翊说的那样,邱渡靠近他只是想玩玩他而已,他心里又不舒服,孟栖觉得自己挺矛盾的。

  车子正常地行驶着。

  终于到了虚弥山,这里没了车道,于是车只能停在山下。两人徒步沿着不平的山路上去。

  周围黑漆漆的。

  只有脚下零碎的枯枝的声音,孟栖回头看了眼,邱渡一直走在他身后,低头不知想什么。

  虚弥山这座山并不高。

  走了十分钟就到了,虚弥山没有山顶,要说别的山都是尖的,那虚弥山就像凹陷的天坑。

  就像天然形成的一个巨盆。

  它中央并没有形成湖泊,常年枯竭,孟栖是顺着黑雾来到这里的,但走到一半,他就知道目的地是虚弥山了,因为师傅曾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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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离天坑越近。

  那股冰冷刺骨的感觉更重。

  孟栖停住脚步, 瞳孔骤然缩紧,脸色煞白。

  只见天坑里围着十几个灰衣道士,他们闭着眼, □□叨着什么咒语, 而被他们围在中央的正是师傅, 初随衣衫褴褛,到处都是血迹, 面色苍白,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除此之外, 坑内还有一只老虎。

  那老虎愤怒地咆哮着, 冲撞着透明的看不见的屏障,它小心翼翼保护着坑里的男人。

  夜空寂静,无数浓郁的黑雾朝坑中聚集, 隐隐还能听见悲泣声。

  聚集的中央, 正是初随,那些黑雾把他当成了一个容器, 全部往他身体里钻, 钻心刺骨的感觉犹如被蚂蚁啃噬皮肉和心脏!

  初随痛苦地闷哼起来。

  老虎在坑内四处打转,似乎也十分焦急,它爪子已经出血,可仍然在与屏障做斗争!

  “师傅!”孟栖眼红了, 他掏出桃木剑冲了过去。

  天坑内壁倾斜不平, 孟栖一边跑一边摔倒,胳膊蹭破了皮,但他仿佛都感觉不到。

  眸中透露着坚决。

  邱渡本来想拦,却快不过他,只得紧跟了上去。

  孟栖并不是冲动, 他之前听师傅无意间说起过虚弥山的天坑,还说这里是聚阴的好地方。

  一些心怀不轨的道士最喜欢在这里做法违反天道。

  此刻,师傅被十几个道士包围在中央,这是索魂阵!

  孟栖万万没想到他那么厉害的师傅会被人这么对待,他红了眼,往桃木剑上贴了张符。

  然后不要命地冲了过去!

  只要破阵就好了,破个阵眼,让这些道士功亏一篑!

  “孟栖,你干什么!”忽然有人扑过来抱住了他,孟栖觉得声音熟悉,侧头看到了刘页。

  他挣扎起来:“松开!”

  刘页同样狼狈不堪,他抹了把嘴角上的血渍:“你这样冲上去不行,那个阵是会反噬的。”

  孟栖红着眼,整个临怀市的黑雾都往坑内聚集,而坑里有他师傅,他用力把刘页推开!

  “有反噬又怎样?只要我破了阵,师傅就有救了!”

  他握紧桃木剑,继续往那里冲,腰却再次被扣住。

  孟栖愤怒回头:“你给我……”当看到抱住他的是邱渡时,他顿了下,眼眸里多了丝委屈。

  邱渡抱住他,轻声说:“你把剑给我,我去。”

  孟栖怔愣了下。

  刘页咳嗽了两声,捂住嘴,无力地摇了摇头:“没用的,你师傅他身体承载了太多的冤魂……”

  邱渡已经把剑夺过去,他面上冷凝以前,奔跑着朝天坑那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刺了过去!

  轰隆隆!!!

  整个虚弥山都震动起来,隐隐约约间,能听见龙吟的声音。

  十几个道士的阵法被打破,均吐了几口血,脸色煞白,看向邱渡的眼神里充满惊惧。

  但毕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些道士很快平静下来。

  孟栖也没有傻站着,他发现天空聚集的那些黑雾依旧在往师傅体内灌输,那些黑雾形成柱状,隐隐掺杂着哭嚎声和凄厉声!

  那些黑雾都是冤魂。

  孟栖冲过去,想把师傅从坑里背出来,但有人比他更快。

  只见那只老虎幻化为人形,正是刘城的模样,孟栖呆了下,就看见刘城迅速把师傅背起。

  “师,师傅……”孟栖跑过去,发现师傅前衿被血染透了。

  而那十几个道士显然并不想就此善罢甘休,他们眼神阴毒,没一会儿就将几人围了起来。

  孟栖,邱渡,初随,刘城。

  孟栖忽然想起,师傅曾说,有一个地方是不论天道的,那就是虚弥山。因此,哪怕邱渡现在是帝王命格,这些道士也不怕天谴!

  他脸色瞬间变了。

  “邱哥你快出去!”孟栖慌慌忙忙把邱渡往外面推。

  趁这些道士还没围上来,趁索魂阵没有再次形成,孟栖把邱渡往外推,但却没推动。

  孟栖急了:“你快走!”

  他不能再让人因为他而受到伤害了,师傅前世明明好好的,就是因为自己来拜师,才害得师傅现在这样,他怕邱渡也被自己拖累。

  晶莹的眼泪从眼尾掉落下来,孟栖红着眼看着男人。

  邱渡被他终于推了个踉跄。

  就在这些道士重新把他们围起来,嘴里嘀嘀咕咕念起咒语时,远处忽然有金光闪现。

  几个金衣和尚出现了。

  为首的金衣和尚面色凌厉:“尔等邪祟道士,竟敢在虚弥山施这邪术,还不快束手就擒!”

  为首的灰衣道士冷笑:“怎么金钟山的和尚也管起闲事了?”

  金衣和尚:“吾为正道,尔为邪道,为世间斩妖除魔,乃是我们金钟寺的宗旨!”

  有个灰衣道士骂骂咧咧:“呸,老秃驴!”

  “就是,装什么正人君人,不就是来救你这师弟的吗?”

  “对啊,这事儿谁不知道,你这师弟跟只老虎跑了,入世还了俗,还跟老虎干那种事。”

  “你们金钟寺还认他?”

  一瞬间,嘲讽的声音响起,这些道士指指点点,极为不屑。

  金衣和尚们目光落在不远处被一个健壮男人小心翼翼抱着的男人身上,尽管还了俗,长了头发,那长着娃娃脸的男人他们也认识,正是被整个金钟寺宠着的小师弟。

  “何须找借口,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金钟寺就不能不管,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

  几个金衣和尚冲上去。

  虽然师弟当初跟着那只老虎跑了,但当初的宠爱也不是假的。他们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来损自己的师弟,不仅不损,还挺护短的!

  十几个道士联合起来,显然都不是几个金衣和尚的对手。

  另一边,孟栖手足无措,师傅躺在刘城的怀里,一直在吐血,那血红得有些鲜艳。

  他眼泪啪嗒掉下来。

  他心里害怕极了:“师傅,你不要吓我……”

  他想碰,却又不敢碰,那些黑雾依旧在往师傅身体里钻,这让他心里生出几分绝望。

  刘城紧紧抱着爱人,眼神里也出现一片茫然。他低头,就看到自己手心里全都是血,这血滚烫,是从他爱人身体里流出来的。

  “咣当!咣当!”不远处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从远至近。

  孟栖转头,就看到了阴兵,它们的锁链里锁着不少的鬼魂,阴兵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整个天坑里都是阴兵,他们整齐下跪!

  对着邱渡的这个方向。

  而邱渡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他的眼里只有少年。少年泪眼模糊,眸中是害怕和惊慌,一遍又一遍地喊师傅这两个字,特别无助,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水淋湿了少年,少年的哭声更加大了。

  邱渡垂下了眸,捏紧拳头。

  他的耳里,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只有少年无助的哭泣声。

  没一会儿,成千上万的冤魂就被阴兵锁走了。

  为首的阴兵,看装扮,应该是个古时候的将军,他木木走到初随的面前,手里链子一甩,就套在了初随的脖子上,孟栖下意识想阻止,然后就看到无数的黑雾被套了出来,那些黑雾歪歪扭扭面目狰狞,竟然还在挣扎,直接被鬼将军甩了一铁链!

  这些黑雾顿时老实了。

  孟栖呆怔怔看着这一切,目光落在师傅身上。

  师傅脸色苍白。

  仿佛毫无声息似的。

  看来,这次阴兵出没并不是巧合,连堂翊都知道这件事,说明堂翊背后那人不屑藏着。

  这一切都是冲他来的。

  黑鹰,就是这个组织,背后那人手底下聚集了太多邪祟道士,这次黄都都的梦看来也是真的,这群邪祟道士杀害了太多无辜的人。

  而阴兵才因此出现的。

  而这一次,孟栖猜不透对方想干什么,但却清楚一点,对方既然把堂翊都派过来了,说明跟自己有关系,邱渡和师傅可能成了那人的绊脚石,于是才会有今天这一幕。

  仅仅是想要他的命?

  他的命,是被堂翊借走的,按理说,是堂翊的外公和父亲跟那人打交道,那么,那人会得到怎样的利益,才会帮助堂翊等人的。

  那人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这些想法,迅速从孟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现在没心思想那么多,注意力都在师傅上。

  师傅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被刘城抱起时,身体像一片落叶,轻飘飘的,这让孟栖很害怕,他怕师傅会像上一世自己的父母那样,因为自己而死,如果真是那样,那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他宁愿自己从来都不认识师傅,这样,师傅就可以避免他带来的蝴蝶效应了。

  孟栖怔怔站着。

  刘城抱着师傅离开。

  另一边,那十几个道士根本就不是金衣和尚的对手,几个回合之后,狼狈地逃走了。

  金衣和尚停了下来,都看向刘城离开的方向。

  “师兄,就这样让他走吗?”有和尚眨了眨眼睛。

  被喊师兄的那个和尚凝视许久,无端叹了口气:“孽缘啊。”

  说罢,甩了甩袖子,就要离开,却被自己另一个师弟拉住袖子,只见这师弟忧心忡忡:“师兄,就这么不管了吗,我看初随师弟伤势很重,若是就这么放着……”

  这位师兄凉薄地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

  “可先前算出师弟有难,师兄你连法杖都忘了拿……”

  “云师弟,师兄看你今日精神面貌极好,不如这晚间的斋饭,就喂喂那一塘金鱼?”这位被喊作师兄的和尚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过去。

  云师弟立马闭上了嘴。

  金钟寺的弟子们都知道,云师弟那可是嗜饭食为命,一顿不吃饿得慌,因此,他也是全寺庙最胖的一个,倒也是话最多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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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大雨还在下, 几个金衣和尚的声音越来越远,消失了踪影。

  天坑里,只剩下三个人, 孟栖, 邱渡, 还有刘页。

  邱渡走到孟栖身边,帮他把湿润的黑发拂至耳边, 整个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那双黑眸很亮, 抬头看着他, 里面沉淀着星光。

  孟栖感受到脸庞的温暖,下意识用脸蛋蹭了蹭。

  幅度很小。

  只有男人才感觉到。

  邱渡的眼神更柔和了,怕孟栖着凉, 他脱下外套, 给孟栖披上,虽然那外套也湿透了。

  这时候, 孟栖才想起了刘页, 他侧过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刘页的模样狼狈:“你师傅突然来找我,还没说两句,我们就被这些道士掠到这里了。”

  “师傅他找你?”孟栖诧异。

  刘页耸耸肩,他嘴角还有血渍, 但被雨水冲刷了不少:“你别问我, 我也不知道他找我做什么。”

  “那你的伤……”等到孟栖他们赶到的时候,刘页就已经伤痕累累了,还吐了几口血。

  孟栖下意识问他。

  刘页苦笑:“那些道士把我扔在一边,只对付你师傅,我总不能看着你师傅活活被……”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

  但做了什么已经很了然了, 他自不量力,想要冲破屏障救初随,但屏障反噬了他。

  因此他才吐了血。

  孟栖多看了他两眼,哦了一声,收回视线,心里想着事。

  刘页咳嗽了两声,这次没有再吐血了,不过眉头皱得很紧,他捂着胸口脸色煞白。

  邱渡问:“还撑得住吗?”

  刘页毕竟是他公司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公司的业务和项目都会受到影响,虽然有其他人在,但刘页所在位置的份量不可替代。

  而他培养的新人也在成长期。

  刘页吐出一口气,笑了:“没事,还撑得住。对了,邱哥,你们是开车来的吗?”

  “那劳烦送我去个医院。”说完这句话,刘页就倒下了。

  孟栖连忙去扶住他,虽然刘页这人看起来不太厚道,挺花心,但这事毕竟把他牵扯了进来。

  邱渡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我来背他。”

  孟栖便没阻拦,三人从天坑里往上爬,挺费力的,好几次邱渡背上的人都咕噜摔到了地上。

  孟栖吓到了几次。

  而摔下去一次,刘页就闷哼一声,但还是没醒。邱渡面无表情又把人背到了背上,接下来几次就摔得自然了,孟栖有点担心刘页被摔死,可看邱渡淡定的神情,又觉得是自己过度担心了,男人比较皮厚嘛。

  好不容易下了山。

  邱渡把人扔在后座上,关门,走到驾驶座坐下,孟栖也乖乖地上了副驾驶座,接过邱渡递来的干毛巾,擦拭着头发和脖颈。

  就在这时,他发现车子剧烈震动了一下,孟栖吓了跳,回头看了眼,刘页晕在后面没动静。

  而邱渡也坐在自己旁边。

  两人的目光对视,都想到了什么,看来车顶上有东西。

  而见识到了天坑里发生的一切,两人面对这种东西,都十分镇定,邱渡当即解开安全带下车。

  孟栖拉住他:“我跟你一起。”

  邱渡握住少年的手,捏了捏又拍了拍:“没事儿,我就看看。”

  说着便下了车。

  邱渡站在自己的车旁,看清了车顶上的东西,愣了下,神情变得十分古怪,僵持几秒。

  一分钟后,他坐上车。

  孟栖连忙问:“是什么东西?”

  邱渡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一个阴兵。”

  他又补充了一句:“手里还拿着一把剑,不过,我看他好像没有袭击我们的意图。”

  孟栖有些诧异。

  为什么阴兵会跟着他们?

  他想了想,解开安全带:“我下去看看。”

  邱渡没有阻拦他。

  孟栖下车后,往车顶看过去,就看到了那个所谓的阴兵。他觉得有点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那些阴兵为首的鬼将军。

  也就是将师傅体内的冤魂全部一链子套了出来的鬼将军。

  鬼将军全身灰扑扑的,身上穿着陈旧的铠甲,头顶也戴着头盔,然而气场却十分强大。

  孟栖默默收回视线。

  他重新上了车:“这只鬼将军,想必是来保护你的。”

  邱渡也有此感:“有这可能。”

  车里有换的衣服,刚才外面下了雨,所有人都湿透了。孟栖接过邱渡递过来的衣服,刚解开一颗纽扣,他就看见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升起来了,把后面昏迷的刘页隔开了。

  孟栖:“……”他想说后面那人是昏迷的,用不着这么防备吧。

  不过他还是默默闭嘴。

  他脱下衬衫,正要去拿那件干净的衣服,后背就覆盖上什么,他愣了下,才发现邱渡在给他擦拭身上的水渍,垂着眸挺认真的。

  擦拭完,孟栖默默穿衣。

  同样的,邱渡也脱了湿透了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穿上干净衣服,车里开着空调的。

  孟栖看见,那些水珠顺着男人的腰间线条流畅地下滑,男人经常健身,肌肉十分的漂亮,线条十分完美,孟栖摸过不少次,触感很好。他脑子里一时间想起了其他,眼睛还巴巴地盯着男人,没注意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只听“啪嗒”一声皮带开了!

  孟栖这才惊慌收回了视线。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了一瓶水,往嘴里灌了两口。这才感觉没那么口干舌燥了。

  果然人不能闲下来。

  今天遇到的事情挺多,孟栖有些疲惫,车开到一半,他就睡着了,梦里乱七八糟一片。

  他皱了皱眉头。

  邱渡一边开车一边观察他,看见他眉头紧皱,手掌便轻轻覆盖上去,顺便打开了轻音乐。

  少年终于陷入了安眠。

  ——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孟栖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是一片虚汗,梦里,师傅浑身是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拿起床柜边的手机。

  手顿了顿,他记得自己昨晚好像在车里睡着了,现在却在床上。看来是邱哥把他抱上楼的。

  手机应该也是邱哥拿上来的。

  孟栖拿着手机,低头翻看了下,只有几个爸妈打开的电话,因为设了静音,他没接到。

  他反拨了回去。

  梁雪的声音十分担忧:“小栖,你昨晚怎么不接电话呢?”

  孟栖揉了揉太阳穴:“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梁雪这才想起这事儿:“是这样的,你爸昨天晚上突然肚子疼,我送他来医院了。”

  孟栖翻身下床:“哪个医院?”

  梁雪忙说:“这事儿你不用担心,你爸好多了,医生说是阑尾炎,已经做完手术了。”

  孟栖一边穿衣一边说:“待会儿我过来看看。”

  梁雪说:“也行。对了,昨晚我好像看见司复了,就那个娃娃脸的男生,满身是血。”

  孟栖动作顿住:“还有个男人吗?”

  “哎?”梁雪诧异儿子怎么知道,但还是回答:“对,是被一个男人急匆匆抱来的,你爸那时候正在做手术,我也没怎么多瞧……”

  “我马上过来。”问清了在哪个医院,孟栖挂了电话。

  他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情形,师傅那时候在天坑里虚弱不堪,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孟栖捏紧了拳头。

  昨晚师傅被刘城抱走,他没有什么资格阻拦,毕竟那是师傅的爱人,又是一只成精的老虎,想必,那人也是能够救师傅的。

  他是这么想的。

  也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

  下了楼,孟栖脚步顿了顿,他看见餐桌边,邱哥正在倒牛奶,听到动静,邱渡抬眼看向他。

  “不吃早餐吗?”邱渡看他。

  任谁看孟栖收拾整齐的模样,也是要出去,而且脚步匆忙。邱渡自然也感觉到了的。

  孟栖走过去:“你做的。”

  他用的陈述句,因为此刻,邱渡身上的围裙还没有解下来。

  邱渡摆正了椅子,盘子里的吐司也切得均匀,他看着孟栖的眼睛,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孟栖走了过去,拉开椅子。

  邱渡解开了围裙,坐在孟栖的对面,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孟栖想起昨晚的事,随口问:“刘页送医院了吗?”

  邱渡垂着眸子:“送了。”

  “堂翊呢?”

  孟栖问出这句话后,就感觉餐桌上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

  他刚才脱口而出,只是下意识,问完后就后悔了。于是抬头,看向邱渡,邱渡没什么表情。

  虽然他们都没把堂翊当回事。

  可堂翊说的那些话,有些又未尝不是事实。孟栖深呼吸一口,想要打破这僵持的局面。

  对面的邱渡忽然抬起头。

  “你问他做什么?”他放下牛奶,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

  孟栖没有避开他的视线:“我的命还在他那儿,自然要问的。他昨天来肯定有原因的。”

  “不是来挑拨离间的吗?”邱渡垂着眸子,手指轻敲桌面。

  孟栖沉默了。

  他忽然搞不懂邱哥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相信了堂翊,还是说,没有信,但是又有些吃醋。

  孟栖垂着眸子,撕了片吐司,放进嘴里,轻轻嚼着:“我承认,他说的大部分都没有错,我靠近你,一开始的确是因为紫气。”

  邱渡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下。

  他想起了告白的那一个晚上,难怪少年很轻易就答应了他。

  那些日子。

  是自己自作多情。

  “我只想和你谈恋爱,因为我早就知道,我有命定对象,你也有,而且你的命定对象出现了。”说到这里,孟栖偏过头不去看邱渡。

  他握紧了拳头。

  将那份刺痛藏进心里。

  邱渡静静地看着少年,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什么,他轻问:“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

  这一刻,空气凝滞了。

  孟栖避开他的视线:“分吧,我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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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他装作轻松的样子:“再说, 我也不想拉着你跑了,借命的事,背后那人, 本来跟你没有关系, 这些天倒是让你遇到不少麻烦。”

  “你是被我拉进去的。”

  邱渡闭上了眼睛, 搭在桌上的手收了回去,放在腿上, 好使对面的少年看不见他的颤抖,多丢人啊, 他心里自嘲地想, 他自以为是地喜欢上一个人,对方只是在利用他。

  过了许久,他才好似大梦初醒, 睁开眼睛, 眸中冷静,看着孟栖:“当初答应跟我在一起, 也是因为紫气?没有一点喜欢吗?”

  孟栖看着他眼睛:“你不也怀疑我是堂翊派来的吗?”

  邱渡想说他没有, 那些话他都不是真心的,他有眼睛,他会看,他知道孟栖是怎样的人。

  可此刻, 他却哑了言。

  孟栖心里又何尝不痛苦万分, 他喜欢邱渡这件事,他不想承认了,因为他不是邱渡的良人。

  要断,就断得干净吧。

  但那句“我不喜欢你”,孟栖张了张嘴, 喉咙却像是被掐住,呼吸不畅,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眼睛泛红。

  又倔强地偏过头去。

  “昨天,或者说之前,我们的相处一直很融洽。昨晚堂翊说的那些话,我都没当真,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当真了,还是说,因为别的原因,你要跟我分手。昨晚在虚弥山,我们还一起并肩奋战,在车里,我给你盖了毛毯,回到家里,我抱你上楼。”

  邱渡将这些细节记得清楚,以至于他慢慢梳理这些时,语气没有变化,但直视着孟栖眼睛。

  “你不觉得分手很突然?”

  “或者说,昨天你见到了谁,刺激到了你。”邱渡说话不疾不徐,他始终看着孟栖的眼睛,不想错过他眼睛里任何的情绪:“……不可能是堂翊,你不用在我面前撒谎。”

  孟栖不想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他知道邱渡十分敏锐。

  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糟。

  就在这时,从客厅门口传来脚步声,孟栖下意识以为是阿姨,抬起头,却看到了秦宪。

  他怔愣了下,下意识回头。

  “他怎么……”说了三个字,他立马闭上了嘴。

  现在,无论是谁来到别墅,谁拥有进别墅的权利,都跟他无关,他也没资格过问。

  他抿紧了唇。

  如果没记错,他们是昨天才认识秦宪的,这才多久,二十四小时都没到吧,邱渡居然……已经给了秦宪进别墅的权利,要知道,自从面部识别后,连堂翊都没有资格。

  孟栖脸色煞白了几分。

  果然是命定姻缘吗,昨天还冷漠以待,今天都可以进别墅了。

  孟栖低下头,略有些自嘲,看来分手是正确的,要不然,被扫地出门更是没有面子。

  他最后看了邱渡一眼。

  秦宪进门后,见到孟栖,不由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礼貌道:“你好,我是来给邱总送资料的。”

  他眼神转移,也看到了餐桌边神色晦暗的男人,于是站在原地:“邱总,这些资料需要帮您放到书房吗,经理说您急需。”

  邱渡抬眼:“放桌上。”

  秦宪犹豫了下,便在门口换鞋,拿着资料走向客厅。

  孟栖原本是想离开的,可他的脚却像是生了根,他的目光落在秦宪的脚上,那拖鞋是自己的。

  他再次看向邱渡,而邱渡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在他身上。

  孟栖心里忽然有了气,这他妈刚分手,小三就鸠占鹊巢,未免也有点欺人太甚了。

  他冷声问邱渡:“我记得你昨天才知道他是你公司的员工,为什么别墅可以识别他?”

