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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的世子跑路了
作者:九月篝火
文案:
孟采在河边救了一个男人,把他带回了家。
男人温润儒雅,美如冠玉,堪比画中人,就是一点不好,他失忆了。
孟采收留他在家,期间两人暗生情愫,最终结为夫妻。半年后,男人上京赶考,对她承诺,不管中与不中,都会回来,让她在家等消息。
她在家苦等数月,没等来任何消息,只好变卖家产,上京寻他。
哪成想,昔日枕边人摇身一变,成了侯府世子,更是新科状元,只是…
把她给忘了。
孟采黯然,于是在城中支起了豆腐摊,一边等着他。没等来他想起往事,却等来他和郡主结亲的消息。
她黯然神伤,收拾包袱回了乡。
…
沈翼失踪半年,终于被侯府找到,只是不记得那段往事。
每日夜晚,他总能梦见一个女子,娇软羞怯地叫着夫君,持续数月,连御医也说不出所以然。
直到城中号称豆腐西施的女子,挡住他的去路,泪眼婆娑,低声轻唤:“夫君…”
他神情淡定,道:“姑娘认错人了。”
当晚,沈翼又梦了,这回不一样,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梦中女子容貌秀美,眼圈通红,娇软着语调轻声唤他:“夫君…”
沈翼惊醒,环顾精致昂贵的软塌,只觉浑身难受,心难安,当即出了门,去找那女子…
后来,等他想起那段往事,那唤他夫君的女子,却跑了。
他摸着扳指,目光深沉,“能跑哪去?”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采 ┃ 配角:沈翼【孟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豆腐西施/新科状元
立意:努力生活,勇敢面对困难,才能成功
第1章
正值初夏,阳光明媚。
院中的石榴树开满了花,红艳艳压弯了枝头,暖风吹过,掀起红浪滚滚。
孟采端坐在木凳上,手里是一件玄青色粗布男装,不是名贵布料,可她却格外爱惜。
手下的动作轻柔,生怕扯坏了。细长的针来回穿梭,麻利熟练。她垂着头,凝睇手中的针线,模样认真。
老旧的木门被风吹得来回哐了一声,她抬头,水盈盈的杏眸闪了一下,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
现在是午时,算着时辰,他该回来了。
孟采翘首以盼,眼眸时不时往院门瞥,手下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心不在焉。尖锐的细针一不留神就扎进手指里,渗出点点血来,她缩回手嘶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白净的帕子染上红晕,孟采吮着手指,将帕子放一旁,继续手上的活计。
少倾,一件完整的衣裳已缝好,她拿起晃了晃,准备回屋。
此时,院外却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渐渐向她逼近。
“王管家,就是前边了。”县里有名的刘媒婆带着王管家等人过来,擦得刷白的脸上堆满殷切地笑容,捏着帕子一扭一摆。
她望了眼身旁之人,心里盘算着,“王管家这事要成了,那银子…”
“此事成了,银子少不了你的。”说话的人面目严肃,长袂一甩,双手背在身后。
刘媒婆颔首连连应声,就怕惹恼了财神爷,到手的银子打了水漂。她弯着腰,态度谄媚。
“到了,就是这家。”
…
孟采顿在原地,抓紧自己的手腕,一双美目满是紧张无措。人未见到,她便知道来人是谁。
刘媒婆一张嘴说遍整个宁乡县的亲,哪家有适龄的姑娘公子,她都知晓。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倒是成了几桩美谈,姻缘美满。
美名有了,找她说媒的人家就多了,荷包自然是越来越鼓,只是,银子多了,人的劣性根就出来了。
前几个月,城东孙家的姑娘到了年龄,便找刘媒婆说亲,她一口答应。没几日就找了家世清白的人家,把那家的公子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可怜孙家这么信任她,人没见着就同意了这么亲事。
可姑娘嫁过去才知道,那公子因意外成了神志不清的傻子,自理都困难,姑娘嫁过去就是遭罪。
刘媒婆瞒着不说,原来是那公子家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她这才口风严谨。
这事闹了许久,直到上月才平息。
刘媒婆的名声也臭了,一阵子没敢出来见人。没想到事才平息,就把主意打到孟采身上,要给她说媒。
“孟姑娘。”
孟采思绪打断,一抬眸便看见刘媒婆带着几个人进来,为首的中年男子孟采见过一次,是城里王员外家的大管家,不成想今日随刘媒婆一起来了。
她后退两步,谨慎地看着眼前人,柔声问道:“找我何事?”
刘媒婆挥着帕子,走到她身旁,殷勤地笑道:“哎哟,孟姑娘啊,还是上次跟你说的亲事,看看,王员外多重视你,让府里的大管家亲自来了。”
脂粉味太重,她嫌弃地抽抽鼻子,而后道:“我说的很清楚,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们赶紧走。”
“哎哟,姑娘诶,你可真不会盘算,王员外能相中你,那是福气,瞧瞧,哪家姑娘有你的福气。”
她撇撇嘴,眼含讥讽,“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刘媒婆嘴角抽抽,笑得尴尬,“姑娘嘞,你可真会说笑,我可没这个福气,再说,我哪有你貌美。”
她顿了顿,继续道:“王员外可说了,嫁过去立马给你两间铺子,之后更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刘媒婆发挥她坑蒙拐骗忽悠人的本领,就想让她同意亲事,她要同意了,那王员外答应给她的一百两就到手了。
一百两,足足一百两啊!
她扭着腰靠近孟采,道:“卖豆腐多辛苦,哪有嫁进王家舒服,虽是续弦,但也是正妻,好亲事。”
孟采睨着众人,懒得搭理,推着刘媒婆往门外走,“你们快走,我不同意,给我再多铺子也没用。”
王管家在身侧听了半响,困惑道:“刘媒婆,怎么回事?不是说答应了吗?”
王管家冷脸睨了她一眼,接着把目光落在孟采身上。眉如山黛,秋水杏眸,肌肤似白玉般无瑕剔透,粗布麻衣也挡不住绰约风姿。他不禁感叹刘媒婆眼光就是好,孟采的确是貌美,就是眉眼间透着倔强,还有一丝傲气。
王管家微微敛眉,对她道:“孟姑娘,我的来意你已知晓,我家老爷特意让我来问你,对聘礼有什么要求?”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纸婚书来,晃了晃,“这是婚书,”
婚书都带了,这么肯定她会同意?
孟采睨了一眼,摇摇头,依旧没有松动,从王管家手中接过婚书,撕的粉碎,飘落在地。而后缓缓道:“你们王府我高攀不上,请你回去告知王员外,这门亲事我是不会同意的,别再来了。”
这王员外是城里的大户,城里大半的布庄和米铺都是他家的。他的正妻一个月之前才病逝,他就忙着续弦,便托刘媒婆物色年轻貌美的姑娘,兜兜转转就盯上了孟采。
之前来找过她几次,都被她打发了,没想到还不死心,今日竟然带着王管家来了。还说什么聘礼,她才不答应呢!
别说什么续弦,就是原配她也不愿意。那王员外都五旬了,孙子都十岁,还想着娶年轻姑娘,也不怕折寿。而且她听别人说,从王府抬出去好几位年轻姑娘了。
她才刚及笄,他们分明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孟采礼貌俯身,扭头要走。刘媒婆却一把拉住她,轻声劝她,“孟姑娘,可别想不开,多好的亲事啊,高门大院,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我消受不起。”她甩开刘媒婆的手,面露鄙夷。
见她态度坚决,没有转圜余地,刘媒婆便没再吭声,脸色讪讪地瞥了眼王管家。心里只是可惜了自己的银子,亲事没说成,银子没了不说,只怕还会被王员外教训一顿。
刘媒婆挪了两步,靠近王管家,想说两句好话让他帮忙,不想王管家瞧都没瞧一眼,一把推开她。
指着孟采没好气的说道:“孟姑娘可想清楚了,别不识好歹,我们老爷能让你进门,你该感恩戴德,不识抬举的事别做。”
她颦眉,垂着眼睑别开脸,对王管家说的话满不在意。谁爱要这福气,谁就拿去,反正她不要。
王管家面色铁青,等了半响没见她吭声,愤愤甩了下衣袂,大步流星地离开,“哼。”
…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地脂粉味,微微刺鼻,且久久不散。
孟采望着晃动的木门,心中甚是担忧,今日打发了,不知明日还会不会来?只怕刘媒婆早就盯上她了,没及笄之前,就说给她找个如意郎君,这不,才及笄就找上来了。
她父母早逝,就留了一间简陋的房屋和一个豆腐摊给她,身边也没个长辈庇护着,这些年全靠邻里帮衬,才平安长大,不成想刚及笄就遇上这种事,可真闹心。
孟采轻叹,把针线和衣裳拿进了屋内,叠好放在塌上。接着去了灶前把糕点蒸好,热腾腾地水汽往上冒,夹杂着香味,整个院子充满着烟火气。
不多时,一笼糕点就蒸好了。她款款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烬,径直往屋内走。
“青青。”
清越的男声响起,紧接着进来一个身形颀长,清雅俊逸的男子。他的肩上驮着一根粗壮的树干,轻松往地上一扔,不见丝毫喘气。
孟采莲步一顿,满心欢喜,“阿冬哥。”白玉的脸颊微微一红,眉眼带着少女的娇怯。
“渴了吧,我给你倒水。”她小跑进屋,倒了一杯温水出来,递给他。
孟冬牵起嘴角,漆黑的眸子睨她一眼,又快速移开,“是有点渴。”
他擦擦嘴角,鼻尖吸入一丝香味,温和的面颊兀地严肃起来,“刘媒婆来过了。”
孟采面色一怔,微微颔首。心道,他的鼻子真灵,比隔壁李婶婶家的大黑狗还灵。
他黑着脸的样子有些渗人,难怪刘媒婆自从见过他一次之后,往后都挑他不在的时候来。
孟采接过他手中的杯盏,转身往屋内走。
“青青。”
他的嗓音清越,每次轻唤她小名的时,总带着一些缠绵缱绻的味道,让她心间一颤。
“往后刘媒婆再来,告诉我,我帮你。”
孟采咬唇点头,眸中透着喜悦,随即迈开步子,去把蒸好的糕点端出来,垫垫肚子。
收留孟冬已有两个月时间,去城外收菽时遇上的。他躺在城外的那条河边,全身湿透,脸色苍白,身上的衣裳也被划破,露出受伤的左腿和血淋淋的右肩。
孟采将他拖回了家,还找了大夫给他看,吃了几天的药才苏醒过来。
身上的伤将养一段时间会好,麻烦的是,他失忆了,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一概不知。孟采没法,只得先收留他,还随意取了个名字,孟冬。
起先,他寡言少语,连眉眼间都是淡漠疏离,瞧着不好相处,还有点可怕。相处久了,倒觉得是个温和有礼的人,说话处事是个谦谦君子。
孟冬总说,等他记起往事,回了家,便要报答她,可她心里清楚,她要的不是报答。
…
糕点从锅里刚拿出来,散着热气,咬一口,软糯清香,别提多好吃。
孟采轻咬一口,抬眸瞥向孟冬。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优雅有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就是不知遇到什么事,才会落难。
她吃得缓慢,眸光转了转,试探地问他:“阿冬哥,你最近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孟冬喝了一口茶,抬头对视她的眼睛,“没有。”
从失落到欢喜,又转变担忧,她的每个表情都在他眼底。孟冬放下手中的糕点,身子微微前倾,认真严肃地说道:“你救我一命,我不会丢下你。”
她的手一顿,停在唇边,因他的话面颊瞬间红了,直至耳后。她抿着唇,垂下眼睑,但笑不语。
不会丢下她,是作为救命恩人,还是别的?她欲言又止,终究把话装在肚子里。
孟冬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起身去了屋外,“我赶紧把书案做好,也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求个收藏,么么
第2章
父母留给她的房屋老旧,东边漏风西边漏雨,连木门都一摇一晃,稍微用力便会倒下。家里三间房,一间是她的闺房,一间是她父母的屋子现在给了孟冬住。
最后一间是书房,她父亲虽是平头百姓,可是喜爱读书,家里的书画字帖很多,还有有趣的话本,而他在世时也经常练字,丹青尤其出色,能临摹不少名家的画作,故而留了一间屋作书房。
她识字,可是却写的一塌糊涂,从小就不爱。所以书房从她父亲过世后,就没用过。
后来孟冬来了,才时常进去。
她还记得孟冬刚醒来的样子,沉着一张脸,紧绷下颚,眼眸如冬日的寒冰一样冷,看得她直打颤。微微一抬手,便把她煎好的药打翻,反复几次,见她没恶意才把药喝了。
养伤期间,怕他无聊,孟采便去书房拿了几本书给他解闷,相处几日后才偶尔跟她说两句话。许是瞧她温柔淑良,心思单纯,才跟她熟络起来。
身体好些后就常在书房作画练字,只是书案老旧,里头都坏了,孟冬稍稍用力便塌了,只得去山上寻了合适的木头回来。
顺便把漏风漏雨的地方也一起补补。
“阿冬哥,我帮你。”
这么粗壮的树干驮回来,肯定很重,现在还要劈开来,指不定多辛苦。那些木匠都累得满头大汗,孟冬这个生手,一定更累。
孟采撩起衣袂准备帮忙,孟冬却摆摆手,温和道:“不用,你歇着吧!”
她抿着唇哦了一声,动作缓慢地撩下衣袂,搬来木凳在一旁坐下。
他干粗活麻利,一点不累赘,下手间力度正好,片刻的功夫就把木头锯好。
烈日当空,阳光刺眼,孟冬的额上已渗出豆大的汗珠,缓缓流淌,顺着光洁的下颚进了衣裳里。
孟采面上微热,眼睫轻颤,双手不自然的绞在一起,水润的眸子硬是挪不开。
他穿的是她父亲的衣裳,普通的麻布面料,可是他穿却格外矜贵儒雅,在人群中耀眼夺目。
只是他身形高大,衣裳稍稍小了些,一小截肌肤露在外边,没遮挡住。
孟采视线落在他结实的手腕处,拎起木头时青筋凸起,充满力量感,是她不曾见过的。她撑起下颚,瞧得认真。
须臾,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孟冬一个侧眸,便向她看了过来。她眸光一闪,脸颊霎时就红如胭脂,慌慌忙摆正姿势。
“我,我去给李婶婶送点糕点,不吃坏了。”
孟冬没言语,直起身子望着她小跑的倩影,唇角轻扯,继而低下头锯木头。
…
木桥上的风微凉,吹得树叶哗哗响。
孟采轻抚自己的脸颊,燥热的感觉消散些,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回身望了望院门,而后抬起脚去了桥对面的李婶家。
李婶名唤李慧莲,她父母在世时便交好,父母走后也时常照看她。李婶夫君早逝,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以前日子也难过,现在她儿子在府衙当差,日子才好过些。
李婶节俭,儿子不在家都随便吃点,这会肯定还没吃东西,趁着糕点热乎,赶紧送点过去。
院门大开,李婶家的大黑狗闻到味,老远就跑了出来,摇着尾巴巴巴地望着她。
孟采低头摸了摸,进了院子,“李婶。”
李慧莲从屋内出来,手里拿着针线,笑道:“青青来啦。”
看见她手中的食盒,又道:“来就来,带什么东西,进来,婶有话跟你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音调轻了些许,眼睛瞅着四处,瞧着没人才放心。孟采进屋后,直接把大门关上了。
孟采将食盒放在桌上,脸上的笑意收敛,困惑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李慧莲也不拐弯抹角,放下手中的针线,忙拉起她的手,严肃道:“那个刘媒婆来过了吧,我刚从街上回来,看见她到处散播谣言,说你跟孟冬不清不楚的,孩子,听婶一句话,孟冬伤好了让他赶紧走,要不然你名声怎么办?”
她微微错愕,随即恢复平静,捡到孟冬的时候,她对外说是远房表哥,就是怕别人说三道四。只是瞒不了多久,熟悉的都知道,她救了一个男人回来。
李慧莲也帮着她说话,旁人倒不敢说些什么,只在背后议论。
现在刘媒婆到处说三道四,分明是瞧她不肯嫁给王府,让她没拿到银子,才要毁了她的名声。
心思真恶毒。
孟采咬咬牙,在心里骂了一遍刘媒婆,而后又安慰李慧莲,让她别担忧。
“李婶,我有分寸,而且,我跟孟冬没什么。”言罢,她垂下眼,竟有一丝失落感,眉眼都藏着忧愁。
李慧莲无声叹息,孟采是她看着长大的,说这话自然是为她好,不过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旁人只能规劝,不能做主。
她拍拍孟采的肩,不再提及此事,相信她会处理好的。
“好,你心里有数就好,来,帮我看看,这牡丹绣的怎么样?”
绣绷上的大红牡丹栩栩如生,娇艳欲滴。不得不说,李慧莲的女红就是好,是她佩服的。
“真好看,李婶你教教我。”
李慧莲撇她一眼,笑着点头,“好了,坐下歇会。”
在李慧莲家待了许久,陪着她说话绣花,直至申时才走。
…
落霞布满天边,远远望去像方才绣的红牡丹一样,娇艳美丽。
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到半空又随风飘散。
孟采拎着食盒回去,瞧见自家升起的烟雾,朱唇微勾,明媚的眼里满是欢喜。
家人有人的感觉就是好,不会孤寂。
她推开院门,喊道:“我回来了。” 继而转身把院门关上。
孟冬在劈柴,他做的书案已经初见雏形,再有两三步就完成了。孟采抿唇睨了一眼,忙放下食盒去灶前帮忙。
“等着,别动。”孟冬昂起头瞥了她一眼,“晚上我做饭。”
他平淡地说了一句,于孟采而言却是惊喜。话都不多说一句的人,居然要做饭,她得好好看着。
“今日不吃豆腐,我早晨买了一条鱼。”
木盆里的鱼还活蹦乱跳,一跃,便溅起水花来。
孟冬瞅了一眼,颔首应声,起身就把鱼给处理好。孟采眸子来回转,站旁边看了会,就去添柴。
她卖豆腐为生,吃食也都简单,以往一个人没那么讲究,青菜豆腐就可。她怕孟冬不习惯,时常换着花样做菜。
买贵的食材她没那么多银子,只能买点鱼肉之类的。她常在想,他若是富人家的公子,想必鱼肉在他面前都显得寒酸。
不过看他平静无波地样子,孟采那颗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你以前做过饭吗?”孟采忐忑不安地问,问完,又后悔了。
他不记得往事,问这个,是不是让他难过了?孟采一顿,忙去看他的脸色,并无波澜,眉头都没皱一下,应该是没听见。
孟冬见过她做饭,步骤早就记住,不是太难。
“不难。”他不慌不忙,对自己的手艺很有把握,三两下,就把鱼放进锅里煎。
油滋滋地跳了起来,片刻后,弥漫着鱼香味。孟采咽下口水,看了一眼锅里,味道不知怎样,但是看着还不错。
她进屋把桌子擦了一下,又盛了两碗饭出来,只等着孟冬把鱼端上桌。
不多时,屋外没了声音,应是鱼烧好了。孟采跨过门槛,探了一眼,果然瞧见孟冬端着盘子过来。
“肯定好吃。”
孟冬头次下厨,做菜倒放松,这会坐在桌边倒紧张了。
“尝尝。”他牵起唇角,指着桌上的鱼对她道。
看着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慌乱,修长的手指正慢慢收拢。孟采垂下眼睑,拿起桌上的木箸,准备尝一口。
此时门外却响起一道煞风景的声音,连带着李慧莲家的大黑都跟过来了,在后面狂叫不止。
“孟采,孟采,走开,死狗,跟了我一路。”
孟采拿木箸的手一顿,面色微变,抬眸望了一眼门外,略微烦躁。她轻叹一声,平静道:“姨母来了,我出去看看。”
孟冬扭头瞥了眼,微笑点头,“去吧!”
…
她的姨母何四娘,是个不好相与的,几个月找她一次,次次没好事,不是要银子,就是顺手拿点东西。
孟采不待见她,偏偏她脸皮厚,上赶着凑过来。
“姨母有事找我?”她拉着何四娘站在院门口,不想让她进去。
何四娘不死心的瞅了一眼屋内,被她一下拉了过来,“什么事?”
她对何四娘从来没有好脸色,要不是当年她把她父亲看病的银子偷了,她父亲也不会那么快离开人世。
“我是你姨母,你就这个态度。”
孟采暗暗翻个白眼,“就是看在我母亲的面上,才让你进门的。”
“你…”何四娘气得胡乱一指,“行,说正事。”
她正了正色,叉着腰,问她:“刘媒婆给你说的亲事,为什么不答应?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啊,嫁进王府要什么没有,还用得着卖豆腐。”
“你嫁进去,我也能跟着沾光过好日子,何愁没有山珍海味。”
孟采凝视她,眼里的嫌弃和鄙夷毫不掩饰,轻声道:“姨母觉得好,不如姨母去嫁。”
第3章
夜晚的风微凉,不及心里凉。
孟采轻抚脸颊,素白的手指把碎发撩向而后,杏眸落在何四娘身上,颦眉凝视。
她的眼底透着烦躁和不耐,迟疑半会后,开口道:“姨母,以后我的事别操心了。”
何四娘脸色铁青,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缓了缓才平复下来,手指颤抖指着她,随即又垂在身侧,“目无尊长,我要是年轻貌美,这等好事能轮到你这个小蹄子,我告诉你,趁着王员外没后悔,赶紧答应了。”
她压着声音,恶狠狠地对着她。孟采后退一步,不留情面地道:“听说姨母和表哥欠了人家银子,债主是谁啊?”
猛然一问,直教何四娘变了脸,支支吾吾半响才反应过来。孟采说的意思她心如明镜,她打得什么算盘孟采也一清二楚,想忽悠她,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四娘虽被她戳破心事,但面上的尴尬只持续了片刻,便状若无事,她望了一眼屋内,道:“诶,那男人什么时候走?吃你的住你的,准备给多少银子?外人怎么说知道吗?再这么下去,别说王家了,街边的小贩子都不要你。”
“弱不禁风的穷小子,哪好?值得你放弃这么好的亲事?”
孟采微启唇,面色焦急,她怕孟冬听见,慌忙往后看,还好,他没出来。
“姨母莫要胡说,我跟孟冬清清白白,才不是外人说的那样。”
她辩解一句,可何四娘压根不信,就冲她这个态度,她就肯定孟采被屋里的迷了眼。
“得了吧,谁看不出来,赶紧的,让他走。”何四娘不耐地抬抬手,接着说道:“走得时候让他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不能白伺候他几个月,要不,你现在就进去看看,有没有值钱的?”
何四娘越说越没谱,庆幸没旁人在,这要被人听见了,可不知怎么想。孟采不想再搭理,气得跺脚,拉起她的胳膊往外走。
“姨母,天色已晚,赶紧回吧,莫让表哥担心了。”
“诶诶,放手,攥着我做什么?我可是你亲姨母,要是姐姐见你这个德性该多伤心。”
孟采松开手,面无表情,“我母亲要在,第一个不放过你。”她心软,因为何四娘是她母亲的亲妹妹,即便被她占便宜,她也不多说两句。
她记着父亲临终的话,不要和姨母撕破脸,因为在这世上,她只有这一个亲人。
可现在…
孟采凝睇她一会,不留情地推她走了几步,随后把院门关上,也不管何四娘的脸色与喊声。
她胸口堵得难受,缓了好一会才舒爽些,她垂着头转身进了屋。
一进门,才发现孟冬不知何时倚靠在门边,懒懒散散地样子,一派悠闲,只是眸色沉了些。
孟采心惊,眼皮突突的跳了两下,下意识的惊慌。方才姨母说的话不会听见了?应该没有吧!
她抿着唇,瞧了他一眼,道:“姨母方才说了些胡话,我没放心上,你,你听见了吗?”
孟冬直起身子,面色平静,凝视她的脸颊,笑道:“去书房了,吃饭,菜要凉了。”
去书房好,许是没听见她和姨母的对话。
孟采攥紧的手舒展开,捏着裙摆道:“我都饿了。”
她瞥眼孟冬,快步走向桌边。哪知人没坐下,便惊到了。
“鱼呢?你吃了?”也没见鱼刺呀!
他第一次下厨,她还没尝尝味,就没了?孟采扭头,眼神询问他。
孟冬本来笑着,一看空盘子,笑意霎时就收了。他疑惑地对上孟采的眼,摇摇头,而后蹲下身子看了一圈。
一条鱼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孟采盯着他的动作,与他对视一眼,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她恍然大悟,急忙追了出去。
不过为时已晚,早已没了“小偷”的影子,她气得直跺脚,“大黑,你给我回来。”
空荡昏暗的路边只剩她一人的影子,和无奈遗憾地声音,“我还没吃呢!”
…
初夏的季节,夜晚有些闷热,身上出了点汗,黏腻的感觉难受。孟采辗转反侧,躺在塌上睡不着。
屋内昏暗,只窗口有微弱的月光,洒进屋内。
孟采侧身,往窗口望了一眼,思绪如潮。那些杂七杂八的念想钻进她的脑海里,令她心神难安。
此时,细小的水声响起,哗啦啦,没停歇的意思。孟采坐起身,困惑不已,思虑片刻后她穿好鞋下了榻。
朦胧月色,倾泻一地,像是披了一件轻薄的纱帐,唯美动人。她披着乌黑长发,姿态柔弱,轻轻趴在窗台上。
静谧的小院中,入目便是宽肩窄腰的男人背影,薄薄的里衣被水打湿,紧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肌理分明的背脊和手臂,处处充满着力量感。他浑然不觉身后的人,伸手舀了一瓢水往自个身上淋。
孟采脸颊一热,心止不住的狂跳,看了一眼便慌乱收回眼,浑身轻颤。孟冬受伤时,她给他换药,不是没见过上半身,那会她觉得羞赧,却不觉得有什么。
此刻见他,却是欲念横生,连指尖都在颤抖,控制不住。
她深吸一下,快速转身,手慌乱地碰到桌边,发出微微声响。
孟冬身子一怔,眯着眼眸看过来,只瞧见模糊倩影。
水声消散,吱呀声开了又关,来回几下,终于清净了。孟采侧耳听着,一颗心可算是放下来。
不过片刻后,敲门声响起,让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孟冬清越的嗓音在门外喊她,“青青,睡了吗?”