  要让他知道邱渡背着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他才不管什么命定姻缘,直接把这俩炸死!

  孟栖心里冷笑。

  邱渡面上没什么表情,还十分淡定地喝牛奶:“你记性挺好,见过一面就记得这么清楚。”

  孟栖:“我问你话呢!”

  邱渡放下杯子:“昨晚识别的,因为工作需要。”

  孟栖咄咄逼人:“昨晚上?我们回来应该都凌晨两三点了吧,他难道一晚上都在等你?”

  邱渡轻轻笑了。

  孟栖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大,他顿了顿,抿紧唇。偏头看了眼把资料放在沙发上的男人,男人仿佛没听到他们的话似的。

  他突然觉得,这凤命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昨天一上来就说,仰慕邱总巴拉巴拉的,正常员工谁会这样?典型的绿茶婊嘛!

  孟栖充满敌意地盯着男人。

  秦宪察觉到强烈的视线,转过头,显得十分无辜。

  但风度依旧:“邱总只是让我来送个资料而已。”

  孟栖冷笑:“什么叫而已,那你还想怎样,想上床?”

  秦宪:“……”

  邱渡笑得杯子都握不稳。

  孟栖第一次感觉自己居然也有些无理取闹,可他一想到这个别墅被别的男人霸占,他就心里不舒服,那男人还要跟邱渡你侬我侬。

  邱渡挑眉:“不是要分手吗?”

  茶几旁的秦宪眸中闪了闪,支起了耳朵,但表面上还是温和彬彬有礼,把资料放好后,他并不急着起来,反而又整理起了资料。

  孟栖察觉他的心思,更觉得这个男人心机很深。

  可分手是他说的,他的初衷是成全邱渡和他的良人,而且不想拖累邱渡,人家好歹是个帝王命格,就算命再硬,也拼不过那些邪祟道士。

  所以说,人心可怕。

  孟栖逐渐平复了心情,他最后深深看了邱渡一眼:“对,分手,我们俩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

  孟栖上了一辆车,还没开车,他眼泪就下来了。把人家师傅吓了一跳,以为他哪里痛:“喂,小伙子,你别吓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栖抹掉眼泪,笑了:“没事。”

  他报出医院的地址,让司机把车开到那里。分手了也好,这样他牵累的人里就不会有他。

  孟栖想通了。

  他用力深呼一口气。

  而听到孟栖坚定地说分手,然后转身离去后,邱渡脸上的笑就消失了,面上冷凝一片。

  秦宪看了他一眼:“邱总,要是没什么事,我就……”

  “你过来。”邱渡懒懒说。

  秦宪心脏扑通跳动了一下,他面色镇定,走了过去:“邱总,您是还有什么事交待吗?”

  邱渡指尖轻轻敲动桌面:“知道我昨晚为什么叫你来吗?”

  秦宪摇了摇头。

  ——

  另一边,在一个老旧民宅院子里,院子角落堆放着枯柴,红萝盯着院子中央那一口大缸。

  缸里是黑漆漆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泡,很是诡异。

  红萝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戴着一面金色面具,身穿黑衬衫,笔直的西装裤。

  另一边,站着曹金闻。

  这个院子,正是曹金闻的老家,他爸赌博败家,幸好家里要拆迁了,他欣喜若狂。可过了两个月,上面又说他家不在拆迁范围。

  曹金闻崩溃至极。

  他爸把他辛苦挣来的学费也给赌了,然后跑了。曹金闻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爸!

  上次跟黑鹰组织合作,搞了僵尸耗子,因为最后事情败露,他只拿到了一半的钱。

  而且红萝姐也说不用他了,觉得他办事不利。

  可没过多久。

  红姐又突然找上了他。

  曹金闻正是缺钱的时候,那些要钱的人说了,父债子还,要是再不还,他们就去学校闹。

  还没听红姐说什么,曹金闻就猴急猴急立马连口答应,倒是把红萝惹笑了,同时眼里不屑。

  黑衣男人:“人送过去了吗?”

  红萝恭恭敬敬道:“昨晚就送过去了,本来是想阻挡的,没想到他们还是发现了虚弥山。”

  黑子男人轻笑:“有意思。”

  曹金闻唯唯诺诺站在一边,昨晚他也在这儿。前几天,这个黑衣男人突然带来一个昏迷的男人,貌似叫堂翊,昨天又把人送走了。

  他也不笨,知道这群人的目的是他的室友孟栖,正好,他对孟栖嫉恶如仇,两全其美。

  曹金闻心思恶毒地想着。

  黑衣男人瞥了眼黑缸,里面的黑水沸腾不已:“行了,开始吧,堂翊应该被扣在那里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红萝恭敬回了个是,然后趾高气扬地指挥曹金闻:“去,把你家那只黑公鸡带过来,往缸里放血。还有,搬个矮桌过来,准备黄表纸,朱砂,把隔壁家的黄狗也牵过来。”

  这些事,红萝早就交待过,曹金闻记得很清楚,也安排好了。

  红萝拔了一根鸡的黑毛,沾了沾公鸡的血,在黄表纸上画了起来,曹金闻偷偷瞅了眼,那纹路复杂,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反正画完后,红萝随手把符纸扔进了黑缸里,那只黑公鸡也扔了进去,在里面跳了几下,就沉没了,黑缸里的水逐渐开始平静。

  大概等了五六分钟。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很安静,曹金闻心脏直打鼓。

  红萝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动静?”

  她想起了什么:“难道堂翊不在那个地方?”

  昨天,他们之所以把堂翊送出去,就是料准了那两人不会杀了堂翊,毕竟是法制社会。

  可他们也不会放了堂翊。

  只要堂翊跟孟栖待在一个地方,那他们的目的就能达成,可以从孟栖那里重新夺得一条线。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因为孟栖的师傅初随已经进了医院,陷入昏迷。

  这个时机刚刚好。

  可堂翊似乎不在邱渡的别墅里,按理说,不会的,毕竟才一个晚上,他们又不知道黑鹰的目的,怎么会大费周折把堂翊送到其他地方。

  红萝面色沉了下去。

  黑衣男人倒没什么表情:“慢慢来,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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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邱渡确定了一件事。

  他昨晚让秦宪来别墅, 并不是心血来潮,或者因为别的什么。

  而是他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昨天在公寓前,孟栖心不在焉的状态被他看在眼里, 可能孟栖自己都不知道, 他时不时看向旁边的男人, 也就是秦宪,唇越抿越紧。

  邱渡将这一幕收进眼里。

  回到别墅后, 又遇到了堂翊,堂翊的那些话, 他虽没怎么当真, 可也知道话里半真半假。

  他有命定对象,孟栖也有。

  再联想起在公寓的那一幕,邱渡隐约有了猜测。

  果然在今天早上, 孟栖无意间说, 他的命定对象已经出现了,而秦宪出现的刹那, 孟栖敌意很重, 那一瞬间,眼里出现震惊和愤怒。

  尽管孟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邱渡收进眸中。

  他心想果然如此。

  自己的命定之人,就是公司新来的这个员工吗。

  孟栖跟着他师傅学了一些本事, 命定姻缘这些, 大概看得出来,所以他昨天就知道了。

  所以才会那么落寞。

  邱渡眸中晦暗,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最后垂下眸。

  餐桌上,邱渡没有再喝剩下的半杯牛奶, 他站起来:“跟天陈说,把你调到我身边当助理。”

  这句话他是对秦宪说的。

  秦宪眼中闪过一道光,但很快消失不见,他受宠若惊:“谢谢邱总。”

  邱渡斜眼过去,勾起唇:“我就喜欢准时严谨的人,以后再有类似今天紧急的文件,你直接送到别墅,书房在二楼右拐的方向。”

  秦宪点头:“好的。”

  等了半天,秦宪没再听见别的动静,但垂下的眸子里,男人笔直的长腿仍然在他视野里。

  秦宪疑惑抬头,与男人暧昧深邃的眼神直直对上。

  他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邱总,还有什么别的什么事吗,如果……”

  邱渡慢慢走到秦宪的面前,伸出手指,食指轻挑起男人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他声音懒懒:“你就这么急着走?”

  秦宪想起刚才的事,邱总刚才才和男朋友分手:“邱总,你这……”

  “嗯?”邱渡挑眉。

  不过,邱渡还是松开了手,漫不经心用餐巾纸擦拭手指:“行了,回去吧,告诉天陈,最近一个月我可能就在家里办公了。”

  他顿了顿,瞥了秦宪一眼:“这时候,你的存在就很有必要性。”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秦宪不敢抬头看他。

  直到出了别墅,秦宪才堪堪擦拭额头的热汗,他回忆起刚才男人慵懒的模样,心跳加速。

  这么优质的男人,又有财,又有颜,身材也这么好。就算是睡一觉,也是自己赚了。

  而且还挺薄情的。

  不过,秦宪就喜欢薄情的男人,因为男人越坏,证明他的资本越硬。

  这一笔买卖不错。

  在秦宪离开后,邱渡没有回房间,他直接进了书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随意一翻。

  一张照片掉落下来。

  若是孟栖在这儿,就会发现,这张照片正是他当初在邱渡公司休息室照出的照片。

  被邱渡说成是鸡的黑相。

  邱渡弯下腰,把掉落的照片捡了起来,指腹轻轻磨挲着照片。

  他低头忽然轻笑了声,那个小家伙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分手的时候,一边说自己是因为紫气,一边又说最近的事情与他无关,正好分手,就可以让他避免这些糟糕事。

  邱渡怎么可能不懂呢。

  那个小家伙,他只是怕牵累自己,而且得知自己的命定对象出现了,这才决定分手。

  真是傻得可爱。

  什么命定对象,想到秦宪的那副模样,邱渡眸色冷了些,就那个人,他也配让自己喜欢?

  他垂眸看向手里的黑相,黑相里那只鸡像极了凤凰。

  ——

  到了医院,孟栖第一时间就跟他妈联系了,问她师傅在哪儿,梁雪连忙带着他上楼。

  梁雪说:“我去看过一回,不过他朋友不让我进去。”

  孟栖心知,他妈说的那个师傅的朋友有可能是刘城。

  刘城不认识他妈的。

  得知了病房号,孟栖顿住了脚步,对他妈说:“妈,你去照顾爸吧,我去看看司复。”

  梁雪担忧:“小栖,你老实告诉我,司复他出什么事了。”

  孟栖思索了一番,正想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过去。

  梁雪又说:“你别骗妈,从昨晚到今天,他没一个家属过来。”

  “他家属都有事。”

  梁雪:“有再天大的事,也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孩子。再说了,我在走廊里看了两眼,那孩子伤得很重,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孟栖握住他妈的手:“妈,真的我不骗你,我这次来医院,就是他哥拜托我来看看。”

  毕竟当初他撒的谎,就是师傅是他同学的弟弟。

  梁雪这才没再问了。

  孟栖到了病房,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外面站了会儿。

  从病房透明的玻璃板看进去,师傅躺在床上,一直沉睡着,旁边的男人,也就是刘城,他握着师傅的手,目光始终落在床上的男人身上,直到察觉到什么,他回头看了眼。

  孟栖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处却仿佛卡着什么,让他喘不过气。

  他走到病床边,看见了师傅苍白的脸,昨夜师傅鲜血淋漓的模样,仿佛又出现在他面前。

  孟栖捏紧了拳头。

  “这是他留给你的。”这时,旁边的刘城忽然出声。

  孟栖侧头,就看见他摊开的手掌里有一颗木檀珠子,褐色的,他小心翼翼拿起来。

  刘城声音沙哑:“他早就算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但他没告诉我,只提前给了我这个。”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亲自交给他吗?”

  初随笑嘻嘻说:“我这两天有事。再说了,我也不想见我那傻徒儿,光看着就让人冒火。”

  刘城宠溺地摸摸他的头。

  若不是后面自己察觉到了异常,暗中跟了过去,可能昨晚,他的宝贝就那样没了。

  刘城眸中痛苦不已。

  同时,他眸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那群人居然敢打他宝贝的主意,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孟栖摸着这颗珠子。

  淡淡的檀香气息萦绕在鼻尖,他鼻子一酸,眼睛也有些红。

  原来师傅早就算到了一切,却还是给了他后路,他还真是个废物,总是牵累别人。

  孟栖心里自责不已。

  从医生那里,孟栖得知师傅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昨晚大出血,不过幸好抢救过来了。

  至于什么时候醒,这个医生也说不准,失血导致脑供血不足,什么时候醒,醒来会不会有后遗症,这些问题都只能慢慢等。

  孟栖在医院待了半个小时,默默坐在病床旁边。

  最后还是刘城开口:“你要是有其他事,可以先走。他一时半会不会醒,有我陪着。”

  孟栖只得离开病房。

  他知道刘城现在很难受,想跟师傅独处待在一起。

  孟栖上了一层楼,去看他爸,刚推开病房门,就见他爸撅着嘴,躺在床上生闷气。

  他好笑地问:“爸怎么了?”

  梁雪对丈夫白了一眼:“闹脾气呢,平时就跟他说,少吃点辣,他不听,这不,手术刚结束,他又说闻到外面火锅味儿了。”

  梁雪说:“他不就仗着生病使唤人吗,刚手术完,就想吃火锅,你说怎么不吃死他呢。”

  “再说了,医院里哪里来的火锅香气儿?我问到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还挺呛鼻的。”

  梁雪絮絮叨叨没完。

  孟栖走了过去:“爸,你别任性,我妈这不是关心你吗。”

  梁雪立马反驳:“谁关心他了?就他这个德行,自己把自己吃坏都是小的,赶哪天……”

  说着又顿了顿,自觉自己说的话有点打脸了。

  这不是关心是啥。

  她轻哼一声继续削苹果。

  孟友华咧开嘴笑了,孟栖对他这副傻fufu怀春的模样简直不忍直视。

  在病房里跟爸妈说了会儿话,孟栖有意无意地问:“爸,上次你说的那个好友怎么样了?”

  孟友华想起这回事,脸色阴沉下去,哼了声:“幸好我及时发现,才补上了漏洞。放心,公司已经把他辞退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不赶巧,他女儿这两天听说也住院了,所以说,害人如同害己……”

  孟栖眉心一跳:“他女儿也住进这家医院了?”

  孟友华见儿子神色不太好,于是问道:“对,怎么了?”

  孟栖摇了摇头,不想太让他爸妈担心,于是说:“没,我就想着,这件事情挺巧的。”

  “他女儿在哪个病房?”

  孟友华说了病房号:“怎么,你想去看她?”

  “还是别去了,他这时候恨我还来不及,丢了工作,女儿又生病,万一跟你撒气怎么办。”

  “行,爸,不早了,我学校还有课,我就先走了。”孟栖找了个借口,立马往四楼走去。

  到了病房,他没进去。

  孟栖在外面走廊站了会儿,观察那个病房,他闭上眼睛,那个病房里的黑气浓郁至极。

  正在这时,一个踢着皮球的男孩笑嘻嘻从走廊那头跑向这头,听到动静,孟栖睁开了眼。

  他正想避开,就见那皮球穿过了他的腿,那小男孩也没避开他,从他身体穿行而过……

  孟栖身体摇晃了一下。

  他扶住旁边的墙,勉强站住,头突然晕眩起来,这时候,走廊里安静至极,灯光忽然摇曳,时亮时暗,孟栖心里预感不太好。

  来不及想什么,他迅速转身往楼下走,可腿却有些软。

  “快来人,有人晕倒了!”一个护士在他身后惊慌地喊,紧接着,几个医生护士从走廊另一边跑来,直接从孟栖身边擦身而过。

  孟栖身体顿住了。

  他记得,刚才走廊里没人,除了他自己。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孟栖呼吸有些急促,十分缓慢地转过身。

  他看到自己躺在地上。

第五十五章

  他灵魂出窍了。

  就算再迟钝, 孟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着护士和医生把他推进了急救室,关上门。

  而他的魂魄还在走廊。

  这一刻, 孟栖有些心慌, 按理说, 他还有最后一条线没有收回来,可也不应该……死得这么快吧?没有任何预兆, 就这么突然晕倒。

  那他重生的意义何在。

  不过还好,他冷静下来, 同时发现自己手心里还攥着师傅就给他的木檀珠, 泛着微光。

  察觉旁边多了什么,孟栖迅速转过头,与鬼将军四目相对。

  他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鬼将军深深看了孟栖一眼, 目光落在他手心的木檀珠上, 有些恍然,又有些惆怅。

  孟栖紧了紧珠子。

  下一秒, 他眼前一道白光, 彻底失去了意识。半醒时,他感觉有什么力量拉扯着自己。

  直到停了下来。

  孟栖睁开眼,入目的是古香古色的房间,耳旁有古筝的悦声, 隐隐约约能听见男子的声音。

  他偏头, 发现旁边已经没有鬼将军的身影。

  而在窗棂边,一个青衣长发男子正执笔写着什么,他气质非凡,从衣袍的花纹以及材质来看,应该是个皇族贵族, 举手投足之间,都端着礼仪,只是那眉心轻挑,不经意间夹杂着几分不正经的气息。

  他的侍读在书桌边研墨,面相稍微青涩稚嫩,但还是能看出他对自家公子十分崇拜。

  孟栖是一道虚影。

  这两人都看不见他。

  于是他飘近了些,终于看清了这位贵气公子和侍读的脸,神色陡然一变,若是他此刻有实体,脸色铁定是惨白惨白的,因为,这两人的面容他都熟悉,那贵气公子正是刘页,而侍读,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孟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刘页拂了拂衣袖,眼皮一掀,目光斜到一边,笑了:“小七,公子今日教你学字如何?”

  小七受宠若惊:“真的吗?”

  刘页低低笑了:“自然是真的,我何时哄骗过你。”

  说罢,便把人牵至身前,身体覆盖上去,手握住少年的手,一笔一笔,教他学字认字。

  少年腼腆低着头。

  而飘着的孟栖如同被雷电劈中,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

  老天爷是在跟他开玩笑吗?前世他是刘页的侍读?而且,两人这副亲密的样子,若是说刘页有逗弄的心思,那小七也有崇慕的心思。

  前世的自己居然是这样的。

  孟栖脸色变了变,他能看出,刘页眸中有戏谑,显然是故意的。而小七天真单纯,以为公子是真的在教他学字,学字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妄想,因此他备感珍惜这份时光。

  眼前的画面变了变,孟栖的眼前就像是按了快进键。

  直到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凉亭,刘页脸色阴沉地喝着酒,旁边的小七安静地待在旁边。

  “父皇今日又夸奖了他,说他有勇有谋。”刘页猛地喝了一口酒,重重放在石桌上。

  他嗤笑:“明明我才是嫡长子,名正言顺,只因他母亲是个江南女子,软软糯糯,便得了父皇的心,三弟一出生便被封了太子!”

  小七不懂这些,但他知道自家的公子为此不开心:“殿下,周家的小公子昨天还说,雨楼的姑娘们又编了新曲儿,想邀请你去听听,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去听听?”

  雨楼与那些花楼不一样,里面都是些正经的姑娘,唱唱小曲儿,跳跳舞,都身有绝技。

  当然,也有独得世家公子青睐的,便娶了做小妾。

  刘页的府邸里便有三四个是从雨楼收来的小妾。前提是,这些姑娘必须是自愿的,据说,雨楼背后的人势力非凡,不认皇亲贵族,也不认银子,只凭情投意合。

  而大皇子这身份,又有多少姑娘抵挡得住呢,哪怕是个小妾,等大皇子称了帝,那也可以当个贵妃什么的,一飞冲天享受荣华富贵。

  小七又说:“听说三皇子今日也去雨楼了。”

  听到这句,刘页眼皮微掀,他坐直了身体:“此消息当真?”

  小七点头:“当真。”

  刘页若有所思:“本王这三弟不近男色不近女色,这几年听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别说去花楼了,更是连雨楼都没去过,在父皇眼里,他是聪慧识大体,格局大,可我怎么觉得,他是那方面有毛病?”

  小七扑哧一笑。

  因为自小待在大皇子身边,小七在大皇子面前不一样,即使他这样笑,大皇子也没有怪他的意思。“那就去看看。”刘页起了身,从石桌盘中捻了两颗花生。

  孟栖跟着他们飘进了所谓的雨楼,里面的确小曲儿不断,公子少爷高谈阔论兴致很盛。

  而大家都以一个方位为首,说什么做什么,都要看中间那个男人的神色,男人刚好端着茶喝了一口,袖袍慢慢落下,露出一张英俊非凡的脸,他眼神淡淡往台上瞥了眼。

  孟栖呆呆怔在空中。

  因为这个男人的容貌与邱渡一般无二,甚至连眼神都一样。

  “听说太子殿下在找一位男子?”旁边的人问了一句。

  邱渡漫不经心:“嗯。”

  他转了转拇指上的青釉白玉扳指,眼神有些飘渺,他目光停留的地方,正是孟栖飘的地方。

  孟栖吓了一跳。

  迅速闪到一条幔帷后。

  他偷偷探出一个头,这才发现是自己多心了,邱渡看的不是他,而是台上那个耍剑的男子。

  当看清那男子的面容,孟栖愣了下,居然是秦宪。

  他又看了看邱渡,发现邱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宪,这一幕,周围的人也察觉到了。

  “哟,太子殿下,您终于也有瞧得上的人了。”旁边的似乎是太子殿下的好友,他带着调侃戏说道:“不如让人送您府上去?”

  邱渡笑了笑:“是有几分姿色。”

  孟栖红着眼睛,心里酸酸的,再次看向台上的秦宪。

  他飘到了小七的身后,小七忽然感觉脖子凉凉的,疑惑回头,摸了摸脖子就转过头了。

  孟栖手有点痒痒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自己这么单纯无害的模样,有种想欺负的感觉。

  刘页坐得离那群人很远。

  整个雨楼是一个圆环的格局,中间是露天的,太子在对面,而他在这边,两人心照不宣。

  但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刘页眯了眯眼:“小七,你发现了吗?”

  小七疑惑:“嗯?”