她猛地从榻上坐起,眸子转了转,道:“睡,睡了。”
话音落,忙捂着唇后悔,她这是不打自招了吧!
门外孟冬闷笑一声,接着道:“既然睡了,就不打扰了。”
孟采微启着唇,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干脆起身开了门,“我,没睡。”她垂着眼,说话的声音很轻,也不知他听见没有。
少倾,她抬眸,正对上他含笑的眼里,刚退下的红晕,又布满脸颊,俏生生的在他面前。
孟冬已穿好衣裳,端方自持,与方才判若两人。他眉眼舒展,神态温和,凝视她好一会后,说道:“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她忐忑不安,总觉得他说的不是好事。
桌上的烛光扭腰跳了跳,微弱的光线晃在她脸颊,显得她更加柔软温和。孟冬依旧浅笑,眼眸略微下垂,落在一片娇嫩雪白上。
零星的汗珠在雪白上缓慢起伏,好似下一刻便要落下,消失不见。孟冬眼眸暗沉,身子忽然紧绷,浇灭的火苗一下又燃起,烧灼他全身。
他攥紧手,缓了缓松开。然后挪开视线,对上她茫然的眼,“打扰你这么些日子,实在添麻烦,改日找到住处,我就搬出去。”
“你是姑娘家,别坏了声誉。”
孟采朱唇微启,皱起了眉头,早该猜到他听到何四娘的话,要不然不会三更半夜提这事。
她心里失落,不敢表露出来,只好紧张地问他:“你要走了?还会回来吗?”她想说,其实他不用走的,可她说不出口。
孟冬悠然一笑,方才绷紧的下颚舒展开,道:“自然会。”
她垂眼,颔首应声,还是忍不住问清楚,“你,你住哪?我家宽敞,能住下的。”
她一着急,面色更红了,像涂了胭脂一样好看。孟冬颀长的身形在她跟前,很有压迫感,与她纤细绵软的姿态形成对比。她抓着木门,咬着唇晃了一下。
“不是这个原因,男女在一屋…”
他没往下说,但话里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暖风从门缝钻了进来,吹起乌黑发丝,孟采抬手撩了撩,素白的手顺势玩起了发尾。
沉默间,淡淡的香味飘进鼻尖,扰得他心猿意马,喉间都痒了起来,他轻提喉结,别开眼眸侧过身,平静道:“早点歇息。”
言罢,人已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孟采神色一愣,待在原地片刻,盯着紧闭的木门看,她觉得今日的孟冬有些反常,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须臾,她摇摇头,拿起蜡烛进了屋,厅内又恢复寂静。
…
麻雀跳进窗口,叽叽喳喳的,吵得人睡不安生。
孟采懒懒地起身,整理一番便出了门。今日天气一如既往的好,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都舒服。
孟冬在院里一顿忙活,而后又拿着布袋放在推车上,看样子是要…走。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这么急。”她心里着急,脚下的步子也跟着踉跄一下。
他眼疾手快,忙扶了她一把,掌下的细腻又让他赶紧撒了手,“今日不是要去城外收菽?”
她神色缓和,才想起来今日是要去城外,她露出笑靥,轻声道:“哦,我忘记了。”
孟采小跑回屋内,拿了银子放身边。
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要去城外,本来城内也有,只是要多花几文钱,她不舍得,只好多花一些时间去城外农户家收。
要是城外都没有,她才在城里买。
今日孟冬也去,正好有伴了,这也是他第一次陪她去。
心里说不上的欢喜。
第4章
初夏的季节正正好,不似冬日的冰天雪地,也没有盛夏的烦躁闷热,暖风拂面,舒服极了。
就连蜿蜒狭窄的小路,在她看来,此刻也好走些。
孟采脚步轻快,安静地跟在孟冬身后,瞧瞧田间的野花,又抬眸瞧瞧他挺拔的背影,深觉这样的日子真好。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可想到他昨晚说的话,心里不免失落。
她抬起手,瞅瞅油纸包住的包子,问道:“阿冬哥,饿了吗?吃个包子吧!”
方才出门没吃东西,她便在城门口买了三个包子,这会还热乎着,吃着正好,再过一时半会就凉了。
孟采在裙摆上擦擦手,随后拿了一个给孟冬。
“你自己吃。”他的嗓音依旧好听,只是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干涸了一样。
孟采自然听得出来,忙把包子放好,说道:“我累了,休息会。”
前边的背影一顿,转头看她,温和的眸光里是无奈,“行。”
路边是一片草地,青绿的草随风摇摆,野花也跟着点头。孟采往草地上一坐,手指轻抚花瓣,而后又弯下身闻了闻。
“这花真香。”虽是野花,但依旧开得娇艳。
孟采收回心思,又把油纸拿了出来,“吃点,别饿坏了。”
孟冬喝了一大口凉水,才觉得嗓子舒服些,他没说饿,可肚子空荡荡的,总归是难受。
他没客气,拿起包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热乎乎的包子下肚,方才的疲惫感瞬间就没了。
孟采吃到一半,瞧他一眼,小心翼翼问道:“阿冬哥,要是有姑娘送你荷包,你会收吗?”
她垂下眼睑,心跳得厉害。想听到他的回答,隐约中又带着些不安。她的手撑在草地上,掌心被草尖挠得痒痒的,不过片刻就把手收了回来,抬头望向他。
孟冬身子后倾,昂起脑袋望向远处耕地的老牛,他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不会。”
“为什么?你都不问问是哪个姑娘吗?”她着急的凑近他,洁白的脸颊就在他的眼上方。
孟冬漆黑的眸子往下沉,侧身隔开点距离,“都不收。”
都不收的意思就是,她送的也不会收?
孟采失落的哦了一声,紧抱着膝盖,盯着自己的鞋面看。
气氛沉默又尴尬,两人好半响没说话。就在孟采想起身离开时,孟冬忽然开口道:“不知家在何方的人,怎敢想此事。”
她一愣,目光凝视他,瞬间明白了话中意思。
…
城外的小路她走了无数遍,从前跟着父亲来,后来父亲去世,她便自个一人来。这附近的农户大都认识她,看见她来了便笑眯眯地颔首。
随后目光打量起她身旁的孟冬来,他们都知道她云英未嫁,自然好奇他的身份。
她目光闪烁,只当瞧不见他们的议论。
倒是孟冬神色平静,坦然淡定地跟旁人说,他是孟采的远房表哥,暂住一段时日。他们信不信不打紧,要紧的是她的声誉。
孟采低头走了一段路后,转身说道:“要不你在这等,他们会自己拎过来的。”
只要一家知道她来了,旁人自然会知道,她便不用一户一户去收。
孟冬颔首,放下推车候在一旁,“我在这等你。”
走了许久的路,再加上此刻阳光强烈,他的额上早已渗出密密的汗来。他抬手拭去,冷然的眸子盯着她的背影看。
片刻后,孟采从一侧的农舍出来,手上拎了一个布袋,瞅着是挺沉的。孟东见状,连忙上前接过来,放在了推车上。
正如孟采说的,她回来才一会,就有好些乡亲拎着布袋过来,省得她来回跑了。
“孟姑娘,看看值多少?”
孟采拿着钱袋子,称好一一给钱,片刻的功夫,推车就挤满了。这些农户她常打交道,所以秉着信任,她都没看就放上了车。
“六文钱。”孟采给了六文钱,送走了最后一位婆婆。
孟冬站在身旁,不确定的问她:“不看看?”
她摇头,笑着道:“不用,都是乡亲,有些人我小时候就认识了。”
孟冬瞥了一眼推车没吭声,本想把麻绳扎好,思虑小会,还是决定帮她看看货。一车下来,银子是没花多少,但她做的是小本生意,也赚不了几个银子。
他顺手看了几个布袋,确实如她说的那般,没什么问题,可翻到最后一个布袋时,他的目光闪了闪,抬眸睨了她一眼。
宽大的手掌抓了一把,递到她跟前,冷然道:“嗯?这个…”
刚放好钱袋的孟采笑容一僵,连着动作也顿住,她眨巴两下眼睫,把袋子扒开往里瞧,“这,怎么会?”
里头被鼠蚁啃食坏了,甚至有了霉点,伸手翻了两下,没有一个好的,肯定是不能吃了,用来喂猪差不多。
孟采一阵愤怒,以往也遇到过类似之事,只是没有这么严重,偶尔掺杂一些,还是能用,现在看这袋子里的,分明就是故意的。
要不哪会这样。
“谁家的?”她直起身子,望向一排房屋,努力回想方才的情景,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王二狗能干得出来。
他是出了名的偷奸耍滑不干好事,方才她就困惑,怎么他也来了,此刻想来,怕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占她便宜。
孟采手一甩,把布袋合上,神色暗淡的收回眼,“算了,自认倒霉。”
“谁家?去找他。”孟冬沉着一张脸,是不打算吃这个亏的。
明摆着的事,怎能自个咽下去。
“不去。”她忍着怒意和难受,咬着嘴角垂下眼,就是没看他,“等你走了,他找我麻烦可怎么办?我一个姑娘家斗不过他。”
她的嗓音软绵,说话的语调带着隐忍和失落,杏眸透着湿润,像是要哭了一样。
孟冬一脸烦躁,眉梢微微往上扬,似有怒意。他凝睇她的面颊,下颚绷的更紧,他是最不喜欢见她这幅样子,委屈可怜,柔弱不堪,眸子闪着盈盈水光,偏又忍着。
他长叹一声,无奈道:“好,我不走,现在可以去找他了?”总归,他还是心软了,妥协了。
孟采忽而抬头看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话,以为自己听错了,睁着眼睛直盯着他看,“啊,什么?我…”没听见。
她把话装在肚子里,勾起脚尖轻晃了一下,娇羞的不敢抬头瞧。
孟冬背着手,侧头前倾,笑问着她:“去吗?”
“去。”她回的极快,抿唇憋着笑意,随后道:“不能便宜王二狗。”
王二狗的家就在不远处,看见两人过来,他慌忙朝里屋闪了闪,分明是做贼心虚。
孟冬拎着布袋朝他家门口一扔,而后进了屋,将他拎了出来。
他抓着孟冬的胳膊,一脸不服气,“诶诶,干什么?想打人啊?”
“你的东西我不收,把钱还我。”孟采伸手让她还钱,虽说不多,但也是她的辛苦钱。
她要拿回来。
王二狗不耐烦的翻个白眼,理理被孟冬扯乱的衣裳,道:“你谁啊?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么殷勤?”
他踢了一脚布袋,嘴里开始不干不净,“不会是这丫头的相好吧!哈哈,什么时候的事?啊,还骗人说是表哥,谁信。”
“你…”孟采脸色难看,双手握成拳,她想反驳,可是话都嘴边又说不出口,只好强忍着怒意。
“放手,想干什么?”孟冬没搭理他,一个劲的将他往里拖。
他面色阴沉,抓着他的后领把人拎进了屋,哐当一声,木门关上。
她默默看着,不安地立在原地,双手绞在一起,“阿冬哥…”她担忧,怕他出事。
毕竟是王二狗的地盘,万一他发起狠来,她一个姑娘家,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屋内传来王二狗的痛叫声,孟冬的声音倒是没听见,应该是没事。过了片刻后,孟冬从里头出来。
伸手递给她钱,“拿着。”随后理理自己的衣裳。
孟采侧头朝里望了两眼,没瞧见人,只听到哀痛声。她痛快了一会,而后小跑着跟上他。
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问他,“阿冬哥,你对他做什么了?他会不会报复?”
要是王二狗报复该怎么办?
孟采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瞧他神色淡定地样子,好似一点不怕,她也心定了。
“让他躺两天,至于报复。”他扯开唇笑笑,意味深长,“没那个胆。”
她笑着颔首,脚步轻快,顺手摘了一朵路边的小花玩。
…
回来已过午时,出了一身汗不说,肚子也早已饿了。孟采擦擦额上的汗,推开了屋门。
只是屋内的狼藉让她震惊,“这是,遭贼了?”
除了书房没动,其它地方被翻得乱七八糟,特别是床榻上,被褥都被扔在地。
孟采跨过去,赶紧去查看她藏得东西,还好,都在。
“阿冬哥,少什么东西没有?”
孟冬转了一圈,平静道:“你做的新衣裳没了。”
“什么?”
就偷了一件衣裳,有这么傻的贼?怎么瞧着像她姨母的作风,没找到银子,就拿些好东西走。
孟采想了一圈,确定小贼就是何四娘,那衣裳新做的,孟冬一次都没穿过,便宜她了。
她垂首,把布包着的玉佩拿出来,柔声道:“这是你的玉佩。”
作者有话要说:
沈翼:媳妇,快送我荷包
第5章
这块玉佩是救他的时候随身携带的,与之一起的还有个白玉扳指。她不是贪财之人,可质地这么好的玉佩她还是第一次见,不免多摸了两下。
白玉质地极好,纹路细腻,多模两下会有温润感。中间雕刻的是一只鸟,原先以为是比翼双飞的意思,可看来看去都不像,后来她觉得应该是吉祥物之类的,便没再研究。
孟冬养伤的时候她帮忙收着,后来他好些了便还给他,可他不要,怎么都不收,还说要给她,算是报答。
这么贵重的玉佩是不能要,思来想去便帮他收着,等以后再还他。
现在屋内被何四娘洗劫了一番,还好这两样东西没被拿走,要拿走了,她拿什么还。
“玉佩放我这不安全,你自己收着。”她摊开手掌,眸光与他对上,“以后家人找来,也有个凭证。”
孟冬一怔,略微惊讶,他早忘了这事,不想她还好好留着。接过时,他用指腹蹭了一下,触感极好,“要是家人找来,我人在这,难道他们还不认识?”
孟采颔首,说的也对,又不是小孩子丢失,长大认不出来。他这么大个人,如果家人找来,定是一眼能认出来的。
她将玉佩还给他,浅笑着转身,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东西也少,一会的功夫就将屋子整理好了。孟采伸伸腰,才放松下来又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迅速去床脚的木板下看了看,里面的木盒子还在,可是盒子早已空空如也,里头的蝴蝶玉簪没了。
孟采的心一下掉落谷底,浑身颤抖,心口的一股闷气无处发泄,难受得紧。蝴蝶玉簪是她母亲唯一的贵重首饰,也是留给她的东西,她想着,以后戴上这只簪子出嫁的。
现在没了,可如何是好?
“怎么了?”瞧着她僵住的身影,孟冬慢慢走过来,靠近她。
孟采恍然回神,唇色苍白,弱弱道:“母亲留给我的簪子不见了,肯定是被姨母偷走了。”
孟冬朝盒子里瞧了眼,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皱着眉凝视她的脸颊,几息之后,试探道:“不如,重买一支?”
她摇头,拒绝他的提议,再好的首饰也比不上这支,因为意义不一样,这是母亲留给她的。
她一定要拿回来。
打定主意后,孟采脸色缓和点,咬唇对他道:“我去找姨母。”
言罢,不等孟冬反应过来,她便跑出了院门。
…
何四娘住在西城靠河边的地方,小路窄的只能过一个人,路边有些脏乱,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怪味。
孟采捂着鼻子,快步走向何四娘家,穿过一条阴暗的小路后,终于到了。
大门敞开,空无一人,她立在门口探了探,没直接进去。
须臾,她喊了一声:“姨母,姨母。”
半响没见人出来,以为不在家,正准备离开时,何四娘从屋内晃晃悠悠地出来,睁着一双迷糊的眼,道:“干什么呀!扰人清梦。”
她脚步一顿,飞快转身盯着她。好啊,原来在家,没白跑一趟。
孟采几步上前,打量她全身,怒道:“母亲留给我的玉簪,是不是你偷的?”
何四娘眼前清明,对于她说偷这个字心生不满,随即怒瞪着她,“说的什么话,自己人怎能叫偷,算借,借。”
她话说的漂亮,可孟采不信,别人有借有还,她是借了不还。再则,哪有借簪子的。
孟采余光瞥她一眼,急切道:“簪子呢?快还我,这是母亲给我的。”
“啧。”何四娘不屑的白了一眼,扯扯自己的衣裳,对上她的眼睛,“都死了多少年了,留著作甚,你这个脑子何时开窍?”
何四娘的话让她很不舒服,对离世的人这般言语,一点都不尊重,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姐姐。
想来,何四娘心里是半点都没念姐妹之情了。
孟采不再说话,掠过她身旁,径直去了屋内找。何四娘的屋内就那么几件摆设,一眼看尽。
她去了镜台找,手才放上,便听见何四娘在身后道:“别找了,我拿去当铺当了,我和你表哥等着银子用,怎么办?只能当了。”
“你…”孟采眼眶湿润,喉咙一抽抽的难受。
她强忍着泪水,哽咽问她:“哪个当铺?快告诉我。”
一心急,她便拉住何四娘的胳膊,冷声质问她。冷言冷语让何四娘很不满,烦躁地甩开她的手,走到一旁。
“当都当了,知道了能怎么样?还想赎回来?”何四娘随口说了一句,让自己猛地想起什么,双眼瞬间亮了,“别赎了,把银子先给姨母,好孩子,姨母最近手头紧,正等着银子呢!”
瞧着何四娘没皮没脸,死不悔改的样子,孟采心痛的拧眉,目光移到她脸上,更觉她的笑意讽刺。
她决然转身,话语里不带一丝感情,冷漠道:“姨母,以后我们别再来往了,就当彼此不存在。”
言罢,孟采便径直离开,没有一丝回头。
何四娘怔了一小会,回过神后,孟采已经走远,她赶忙小跑到门口,大声嚷嚷:“不识好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死去的人有什么惦念的,还想她从棺材里爬起来不成?”
夏风吹来,何四娘的声音飘散,空气中只残留一缕清淡的香气。
…
城中的当铺不下十家,大大小小,分布在城中各个街道。她只去过一次当铺,那次是她拿着银手镯来当,将当来的银子给父亲治病,此后再没去过。
不知何四娘是在哪家当铺当的?
孟采先去了城中最大的那家,那家的掌柜的也认识她,见她来也是温和有礼,从未看轻人。
“孟姑娘,你说的蝴蝶玉簪没有,去别家看看。”掌柜的笑笑,眉眼都是和善。
她感激的点头,而后失魂落魄的出了当铺。她不知道何四娘在哪家当的,只好一个个去问。
整个下午,她从西城跑到东城,又去了北城,总算是找到何四娘当簪子的那家当铺。
矮小的门,里头是昏暗压抑的环境,有一股难闻的味扑鼻而来,这是一间小当铺。
孟采在里头转了一圈,没瞧见人,便往里间探了探,轻喊道:“有人在吗?有人吗?”
不多时,从里间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中等身形,眉眼间透着精明和算计,盯着孟采上下打量一眼。
随即踱步到她跟前,问道:“姑娘,当何物?”
孟采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连忙摇头,“掌柜的,今日有没有一位妇人来当一支蝴蝶玉簪,不是很名贵的。”
那人依旧笑着,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想法,“是有,不知姑娘来此何意?”
孟采双眼一亮,随即露出笑脸来,可摸摸空空的钱袋,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她底气不足的问:“赎那支簪子要多少银子?”
簪子不名贵,值不了几两银子,可她懂规矩,要想赎回来,总归是比先前多花点银子的。
她全副身家也没几个钱,再加上方才花了些,她更穷了。孟采很怕掌柜的狮子大开口,她心里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少点。
可掌柜的接下来的话,让她希望破灭。
“若是姑娘诚意想要,也是可以的。”那人双手搓在一起,神色略微迟疑地盯着她,随后道:“五两银子。”
“五…五两?”
孟采瞠目结舌,不曾想是五两银子,明明这簪子不到一两。她没有那么多银子赎回来,眼下可犯难了。
她垂首思虑良久,然后抬眸看着眼前人,试探道:“我现在没那么多银子,可否宽限几日?等我有银子了,定来赎回。”
掌柜的笑意敛了敛,摸着自己的胡须,状似为难,“这样啊…”
孟采焦急,揪着襦裙下摆道:“掌柜的,你放心,我绝不说假话,一定会拿着银子来赎回的。”
她说的诚恳严肃,因为怕簪子回不来而急得眼眸湿润,长长的眼睫上已染上雾气,瞧着楚楚可怜。
“既然姑娘这么有诚意,那就宽限五日,可咱们说好了,要是五日之后,人没来,那我就处置了。”
话音刚落,孟采松了口气,面色也缓和不少,她对掌柜的又重复一遍道:“放心,我一定来。”
出了门,她望望暗色的天,长叹一声。这边才为找到簪子而高兴,随即就被五两银子压得喘不过气。
她上哪去弄银子?
孟采踏着月色,缓慢往回走,一路垂着脑袋,无精打采。
…
天色渐渐变暗,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烛光。
孟冬从她出去后,便一直在院子里干活,新的书案已做好,她人还没回来。
他朝院门口望了望,面色焦急,突然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令他面色平缓。
“青青,青青。”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下让孟冬冷了脸。
他走到院门口,盯着来人,冷声道:“她不在。”
张阿树是李慧莲的儿子,在县衙当差,与孟采是一同长大的,感情极好。
“青青去哪了?”张阿树瞧见孟冬也没好脸色,当即翻了个大白眼,斜眼瞧他。
两人可谓是谁也瞧不上谁,一见面各自都没好脸色给对方看。
现在孟采不在,气氛更是剑拔弩张。
第6章
孟冬面无表情,清冷提拔的身躯立在他身前,比张阿树高了半个头,浑身的气度和威严也让他矮了一截。
与之不能比。
他收回眼,冷淡开口:“青青去找她姨母了,你有事?”
张阿树抽了一下嘴角,将手中的布袋交给他,道:“这是我拿来的,你交给青青,对了。”
他上下扫了孟冬一眼,露出不屑的神情,“好歹手脚健全,你就等着青青养你啊?回头我给你找份差事,别天天在家里乱晃。”晃得他心烦。
孟冬皱眉,心里极不舒服,是个男人都听不了这话,何况是他这样骄傲的人,当即就反驳他,“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自有打算。”
张阿树轻嗤一声,咬牙别开脸,显得烦躁不堪,半响,他憋出一句来,“弱不禁风的公子,能有什么打算。”
他说得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孟冬听见,他没应声,而是问他:“有差事还不走?隔壁二伯早就在嚷嚷,说衙役还没到。”
宁乡县小,没什么大案子,小案子倒是不少,今日你家丢鸡,明日他家丢羊,来来回回都是这些事。
最大的案子不过是打架生事,自从张阿树当差以来,就没遇见过命案。
这不,今日隔壁二伯报案说家里的鸡丢了,县衙就派他来了。
张阿树冷脸瞅了孟冬一眼,道:“多管闲事。”
话音落,他便朝着二伯家走去,隔着些距离,孟冬还能听见他的大嗓门,“二伯,你家的鸡什么时候丢的?”
“阿树,你可算来了,你要帮我找回来,两只鸡呢!”
隔壁的声音逐渐小了些,直至消失。
孟冬依旧立在院门口,幽深的眸子往下沉了沉,面色担忧。此刻天色已晚,也不见孟采身影,以往不曾这么晚归过。
他抬头望了望,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心里的担忧更甚。他带上院门,迈开步子朝街市那边走。
与其在家里心难安,不如自个去找回来。
…
街边的烛火微弱,摇摇晃晃,好似下一刻便会熄灭。
孟采缓慢走在街头,路边的小摊小贩早已收拾好回了家,现在的街道空无一人,偶尔三两人去酒楼和烟花之地。
她虽心不在焉,却也知道避开杂乱之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走到拐角处,迎面而来两个男子,跌跌撞撞走不稳,似乎喝了酒,一路嬉皮笑脸的相互打闹。孟采觉着避开好,便躲开了些,走向一旁。
奈何她长得实在惹眼,就算天色昏暗,故意躲闪还是能被人一眼看见。两男子在她跟前停下,挡住她的去路。
弯腰侧头盯着她看,一眼就认了出来。
“诶,这不是豆腐西施吗?怎么在这?”两人嬉笑着对视一眼,眼中猥琐尽显。
孟采缩着脖颈往后退,想从他们身旁过去,又被他们挡住,摆明了就是不让她走。她咬着唇不敢出声,娇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双手挡在身前,略微有些安全感。
她微微抬头,又快速垂下,声音细小如蚊,“你们,想做什么?”
这两人瞧着眼熟,应该是城内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今日真是不走运,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遇上这两人,要想脱身想必要花费一些功夫了。
孟采眼珠滴溜溜的直转,脑中飞速闪过快跑两字,可她瞧了一眼两人又打消这个想法。
怕是跑不过,还会激怒他们。
“我们能做什么?不过是想买豆腐而已,是不?”
“对啊,可不就是想买豆腐。”
两人不怀好意的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泛黄的牙齿,粗糙的双手跃跃欲试的想朝她伸过去。
孟采见状,机灵的往一侧闪,“想买豆腐明日再来。”
说完,她就朝旁边走,此刻也没见一个人,她想求救都没用。要是这两人真要做点什么,她可如何是好?
果然,她才挪动了一步,两人便朝她走近,将她逼至墙角,嘴里开始不干不净。
“等什么明日,何必这么麻烦,今日就不错。”
“是呀,听说你做的豆腐清香嫩滑,好吃的很。”
此刻的害怕比方才更甚,她紧抓着胸前的衣襟,垂首躲开,余光瞥了一眼,迅速缩回。
“滚开,滚开,有人吗?有没有人?”
清脆的喊声飘在空荡的街角,只有风吹来的树叶落在她脚边,并无一人。
孟采急得连喊几声,非但没有吓退他们,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恶趣味,笑得更张狂了。
“你们想做什么?我要报官。”
她节节后退,那两人却越发靠近,让她的心揪在一起,止不住的颤抖。
“别怕,我们就是想跟你玩玩,你说,你豆腐都做得那么嫩,是不是其它地方更嫩?”
“哈哈,那还用说嘛,定然是又滑又嫩,手感极佳,啧啧,身段真好,就是先便宜了那个野男人。”
孟采咬牙怒骂了一声:“无耻。”见势不妙,她心里害怕的紧,趁他们不注意时,用力推了他们一把,随后往亮光的地方跑。
“诶,大爷的,还想跑,追。”
“快,可别真去报官。”
终归是姑娘,腿脚比不过男子,三两下的功夫就被两人追上。她的胳膊被两人攥住,苦苦挣扎不开。
孟采抬头望了远处一眼,依旧没人,她低下头,绝望地呼喊:“救命,来人啊!有人吗?”
两人笑得疯癫,一会的功夫,就将她拖进了巷子里。黑暗静谧的地方,回荡着她的呼喊和放荡的笑声。
她紧抓着自己的衣裳,一滴泪落了下来,她绝望地阖上了眼。
就在她无力挣扎时,一道清越的嗓音响起,给了她希望。
“青青,青青。”
孟冬找了一圈,内心焦急,以往淡漠地脸上浮现慌乱害怕之色。他喘了一口粗气,听见了微微的喊声。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找过去,在一处狭窄的小巷里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青青。”孟冬低喊,双手随即紧握成拳,胸腔的怒气压不住的往外冒。
他飞奔过去,面色难看的要吃人似的。
孟采眼眸一亮,眼里的泪水一下止住了,她哽咽喊道:“阿冬哥…”
她拉好衣裳,抬起手将脸颊的泪水抹掉,牵起嘴角笑笑。
面前的两人则慌了,“快走,她那个野男人来了。”
“怕什么,咱们两个人。”
“傻不傻,真报官怎么办?快跑。”
话音落,两人一溜烟跑得没影。孟冬在身后追了许久,因担心孟采又出什么意外,便没一直跟过去。
他返回小巷中,瞧着她发丝凌乱,强忍委屈和害怕的样子,疼得心一紧,呼吸都难受。
他缓了缓,平复好情绪,道:“还好吗?”
孟采抬头,眸子还是湿润的,看向他的神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楚楚可怜的摇头,不想让他担心。
孟冬叹息,庆幸自己来得及时,不然,他不敢想象。
“回去吧!”
“嗯。”
…
今晚月色不错,可两人无暇欣赏,只顾低头走路。
孟冬依然冷着脸,安慰的话想说,又说不出口,怕她对方才之事心有余悸,心难安。
他望了一眼月色,换了个话题,“簪子拿回来了?”
“没有。”提起这事,孟采心情又低落,“被姨母当了,赎回来要五两银子。”
此刻孟冬在身旁,她很安心,方才的事她虽害怕,可总归孟冬来了,过去了。此刻她想的是,怎么把簪子赎回来。
她算了算,身上的银子不够,她想着找李婶借点,再和左邻右舍借借,应该差不多的。
“没事,我找李婶她们借点。”她强颜欢笑,孟冬岂会看不出来。
他应了声没说话,盯着地面瞧,看起来有心事。
翌日,天未亮孟采就起来做豆腐,她安稳的睡了一晚,早起跟个没事人一样,精神抖擞。
心情好得让孟冬惊叹,反复问了几遍后,才确定她是真的没事。
“过会去早市时,给李婶送点豆浆过去。”昨日张阿树送来半布袋的菽,理应给人送点东西。
这豆浆是新鲜的,配上馒头包子,好吃得很。
孟冬颔首,挑起担子朝外走,“走吧!”
豆腐只有早上卖,卖完就回来。整日下来,其实清闲的很。
孟采跟在他身后,神采飞扬,她已经在算,今日的豆腐能卖多少银钱了。要是能全卖完,那她离五两银子又近一步了。
“李婶,起了吗?”
“起了起了。”
李慧莲从里间出来,匆匆忙忙的,瞧见她手里拿的便知晓来意,“哟,又送东西呐!”
她浅笑着,解释道:“阿树哥也送我了,诺,当心烫,趁热喝。”
“好好,忙去吧!”
孟采应了声,带着孟冬去了早市。
她挺可惜的,觉得孟冬陪她卖豆腐大材小用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
不过瞧他那么淡定地样子,定是无所谓的。
“到了到了,就是那。”她指着一方小小的摊位说道。
孟冬依言放下,额上已然出了一层汗水,豆大的汗珠往下滴。她瞥了眼,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娇羞道:“给你擦汗。”
他抬起的胳膊一顿,没往脸上擦,而是接过她的帕子,凝视她。
第7章
帕子上绣了一对鸳鸯,水波荡漾,栩栩如生,好一个缠绵悱恻。
孟冬盯了帕子一瞬,随后视线从帕子上移到她脸上,白皙娇嫩的脸颊此刻透着红晕,比落日红霞还好看。
盈盈水眸凝睇他时羞怯可人,欲语还休的样子让他喉间一紧,飞快挪开眼。他无声喘息,如墨的眸子越发深沉,额头的汗似擦不完似的,一直往外冒。
孟冬悄无声息的挪开脚,刚喘口气,淡淡地香味又往鼻尖钻,好似她在眼前晃一般,他轻提喉结,结实的小腹一紧,忍不住怒骂自己一声。
他面色凝重,转头平静淡然道:“收好,别耽误做买卖。”
孟采笑意的脸,敛了敛,将帕子收了回来,放好,“哦,好。”
她弯腰把豆腐拿了出来,专注忙手中的事,身旁孟冬如释重负的神情没瞧见。
孟冬心知,欲/念越克制,滋生的越绵长,早晚一天,他会控制不住的爆发出来。只是真到了那天,该如何是好?
“姑娘来斤豆腐。”
“好咧,一文钱。”
孟采拿着银钱喜滋滋的,小心翼翼的放在钱袋里。这感觉就是好,都是自己的辛苦所得。
早市人潮拥挤,是最好做买卖的时辰,孟采精神十足,笑容晏晏的招呼往来的人,怀里的钱袋也渐渐鼓了起来。
孟冬侧在一旁,对于热闹拥挤的街市无动于衷,眼中只有她一人。瞧着她赚了几个小钱高兴的模样,他也跟着高兴,觉得这样简单平淡的日子不错。
有滋有味。
他微微挑起眉梢,低首浅笑,而后帮她一起卖豆腐。
…
忙了一早晨,终于卖完了。两人挑着空担子回去,路上看见卖油饼的,便买了两个油饼填肚子。
回到家中已是巳时,孟采歇会,喝了一口凉茶,又去忙了。
她拿着木盆出门,抬眸便看见孟冬也往外走,她喊道:“阿冬哥,你去哪?”
孟冬停下脚步,回首睨着她,“有事出去一趟,别等我。”
话音落,孟采微启着唇,想说的话没说出口,他便消失在院门处。她侧头想了想,孟冬能去哪?他可不认识几个人,平日出门也都是两人一起,可转念一想,他是活生生的人,有他的自由。
她便没有再想,抱着木盆去了河边。
艳阳高照,人流稀疏,早市的热闹已没有,街道也不拥挤。
孟冬步履缓慢,走过石桥后,去了对面的宏盛当铺。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
笑着问他:“公子,当什么物件?”
他巡视一圈,挺拔的身子立在柜前,淡然道:“当玉佩。”
接着从怀里拿出用布包着的玉佩出来,轻轻放在柜面上,眼神示意那人看看。
那人瞧他穿着普通,没指望能当什么名贵的物件,可等他把玉佩拿出来时,才知晓,自己方才是狗眼看人低了。
他惊讶一瞬后,便拿起玉佩瞧了瞧,面色严肃认真,而后道:“公子请稍等。”说完进了里间。
少倾,从里间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中等身形,笑起来眯着一双眼睛,还算和善。他拿着玉佩看了片刻,笑问他:“公子见谅,我们做买卖要问清来路,不知公子这玉佩是如何来的?”
掌柜的上下扫了孟冬一眼,暗暗思忖,这公子虽气度不凡,但穿着普通,不像是能拥有此物之人,不免对玉佩的来历担忧起来。
东西是好,可也怕麻烦。
孟冬冷淡地瞥了一眼,已然知晓他们害怕什么,便道:“祖传之物,掌柜的不必担心。”
见他面色从容,不慌不忙,掌柜的就信了几分,他瞧瞧玉佩,又瞧瞧孟冬,心里对银子拿不定主意。他咬着牙,思忖良久,试探说道:“二十两?”
孟冬讥笑,一眼就看出他打得主意,他没说破,反问他:“掌柜确定不再看看?别看走眼了。”
他一说,掌柜的立马心虚起来,咳嗽一声,“那,我再看看。”
一双手摸着玉佩,来来回回,不舍得放手,余光时不时瞄向他,观察他的神情。
半响后,掌柜的抬眼睨他,“五,五十两,公子你看,我是真心诚意收的,这个价格,我敢说整个宁乡县没有更高的。”
孟冬伸手拿回,冷笑一声,道:“看来掌柜的眼神不好,无妨,我去别家。”
空荡荡的手还残留玉佩的余温,掌柜的神色一变,慌忙出去拉住他的胳膊,讨好道:“哎呀,公子公子,别着急,好说好说。”
孟冬了然笑笑,他就是做个样子罢了,早猜到掌柜的不舍得放他走。他敛起笑意,冷声道:“城里的当铺不止你一家,诚心做买卖的大有人在,掌柜的莫要错失良机。”
话说得如此明白,意思自然都清楚。
掌柜的此刻是真急了,瞬间挪到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今日这玉佩,无论如何都要拿下。
似乎下了重大决心,他一咬牙,狠狠心,道:“说吧,公子说多少银子?”
孟冬牵起嘴角,达到了目的,“一百两,一分不能少。”
“好好,爽快,拿银子。”
掌柜兴奋喊了一声,别说一百两,就算是二百两他也要,说来还是赚了。不过他也很实在,没有说更多。
伙计拿银子的速度很快,一会的功夫就把一百两装好了,放在他面前,“公子点点。”
孟冬拎起看了看,颔首,“有劳了,告辞。”拿了银子就出了门。
利落的让两人没反应过来。
掌柜拿起玉佩在阳光底下,瞧了瞧,笑容尽显,“好好,好东西啊!”
“掌柜的,有多好,能值一百两?”
“何止一百两啊,方才做的不错。”
伙计弯腰笑笑,而后跟着掌柜一同进了里间。
…
孟冬拿着当来的一百两,去了孟采说的那间当铺,费了一番周折才把簪子赎回来。他细细包好,然后带着簪子和银子回去。
他到家时,孟采已从河边回来,正在院子里晾衣裳,白嫩的脸颊晒得通红,连耳尖都透着粉色。
她一转头,便看见孟冬进门,“阿冬哥你回来啦!饿不饿?方才李婶送了玉米糕,还热乎着。”
孟采撩下衣袂,转身将木盆放好,食盒里的糕点软糯清香,此刻吃正好。
她拿了一块自己吃,把碟子往他跟前推了推。
孟冬瞥了一眼糕点,没去拿,而是从怀里把簪子和银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咚”,沉甸甸的响了一声。
孟采动作一顿,差点咬到唇,光是听声音她都知道里面是什么,这清脆的响声,不是银子是什么。
她盯着孟冬看,迟疑了一下,接着才伸手去拿袋子看。一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眼前。她惊得张开唇,好半会说不出话来。
她咽下玉米糕,问道:“哪来的银子?这么多。”
从小到大,她不曾见过这么多银子,忽然见着这么多银子,跟做梦似的。
阳光刺眼的睁不开,孟冬侧过身,掀起眼皮来,气定神闲道:“玉佩当了,这是你的簪子。”
孟采瞳孔睁大,惊讶地凝视他,他把自己的玉佩当了,就为了赎回她的簪子?
此刻孟采心情复杂,既高兴,又觉得可惜,可惜了那么好的玉佩,而且那是他随身的东西,定是比簪子贵重的。
她伸手拿起簪子,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上瞬间起了一层雾,她缓缓情绪,抬眸感激的凝睇他,“阿冬哥,谢谢你!”
谢谢他把母亲的簪子赎回来。
孟冬不在意的吃起糕点来,“剩下的银子你收好。”
这话倒是提醒她了,这些银子该怎么办?
“等攒够了银子,将你的玉佩也赎回来。”她看向桌上的银子,犯了难,“要不,你自己收着,毕竟是你自个的玉佩。”
“玉佩而已,当就当了,留着也没用。”
孟冬说完,便起身去收拾书案。先前做完,还没搬进去,正好现在空闲,就一块收拾了。
他回头,看见孟采还愣在那里,轻笑一声,“青青,想什么呢?”
“哦,没事。”她在想,那块玉佩值多少银子,要想赎回来是不是比赎回簪子还难?
她得卖多少豆腐呀?努力卖半年豆腐能赎回来吗?
孟采深吸一下,拿着钱袋进了屋。沉甸甸的银子抱在怀里,总觉得没有安全感,她瞅了一眼门外,空无一人,可她就是觉得凉飕飕的。
破旧的屋子,就这么点地方,能藏在哪里。孟采在自己房内转了一圈,没找着合适的地,又去了书房瞧瞧,都是些旧书,更不行。
屋内屋前,来来回回打了几个转,硬是没藏银子的地。
孟冬从书房探个脑袋来,瞧着她焦急的样,瞬间笑出了声,“有了银子还着急?”
“阿冬哥,银子太多,我晚上睡不着。”她孟采低头,又往门外瞥了眼,倾身靠近,“你回来的时候,有人看见吗?我怕有人来偷银子。”
“呵呵…”孟冬侧过脸,再也忍不住。以往没银子,她一副努力赚钱的模样,现在有了,倒睡不着了。
他双手抱胸的盯了她一会,浅笑道:“不如,现在去买绫罗绸缎,用完?”
作者有话要说:
沈翼:媳妇的簪子重要。
第8章
孟采是第一次见他开怀大笑,眉眼都舒展开来,往常,再怎样欢喜,他露出的笑意都是克制的,何时会像这样。
她没动作,眼眸直直的盯着他瞧,抱着银子的胳膊不自觉的紧了紧,而后轻声道:“不行,太浪费了。”
绫罗绸缎,多贵的布料,买来太浪费了,不过给孟冬买料子做衣裳倒是要得。
孟采回过神来,眼眸不再痴迷,“买块布料给你做衣裳吧,那件被姨母拿走了。”现在想起,还是好生气。
那是她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缝好的,就这样被姨母糟蹋了。
这次重新做一件,定要放好。
孟冬对这些身外事,从来是不在意的态度,反倒是对字画颇为在意,说来,书案做好了,笔墨纸砚还没有,空荡了些,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绕过书案,站在她跟前,“衣裳就算了。”他的眸光落在她头顶的乌发上,凝视片刻后,不经意地道:“簪子虽好,也要物尽其用,不戴上?”
她听了半晌,愣愣地抬头,茫然地眨巴几下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孟采摇头,一脸不舍得的神情,“我得留着出嫁戴。”
这话并无不妥,只是…
眼前的人是他,说完就觉得脸颊一阵热,慌忙别开脸。她侧过身,倾泻而下的暖阳照在侧脸,耳尖都透着光。
孟冬拧眉退了一步,搭在书案上的手慢慢收拢,“银子给我,我帮你藏好。”
孟采面上的热未退,依旧低着头,听他的话将银子给了他。而后跟在他身旁,看看究竟把银子藏在何处。
平日还要花些银钱,孟冬拿出两锭银子留着身边,其余的都放在一起。
只见他拿来锄头,在石榴树下挖了一个小坑,接着把银子放了进去,“藏在这没人知道。”
孟采双眸一亮,心里瞬间就轻松了,“对呀,小偷也不会找到这,阿冬哥,还是你有办法。”语调里满满都是钦佩。
黄土推平,孟冬用脚踩了两下,表面一点都看不出来,隐秘得很。
孟冬起身,拍拍身上和手上的泥土,笑道:“现在放心了。”
“嗯,晚上能睡个安稳觉。”她甜笑着应他。
石榴树被暖风吹得晃了一下,飘落的两朵花落在脚边,正好在埋银子的地方。孟采垂头瞧了眼,澄澈的眼眸里尽是笑意。
…
孟冬将书房收拾好,怀里揣了两锭银子,准备出门买点东西。院中的孟采还在忙碌,他温柔地喊了一声:“青青。”
“嗯?”孟采扫了他一眼,“你要出去?”
“对,一起去。”
孟采赶忙放下手中的活,洗了手,又进房内镜台前整理仪容,这才跟着孟冬出门。
她抹了一点唇脂,越发的粉嫩娇艳,眸光轻轻一瞥,带些羞赧,她不自觉的抚摸鬓角,随后道:“阿冬哥,咱们去哪?”
孟冬双手背在身后,目视前方,周身的威严比她见过的县令大人还有压迫感,不似寻常人家的公子。
“买些笔墨纸砚。”
虽说他没了记忆,可书画这些倒是记得住,特别喜爱,无事时,他便窝在在书房看书,偶尔也想作画,只是没笔墨。
正好有了银子,便去铺子买一些来。
“哦。”孟采应了声,并肩走在他身侧。
午时过后,街市的人少了许多,街边的铺子也清净。
两人一进去,掌柜就迎了上来,对着两人很是热情。孟采对这些东西不懂,目光闪烁心虚,转了一圈便立在他身侧。
听孟冬和掌柜谈论笔墨,又买了砚台,她在旁边却连个声都不敢出,生怕被他们笑话。
好在孟冬速度很快,片刻的功夫就好了。
出来时,孟采长吁一口气,终于轻松了,她真不适合进这些铺子,心都绷在一起,难受。
“咱们要回去了吗?”她前后瞧瞧,不是回家的路,不免好奇他还要去哪。
孟冬神色从容,心中似乎早有打算,抬起脚就往一个方向走,“去书肆。”
“啊…”
她微启唇,盯着他的背影神情为难。按他这么买的话,两锭银子不知够不够花的?
孟采也不想打断他的兴致,按理说,买完这些以后都不用买,这么想着,心里才舒服点。
“掌柜,您这收字画吗?”
原来孟冬来这是另有打算,就像张阿树说的那样,他一个男子不能让女子养他,他自己得找点事干。
思来想去,他也就这点本事了。
“那得看是谁的字画?”掌柜从里间出来,上下扫了他一眼。
眉目倒是温和,就是目光傲了些,透着些不屑。
孟冬不在意的扯起唇瓣,气定神闲道:“我的。”
“噗…咳。”掌柜憋不住笑出声,意识到失态后,又立马收敛起,装作没事人一样,回他:“不要。”
掌柜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甚至拿轻蔑的目光瞅着他。内心直呼,这公子真是豪言壮语,一介穷书生,敢说这样的话,不知天高地厚。
“您要什么样的?”孟冬没放弃,反问掌柜一句,直让掌柜惊讶。
终于正视他的眼睛,认真严肃的问:“我想要什么,你就有?”
“不妨说说看。”
瞧他心有成竹的神色,不像说假话。掌柜巡视一圈,声音压低了些,“大师的赝品,你有吗?”
孟冬垂眼笑,随后抬眸盯着掌柜,一字一句道:“我可以画,说吧,要哪位大师的?”
掌柜颔首,拉着他的胳膊往里走,一边交代他,“要怀书大师的,一定要惟妙惟肖,不然我卖不出去,这样,你画好了拿来看看,银钱再说。”
末了补充道:“字也行,还有,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自然,规矩我懂,掌柜不必忧心。”
孟冬和掌柜定好时间,行个礼,便带着孟采离开。
方才在里间时,她没听见两人说话,但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眉梢都往上扬,眼里的光都亮了。
回去时,孟采绕去了布庄,买了一匹布,准备给他重新做一身衣裳,虽然孟冬表示不要,可她却坚持。
父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总归是小了些,不好看。
“阿冬哥,这布够做两身的了,我得快些,这样你就能穿了。”
他笑笑,“那就麻烦你了。”
孟采咬着唇垂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
两人刚到家,就看见张阿树等在门口,表情有些焦急,应该是等了好一会了。
见到孟采回来,连忙上前,“青青,你们去哪了?”
笑脸对着孟采,一扭头看见孟冬又把脸耷拉下来,没好气的说道:“你先进去,我跟青青有话说。”
孟冬瞥了他一眼,一声没吭就进去,走到院中,他又停下来,转身盯着两人。
“阿树哥,你找我有事啊?”
他一走,张阿树觉得说话方便多了,二话不说从怀里拿出一盒胭脂,摸着脑袋支支吾吾,“这个,给你。”
孟采的眸子在他和胭脂之间转了两圈,睨着他的眼,摆摆手,“不行,我不能要,你快拿回去。”
张阿树早知她不会要,连接口都想好了,“不是,我给母亲买的,她嫌不好看,也不能丢了,只好给你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可孟采心里还是有顾虑,便愣着没吭声。
“这比你平日用的好些,你试试看,拿着吧!”张阿树见她犹豫不决,心中清楚她的顾忌,“怎么说,我们一起长大,你算是我妹妹。”
他低下头,话语里有丝失落的感觉。
“那行,我就收着了。”孟采觉得他说的也对,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人,没那么复杂。
她接过来,拿在手中看了眼就收了起来,“你是要去忙吗?”
张阿树从惊喜中抬头,猛然想起自己还有公事没办,“对对对,哎呀,张家的牛丢了,还得去帮忙找,不聊了,我先去忙。”
话音落,他就匆匆忙忙的跑走,边跑边回头望她。
孟采看了眼,随后进了门。
手中的胭脂她放在小盒子里,一转头,就看见孟冬斜靠在门边,漫不经心地凝睇她,“不是要给我做衣裳,要量量吗?”
孟冬说完,瞅了一眼盒子,眉头拧的更深。
“来了。”
先前做那套衣裳时,她没量过,是按照他父亲的尺寸做的。现在他说量一下尺寸,说实在的,有点多此一举。
“不用量,我拿父亲的衣裳来比比,一下就知道了。”
孟冬一下拉住她,“还是量量,尺寸不对,穿在身上难受。”
既然他这样坚持,孟采不好拒绝,依他的意思给他量尺寸。
他张开手臂,神色淡然,瞧不出一丝别样情绪。
孟采咬唇,只恨自己不争气,脸颊竟然又燥热起来,怕是连脖颈都红了。
她故意隔开点距离,就是为了避免尴尬,谁知他像没看出来似的,她退一步,他走一步。
几步下来,她放弃了,安安心心忙活自己的,不去看他。
“方才,他送你什么了?”
孟采依旧垂首,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痒痒的,她伸手揉了揉,“没什么,就是一盒胭脂。”
她软着调子,声音颤抖,竟连自己都没发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喜欢点个收藏呀!
第9章
淡香袭来,呼吸都粗重些,他慌忙昂起头来,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她的乌发上。发丝缠绕,发间只有一根木簪子,简单朴素,让他想起了那支蝴蝶簪子,若是别在发间,该是怎样的?
这么漂亮的发,合该戴上金钗步摇才好看,简单朴素在他眼里,与她不相配。
孟冬瘦削的下颚绷紧,薄唇紧抿,眸光微微下移,黏在她酡红的脸颊上,紧接着,幽沉的眸子又在她锁骨处一扫而过,瞥见一抹春光,挠得心痒痒的,喉结也跟着上下滑动,他无声喘息,半响才平复下来。
“好了吗?”他哑着嗓子问她,觉得自己是活该,自找罪受。
眼眸朝院门口瞧,看见大黑啃着骨头瞎跑,甚是有趣,心里的那抹躁动才全部平静下来。
“嗯。”孟采一直不敢抬头直视他,一个劲的垂头,娇嫩的唇上被自己咬出一个小小的牙印,而不自知。
她感受到他的温度和肌肉的紧绷,告诫自己别多想,保持距离,只是量下尺寸而已。可心里越清楚,脑袋却越晕乎,双手都颤巍起来。
孟采出了一层汗,黏答答的贴在身上,难受得紧。她快速量好,收回手垂在身侧,轻声细语道:“好了,我,我先出去。”
在他身前,空气都稀薄,强大的气场压得她不敢大喘气。还是外边的空气好,清新自由。
孟采站在石榴树下喘息,好一会,脸上的燥热才消退,她回头睨了眼,屋内已不见他的身影。
书房内。
孟冬推开了窗,凉风习习,人也清醒不少,他半眯着眸子朝树下望了眼,收回眼时,已然含着笑意。
他转身绕到书案后,将笔墨纸砚摆好,准备作画。他合了合眼,那些大师的字画一一灌入他的脑海里,无比清晰。
睁眼时,连他自己都惊讶,其它事忘得一干二净,字画倒是记得清楚,对他来说,总归是件好事。
他该庆幸,自己没成个傻子。
几个时辰,孟冬一直待在书房,门都没有出。孟采进来过两次,给他送了些茶水和糕点。
她心里好奇,凑过去瞥了几眼,面色惊叹。以往瞧他的画,也不曾觉得这样好,想来那时他是没认真画,要么就是她买的笔墨太差,影响了他的发挥。
还觉得他跟城里的公子们差不多,不想他是这样的才华斐然。
那画比在书肆见过的还要好,下笔如神,干净利落,想来他心中早有判断,才会对书肆掌柜说那样的话。
孟采抿唇,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钦佩。她轻手轻脚出门,顺带将房门关上,免得打扰他。
连着好几日,孟冬帮她卖完豆腐,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除了吃饭睡觉就没出来过。孟采瞧着,不得不佩服他,有耐心有毅力。
…
今日天气暗沉,早起便阴风阵阵,吹在身上有丝凉意,瞧着是要下雨。
孟采特意拿了把油纸伞,以备不时之需。她跟在孟冬身后,脚步缓慢,两人朝着街市的方向走去。
许是今日天气不佳,好些个小摊小贩都没出来,比往常少了许多人,街市也不热闹。
两人立在摊子后,左右看看,许久也不见人来。孟采抬头望望天,面色焦急,要是豆腐没卖完,又得自己吃了。
“快下雨了。”说完,一股凉风袭过,带着灰尘往脸上吹,孟采眯了眯眼,风过,才揉揉眼里的灰。
她略失望,怕今日买卖做不成,要空着钱袋回家。
孟冬倒是淡定的很,垂眼盯着担子看,也不知在想什么。
“轰隆…”忽然电闪雷鸣,吓得孟采哆嗦一下,下意识的往孟冬身旁靠。
她的脸色白了些,对他说道:“要不我们回去吧,等会下雨不好走。”
孟冬看她脸色不好,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好,你先走。”
他将担子整理好,还没挑上肩就看见几个人气冲冲,直直的朝两人走来。
孟冬放下手中的担子,与她交换个眼神,两人茫然的摇头。
“是找我们吗?”孟采不确定。
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不惹事,因家里没人帮衬,就连天黑都是闭门不出,更别说是他们这种人。一看就是地痞流氓,不是正经人。
难道是孟冬惹的事,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孟采拉拉他的衣摆,问他:“是找你的?”