  刘页勾了勾唇,手里的扇子展开,悠哉悠哉扇动:“台上那个男子,眼睛跟你很像啊。”

  小七懵逼了。

  孟栖也懵逼了。

  他这时候再重新去看,发现还真是这样,秦宪跟他的气质不一样,其他五官的部分也不一样,唯有眼睛,是有七八分像的。

  孟栖轻轻凝起了眉。

  刘页又开口了,眸中有什么计划很快闪过:“别人或许不知,可我作为三弟的哥哥,又怎么不知呢。三弟貌似一直在找一个人。”

  小七乖乖巧巧在旁边听着。

  “他六岁那年,我把他推进河里,他命大,被一个孩童救了起来,后来三弟一直在找那个孩童,据说还特意找画师画了画像。”

  “我让人去他房间找过,没有,看来他挺宝贝的嘛。”

  刘页的声音不紧不慢。

  这天后,孟栖就没跟在刘页身后飘了,他本来还有些担心,担心小七喜欢刘页,如果真这样,那就恶心坏他了,虽然是前世。

  但幸好不是这样。

  小七是小时候被卖到宫里的,他不认识几个字,因此,对于读书多的人,就会羡慕和崇拜,他对刘页便是如此,倒没有其他想法。

  而刘页呢,他小妾有五六个,已经够他消遣。

  而且,他不喜欢男人。

  有一天,底下人送了几个男孩过来,刘页十分嫌弃,又差人送了回去,打赏了几两银子。

  自从雨楼那天后,孟栖就没飘在刘页和小七身后了,他转了个方向,飘向另一个地方。

  太子的府邸。

  那日,秦宪被送进了太子府,府里的人十分震惊,就连太子的母妃,刘贵妃也匆匆赶来。

  刘贵妃是个美人,又是江南女子,婉约温柔,她先是在儿子这儿喝了会儿茶,才若有若无说:“皇儿,母妃是信得过你的,可你年纪还小。母妃知你在心上放了一个人,这件事,有不少人知道。外面人握住你的把柄,若是想把你耍得团团转,也是可能的,母妃希望你眼睛擦亮些。”

  邱渡眉眼淡淡:“母妃放心。”

  刘贵妃又说了些家常,毕竟好些日子不见儿子,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

  她有些泛困,便说要回去歇息。

  丫鬟扶着她慢慢离开,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孟栖这才飘了进来。

  那天,秦宪被送进府,他就不由自主跟在后面飘进来了。他咬了咬牙,原本以为在古代,邱渡既然看中了秦宪,那肯定是要睡觉的。

  古时候三妻四妾很正常,除非男人有问题。

  但孟栖心里还是不舒服。

  然而当天晚上,邱渡只是吩咐人把人安置在另一个院子,便说困了,要去房间休息。

  孟栖偷偷跟了进去。

  男人便开始脱衣服,动作不急不缓,一件件衣服落在地上,直到连亵裤也一并脱了。

  孟栖仗着人家看不见他,十分大胆的红着脸看。

  他吞了吞口水。

  于是这几日,他跟在邱渡身后飘来飘去,发现男人每天早上都会练武,脱了上衣,在院子里拿着剑,眉眼凌厉,藏着一股戾气!

  而这时候,孟栖就飘在围墙上坐着,撑着下巴盯着男人发呆。

  已经第三天了,邱渡居然一次也没有召见秦宪,而是把人晾着。直到这日,丫鬟来通报,说秦公子受了风寒,神智不太清醒。

  邱渡皱了皱眉,收起剑。

第五十六章

  沐浴一番, 男人穿上了衣服,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对着镜子,轻轻转动大拇指上的羊玉青釉扳指, 身后丫鬟退去, 他这才慢慢转身。

  孟栖呆怔在原地。

  他的目光落在男人的扳指上, 那扳指他非常熟悉,第一次见, 是在姻缘符里,再之后, 出现在堂翊指间, 再然后,在刘页手里。

  可孟栖从来没有想过,这扳指会戴在邱渡手上。

  孟栖睁大了眼睛。

  男人已经出门, 孟栖回过神, 连忙跟了出去,飘在男人头顶。他心不在焉, 时不时瞥向男人, 这个时候,邱渡还是太子,没有称帝,因此他身上没有浓郁的紫气。

  也就是说。

  他还不是龙命。

  孟栖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起, 在现代,刘页身上也有淡淡的紫气。这么看来,这个时候的刘页和邱渡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都是皇子,从结果往前推, 这么说,最后是邱渡称了帝,才会有帝王命格吧。

  那刘页淡淡的紫气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皇子,不可能有紫气的。他记得师傅曾说,刘页身上有淡紫气,或许是因为他从盗墓贼手里的某个古董上抢来的,孟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一直记着这件事。

  但他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到了秦宪所在的住处,院子里丫鬟和婆子忙得团团转,煎药的煎药,端水的端水……

  见太子驾到。

  一排排连忙跪下。

  邱渡挥了挥手,示意不用通报了,便走进了屋里。

  丫鬟和婆子面面相觑,心想,殿下果然是疼着这位公子的,一听说人病了,这不,就急急忙忙赶来,连寻常的通报和礼数都免了。

  孟栖也跟着飘了进去。

  只见,秦宪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咳嗽不停,那秀长的青丝被额头间的汗水打湿,多了几分凄美,身上更是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衣。

  还真是我见犹怜呢。

  孟栖心里冷哼,摆明了就是故意生病的,这不,见太子殿下来了,小眼睛转成什么了。

  心里嘀咕完,孟栖忽然想起,那家伙眼睛和自己相似,刚才这话,岂不是也骂了自己。

  算了算了。

  邱渡进了屋里,并没有靠得太近,只远远看着。秦宪慌慌忙忙爬起来,丫鬟扶他起来,两人一起行礼,邱渡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他开口:“身体可还好?”

  秦宪受宠若惊,又因为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关心而感到欣喜,咳嗽了两声,摇了摇头。

  “并无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待晚些时候,本王让管家给你送些西域的山珍海味过来,你身体弱,才会得了风寒。”

  邱渡慢慢说着。

  秦宪抬眼看了眼,迅速垂眸:“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邱渡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在桌旁坐了下来,没过一会儿,就有丫鬟恭恭敬敬地送茶来。

  男人低头抿了口。

  他盯着茶里打旋儿的叶子,慢慢放下茶杯:“这几日本王倒是忘问了,你在府里住着,可有什么不习惯?也好让管家给你着手安排。”

  “能跟着殿下,奴才已经知足了,不敢奢求其他。”秦宪偏过头,露出了白皙秀长的脖子。

  邱渡挑眉:“你可有名字?”

  “秦宪,字明玦。”秦宪顿了顿,声音柔了几分:“名字是家父取的,家父曾进京赶考,只是到底还是差了几分火候,便落榜了。”

  孟栖飘在空中,心里嘀咕:落榜了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邱渡显然对此没有多大兴趣,他坐了会儿,便要走。起身时,又瞥见案桌上摊着一幅画,山水画,脚步顿了下,绕到了案桌前。

  他垂眸看了眼:“你还会作画?”

  秦宪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会的不多,倒是让太子殿下见拙了。奴才的绘画也是家父教的,只是可惜,在奴才很小的时候……”

  他声音里多了几分伤情。

  孟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搞什么啊,还卖苦情人设啊!

  邱渡仿佛没没有感情的机器,他没被秦宪的表演感化,脸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收回了手,“本王忽然想起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秦宪身体一僵。

  期期艾艾回了句慢走。

  孟栖跟在邱渡身后飘来飘去,其实他有些疑惑。按理说,这秦宪长得跟小时候救邱渡的孩童相似,邱渡应该如获珍宝啊,怎么现在看来,倒有些冷淡,也没别的意思。

  直到回到太子府,一个不知道躲在哪儿的黑影迅速闪现在邱渡身后,孟栖才恍然醒悟。

  这道黑影正是鬼将军。

  邱渡站在书房里,面前摆着笔墨纸砚,但他却没动,而是懒懒问:“可查到了什么?”

  鬼将军作揖行礼:“秦宪是六皇子手下的人。”

  邱渡并不惊讶:“下去吧。”

  孟栖简直想拍手称快,太厉害了,不愧是太子殿下,即使秦宪有可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很理智,这样的人不愧最后成了皇帝!

  见邱渡这边也翻不起大风大浪,孟栖又飘到了刘页那里。

  说来也是赶巧了,他飘到的时候,刘页懒散地坐在庭院里,手里还把玩着一枝刚折的梅花。

  而小七则在他身后脸色煞白。

  “你意下如何?”刘页眼尾一斜,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见少年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身体还在瑟瑟发抖,刘页心软了,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

  他说:“小七,本王知你不愿意过去,本王又何尝舍得你。”

  小七眼睛通红:“既然是殿下的意思,那小七……”

  刘页啧啧两声,点了两下少年的鼻子,轻笑:“好了,别哭了,你自小跟着本王,除了你,本王身边再也没有别的相信的人了。”

  “答应本王好不好?”刘页声音很轻,像哄着小孩儿。

  小七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孟栖来晚了一步,没听见小七答应了什么,但看刘页那副哄骗的模样,看来不是好事。

  于是孟栖紧紧跟着小七。

  第二天,小七起得很早,他从管家那里接过几两银子,便默默到一个药材铺买药。

  他刚出来,便见街道推推搡搡,人们纷纷躲避退让。

  一匹汗血宝马从街头凶猛奔腾而来,马上坐着刘贵妃的亲弟弟,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

  “让开!都给我让开!”

  小七有些迟钝,街道中央的人群早就躲避开了,只有他还呆愣愣站在原地,没回过神。

  就在他即将被那匹马踩踏,以为自己完成不了殿下的任务,就这样活活踩死的时候。

  腰间忽然多了一只手。

  那手臂强劲有力,蕴藏着力量,揽住他的腰身,眨眼瞬间便将他带起,马奔腾而去!

  邱渡眼眸阴沉:“小兔崽子。”

  小七愣了愣,他看向不远处被缰绳制止住的马,那马上的人显然也认出了自己的侄儿。

  别人他不怕。

  他就怕这个太子侄儿。

  “哎哟,这不是我的太子外甥吗,今儿这么赶巧哈!”来人长得歪瓜裂枣,与刘贵妃那美貌的模样简直就不像一个爹娘生的。

  邱渡眯眼:“本王记得,这一个月你光是当街纵马,强抢民女就已经有三四回,母妃已经得到消息,就连父皇也得知了此事。”

  “太子侄儿,你可别又吓唬我?”不复方才的嚣张跋扈,歪瓜裂枣男人顿时变了脸色。

  他跳下马,差点崴脚。

  邱渡冷哼一声,没理他,这才低头看了眼怀里被惊吓到的人儿,对上那眼睛,他愣了下。

  “你还好吗?”他放轻声音。

  方才,他和几个皇兄如往常一样在阁楼上喝茶,正好瞧见了这街上一幕,瞥见那少年的眼睛,他下意识起身,身体已经快于脑子。

  等回过神,少年已在他怀里。

  小七抿唇,摇了摇头,他似乎不习惯与人对视,挣脱了两下,说了句谢谢便要离开。

  邱渡默默收回了手。

  孟栖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这么巧,小七差点被马踩,邱渡就出现了。

  于是,他依旧跟着小七,却发现他买了药后,居然没回刘页那儿,而且回到一处老宅。

  小七推开门:“娘,我回来了。”

  孟栖更觉得诡异了,他来了这么些天,一直不知道小七还有娘。而且,小七叫娘的时候,没有普通人家亲昵的感觉,反而怯怯的。

  孟栖下意识回头。

  果不其然,就在巷子的不远处,邱渡安静站在那里。

  过了半个月,小七住进了太子的寝殿,很得太子的恩宠。隔壁院里的秦宪嫉妒得牙痒痒。

  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原来太子喜欢的人都有那样一双眼睛,一时之间,一些心术不正或者攀权附贵的人都纷纷送了些男孩进来,无一例外,眼睛都跟小七相似。

  然而都被邱渡通通拒绝了。

  邱渡既然要留人在身边,自然也查过底细,小七的底细很干净,就是一普通家庭,家里有一个病重的母亲,他也经常在药铺做工。

  这一刻,孟栖彻底明白了。

  刘页啊刘页,真是好心机,居然让自己的侍读做卧底,这是想干什么?!想对太子做什么?!

  而邱渡并没有发现这一切。

  又过了半月后,邱渡终于忍不住,拉着小七倒在了床榻上,轻轻解开他的衣带,像剥鸡蛋一样,珍贵而又小心,满眼都是温柔。

  “小七,可以吗?”他问。

  小七脸颊通红,其实这些日子,他听丫鬟们说了些悄悄话,得知太子小时候落水过,后被一个孩童救起,这些年一直在找那孩童。

  他有些惊喜和意外。

  那孩童就是自己,当初他跟在大皇子刘页身后,屁颠屁颠的,刘页把邱渡推进河里后,自己也吓着了,毕竟还小,就匆忙跑了。

  是自己跳下去把人拖上来的。

第五十七章

  这之后, 小七更得太子的喜爱,连吃饭都要一同吃。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秦宪得知此事后, 心里愤懑不平, 明明是他先来的, 凭什么就那个贱货得到了太子殿下的欢心,而自己却独守在此, 连见太子一面都难。丫鬟们眼尖,也瞧出了他在府里的地位, 慢慢的, 就有些倦怠起来,这些秦宪默默隐忍着。

  某天,小七收到了一封信, 是出门时一个丫鬟撞了他一下, 匆匆塞进他怀里的。

  小七脚步顿住。

  他转身回到了房间。

  确认门窗禁闭,他才小心地展开了信纸, 信是殿下写的, 这字迹他比任何人都熟悉。

  你做的很好。

  只有这五个字,连落款都没有。小七看完后,迅速扔进了火盆里,直到信纸被燃烧殆尽。

  孟栖抱着手臂, 飘在空中看着。

  他见小七似乎有些神魂落魄, 坐在床边发呆,盯着地面,直到门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他才惊吓似的抬起头。

  “怎么这么容易吓着?”邱渡走了进来,摸摸他的脑袋。

  小七抿着唇,勉强笑了笑。

  邱渡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知道他有心事,又联系到下属汇报的信息,不由得皱了皱眉。

  “是不是秦宪招惹你了?”

  他听下属汇报,说前日晚上,秦宪和小七在凉亭恰好碰见,两人在凉亭说了会儿话,之后,小七的脸色便有些不好,晚饭也吃少了。

  小七摇头:“不关他的事。”

  的确跟秦宪无关,当时秦宪只是瞧出了他的身份,戏谑了两句,说大家都是一样的。

  这么一来。

  小七便明白了。

  秦宪也是被派到太子殿下身边的,只是小七不明白,秦宪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秘密。

  空中的孟栖冷哼一声。

  秦宪心里在想什么,他再了解不过了,那眼里的嫉妒,都快溢出来了。他就是在套小七的话,实际上,他也不敢保证小七是哪个皇子的人,但他就是不想太子殿下眼里只有小七,这个贱货到底哪里比自己好!

  邱渡眼眸暗沉,手指从少年水润的唇上滑过,轻声说:“你别怕,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本王,本王一定替你做主。”

  小七避开他的视线。邱渡见小七不肯说,心里叹了口气,拉着人到书桌前:“前几日,我看你对字画挺有兴趣的,正好我今日有空,教教你。”

  小七眼眸一下子亮了,可一瞬间,他又想到了什么,眸中的光暗淡下来,小手不安扯着衣角。

  “不喜欢吗?”邱渡看着他。

  犹豫了下,小七还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不喜欢写字。

  邱渡静静看了他几秒。

  “过几日,宫里有一场赛马比赛,你成天待在府里,想必憋坏了,到时候我带你去。”

  邱渡慢慢地说。

  小七脸色瞬间煞白,他疯狂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宫里的赛马比赛,想必各个皇子都要去的,到时候,殿下也会去,小七有些不安。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明明……明明自己是来当卧底的,可太子殿下对他太好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卑鄙。

  身在宫里,身不由己。

  尤其是小七这样没权没势的小侍读,殿下看得起他,估计也是念着往日的情分,毕竟陪伴多年,就算养一条狗,也该有感情了。

  小七都是明白的。

  殿下为了跟太子殿下争夺皇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他送来了,可见他是个棋子。

  他对自己的娘没有任何印象,殿下给他安排的那个娘,他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

  对他一心一意好的,好像就只有太子殿下。

  可太子殿下的情又能维持多久呢,就算自己倾心于他,又能保证太子殿下一辈子不变心吗。

  小七想的很多。

  太子殿下喜欢他,宠爱他,一半的情分是因为自己小时候救过他,他只是心存感激。

  爱这东西怕是没有的。

  就在小七胡思乱想时,脸颊上忽然覆盖了冰凉的东西,他小鹿般的眼眸受到了惊吓。

  回过神,才发现是太子的手。

  “你要是不愿意去,那就不去。”邱渡轻轻捏了下少年的脸,“我让木木带你去逛街如何?”

  小七呆呆张开了嘴。

  邱渡轻笑出声:“傻了吗?你整天都待在府里,容易胡思乱想,出去散散心也好。”

  小七抬头:“你不去吗?”

  邱渡收回了手,淡淡瞥了眼远处院子外的槐树:“我还有很多事,让木木陪着你就好。”小七慢慢哦了声。

  就在小七被木木带走后,邱渡眼尾微微一勾,暗中的影卫已经出动,与槐树上的人打斗起来,不过一刻钟,那黑衣人便被制服!

  “谁派来的?”邱渡淡淡问。

  地上的黑衣人什么话都没说,下一秒,脖子突然一歪,死了。影卫脸色一变,连忙蹲下去,摸了摸黑衣人的脖子,落下那面巾!

  “是属下办事不利!”影卫跪下来,膝盖砸得很响。

  邱渡眼眸冰冷,挥挥手:“去查,本王今晚就要知道结果。”

  “是!”

  ——

  另一边,小七跟着木木出了府,这还是他第一次逛街。

  以前他是殿下的侍读,也并不是时时刻刻跟在殿下身后的,殿下是心机深沉的人,平日出门,都带着心腹,武功十分高强。

  上一次出门,还是雨楼那次。

  或许是那次自己提议,殿下才会有了兴趣,带自己去了一趟。一路上,小七都不敢四处乱瞧,生怕给殿下惹来祸事,一直低着头。

  其他几位皇子未曾见过他。

  小七是刘页母妃送过来的,因此,只是单纯的一个小书童。他又没有武功,因此常年都待在府里,只有管家几个认得他而已。

  外人是不认识他的。

  因此这次逛街,小七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受,见什么都古怪稀奇,眼睛亮晶晶的。

  木木是太子的下属,是个小姑娘,性子挺活泼的。

  她武功同样很高强。

  木木见他像个小孩子似的,不由笑出了声:“你看上了什么,告诉我一声就行,太子爷说了,这些都算在他账上,随便花。”

  小七有点不好意思。

  但到底还是没大手大脚,他只是好奇地摸摸这摸摸那,或者眼睛久久地盯着一个小玩意儿,好奇不已,木木说要买下,他又说不喜欢。

  木木心里叹了口气。

  “算命啦!一文钱一卦!不准不要钱,一文钱一卦啦!”不远处传来声音,小七侧头看去。

  那里没几个人算命,只有个道士,长满了络腮胡子,眼睛贼溜溜的,漫不经心喊嗓子。

  旁边有一个旗帜。

  上面有四个大字,小七看了看,发现那几个字自己认识。

  ——江湖骗子。

  小七:“……”

  孟栖:“……”

  孟栖是真没想到,师傅一语成戳,当初黄都都预言出一些事时,他有些不解,就去问过师傅,师傅说,说不定黄都都前世是个江湖骗子,老天看他骗得认真,所以今世就让他有了预言的能力,当初孟栖以为师傅在糊弄他,因为是在太敷衍了。

  但却没想到是真的。

  那个络腮胡子,眼睛贼溜溜的,打着“江湖骗子”旗帜的道士,跟黄都都像了七八分。

  若是剪去络腮胡子。

  估计是有九分十分相似的。

  小七好奇走了上去,络腮胡子黄都都立马亮了眼睛:“哎哟这位小公子,您可是要算命?”

  “你真能算命?”小七问。

  络腮胡子拍拍胸脯,打包票:“那是,你去这京城问问,算命最准的非我老黄莫属!”

  小七掏出一文钱:“那你算算。”

  孟栖飘在空中,简直没眼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居然也能凑在一块,还挺认真的。

  那旗帜写着“江湖骗子”,难怪都没几个人上去照顾生意。

  一天才开这么一回张,络腮胡子乐坏了,那叫一个激动:“来来来,您坐下,我这就给您算算。您是今日第一个上门的,不收您钱,待会儿算完了,你要是觉得准,给我买两包子就行,我早饭还没吃呢。”

  小七扑哧笑了:“好。”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木木,犹豫了会儿,低声说:“不过,我不算我自己,我算别人。”

  络腮胡子愣了:“谁?”

  小七咬了咬牙,凑过去轻声说了一个人的名字,络腮胡子表情古怪,将小七上下打量。

  小七故作镇定:“你还算吗?”

  “算,怎么不算。”络腮胡子收回了视线,有些懒懒散散,随便扒拉了面前的一些算卦的东西,又撒了点水,假得不能再假了:“啊,算出来了,你要算的人是个大富大贵的人,命里犯小人,过了这一关就好了。”

  小七听得很认真,若有所思。

  木木实在看不过去了,她走过去拉了拉小七:“这人就是个骗子,你看他上面都写着呢!他说的话你别信,估计见谁都这么说!”

  络腮胡子笑嘻嘻:“嘿,姑娘,你还真是懂老夫呢。”

  木木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小七被拉走,还有些恍惚,但走之前还不忘给络腮胡子买了两个包子,给了一文钱。

  木木牙咬切齿:“你傻啊,两个包子三文钱,你再给他一文钱,就是四文钱了!”

  小七不好意思:“我觉得他说的挺准的。”

  木木:“……”

  两天后,赛马比赛小七还是跟着去了,十几个皇子坐在一起,聊天喝茶,一身戎装。

  小七看到了殿下。

  殿下身边坐着的是他的一个小妾,正娇滴滴地给殿下送水果,殿下笑着吃了进去。

  小七收回视线。

  邱渡抬头,便察觉了小七的视线,轻声说:“你不用学别人,要是无聊,可以四处走走。”

  这样的聚会的确无聊。

第五十八章

  小七自然是不习惯面对这么多皇子的, 尤其是他们的目光。

  自他跟了太子,这京城里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太子府邸有两人, 据说眉眼相似。

  谁都知道。

  太子喜欢这一款的。

  要不然, 那些权贵后期也不会送一些眉眼相似的男孩进来, 有的人还独出新意送的女孩。

  但据说,得宠的反而是这位看起来皮薄肉嫩的小少年。

  那从雨楼接回来的秦宪, 虽说也有几分姿色,但到底还是年纪大了, 今年已有二十。

  比太子还大了一岁。

  而且, 众人暗中悄悄打量这少年,发现这少年姿色不错,微微垂眸, 又长又翘的睫毛轻微颤抖, 那唇不点而朱,饱满而形状好看。

  若是再长个几年, 怕是这京城的第一美人都要被他摘了去。

  可惜了, 是个男儿身。

  刘页眼眸晦暗不明,他嘴里嚼着小妾递过来的葡萄,只觉得酸涩,眸中闪过一片冷光。

  小七坐立不安。

  便起身说要如厕。

  当然, 他这话自然不敢当着众皇子的面说, 怕打扰了他们的雅兴。小七是凑到太子耳边说的,声音很小,而邱渡也察觉到了他的胆怯,便嗯了声,让几个侍卫跟着他。

  小七摇头:“不用。”

  邱渡看了他一眼, 便挥挥手让几个侍卫不用跟着了:“你去吧。”

  小七心事重重,刚才在宴会上,殿下的眼神让他感到不安,自己似乎并没有做什么。

  转了一个弯。

  小七继续往前走。

  给他引路的丫鬟突然快步离开,小七愣了愣,下一秒,旁边的门忽然开了,他被用力拉进去!

  小七惊呼一声,嘴立马被捂住,他剧烈挣扎起来。

  “是本王。”黑暗中,有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

  小七身体僵住。

  房间里一片黑暗,格外安静,小七背抵着门,一动不敢动,嘴上的手慢慢挪开了。

  刘页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少年,少年的表情落入他眼里。

  他摸了摸少年被吓到的眼眸,那眼眸里有惊吓,还有害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避。

  刘页低下头:“你很怕本王?”

  小七疯狂摇头,结结巴巴:“殿,殿下,小七只是……吓了一跳,并没有害怕殿下!”