他回首,目光温和浅笑,似安慰她一般,“不认识。”他在这宁乡县认不得几个人,更不曾认识对面而来的三个人。
看他们的架势,像来找茬的。
孟冬神色微变,目光警惕起来,他伸手将她挡在身后,自个面对他们。
“大哥,就是他们。”其中一人指着两人说道。
孟采目光茫然,实在不知何时得罪他们了,她探出个脑袋来,弱弱问:“你们什么事?”
不管如何,事总要问清楚的。
那被叫大哥的人站在两人面前,表情不太好看,扯着嗓音回她:“我兄弟吃了你家的豆腐中毒了,大夫可说了,就是这豆腐闹得,现在还躺在家里动不了,你们说,怎么办?”
“怎么会?”孟采从他身后出来,满脸震惊,她做的豆腐从来没出过差错,再则,她自己也吃,怎么会有问题?
莫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孟采抬眸望了孟冬一眼,两人心照不宣,一同看向对面三人。
“怎么着,还能骗你不成,这样,给个一百两,这事就算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已然引起注意,旁边闲着的摊贩纷纷过来看热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孟采没遇过这事,心中不免慌乱些,她抓着孟冬的衣摆紧了紧,紧咬自己的唇,“你们什么时候来买的豆腐?”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虽慌乱,但该问的还是要问。她的眸子怯怯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扫到孟冬身上。
委屈又害怕的眼神,像个小兔一样,惹人怜爱。
孟冬面色阴沉,拍拍她的手背,无言安慰她。孟采一个姑娘家,做事小心谨慎,做的豆腐怎么会有毒?
别人不知道,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几个地痞流氓,不过是找个借口存心闹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闹事,找错人了。
第10章
孟冬瞥了三人一眼,面色比头顶的天空还要阴沉吓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已握成拳,好似下一刻便要爆发。
他盯着几人,问道:“让我们赔钱总得把事说清楚,你们是哪日买的豆腐?买了多少?如何煮食?”
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直把对面三人问楞了,面面相觑的看向对方。
带头的人咬着牙低头,无声咒骂了一句,没人知道他骂了什么。他余光瞥了孟冬一眼,神情透着阴险和算计。
他晃了一下脚,强装镇定,手指胡乱指了一通,冷哼道:“不管哪日买的,总之就是你家的,现在中毒了,在家躺着,你们得负责。”
“对呀对呀,别想赖账,乡亲们都看着呐。”
“我可警告你们,我兄弟现在还爬不起来,你们别想着跑。”
身旁的两人跟着附和,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那神情像是在告诉他们,不给银子,今日这事没完,绝不放过他们。
孟采心都紧在一起,不光因为他们来找茬,更怕一言不合打起来,她姑娘家帮不上忙,万一打起来,就是一对三,孟冬能行吗?
她好担心,怕孟冬打不过吃了亏。孟采悄悄扯他的衣角,轻声说:“我们报官吧!”
“说什么呢?”带头人突然大呵一声,吓得孟采哆嗦一下,立刻没声了。
她抿着唇往孟冬身旁靠了靠,高大的身影挡住她,虽有压迫感,可给她更多的是安全感,总归他在身旁,她安心点。
孟冬回头望了她一眼,随即扭头面向三人,不慌不忙道:“我们自然不会偷跑,但是话不说清楚岂不是让人误会,或者,去县衙说也可以。”
“你们想要公道,我们也想要。”
他看了一圈围观的几人,接着说:“他们都是街坊,有些事情他们也可以作证,但说无妨。”
围观的人连连点头,甚至接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这些人孟采都认识,常年在这条街上做买卖的人,要是真有什么异常,他们定能察觉到。
所以孟冬这么一说,他们都是赞同的,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只是让闹事的三人为难了,贼溜溜的眼睛乱转,不知又打什么主意。他们扫了一圈后,昂起下颚,胜券在握一般,说:“昨日,我兄弟在你这买了斤豆腐,回去一煮好,才吃了两口就腹痛难忍,大夫说了是中毒,你瞧瞧,不是豆腐有问题,那是什么,这之前可什么都没吃。”
话音落,孟采略微惊慌,他说的有板有眼,真像是豆腐的问题,可她明明记得昨日他们自己也吃了,怎么没问题?
她抬眸瞅瞅孟冬,只见他牵起唇瓣笑笑,胸有成竹的问那人:“公子,你确定是昨日来买的?昨日我们可没有出来。”
“呃?没出来?”那人神色一变,目光闪烁的看向另外两人,霎时不确定了。
另外两人挠挠头,目光闪躲,“那就是前日买的?”
“对对,就是前日。”
听到孟冬说昨日没出门,他们画风立刻便转了,又说是前日,前后说法不一,难免让人生疑。
接着,就听见孟冬清越的嗓音道:“确定吗?可别又记错了。”他似笑非笑的凝视眼前人,完全不把对方当回事。
孟采听了半响,已然知道他心里的打算,便跟着附和,“对呀,别把日子记错了,到底是哪天?”
众人纷纷点头,甚至喊话:“对呀,到底是哪天,别冤枉了人。”
原本胜券在握的三人顿时慌张,眼神飘忽不定,最后带头的那人咬咬牙,一口咬定是前日。
孟冬勾唇冷笑,反复问了他几遍,那人肯定地说是前日,还特地说了是清晨,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
“前日,我们是出来做买卖了,可是…”孟冬顿了顿,眯着沉郁的眸子凝视几人,“是午时出来的,你说你清晨来的,时辰对不上,莫不是,冤枉我们了。”
“若是不信,大可问问街坊,你们记错了,他们可不会记错。”他抬抬手,示意几人去问问。
孟采直起身子,瞬间有了底气,她微微扬起洁白的下巴,“是呀,前日是午时出门的。”因为那日太困,她没按时起,便出门晚了,她记得很清楚。
“那日确实是午时来的,我说,你们记错人了吧!”
“诶,记错人了。”
“对啊,说的对。”
围观的人一个一个帮着孟采说话,纷纷质问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他们面上尴尬,奈何脸皮够厚,还一个劲的咬住两人不放。
孟冬也不慌,缓慢道:“既然你们没找对人,不如报官,总归是不能冤枉人。”
他说的这个提议很慎重,交给官府去办最好,省得自己身上落麻烦。孟采也是这么想,奈何他们就是盯着两人不放。
带头人眸子转了良久,而后道:“想狡辩是吧,不可能,就是买的你家的豆腐,今天要么拿一百两,不然把摊子给你们砸了。”
言罢,伸手指了一圈围观的人,出言威胁,“警告你们,别管闲事,当心连你们一起揍。”
他们露出狐狸尾巴,冤枉人不成,就直接威胁。跟两人猜测的一样,存心找事的。
被他们凶狠的威胁后,围观的人怕惹祸上身,连忙退了几步。此时,人群中有人轻声说了句:“这人好像是王员外家的管家,王管家的远房亲戚。”
才说完,众人了然颔首,稍微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先前王员外要纳孟采续弦的事人尽皆知,可孟采骨头硬,硬是没答应,现在来这么一出,摆明了找她麻烦。
王员外是宁乡县大户,轻易不敢惹,平头百姓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他们此刻只想冷眼旁观,躲得远远地。
孟采面色一白,一颗心揪了起来,早知此事不简单,不曾想是这样。
是她连累了孟冬。
“我们…”
“轰隆…”
她话没说出口,天空骤然响起雷声,将她的话掩了下去。几息之后,下起了磅礴大雨,哗啦啦落在身上和脚边,人群一下就散了,只剩他们几人杵在原地。
孟采迅速反应过来,拉着他进屋檐下避雨,她抬头望望天,接着看向那三人。
神色各异的眼,都在琢磨对方的心思,良久,孟冬冷冷地收回目光,对她说道:“我们回去。”
“嗯。”冒雨回家虽然难受,可好过在这里对着那几个人。
孟采刚撑开油纸伞,那三人便一脚推倒了担子和豆腐,白花花的豆腐碎了一地,混在泥水里,脏污了一片。
她可惜又心疼,可不想惹事,只好强忍着情绪,“算了,不要了。”
拉着孟冬要走,那几人却挡在他们身前,“事没解决就想走?呸,什么玩意?给我打。”
二话不说就冲两人过来,孟冬眼疾手快,扯着她的胳膊将她甩到一旁。孟采重心不稳,脚下踉跄两步,伞被甩了出去,落在雨中。
她回过神来,急忙去看孟冬,才发现几人已扭打在一起。她急得团团转,猛然看见一旁的棍子,顾不上许多,飞奔过去拿。
等她拿起棍子,转身一看…
“哎哟,大爷的。”
那几个人已躺在雨中,痛苦哀嚎,而孟冬则站在一旁,沉着淡定,像无事发生过一般。他的衣裳被雨水淋湿,紧贴在身上,脸颊上的雨水不停往下滴,面庞模糊不清。
孟采连忙扔下棍子,把伞捡了起来,“衣裳都湿了。”
“别管我,当心染了风寒。”孟冬提醒她,将伞挪过去。
地上的人颤颤巍巍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说脏话。孟冬瞥了一眼,眼底尽是寒意。
“快快,谁在闹事?”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一群人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孟采扭头去看,正好看见张阿树带着一群人过来。见到她和孟冬,张着嘴震惊片刻。
没想到是他们两人。
三个地痞看见衙役来了,捂着疼痛的手臂慌忙逃走,“官差来了,快走。”
一会的功夫,几人就跑没影了。
张阿树盯着两人瞧,“怎么回事?那几个人找你麻烦了?”
孟采颔首,把事情如实跟他说了,张阿树思虑片刻,说道:“去,把那几个人抓回来。”
说罢,一群人便追了过去。张阿树站着没动,上下扫了一眼孟冬,轻哼了一声,随后拉着他一起走,“你跟我一起去,青青,你回去。”
孟采睨着两人,眼中满是茫然,“阿冬哥也要一起去?”
“大老爷们,一起去。”
张阿树拍拍他的肩膀,不管他去不去,他都拉上孟冬。
走前,孟冬无奈叹息,“回去等我。”便跟着张阿树一起离开。
她撑着伞,盯着雨中的背影看,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雨中才收回眼。她一个人挑着空空的担子回家,身上被雨水打湿,黏答答的,极其难受。
脚下走得很快,比往常少花了些时辰。
回到家,她放下担子就去烧水沐浴,虽担心孟冬,可不能把湿衣裳一直在身上,不然真要得风寒。
…
孟冬一行人追了几个地痞许久,还是没有追到。受着伤也能这么跑,难怪张阿树气得骂人。
“磨磨蹭蹭,现在人跑了。”
他别开脸没去理他,而是把目光投向身旁的高墙,问他:“这是谁的府邸?”
“王员外的,怎么了?”张阿树瞧他心事重重,忽然想到什么,惊讶道:“你是说,那三人进里边了?”
孟冬摇头,不确定说道:“刚才听人说,其中一人是王管家的远房亲戚。”
张阿树一拍手,“那肯定是了,真卑鄙。”
两人立在院墙下,抬头望了许久,一点动静没有,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去,怕理亏,无奈,只能先回去。
孟冬一路垂首,不管张阿树说什么他都没搭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前有刘媒婆说亲,现在又派人找事,只怕后头还有麻烦,那个王员外不会就此罢休的。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应付得来?
他该庆幸,没有离开。
…
雨停了,小路上泥泞不堪,不太好走。孟冬拍拍身上的雨水,敲响了木门。
“谁呀?”里面的人声音颤抖,有丝害怕。
孟冬轻声回她:“是我。”
屋内人松口气,随后响起哗哗水声,“等会。”
他面色一顿,随即猜到什么,尴尬转身。轻微的动静在他耳边来回荡,令他浮想联翩。
第11章
屋内水汽氤氲,眼前朦胧一片,半湿的乌发披在身后,白软的身子掩在水下,只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孟采抬头,望望缓缓升起的雾气,阖上眼眸。
被雨淋湿的凉意与疲惫在此刻消散,周身被温暖包围,孟采惬意的轻叹出声。
须臾,门口传来敲门声,惊得她一下睁开眼眸,问清来人后,才安下心来。继而去寻干净的帕子,擦干身上的水珠。
不怪她将大门关上,实则是她害怕,要是此刻有人闯进来,该如何是好?门关上,挡住一切,这样她才放心。
孟采穿好里衣,因为焦急,穿得并不整齐,衣襟处稍微斜了点,她却一点没发觉。穿好衣裳,发丝未绾,就连忙去开门。
地面有些潮湿,再加上方才漏了些水出来,现下更是湿滑。孟采一心往门口看,没注意脚下,踩在湿滑处一个没站稳,身子向后倒去。
“啊呀…”
惊吓与疼痛同时袭来,脑中片刻恍惚。孟采睁开眸子,朝自己脚下瞥了眼,无奈哀叹一声。
门外的孟冬听见声响,顾不得许多,骤然转身,用力推开了门,门栓断裂,凄惨掉在地上,他瞧都没瞧一眼,便冲进她的房内。
心跳的剧烈,嗓子眼像堵住了似的,生怕她有什么意外。可他见孟采踉跄着起来时,松口气的同时又担忧起来。
“怎么样?”他转了一圈,拧起眉头问她。
孟采摇头,长长的眼睫上染上一层晶莹的水珠,眨眼时水珠跟着晃动,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没事,就是不下心摔了一跤。”
妃色的裙摆处沾了一片污渍,看着碍眼。她抬手拍了拍,却擦不干净,放弃了。
扭头对上他关切地眼,说:“你扶我过去坐会。”
她皱了一下眉,只因脚腕处疼了一下,是方才摔倒时撞到木桶上了,她看了一眼,微微肿了。
孟冬颔首,察觉到她轻微的变化,黑亮的眸子往下瞧,看见她勾起的脚尖,顷刻间明白了。
他来不及考虑其它,手下意识的打横抱起她,很轻,轻的像没重量一般。孟冬迈开步子,径直朝榻边走。
不曾想他会做如此亲密的动作,吓得她惊呼一声,而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裳。被热气晕红的脸颊没消退,现下又浮起一层红霞,更加娇艳夺目。
孟采咬唇,垂着眼眸不敢直视他。触到床榻时,才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我没…”
孟冬低头查看她的脚腕,没注意她的神情,起身道:“我去拿药酒来。”
她点头,唇上出现一个齿印,见他走了才松开唇,缓慢平静下来。
片刻后,孟冬拿了药酒过来,坐在塌边,宽厚的手掌轻抬起她的脚来,“忍着点。”
孟采应了声,目光凝视脚下。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轻抚小腿时,一股轻微的麻意传来,让她不自觉的颤了一下。她抿唇,努力掩饰心底的异样,好在孟冬一直低头帮她擦药,没察觉她的异样。
少倾,抓着衣裳的手垂下,她迟疑道:“其实,我可以自己来。”
她的语调很软,夹着颤音,娇怯的眸子望了他一眼又收回。孟冬抿唇不语,好半响才听见他嗯了一声。
掌下的肌肤滑腻,整个床榻都弥漫着她身上的淡香,丝丝缕缕,贯入他的鼻尖,痒痒的,勾得他心猿意马,无法集中注意。
喉结上下滑动两下,如墨的眸子浮了又沉,然后启唇说道:“不碍事,过两天就好。”
她的发还是湿的,孟冬瞅了眼,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别染了风寒。”
说完,就见他转身出了门,不带一丝犹豫。
…
孟冬立在门口,捂着剧烈跳动的心,久久才缓过来。他看了一眼房门,进了书房。
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乎,就听见院门外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青青,青青。”
他瞅了眼窗口,看见张阿树大步跨进来,烦躁的脑门突突跳,却又不得不起身出去。
“孟冬,青青呢?”
“有事吗?”
张阿树身上有些脏污,想必是方才去追那几个地痞时弄脏的,没来得及换下来。
他上下打量眼,将张阿树挡在院子里,目光闪烁了一下,说:“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青青家就是我家,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你让开。”
张阿树挥挥手,对着他直翻白眼,“等会跟你说。”
“真的不方便。”孟冬脑中出现方才的情形,直觉的不想让他看见。
可张阿树的固执他是知道的,不说明原因他可会一直纠缠下去,所以他又补充道:“她睡了。”
“哦。”张阿树恍然大悟,急忙捂上自己的嘴,声音压低了许多,“我找你。”
其实,他就是来找孟冬的,可他的习惯就是进门先喊青青,随后才说正事。他拉着孟冬往旁边走了几步,盯着他,一本正经的说:“我给你找了份差事,刚才忘跟你说了。”
孟冬本不想理他,转念一想他也是好意,便没有拒绝,“什么差事?”
张阿树咳嗽一声,似乎难以说出口,他不自在的摸摸后脑,道:“那个,那个…”
他咬咬牙,将脸扭开,“义庄之前的老伯腿摔了,正缺个人,我,你去吧。”
“嗤…”
孟冬轻笑出声,眉梢上扬后,立刻收敛笑意,“谢谢了,我不打算去,还有,以后我的事就不劳烦你了。”
言罢,他便朝屋内走。张阿树一个箭步,走到他前面,苦言相劝,“要不是看在青青的面上,就这差事我都懒得搭理你,你一个没身份的人,有这就不错了,别挑。”
孟冬懒懒地垂下眼皮,眉间拧成川字,“真不用,我饿不死,我卖字画也能活。”
“哈哈…”张阿树一下狂笑起来,颇有他口出狂言的意思,“别吹了,字画能值几个钱,有青青卖得豆腐值钱吗?别整那些了,就说我们县令的公子,有才华吧!字画也不怎么样,没人要。”
闻言,孟冬是真的不搭理他,表面的和气也不装,瞥了他一眼就走。张阿树在身后说了一连串,他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诶,孟冬,什么意思?给个话,听我的。”
张阿树是个粗人,学堂没上过几天,略微识几个字,还是孟采父亲在世的时候教的,他自然体会不了孟冬的想法。对于文人雅士喜欢的那些字画,他也不懂,所以觉得他说的是笑话。
最主要是,整个宁乡县就没几个真正有才华的公子。他可不相信孟冬有那个本事。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无奈转身,没情绪的眸子直盯着张阿树瞧,看得他往后缩了一下,“不去,赶紧回吧!”
张阿树又说了许多,他仍旧无动于衷,最后张阿树也不再自讨没趣,嘟囔了一句就离开。
人一走,孟冬便进了屋内,他立在门边,听见均匀的呼吸声,而后默默去了书房。
第12章
自那日下过雨后,天气便晴朗得很,每日都是艳阳高照,人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孟采脚疼了几日,便在家歇了几日,闲来无事,正好将买来的布给他赶一身衣裳出来。天气越来越热,不想让他穿着旧衣裳过夏季。
期间,张阿树来过两次,跟她说了找的差事,她不好说什么,只说看孟冬自己的意思。其实,她心里觉得,真是大材小用了,他那样的人,合该去教书才对。
不过瞧孟冬好像对教书也不感兴趣,不过这些她是不懂。
眼下她担心的是,那几个地痞流氓再来找事,也不知道张阿树找到人没有?
孟采忙着手中的针线活,哀叹两声,一不留神又被针扎了一下,她停下手中动作,吮着手指头,往孟冬那边看了眼。
那日他冲进来把门栓弄断了,今日才有功夫做个新的。别说,她还真觉得屋内的东西该换新的了,可是钱袋拮据,没银子。
而且这几日没出摊,又耽误赚钱了。
她俯下身,摸摸自己的脚腕,疼是有一点,但是不影响走路,明日差不多就能出摊了。
“青青。”
这大嗓门,隔着老远她都知道是谁。院中的两人同时顿了顿,交换个眼神后,看向院门口。
张阿树今日休沐,没事就来她这串门,还拎了一个食盒过来,想是李慧莲做的糕点,他顺带拿了过来。
孟采放下针线,起身相迎,“阿树哥,今日没去衙门吗?”
“对,今日不用去。”他将食盒放在桌案上,接着说道:“这是我母亲让我拿来的,刚做好,你吃点。”
他羞涩的摸摸脑袋,猛一抬头,看见了孟冬,便喊道:“孟冬,别忙了,你也来吃点。”
此时的孟冬刚做好门栓,正要拿进屋内试一下,他瞅了一眼,温和道:“你们吃吧。”
说着就进了屋,将门栓弄好。然后又去了书房,把作得字画包好,放在一起,准备去卖了。
和书肆掌柜约的日子,明日就到了,今日去正好。
孟冬抱着朝外走,目光平静地看了欢快的两人,故意咳嗽一声,直晃晃的走过去。
“阿冬哥,你要出去吗?”
他脚步一顿,点头,“对,把画卖了。”
闻言,孟采连忙放下糕点,“我陪你一起去。”
孟冬平和笑笑,瞥了一眼张阿树,“不用,有客人在,你还是在家吧。”
这话说的并无不妥,可有人听着不太顺耳。只见张阿树的脸色顷刻间变了,没好气的说:“切,说的自己是主家一样,卖什么画啊?我也瞅瞅。”
他叉着腰,不屑的撇撇嘴角,扭头对孟采道:“青青,咱们跟去看看,反正在家也无事。”
孟采颔首,几日没门她也闷得慌,既然脚没事,出去走走也无妨。
“嗯,等我一会。”
她把东西收拾好,锁上门,三人一道去了书肆。
…
此刻是正午,光线强烈,一会的功夫就晒得人出一身汗。孟采拿着帕子擦擦额头,白皙的面颊透着粉红,光彩夺目。
去书肆的路上,有好些人回头瞧她,他们的目光让她很不自在。好在她身旁有人护身,旁人也不敢做些出格的动作。
今日书肆的人挺多,在门外就听见嘈杂的声音,进门一看,果然,一群公子围在一起,好像在谈论什么字画。
三人瞥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去找书肆的掌柜。
掌柜记忆很好,一眼就认出了孟冬,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公子,总算来了,还以为你要爽约。”掌柜呵呵笑了两声。
对于这个口出狂言的公子,他是印象很深的,当时他就想,只要他拿着画找来,便看几眼,要是不来,那就是骗子,吹牛的。
不曾想还真来了,想来是有些本事的。
“怎么样?”他瞅了孟冬怀里一眼,隐隐有些期待。
孟冬颔首应了声,随后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将自己画好的画拿了出来。
张阿树和掌柜伸长了脖子看,两人的好奇心是一样的。当他将画摊开时,两人不约而同发出赞叹。
“哎哟,公子这画着实不错,当初是在下眼拙了。”
“孟冬,你真会作画啊!”
他嘴角含着笑意,默不吭声,接着将其它几幅画也拿过来给掌柜看。孟采侧在一旁,眼里的光又亮了些,水润的眸子一直盯在他身上,没挪开过。
“掌柜,瞧瞧,怎么样?能收吗?”
掌柜没立即回他,心思还在画上,他眸光发亮,双手轻抚画卷,连连赞叹,“啧啧,好啊,好啊。”
在研究了许久之后,终于回过神来正视他们。他扫了一眼两人,最后目光落在孟冬身上。
“这几幅画我要了,不过咱们可先说好,多少银钱我说了算。”说到银子时,掌柜的面色稍微严肃,满脸没得商量的表情。
孟冬不在意的耸耸肩,随后问他:“掌柜打算出多少?”
他拿来四幅画,都是他辛苦完成的,此时任人宰割,心里一点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此刻他也没有更好办法。
“三十文。”掌柜比了一个数给他看。
孟冬想也没想,点头道:“可以。”
三十文到手,他在手中掂了掂,嘴角含笑,心情复杂。他抬眸看向掌柜,一字一句说道:“掌柜还想要什么画?”
一回生二回熟,见识过他的功底后,掌柜便把想要的字画告诉了他。
才说完,孟冬便道:“可以,不过银钱另说,一幅画,我要二十文。”
“什么?”
惊讶的不是掌柜,而是张阿树,他觉得孟冬狮子大开口了,掌柜估计不会同意。他扯扯孟冬的衣裳,轻声道:“诶,差不多行了,别竹篮打水一场空,诶,你拉我干嘛。”
孟采拉他往外走,神情严肃,“阿树哥,你别说话打断他的思绪。”
“什么思绪,等会连这三十文都没有。”
她眉头皱起,担忧的睨了孟冬一眼,瞧他气定神闲,一点都不担心,他两是不是瞎操心了?
“他应该有把握吧!”孟采自个嘀咕一声。
那边,孟冬还在和掌柜说话,他背着手,从容淡定,“掌柜,你说呢?”
“公子,你是不是过河拆桥?我才收了你的画,钱就往上涨,说不过去啊!”