  刘页轻轻笑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下巴,少年皮肤光滑,比剥了壳的鸡蛋还鲜嫩,他的几个小妾,皮肤都没有这么有光泽,三弟真是有福了。

  小七强装镇定,那抚摸他下巴的手冰冷至极,如同毒蛇一般。

  “这些日子,本王很是惦念你,派了几个人打探你的消息。”刘页慢慢凑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年的脸上,声音很轻:“……三弟很喜欢你,你做得很好,本王很满意。”

  小七咬了咬唇,偏过头,躲避那灼热的呼吸:“殿下,这里人多眼杂,离开太久可能……”

  刘页笑了:“这么急着离开本王?”

  小七眼里惊慌不已,知道殿下是怀疑他有二心,连忙说:“小七是殿下的侍读,殿下教小七读书认字,小七感激不尽,怎么可能会离开殿下,小七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这是他第一次撒谎。

  连跟殿下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他心里在打鼓。

  不能让殿下发现他喜欢上了太子,要不然,殿下会派其他卧底过来,到时候,太子身边的危险就会越来越多,不如自己来当稳当。

  这才一个月,小七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叛变了。

  或许是太子殿下对他太好了。

  “忠心?”刘页挑了挑眉,他勾起了唇,亲了亲少年的脖颈,手指勾起少年的长发:“对本王的忠心,可不是说说而已,本王更相信实际的,小七,你不会让本王失望吧?”

  小七心脏跳的很快。

  对于殿下的亲吻,他不能反抗,只是暗中捏紧了拳头:“殿,殿下,可是要小七做什么?”

  刘页冲他耳朵吹气:“放心,只要小七对本王忠心耿耿,本王就如往日那样,教你读书认字。”

  “你不是最喜欢本王吗,本王都知道,只要你按照本王的指示去做,本王就答应你。”

  “允你跟了本王。”

  小七瞪大了眼睛,久久没回过神,殿下是在说什么,他说自己喜欢他?没有啊。

  除了仰慕。

  再无其他别的。

  小七虽然不懂人□□故,书也读得不多,但喜欢一个人还是知道的,他知道殿下误会了。

  可他不能解释。

  殿下可是大皇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个侍读,一个棋子,有什么资格否认。

  小七乖顺垂下了眸。

  “这一盘葡萄,你给三弟送去。”不知何时,刘页手中多了一盘葡萄,盘子里还有一根针:“三弟最喜欢吃葡萄,你每日用这银针扎一下葡萄,再洗洗,他看不出来的。”

  小七猛地抬头:“这,这是什么?”

  刘页漫不经心,摘了一颗葡萄,捏在手里把玩:“这银针,是本王费了好大的心思从西域人那里弄来的,小七,你知道怎么做,对吧?你放心,一时半刻死不了,最多一年,只要你日日给他送去,他吃下就行。”

  小七盯着那盘葡萄,犹犹豫豫迟迟没有接下。

  刘页面色逐渐冷凝,一把扣住小七的下巴:“怎么,你要反抗本王吗?”

  小七疼得直掉眼泪,刘页心里烦躁不已,用力甩开他,面色冷厉,狠狠踢向旁边凳子!

  那凳子立马四分五裂!

  小七肩膀抖了抖,最后还是接过了盘子:“殿下,小七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怕被查出来。”

  刘页面色好了些:“你放心,不会查出来的,就是宫中的御医,也没有那本事。”

  小七垂下了眸。

  他下巴处还有红印。

  他们不知道的,在房间的房梁上,有一道身影隐藏在里面,将他们的对话全数听进耳里。

  果不其然,过了一刻钟,小七端着葡萄上来了。

  盘子里的葡萄颗颗乌黑发亮,晶莹剔透。

  邱渡垂下了眸。

  小七摘了一颗,递到他的唇边,眼神无辜单纯,邱渡轻轻张开嘴,将那颗葡萄吃了进去。

  对面,大皇子刘页勾了勾唇,旁边的小妾又喂了水果给他,他笑着,一并吃了下去。

  没过一阵,就是皇子们赛马的时间,大家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精神面貌很好。

  只有太子面无表情。

  皇子们赛马,一群妻妾们便开始聊起天来,这次赛马比赛,不止有皇子们的妻妾来,也有权贵们的千金,更有有才华的风流才子们。

  这不,皇子们刚下去,就有几个千金凑到了小七身边。

  她们嘴上说着小七好福气,能得太子殿下的独宠,暗中呢,又在悄悄打探太子的喜好。

  小七始终心不在焉。

  那葡萄,他趁人不注意悄悄换了一串新鲜的。可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殿下既然计划了,那便是万无一失,铁定会派其他人来监督。

  忽然,他听到惊呼声。

  小七抬起头,就看到太子殿下从马上摔了下来,跑道上激起了一片黄土,众人惊呼起来!

  小七脸色一变。

  他想冲过去,却被马场周围的侍卫拦住了,说是马场危险,普通人不能随意进去。

  小七心急如焚。

  他望向马场,还好,太子殿下武功高强,就算摔倒了,也立马反应了过来,腾空而起!

  他重新骑上了马。

  旁边的女眷们嘀嘀咕咕:“我怎么感觉太子殿下今日似乎有些不高兴呢,莫不是遇到了烦心事?”

  “有这可能,我听说,皇上好像要给他赐一门婚事,是乔家的女儿。”有个贵妇磕着瓜子。

  “你这消息当真?”有人诧异。

  小七下意识看向那群妇人,那几个小妾见了他,立马闭了嘴。

  ——

  赐婚的消息是真的。

  不到一天,这件事便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皆知。

  邱渡等了两天,也没等来小七的询问,小七每天都会端来一盘葡萄,亲眼看着他吃完。

  邱渡心口绞痛。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对他那么好,那么喜欢他,他却是来陷害自己的。这几个兄弟中,属大皇子心机城府最深,可自己竟然一时不察,当初竟然没有查出小七是他侍读的身份!

  侍读啊,想必忠心耿耿。

  从五六岁,便被送去了大皇子府,吃的穿的,全是他那个哥哥交待。就连识字读书,也是大皇子教的,自己那日说要教他,他说不喜欢,邱渡心口绞痛,不能呼吸。

  这日,小七早早歇息。

  从赛马那天后,太子殿下就对他疏离了很多,晚上也不在他这儿留宿了,偶尔他听几个丫鬟八卦,说是太子殿下最近留宿秦宪那儿。

  小七心里苦涩不已,面上却平平淡淡,仿佛毫不在乎。

  孟栖飘来飘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叹了口气。若是他有实体,说不定他就把刘页掐死了!

  刘页这个混账玩意儿!

  这几日,孟栖是一直飘在邱渡的身后的,一直跟着他。没错,邱渡的确留宿在秦宪这儿了,不过,显然没有要碰秦宪的意思,期间,秦宪想下药,被邱渡发现,直接把人扇飞了房间,把人扇得一脸懵逼。

  “本王也是你敢觊觎的?”太子殿下居高临下,冷冷说。

  “六弟还真是个草包,送来的人也愚蠢至极。从今晚后,你就自己打地铺睡地上。”

  说完一盖被子睡了。

  秦宪捂着脸瞪着眼:“……”

  所以太子殿下来他这儿,就是为了睡觉的吗?单纯的睡觉?他默默抱了床棉絮铺在地上。

  躺在地上,秦宪睁着眼。

  他不明白,自己和小七同样是派来的卧底,太子殿下为什么只宠爱那个装天真的小白花。

第五十九章

  如此几日后, 邱渡不仅没等来小七的拈酸吃醋,反而自己心里憋着气,同时也失落。

  他从来没有怀疑小七, 可那日躲在槐树上的黑衣人, 手下人查出背后的身份, 跟大皇子有关。

  过了几日,更是查到了小七的身份是假的消息。

  那娘也是个假的。

  小七自始至终都在骗他。

  赛马那天, 小七一直有些不安,邱渡眼神沉了沉, 他一向知道小七藏不住事, 这么忐忑,怕是背后指示他的那人就在在座这些人里吧。

  小七说要去如厕,没过一会儿, 对面的大皇子也起身了。

  邱渡便跟了上去。

  他武功了得, 轻功更是上层,与手底下的暗卫不相上下, 刘页和小七自然察觉不了他。

  于是, 他就眼睁睁看着小七被别的男人摸脸亲脖子,暧昧不已,他听刘页说,等小七完成任务, 就如往常那样教他写字读书。

  邱渡眼眸发红。

  他看到小七接过了那盘葡萄。

  赐婚的事, 是父皇将他叫到书房,问他意下如何。

  邱渡这几日都住在秦宪的住处,整个府里的人都在聊这事,就连丫鬟,也对秦宪恭敬了不少, 以为这回攀上的主子有希望了。

  秦宪面色嘲讽。

  这半个月,太子殿下都没有在小七这里留宿。

  但每日早饭晚饭,太子殿下仍然和小七一起用食,虽也说话,却也少了许多。

  每餐后,都有葡萄。

  邱渡就这样看着小七端过来。

  他每次都沉默片刻,把这些葡萄吃了个干净,最后再看向少年,少年垂着眸不言。

  邱渡自嘲不已。

  就这么持续了一个月,太子殿下也清心寡欲了一个月,他不甘,他那哥哥有什么好,竟然值得小七这么做,难道自己比不过吗!

  邱渡的执念越来越深。

  这晚,他独自一人靠在凉亭喝酒,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一会儿痴笑,一会儿愤怒咂酒坛!

  子时,他已醉得走不动路,只能摇摇晃晃回了房间。

  可却不是他的房间。

  夜深人静,小七早早上了榻,他回想起这一个月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殿下派来那个监督他的人是谁,但可以肯定,这人肯定在府里,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不敢怠慢。

  小七忧愁地合上眼,此时,他盖着薄被,身上只着一件棉白衾衣,一头青丝也散落在榻。

  忽然门被重重地推开!

  小七刚睁开眼,眼眸慌乱,还没来得及起床,就被一道黑影重重压在床上,空气里混合着酒气,他纤细的手臂被举上头顶,被死死压制着,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吻落下。

  小七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挣扎了两下,便乖顺了,任由男人肆意妄为。他被亲得眼神迷离,水光潋滟,屋里漆黑一片,明月的清辉从窗外散落进来,照在少年圆润白皙的肩上,还有那如同玉瓷般的肌肤,是那样的蛊惑迷人。

  男人的唇终于离开他的。

  小七喘息着,呼吸着空气里的氧气,好半响才缓过来,他轻声说:“太子殿下……”

  身上的人顿住了。

  然而这停顿不过是几秒,男人更加粗鲁,小七被他弄得有点疼,忍不住哭出了声。

  邱渡捏住少年下巴,眼睛发红,一字一句问:“你说你不喜欢读书写字,此话当真吗?”

  小七满脸是泪。

  他呆呆傻傻望着男人。

  然而男人并不温柔,他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唇,低头亲了亲。

  “你喜欢他,那又如何,我不会放你走的。”

  他没了从前的温柔,动作粗鲁而霸道强势。

  想给这小家伙教训。

  然而……他越粗鲁,这个小家伙越加哭得哼哼唧唧,把邱渡的心都叫得乱了,他心底烦躁。

  他嫉妒,不甘。

  小七怎么会是别人的人,他一想到小七躺在那人身下,也像今日这样,哭得泪眼模糊,他就不是滋味,这个人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眼眸狠厉,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大哥,总有一天,自己会亲手杀了他,让他不得好死!

  小七已经晕过去了。

  ——

  次日,小七慢慢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男人的怀里,昨夜的荒唐和疯狂涌入他脑袋里。

  小七咬了咬牙。

  他的唇已经被咬破了,可见男人有多凶狠,往日,太子殿下都会很温柔,很忍耐,唯有这次,粗鲁霸道,似乎全身都卯足了劲儿。

  “还在回味昨晚?”低沉慵懒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小七吓了一个哆嗦。

  邱渡勾起唇:“本王跟你的大殿下相比,谁更让你食髓知味?”

  他捏着少年的下巴,逼着少年与他对视。

  小七怔愣住了。

  他脑袋里空白一片,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回过神,他脸色煞白,太子殿下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他是大殿下派过来的了。

  “我……”小七抿唇。

  “本王被骗得团团转,差点就要封你为太子妃了呢。”说到这里,邱渡颇有些咬牙切齿。

  小七脸色又白了几分。

  “本王问你呢。”邱渡仍旧捏着少年的下巴,且加重力道,小七被他捏得眼底泛出眼泪。

  邱渡轻问:“谁让你更舒服?”

  小七眼泪掉了下来,他挣扎着,但他的力气太小,怎么可能是这个长期练武男人的对手。

  他哽咽着说:“小七没有……没有跟大殿下做这种事。”

  “大殿下不喜欢男人。”

  小七好歹在刘页身边待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刘页的性取向呢。他娶的几个小妾,都是姑娘,别人送来男宠,他嫌弃不已。

  至于为什么赛马那天会亲自己的脖子,暧昧不已。

  估计大殿下误会了,误会自己一直喜欢他,所以才故意那么做的。

  邱渡愣了下,手上力道松了些,语气仍旧漫不经心:“那这么说,只有你在单恋他?”

  小七疯狂地摇头。

  “我对大殿下只有仰慕,大殿下教我读书识字,我感激不尽。可小七从来没有那种心思!”

  小七哭红的眼睛格外认真。

  邱渡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少年就像一直红眼睛的兔子。他心里无声哀叹了一声,看来自己真的栽了,哪怕这人利用他,对付他,他还是舍不得,还是想要保护他。

  “教你读书识字,你便感激不尽,那为何本王说要教你,你却说不喜欢。你是不喜欢写字,还是不喜欢教你读书识字的本王?”

  太子殿下斤斤计较。

  “喜欢的。”小七小声说。

  “喜欢什么?”邱渡挑眉,手不安分地伸进被子里。

  小七满脸通红:“喜欢太子殿下,也喜欢太子殿下教小七读书识字。”

  邱渡翻身把少年压在身下,他眼眸深邃,没有忍着。不一会儿,床榻下就落下几件单薄的衣裳,那床帷前后摇曳,吱嘎吱嘎,房间里夹杂着哭泣声,又好像不是哭泣声。

  总之暧昧不已。

  ——

  哪怕是谎言。

  邱渡也沉浸在美丽的谎言里。

  小七每日都会送葡萄过来,邱渡一一接过吃了,那夜的甜蜜,仿佛只是一个美梦。

  直到太子登基。

  即使小七这样对他,他也想让小七成为他的皇后。

  登基那天,孟栖看见紫禁殿上空龙凤翱翔,一龙一凤几乎将整片天空遮盖。邱渡牵着他的皇后走了出来,那龙便入了他的身体,消失不见,那凤进入了皇后的身体。

  这一幕,凡人是看不见的。

  按理说,一年了,可邱渡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他每日吃着小七送来的葡萄,那毒按理说已经发作了,可是没有,反而是小七时常生病。

  小七已经成了皇后。

  大殿下刘页已经被发配到边疆,废话,邱渡心里对这个哥哥可没什么好态度,一想到小七曾陪伴了大殿下十几年,他就嫉妒不已。

  宫里的御医来了一批又一批,终于诊断出皇后得了什么病。

  皇后中毒了,而且,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起码服用了一年,每天一点毒素,排不出去,一点点累积,于是,这时候身体垮了。

  邱渡这才想起,似乎每次自己吃葡萄时,小七也提着另一串在吃,他当时以为,那是迷惑自己的,让自己以为这葡萄很安全。

  邱渡不傻,他仔细一想,便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小七这个傻瓜,居然把有毒的自己吃了,给他吃的,都是安全的。他居然还怀疑小七!

  邱渡懊悔不已。

  小七脸色苍白,却笑了笑,一只手摸着邱渡的脸颊:“你别自责,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邱渡怎么能不自责呢。

  过去的一年,他每天都有机会去夺下那串毒葡萄,可是他没有,他以为自己手里的这串是毒葡萄,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想伤害小七。

  五六年后,皇后逝世,举国哀悼,皇上悲痛至极,大病一场。

  半年后,曾经的大殿下刘页成了卖国贼,勾结西域,叛变,引领十万精兵虐杀国兵!

  三千兵将一日之内便被杀光,成了刀下魂。

  其中,皇上曾是太子的时候,手下最得力最擅武的魏将军,也在此次突其不意的叛变中被敌军杀死,据说,被刺了二十几剑才咽了气,还有一口气死,杀死敌方两人!

  孟栖亲眼看到了。

  魏将军,正是他在现世中看到的鬼将军,那三千阴兵,也正是魏将军手底下的兵卒!

  皇上忧思成疾,在位七年,便传位给了长姐云乐长公主的儿子,此子能文能武,心肠极软,看不得人间疾苦,忧国忧民,在位期间,惩治恶霸,打击贪官,一切为民。

  可惜继位不久,便被叛变的大殿下刘页夺位。

  在位第三日,因不得朝廷命官的支持,再加上手下十万精兵全都是敌国借给他的人,十万精兵听从原主命令,占领了紫禁殿!

  黎都国,不复存在。

  历史上没有黎都国的记载,只因为后来被敌国占领,抹去了存在,几千年后,无人记得。

第六十章

  孟栖缓缓睁开眼睛, 周围是一片白色,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有人牵着他的手。

  他偏头, 看到了一个人。

  “老大!”黄都都笑嘻嘻的, 那语气别提多高兴了:“你醒了啊, 我让我妈给你煲了汤!”

  孟栖:“……”

  浪费表情,他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悄悄蹭了蹭。

  这个老骗子。

  “我睡了多久?”张开嘴,孟栖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黄都都忧心忡忡又十分大胆地摸了摸老大的额头:“一天了, 我没告诉叔叔阿姨。老大, 你是不知道,我看望了叔叔阿姨,问他们你来过没有, 阿姨说你走了, 我恰好走到楼梯口,看到你走进了电梯, 我怎么喊你, 你都不回我,我只能等下一趟,这不,刚上来, 就看见你晕倒了。”

  “老大你心脏不好啊?”

  孟栖揉了揉心口的位置, 是有点不舒服,他起身,打算从床上下来,却被黄都都阻止:“老大,你还不能下床, 身体还没好……”

  “别挡我的路。”孟栖推开他,面无表情地说。

  黄都都:“……”

  下了床,孟栖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什么,他顿了下,低头,打开了手掌。

  那颗木檀珠子静静躺在他手心。

  黄都都眼尖,也看见了:“老大,你晕倒的时候一直攥着这珠子,怎么掰都掰不开。”

  孟栖收起珠子:“你没事儿掰我手干什么。”

  黄都都瞪眼:“啊?”

  “不跟你计较。”孟栖随手把珠子放进病号服兜里。

  发现自己还穿着病号服,孟栖皱了皱眉:“我衣服呢?”

  黄都都连忙说:“送去洗了,老大,新衣服就在床柜边上。”

  “哦。”

  进换衣间时,孟栖头也没回,但还是说了个谢谢。

  黄都都傻笑地摸着脑袋。

  孟栖在走廊里再次遇见了鬼将军,他情绪有些复杂。他的灵魂飘到了那个朝代,见证了许多事,小七看到的,感受过的,都印刻在他的脑海里,就连这位鬼将军,他也有记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再次看见他。

  以这种身份。

  孟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在走廊晕倒,灵魂出窍的时候,鬼将军看到他手心里的珠子,露出复杂的眼神。那是因为,这颗珠子是曾经属于小七的。那时候,小七病重,邱渡吩咐魏将军去金钟寺求那些和尚,当时,金钟寺在整个黎都国有很高的威望,不仅皇族贵族,就连平民百姓也信仰着。

  几日后,魏将军带来了珠子。

  可以这么说,小七咽气的时候,手里躺着这颗珠子,因此鬼将军才会用那般眼神看着他。

  孟栖去了师傅的病房。

  师傅还是没有醒,孟栖待了会儿,就离开了医院。

  经历了梦一场的灵魂出窍,他还能不知道自己是凤命吗?孟栖不傻,可他不明白,为什么秦宪身上会有金光,会显示凤命命格的。

  不可能的。

  当年,邱渡登基,秦宪直接被送出了宫,被安排了一袋银子,从此便不知下落了。

  他怎么可能有凤命。

  孟栖坐上了车,闭着眼,慢慢将这前后的一切思绪理清。

  就如同堂翊的手指上最开始出现的那枚扳指,以及后来那扳指又出现在刘页的手上。

  只是虚相罢了。

  而秦宪身上的命格,也有可能是虚相而已,为了迷惑他。

  刚才上车时,孟栖下意识报出的地址是邱渡那儿,车行驶到一半,他才恍惚想起两人已经分手。

  孟栖开口:“师傅,掉一下头。”

  师傅应了一声,听后边的少年报出新的地址,开到前面掉头,反正车费是按行程算的,走得越长,费用越多,这位也不像缺钱的。

  黄都都诧异:“老大,怎么突然掉头了?”

  孟栖偏头看向窗外,声音懒懒散散的,漫不经心:“哦,突然想起,昨天还是前天,我跟邱渡分手了,现在去他那儿不合适。”

  黄都都瞪眼:“……”

  爱情来了就像龙卷风,说走就走,不带一丝挽留。

  ……好像哪里怪怪的。

  黄都都实在没想到,老大谈恋爱这么果断的吗,这恋情才维持多久啊,怎么就分手了呢!

  车里陷入了安静。

  孟栖的脑子很乱,前前世的一切和今世的一切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让他分不清哪里是梦,哪里又是现实,甚至还有些头重脚轻。

  想到自己前前世居然是吃毒葡萄死的,孟栖觉得好笑。

  他要是跟师傅说这些,师傅可能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比如,为什么他是凤命,却还是被借了命,这有可能是他前世吃了毒葡萄。

  他之所以成为凤命,是因为那个男人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向王座。

  “老大你脸怎么这么红!”黄都都时刻关心着老大,不经意一瞅,立马又大惊小怪起来。

  孟栖皱了皱眉。

  他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点发烧,嗓子也有点痛。

  “没事儿,家里有药。”

  “哦。”黄都都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玩手机。

  屏幕的亮光反射在他的脸上,不难看出,他在跟谁聊天,而且,敲打键盘的力度还挺大的,恨不得将整个屏幕都戳破。

  表情还有些狰狞。

  黄都都也加了邱渡的微信,本来因为他是老大的男人,他对男人的畏惧少了几分。

  可居然甩了他老大!

  老大可忍,他不可忍!

  【黄都都:我们老大生病了,你都不来看他吗!】

  【黄都都:昨天他晕倒了,还好被我看见,今天刚刚好一点,他又非要出院!】

  【黄都都:现在还发高烧呢!】

  【黄都都: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偏偏要出院!】

  黄都都又怂又蛮横,他不敢冲邱渡发脾气,也不敢质问他,但他可以帮老大卖惨啊!

  说实话,他不知道老大和他男人分手是谁提出来的。

  但他直觉是那个男人。

  废话,那个男人有那么大一个公司,都快三十岁了,而他老大过不久才二十岁,两人差了十岁,明显是那个男人老牛吃嫩草!

  老大肯定被他甩了!

  【黄都都:我说,你这人不行啊,睡了我们老大就想跑,我跟你说,我找人曝光你!】

  黄都都又开始戳屏幕。

  主要是他越想越气,最后发去的信息,终于有点点威胁的性质了,就得这样,让那男人有危机感,让他知道,咱也不是好惹的!

  车缓缓停下,孟栖清咳了一声,嗓子还是有点疼。

  黄都都回过神,连忙下车,扶着老大进别墅,生怕他再晕倒:“老大,你小心点。”

  孟栖没推开他。

  任由他把自己扶进去。

  因为他发现灵魂出窍的后劲儿有点猛,刚出院还不觉得,就坐了一趟车,他感觉口渴,又感觉头痛,哪哪儿都不舒服,哪哪儿都痛。

  黄都都手机振动了下。

  他刚刚按着老大的指示,跑到楼上把医疗箱拿下来,半路上,打开手机,瞥了眼信息。

  【邱渡:他在哪儿。】

  黄都都撇了撇嘴,把手机扔进兜里,不理他。

  分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老大会生病,这时候来关心,不显得假惺惺吗,就得让这家伙着急,他才知道老大的重要性!

  黄都都轻哼一声。

  孟栖测了温度,三十九度,这温度把黄都都吓了一跳,赶紧找退烧药,还好箱子里有。

  “老大,吃药吃药!”他端来了温水,把药放老大手心。

  孟栖有些困,他皱了皱眉,有些排斥吃药。意识到自己有些排斥吃药时,他怔愣了下。

  前前世,邱渡在知道小七生病的时候,每天都要端着药让他喝,后来,小七光是闻到药味,就开始呕吐,从心理上排斥跟药有关的。

  孟栖低着头看着那几颗药。

  “我不想吃。”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虚弱,有多委屈,还有一丝难过。

  “老大,你不能任性,你不吃的话,脑子是要被烧坏的。我可不想今晚做个梦,梦见你出现在精神病院,笑嘻嘻嘴角流口水……”黄都都跟个老妈子似的,简直苦口婆心。

  “闭嘴。”孟栖面无表情。

  他把那几颗药塞进嘴里,端起水喝了几口,喉咙咕噜咕噜,就吞了下去,也不是很难。

  黄都都夸奖:“乖孩子。”

  “再不闭嘴,小心我把你舌头给割了。”孟栖阴森森说。

  黄都都立马做了个将嘴巴缝上的动作,眨了眨眼。

  孟栖吃了药,有些泛困,便上楼睡了,黄都都没事儿,坐在客厅玩手机,依旧没回邱渡信息。

  直到别墅门铃响了。

  黄都都以为是叔叔阿姨,也没多想什么,就出去开门,然后……冷不丁遇见了邱渡!

  就在刚才,他还对人家爱搭不理,仗着人家看不见他。

  黄都都傻愣愣站在原地。

  邱渡问他:“他怎么样了?”

  黄都都这才回过神,悄咪咪回头看了眼别墅二楼,转过头,底气有点不足但还是镇定住了。

  “刚吃了药,在房间睡觉。”

  他刚说完这句,就见男人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进来了,而且目的非常明确地往客厅走。

  摆明了就是要上楼。

  黄都都不敢阻拦,不仅不阻拦,他心里还美滋滋的,老大这回得感激自己吧,这不,这个男人还挺关心老大的,听说老大生病,这才半个小时,就急匆匆赶到别墅了。

  邱渡走进别墅,也不是莽然闯进去的,孟栖爸妈住院,这件事他知道,而且,开门的既然是黄都都,客厅里又安静得过分,叔叔阿姨显然不在家里,他这才决定上楼的。

  推开房间门。

  邱渡看到的就是少年沉睡的面庞,嘴唇嫣红,但有些病态,有些焉,似乎不舒服,眉头紧皱。

  他心口抽痛了一下。

第六十一章

  邱渡放轻脚步, 走到床边,手指碰了碰少年的脸。

  少年闭着眼,睡梦中似乎很不舒服, 仍然皱着眉, 当脸颊感受到一片冰凉的触感, 他如同鱼得了水,靠了过去, 舒服蹭了蹭。

  邱渡身体顿了一下。

  他的掌心里,是少年的脸, 孟栖在睡梦中可比平日乖巧多了, 温顺得让人想欺负他。

  邱渡任由少年靠近。

  黄都都轻手轻脚上了楼,发现房间门掩着一条缝,他犹豫了下, 凑过去悄咪咪看了眼。

  !!!

  那个狗男人低着头在非礼他家老大, 卧槽!嘴对嘴!还啃脖子,这男人是吃了鹿肉吗!

  黄都都瞪大了眼睛。

  他屏住呼吸, 脸颊通红,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还是祖国的花朵,不能被他们带坏!

  黄都都火速下了楼。

  过了会儿, 男人下楼了, 黄都都悄咪咪打量男人,发现男人面无表情,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

  要不是刚才自己偷窥到那一幕,知道这个男人有多欲求不满,怕是就被这副模样欺骗了。

  黄都都心里直嘀咕。

  走到客厅, 邱渡脚步顿了顿,看向沙发上吃薯片的黄都都:“要是有什么情况,跟我打电话。”

  “啊?”黄都都下意识回。

  邱渡看着他:“你不是说,他已经吃药了吗,如果还没退烧,记得给我打电话。”

  黄都都诧异:“你,不住这?”

  邱渡垂下了眸子:“我不适合在这里,不太好。”

  黄都都眨了眨眼,瞬间明白了,这里是孟栖的家,他爸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遇见了不好,而且,这两人已经分手了。

  “哦。”黄都都说。

  邱渡离开了别墅,他是开车来的,于是直接开车离开。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邱家。他把堂翊锁在了邱家院子里的地下室里,这件事,他没瞒着邱家人,他爸,姐姐,姐夫都知道,邱冰眉哭哭啼啼求了邱渡很久,还是没能让弟弟心软,晕倒过一次。

  你要说邱家人识时事吧,他也的确挺识时事的。

  谁都不敢跟邱渡反着来,因为整个邱家的经济命脉,都掌控在他手里,包括几个亲戚,也从公司里吃了红,见着邱渡,那跟供祖宗没什么差别,就差亲自端洗脚水洗脚了。

  可邱家有时候也混账,比如上次找那卞道士,企图谋害邱渡,甚至想借孟栖的命。

  二十分钟后。

  邱渡开车进了邱宅。

  家里的佣人都不敢上前,怕极了这位小少爷。邱渡下车,第一个冲上来的是他姐邱冰眉。

  邱冰眉眼睛红肿,声音哽咽:“阿渡,算姐姐求你好吗,姐姐从来没求过你。你就放了小翊吧,他是无辜的,是我们害了他。”

  邱渡理了理西装,神色淡淡:“我也没对他做什么。”

  邱家老爷子邱连寅看了自己这个老来得来的小儿子,心里畏惧增加,他早就该知道,早就该听卞道士的话,这个儿子不能留。

  如今,他这个邱家老爷子,居然也要看儿子的脸色!

  邱连寅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他指着这个小儿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小翊是你外甥,你怎么这么残忍!”

  邱渡瞥了他一眼:“我说了,我只是想让他把命还回来,这个要求,应该不高吧。”

  堂邵东脸色铁青:“你这还叫要求不高?你明知道,小翊一旦……把命还了回去,他就会死,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就让自己外甥去死,他好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邱渡觉得这群人的逻辑非常可笑,怎么到头来,放狗的反而说被狗咬了。这可不可笑?

  他懒得在搭理他们。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这一家人,除他之外都三观都不正,是非不分,强词夺理。

  邱渡抬脚往地下室走去,那台阶上的绿油油苔藓,他也没找人清理。这群人当初在地下室做法时,不也没清理吗,可能是图这儿阴森的气息,正好,让他们儿子也感受下。

  铁门被缓缓推开,屋里木板上的堂翊瑟缩了下。

  邱冰眉是第一个冲进来,她抱着儿子一个劲儿地哭,心疼儿子,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堂翊对他妈的关心无动于衷,像个木头人一样。

  他眼神呆滞,身上的衣服这几天没有换了,最后目光落在他舅舅身上,看了许久。

  他沙哑问:“他还好吗?”

  邱渡看着堂翊的眼睛,发现他嘴唇干裂开了,流了些血。也是,这地下室的钥匙目前只有他才有了,邱家人想送水也没办法。

  邱冰眉自然也注意到了,哭得更厉害了,回头冲丈夫吼,让他快去拿水,送些吃的过来。

  堂翊仿佛没有感觉似的。

  邱渡自然知道堂翊问的是谁,他皱了皱眉,想起堂翊那天舔孟栖脚踝的一幕,眼眸暗沉。

  “我凭什么告诉你?”

  堂翊苦笑了一声,不说话了,任由他母亲在耳边巴拉巴拉,对周围的一切没了兴趣。

  邱冰眉心痛不已。

  邱渡在地下室没待多久,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看堂翊,等堂翊吃完东西,他妈送来棉被,甚至还让人把地下室打扫了一遍,这时候刷漆来不及了,于是贴了些干净的壁纸,换了吊灯,把祭祀用的供桌全撤了。

  地下室大变了模样。

  堂翊沉默着,除了一开始问了那么一句,后面一直没说话。

  邱渡也没说话,他清楚,这样关着堂翊不是办法。但是不关,谁知道堂翊会不会跑出去,跟那群人汇合,最后又来折腾孟栖。

  相机没了。

  孟栖的师傅也没醒。

  眼看最后一条线就在堂翊的身上,却有心无力。

  邱渡站了会儿,就要走了,邱家人也很识相,从地下室退出来,邱冰眉的哭声就没停过。

  邱渡无动于衷。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敲动了,是从里面敲打的,他脚步微顿。

  邱冰眉连忙喊:“小翊他有话要说,你就开一下门吧!”

  两秒钟后,堂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放我出来吧,我不跑,我答应把命还给孟栖。”

  邱渡转过身,隔着门:“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堂翊嘲讽的声音响起:“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这条烂命都不是自己的,我还能做什么妖。我知道你能找到办法,可能再过几天,我就会死,但我不想死在地下室里。”

  “你让我见孟栖最后一面。”

  空气里沉静了许久,最后,邱渡还是拿着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与堂翊苍白的脸对上。

  堂翊看着他:“我不会跑了。”

  邱渡淡漠说:“你可以跑,如果你不怕我报复这一大家子人的话,你可以随便跑。”

  堂翊握拳看着他。

  但最后,他拳头慢慢松开了,一脸灰败:“你让孟栖过来,我想认真给他道个歉。”

  “你知道这不可能。”邱渡说。

  堂翊哀求:“算我临终前最后一个愿望,可以吗?”

  毕竟还了命,他就会死,哪怕不死,他也没几年了。

  见邱渡一直没开口,堂翊眼睛慢慢灰暗了下去,他苦笑了一声,任由他爸妈扶着他进了宅里。

  洗澡,换衣,热食,他又坐在了温暖的客厅里。

  可一切都不一样了。

  ——

  邱渡既然放了堂翊出来,他自然是有把握的,第二天,他就去了金钟寺,把孟栖的情况说了,同时也说,孟栖是他们师弟的徒弟。

  而他们师弟在医院昏迷。

  金衣和尚们答应,过几天就下山,帮助孟栖夺命。

  这两天,邱渡一直没接到黄都都的电话,想必是孟栖已经好了。他想了想,还是开车去了孟栖的学校,毕竟孟栖还是个学生。

  他的车刚在校门口停下,就看到了孟栖从学校出来,邱渡取下安全带,正要下车——

  无意间瞥见,不远处一辆黑车比他速度更快,一个男人下车,笑容满面地走到孟栖面前。

  孟栖跟男人说了会话,就进了一家餐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两人聊天似乎很开心。

  邱渡动作顿了顿。

  他把推开的车门关上,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两人身上。

  男人是刘页,难怪这几天,刘页一下班就走得飞快,有几个同事还调侃他,说他跟女朋友约会,刘页笑着说,他忙着追人。

  这是邱渡无意间听见的。

  所以,所谓的追人,就是在追孟栖吗?他和孟栖在一起,刘页是知道的,这才分手几天,刘页就凑了上去,邱渡眯了眯眼。

  他眸底冰冷至极。

  他的目光,大部分停留在少年的身上,少年明媚阳光,跟刘页聊天的时候,还不忘喝了口奶茶。

  一点也不像失恋的样子。

  邱渡心底苦涩,原来,自己在他心里这么不重要吗,说分手就分手,释怀也这么容易。

  只有自己一人痴心吗?

  孟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有演戏的天份,他在刘页面前,笑得十分灿烂,仿佛开心得不得了。

  而心里面却在冷笑,他可不蠢,师傅给他珠子,让他看到前前世,看到了刘页的作孽多端,不就是在提醒他吗,而且,上一次刘页出现在虚弥山,本身就有些古怪,师傅为什么当时要去找刘页,为什么见了刘页,这么凑巧,就被带到了虚弥山。

  孟栖越想越觉得刘页可怕。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显示刘页有问题,说不定跟自己被借命有关。

  这时候刘页又来追他,孟栖干脆将计就计,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表现出热情,那太让人怀疑,于是,前几天他对刘页爱搭不理。

  这两天才慢慢好了起来。

  而今天对他笑靥如花,刘页显然很受宠若惊,问孟栖是不是有高兴事,孟栖点了点头。

  而且,孟栖还破格地说了学校宿舍里的趣事,说某某室友做了什么事,闹了个大笑话。

  说傻到没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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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二章

  孟栖无意间往窗外一瞥, 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记得邱渡开的车就是……

  “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刘页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

  他一举一动都十分绅士,眼眸带笑地看着孟栖。

  孟栖回神:“哦, 说到那个同学外号的事情, 大家都叫他狗屎。”

  刘页:“……”

  他低头看了眼咖啡。

  孟栖接下来就有些漫不经心, 喝了口奶茶,他低头看了眼手机, 随意往窗外看了眼。

  那辆车已经消失了。

  他盯着那地方看了会儿,收回了视线, 对刘页笑着说:“我同学说帮我带了晚饭, 我回去了啊。”

  刘页问:“这么快?”

  “没办法,得趁热吃。”孟栖起身,拉开了椅子, 耸了耸肩:“你下次来记得通知我, 要不然像这次,请我吃饭都没请成。”

  刘页笑:“行。”

  孟栖走到校门口, 那辆熟悉的保时捷早就消失了, 他掀起眼皮随意看了两眼,就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往学校走, 顺便给正在食堂的黄都都发短信, 让他给自己带一份,钱到时候给。

  黄都都回复:好的老大!

  回到寝室,孟栖没急着爬上床,他把自己行李箱拖了出来,翻箱倒柜找着什么。

  但是没找到。

  他记得师傅给了他一本书, 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符,这时候师傅不在,他这个半吊子徒弟就该自力更生了,总不能总是依靠别人。

  许政坐在书桌前看书,听见这么大的动静,回头看了眼,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眶。

  “你在找什么?”

  孟栖忽然想起,他们寝室就许政最爱看书,随便拿了本书就看,连吃饭都能忘。

  于是连忙问:“你见过一本画满了符的书吗?”

  许政将孟栖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说了一句:“你的?”

  孟栖嗯了一声。

  “你见过那本书吗?我之前好像随手放床上了,这么久没来宿舍,突然就找不到了。”

  他也觉得纳闷。

  然后,就在他整理书桌,看有没有那本书时,就看见陆政慢吞吞枕头下拖出了那本书。

  孟栖瞪大眼睛:“……”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这,不是,怎么在你那儿?”

  许政摸摸鼻子:“前两天做噩梦,被鬼压床了,我拿来镇镇。”

  孟栖:“……”

  他觉得好笑,接过这本符书:“鬼压床啊,你跟我说啊,我给你画两张符,保证你一觉睡到天亮,你要驱邪的符我也有。”

  “你还会画这个?”许政诧异。

  “当然。”孟栖提着书放在桌上,把自己准备好的那些工具拿了出来,许政瞪圆了眼睛。

  “这是朱砂?”许政连书都不看了,好奇地盯着看。

  “嗯。”

  孟栖翻了翻符书,就开始画起来,许政生怕打扰了他,在旁边也不吭声,直到黄都都来敲门,给孟栖带来了一份麻辣烫。

  孟栖本来想随便吃点什么的,奈何黄都都给他带的是麻辣烫,于是嘴都快辣成香肠了。

  他摸了摸胃,怀疑黄都都是敌方派来的卧底:“以前你都带黄焖鸡,今天怎么带麻辣烫?”

  黄都都嘿嘿笑:“今天麻辣烫做活动,第二份半价。”

  “你缺钱?”

  “不缺,我就爱占便宜。”

  孟栖翻了个白眼,抽出纸巾,把嘴擦了擦,让把空调开低几度,又回到了桌前。

  黄都都凑过来:“老大,你在画什么啊?”

  孟栖:“符。”

  “我知道啊,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画这么多符?难道最近周围不太'平,有什么东西作怪?”黄都都眼睛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你盼着呢?”孟栖眼尾一斜。

  黄都都立马闭上了嘴,蹲在旁边认认真真看老大画符。许政原本从来没接触过这个,但见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样子挺好玩的,他也凑了上来,发现孟栖画得有模有样的。

  “于英俊去哪儿了?”孟栖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室友,随口问。

  许政说:“不知道,反正请了几天假,好像家里有人出事了。”

  孟栖也没在意,他画了几个小时,腰有点酸,就起来活动活动,此时,他的床上以及于英俊的床上都铺满了符,连许政的床都没幸免。

  黄都都本来是等符纸干了之后,帮老大收拾的,结果收拾收拾着,就倒在床上睡了。

  孟栖这才发现天黑了。

  他抬眼看了眼曹金闻的床,之前他问过许政,许政说,曹金闻已经半个月没回来了。

  孟栖把画好的符纸收了起来。

  他画这么多符,自然不是画着玩儿或者练手,而是一种直觉。

  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孟栖漱口的时候,他手机响了,于是从裤兜里掏出来,瞥了眼,差点呛着……

  是邱渡。

  孟栖迅速喝了口水,将嘴里的泡沫都吐了干净,他接通电话,对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喂?”他疑惑。

  “您好,这里有位先生在我们酒吧喝醉了,请问你是他朋友吗?”对面传来服务员礼貌的声音。

  这个服务员也觉得惊诧,他看这位先生长得英俊帅气,没想到手机联系人里面居然只有一个。

  这怕是新换的手机吧?

  孟栖把手机夹在耳朵与肩之间,迅速问:“你们那是哪儿?”

  他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T恤套上,听到服务员报出地址,于是挂了电话,拿了钱包往外走。

  黄都都正好醒了,他迷迷糊糊地问:“老大你去哪儿?”

  “睡你的。”孟栖留下一句。

  孟栖出了学校,用手机约车,没一会儿车就到了,他报出酒吧的地址,司机师傅多看了他两眼。

  孟栖并不在意。

  他现在比较担心邱渡,莫名其妙的,突然跑到酒吧喝酒干什么。他还记得上上次邱渡喝酒,醉酒后抱住他不放,说他勾搭小白脸什么的,关键是邱渡还不记得这些。

  这次可别闹了笑话。

  这一路上,孟栖胡思乱想着,同时也有些担心,邱渡在酒吧,不会醉酒得特别厉害吧,也不知道他醉酒后打不打人,万一打人了,他去了,邱渡能认出来吗,万一也给他打一顿,保安拉都来不及拉怎么办。

  愁,真的太愁了。

  平时那么理智的一个人,怎么就跑到酒吧喝酒了?

  孟栖叹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酒吧,进去的时候,人家怕他是未成年,还让他出示一下身份证。

  幸好孟栖带了的。

  酒吧里还挺安静的,男男女女喝着酒说着笑,眼神时不时往一个方向瞥去,神色暧昧。

  孟栖朝那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身材火爆的性感美女端着一杯鸡尾酒走向吧台,慢慢坐到男人身边,笑得很是妩媚:“帅哥,喝这么多酒,心情不好啊?”

  男人英俊非凡,肩膀宽阔,趴在吧台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对于美女的挑逗,没一点反应。

  “不说话呀。”美女上下打量着醉酒得男人,心里一喜,没想到这么优质的男人居然落在自己手里了,而且,看这身高定,男人的身份不简单,要是睡到了,那也不会。

  她伸出手,正打算碰男人轮廓深邃的脸颊,忽然手腕被扣住,她愣了下,下意识侧头。

  孟栖冷冷看她:“你敢碰试试。”

  他心里有气,邱渡怎么搞的,明知道他自己是个香饽饽,还跑来酒吧喝酒,不就等着这些美女帅哥上钩吗,真是气死他了!

  要是他没来,邱渡岂不是被这个女人带走了,开房什么的,两人直接就滚床单了!

  孟栖越想越气。

  他走上前,用力拍打男人脸:“醒醒,你出息了。”

  旁边的女人自讨没趣,起身离开了,只是中途还时不时回头看两眼,眼里满是可惜。

  孟栖回头瞪她一眼。

  邱渡打了个酒嗝,平日里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模样早就没了,趴在桌上,狼狈又颓废。

  他睁开眼,眼前模糊。

  孟栖皱起了眉头,又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醒了没有?”

  “唔。”邱渡神智迷糊。

  孟栖叹了口气,也不想跟这个醉鬼说话,他提起男人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打算把他扶出去,男人一开始挺配合的,跟着他走了两步,到后面突然就不走了。

  酒吧里没多少人,又挺安静的,大家都似笑非笑看着这个方向。

  孟栖生气:“听话点!”

  谁知,下一秒,男人突然就把他推到吧台上,啃他的脖子,酒吧里的人起哄声响起来!

  孟栖想推开,奈何男人力气挺大,还知道把他手控制住,孟栖脖子被他咬了一下,有点疼,他抬脚踢了男人一下,骂他:“你属狗吗!”

  男人没有善罢甘休,他先是咬孟栖的脖子,然后慢慢蔓延,吻住了孟栖的唇,霸道又恶劣。

  “唔……嗯……”孟栖羞红了脸,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酒吧起哄声更激烈了。

  “敢背着我找野男人。”邱渡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他眼睛发红:“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在这里干了你,让你身败名裂!”

  孟栖懵住了,同时也有些羞愤,邱渡左一个老子,右一个老子,还说什么干,跟往日那模样完全不一样,这是魔怔了吗!

  “你放开我!”

  “不放!”邱渡冷笑,甚至开始解起了皮带:“你不是要人伺候你吗,行,老子今天伺候你,把你伺候舒服了,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你就没力气再找那个小白脸了!”

  孟栖再度确定,这家伙醉酒了,跟上次一样,左一个小白脸,右一个野男人,病得不轻。

  “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孟栖咬牙切齿。

  他连忙抓住邱渡的手,要是再不阻止,邱渡就把皮带解开了,没看见还有人在拍吗!

  你他妈也不怕吓着鸟!

第六十三章

  酒吧这么多人看着, 这家伙还要解皮带,孟栖光是想想就尴尬。

  所幸的是,邱渡后来没怎么折腾, 任由他扶着出了酒吧, 孟栖好不容易把他塞进车里。

  他把人送回别墅。

  到别墅时, 邱渡处于昏睡状态,孟栖把人搬进去, 费了好大的力气,胳膊都酸了!