孟冬料定他会这么说,哼笑一声,然后目光瞅瞅一群公子,意味深长的说道:“这笔买卖掌柜的不亏,就算给我二十文,你还赚了许多,看看。”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群公子还围在一起,讨论的声音比方才还大,更激烈了,似乎在争论什么。
别人不懂,掌柜自然是懂他的意思,精明的眸子闪了一下,随即假意笑笑,“成,就二十文,公子是聪明人,想必损人不利己的事是不会做的?”
“自然。”
孟冬笑着答应,随即跟掌柜招呼一声,拿着钱离开。孟采和张阿树紧跟在身后。
出门时,迎面撞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张阿树侧身闪了闪,垂着脸赶紧走到前面去。
她和孟冬瞅了眼,平淡的收回目光。
几息之后,听见掌柜兴奋地声音响起,“哟,朱公子来了,巧了,怀书先生的寻梅图终于寻来了,要瞧瞧?”
“哼,你能弄来真迹我服你。”
“朱公子看看就知道了。”
孟冬回头望了一眼,别有深意的笑着。
…
“看见刚那位公子没?就是县令的儿子。”
孟采哦了一声,气度确实不凡,难怪掌柜看见他双眼放亮了,原来是财神爷来了。
她瞥眼孟冬,欢快道:“那掌柜的答应每幅画给二十文,阿冬哥,你不用去找差事了。”
“嗯。”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沉静的眸子直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张阿树看了眼两人,心里不是滋味,一直憋着嘴低头,到家了才抬起了眸子。
“阿树哥,有案子,老大让你赶紧回衙门。”
才到家,就有人等在家门口,张阿树本想跟去孟采那,闻言便停下脚步,“青青,我先回衙门了,空了再来看你。”
“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你快去,别耽搁了。”
张阿树顿了顿,不舍的离开。
她和孟冬回到家,坐着歇了好一会,茶水也喝了半壶,身上才凉快些。
“我出去会。”孟冬起身朝往外走。
“去哪啊?”
她紧张的跟出去,困惑地凝睇他。
孟冬转转眸子,而后回她:“买酒。”
买酒?
相识这么久,她从未见过他喝酒,或许,也因为家里没酒的原因。是她疏忽了,像今日这么高兴的日子,是要喝点酒才好。
孟采颔首,没跟着去,进了房内做针线活。给他做的这身衣裳,还有一点没做好,今晚赶赶,明日就差不多了。
…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
孟采眼睛酸涩得很,阖眼揉了揉,才舒服些。
片刻后,木门晃了晃,孟冬拎着一坛酒回来,还有一只香味诱人的烤鸡。他把院门关好,将院子里的东西都收了进去,方才进屋寻她。
“青青。”
孟采脑中恍惚一瞬,“嗯,你回来啦,买了什么酒?”
“桂花酒,一起喝。”
她点头,拿了酒杯来,在他身旁坐下。
第13章
酒香醇厚,隔着一层盖子都能闻到香味,馋的人直咽口水。
孟采抿唇,伸长脖子看了眼,朱唇微动。上次喝酒是及笄的时候,只喝了一小杯,说实话,她对自己的酒量没有自信,不知能喝酒杯。
不过,她就是应个景,真正想喝酒的人是孟冬。她安静陪着就好。
酒杯斟满,晃动了两下,而后稳稳立在桌面上。
孟冬点了一支蜡烛来,放在一旁,暖风从缝隙钻了进来,吹得烛火跳动两下。修长的手指拿起酒杯,一口饮尽。
她端坐在边上,凝视他的脸,沉默了半响,道:“你今天,挺像我父亲的。”
“咳…”才咽下去的酒在喉咙里打转,差点呛到。
孟冬满眼震惊,浮起的笑意带着无奈,问她:“我很老?”
就算他忘记一切,可他也没那么老吧!最多就是二十,怎么看也不像她父亲。而且,他也不想被她当父亲。
孟冬自个又倒了一杯,微凉的酒杯拿在手中转了转,没喝,只是垂眼深思。
“不是。”孟采赶紧摆摆手,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些地方挺像我父亲的,他也爱字画,画的也好。”
说起父亲,孟采一阵失落,思念的情绪一下涌上心间,难忍哽咽。
“看得出来,书房的书保存完好,而且他的画我也看过,不错。”
孟采垂眼喝了一杯酒,点点头,然后拖着侧脸,目视前方,道:“我父亲有才华,当个教书先生都绰绰有余,只可惜身体不好,成日病恹恹的,要是他身体好,说不准能上京赶考,考个进士回来。”
“他要是当官了,肯定是个好官。”说着说着,连喝了三杯酒,自个却没发觉。
酒劲上来,烧灼了面颊,红到了耳朵后,连带着脖颈都透着粉红。她晃晃脑袋,双眼开始朦胧,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酒杯都看不清,更别说身旁坐着的人。
她软着身子,渐渐没了力气,往桌上一趴,下颚抵在桌面上,眸子半睁半合,晕晕乎乎的样子有几分可爱。
孟冬平淡地眸子扫到她,喝酒的动作一顿,随即放下来,提醒她:“你醉了,我送你回房。”
他的手才触到衣角,孟采的手就缩了回去,跟没事人一样,嘴里开始嘀嘀咕咕:“父亲还说让我找个温和端方的君子,像,像谁一样?”
她皱皱眉头,脑中空白,想不起父亲说的人是谁,便挠挠头,一脸懊恼。
孟冬无奈,起身蹲在她身旁,眉眼含着浅笑,清越的嗓音压低,问她:“像谁?”
“嗯。”她抬头睨了他一眼,温热的酒香近在咫尺,孟采深吸一下,接着趴回了桌上,“晕…了。”
说完,便没了声音,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孟冬侧头看了一眼,眉梢微扬,清明的眸子此刻有些醉意,眼底藏着一丝痴迷。
昏暗的烛火在脸颊晃了片刻,衬得他此时面色柔和。他双眸凝睇,最后起身,打横抱起她。
娇软的身躯偎在他怀里,小小一只,与他高大的身躯鲜明对比。
也意料之中的般配。
孟冬脚步放轻,将她放在床榻上,刚放下,榻上的人就侧身,面对着他。
白玉的脸颊露出半侧,肌肤细腻,细小的绒毛一清二楚。目光下移,是隐约可见的锁骨,雪白的晃眼。
他蹲下来,身子前倾,凑近的脸庞离她很近,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缠绕不清。
须臾,他起身要走,却猛然被她拉住手,呓语道:“不许拿走。”
她说的声音很小,根本听不清,孟冬只好又凑近了些,问她:“什么?”
她的面庞正对着他,只见她在梦中笑了起来,而后说:“烤鸡还没吃。”
说着一口咬上,软软的,还热乎着,就是有股酒味。孟采在梦中乐开了花,抱着鸡腿啃了许久,硬是不肯撒手。
“啧…”细听还能听见水声。
孟冬愣住良久,瞳孔睁大,眸子里倒映出她撩人的姿态来。他的肩膀被抓着,重力下移,只好双手撑在两侧,身子僵住。
少倾,他维持着动作不动,直到唇上传来刺痛才缓过神来,他伸手推了推,她却抱得越紧,他垂下手,无奈放弃。
唇瓣绵软,带着一丝甜味,不停的想吮着。
他像干涸已久的土地,极力吸取水分,每一寸都不放过,表面的水分吸完,又往更深的地方探寻,直让自己满意。
孟冬霸道俯下身,手在两侧,将她抵在榻与自己中间。
压抑许久的情感在此刻爆发,怕吓着身下人,又拼命隐忍。可他不确定,能忍到何时。
…
孟采睡得安稳,在梦中都是笑着的,早起精神便很好。
她洗漱好出了门,迎面撞见孟冬,看见他的唇上红了一块,关切问道:“阿冬哥,你唇怎么了?”好像是肿了,上面还有个牙印。
她凑近些,垫着脚仔细看。
孟冬目光闪烁,下意识的往后躲,侧过脸去,看到她就想到了自己的荒唐,无法直视,“吃烤鸡咬到的。”
他随意找了个借口。
“啊?”
她看向一旁,桌上的烤鸡一点没动,怎么会咬到?孟采懊恼的拍拍脑袋,暗叹自己酒量太差,不过几杯就倒了,自己怎么回屋的都不记得。
应该是他抱的吧!
思及此,孟采脸颊泛起红晕,羞怯的抿唇,“我去把烤鸡热一下。”
买回来一口没吃,怪浪费的,热一下,等会正好吃了。
孟采去了灶前,生起了火,而他在一旁劈柴。她又想起昨晚的话,犹豫片刻后,她道:“其实,你一本正经的样子,跟我父亲可像了。”
“嗯。”他轻应一声,继续劈柴。
孟采不想继续讨论,便不再吭声。
午时。
她在檐下做针线活,孟冬在书房作画。静谧的空间只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哗哗的,听着倒是悦耳。
孟采注意力都在手中,有人来了也不知晓。
张阿树今日安静得很,人走到她身边了,孟采才看见他。
她诧异道:“阿树哥,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他朝书房探了眼,接着对她说:“孟冬真行,一天到晚在书房,他怎么不嫌闷啊?”
“他本来就少言寡语,没什么奇怪的。”
孟采扫了他一眼,困惑地说:“你找我有事?”
他颔首,神色严肃些,“那天找事的几个痞子今日找到了,就躲在城外的破庙里。”
闻言,她瞬间激动,急切问:“怎么样?抓到了?”
“没有,跑了。”张阿树略微遗憾,眼看着人在面前,结果还是被他给跑了。
他挠挠头,自个也懊恼,“你这几天当心点。”
孟采点头,盯着地面瞧,不知在想何事。张阿树就是过来知会一声,衙门还有案子等着他去办,话说完了,他得走了。
“我先回去了。”
“嗯。”
她应了声,压低的声音有些失落。张阿树没察觉,小跑着出了院门。
他一走,又安静下来,孟采没心思做针线活,转身进了屋。
孟冬斜靠在门边,平淡地眸子往外看了眼,停在她身上,“他来找你。”
她莲步一顿,知晓他指的是谁,缓慢点头,“让我当心点。”
针线放在一旁,她倒了杯凉茶给自己,一口喝完,果然畅快些。
她睨着孟冬,看见唇上的印子,问他:“要不要抹点药?”
瞧着有些疼。
“咳。”
孟冬捂着唇,慌忙避开,怕她想起什么,“不用。”
简单两个字说完,又钻进了书房。
……
日子简单充实,过得也快。
天气越来越热,即使不动,也出一身汗。像孟冬挑着担子来回走,一会的功夫,衣裳就湿了。
“阿冬哥,怎么不穿新做的衣裳?”那面料薄些,穿着也舒适。
“出门匆忙,哪想到那些。”
他回头望了眼,含笑的眸子顷刻沉下去,似看见了什么。
第14章
桥边的柳树扭腰摇摆,轻盈的身姿像舞娘般妖娆。
孟采撩下侧脸的发丝,眸光从桥边转向身后,她左右瞧瞧,困惑地看向孟冬,“阿冬哥,怎么了?”
今早的豆腐刚卖完,两人就迫不及待回去,因为外边实在太热了。走几步额上边渗出一层汗,身上也黏答答的,难受的很。
孟采见他依旧回头看,没答话,便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看什么?”
她咬咬唇,撅起嘴,小心翼翼问:“是看哪个姑娘吗?”
孟冬回过神来,闻言轻笑声,警惕的眸子松了松,“没有,走吧。”
他挑着担子在前面走,步伐缓慢,带笑的眼往后瞥了眼,又沉了下去。
孟采垂头敛目,没看见他的神情,心里只想着他方才在看谁,看得那么认真,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她承认,她很在意,患得患失了。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晃动了两下才立稳,就孟冬这个手劲,过不久就得换木门了。哪经得起这么大力推。
孟采在后面将门带上,随后才进屋内。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沐浴,把身上湿透的衣裳换下来,换件干净的衣裳。
忙活了好一会,热水才烧好。孟冬将水给她送进房内,自个出去了。
“我去院子里把柴劈了。”
她抓着衣摆,垂头颔首。屋内光线暗了,她才抬起头来,轻呼一声。
方才他在旁边,真是太紧张了,总觉得不自在,还隐隐有种被看光的感觉。现在门被关上,她才感觉舒畅些。
虽是夏日,可她沐浴还是用温水,对身体好,也不会得风寒。
孟采昂起下颚,拿着帕子往脖颈上擦拭,晶莹的水珠顺着滑腻皙白的皮肤往下滑,流向山川,最后融入水中。
她舒服的叹了一声,合上朦胧的眼,沉下水中。
…
过了良久,孟采从浴桶中起身,穿戴好才出门。
孟冬还在院子里劈柴,大汗淋漓,后背已然湿透,紧贴在身上,依稀看见挺括的背脊形状。
抬起手臂时,上边凸起的青筋明显,迸发力量感。
孟采望了眼,优越的侧脸正对着她,喉结轻提,说不出的勾人。她脸颊微红,抱着木盆的手紧了紧,莲步缓慢,“阿冬哥,我去河边,你有衣裳要洗吗?”
孟冬放下斧头,疲惫的眼清明些,他擦了一把汗,温和道:“没有,你去吧。”说完,又弯下腰拿起了斧头。
“哦。”
她扫了两眼堆成山的干柴,直觉有些反常,这些柴都够烧好久的了,可他一有时间就是劈柴,不到大汗淋漓不撒手,让她有种劈柴为乐的错觉。
从来也没问过他,劈柴真的有趣吗?她并不觉得有趣,手指头都破了,怎么会有趣?
孟采小脸往下耷拉,勉强笑笑,“那我去了。”
他没看她,只是应了声,等木门晃动两下,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望向门口。
孟冬深深吐口气,缓了片刻心底的躁动才平复下来。
他太了解自己,晚上的梦境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即便每日劈柴发泄精力,依旧无济于事。
还是会梦见一些旖旎的场景,梦醒,欲念更加强烈。
越克制,越想要。
长此下去,难免伤身。
孟冬无奈叹息,豆大的汗珠顺着优越的下颚流进结实的胸膛。他抬手擦了擦,将斧头一扔,进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喝。
冰凉的茶水灌进喉咙,缓解灼热,整个人才舒畅些。
…
木窗支起,微风习习,日光半泻在地,孟冬立在书案后,执笔作画。他换了身玄青色长衫,看着更加沉稳内敛。
零星日光映在脸颊,衬得他面色平静柔和。
只是,这平静没持续多久,就被打破。
门口传来嘈杂声,接着木门被撞开,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来呀,给我砸了,每一处都别放过。”声音有些熟悉。
孟冬抬眸,停下笔来,乌黑的墨滴在宣纸上,污了一片。他面色微沉,双眸迸出寒光,叹息着污了一幅画。
他不慌不忙的放下笔,出去时还将房门带上,从容淡定的让院子里的人怔了片刻。
“哦,原来是你们。”
孟冬哼笑声,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几人来。正是前些日子找事的人,还有…调戏孟采,对她不轨的人。
现在好了,自己送上门,省得他到处去找。
孟冬眉梢上挑,唇边露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来。他不是多事的人,可若是有人往刀尖上撞,他就怪不得他了。
“哟,在家呢,巧了。”
那几个人停下打砸的动作,互相交换个眼神,眼里的恶意相当明显。没错,他们今日来,就是来找茬的。
谁让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别管他,给我砸了,他要是敢动手,兄弟们教他做人。”带头的还是那日的人。
许是今日来的人多,让他有了些底气,昂起的脑袋都透着得意。他断定孟冬不是他们的对手,毕竟他们有八个人。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他瞅了眼杂乱的院子,东西都被他们毁的七七八八了,又得收拾半天。
孟冬走到院中,负手而立,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压得他们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带头人瞪了他们一眼,而后道:“怕什么,我告诉你,这事本来跟你没关系,但你一直帮着那个孟采,那就得罪人了。”
他走到孟冬跟前,低着头,语调轻了些,“一个姑娘,就是貌美些,有什么稀罕的,这样,你把她送给王员外,还能得一笔银子,到时候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或者…”
他猥琐的笑了笑,道:“等王员外玩腻了…哎哟…”
话没说完,便被孟冬一脚踹到地上,力道大的让他没反应过来,等他缓过来,已经躺在地上,捂着胸口起不来。
他哀痛的滚了两圈,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孟冬,“给老子上,打死了算我的。”
一声令下,几个人一起冲向站的笔直不惧的人。
孟冬阴郁的眸子盯着他们,背在身后的手缓缓转动,舒展筋骨。他从容淡定,不见丝毫慌乱,等他们到跟前时,才有动作。
…
温和的暖风忽然狂躁起来,吹得院中的石榴树左右摇摆,细小的枝条隐隐要断裂,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院中七零八落的躺了一地的人,哀痛声不绝,可立在旁边的人丝毫没有松动,反而勾起唇角讥笑,继而拍拍手和身上的灰尘。
烈日当空,炙烤着大地,风吹着也难忍暑热。
孟采一手抱着木盆,一手挡着阳光,步履缓慢地朝家走。大黑在她家院门口追着自己的尾巴直打转,不时嚎叫两声。
她侧头看了眼,有趣的笑笑。目光随即转移,朝院内看。
看到院内躺着的人大吃一惊,惊得木盆掉在地上,她担忧地看向孟冬,“阿冬哥,你,你没事吧?”
她小跑过去,上下扫了几眼,确认他无事后才松口气,她指着地上的人,问:“怎么回事?谁啊?”
孟冬皱眉,沉着脸道:“就是那天的几个地痞。”
她走过去看了眼,果然是那几个人,其中还有调戏她的人。张阿树找了好些日子没找着,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看他们被揍得爬不起来,她心里忽然畅快了些,活该。
“我去报官。”孟冬道。
“不行。”
孟采慌忙拉住他的胳膊,跟他解释,“你把他们打成这样,说不准吃亏的是我们,而且,你不是说他们背后有人吗?”
他们平民百姓一没钱,二没权,怎么跟别人斗,不如平息此事的好。
再者,她真的担心他,害怕他被关进去。
“算了,让他们走,被你揍成这样,想必也不敢再来了。”
言罢,地上的人连连点头,“对对,我们再也不敢来了,放我们走,咳咳。”
说句话都胸口疼,可不求饶,对面的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方才那股狠劲,他们是真怕了。
“好汉,公子,我们也是受人指使,被金钱冲昏了头脑。”
“对对对。”余下几人跟着附和,想立刻逃离这里,多一刻也不想待。
孟冬没吭声,知道她的顾虑,不想让她担心,随即答应了她。他拧着眉,狭长的桃花眼冷冷地瞥了地上一眼,“还不滚。”
“现在就滚,滚。”
七八个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互相搀扶着离开,到了院门口飞奔而走,身上的痛楚也顾不上。
小小的院子一下安静下来,孟采抬眸,盯了他好一会,瞧见他衣裳上破了一块,便道:“我帮你缝一下。”
孟冬垂眼,转身进屋,“等会我来收拾。”
她跟在身后,盯着他的脚尖看,“嗯。”
…
那几个地痞飞快离开孟采家,跑了许久停下喘气。
他们往后看了眼,无人跟来才放心,“大哥,怎么办?事情又没办成。”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回去找我表叔,让他想办法?”
被叫大哥的人,气得朝地上呸了一声,满嘴的污言秽语,还有不甘心,“走,去王员外家。”
他就不信了,弄不了一个毛头小子。
第15章
王员外的府邸在秋水巷,这一片都是大户人家的府邸,人少,安静。
来往都是熟人,闲杂人等是没见几个。要真有,那一定惹人注目。
所以那几个人一来,王府看门的家仆就瞧见了。后门打开,人从里面出来,笑道:“呀,杨公子来啦,请进。”
杨进才捂着胸口,快要支撑不住,“我表叔在吗?”
“在在。”杨进才的表叔正是王员外的管家,王管家。
平日里,他就帮王管家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自个也不收敛,仗着王府的威,到处惹事,偏偏也没人敢得罪他,所以他胆大的很。
要真有解决不了的事,就来找他这位远房表叔,让他想办法。
他三番两次去找孟采的麻烦,就是王管家授意的,至于王管家为何这样做,想想也知晓。
不过是背后人的主意,想让孟采无路可走罢了。
杨进才等人不能去前院,只能在后门这边等着王管家过来。七八个人倚靠在一起,面色惨淡,他咬咬牙,已然想好怎么跟他这位表叔说,定要叫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气愤片刻,他抬起头来,看见王管家朝这边走来。霎时来了精神,扶着墙站直身体。
“哎哟,表叔表叔,您可来了,这次您定要为我做主啊。”杨进才没骨气,看见人来了便跪在地上,扯着王管家的衣摆,惨兮兮的哭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比姑娘还狠,可见方才被揍狠了。
王管家摸摸下巴,扯开自己的衣裳,奈何杨进才攥的太紧,他拉扯不开便放弃了。
他瞪了身下人一眼,鄙夷的撇撇嘴角,“瞧你没出息的样子,什么事值得你大呼小叫,还成了这幅模样?”
杨进才此刻的模样是有些狼狈,面上还挂着青紫伤痕,一个大老爷们尽然落泪了,也是稀奇。
王管家恨铁不成钢,小小的事情都办不好,留着何用?
“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孟采捡来的那个野男人,三番两次坏我们的事,这次又是被他给打的。”说着脸部扭曲了一下,看着渗人。
“一群废物。”王管家气得甩甩衣袂,七八个人居然斗不过一个人。
像个丧家犬一样跑回来,看来,平日好吃好喝不如拿去喂狗。
王管家冷着脸凝视他们半响,接着说道:“他放你们回来的?说什么了?”
“没说。”杨进才低着嗓音回他,而后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提议道:“表叔,要我说算了吧,漂亮姑娘有的是,我们再找一个,孟采那个野男人不好对付,你是没看到,狠起来跟个阎罗一样,我们差点没命回来。”
“啪…”
清脆的巴掌甩在杨进才脸上,比方才肿的更高了。他捂着半边脸,怒意不敢说。
“表叔,我可是为你好,犯不上为一个女子丢了性命啊!”
生气了,好啊,赶紧把这差事交给别人的好,他要站着看戏,最好是一下弄死他们,那才高兴。杨进才算盘打得啪啪响,面上还是一副恭敬害怕的样子,低下头来,不敢直视对面人。
王管家又瞪了他一眼,讥笑出声,“他敢来正好收拾了,再说,怕什么,我们是为老爷办事,他看上的,定要搞到手,还有,上次你们调戏孟采,老爷已经知道了,若不是我为你们说话,就等着丢去乱葬岗吧!”
“老爷没玩腻的女子,何时轮到你们?”
杨进才被他说的缩了一下脖子,虽说他们有王府这个后台,可再让他去招惹孟采,他不敢,怕那个男人真把他弄死,怎么算都是亏本的买卖。
他低着头,默不吭声,眼下已没了主意,只想着他表叔另派个差事给他。
“是,我们错了,现在就回去反省。”
杨进才招招手,几个人立刻会意,装腔作势的哀痛,朝门外挪动步子。
刚走几步,他们正庆幸逃脱时,王管家忽然开口:“回来。”
沙哑浑浊地嗓音响起,直让杨进才等人打个冷颤,想来是没好事了。
“表叔,有事您吩咐,小侄定当全力以赴。”杨进才嬉皮笑脸地应付,心底却捏了一把汗。
可别再让他去找孟采的麻烦了。
“听说那个李琨欠了我们赌坊不少银子是吗?”王管家望望屋檐下的枝条,说的意味深长,“你去把他带来。”
他松了口气,这事就好办多了,“行,您等着,立刻去办。”
王管家抬抬手,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
孟冬的衣裳破了一块,她心疼的嘟囔好久,这件衣裳是新做的,才第一次穿,现在可好,成了破衣裳了。
她拿着衣裳坐在木凳上,缝了好一会才补好,又拿去木盆里过了几遍水,才晾起来。
轻飘的衣裳随风来回摆,她拍了拍,进了屋。
孟冬泡了一壶粗茶,虽不名贵,可也散发着茶香。疲惫闲暇时,喝着最是舒坦。
“刚泡好。”孟冬给她倒了杯,随后在她身旁坐下。修长的指尖端起杯盏,细细品尝。
比起他的慢条斯理,孟采就简单多了,对她来说,就是一杯茶,渴了就喝的茶。
她一口饮尽,擦擦唇,凝视身旁人。
空气静的只听见呼吸声,甚至尴尬的气氛在蔓延。她抿抿唇,垂着眼睫,“今日幸好你在。”
不知他有没有听见,她接着说:“若我嫁人了,或许,少了桩麻烦事。”
孟冬动作一滞,捏着杯口的手紧了紧,余光朝她瞥去,没应声。
她想嫁人?嫁谁?
他问不出口,也不想跟她谈论这个事情。慌忙起身,强装镇定,“我去书房。”说完,像一阵风般,消失不见。
孟采没察觉他的异常,以为他是急着去画书肆掌柜要的画去了,还关切地跟了进去,站在书案的旁边。
“我帮你研磨吧。”
小时候经常帮父亲研磨,简单的很。
她侧头去看他的画,启唇赞叹,“画的真好。”
孟冬应了声,作画的手竟抖了抖,他连忙抓着停了下来,几息之后睨着她的脸颊,道:“不如,教你写字?”
“啊?”
她怔住,美目睁大,撑在书案上的手立刻放开,垂在身侧。
这是不是给自己找事了?
孟采勉强笑笑,“不,不用了,我出去,你来。”
放过她吧,她真的不喜爱写字作画。她更喜欢做玫瑰酥饼,桂花糕,还有滑嫩嫩的豆腐。
作者有话要说:
沈翼:媳妇居然不爱写字。
第16章
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字是个什么样,她清楚得很,写出来,只怕是让他笑话,她才不要呢。
孟采素手绞在一起,脚尖悄悄挪动,面上的笑意憨厚可爱。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殊不知,一举一动有人都看在眼里。
孟冬打趣笑道:“怎么不要?你紧张什么。”
她晃着纤细的手臂,心虚地眼睫颤动,“哪有?我是觉得打扰你了,你作画要紧,书肆掌柜等着要呢。”
她为自己找了个绝佳的借口,手扶着门框,随时想跑。
孟冬胸腔震动片刻,打趣的眼眸微微下垂,落在她挪动不安的脚上。他闷笑声,愉悦的眉梢上扬,轻松道:“我帮你作画,如何?”