  进了客厅, 他停住脚步。

  孟栖看着客厅中央的秦宪, 不知为何,有点刺眼。

  秦宪也看到了孟栖,同时也看到了烂醉如泥的邱渡, 他连忙解释:“我是来工作的。”

  他关了电脑:“我马上走。”

  孟栖面无表情把邱渡扔在了沙发上, 回头看了眼,正走到门口的秦宪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我们谈谈。”孟栖说。

  秦宪眼眸闪烁了一下, 点了点头, 他转身正要回来坐下,谁知道孟栖往门口走来:“出去谈吧,我们俩谈话,没必要让谁听着。”

  秦宪听懂了他的意思。

  一分钟后, 两人出现在别墅前院弯弯曲曲的小径上, 院子里种了些花草,平日里都请了园丁在打理,地面的小径铺的是鹅卵石,晶莹剔透,挺好看的, 就是不太好走。

  小径的两旁,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夜灯,就在脚边。

  因此夜间走路也不怕摔。

  “你这些天一直在这里?”孟栖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开门见山。

  秦宪心里是得意的,因为据他所知,邱渡的别墅连公司的秘书都没有进来的权限。

  但他面上还是要装的。

  于是,他温和地说:“是的,这些天我都在这里,邱总说了,他这一个月都会在家里工作,上面安排我过来,也是为了更好的……”

  “我懒得听这些。”孟栖勾了勾唇,一步步走近这个虚伪的男人,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这里想干什么吗?你背后的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你以为我傻?”

  秦宪嘴唇动了动,不说话了。

  孟栖眼眸极冷,警告他:“我劝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秦宪抬眼,正要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他愣了下,然后立马咬着唇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让你误会,都是我不好……”

  “啊!”他吃痛叫了声。孟栖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秦宪突然一拉,他踉跄了一下,就看到秦宪摔倒在地,而自己因为力的作用也要摔上去……

  孟栖闷哼了一声。

  他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他不能伤害别人,因此,在摔倒的瞬间,他下意识用手肘去撑地,其中一只膝盖也跪在地上,疼得他生理性直冒眼泪,一低头,就看到了秦宪得意的表情。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男人震怒的声音。

  孟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邱渡,看来是躺在沙发上忽然醒了。

  秦宪眼泪跟那水龙头似的,说来就来,一点过渡都没有,孟栖看得简直叹为观止。

  秦宪咬唇:“你不要怪孟栖,孟栖也是因为误会我跟你……”

  “你居然背着我,跟小情人在院子里幽会,你好大的胆子!”邱渡非常愤怒,他冲过来一把把孟栖抗在肩膀上,大步往客厅走:“……是不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你才一次又一次背叛我,真当我是吃素的吗!”

  他一巴掌,顺手拍打了少年一下,虽然很轻,但火辣辣的疼还是让孟栖完全懵住了。

  孟栖羞愤不已,挣扎起来:“你他妈神经病是不是?!赶紧放我下来,我要回家!”

  邱渡冷笑:“回家?这里就是你的家。说吧,你跟哪个野男人还有家?老子把你们家拆了!”

  孟栖捂住脸:“王八蛋!”

  而倒在地上的秦宪,呆愣愣地望着这一幕,感觉事情哪里不对劲。照电视上演,邱总不应该质问孟栖,为什么推自己吗,然后自己强颜欢笑,说都是误会,没关系的。

  怎么突然变这样了。

  坐了一会儿,秦宪感觉屁股底下的鹅卵石有点硌,而且有点冰凉,于是爬了起来。

  他灰溜溜出了别墅。

  另一边,孟栖被邱渡扔进了浴缸里,虽然说是被扔,但男人放下来的动作很轻。

  孟栖一落地就想跑。

  但是很悲哀,还没跑一步就被抓住了,邱渡冷冷笑着,一边扯领带一边解扣子。

  孟栖手腕被领带捆住。

  他红着脸,忍不住骂:“你还要不要脸了?!洗澡就洗澡,捆我干什么?难道你他妈还有洗澡被人欣赏的爱好?我雇人欣赏行不行?你赶紧松开我,要不然我报警!”

  “报警?”邱渡慢条斯理取下花洒,他窄腰宽肩,线条流畅:“你怕是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进了门儿的,我有生理需求,你有义务满足我。当然,我满足你也可以。”

  “放屁!”

  紧接着,温热的水扑面而来,孟栖下意识偏过头,但那水并没有喷洒在他的身上。

  而是喷洒在他身侧墙壁上。

  他闭着眼,听到金属坠地的声音,像是西装裤掉在地上。

  邱渡漫不经心。

  “睁开眼,看着我。”下巴被男人捏住,有点疼。

  孟栖睁开了眼睛,男人就站在他面前,弯着腰,那深邃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进他心里。

  孟栖象征意义挣扎了下。

  虽然之前有跟邱渡亲亲抱抱,也接吻过很多次,但从来没这么近面对面,这让他不知所措。

  “看个几把看!”孟栖脱口而出。然后他愣了一下,发现自己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劲。

  男人低低笑了。

  夜晚很长,窗外的枝叶哗啦哗啦被微风吹拂着,室内却很潮热,仿佛逼着人出一把汗。

  ——

  第二天,邱渡头痛欲裂,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呆愣了一顺,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昨晚的梦,实在太清晰了,里面还有孟栖。

  他舔了舔唇,口干舌燥。

  早上正常的生理反应,让他不得不下床,他刚动了动,发现胳膊有点沉,于是转过头。

  梦里那骂骂咧咧又羞愤的少年正躺在他的身边,睡得很香。

  邱渡心脏猛地跳动了下,他视线一点点下移,看到了少年脖子上、锁骨上以及掩在被子里更深处的草莓,他心脏跳得更快了。

  难道昨晚不是梦?

  梦里那热血沸腾以及彼此心灵交融的感觉,都是真的。

  但很显然,他刚才下意识胳膊抽动的那一下,让少年似乎也有逐渐醒来的征兆,睫毛颤了颤。

  孟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一下,发现全身酸痛不已,而面前是一个英俊的帅脸,男人眼眸深邃看着他。

  孟栖一惊:“!!!”

  昨晚那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切涌入他的脑海里,孟栖懵了下,慢慢低下头掀开了被子。

  他被邱渡睡了。

  而且,这家伙是霸王硬上弓……其实也不是,因为后面,其实他也,唔,有被舒服到。

  顶多就是酒后乱性。

  他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某不可描述的痛楚让孟栖脸色白了几分,连被子都忘了拉。

  他呲牙咧嘴扶着腰。

  这腰已经不是他的腰了,两侧的掐痕还没消褪,足够说明昨晚的状况是有多激烈了。

  孟栖:“……”

  他盯着邱渡:“你看我干嘛?”

  要尴尬大家一起尴尬,凭什么你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搞的像是老子非礼你一样!

  孟栖暗戳戳想。

  他记得,邱渡上次似乎不记得醉酒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次说不定也不记得。

  不过,就算不记得,早晨醒来,同睡一张床,而且地板上全是卫生纸,自己身上吻痕斑驳……

  这种情形,傻子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抱歉,我以为在做梦。”邱渡说。

  孟栖眨了眨眼睛:“……你记得昨晚发生的事?”

  邱渡视线落在少年胸前,眼眸加深,声音哑了些:“嗯,所有细节都记得。”

  孟栖:“……”

  他脸颊一下子爆红。

  昨晚到后面,他仗着邱渡不记得醉酒时发生的事,有点放纵自己。结果邱渡说他全部都记得,而且,还着重强调了“细节”两个字!

  孟栖红着脸移开视线。

  “你昨晚挺热情的。”邱渡看着少年绯红的耳根。

  孟栖:“……”

  孟栖心里有一丝郁闷,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明明罪魁祸首是这个男人才对,凭什么他尴尬,于是,孟栖用嘲讽的语气开口。

  “也不知道是谁,跟个狼狗似的,看见人就扑,甩都甩不掉,仗着力气大就为所欲为!”

  这一招叫先发制人。

  孟栖说着说着,想起在别墅里遇见的秦宪,更是冷笑:“金屋藏娇也就罢了,还跟前男友上床,邱哥,你让我十分意外呢。”

  邱渡同样也想到了昨晚喝酒的原因,他垂下眸:“……你不也跟别的男人说说笑笑吗,之前交往的时候,你一直不让我碰,是因为想留给命定对象吧?你找到了是吧,那个人是刘页,所以你跟他走那么近。”

  孟栖:“???”

  “我知道,就算我是帝王命格,依旧配不上你。”邱渡苦笑着,垂着头,浑身充满厌世的气息。

  孟栖:“???”

  “对不起,昨晚占有了你。”

  孟栖忍无可忍,他觉得这个男人可能在故意卖可怜,痛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自己反而要安慰他,而且,他居然还真有点心疼了!

  “你给我闭嘴。”孟栖咬牙切齿。

  “秦宪应该是凤命吧,要不然你那天也不会那么大反应,所以我把他接到别墅了。”

  “如你所愿。”

  邱渡自嘲地说。

  孟栖:“……”

  他顾不上腰酸背痛,直接反扑了过去,一口咬在男人肩膀上:“放他娘的狗屁!谁说他是凤命了?!明明老子才跟你天生一对!”

  他声音极其愤怒。

  邱渡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送上门的人儿,他怎么可能会推开。

第六十四章

  邱渡眼眸含笑, 虚环着少年的腰,顺势往后一躺。

  孟栖咬完后还不解气:“什么叫他是凤命,你就留他, 你原先不是不在乎这些的吗!”

  “再说了, 他又不是。”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金气, 用来迷惑我。但我敢肯定,他才不是你命定对象!”

  “而且, 就算他是,难道你就要遵循天命跟他在一起吗?你又不喜欢他, 他对你也居心叵测, 你们在一起,怎么可能走得下去!”

  邱渡笑得意味深长:“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孟栖被噎了一下,他避开男人的视线, 心里嘀咕。

  每次醉酒, 不亲别人,不抱别人, 唯独只亲近自己。

  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 却还认得他,还吃闷醋,孟栖又不是没眼睛,他自己看得出来。

  不用看他也知道。

  他能感觉到的, 就像邱渡也能感受到他的感情一样。

  邱渡轻叹一口气, 凑上去咬少年的下巴,不轻不重,一点点蔓延,吻上了少年的唇。

  他说:“我都知道的。”

  “我本来留他,就是想搞清楚他为什么想冒充你。”邱渡亲了下孟栖的额头, 摸摸他。

  孟栖诧异:“你知道我是凤命?”

  刚刚,邱渡说到了“冒充”这两个字,说明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凤命,而秦宪是假的。

  可他怎么会知道。

  邱渡笑着说:“你忘了,上次你来公司休息室的时候,我给你拍了张照片,用你的相机。”

  孟栖隐隐约约想了起来:“就是你说里面有只鸡的那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忍不住撇了撇嘴,他还记仇呢,当时邱渡说他的相是只鸡!

  邱渡揉了揉他的毛发:“是我说错了,那不是鸡。”

  孟栖反应了过来。

  “是凤凰。”他脱口而出。

  邱渡认真点头。

  少年一直沉默不说话,邱渡怎么摸他吻他都没有反应,他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太妙。

  孟栖阴森森看着他:“所以,你之前一直在捉弄我?”

  邱渡:“……”

  他不自在咳嗽了声。

  孟栖牙齿磨得一会儿,忍不住抄起枕头,砸了过去,却不小心闪到了自己的腰。

  他扶着腰嗷嗷叫了起来。

  邱渡连忙把人抱住,按在床上,盖好被子,放轻声音:“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做早餐。”

  “我不想吃早餐!”孟栖瞪他。

  “那你想吃什么?”邱渡颇为无奈,但只能哄着宠着。

  孟栖冷笑:“吃你。说吧,是蘸着吃还是炒着吃?”

  邱渡眨眼:“真要吃我?”

  他下了床,慢悠悠套上了一件休闲运动裤,抬起眸子:“我知道我很好吃,但你不要心急,你看,就是因为你昨晚太心急,吃得太多,今天才起不来,腰那么酸的。”

  孟栖:“……”

  他忍了又忍:“你的脸呢?”

  “被你吃了啊。”邱渡一边穿衬衣一边闷着笑,看得出心情很好。

  “好了,不逗你了。”邱渡扣好最后一颗扣子,他往门外走去:“不早了,你肚子还饿着,我去做点吃的,你躺着睡会儿。”

  “做好我来叫你。”

  孟栖藏进被子里,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他后知后觉,算是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了。

  他躲进被子里郁闷。

  同时,心里也有一丝微妙,虽然嘴里不饶人,但得知邱渡并不喜欢秦宪,心里只有自己时,他松了口气,好似心口石头落了下来。

  邱渡之所以喝酒,很有可能是因为昨天看见了他和刘页吃饭。

  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那辆黑色保时捷,应该就是邱渡的,他特意开车来学校看自己。

  就连刚才,邱哥也一笔带过,用玩笑的形式揭了过去。

  并没有问他和刘页发生了什么。

  可要是真的不在乎,昨天也不会跑到酒吧喝酒,还喝得烂醉,明显吃了很大的醋。

  孟栖叹了口气。

  他掀开被子,走下床,进了浴室,取下花洒的时候顿了顿,视线环视了一圈浴室内……

  脑海里又浮现令人脸红的场面。

  孟栖甩了甩脑袋,红着脸,逼迫自己不要去想,淡定洗起澡来。十几分钟后,他出了浴室。

  他从衣橱里随意拿了件衬衫。

  这里是邱渡的房间,衬衫自然也是邱渡的,睡都睡了,更亲密的事都做了,穿彼此的衣服也没什么,孟栖心里安慰自己。

  孟栖低头看了眼。

  他的腿又长又直,而且,比大多数男人少了腿毛,更可恶的是,上面居然也有暧昧痕迹。

  孟栖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又敷衍从衣橱里找出一条大裤衩,黑色的。

  男人的裤衩偏大,四四方方宽宽松松的,适合跑步的时候穿,孟栖穿上,刚好盖住一半大腿。

  他松了口气。

  这才打开门下楼。

  别墅里很安静,孟栖下楼,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动静,他慢吞吞走过去,停在门口。

  男人背影高大,宽肩窄腰,穿着简单的浅蓝衬衫,或许因为天生是衣架子的料,光是看着背影,就让人很心动,那双长劲有力的腿,也被包裹在修身得体的西装裤里。

  孟栖默默打量着男人。

  而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无意间回头看了眼,看到少年,愣了下,随后忍不住笑出声。

  他上下打量:“怎么这么穿?”

  孟栖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衬衫以及裤衩,并不觉得有什么,他面无表情看向男人。

  “你爱穿什么穿什么。”邱渡忍俊不禁转过头去。

  孟栖抬起下巴,一副居高临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做什么吃的,要这么久,我都快饿死了。”

  邱渡说:“面条。”

  孟栖瞥了眼,砧板上有切好的西红柿,男人手里拿着面条,等着水开,另一手拿着筷子。

  “连蛋都没有。”他小声嘀咕。

  然而邱渡耳朵灵着呢,他侧过头,笑着眨眨眼:“怎么没有,我特意给你煎了两个蛋。”

  他补充:“我一个也没有。”

  孟栖嘴角抽了抽:“你为什么一个蛋都没有?”

  说完这句,他感觉哪里怪怪的,看向男人,果然看到男人似笑非笑促狭的表情。

  孟栖:“……”

  你他妈别吃蛋了!

  邱渡也不逗他了,怕人生气炸毛,到时候哄都哄不好。于是他把另一边用盘子装好的盖着的煎蛋揭开,示意少年看:“你看,我没骗你,我真的给你煎了两个蛋。”

  孟栖这才泄了气。

  刚才意识到被捉弄时,他差点就扑过去揍死这不要脸的男人了,还好男人及时解释。

  孟栖撇了撇嘴。

  他语气轻飘飘的,漫不经心:“干嘛给我两个蛋,你一个没有,家里只有两个吗?”

  邱渡摇头:“你得补补。”

  下一秒,孟栖脱口而出:“该补的不是你吗?”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孟栖面无表情靠在门框上,异常沉默,邱渡似笑非笑回头看他。

  “我身体好,不用补。”他说。

  孟栖依旧没说话,他没有灵魂地瞥了男人一眼,淡淡的。于是邱渡克制了下自己上扬的嘴角。

  厨房里只有番茄鸡蛋面的香气,虽然都没说话,倒也不至于尴尬,邱渡忙着捞面,孟栖瞅着那面,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摸了摸肚子。

  他突然出声:“我跟刘页见面,是因为师傅给了我线索,刘页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孟栖想了想,又说:“你别误会。”

  邱渡已经做好了两碗面,他用筷子夹了两个鸡蛋,都放进其中一个碗里,再把碗放进托盘里。

  他笑着问:“你在跟我解释?”

  孟栖嘴硬得很:“不是,我就是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耽搁了我们的合作。”

  邱渡挑眉:“合作?”

  “你不是坦白了你让秦宪住进来的原因吗,等价交换,我也告诉你我靠近刘页的原因。”孟栖故作镇定,再说了,他也没说错。

  邱渡让秦宪住进来,是想搞清楚秦宪为什么会有“凤命”,以及背后那个人是谁。而自己接近刘页,理由跟这差不多,一样的。

  “合作”这两个字,可不是邱渡想要的,他淡淡垂下眸:“我不喜欢合作这种关系,毕竟我们昨晚刚睡过,你得为你的行为负责。”

  孟栖:“???”

  邱渡慢慢将托盘端到了餐桌上,拉开了椅子,回头看向少年。孟栖只有默默走过来坐下,还没等他坐热,男人就捏住了他下巴,他被迫抬头,与男人眼眸里深不可测的东西迎面对上,不知为何,他腿有点软。

  一个吻落了下来。

  孟栖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又亲了上来,把他亲得脑子都迷糊了。

  “我可不是任由人白睡白吃的。”邱渡的指腹从少年唇上轻轻擦拭而过,随意又散漫:“……要么跟我复合,要么就别吃这碗面。”

  孟栖:“……”

  用面威胁人,你好厉害哦。

  孟栖舔了舔唇,其实两人都已经坦白了,也没有了误会,之前分手两人都不是真心的。

  复合是必然的。

  而且,刚才自己只是嘴硬,昨晚两人那么亲密,身心契合,干嘛要彼此为难自己呢。

  于是,孟栖默默拿起筷子,慢吞吞吃起了面。

  邱渡笑了。

  他们的复合,算是地底下的复合,明面上还保持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假面,做给别人看的。

  这天晚上,孟栖偷偷跑到别墅来,一进门就被男人抱住,压在门板上,不把人亲够不放手。

  察觉男人手不老实,孟栖一边喘着气一边问:“秦宪这边,你查到什么有用的了吗?”

  邱渡低头认真啃着,声音含糊,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他背后有一个人,一直没露面。”

  孟栖问:“是刘页吗?”

  邱渡摇了摇头:“除了刘页,还有一个人。”

  孟栖整个人都挂在男人身上,他若有所思:“刘页那边,我也发现他经常开车到郊外去,应该是去见人,你说那人是不是……”

  “嘶……你属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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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一进门就啃, 这就算了,他现在在讲正经事,结果这家伙就跟狗似的, 一张牙咬下去。

  照这样下去。

  他以后没一块好肉!

  孟栖推他, 却推不动, 反而被男人抱着倒在了床单上。

  正进行如火如荼时,房间门忽然被敲了一下, 两人都停住了,门外传来秦宪疑惑的声音:“邱总, 你在里面吗, 我听到有动静。”

  孟栖:“……”

  他也是服了这个秦宪,既然你能听到动静,自然也明白这声音代表着什么。正常人不应该避嫌吗, 你倒好, 你还来敲门提醒。

  “别理他。”邱渡再次吻他。

  孟栖也知道,自己是偷偷来的, 估计秦宪不知道是他。

  毕竟自己和邱哥商量好, 暂时不要把和好的消息透露出去,迷惑敌人,方便事情的进展。

  秦宪也是敌方那边的。

  但他还是心生不满,埋在男人的脖子里, 小声抱怨:“……你什么时候把他赶出去, 我看他就烦。”

  邱渡摸摸他脸:“很快了。”

  门外,秦宪站了一会儿,眼眸里全是嘲讽,也不过如此。他还以为邱总有多坚贞呢,没想到分手后没多久, 就把一些小骚货带到别墅来了,这不,里面估计已经干柴烈火了。

  他也没再敲门,转身下楼。

  院子里乌漆麻黑的,秦宪四处看了看,确定没其他人,这才拿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

  楼上,邱渡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个笔记本,他面无表情,看着视频里秦宪鬼鬼祟祟的模样。

  这是一个小时前监控拍到的院子里的画面。

  几分钟后。

  一份文档传了进来。

  他随手点开,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正是刚才秦宪拨打出去的。文档里,这个电话号码的开户人是秦宪,自己给自己打电话?明显不可能,那个人恐怕不是个黑户,就是个通缉犯,要不然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身份证开户,或者说,对方很谨慎?

  邱渡手指在键盘边缘轻轻敲打,他若有所思。

  旁边沉睡的少年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邱渡手指顿住,侧头,眼眸温柔宠溺。

  他轻轻合上笔记本。

  ——

  第二天清晨,孟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男人的怀里,他打了个哈欠,已经习惯了。

  “不去上课吗?”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声音,显然早就醒了。

  孟栖表情懒懒散散的:“你怕是忘了,今天是星期天。你别光说我,你看看你自己已经多少天没去公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哪个小妖精缠住了,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儿可不就有个小妖精吗。”邱渡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滚!”孟栖被揉得炸了毛,不轻不重在被子里踢了男人一脚。

  孟栖还有些许困意,他又阖上眼睡了会儿,邱渡也没打扰他,一手抱着人,一手在刷新闻。

  过了十几分钟,孟栖困意醒了,他坐了起来,发呆了几分钟。

  “对了,你是不是有个扳指?”孟栖突然想起了这事。

  邱渡正在给少年揉腰,闻言,抬起头看向他:“什么扳指?”

  “就是一个羊玉青釉扳指,挺好看的,戴大拇指上。”

  孟栖低头看向邱渡的手,那里空荡荡的。

  他语气含糊说着。

  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之前堂翊手上就戴着那扳指,我误以为他是我的命定对象,但那时候我又不喜欢他,只拿他当朋友,所以打算夺命成功后,就解除姻缘。”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凤命,没把你和我扯上关系。”

  “后来,堂翊的扳指消失了,我又在刘页的手上看到,我觉得蹊跷。你真没有扳指?”

  孟栖问邱渡。

  邱渡想了想,好像有一点儿模糊的印象:“好像是有一个,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扔在仓库里,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

  他问:“你是凭那扳指认的人?”

  孟栖也觉得自己有点傻,他摸了摸脑袋,说:“当然不是,我看了自己的姻缘符,里面有个男人,男人大拇指戴着一个扳指。”

  “戴扳指的都是你男人?”邱渡有些不悦地挑眉。

  孟栖:“……”

  “那你给我画一张那什么姻缘符,我看看。”邱渡显然对孟栖认错人这件事耿耿于怀。

  虽然他们已经在一起。

  孟栖只好从自己随身带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张,其他符都挺多的,很实用,唯独这个姻缘符,孟栖只画了两三张,画着玩儿的。

  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他把姻缘符拍在邱渡手里:“你拿着,待会儿符纸会燃烧起来,放心,不会伤到你。”

  邱渡低头看了眼。

  孟栖闭着眼,小声念了几句什么,紧接着,邱渡掌心里的符纸就燃烧了起来,是淡蓝色的火焰,不过,这火焰没有伤害邱渡。

  邱渡抬眼,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圈虚像,里面有古香古色的建筑,似乎是宫殿,宫殿前有一条长长的阶梯,蔓延得十分远,几乎看不见尽头,而两侧,是整齐划一的侍卫。

  这场面盛大。

  似乎在举办什么。

  入目之处皆是一片大红色。

  几秒后,他看见身穿龙袍的清俊男人慢慢走了出来,旁边牵着的,是小脸十分乖巧的少年。

  符纸燃烧殆尽,虚像消失。

  直到眼前有手来回晃悠,邱渡才回过神,看向孟栖。

  孟栖好奇地问他:“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邱渡看他:“你看不见?”

  孟栖耸了耸肩:“姻缘符只有当事人才能看见。”

  “是吗。”

  “你这什么意思?”见邱渡这淡淡漠漠的样子,孟栖有点奇怪,难道里面没有自己?

  或者出现了别的人?

  他心里咯噔了下,正要问邱渡,就听见邱渡轻声说:“里面有一个宫殿,我牵着你走上了台阶,那场面繁荣盛大,想必是大喜之日。”

  孟栖愣住,久久没说话。

  明明没什么值得感动的,自己早就知道了,可莫名其妙的,孟栖鼻头感觉到酸涩。

  他也不明白怎么了。

  明明也没戳到他的泪点。

  邱渡把人抱进了怀里,亲亲他的头发,孟栖下意识蹭了蹭,心口的位置仿佛填满了。

  只不过,没一会儿,男人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了,孟栖一头黑线,他咬咬牙拍打男人的手!

  男人无辜看着他。

  “没吃饱。”他垂头丧气,忧伤地偏过头做忧郁状。

  孟栖麻利起床:“我给你做粥。”

  邱渡幽幽看着他:“我想吃肉,一天不吃肉就饿得慌。”

  孟栖怎么可能不明白邱渡的意思,他老脸一红,咋滴,昨晚就算成昨天的了?你这算法倒是好,果然是商人,一点好处都不放过!

  “那你就饿死吧!”他恶狠狠说。

  说完,仿佛逃似的逃进了浴室,躺在床上的男人低低笑出了声,也不生气,反而心情很好。

  等孟栖出来时,床上已经没人了,地板上乱七八糟的也被收拾干净,浴室外整齐叠着他干净的衣服,方便他出来的时候换上。

  孟栖嘴角不自觉弯起。

  ——

  有一件事,一直牵扯着邱渡的心,直到金钟寺的和尚们出现,他才松了口气。

  没错,他一直等着的。

  孟栖的命一天不夺回,他心里就会有顾及,担心背后那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毕竟自己也不懂那些。

  孟栖这天晚上跟邱渡翻云覆雨后,躺下来歇息,就听邱渡说起了这事,说那些和尚明天就到。

  孟栖愣了愣:“你什么时候找的?”

  这件事邱渡也瞒得太紧了吧,他现在才知道。师傅没醒,相机又坏了,他也想到过那些金钟寺的和尚,毕竟上次在虚弥山,那些师傅的师兄的本事他们也亲眼看到了。

  既然师傅有相机。

  那他的师兄肯定也有办法。

  不过,因为各种事,孟栖就耽搁了下来,没想到邱渡早就想到了。

  邱渡说:“从相机坏了之后。”

  孟栖咬了咬唇,那么早吗,亏他那时候还在纠结自己不是凤命,不配跟邱总在一起,那时候,自己还提了分手,自己简直太过分了!

  “你怎么……”他嗓子里像是堵着什么,很是难受。

  邱渡抱着他,轻声说:“不用自责,比起其他,我更希望你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孟栖心口闷闷的。

  第二天,孟栖和邱渡一起去了邱家老宅,他是第一次见到邱家的这些人,这些人个个眼神不善地看着他,却又碍于邱渡在这里,不得不忍着,孟栖皱了皱眉,莫名其妙。

  只有一个女人,眼睛红肿着,面色憔悴,跟堂翊有几分相似,她十分悲伤地看着孟栖。

  孟栖脚步微顿。

  看来,邱家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堂翊的关系,借命与被借命的关系。而今天,就是堂翊……还命给他的日子,这也意味着堂翊会死。

  孟栖心情复杂。

  金钟寺的金衣和尚们早就到了,邱家人并不是很欢迎,却还是要做做面子,端茶送水。

  金衣和尚们见惯了世间各色居心叵测的人脸,早已练得金刚心。哪怕就是不送茶,他们也可以面不改色,反正他们来,也只是为了帮师弟完成他的任务。

  楼梯间有动静。

  孟栖抬头,看到堂翊时有些惊愕,这才多久,堂翊就瘦成这样了,连骨头都凸显出来了。

  堂翊沉默着走下楼。

  没一会儿,客厅里就传来了哭声,邱冰眉不忍去看,又扑进丈夫的怀里哭了起来。

  堂翊却连头也没抬。

  他声音沙哑:“可以开始了吗?”

  金衣和尚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让孟栖和堂翊坐在一起,其他闲杂人等都出去等。

  邱渡下意识皱起眉。

  孟栖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捏了捏,又拍了拍,安慰了他,示意不会有事的,毕竟这么多师叔都在,他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邱渡这才面色缓和了些。

  堂翊掀开眼皮,将对面这一幕看在眼里,许久,收回了视线,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孟栖走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两人坐在沙发上, 都很沉默,这才几个月,两人的关系, 就已经变得这么微妙。

  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放在半年前, 孟栖绝对想不到借自己命的居然是堂翊,他想不到, 前世的堂翊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 如果知道,他又会做何选择。

  邱冰眉在被丈夫扶着出去时,腿已经软了, 眼睛还红肿着,眼泪不停地留着, 望着她的儿子, 最终, 她终于受不了了, 跪在了邱渡面前,崩溃地往地上磕头,一个比一个响。

  “阿渡,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小翊吧,他是你的亲外甥啊,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就这样没了。算姐姐求你,姐姐已经不能生育了, 只有小翊一个孩子, 他要是出事,我也活不成,阿渡我求求你……”邱冰眉什么都不要了, 邱家的经济,邱家的所有,她都不要了,这些东西,都没有她的儿子重要,那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十月怀胎,痛着生下来的。

  堂邵东上前用力拉她,低声训斥:“别闹了!”

  邱冰眉这一刻仿佛清醒了,她用力推开了堂邵东,她的丈夫,她神魂落魄地轻笑着:“堂邵东,我知道你从来都不爱我,没关系,你只爱我的钱,没关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如果小翊死了,我要你陪葬。”

  堂邵东脸色聚变:“你胡说什……”

  邱渡懒得看这场闹剧,他视线落在沙发上,堂翊抬着头,与他对视着,嘴角浮现一抹嘲讽。

  “放开我,堂邵东……”邱冰眉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抵得过男人的力气,她被丈夫拖走了。

  她指甲扒在门上,翻了过来,那双手伤痕累累,可她却感觉不到痛。

  而邱连寅沉默地站在门外,手里拄着一个拐杖。

  邱家已经不是他当家了,他是个好面子的人,邱家的亲戚旁门都吃着公司的红利,年末年初都巴结着他,哄着他,捧着他。

  说他的小儿子多优秀。

  再说,他老了,已经翻不动了,邱家早就易主了。

  客厅的门缓缓关上。

  所有的嘈杂声都屏蔽在外,客厅里十分安静,一个金衣和尚摆出了一张符纸,那符纸比孟栖见过的任何一张符纸都要大,有一人之高,而且,这黄色的符纸剪成了人形。

  挺诡异的。

  孟栖看着那个金衣和尚在符纸上画着什么,纹路十分复杂,不一会儿,那红色纹路布满了符纸,和尚终于停笔,朝他们这儿走过来。

  他贴在了堂翊的脑门上。

  因为是坐着,符纸的下半截拖在了地板上,于是和尚让他站起来,堂翊晃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晕,还好下一秒站稳了。

  孟栖垂眸在发呆。

  直到一个金衣和尚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颗丸子:“这是定魂丸,你现在魂魄极其不稳。”

  孟栖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虽说金衣和尚把他们两人都留了下来,但其实他只是在沙发上坐着,真正被指挥被折腾的是堂翊,而堂翊没了上次的癫狂,眼神漠然,配合安排,只是偶尔,他会透过符纸的间隙,远远地看一眼沙发上的孟栖。

  两人这次见面,没说一句话。

  金衣和尚们围着堂翊,开始念念有词地做法,堂翊静静看着孟栖,就这么远远地看着。

  孟栖避开了视线。

  要说心里没有一丝波动,那是假的,毕竟堂翊是他认识多年的朋友。还记得上次自己从江阴回来,堂翊在机场接自己的场面,他们嘻嘻哈哈开玩笑,还约好一起吃饭。

  那些日子仿佛在昨天。

  可后来,事情就变了,堂翊成了借他命的人,还告诉他,说喜欢他,时而变得癫狂。

  变化太快了。

  以至于孟栖觉得,这几个月就像梦,他想过无数回,借自己命的可能是其他恶人,但从来没想到,会是自己的这个朋友。

  孟栖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那么伟大,不可能将自己的命无私地借给堂翊。

  上一世,父母的悲惨命运以及自己的遭遇,难道还不够吗,堂翊不是始作俑者,可的的确确,自己的命被他借走,他才能活着不是吗。

  这就是事实。

  堂翊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有什么好说的呢。

  另一边,曹金闻一直守着那口黑缸,昼夜不歇,眼睛周围都是黑眼圈,可黑缸就是没动静。

  这天,缸里的黑水又咕噜咕噜冒泡起来,曹金闻眼前一亮,正要给红萝打电话——

  眼前一阵阴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慢慢转头,就看到了上次那个黑衣男人,男人穿着斗篷,看不清容颜。

  这男人的速度也太快了。

  曹金闻不知道的是,这缸里的黑水跟黑衣男人关系大着呢,一点儿风吹草动,他就能感觉到,让他在这里守着,根本只是个借口。

  男人往黑缸里滴血。

  那血从他泛白的指尖滴下来,红中带黑,诡异的是,曹金闻闻到了一股刺鼻腥臭的味道。

  他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另一边,孟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像是要逃离出去,他感觉有一丝不妙。

  看向几位师叔,发现他们也眉头紧皱,互相看了眼。

  “有人在做法?”一位师叔惊呼。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要不然师弟怎么可能栽着!”一个金衣和尚冷笑着,眼神不屑。

  堂翊似乎并不意外,他面色平静,望着虚空怔怔出神。

  另一边,黑衣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收回了手,发现缸里的黑水沸腾得不再那么凶猛,反而有平静的趋势,他的血也没有用。

  堂翊轻轻笑着,剧烈咳嗽着。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脸色苍白,微微泛青,情况不太好。一开始,孟栖以为是因为做法,直到几个金衣和尚面色异常。

  “他生命怎么在……”

  几个金衣和尚顿住了动作,都诧异地看着堂翊,其中一个和尚忍不住问他:“你吃了什么?”

  孟栖怔愣了下,看向堂翊。

  堂翊应该是咬牙坚持了许久,这时候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剧烈咳嗽起来,面色跟白纸似的,不一会儿就咳出一滩红血出来。

  客厅里十分安静。

  堂翊撕下来符纸,整张脸露了出来,他喘了口粗气,轻轻抹掉嘴角沾上的血渍。

  “还清了。”他说。

  “我不欠你什么了。”堂翊就这样看着孟栖,轻笑了声。

  这一刻,孟栖恍惚了,仿佛回到了从前两人还是朋友的时候,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

  半刻钟后,堂翊没了气息。

  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堂翊会自己了结自己的生命,早在下楼前,他就服用了毒'药。

  孟栖精神有点恍惚。

  直到邱渡把他拉进了怀里,他才回过神,邱渡下巴抵在少年的头顶上,安慰他:“没事了。”

  是啊,没事了。

  他手指的黑气终于消失了。

  孟栖闭着眼告诉自己,可堂翊像往日那样看着他,笑着说还清了的一幕,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他心情有些沉重。

  ——

  堂翊是自杀身亡的,这是警察那边给出的结论。

  关于那些神魔鬼怪,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自然是不相信的,而他们也没有让那些人相信。

  葬礼,孟栖没有去。

  十几天后,临怀市某灵异论坛起了小范围的轰动,里面发生了不少古怪的事情。

  一开始只是一两桩,后来就越来越多,这引起了孟栖的注意。

  郑洪死了。

  梦梦的鬼魂以及她的孩子,也已经不在那里了。

  平日里一些本来不闹事的小鬼,道士们看见他们,也睁着眼闭只眼,可忽然间,这些小鬼也消失了,乍一看,就像是被清理了似的。

  可并不是这样。

  这事处处透着一丝古怪。

  孟栖回到了学校,他没再画其他符,而是翻开了最后一页,按理说,这页是禁止打开的。

  这本符书,是师傅亲手递给他的,师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最后一页画着什么东西。

  可师傅还是给他了。

  师傅一直未醒,医生说身体已经痊愈,之所以不醒,可能是脑部受到了严重刺激。

  因此,刘城把师傅接了回去,依旧住在那个公寓。

  也是这时候,孟栖才知道,师傅是没有亲人的,或者说,金钟寺的和尚们都没有亲人。

  期间,孟栖去看过师傅,但没有坐多久就走了,他实在不忍心看刘城那神魂落魄的模样。

  有点心酸和心疼。

  师傅虽然沉睡着,但他似乎料到了发生的一切。

  孟栖这么想着。

  那颗檀木珠子是,这本符书也是,这是两把钥匙。

  这天晚上,孟栖本来都打算睡觉了,但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是邱渡发来的。

  【我来接你?】

  孟栖看了眼窗外,天空下起了绵绵小雨,空气有点凉飕飕的,他拿着手机下了楼,因为宿舍早就关铁门了,他想了想,从宿舍另一边取外卖的铁栅栏翻了过去。

  他跟邱渡发信息。

  问他现在到哪儿了。

  直到孟栖翻墙出了校门,那边也一直没回复。

  孟栖预感不妙。

  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观察四周的环境,这里是校门口,因为是凌晨一两点钟,热闹已经没了,反而有点冷冷清清的意味。

  孟栖给邱渡打电话。

  他刚把手机放在耳边,旁边就响起一道清冷又温和的男声:“这么巧吗,我正想进去找你呢。”

  孟栖侧头,看到了刘页。

  电话那边一直没人接,孟栖面无表情,慢慢放下了手机,他看向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找我做什么?”

  刘页与往日并没有不同,嘴角微微上挑着,看似漫不经心。

  他笑着朝孟栖走近几步。

第六十七章

  刘页走到孟栖的面前, 他走得缓慢,一步步,慢慢停住脚步, 像是在逗一只小猫。

  两人仅有两步之遥。

  “他人在哪?”孟栖声音冰冷至极, 他知道刘页听得出来。

  果然,刘页笑了, 只是那笑容与往常轻挑风流的模样不一样, 多了丝冰凉的阴鸷。

  他伸出手。

  似乎想碰孟栖的脸。

  孟栖下意识后退两步,他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刘页歪着头勾着唇:“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孟栖没耐心跟他耗下去:“我知道跟你狼狈为奸的还有一个人,你们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两人虚伪的假面都被拆破, 你跟我玩,我也跟你玩。

  刘页逐渐收了笑容。

  “他现在在哪里?”孟栖心里担心邱渡的安危, 但面上十分冷静。

  “他呀。”刘页低下头, 瞥了眼自己的剩下的影子:“……当然是和你最关心的人在一起。”

  “说到这里, 我就不得不鼓掌了, 你们还真是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不过没关系,不重要了,只是把事情提前而已, 早就该结束了。”

  刘页的声音飘渺,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又有些诡异。

  一开始, 孟栖没有问邱渡的消息,而是问那个人的消息, 就是想让刘页转移注意力。

  但显然失败了。

  他知道他和邱渡的关系。

  甚至于, 现在邱渡极有可能跟那个危险的人在一起,他人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他一概不知。

  孟栖眉间逐渐浮现戾气。

  他捏紧了拳头,甚至想就这么给对面的男人一拳,可有什么力量将他的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虚弥山可真是个好地方。”刘页忽然说了一句话,他似笑非笑,“……那是不属于天道的地方。”

  孟栖神色聚变。

  刘页当然知道虚弥山是什么地方,上次师傅遇险,刘页就在那儿,以受害人的身份,把他们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也就是说,刘页早就知道虚弥山是天道管不到的地方。

  邱渡就在那里!

  他不再受到天道的庇护!

  而就在这时,十几个道士突然从暗处围上来,孟栖兜里揣着几张符,他面色冷凝看着他们。

  这些道士印堂发黑,透着一丝寻常人看不到的黑气,明显修行不正。要么就是阴鸷恶毒,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刘页抽了口烟:“请吧。”

  孟栖还没明白他的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那十几个道士突然一致冲他扔了一张符,那符仿佛有了质的力量,直直冲孟栖脑门扑来!

  孟栖还没来得及躲避,那数十张符纸突然破开了,变成了粉末,孟栖心里暗道声糟了。

  果然,下一秒神智恍惚。

  他手刚伸进裤兜,还没碰到符,就已经晕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孟栖发现自己躺在虚弥山的坑里,上次师傅也是在这个坑里被灌入那些黑气。

  他心往下沉了沉。

  与上次不同,天空没有出现那巨大黑柱似的雾气,没有冤魂,可十几个道士依旧在。

  孟栖打量四周。

  没看到邱渡的人影。

  他刚松了口气,就见一个穿着斗篷的黑衣男人出现了,看不清容貌,邱渡在他的手里。

  孟栖眼睛盯着男人。

  邱渡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同样昏迷了过去,额头有深红的血液顺着脸颊缓慢流了下来。

  他身前的白衬衫染了不少红。

  这让孟栖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狠狠地盯着那个黑衣男人。黑衣男人一步也没停,他就像有古代轻功一样,脚下着力一两个地方,就从天坑边缘来到了坑中边缘,毫无感情地把邱渡往坑里扔了过来,往后退了几步。

  即使孟栖反应再快,也没完全接住邱渡的身体,毕竟成年男人的体重有一百六七十斤。

  他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稳。

  而这时候,邱渡闷哼了一声,似乎有了苏醒的预兆。

  孟栖不由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他问。

  邱渡已经清醒了,也看清了周围的形式,这地方他来过,当然知道这里是虚弥山。

  “还好。”邱渡吐出口气。

  而这时候,十几个邪祟道士已经围了上来,天坑里只有孟栖和邱渡。这场面和上次师傅的情形相似,孟栖知道背后那人等不及了。

  他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这两人终于现出了本来面目。

  刘页面无表情,穿着浅蓝色衬衫,修身笔直的西装裤,脚底踩着一双昂贵的皮鞋,油光锃亮泛着寒光。而他的旁边,站着的正是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男人的斗篷连着帽子,戴在头顶,将他容貌遮的严实。

  孟栖垂下眸,眸中闪过什么。

  这次恐怕就没有上次的好运气了,金钟寺的和尚们并不是每天都闲着,每天都等着救他们。

  但这次只有他们两人。

  孟栖移开了视线,将这十几个道士打量了一番,有些眼熟,发现居然是上次熟悉的那些人。

  他扶起邱渡,视线在他额头的血口子上停留片刻,那血还没止住,可见伤口有多深。

  孟栖轻问:“他们打你了?”

  他眼眸里淬着寒冰,却隐忍着,垂着眸不动声色。邱渡握着他的手,却摇了摇头:“出车祸了。”

  孟栖怔愣了一下。

  他精神恍惚了一瞬,不知为何,想起了上一世,上一世,师傅说,邱渡会遇上车祸,他虽然是帝王命格,却也避免不了人类的车祸。

  生老病死他和普通人没两样。

  而且,自己上一世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邱渡出了意外。那脆弱的纤细的唯一一根线,好不容易靠邱渡维持着,那场车祸,让背后的这两人寻到了机会,因此孟栖才会死。

  “车祸”这两个字,刺痛了孟栖的神经,这不止让他想起上一世的悲剧,也想起母亲的死。

  前世,他妈也是因为车祸死亡。

  虽然梁雪现在好好的。

  察觉到孟栖脸色的苍白,以及抿紧的嘴唇,邱渡放轻声音:“只是晕了过去,我现在没事。”

  孟栖嗯了一声。

  他抬眼看向刘页,又看了看那黑衣男人。这些道士显然听从他们的指令,他们没说话,这些道士也仅仅是围着他们,盯着他们。

  “小栖。”刘页笑了。

  孟栖眼睫毛微微颤抖了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总觉得,刘页喊的不是他的名字栖,而是七。

  叫的,或许是小七。

  这时候,刘页旁边的男人缓缓脱下了黑色斗篷,孟栖这才看到,男人留着一头及腰的长发,束发也是古代的模样,再加上他方才轻功熟练的模样,怕是任何现代人都不能达到的境界,这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

  孟栖看清男人青白的容颜,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黑衣男人是六皇子!

  刘页姿态散漫。

  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还记得我们吗?”刘页声音飘渺,仿佛从千年前飘过来的。

  孟栖嗓子仿佛哑了一瞬,他看了看刘页旁边的男人,又看了看刘页,总算明白了一切。

  “你们没死?”孟栖说。

  只是这一句,刘页便知道孟栖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身份,他哈哈大笑,笑得十分畅快肆意!

  直到笑到眼泪流出来。

  他收敛了笑,眸中只剩下一片冰冷,那寒意掺杂着恨意:“本王怎么可能会死。”

  “当年本王一时不察,遭了那群西域人的道。幸好躲进皇陵,才逃过一难,不过,这正是因为这一逃,本王才知道皇陵的秘密,皇陵里的每一个人,居然都肉身不腐,像睡着了一样,这是不是很神奇?”

  “本王和六弟在皇陵里待了半年,里面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空气,可我们活了下来。”说到这里,刘页语气越来越激动,有种病态的兴奋,但他极力克制住了。

  他毕竟是一个皇子,绝对不会失态到这种程度。

  作为皇子,从小锦衣玉食,诗书满腹,他自恃有才,心底的高傲,是岁月磨不掉的。

  刘页冷静了下来。

  “更神奇的是,半年后,进来了一群奇装异服的盗墓贼,从那以后,我们就出来了。”

  “穿越千年,要是本王听到这样的话本,恐怕会笑掉大牙。可这种奇妙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本王的身上,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本王更没想到,会看到已经投胎转世的你们,帝王命格?凤命?就凭你们也配得到?”刘页说到这里,已经掩盖不住眸底的杀意:“……本王偏偏要跟天对着来,不让本王碰的,本王偏碰,命运让本王来到千年后,想必就是让我们彼此有个了结!”

  “开始吧。”

  刘页轻飘飘丢下一句。

  从来到千年后,他就利用他的睿智招揽了一批心术不正的道士,为他所用,更是知道,原来还可以借命换命,这让他怎么不心动。

  他要给自己改命!

  堂翊是无命之相,是个空壳子,早就被他选中。

  而堂翊成为孟栖的朋友,这简直天助他也,刘页觉得,冥冥之中上天是站在他这边的。

  一个空壳子,把所有借来的命数全部转到自己身上,这是很容易的事,比直接从孟栖身上借容易多了,刘页心里自然门儿清的。

  而他为什么没有选择邱渡,毕竟帝王命格更有价值。

  刘页当然不傻,他招揽的道士里,有三个是因为想借邱渡的命,被雷活生生劈死!