“嗯?”
她猛然抬头,眸光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方才是说要给她作画吗?
是真的吧!
孟采升起一丝欣喜,红唇微张,那句好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看她硬是忍住了。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粗布麻衣,灰白布鞋,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发间只有一根木簪,平凡朴素,这样的她画出来断然不好看。
她转了转眸子,掩下自卑与苦涩,“算了,不浪费笔墨。”说完就走了出去,也没等孟冬回他。
“青青…”他轻喊她,可她并没回头。
孟冬摇头失笑,觉得她是心疼宣纸和墨水才不同意,哪知她是另有所想。他没在意,望了门口一眼,便低头继续作画。
外头蝉鸣声不绝,本就燥热的天气,显得更加烦闷。微微一抬头,日光刺眼,眼角都睁不开。
孟采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晶莹的汗珠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她抬抬手,擦拭干净,然后望了眼院子。
晾在竹竿上的那件衣裳不见了,方才进屋时还在的,一会的功夫就没了?孟采困惑颦眉,踩着慌忙的步子在院子里转了圈,没找到。
她将目光投向书房,随即又摇头,孟冬更不可能知道,他一直在书房呢!
孟采撑着腰,鼓着腮帮子左右看看,是被风吹走了?
正当她困惑难当时,忽然看见一抹黑从院子门口跑过,嘴里叼着的真是孟冬那件衣裳。
她气得大喊一声:“大黑,别跑,给我过来。”
大黑叼着衣裳,欢快地跑来跑去,最后停在门口撕咬,就像啃一根巨大的骨头一样,不肯松嘴。她奔跑过去,吆喝两下,大黑黑溜溜的眼睛盯了她一会,又继续撕咬。
压根不怕她。
孟采拿起旁边的棍子,吓它,“快松口,不然揍你。”
“汪…”大黑似乎听懂了,叫了一声,跑得飞快。
任凭她怎么追都追不上,最后她叉着腰望着黑乎乎的影子叹气。
院子里的声响太大,孟冬从窗口探了眼,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干脆从书房出来,“青青,怎么了?”
她喘口气,因为跑了一圈,面上红的像胭脂般好看,“那件衣裳又浪费了,被大黑叼走了。”
方才她仔细瞥了眼,都咬烂了,完全不能穿,又得重新做一件,她好心疼啊。
不过才穿了一次而已。
相比她的心疼,孟冬显得若无其事,仅仅是皱了下眉头,便又是那副淡然地神情。
“它不懂事,何必放在心上。”
孟采垂眼,撅着唇,侧开脸没回他。能不放心上吗,上次把鱼给偷吃了,这次又是衣裳,下次是什么?
大黑就是不定时的麻烦,还是专门来麻烦她的。
“也是,干嘛跟它计较。”她转身去拿了铲子,去石榴树下将银子挖了出来。
孟冬凝视她的动作,不解,“这是…”
她拍拍袋子上的泥土,紧抱在怀里,卷翘的眼睫不停颤动,像把小扇子,“我算是明白了,得多备几匹布,不然不够大黑祸害的。”她要拿点银子,去布庄买几匹布来。
“正好,多拿些,我也用得着。”他负手而立,高大的身躯映出长长的影子,正巧完全笼罩她,不留一丝余地。
孟采没察觉,只睁着杏眸凝视他,问:“你要买什么?”她好算算带多少银子去,再把其它的放回远处。
“换支毛笔。”再挑块轻薄的面料,给她做夏衣,穿上定是娇艳动人。
孟冬搭下眼皮,伸手就拿了三个银锭子,“够了,就这些。”
“啊?”就这些?
说得太轻巧了,一支毛笔要这么多银子,她好心疼。可她不做画,理解不了他的感受,想想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卖画肯定能赚回来的。
思及此,孟采心里好受多了,她扭头对孟冬说道:“那我放回去了。”
“嗯。”
孟采拿着钱袋,刚蹲下身,门外就传来一阵奔跑声,听着很急切。她下意识的停下动作,直起身看向门口。
…
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的妇人直奔而来,一进来就巡视一圈,看见她在家,便松口气。紧接着,跑过来拉住她的手。
“姨,姨母?”她诧异,怎么又来了?
何四娘肿着眼圈,像是刚哭过,眼下见到她了,泪水不停往下掉,看得她心里泛起一丝难受。
总归是自己姨母。
“青青,青青啊,姨母有事求你,你一定要帮啊,姨母这下是真落难了。”何四娘一边抹泪,一边哭诉,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不停晃动她的胳膊,她退开些,问:“到底什么事?”
何四娘抹抹泪,缓了缓,道:“你表哥去赌坊玩,欠了好些银子,他们说,要是没银子还,就砍掉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偏偏我身无分文,只好来找你了。”
她抱着孟采,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好言劝说,“我知道,这些年是姨母对不住你,可跟你表哥没关系呀,他可记挂你,别人说你不检点,他还跟别人打架,腿都青了一大块,呜呜,青青,你可要救救你表哥呀!”
孟采颦眉,神情为难,“欠多少?我也没那么多银子。”
她跟姨母不对付,但跟表哥确实无过节,要是表哥有难,不帮一把好像说不过去。
“五十两。”
“什么?”
这么多,她全副身家也没二两,上哪弄那么多银子?
她摇头,“我没有,姨母,你自己想办法吧!”
何四娘停止哭泣,轻声道:“你母亲的簪子不是赎回来了?把它当了,能凑多少凑多少,总比没有好。”
孟采震惊地睨着她,以为她改过自新了,不曾想还去当铺打听了,真是不知悔改,还想着把簪子当了。
她冷着脸,一点怜悯都没了,“不行,我帮不了,姨母自己想办法。”
何四娘一把拉住她,怕她跑了,“你心这么狠,你表哥怎么办?他会死的呀!你姨夫走了,我就一个儿子,往后可如何是好?姐姐在天之灵,如何能安息?女儿养成这样。”
“呜呜,啊…”
她听得耳朵疼,脚下踌躇不安,该走该留?
孟采皱着脸,将怀里的钱袋紧了紧,这不是她的,是孟冬的。
“我身上的银钱给你。”
其实没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好为难呀
第17章
何四娘闻言,立刻安静下来,目光凝视她,“好好,有多少?都给我。”
她搂紧怀里的银子,思虑片刻后,回她:“我这有一两,你先拿去。”
这一两银子还是攒了好久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拿出来的。她还想着,要是嫁人了,用这一两银子添点嫁妆。
给了姨母,她又得重新攒银子了。
孟采眨巴眼睛,面上不舍却又不得不给,不然,表哥真得死了,“我去拿。”
她转身,匆忙往屋内跑,却被何四娘拉住胳膊,挡住去路。
“不是,太少了,才一两不顶用啊,还有没有了?”
她咬唇,推开何四娘的手,为难道:“没了,只有这些。”她实话实说,若不是表哥出事,就这一两她都不想拿出来。
殊不知,她攒一两银子花了多长时间。
但在何四娘眼里,像是微不足道一般。一点都不满足。
“不是说了让你把簪子当了,留着做什么?你表哥要紧。”
何四娘真是急了,见她油盐不进,不听劝不说,连给点银子也抠抠搜搜的,一下怒火中烧。
咚的一声,瘫坐在地上,打算死皮烂脸的缠上她。她双手紧紧抱住孟采的小腿,使劲晃动,嘴里向她哭诉:“青青呀,你可不能如此狠心,你表哥真的会死的,哎哟,我的命真苦,有人把银子看得比命重,哎哟…”
她的声音尖锐,听得孟采耳朵直疼。她小脸皱在一起,眼睫颤动两下,随后将头抬起,无奈地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孟冬。
该怎么办?
孟冬是外人,对于这种事,他不好说什么,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支持。
他面色迟疑,看了眼她怀里的银子,思虑后,说道:“不如…”他想说不如给了她,毕竟人命要紧。
可他话未说出口,就听见银子落地的声音。原来是孟采被何四娘晃得没站稳,稍稍朝一旁踉跄,怀里的银子此时就掉落在地。
孟采来不及俯身去捡,就被何四娘看见。双眼霎时放光,哭泣也停止,欣喜的一把抢在手里。
她放嘴上咬了咬,而后抬头望向孟采,高兴之余不忘埋怨她,“好啊,有有银子不舍得拿出来,非要你表哥送命才高兴。”
何四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灰,她的目光投向孟采怀中,露出贪婪之色。
方才太急切,竟没注意她藏着银子,果真是不可貌相。
何四娘转着精明的眸子,趁她不注意一把抢了过来,“都给我。”
“不行,不是我的,是阿冬哥的银子。”孟采伸手去抢,奈何没她力气打,竟被她推得后退几步。
她急得要哭,美目已然起了一层水雾,模糊了眼前,“姨母,把银子放下,不是我的。”
“休想。”
被银子糊了心的何四娘哪听得进去,拿着全部的银子急忙跑了。孟采追出去,只看到她的衣角。
孟冬拉住她,不住安慰,“青青,罢了,银子而已,她也是拿去救命。”
一些银子,今日若是不给,表哥真出事,她若是后悔不是更伤心?
思及此,孟冬一直旁观,便没有阻止,反正银子没了,再赚就成。
“可那是你当玉佩的银子,没了银子,你的玉佩何时才能赎回来?”
她软着嗓音,喉咙哽咽,水润眼眸染湿了眼睫,根根晶莹,瞧着甚是心疼。孟采吸吸鼻子,眼角挂着一滴泪,却没流下来。
孟冬抬手,想摸长发的手顿在半空,微微尴尬,几息之后,他缩了回来,“钱财身外之物,何必在意,再则,我才华斐然,早晚能赚回来。”
还在伤心的孟采,咋一听到他说这番话,竟笑了出来。平日一本正经的人,也会打趣了,真是难得。
“哪有这样自夸的人。”眼角的泪被她擦拭,脸颊微红,她抬眸,睨着他,“那还出去吗?”
他的银子没了,只剩她身上的一两银子,不知够不够?
孟采担忧着,眉头都皱在一起,没松开。
“去,不是还有一两银子?”
她颔首,不管够不够,她要出去散散心,免得又想起方才之事。
孟采收拾一番后,便和孟冬拿着一两银子去了街上,跟在孟冬身旁,四处转悠。
…
而此时的何四娘拿着银子,直奔赌坊。怕晚一刻,她那儿子会没命,毕竟那些人是亡命之徒,轻易不会饶过他。
她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到了盛来赌坊。正门紧闭,门外也没见一个人,与往日人声鼎沸的盛况,相差之大。
何四娘缓了缓,敲响了木门,警惕地往四周瞅瞅,心跳的跟打鼓似的,紧张害怕。
她擦了把额头的汗,情绪稍稍平复些。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个脑袋来,对她招招手,“进来,王管家等着呢。”
“诶诶。”她不敢大声说话,态度卑下,全然没有对孟采时的趾高气昂。
进去后,里面光线昏暗,虽是白日,可门窗紧闭,一切都模糊,连眼前的人都瞧不清晰。
何四娘心慌得更厉害,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须臾,那人将她带到了里间,上座的人喝了一口热茶,缓缓看了她一眼。
随后道:“银子带来了吗?”
“带,带来了。”
她将银子给了身旁之人,然后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王管家。
说是欠了五十两,这里边不止,银子给了应是没问题了。
正当何四娘这样想着,上座的人又发话了,“嗯,银子是带了,可是不够啊!”
“什,什么?怎么不够?不是五十两吗?”她颤抖着双腿,猛然直视眼前人,触及冰冷视线后,又快速移开。
王管家残忍笑了声,“是五十两不错,可我让你午时送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旁边家仆冷漠回:“未时。”
王管家颔首,“都未时了,晚了这些时辰岂不是要收子金,不然,我这赌坊要不要开了?”
何四娘一下瘫坐在地,面色苍白,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他们这是逼死她啊!
“把李琨拖上来。”
儿子被他捏在手里,如何处置不都是他说了算。
少倾,李琨被拖了上来,血肉模糊,身上没一处好地,只剩一口气,连声母亲都喊不出来,可见受了大罪。
何四娘急切爬过去,想抱住他,可她看看身上的伤又无从下手,只好在一旁干嚎。
“王管家,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银子一定给您,再宽限些时日,求求您,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便磕了几个响头,额上立马红肿起来。她晕了晕,片刻后缓了过来。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王管家一顿,等着她自投罗网。
“我答应,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只要您放了我儿子,真的,我答应。”
王管家大笑,目的达成,面上也柔和点,“把人扶起来,倒杯茶来。”
“我好好跟何娘子商量要事。”
她受宠若惊,不敢言语,只得照做。
第18章
此刻午时,燥热难当。出了薄汗不说,腹中也是空空如也。
他们出来的急,一点东西没吃,又走了这许多的路,早就饿了。孟采抬手挡在额前,遮住刺眼的日光,懒散地望了一圈拥挤的街道,小贩们的热情,比阳光还强烈,真真是热情蓬勃。
看着此番情景,心里的难受稍稍好了些,便道:“去吃东西,我请客。”
酒楼是去不起,街边的小摊是不成问题的。
她拉着孟冬,避开熙攘人群,脚步轻快的到了摊子前,是她喜欢的一家牛肉面摊。以往父亲在时经常来,后来父亲不在了,她也许久不曾来了。
今日是赶巧了,正好带孟冬来尝一尝。
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对着摊主说道:“两碗牛肉面,大碗。”
“好嘞。”
孟采说完,舔舔下唇,仿佛吃在嘴里了。她咽下口水,对孟冬说:“这家味道特别地道,以前我常来。”
孟冬似乎不习惯,勉强笑着,随后转头看了一圈,见只个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便沉着眸子瞪了两眼。
一扭头,看见她垂下的眼,心中了然,“自古最管不住的,便是闲话。”
她抬眸,知道什么意思,她不在意笑笑却掩不住失落,“我当然知道,没放心上。”
倒是他,看起来比她在意。
孟采微微摇头,暂时不想那些事。她拿起木箸,又拿出帕子擦了擦,递给孟冬。
“拿着,干净的。”
这时,她要的两碗牛肉面来了,味闻着还是从前的那个味道,希望吃在嘴里也如以往一样。
孟冬盯着眼前的牛肉面,俊逸的眉眼皱了皱,抬起手将牛肉夹到她的碗里,“牛肉都给你。”
“嗯?”
面条吸到一半,剩余的还在碗里,不太雅观。孟采怔住,抬眼睨着他,吸溜一声,将剩下的面条一口吃完。
含糊不清的问他:“我够了,你不吃吗?”
孟冬摇头,不知为何,看见这牛肉就吃不下去,想来是不爱吃的,“你多吃点。”碗里的牛肉没了,他才停下动作。
她瞧瞧碗里飘着的几根青菜,对着摊主道:“来一碗青菜。”
“咳…”孟冬呛的咳嗽,目光移到她脸上,“你吃?”
“嗯。”她若无其事摇头,笑的明媚灿烂,“都给你吃。”
孟冬一句话说不出来,全堵在喉咙里。心中思忖,这是把他当牛养了吧!这么一碗青菜吃下去,好撑。
他低下头,一声不吭,只顾着吃碗里的面和青菜。孟采见他吃得欢,心里高兴,想不到他喜欢这么清淡,以后要多煮些青菜了。
也不必为了他吃什么而烦恼。
孟采吸了一大口面,心情畅快,之前的烦闷一下烟消云散,只剩愉悦。
…
毛笔,布匹一样没买成,零嘴倒是买了不少,不过,不是她的银子买的,是孟冬的。
上次卖画得了些钱,他都留着,今日出来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孟采担忧问他,要不要买毛笔,他说不用,她没继续问下去。没银子时,是该省省,银子要花在刀刃上。当然,最后布匹也没买,两人就回了家。
日光弱了些,可空气还是沉闷,闷得胸口透不过气来。
地面的影子拉得老长,紧挨在一起,似亲密无间的一双人。远处还能听见牛羊的叫声,一声一声,落在两人心间。
孟采进了院门,回首望了眼,脱落的木门还未修好,得孟冬有时间了才能做扇新门。
没有大门,总觉得没有安全感,像是有人随时会闯进来一样。
孟冬怔怔的望了眼,已然知晓她的想法,“改日我去山里寻棵好树来做木门,不必担忧。”
“不担心。”有他在,有什么好担忧的。
两人并肩走,刚走到屋檐下,就被人叫住。
李慧莲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由远至近,“青青,青青,在吗?”
她莲步一顿,连忙奔向门外,“李婶,您找我。”
李慧莲笑着颔首,手上拿了玄青的面料,走近后,满脸歉意的笑着,“大黑把孟冬的衣裳咬坏了,我这有块面料,刚好够做一身。”
她垂眸,没接,“不用了,一件衣裳而已,您把料子拿回去,给阿树哥做衣裳,我再去买一块来。”
李婶很朴实,欠了别人的一定还,跟她打过交道的人,没有说不好的。大黑咬坏了衣裳,她也要送快衣料过来,就是心里过意不去。
可孟采觉得,只是件小事而已,反正那件衣裳值不了几个钱。
她伸手推了推,“哪能跟大黑计较。”
“呵。”李慧莲因她的话捂着唇直笑,肩膀都抖动不停,“大黑也真是,就喜欢往你家跑,没少祸害你吧!你说,它怎么不去别人家?”
孟采挠头,面色尴尬,有些话实在不好说出口。她猜,是不是她家的茅坑臭些,所以才喜欢来她家?
她抿抿唇,面色微红,说道:“兴许,就是喜欢我家。”
“对,哎呀,不说这个了,布料收下,别不好意思,这年头都不容易,尤其是你一个姑娘家。”
李慧莲将布料往她手中一塞,道:“拿好,我先回去了,还没做饭。”
她低头看看,怪不好意思的,随即又想通了,“那我就收下了,明日给您送点新鲜的豆腐去。”
“好好,那我就等着了,省得明日去买菜。”
两人寒暄片刻,李慧莲便回了家。
这块布料正好给孟冬做衣裳,等会就动手,要不了几天,定能完成。
…
盛夏的季节,连着下了几日雨,除了沉闷,还是沉闷,没有一丝凉快。
孟采出了摊,就是回来做衣裳,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今日再把袖子缝好,这件衣裳立马就能穿。
她咬断丝线,拎起晃动两下,多余的线头掉落,总算是做完了。孟采拿起往书房走,到了门口又停下。
她想起明日便是书肆掌柜要画的日子,孟冬在里面忙碌,还是不打扰了,等他出来再试不迟。
衣裳放在一旁,转身去蒸糕点。
而此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何四娘从雨中进来,襦裙微湿,面上挂着笑意,看着心情不错,“青青,姨母来了。”
这语调可不一样,以往来了哪会这般好说话。
孟采一眼就瞧出来了,她颦眉,心下直打鼓。拿了孟冬的银子,才过了几日,又来了,不知今日打什么主意?
她警惕的凝睇她,目光上下打量,就怕有什么幺蛾子,“姨母有事?前些日子拿的银子还没还呢!”
何四娘面色微顿,随即恢复自然,“是,是我不好,我就是为这事来的,你表哥眼下没事了,说是感激你,让我过来道个歉。”
这番话说的倒是出乎意料,何四娘她是再清楚不过,何时会说这样的话?
莫不是病了?
孟采狐疑的眨巴眼睛,瞧她双目清明,不像是有病,兴许真是来道歉的。
“算了,银子记得还。”
“还,定然要还,你表哥也说了,要改过自新,有了银子,立马还你。”
何四娘连连点头,说的斩钉截铁,不像是诓骗她的。她放下心来,面色柔和些,“嗯,既然姨母话也说完了,就先回去吧!”
她望望暗沉的天,怕是又有一场大雨了。而她,也不打算留何四娘吃饭。
何四娘半响没挪动,欲言又止,而后咬咬牙,道:“是你表哥,想请你吃顿饭,说是好久不见了,这次又帮了这么大忙,不感谢一下说不过去。”
“不去,下雨的天,出门不方便,改日。”
眼瞅着姨母变了,她也高兴,不过出门还是算了,路不好走。
“青青,你是不是还没原谅姨母呀?都是我不好,让你难做了,你放心,我跟你表哥无论如何都会还的,不会让孟冬小瞧了你。”
话音落,眼角就滴下一滴泪来。看得孟采一下心软了。
她手足无措的左右摇摆,思虑良久后,道:“行,我跟你去,正好,我问表哥一些事。”
何四娘霎时停止哭泣,“好好,走走,饭都做好了,就等你。”
她跟孟冬说了声,拿起油纸伞,就跟着何四娘去了她家。
第19章
天空阴沉,空气都带着沉闷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屋内昏暗,视线不明,孟冬身形颀长,立在书案后,一手执笔,目光灼灼地凝睇她,他眼睫微动,扯着嘴角道:“何时回来?”
孟采咬着唇思忖小会,瞧瞧何四娘后,又睨着他,“嗯,天黑之前回来。”
算算时辰,来回路程再加上逗留的时间,天黑之前差不多能回来。她抓着裙摆,因孟冬担忧她而欣喜,脸颊浮起的红晕隐在阴暗处,瞧不清晰。
水润的眸子转了转,说:“那我去了。”
“嗯,我等你。”
孟冬放下笔,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一丝不安的情绪在蔓延。他心道,何四娘此人不靠谱,但孟采毕竟是她姐姐的孩子,想必没什么大问题。
他松了松,面色缓和,牵起嘴角笑道:“拿把伞。”
孟采听他的话,拿了把油纸伞出门。
…
桥边的柳树枝繁叶茂,垂下的柳条滴着水珠,滴滴落在小溪里,荡起了细小的波纹。脚边的嫩草湿湿漉漉,打湿了裙摆,脚腕处也凉了一截。
小路狭窄,泥泞不堪,稍微走几步鞋上便脏了一片,鞋底也湿了。
孟采低头瞧眼脚下,随后提起裙摆,轻巧避开小水洼,虽然湿了一片,可也免得全湿了好。
走了半路,何四娘一直很安静,安静地不寻常。她回头望望,换来她皮笑肉不笑的脸,孟采无奈撇撇嘴角,继续向前。
不多时,许是觉得气氛太尴尬,何四娘便又厚着脸皮说起话来,都是忏悔道歉之类的说辞,说得诚恳认真,还说什么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以及,说是找到了差事,一个月银钱不少,慢慢攒下来,很快就能还银子。
孟采笑着回应,面色柔和,要是姨母真能说到做到确实是好事,这样她也安心。和她只见兴许会少很多磕磕碰碰的事。
“姨母,您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莫要忘了。”她提醒她,同时也提醒自己,莫要忘记。
何四娘怕她不信,小跑几步到她跟前,指着天发誓,“真的真的,青青,姨母发誓,要是骗你,就让我在天之灵的父母不得安生。”
她皱了下眉头,觉得这话不妥,怎能用去世长辈发誓,实在是尊重他们。
孟采扭过脸,目光严厉扫向她,“姨母说话怎么还是没轻没重,这话可不好胡说,以后别说了。”
“是是。”何四娘观察她的脸色,见她不再说话,她也不再吭声。
沉默的气氛一直到何四娘家门口。
屋前和屋内明显是收拾过的,干净整洁,比上次来的时候清爽多了,空气中还多了一缕香气。
想来是点了香的。
她站在门口巡视一圈,看见桌上备好的饭菜,问道:“表哥呢?”
何四娘目光闪烁,心虚的别开眼,“先进来,进来。”
孟采虽疑惑,可并未察觉什么异常,便一脚踏过了门槛。
屋内的摆设老旧,比她那的东西,年代还要久远,可想,何四娘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找了个木凳坐下,又问了一遍:“表哥呢?”
何四娘叹息,在她跟前坐定,期期艾艾的说道:“你表哥被他们打了一顿,还在榻上躺着,下不来,这会正睡着了,我们吃。”
有一间房门是关着的,应是李琨的屋子。她忙起身,准备去看望一眼。
“我去看看。”liJia
而此时何四娘却挡住了她,急切道:“哎,没事,躺几天就成,一个大老爷们,皮糙肉厚的,别打扰了,让他休息,饿了吧,我们先吃。”
她指指桌上的菜,接着说:“都是你爱吃的,一大早去街市上买的。”
何四娘拉着她朝桌边走,被她按在木凳上,饭都盛好了,速度快得她没反应过来。
碗里被她塞得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没有。孟采盯着她的木箸,双眸睁大,“够了够了。”
何四娘这才停下来,催促道:“吃,快吃。”说完,自己夹起一块鱼肉,吃了一大口。
又吃了一口碗里的米饭,吃得很香。
孟采睨着她,又垂头看着自己碗里,何四娘吃得那么欢,想必是没问题的。她放了心,小口小口吃着,别说,味还挺不错的。
须臾,小半碗下了肚,她饱了,便放下碗。
何四娘一直盯着,见她不吃了,问:“饱了吗?饱了好,饱了好。”
这是什么意思?