  于是他打消了主意。

  孟栖的凤命相对来说,就十分好借了,这可能跟前世有关,小七吃了整整一年的毒葡萄。

  因此他的凤凰才虚弱。

  这才给了刘页可乘之机。

  在刘页说了一句“开始吧”之后,十几个道士就像得到了命令,开始集体做法起来。

  孟栖眯起眼睛。

  其实,早就在邱渡进入这个天坑开始,孟栖就已经在暗中偷偷画符了,这一次,他画的符有些不一样。

  他和邱渡之间坦白之后,本就没了秘密,这符的画法以及作用,他自然也告诉过邱渡。

  因为天煞符需要两人合画。

  孟栖与邱渡背对背,黑夜太过漆黑寂静,即使道士们围着他们俩,也很难看出他们的小动作。

  孟栖不经意刺破自己的手指,伸向身后,用自己的血,在邱渡的掌心里画着天煞符。

  而邱渡同样在做。

  他在孟栖的掌心画着符。

  这一切悄无声息,在刘页还在愤恨命运不公,为上天对他的眷顾赶到得意时,孟栖可没有傻傻地站着,他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

  符书的最后一页,正是天煞符。

  里面的介绍很详细,说是如果有心术不正的人在虚弥山施法,企图谋害有大气运的人,或者修行高深的道士,当天道管不着的时候,唯有天煞阵能够起到作用。

  这是一个充满煞气的阵,一旦运转起来,脚下的土地便会自动形成八卦图,中央是黑白互旋,黑中有白,白中有黑,以施法之人形成一个圆形,周围形成八卦线。

  因此,当十几个道士开始施法,四面八方涌来一大片厉鬼冤魂,企图往天坑里冲时——

  两人的头顶浮现金光。

  一个八卦图在他们的头顶形成,那图隐隐约约间,有龙吟和凤鸣,散发着古老神圣的气息。

  那些乌黑的厉鬼,有几个,甚至孟栖认识,那是郑洪,梦梦,以及那个拖着胎盘的鬼婴,这些都是非正常死亡的普通人,但很显然,成了刘页利用的道具,为他所用。

  有了八卦图,邪祟不敢靠近。

  那十几个道士被反噬,一下子被撞击开了,他们吐了口血,发现道力居然所剩无几。

  道士们神情惶恐。

  他们纷纷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两人,目光崇拜又敬仰。而刘页脸色阴沉,他旁边一直不曾说话的六皇子也淡淡漠漠地看着。

  “继续。”刘页咬牙。

  可道士们已经继续不了,一旦八卦阵运行起来,不是想破就能破的,他们比谁都清楚。

  孟栖看向暗处,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脖子。

  下一秒,只见一道身影冲了出来,他速度极快:“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去死吧!”

  黄都都以平生最快速度扑过去,他得到了孟栖的指示,一把扯下了刘页脖子里的项链!

  那是一颗夜明珠。

  非常小的夜明珠,跟普通项链差不多,可孟栖知道不同。

  刘页站在不远处的时候,他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总爱触碰脖子上的项链。

  就像是——

  保证项链还在似的。

  刘页脸色顿时变了,他反应再快,也没想到就在两三米处就藏着一个人,他心思敏锐,又有轻功和内力,一个人藏在旁边,他肯定能发现,为什么这个人居然能瞒过他!

  因为对自己太过自信,以为周围没有任何人,所以刘页的姿态是放松的,当黄都都冲过来时,他根本反应不及,项链被夺了下来!

  “还给本王!”刘页怒吼。

  然而,他也只吼完这四个字,便没有任何机会了。因为一秒前还存在的人,就在一瞬间,突然化成了一具腐臭的枯骨,那尸骨间还有尸水,弥漫着经过千年的臭气。

  这一刻,空气已经安静了。

  黄都都已经抓着项链跑远了,等他回过头再看,那人已化成枯骨,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卧槽好恐怖啊!

  而所谓的六皇子,在刘页化成枯骨之后,既然也自己化解了。不过他没有枯骨,是真的化解了,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件黑色斗篷。

  看来,这并不是六皇子。

  孟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也明白了,其实,从千年前穿越到现代的,只有刘页一个人。

  那个六皇子,是刘页做的一个傀儡罢了,真正的六皇子,早就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

  见到主子死了,十几个道士面面相觑,再加上刚才被八卦阵反噬,道力脆弱不堪,他们匆匆逃了,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虚弥山。

  有八卦阵的存在,厉鬼又被道士们吸引到了这里,这里可是虚弥山,它们根本逃不出去。

  因此全部消散了。

  八卦阵,天煞符,之所以画在符书最后一页,有它的道理。

  当一切恢复了平静,黄都都怂兮兮地抱着那颗小小的夜明珠,三两步跑到天坑中央,苦着脸:“老大,你看这玩意儿怎么处理。”

  孟栖好笑瞥他:“继续抱着。”

  黄都都脸垮了下来:“我,我胃有点不舒服,刚刚看到那一滩尸水,我隔夜的饼干都快吐出来了,实在太臭了,比那粪池还臭。”

  孟栖:“……”

  他轻叹了一口气。

  黄都都说归说,但还是老老实实把夜明珠收了起来。他看着老大扶着邱渡从天坑里出来,连忙也上去帮忙扶着,一边问:“老大,咱们要叫个车吗,你让我在这儿蹲着,我都蹲了四五天,一辆车没见着。”

  孟栖拍拍他肩:“辛苦了。”

  “嘿嘿,不辛苦。”黄都都很兴奋,想起刚才刺激的画面,竖起两只手的大拇指:“老大不愧是老大,料事如神,还好有你给我的那什么隐身符,自动把我的气息和动静都遮住了,要不然以那个变态的敏锐度,我分分钟就被他找出来,然后咔擦——”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当孟栖意识到这一切时,第一次感觉到轻松,那不是身体上的,而是身心一致的。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从千年前的大殿下,联想到如今在邱渡公司工作的刘页,在联系到上次在虚弥山的事情。

  孟栖并不是料事如神,他只是想防放于未然。

  还好他等到了。

  那颗夜明珠,想必是刘页从皇陵里拿出来的吧,毕竟从刘页口中,孟栖知道,那个皇陵充满了神秘,这正是这样,刘页才暴露了致命之处。

  刘页的身体是千年前的,那么,自然有什么神奇的东西傍身。

  皇陵里之所以神奇,是因为那里守护着世世代代皇族的子孙,前提是,这些子孙都是亡灵。

  而刘页却是活生生的。

  想要活命,就必须依傍着死人身边的东西,那颗夜明珠,想必就是从哪个皇子身边拿来的。

  至于那些盗墓贼怎么样了,刘页跟他们发生了怎样的冲突,这些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都埋在了过去。

  千年的恩怨,终于在此刻结束。

第六十八章

  一个月后。

  孟栖听说师傅醒了, 便提着他妈煮的各种燕窝上门,想着给师傅补补,他正要敲门——

  门内传来低低的哭声。

  他打了个激灵, 感觉周围的气温瞬间降了几度。

  孟栖默默看了眼404那几个字, 慢吞吞回头,将走廊和电梯口扫视了遍, 松了口气。

  虚惊一场。

  然而, 那低低的哭泣声还是萦绕在耳边,似乎从门里传来的。

  孟栖想起以往师傅没羞没躁的生活,表情有点古怪, 显然想到了什么,他犹豫了下。

  不知道该不该敲门。

  “咔哒”一声, 门开了, 初随看到自己的徒儿并不惊讶, 似乎在意料之中, 他嫌弃地说:“你守门儿呢,站了快半小时了,不进来?”

  孟栖尴尬挠头:“方便吗?”

  初随直勾勾地盯着徒儿, 嘴角似笑非笑:“怎么,你师傅在你眼里总是欲求不满的吗?”

  孟栖:“……”

  别说,还真是这样。

  他进了门, 才知道刚才自己误会了,那哭声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哭声, 而是电视剧。

  客厅茶几边。

  一只老虎正在打盹儿。

  初随走了过去, 脚上穿着毛茸茸的拖鞋,他踢了踢老虎肚子:“去屋里睡,别在这儿占地方。”

  孟栖眼观鼻鼻观心。

  他把带来的燕窝放在茶几上, 这还是第一次来师傅这儿,有点忐忑,接过师傅递给他的水。

  “听说你们解决了?”初随见老虎慢悠悠回了卧室,这才回头。

  孟栖知道师傅说的是刘页那件事,便点点头:“嗯,一个月前,我和邱哥被他们带到了虚弥山,幸好我提前学习了天煞符。”

  “你还不算笨。”初随说。

  当初他留下那本符书,忘了跟孟栖说这最后一张符,因为觉得太早。后来被带到虚弥山,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幸好孟栖不算笨,也十分勤奋,把那张符书看完了。

  说实话,初随也没想到这次的事件会这么严重。

  虚弥山在之前从未开启过。

  他以前还待在金钟寺时,查看过书阁中的各种书,知道虚弥山的地底下是消失已久的一个古国。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想起什么,孟栖对他师傅说:“你昏迷的那些日子,刘城哥一直对你形影不离,不过,他刚才……他在家里,一直保持兽形吗?”

  孟栖记得,当初在江阴时,刘城一次也没有现出原形。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不知道刘城哥其实是一只老虎啊。

  初随往卧室看去。

  “他上次受伤也重,为了我才坚持这么久。保持兽形对他恢复精力有好处,反正家里也没几个人来,比起前几天,他已经好多了。”

  “哦。”孟栖摸摸鼻子。

  坐着跟师傅聊了会儿天,呆了大概一个小时,孟栖就起身告辞了。师傅挺好的,他就放心了,也希望刘城哥身体能早点好起来。

  孟栖离开后,初随回了卧室,刚打开门,就被一道黑影扑倒,但身体却没摔到地上。

  初随无语:“别动手动脚!”

  “你身体还没好,别胡闹。”他摸了摸老虎的脑袋,脚丫在老虎柔软的肚皮上踩了踩。

  老虎发出舒服的声音。

  ——

  这天晚上,孟栖坐在客厅,一边吃葡萄一边跟旁边的黄都都聊天,电视里正播放着真人秀。

  “老大,你不是说你前世是吃毒葡萄死的吗?你还敢吃!”黄都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孟栖瞥他:“你下毒了?”

  说着,他顺手又往嘴里放了颗葡萄,唇舌一咬,甘甜的水汁顿时溢满了整个口腔。

  孟栖身心舒爽。

  黄都都舔了舔嘴唇,也有点口渴,于是也偷摘了两颗,往嘴里塞,手被老大打了下。

  孟栖无语:“你抢我的干嘛,冰箱里不是有吗!”

  黄都都嘿嘿笑:“抢的才好吃。”

  孟栖:“……”

  他的小弟三观不太正。

  过了会儿,黄都都电话响了,他偷瞅了孟栖一眼,然后偷偷瞅了眼阳台,磕磕巴巴说:“老大,我接个电话,先去阳台待会儿。”

  孟栖淡淡看他:“女朋友?”

  黄都都小脸立马爆红,他吞吞吐吐,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又沾沾自喜地炫耀了出来。

  “还不是,她在追我。”

  作为老大,孟栖用力拍了拍小弟的肩膀:“不错!”

  黄都都嘿嘿笑着,美滋滋抱着手机往阳台去了,孟栖失笑,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

  过了会儿。

  黄都都就走了。

  不用猜,孟栖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见那个女孩子了,被女孩子追,瞧瞧那家伙的得意劲儿。

  孟栖看了看时间。

  这几天,邱哥都有应酬,一般凌晨才会回来。

  孟栖简单吃完晚饭,上楼回房间,打了会儿游戏就睡了,半夜,他被男人的亲吻惊醒了。

  他含糊问:“回来了?”

  男人低低沉沉嗯了声,身上有酒气,亲吻一刻也没有停歇,孟栖听到皮带掉落的声音,顿时整个人清醒了,他伸手打开了夜灯!

  邱渡轻问:“开灯做什么?”

  孟栖闻到酒气,有些不舒服,把男人推了推:“你先去洗澡,我到楼下给你下碗面。”

  邱渡说:“我不吃面。”

  “那你想吃什么?”孟栖下意识问,低头发现邱渡没松开手,而且手非常不老实乱摸起来。

  “你。”男人说。

  孟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一把抱起,抵在墙上,为了不掉下来,他只能攀附男人!

  他气恼:“你急什么!”

  邱渡低头哼笑:“你自己扪心自问,我能不急吗?”

  前几天,孟栖因为要期末考试,为了不让孟栖挂科,邱渡可是忍得很辛苦,很委屈自己。

  今晚的应酬结束得比较早,他叫了私人司机开车回来。

  孟栖脸有些红,他抱着男人的脑袋,咬了咬牙,因为腿软,他已经坐在了地板上。

  还好地板上有地毯。

  总之,闹腾到最后,孟栖已经昏睡了过去,最后还是邱渡自己下楼给自己下了碗清汤面。

  不过他吃得很满足。

  ——

  第二天,邱渡休息,孟栖也结束这个学期,迎来了假期。

  早上是很容易冲动的时候,特别是对男人来说,孟栖是被亲醒的,然后又被男人这样那样。

  他骨头都要软了。

  下午,孟栖回了趟学校,打算整理自己的一些东西。

  宿舍里,他听到于英俊说,曹金闻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好像是偷东西,偷同学的笔记本,还有其他贵重东西,都闹到派出所了。

  孟栖恍惚了下。

  算了,这些听听就可以了,曹金闻怎么怎么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过好自己就行。

  恶人自有天收。

  像曹金闻这样的人,被学校开除,又有偷窃记录,那他这辈子应该也只能这样了。

  怪谁呢。

  怪他那个爱赌的父亲,或者曹金闻自己,命运有时候不公平,但不是你心术不正的借口。

  假期里,孟栖一直住在邱渡这儿,晚上两人有时候会喝红酒,一起吃烛光晚餐。

  很是浪漫。

  最后的结局,就是阳台上、飘窗上、椅子上、厨房里……别墅里每个地方都有他们的痕迹。

  客厅里没有光,黑漆漆的,英俊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西装裤和衬衫都完完整整的,但若是有光,就会发现,其实皮带已经解开了。

  少年的腿十分修长,笔直纤细,在月光下更显得细腻和白皙。两条腿无力又优美地垂落在沙发上,就像是在戏弄和调戏月光。

  让月光忍不住吻他。

  直到某天,孟栖接到了他妈的电话,问他住在哪个朋友那儿,怎么一直不回家。

  孟栖十分心虚。

  他荒唐了半个月,这才想起自己放假后还没回家一趟。

  于是他跟邱渡说了这件事,邱渡沉吟片刻,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少年,把人拉进怀里。

  孟栖心脏跳了下:“怎么了?”

  邱渡把头埋进少年的脖子里,深深吸了一口,这才轻轻问:“我……可不可以去见见伯父伯母?”

  他声音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可孟栖就是能感觉到男人突如其来的小紧张。

  孟栖感动又好笑。

  觉得邱哥实在太可爱了。

  邱渡抱着孟栖,垂下了眸,声音低落了些许:“……但是邱家的那些人,我不想让你面对他们。”

  邱家老爷子,堂邵东,邱冰眉,这些人都是伤害过孟栖的人,甚至是伤害过自己的人。

  他不愿意称这些人是家人。

  可他却想见孟栖的父母,想得到他们的认可。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好。”孟栖抱着男人的头,揉了揉男人的耳朵:“那明天就过去吧,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邱渡猛地抬起头。

  孟栖低头亲了亲男人头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孟栖允许邱渡去自己家这件事让邱渡太过兴奋,虽然他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当天晚上,孟栖的腰承受了它本不该承受的,总之,孟栖第二天起不来了。

  孟栖黑线:“……”

  次日清晨,看着男人低头默默地给他揉腰,孟栖想一巴掌拍过去,他咬咬牙忍住了。

  这是自己的男人。

  打坏了还得自己付医药费!

  因为这件事,行程推迟了一天,时间空余了出来,正好,邱渡让助理去准备该送的礼品。

  伯父爱喝的茶,喜欢的山水画,伯母喜欢的工艺品,当邱渡正在跟助理交待时,孟栖诧异极了,他居然不知道邱渡知道他爸妈的喜爱。

  “你怎么知道这些?”等邱渡挂完电话,孟栖忍不住问。

  邱渡笑了,凑过去亲他脸:“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要想知道,就多给点儿福利。”

  孟栖:“……”

  他默默摸了把自己的腰。

  说实话,他有点怪自己的腰长得太细了,腿太直,太白,太细,把这男人迷晕了。

  要不然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热衷做这种事。

  虽然这种事自己也舒服,跟爱的人亲密,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但凡事都得节制点啊!

  孟栖痛并快乐着。

  他的苦恼,旁人是不了解的,只会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唉,还别说,孟栖也觉得自己是在嘚瑟,他的男人实在太厉害了怎么破!

  到了回家的这一天。

  邱渡亲自开的车,孟栖想笑又不得不忍着,这车的速度,大概是他见过的最慢的了。

  “你干嘛?我都跟我妈说好了,晚上六点钟到,你这个速度,咱们可能八点才到。”

  孟栖忍不住提醒。

  邱渡镇定说:“车上有送伯父的山水画,开快了容易碎,送伯母的工艺品也是玻璃……”

  孟栖:“……”

  “我爸妈不喜欢别人迟到,他们觉得这样的人……”孟栖慢吞吞的话还没说完,车立马加速了。

  孟栖:“……”

  “你不怕东西碎了?”

  “包得严严实实的,还有防撞泡沫保护,碎的概率比较低。”

  “你智商上线了?”

  “……”

  孟栖忍俊不禁。

  还好,离六点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车终于开到了别墅。

  其实这事儿,孟栖昨天给他爸妈说过了,但他心里也有些忐忑,别看邱渡紧张,其实他也紧张。

  “回来了?”梁雪站在门口,笑着看着过来的两人。

  她看到邱渡,愣了下,但她的反应很快,又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便笑着礼貌问候。

  “你是小栖的朋友吧?我听小栖以前提起过,你是他同学的舅舅,在业界这块儿也很有商业头脑,他爸就不止一次在家里夸过你。”

  梁雪笑着说完,不动声色瞥向自己的儿子。

  却见自家儿子怂兮兮地躲在邱渡身后,梁雪眼皮跳了一下,记得小时候,小栖犯错的时候,也经常这样躲在大人的后面不说话。

  这情景有点熟悉。

  邱渡礼貌温和地说:“过奖了,小小成就不值一提。”

  三个人进屋,只见孟友华背脊挺直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动静,淡淡回头看了眼。

  邱渡把礼品送过去。

  梁雪说他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邱渡说应该的,他背脊同样挺得笔直。

  梁雪从厨房出来:“吃水果。”

  她把果盘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笑得温婉得体,然后视线转向自己的儿子,孟栖与亲妈对视。

  梁雪笑得柔和:“小栖,你过来帮妈妈打下手。”

  于是转身去了厨房。

  孟栖看了看邱渡,邱渡也看着他,孟栖强装镇定:“我帮我妈做事,哥,你跟我爸下会儿棋。”

  毕竟三个大男人也不可能在客厅光聊天啊,邱渡和他爸聊了会各种项目的事,看得出,他爸是很欣赏邱渡的,没一会儿就拿出了象棋。

  这两人便下起了棋。

  孟栖到了厨房,就对上了他妈虎视眈眈的视线,他吓了跳:“哎哟,妈,你干嘛呢。”

  他捂着胸口。

  梁雪瞅了眼外面,又瞅了瞅自己的儿子:“你自己说说怎么回事。”

  孟栖含糊了声,说的跟昨晚电话里一样:“就……你看到的,我跟他在一起了,放假后,我住的就是他那儿。妈,你之前说过,希望我平平安安的,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他不敢去看他妈的眼睛,怕会看到对自己的失望。

  孟栖垂下头,抿唇:“妈,其实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在二十六岁那年。在那里,你出车祸死亡,爸也跳楼了,大伯家像个吸血鬼,把我赶了出去,我那辈子,过得就跟苍蝇一样。”

  “可我活过来了。”

  “妈,我喜欢外面的那个人,不仅仅是因为他帮了我很多,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

  “横竖都是一辈子,我一想起惨死的那辈子,再想起这辈子,就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我不想……”

  不想离开他。

  他声音哽咽说不出话。

  孟栖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在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给他妈带来任何负担。

  可他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他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牵了过去,紧接着,被温暖的怀抱抱住,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傻孩子。”梁雪叹了口气。

  她从来没听儿子说起前世悲惨的一生什么的,刚刚那一瞬,心疼得要命,甚至想替代儿子承受那种痛苦,把全部苦楚留给她就行。

  她深呼吸一口气。

  其实,从儿子突然说要去江阴,从江阴回来后,过了不久,又带了司复到家里,梁雪隐隐约约就知道儿子哪里有什么不同了,但她不问,因为她知道儿子有苦衷,只要他平安健康就行,这是她平生的夙愿。

  跟同性在一起而已。

  比起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她更希望儿子能够幸福。

  昨晚,她跟丈夫聊了许久,彼此也是这个意思。她甚至想,对方是邱渡,还可以保护自己的儿子,毕竟邱渡的体格比儿子强壮许多。

  “你爸跟我都没有意见,瞧你吓成什么样了。”梁雪娇嗔了一句,温柔替儿子擦掉眼泪。

  孟栖破涕为笑。

  他忍不住又抱了抱他妈,感受到温暖的熟悉的怀抱,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感恩过。

  真好。

  客厅里,邱渡面上淡定,其实心里紧张不已。

  下完一盘棋,孟友华这才看向对面的男人:“我听小栖说,他跟你在一起了。”

  邱渡:“嗯。”

  “你比他大十岁。”孟友华说。

  邱渡认真说:“伯父,您放心,我跟他在一起不是玩玩而已,虽然我比他大十岁。”

  孟友华收回视线:“可我怎么听说,你之前有过男朋友,叫什么皓月的一个明星。”

  邱渡说:“那都是绯闻,您也知道的,一些媒体喜欢瞎写,博关注度,我已经澄清了。”

  “哦。”孟友华没说话了。

  邱渡不知道伯父心里在想什么,不由有点忐忑,他望了眼厨房,又镇定收回了视线。

  “要保护好他。”就在这时,邱渡听到对面的伯父忽然开口,他诧异地抬起头,就看到一颗棋子落了下来,伯父淡淡看了他一眼。

  邱渡心里明白了什么。

  晚上这顿饭,大家吃得很开心,孟栖和邱渡心里都松了口气,因为爸妈答应他们在一起了。

  邱渡从来没感受过的家人氛围,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

  原来是这样的,淡淡的,温暖的,就算不说也能感觉到,连嘴里的食物都更美味了。

  晚上,邱渡睡在客房。

  他洗完澡,随意在腰间裹了条浴巾,打开衣橱,他看到里面有睡袍,尺寸也挺合适。

  应该是伯父的。

  他刚穿上藏蓝色丝绸睡袍,系上腰带,躺在床上,打算看会儿书时,就见门轻轻推开了。

  邱渡挑眉,就看到小家伙偷偷摸摸过来了,两只手里还捏着毛茸茸的拖鞋,两个小仓鼠。

  两人大眼瞪小眼。

  邱渡忍俊不禁,慢慢掀开被子,拍了拍床:“过来。”

  孟栖小脸一红,他扔下两只拖鞋,一下子扑了过去,这还不够,他一口咬在男人鼻子上。

  “你这小贼要来偷什么?”

  孟栖哼哼唧唧:“劫色。”说着就开始自己动手起来,整个就像个小色魔,兴奋不已。

  邱渡任由他胡闹。

  夜晚很长,月光的清辉很淡,房间里很黑,但无需害怕,因为烛光已将彼此的心点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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