她侧着头,凝视何四娘,只觉得她此时的神态和方才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
她瞧不出来,或许是想多了。
“青青,别怪我。”
纤长的眼睫微颤,双手撑在桌面上,孟采目光一凝,直直扫向她,没明白什么意思。她想站起来质问,却发现脑袋晕沉,一点力气也没有。
“怎么回事?姨母。”
她抬手扶上额头,晃了晃,晕沉的感觉并未减轻,甚至眼前越来越模糊。孟采掐向自己的大腿,使劲拧着也无济于事。
她心道,又上当了,真是个傻子。
“姨母…”双眸想睁却睁不开,最后无力垂下,咚的一声,倒在桌上失去知觉。
何四娘眼看着她倒下,终于松了口气,急忙去了里屋,“出来,她晕了。”
从屋内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道:“眼睛和嘴堵上,带走。”
“是。”
几个人麻利的将人带走,上了一辆马车。
何四娘望着门口,嘴里喃喃自语:“别怪我,别恨我,都是为了你好,今日过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
沉闷的天终于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屋前积了一些水,雨滴下来,水花四溅。
孟冬无心作画,立在屋檐下,抬头望天。天色已黑,而孟采未归,她说话从来是说到做到,何时说过假话。
这么晚没回来,那是去哪了?
孟冬心慌,思虑片刻后,决定出门寻她。他拿了伞,先去找了张阿树,因为他不知何四娘住哪。
但张阿树定然知晓。
高大的背影在李慧莲院子停下,他喊道:“张阿树,你在吗?”
张阿树今日正好休沐在家,听见声音一下就知道是谁,毕竟他的声音很好分辨。
“在呢,找我有事?上次说的差事已经有人了。”张阿树叉着腰,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
孟冬不计较,正事要紧,“你知道何四娘住哪吗?青青去她家没回来。”
“知道呀,没回来可能在路上吧,怎么了?青青认识路。”
“她说天黑之前回来,现在没回来,只怕…”
他没往下说,但张阿树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严重。他神色严肃,道:“你怕有事?”
孟冬拧眉,没回答,眼里的暗沉和冷意已然告诉他。
“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张阿树跟李慧莲招呼声,便和孟冬一道去了何四娘家。
作者有话要说:
沈翼:媳妇别怕,俺来了。
第20章
夏日的磅礴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段路的功夫,雨就停了。
只是路面积了不少小水洼,走的急了难免溅到身上。孟冬和张阿树收了伞,步履急切地往何四娘家赶。
原本抱着是自己多虑的想法,可这一路走来,两人的心里越发打起了鼓,因为没见着孟采的身影。去何四娘家,这条路是必经之路,若是孟采回来,定会在路上相遇,可是…
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孟冬跨过低洼处,目光沉沉,问张阿树:“到了吗?”
“就在前面。”
窄小的巷子,黑暗如深渊,一眼望不到头,零星的灯火也照不亮一寸房屋。
两人站在何四娘屋前,看着屋门紧闭的院子,走到一侧探了探,漆黑一片,丁点声音也没有,瞧着无人在家。
孟冬拧着眉,失了耐心,阴郁的眸子一凝,随即一脚踹开木门,“哐当”一声,木门掉落在地。两人交换个眼神,快速冲了进去。
屋内相当寂静,桌上残留着吃过的饭菜,看摆放,是两个人一起吃饭,桌子都没收拾。两人找了一圈,没找着人,担忧之色尽显在脸上。
之前的猜测在此刻得到验证,何四娘不知悔改,又骗了孟采一次。
孟冬紧握成拳,手背泛白,薄唇抿成直线,他压下心中的怒意,道:“出去打听一下。”
“好。”张阿树颔首,毫不犹豫的跨出门。
刚走到院子,他又反应过来,扭头去看他,“诶,我什么时候听你的了?”
他好歹是个官差,孟冬算什么?啥都不是,居然对他发号施令,而他居然还听了。
张阿树无语望天,暗叹自己不够硬气,被他占了上风。可转念一想,孟采的事要紧,他也就没那么计较了。
他挥挥手,“算了,找青青要紧。”说完便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孟冬对这带不熟,眼下只好跟着张阿树,指望他能打听点消息。
“阿婆,我问问,隔壁的何四娘下午回来过吗?什么时候走的?您知道吗?”
阿婆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她上下扫了两人一眼,带着审视的目光,半响后,回他们:“你们是她什么人?”
“远房亲戚。”孟冬冷静道。
阿婆哦了声,指着何四娘的家门口,说:“下午回来了,不过又出去了。”
孟冬推开张阿树,上前急切问道:“出门时,可曾见她身旁有个姑娘?”
“没有。”阿婆想了须臾,最终摇头,“她自个拎着包袱走的。”
拎着包袱走的?
孟冬心里重复这句话,暗道不好,何四娘果然别有用心,只是不知孟采去了何处?
他缓了缓情绪,语调尽量平和,“阿婆可知,今日还有其他人来找何四娘?”
阿婆先是摇头,随即又点头,“好像听见她跟男人说话的声音,肯定不是她儿子,我听的出来。”
闻言,孟冬和张阿树对视一眼,眼中复杂。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孟采可能被人带走了。
两人又向阿婆打听何四娘离开的方向,结果自然是不知道。没人会注意,不相干的人。
这可把孟冬急坏了,宁乡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点势力,找一个人真不好找。
晚了只怕有危险。
他转头将希望放在张阿树身上,“你不是官差吗?你去打听下何四娘的方向。”
孟冬垂眼深思,总觉得忘了什么,半响,他一拍手,接着道:“找个人去王员外附近转转。”
原本对孟冬指挥他做事心里不满,这会也不得不佩服他脑子转得快。张阿树撇撇嘴角,说:“行,等着我。”
说完一溜烟的跑走。
他盯着那道背影,还是觉得不踏实,他迈开步子,急忙追上张阿树,“我跟你一起去。”
张阿树没拒绝,认真点点头。就这样,两人一道去打听孟采的消息。
去了衙门,张阿树找到了他那帮兄弟,跟他们说了此事,不枉他当差这么多年,还是有些面子的。话一说完,那帮人就有动作了。
孟冬感激的看了眼张阿树,随后道:“有劳你们了。”
“不必客气,树哥,那我们去了。”
张阿树颔首,特地交代了几句,一群人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两人站在原地。他面无表情的睨着孟冬,眸中的担忧不比他少。
“等会,很快就有消息。”
“嗯。”
孟冬应声,抬头望望天,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骨节分明。
…
月亮躲在乌云后,悄悄露出尾巴,地面也浮上一层清冷银色。
孟冬等得心如刀绞,几次想冲出去找人,都被张阿树拉住。用他的话说就是,人生地不熟,去哪找,还是他们找人来得快。
他听了,站在衙门的台阶上,挺着直直的背脊,许久都没挪动一下。
直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树哥树哥。”人未到,声先到,马上的男子一跃而下,到两人跟前。
“怎么样?”张阿树还没吭声,孟冬便迫不及待询问。
那人把气喘匀,抹了下汗水,“城中都找过了,没有,王府那边的人说,也没动静,一切如常,可是啊。”
“可是什么?快说。”
张阿树急性子,等不了人喘口气,又催促他。
“听守城门的弟兄说,天黑时,有两辆马车出城去,其中一辆是王员外的马车,他还看见王管家在马车上。”
孟冬心中知晓了大半,定是被弄出城去了,他急忙问:“城外的庄子在哪里?”
“他在城外有两处庄子。”
还真不知道是去了哪处?
孟冬神色松松,有消息就好,既然在城外有两处庄子,那便都是看看,“我们各去一处,若是找到了城门汇合。”
“行。”张阿树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骑马去,快些。”
说着就上了马,他垂下头,不忘对孟冬说:“上来,咱两骑一匹。”
孟冬瞅瞅嘴角,无奈翻个白眼,“大晚上骑马,你想告诉他们,有人来了?”
“也是。”张阿树觉得他说的对,一下就从马上下来。
谁知孟冬话没说完,接着又道:“先骑马出城,出了城跑过去。”
“你…”张阿树将脏话咽回肚子里,要不是他脾气好,他真就骂出来了。他咬着牙,狠狠瞪了孟冬一眼,又骑上马,脚下用力夹紧马肚,“架…”
马儿跑得飞快,片刻的功夫,就没影了。
孟冬瞧瞧身旁人,一点没生气,迈开步子,跑向城门口。他知道,张阿树定会在那里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个过渡章
第21章
城外宽阔,望不到头,一片山林笼罩在黑暗中,仿佛被吞噬一般。地面的青草打湿了玄青衣袍,透着微微的凉意。
不远处的田边,还能听见有节奏的蛙鸣声,给寂静的黑夜带来一丝祥和。
孟冬和张阿树分开,各自去了一处庄子。分开前,两人说好,两个时辰后在城门见面,若是没见着人,就去庄子寻人。
离开时,张阿树用那种小瞧人的神情看了他一眼,特别不信任的语气,“孟冬,一个人应付不来,就别逞强,赶紧跑来找我帮忙,毕竟,这事我比你有经验。”
他没回他,而是略过张阿树,径直朝前走。
时间不等人,晚一刻只怕都有危险,这个道理,他懂。
去往庄子的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不说,道路也不熟,几次走错,幸好发现及时,掉头回来。
孟冬踩着湿透的布靴,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王员外位于城外的庄子。静谧无声,透着不寻常的味道。
从远处望去,只看到零星灯火,在风中微微摇晃。
他贴着外墙转了一圈,并未见到旁人,连正门都无人看守。孟冬眯着眸子沉思,莫非不在这里?
是去了另一处庄子?
他垂着眉眼,面色冷肃,沾湿的一缕发贴在冷白的脖颈,平添一丝邪魅,他伸手甩向背后,刚直起身子要走,此时门里却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热水准备好了吗?”
“放心,保管老爷事后舒畅,嘿嘿。”
孟冬侧耳去听,闻言脸色骤变,慌忙看了看围墙,然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纵身一跳,轻松上去了。
庄子不比城内的府邸,冷清许多,来往的仆人也少。孟冬觉得这样甚好,方便行动。
至于方才在门边说话的两人,早已走了。
孟冬在院内来回巡视几圈,见着无人后,才跳了下去。他毫不犹豫往东院走,因为听声音,方才那两个家仆就是往东边走的。
夜晚昏暗,再加上庄内人少,行动起来倒也方便。孟冬警惕地猫着身子,寻找灯火最亮的那处屋子,准没错。
如墨的眸子在黑暗中急切寻找,终于,在亮堂宽敞的屋门前,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仆人。他躲在一侧,静观其变。
…
不多时,一位年约五旬的男子踱步而来,身材微胖,两鬓斑白,眼窝处一圈乌青,瞧着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他背着手,兴致高昂,满脸尽是猥琐神情,他站定在门口,问守门的下人:“药喂下去了吗?”
“是,老爷,刚喂下去。”下人弯腰垂头,态度恭敬。
王员外满意点头,摸了一把胡须,随后兴奋的戳戳手,命令道:“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准进来。”
“是。”
屋檐下的大红灯笼晃了晃,下人将门打开,一股风贯入,吹起了软塌轻薄白纱,隐约可见躺在榻上的女子。
肌肤细腻,面色潮红,秀气的眉紧拧,似有不适。微启的朱唇呓语一声,语调绵长娇软,听着身子酥了半边。
王员外更加兴奋,挥挥手示意关上门,下人识趣,瞧都没往里瞧一眼,便把门关上。
而躲在角落的孟冬心跳则漏了半拍,等他缓过神来,房门已然关上。冷沉的眸子落在门口两人身上,双手骤然收紧,隐忍着怒意。
灯火通明的房内。
两边各点了一排红烛,烛火滋啦滋啦响,晃动不停。
轻纱后的影子影影绰绰,朦胧动人,女子嘤咛一声,难忍燥热,衣袂撩起,露出一截白皙手腕。
王员外放轻步伐,生怕扰了佳人。
“小娘子,别怕,我来了,嘿嘿…”王员外咽下口水,露出泛黄的牙齿,模样不堪。
粗糙的手掌撩开轻纱,目光缓慢扫在她凹凸有致的身躯上,啧啧称赞。
随后再也忍耐不住,开始脱自己的衣袍,脱得只剩里衣,接着双手伸向榻边,“小美人…”
话音刚落,突然响起“啪”的一声,雕窗被打开,“废物,不是说了不准打扰,啊…”
孟冬从窗口进来,而后飞奔向塌边,看见王员外的动作,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笨重的身躯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而孟冬没打算放过他,抡起起拳头,对着他晕眩的脸,使劲打了两拳,“找死。”
王员外被打得青肿,晕了过去。孟冬抬眸,看了眼紧闭的屋门,趁着那两人没回来,还是赶紧带孟采离开要紧。
“青青,青青。”
他摇晃两下,孟采还是没醒,只是迷迷糊糊的道:“阿冬哥?”
“是我,我带你离开。”
神志不清的孟采微微点头,姿态放松下来,颦起的眉头也舒展开,安心了。
孟冬背着她快速离开,背影刚消失在拐角,看门的两人就回来了。
“看吧,我说就是猫,你还不信。”
“这不是怕有问题吗。”
说完两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屋门,继续站岗。
…
黑夜里,孟冬背着她一步一步走着,走得很稳。远离庄子的范围后,才完全放松警惕,确认没人追来。
他扭过头,瞧了眼睡得安稳的孟采,扯开嘴角,笑得温柔,慌乱了一晚的心稍稍平复下来。
而背上的孟采并不好过,迷糊中,她好像置身一间充满热气的屋子,想出去,却始终找不到出口。热得全身出汗,怎么擦也擦不完。
她烦躁的扯扯衣襟处,肌肤暴露在外也无法消除那股热意,孟采难受的皱起眉,手不自觉的解开衣带,这才好受些。
她叹了声,可褪去的燥意很快又上来,比方才更汹涌些,她扭着上身蹭了蹭,难受的要哭了。
孟冬绷着身子,脚步一顿,似感受到什么,试探问:“青青,你?”在做什么?
“嗯…有点热,有点痒。”孟采闭着眼,难受的小腿晃了晃,微仰着头,挺起的上身不停轻蹭。
他喉结滑动,透过薄薄的衣裳感受真切,可又不相信。他收紧腰腹,强忍着灼热,“别乱动。”
孟采微微睁眼,听话的嗯了声,随后又趴在他肩头。
步子比方才沉重,走了几步出了一身汗,孟冬侧头,瞧她安静下来,长吁一口气,终于不折磨他了。
片刻后。
消停了没一会的孟采,又躁动起来。趴在他而后不停呢喃,“呜呜,热,难受,不行。”她克制不住了。
“青…青”
孟冬双眸睁大,心跳骤然加剧,气息不稳。
第22章
雨后的风微凉,拂过河面,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像朵缓慢盛开的花朵一般。
裸露在外的肌肤被风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冷颤一下,不过这种感觉持续没一小会,就消散。因为灼热紧绷,席卷全身,像烫着了一般。
孟采呼吸滚烫,心里的痒意和空虚越发汹涌,克制不住的嘤咛出声,娇软绵长,让人听着身子都酥麻,而她自己不自知。
她拧着绣眉,潮红布满整张脸颊,比那春日里最娇艳的花,还要夺目绚烂。
美目微睁,神志有些恍惚,朱唇上被咬出一个印子,吐出的气息洒在他的耳蜗处,又麻又痒。
孟采难受许久,最后实在受不住,撒娇似的对他说道,“阿冬哥,我难受,你帮我,你快帮帮我。”
话说着,身子不老实的动着,肌肤轻轻磨蹭在他肩膀,这才感觉舒服点。她扬起头,舒畅的叹声,雪白纤细的脖颈拱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如绸带般柔软妖娆。
几息之后,孟采不再满足于眼下,因为越来越难受,想要的更多,身体的空虚感甚至控制了整个感官,急于寻找出口。
她呜咽两声,卷起的拳头不停拍孟冬的肩膀,“呜呜,阿冬哥,帮我,你快帮我,我热。”
娇小的身子不停在他背上乱晃,乱踢,寂静的夜里,只听到她局促难耐的喘息声,娇媚诱人。
孟冬全身紧绷,攥紧的拳头已然泛白,他的脚像有千斤重,竟挪动不开。他微微侧头,光洁的额头出了一层汗,漆黑的眸暗光熠熠,藏着深沉的情/欲。
红唇低吟在他耳畔,热气扫过脖颈,又痒又醉,引得喉结上下滑动。
他压着欲望,努力平复好情绪,而后用低沉的嗓音道:“青青,别动了,我帮不了你,忍着。”
这事,他帮不了,只有她自己强忍着过去。
可她的意志已然崩溃,若是得不到满足,她定要难受死了。
孟采眼睫轻颤,茫然的眨巴两下,湿润的眼眸沾湿眼睫,眼尾挂着水珠。她睨着他的侧脸,娇弱祈求,“忍不了,你帮,快点。”
见他还是没动作,孟采不受控制的亲了一下他的后颈,又移向他的耳后,直起身子,缓缓向前。
孟冬怔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念又起,他忘了呼吸,全身心的去感受她的唇,正一寸寸的轻吻他的侧脸,和耳畔处。他半眯着眸子,垂头瞧瞧鼓起的小腹处,暗骂自己不争气,这点诱惑就受不了。
“阿冬哥,你快点,快点。”孟采伸手扯扯衣裳,小腿不安乱晃,以缓解自己的难受。
孟冬仰头粗喘,凸起的喉结来回动着,他咬咬牙,似打定了主意。
只见他抓着她的胳膊,侧身将她放下,他凝睇她红透的面颊,不满道:“不是算了,就是快点,快点有何好处?”
目光下移,落在她扯开的衣裳上,里头的妃色鸳鸯肚兜清晰可见,他咽下口水,迅速挪开眼。
骨节分明的手颤巍巍的帮她拉好衣裳,接着扶她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他抬手擦擦额头的汗,虽自己难受的紧,可只要她安静,那便是好的。
瞧着她娇艳妩媚,眸含春意的模样,只觉燥热难当,才平复的躁动一下又窜起来,比方才更甚。
孟冬沉着一张脸,劲瘦的腰身绷的厉害,稍稍放松,便又绷紧。他走到一旁,深呼一下,微凉的风让他清醒不少。
只是没过一会,孟采又开始不安分,呜呜咽咽地呓语,那双水眸微微泛红,拉好的衣裳被她一把扯开。
“呜呜……我是不是快死了?”快热死了。
见状,孟冬急忙小跑过来,眯着眸子将衣裳拉好,岂料,孟采跟他作对似的,拉好便扯开,拉好又扯开。
气得孟冬一时忘了美色,他内心暗道,幸好是他找到人,若是被张阿树那小子找到,岂不是……
他按住不安分的手,握在手中,又滑又软,“快被你折磨死了。”
说完这话,便见孟采睁开盈盈眼眸,哀怨地凝视他,她恍恍惚惚地向他靠近,忽然搂住他的结实的肩膀,“凉凉的。”
好舒服。
嫩滑的肌肤在他肩上来回蹭,像蹭痒痒一样,之后又不满足的呜咽。
孟冬推开她,她又靠过来。温热想贴,温度骤然上升,他仿佛烫到了一样,连指尖都是灼热的。
他绷直下唇,目光幽深,心知再这样下去,两人难免要做些出格的事,那样,她清醒后,怕是会后悔。
孟冬拧着眉头,难耐的眸子撇向平静的河面,今日下过雨,河水微凉,兴许,能缓解她体内的药。
他收回目光,狠狠心,然后打横抱起她,一步一步走向河中。
河水迈过小腿,又到腰间,荡起圈圈波纹。他垂头,看眼怀中到崩溃边缘的人,无暇顾及其他,咚的一声,放进水里。
“咳咳……”孟采呛了一下,随即挣扎着要起来。
却被孟冬按住肩膀,“忍着,过了就好。”
不然,你会后悔的。
她不依不饶,双手不停拍打,挣扎中,外衣脱落,露出一片雪白,妃色肚兜也飘在水面,底下便是无边春色。
他挪开眼,纵然青筋凸起也不动分毫。
孟采的手像救命稻草一样扒着他的腰,微微靠近,贴近了衣裳。
不知过了多久,手下的人渐渐安分了,不再挣扎靠近,呼吸也变得均匀。
孟冬这才去看她,只一眼,便让他口干舌燥,难以忘记。他合上眼,颤抖着将衣裳拉好,这才如释重负。
他望着河面长叹两声,接着抱起她,上了岸。将她安置好,点燃了火把。
……
世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怕今晚,他也要当一回鬼了。
水鬼。
孟冬利落脱下衣裳,宽肩窄腰,肌理分明,处处彰显著力量感。稍稍往下,便隐约可见线条紧实的腿部,以及隆起。
他洗了一把脸,而后不住地往身上洒水,最后直接一头扎进了水里,不见人影。
岸边火苗滋啦响,轻轻晃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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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阵风拂过,篝火跳跃两下,如舞娘般妖娆。身姿晃到躺着的人身上,衬得人越发柔和恬静。
脸颊的潮红已褪,因为泡了河水,此时有些苍白。她微启着唇,呼吸均匀,睡得很是安稳。
片刻后听见哗哗水声,她皱起眉头,轻轻侧身,面对着河面。
到底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面对如此诱惑,难免不能自持。
好在,他总归是把持住了。
孟冬在水里待了许久,紧实的皮肤泡的起了褶子才从河里上来。湿透的裤子贴在腿上,线条好看又结实,一步一步,沉稳有力的走向火光处。
裤管滴下的水珠落在地面,随即消失不见。
他的眸子平静,已没有方才的暗光与欲念,和平日并无区别。他架起一根树枝,将湿透的衣裳挂在上边烤干,而后在她身旁坐下。
穿着湿衣裳总归是难受,坐下没一会,他又站了起来,去林子里拾了些干柴来,把火生得更旺。
他立在火堆旁,暴露在外的背脊挺直,低眉垂眼,望向睡着的孟采。
她身上的衣裳干了不少,只是裙摆处还是湿的,不过不打紧,要不了一会,就能烤干。
孟冬视线上移,瞧见白皙娇嫩的脖颈和锁骨,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他的喉咙霎时发痒,跟蚂蚁爬过一样难受,他快速别开眼,长手一扯,将自己干透的衣裳扯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须臾,孟冬还是毫无睡意,他睁眼坐在她身旁,守着她。
夜晚漫长,周围是虫鸣和蛙声,他望着火堆和身侧睡脸,陷入沉思。
今晚发生的一切,足以打破他们之间的平衡。
有些事,他以前想做,却又害怕做,眼下,不得不做。孟冬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夜空,下定了决心。
……
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孟采从小到大就没做过这样的梦,有人把她关在一个房子里,门窗紧闭,一点都不透气,她热得难受,想出去,可是找不到出口,好不容易有个冰块抱着,可是有人把它抢走了。
梦境一转,她又被人扔进水里,呛了好几口,任凭她如何挣扎,都起不来。
孟采断定,有人要害她,想要她死。
“谁?啊……”
她摇晃了一下脑袋,从梦中惊醒。
头顶是枝繁叶茂的大树,稀碎的光从树叶缝隙洒落,落在地面,像白昼的星星。
她扶着额头,晕沉得厉害,缓了好一会才神智清晰。手撑着地面起身,环顾四周。
已是灰烬的火堆,披在身上的衣裳,山水环绕,只有她一人。
孟采垂头,咬着手指,努力回想方才的梦境。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倒是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想起了一些让她难以置信的事。
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还有冷白的脖颈和耳垂,以及自己扯落的外衣……
她迅速低头看自己,衣裳完好,除了晕沉,没其他感觉,还好。
可是想到那些零碎的记忆,她又不确定,真的没做吗?
“我没做,肯定不是我。”那么羞耻的动作和事情,她是断然不会做的。
孟采攥紧他的衣裳,一会咬手,一会摇头,就是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做的事。
片刻后。
去找果子的孟冬归来,瞧见她醒了,扯开嘴角笑笑,“醒了,哪不舒服?”说着递了一个洗好的山梨给她,随后在她身旁蹲下。
她拿起山梨,悄悄往他的方向看,瞥见他的侧脸,如烧灼般,快速收回眼。
沉默半响,接着小心翼翼试探,“昨晚…是,是你救我的?”
孟采咬唇,觉得自己在说废话,眼下这个情况不是他,能是谁?
“嗯,是我。”
果然,是孟冬,那昨晚的事也是真的了。
她在心里哀嚎,以后没脸见人了,更没脸见他。只怕他还会认为她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不检点。
孟采心里堵得慌,垂下的眸子慢慢染上雾气,楚楚可怜。
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孟采,丝毫没瞧见孟冬欲言又止的神情。眉头拧成川字,冷白的脸渐渐浮现一丝红色,不自然。
少倾,打定主意的孟冬终于开口,他清清嗓子,认真严肃道:“我们成亲吧!”
“啊?什么?”
她抬头,以为自己幻听了。他是说,成亲吗?
手中的山梨咕嘟一下,滚到了地上,孤独的掉在一旁。
孟采因为紧张不确定,指甲深深的陷入土里,指缝间微痛也感觉不到。她眨巴眨巴,闪着眸子,问他:“你在说什么?”
孟冬耐着性子,道:“嫁给我。”
言罢,凝睇着她的脸庞,耐心等她回答。
谁知,她不但不高兴,反而哭了起来。抽抽噎噎,肩膀一抖一抖,我见犹怜。
孟采抿唇摇头,一滴滴的泪珠落下,把他惊到了,顿时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太唐突了。
正想解释,又听见孟采哽咽道:“不必为了昨晚之事内疚,也不必……”负责。
是了,他就是因为责任才要娶她吧,她才不要,他都不喜欢自己,何必勉强呢!
“就当没发生过。”
孟冬脸色阴沉,瞧着渗人可怕,压的人透不过气来。他缓了缓,尽力平复情绪,平和说:“你在多想什么?”
他看一眼便知,她胡思乱想了,不知想了什么,哭的这样伤心。说什么就当没发生过,她神志不清,权当不记得,他却不能。那片风景只有他见过,以后,也只能他看。
也罢,既然她想要听他说那种矫情的话,那便说罢。
孟冬捏着嗓子清咳两声,犹犹豫豫道:“我心悦你已久,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别开脸,实在不敢正眼看她,怕她笑话。
“你…说的是真的?”她又确认一遍。
孟冬被她折磨的快疯了,咬着牙回她:“是,现在可满意了?”
她抿着唇,哭过的眼还是红红的,可掩饰不住欢喜和激动。她捂着打鼓般的心跳,轻轻颤抖,手指都攥紧了衣裳。
他是心悦自己才要娶她的,不是因为旁的事,看他诚恳严肃的模样也不似玩笑,那么就是真的了。
孟冬真的要娶她。
心里思忖一番,而后,她听见自己细小如蚊的声音,“嗯。”
孟冬被她表情变化逗笑了,忽然侧过身,凑到她跟前,与她只有一拳之隔。
灼热的气息与她交缠在一起,笑道:“如此,便回去好好准备。”
孟采从喜悦中缓过神来,觉得自己一点不矜持,答应的太快了,他怕是不喜迫不及待的女子。
她敛敛笑意,正色道:“我再想想。”
“好,别让我久等,我等不了。”
他一口答应,只因看透了她的心思,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
此刻,他只想赶紧把亲事办了,这样他才安心。
…
今日天气极好,雨过天晴,路边的花儿开的都娇艳些。
孟采心情好,采了花在手中把玩,昨晚的阴影也消散不少。因为孟冬说,让她别操心,别管,一切有他在。
这话她听了可安心。
“要背吗?”孟冬望着她欢快的身影,打趣问她。
她回眸,摇头,“旁人看了笑话。”
昨晚情有可原,青天白日背她,回去可不得被口水淹死。
她可不要。
还是快点回去,孟冬说,阿树哥还在城门等着呢!
想到这,怪难堪的,回去该怎么解释昨晚的事?
第24章
手中的野花把玩了一路,再加上被日光晒了许久,一把花都蔫了,垂头耷脑的躺在她掌心。
就这样孟采还舍不得丢掉,因为这是方才孟冬在路边采的,为她采的,她得多留一会。
孟采咬着唇,满脸娇羞,余光时不时瞥向身后,瞧见一片衣角后,又快速转过脸来,装作若无其事的赶路。
确实,他们是在赶路,赶去城门。张阿树还在那么等着,一晚上没消息,想必是等急了。
辰时,城门已开,熙熙攘攘的人们从城门口进出,好不热闹。而张阿树带着几个兄弟就等在城墙旁,面色焦急,若不是被身旁人拉着,他就要飞奔去找他们了。
孟采老远就看见张阿树几人,她垂眼闪烁两下,继而看向孟冬,带着求助的意思。
她看看自己手中,野花还拿着,觉得这样不太好,便扔在了路旁。她等着孟冬的脚步,和他一起走向城门口。
张阿树也看见了他们,面上一喜,急急忙跑过来,“终于回来了,没事吧?”
话是对着孟冬说的,但他的目光却是打量孟采,来回扫了好几眼,虽然人站在跟前,但他还是想问:“青青,你,你没事吗?”
被王员外弄到城外的庄子上,目的是什么,会发生什么,他们都想到了,可是,他抱着一丝侥幸,兴许,她会没事。
孟采微笑摇头,不知为何,对于昨晚的事,她就是心虚的厉害,或许是她自己做的事太出格了,怕别人知道。
“没事。”她轻声回他。
“及时赶到,并无大碍。”
孟冬的眸子黏在她身上,他眉眼舒展,稍稍一想便知道她的顾虑,随即开口解释一句。换来孟采感激又羞赧的眼。
张阿树仰头松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一晚上奔波没白跑,她没事就好。
他随即又问:“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那老王八蛋派人追来了?”说完,朝两人后头看看。
“不是,太累了,歇息了一会。”孟冬神色平静,漫不经心地一一扫过他们,舒展的眉眼又皱了起来,“你们这是?”
张阿树撇撇嘴角,不提他们还好,提了就来气。看看他们身上,衣裳被扯破,各自都大大小小受了点轻伤。
和两人一比,略显狼狈。
他朝地上呸了一声,面带怒意,道:“那个老王八蛋,在庄子里养了七八条狗,把咱们几个追得满山跑,要不是跑的快,就当狗的宵夜了。”
孟冬微不察觉的抽抽嘴角,想起分开时他说的话和现在的模样,当真是有点意思。他强忍着笑意,把脸别向一旁。
“那先回去歇着吧!”孟采睨着他们,眼里满是歉意,都是为了找她,才被狗追着跑的,这份人情,可怎么还?
张阿树不在意的挥挥手,相当大气,“不妨事不妨事,你平安回来就好。”
言罢,便走到孟冬身旁,拉到没人的地方,同他说起了悄悄话,“孟冬,报官吧,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没吭声,如墨的眸子朝身后看,面色严肃。张阿树说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如果报官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了。
孟冬收回目光,隐忍愤怒道:“不行,青青被掳进庄子,被人知晓名声不好听,而且我听说,王员外在府衙有点关系,他们会不会包庇?”
闻言,张阿树低头沉思,他确实在府衙见过王员外几次,可是,朱县令看着不是糊涂官,应该不会包庇吧?
他摇摇头,突然不确定了,不过孟冬有句话说的对,那就是对孟采的名声不好。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人知道,只怕日后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沉默片刻后,张阿树抬起头来,问他:“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便宜了那老王八蛋。”
奔波一夜,满眼都是疲惫。孟冬看了他们一眼,道:“回去商量不迟。”
几人点头,随后脚步沉重的进了城,各自回家。
…
离家一夜,终于回来了,不管到哪,还是自个家里安心,自在。昨晚那般惊险,她都要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幸好,孟冬来了,也幸好,自己没事。
她运气真好,遇到了他。
孟采欢天喜地,娇羞的在屋子里待了许久,只是,她还没高兴多久就病倒了。
午饭才过,她便觉得头重脚轻,晕沉的厉害,要不是孟冬扶着,她都要倒在地上了。
当即,孟冬去找了大夫,结果自然是得了风寒,想想也是,在河里泡了,怎能不得风寒,又不是像孟冬那样的身子骨,泡了也不碍事。
孟采躺在榻上,摸摸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不争气,关键时刻竟然生病了。
孟冬帮她煎的药,进进出出,不停忙碌,她想,只要喝几贴药就会好,不曾想,躺了好些天,依旧不见好,倒像是将前些年的病痛一起受了的样子。
她也不管了,好的时候自然会好。
“青青。”
孟冬清越的嗓音响起,她哀嚎一声,从榻上坐起身,准备吃药。
谁知是她想错了,孟冬手中空空如也,没端药进来。他在床榻边坐下,目光凝视她,而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累丝珠钗。
递到她跟前,目光缱绻,语调温柔,“青青可喜欢?”
苍白的脸颊迅速染上红晕,美目娇怯,她抿着唇,伸手接过,“是给我的?”
不敢直视他的眼,只好一个劲低头盯着珠钗,这金丝累的真好看,还有这上头的珠子,又大又圆,瞧着就贵重。
是哪来的?
孟采抬眸,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会后,问他:“哪来的?”
他笑而不语,只是扬起眉梢,“给你的,戴上试试。”
孟冬动作极快,她来不及拒绝,就被他戴在发间。她伸手摸了摸,心中暗喜,好像,挺合适。
“好看。”他笑着夸了一句,继续道:“戴着吧。”
她抿着嘴角,眼含笑意,声音轻的要听不见,“嗯。”
须臾,孟采瞥了他一眼,看见他意味深长的眼,心里纳闷,他在想什么。
没过一会,就听见孟冬道:“忘记说了,这是聘礼。”
“啊?”
孟采怔住,抬手就去摸珠钗,却被他阻止,“收了就不能后悔。”
她颦眉,难怪这几日这般安静,绝口没提那日的事,原来是把主意打在这了,真是失算,他都没问呢!
孟采撅着唇,一脸不高兴,似委屈似撒娇般的“哼”了一声,随之转过头,不去看他得逞的脸。
心仪的姑娘不高兴了,自然是要哄得。孟冬倾身靠近,挺直的鼻梁快要触到她的唇,惊得孟采骤然往后靠。
温热的气息在她脖颈缠绕,声声低沉,“青青可想好了?还要让我等吗?”
声音太过诱惑,她猛然推开,攥着裙摆没松手,“哪,哪有这么问的?”
“哪要如何问?或者,你愿意做我的夫人吗?”
孟采红透了整张脸,比胭脂还艳,心跳的也厉害,嗓子眼像堵住一样,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她支支吾吾,越发紧张,“我,嗯,我…”她急得要哭了,就是说不出来。
“既然青青不吭声,就当你答应了,我这就去准备。”
孟冬喜盈盈,快速起身离开。
她望着他的背影,居然平复好情绪,低声呢喃,“好。”
他听见了,停下脚步看她,狭长的桃花眼尽是笑意,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
孟采想不到,他的速度那么快,她的病才刚好,嫁衣,胭脂水粉就都备好了。
未免太急切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成亲了,孟冬再也不会睡不着了,哈哈。
第25章
孟冬的举动出乎她的意料,瞧着一本正经,端方自持的人,面对亲事,竟是这般急切。当真是判若两人。
她想着,嫁衣自己缝制,那感觉定是不一样的,而且这也是规矩。只是孟冬说时间赶来不及,直接去铺子买了嫁衣,那感觉,好像是怕她后悔一样。
虽然他急切的模样,看着挺好笑的。
孟采的心里说不出激动和喜悦,真的好久不曾这么激动了。她想,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也会高兴的。
她娇羞的垂下眼,轻抚红匣子,里面是孟冬买的胭脂水粉,比她平日用的那些要好得多。水粉都带着一股香味,好闻得很。
他还特意叮嘱,旁人送的那些就不要用了,她想,旁人指的就是张阿树吧!多久之前的事了,她都快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在心里。
看不出来,醋劲挺大。
孟采将红匣子放在镜台上,打算成亲那日再用,平日用,她是舍不得。
她收回手,垂在身侧,猛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来。这几日光顾着高兴,倒是忘了问孟冬,买珠钗和嫁衣的银子哪来的?她知道,他身上没几文钱的。
莫非…
她连忙跑去他屋内看了眼,果然,扳指不见了,被他当了。
孟采无奈转身,瞥了眼在书房作画的男人,心情复杂,“你把扳指当了?”
来时,身上就玉佩和扳指两样东西,现下好了,一个都没了。日后要空手回家。
孟冬不以为意,依旧低头,“留著作甚,再说,成亲重要。”就他那扳指,干活都嫌累赘,留着也是积灰,不如买点实用的。
他牵起嘴角,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问她:“何时去祭拜岳丈大人?”
孟采眼睫轻颤,略微羞赧,差点把这事忘记了,今日本就是要去祭拜父亲和母亲的,顺带告诉他们成亲的好消息。
她去拿了桌案上的篮子,道:“现在去。”
“好。”孟冬停下手中的毛笔,随着她一起去了墓地。
…
林中树木茂盛,日光渗透不进来,底下是一片的阴凉地,倒是比外头舒适许多。
一进林子便觉得凉爽无比,身心舒畅。
孟采领着他走了好一会,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环顾一圈,一眼就看见紧挨在一起的两座坟墓,年代久远,木牌腐朽,再一看上边的字,孟冬就确定了,这是谁的墓。
“我父母就在这。”孟采略微悲伤,说话的语调都无力。她蹲下身,给他们烧纸钱。
孟冬随即蹲在她身侧,她还没开口说话,他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父亲,母亲,我们要成亲了,你们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青青的…”
她身子顿住,惊讶地瞥向他,暗叹他改口真快,一点不尴尬。再瞧他面色淡定的样子,倒是她大惊小怪了。
孟采抿直唇,目光挪开,葱白的手指拿起一张张纸钱燃烧。动作极慢,没说一句话。
因为耳畔都是孟冬的声音,偶尔清明,偶尔低沉。从相识到如今,竟是都说了,让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说会道?
孟采睁着眸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平静道:“咱们回去吧!”
纸钱烧完了,孟冬又说了许多话,诚意想必她父母感受到了。她扯扯他的胳膊,面带微笑。
“好。”孟冬垂头,睨着她的手看,几息后,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五指交叉,无比亲昵。
白嫩的脸颊霎时就红透了,水盈盈的眸子低垂,却是不敢直视他。虽然亲密过,可牵手还是头一遭,掌心温热有薄茧,刺着她的肌肤,麻麻痒痒的。
好想挠一挠。
少倾,两人出了树林,孟冬侧头看她,笑道:“木牌上的字是你写的?”
忽然一问,她措手不及,下意识的颔首应声。
“夫人的字可要好好练了。”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孟采恼羞成怒,用力甩开他的手,撒娇似的瞪了他一眼,便自个朝前走,头也没回。
孟冬也不生气,甚至对着她的背影摇头失笑。每次提到练字就生气,无一例外,看来真是要找个机会好好督促她了。
…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张阿树等在外边,盯着一处瞧,心事重重的样子。孟采连叫了好几声,他才听见。
“哦,你们回来啦!”他的眸子来回转,眼底透着说不出的悲伤。平日光亮的眸子都黯淡下去。
他没看孟冬,而是走到她身旁,祈求般的说道:“我有话对你说。”
“哦。”
孟冬识趣,只看了眼,一句话没说就走开。
须臾,张阿树皱着眉头,张着唇欲言又止,好半响说不出话来,孟采等得急,问:“到底什么事?”
他喘了声,强颜欢笑,“听说你要成亲了?是真的吗?”
“嗯。”
孟采点头,前几日生病时,李婶看她的时候,她对李婶说的。张阿树这边,她还来不及说呢!肯定是李婶告诉他的。
“别忘了来喝喜酒。”
她补充一句,换来张阿树失魂落魄的苦笑,虽然现在说这些话可耻,可也不得不说,“我知道不该说这番话,可毕竟是一同长大的,你当我是哥哥,所以我必须说。”
张阿树咬咬牙,鼓起勇气道:“他失了记忆,什么事情都不了解,万一他成亲了呢?万一他恢复记忆回家了呢?你怎么办?”
她知道张阿树是为她好,可孟采就是无动于衷,“不会的,他肯定没成亲,而且,阿冬哥说了,他要是记起往事,要带我一起回家,你担心的那些事,不会发生的。”
她说的严肃诚恳,但在张阿树看来,却有些天真,“你就这么相信他?说不准他是个无恶不做的大坏蛋。”
“怎么会,一个人说话行事是改不了的,孟冬是谦谦君子,断然不是坏蛋。”
“青青…”张阿树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缓了缓,平复情绪。
知晓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于是说道:“行,说不过你,既然你决定了,我便不好多说什么。”
张阿树舒展眉梢,藏在心里的许多话不想再说,沉默片刻后,他骤然抬眸,艰难开口:“希望,希望你们白首到老。”
“嗯。”祝福的话她欣然接受。
四目相对,孟采笑脸盈盈,而他强颜欢笑,平日开朗的人,今日格外低沉孤寂。
张阿树耸肩笑笑,抬抬手让她进去,自己垂着脑袋一路走回去。
…
那日天气极好,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八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孟冬特意庙里算的,庙里的先生说,这个日子成亲,多子多福。
不管是不是真的,总归兆头是好的。
两人都没亲人,也因此少了许多繁文缛节。
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大红鸳鸯被,连轻纱帷幔都是红色,入眼全是一片红。
孟采细致描眉,又抹上胭脂,大红嫁衣穿上身,更衬得娇艳动人。水眸荡漾,藏着一丝娇柔妩媚,眉眼间风情万种,瞧一眼便陷进去。
脸如红霞,只余颈间一抹白。
乌黑发间戴了母亲留给她的簪子,还有孟冬送她的珠钗,一样没少。
她垂着眼睑,绞着嫁衣裙摆,听见外边的热闹声,心跳剧烈,分外紧张。
终于成亲了。
李慧莲将盖头蒙上,对着门外喊一声:“新娘子出来了。”
鼓声,欢呼声瞬间连成一片,久久没停息。孟采屏住呼吸,盯着脚尖看,一双双脚,实在分不清谁是谁,直到她看见同她一样的红边,才彻底心定。
没有亲人,礼数也简单,有福气的长辈拉着两人在一起,随即高喊:“一拜天地。”
她微微弯腰,笑的合不上嘴,她想,孟冬定是和她一样的心情。
身子被转过来,随后听见高喊。
“二拜高堂。”没有高堂,只有两块木牌。
“夫妻对拜。”
孟冬俯身,头稍稍侧过,想瞧瞧里头的风景,却连个下巴尖都没看到,他收回眼眸,暗叹不能心急,晚上自然就瞧见了,只剩最后一步。
“礼成,送入洞房。”
她跟着孟冬的步伐,在掌声和恭喜声中进了屋内。李婶拿着剪刀,在他们头上各自剪下一缕头发来,打成结。
“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盖头下的孟采抿唇,轻松片刻,总算是礼成了。就是不能说话,不能乱动,拘谨得很,难受。
吵闹持续了一会,然后就听见张阿树咋咋呼呼地声音:“孟冬,好了没?等你喝酒。”
他轻轻靠近,“夫人等我。”
孟采抓紧裙摆,忽然紧张,“嗯。”
而后她就听见孟冬在笑声中被拽走了。
房内归于平静,红烛呲呲响,帷幔晃动,她坐在榻边许久,听宾客欢声笑语。
孟冬被张阿树几人围住,喊道:“今晚不把他放倒,不让入洞房。”
“好好,来。”
“干了干了。”
他抬抬手,轻笑道:“我奉陪,先去敬酒,等着。”
在座都是左领右舍,平日关系不错。孟冬端着酒杯,一一敬酒。
帮他们许多的李婶,给他们送鸡蛋的二伯,还有送他们青菜的李叔……
一圈下来,最后才到张阿树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居然没把婚礼写完,原谅我。
第26章
暮色降临,喜庆的大红灯笼照亮整个院子,晃动的影子都是红色。
凉风拂面,吹不散酒后的燥热。
酒席过半,吃饱喝足,三五成群凑在一起闲聊。聊的内容无非是今日的新人,什么孟采找了个如意郎君,她的父母可以放心之类的。
虽是一些客套话,可听在心里总归是舒服的。
相比较这边的安静和谐,孟冬那头可谓是两个世界,吵吵闹闹,烈酒不停下肚,特别是张阿树,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
一杯接一杯,无休止的灌他,就是不让他走。
“来来来,不许走,兄弟们,把他灌醉了。”张阿树自己也喝了不少,黝黑的皮肤透着醉酒的红,黑亮的眼眸带着一丝晕乎。
他晃晃脑袋,神志稍稍清醒些,接着又拿起一坛酒,给孟冬倒满,“接着喝。”
孟冬也不含糊,笑开的眉眼醉人,道:“用碗喝没意思,坛子喝才够劲。”
说着从桌下拎上来一个坛子,挑衅般的看着张阿树,扬起眉梢示意他拿起另外的坛子。那眼神,仿佛是说,谁不用坛子谁不是男人。
张阿树怔住,他就是想难为难为他,没想到他这么较真,直接用坛子喝了。此刻一帮兄弟看着,不喝都不行了。
他尴尬又为难的看了一圈,咬牙道:“行啊,来,喝。”
坛子碰撞的声音响起,随后两人仰头大口大口饮酒。旁人拧眉瞧着,默不吭声,心里却在为两人捏把杆。
大喜的日子,喝酒不可避免,可要喝的太多,这洞房就…
李慧莲瞧着实在不像话,沉着一张脸走过去,勉强笑笑,“阿树,差不多行了,别耽误孟冬的事。”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动作,醉意明显。
“喝完喝完。”张阿树重复这句话,实则脑子晕晕乎乎的,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却强装着无事,还想着把孟冬干趴下。
孟冬摆摆手,踉跄了一下,“无妨,无妨。”他对张阿树笑笑,继续道:“接着喝,来。”
一口接一口,酒水顺着坛口流出,打湿了衣襟,大红色变成了深红色,渗透衣裳,湿了胸口。
他放下坛子,眼前一片朦胧,脑子也不听使唤,孟冬摇摇头,随后“咚”的一声,倒在桌上。
“哈哈哈。”张阿树站都站不稳,很是得意,嘴上却不饶人,“撑,撑不住了吧,呕…”
李慧莲嫌弃的撇撇嘴角,“走走,回去。”她招呼张阿树的那帮兄弟,让他们帮忙抬回去。
接着拍拍孟冬的肩膀,“孟冬,孟冬,我们回去了。”
“呃?好好。”他闭着眼,撑起自己的身子,朝着她们挥挥手。
最闹腾的张阿树等人走了,院子霎时就安静了。其他人见状,和孟冬说一声,也跟着离开。
期间,有人说要送他回房,被他拒绝,声称没醉,反正醉没醉他自己说了算。
…
院子静谧,大红灯笼来回荡。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孟冬一人坐在院子里,他缓缓睁眼,双眸清明,毫无醉意。他关好院门,步伐轻快朝屋内走。
尽管脚步很轻,可听在孟采耳里,却不一样。一步一步,就像走在她心间一般,紧张又期待。
方才听动静,把她急得不行,以为孟冬喝醉了,现在见他自己回房,想必醉的也不厉害。
房门关上,挺拔的身影朝她走来,强大的压迫感也随之而来,还未靠近,她便颤栗不止。
“阿冬哥…”她轻唤声,缓解心里的紧张。可再如何掩饰,那双绞着衣裙的手却显示她此刻的心情。
紧张,期待,又羞赧难当。
孟冬应了声,嘴角含笑,撩起外袍坐在她身旁。她低垂着脑袋,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脸,看不见面容,他虽心急,但也不急这一刻。
他平复激动的心情,随后双手掀起了红盖头。圆润的下颚,艳如桃李的脸颊,嫩的能掐出水来,水光荡漾的眸子只是轻轻一瞥,便把他的魂勾了去。
他轻提喉结,将盖头放在一旁,仔细端详她,少倾,暗沉的眸子落在红嫩的朱唇,她轻咬着,留下浅浅的印子。
孟冬闷笑,起身道:“我去拿酒来。”
她颔首,这才抬眸看他。是了,他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孟冬递给她一杯,解释说:“酒早换过了,后劲小,喝了无碍。”
她低头闻了闻,隐约有股花香,是果酒吧!
“真香。”
孟冬笑着抬起手,神色急切,“来。”
两人如交颈般喝完了酒,孟冬随即将酒杯放回桌上。他立在红烛前,回头望着她,眼眸里全是她的迷人的身影。
他滑动喉结,吹息了红烛,亮堂的屋内瞬间暗了下来。只留榻边上的一盏。
孟采盯着他的动作,知晓接下来发生的事,免不了羞涩紧张。她咬着嘴角,道:“还,还有一盏。”
“留着。”
她垂下眼睑,指腹不停磨蹭嫁衣。孟冬缓缓靠近,手也没闲着,边走边脱衣裳。
那神情,好像要吃了她一样,比狼看见羔羊还兴奋。
孟采咽下口水,撑着身子往后挪挪。
几息之后,孟冬来到她身旁,轻声细语,面带笑意,“叫夫君。”
她喉咙发痒,迟疑了好一会道:“夫,夫君。”
她拖着尾音,娇软又可爱,把他的心都化了。不等她抬起头,便措不及防的亲了上去。
比那晚还要软,还要香。
孟冬合上眼,在她唇上辗转反侧,尽情亲吮,不顾她哼哼唧唧的声音。他一手搂住她的纤腰,微微一按,她便靠的更近。
“阿冬哥……”她抓着肩膀,用了好大力气才推开些。
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叫夫君。”
“夫君。”语调里藏着不满,他自然听得出来。
孟冬放开她,转头将帷幔放了下来,挡住里头的一切。
而后倾身凑近,灼热的气息与她交缠,大红嫁衣被扔了出来,一件又一件。
须臾,孟冬盯着她的动作,好气又好笑,问她:“你不热。”
孟采拉过被褥挡着,虽然出了一身汗,可这样,她才踏实点。
“不会。”就是不松手。
孟冬无奈,又问她:“眼睛也不睁?”
又换来她的摇头。
“夫人这般做派,可是嫌弃动作慢了?”
她猛然睁眼,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意思是……”孟冬笑开,眉眼尽是春意,他猛然靠近,一把搂过她,“夫人等不及了。”
“嗯…”
殊不知,等不及的人是他。
红浪滚滚,春宵一夜。
……
窗台上的鸟儿叽叽喳喳,跳来跳去,好不欢快。炙热的日光从窗台倾泻,照亮的整个屋子。
孟采早已醒来,望着帷幔发呆,回想昨晚的一切,满脸通红。
起先的疼痛,还有那异样感觉,真是亲密,只是……
怎么跟书中说的不一样?
她好像没那么累,孟冬也没那样这样,时间也不长,哼,书里说的也不全对。
都是骗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孟冬终于……
第27章
新婚第一天,一切如常,不同的是身份变了,从此以后他们是最亲密的人。对孟采来说,她有了亲人和依靠。
以后,也不会孤单了。
想到这,她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的粘牙。扯开的唇角就没合拢过,若是有人见到,定会觉得她痴了。
院子里噼里啪啦地响着,她快速侧头,从窗口往外瞧,看见孟冬一个人在院子里忙碌。来来回回的身影,不知疲惫。
是了,昨日院子的狼藉还等着他们收拾呢!
孟采轻笑,动动身子感受了一下,下身有轻微的痛楚,不过不碍事。昨晚孟冬那般轻柔,温声细语,动作极轻,将她如珍宝般对待,身上连个印子都没有,可想而知,亲密时他是多么温柔。
思及此,她撑起身子,离了床榻,在屋内慢慢洗漱整理。她换了身妃色襦裙,衬得肌肤越发娇嫩白皙,她对着镜台左右转转,身姿窈窕,眉目间带着一丝妩媚风姿,那是以往不曾有过的。孟采垂头浅笑,方才满意地出了房门。
院子已被孟冬打扫干净,借来的桌凳也已归还给了左邻右舍,只有红灯笼还高高挂着。
孟采扶着门框,刚抬起一只脚,就猝不及防地撞进孟冬的怀里,烫灼的感觉传到胸口,一阵难受。她慌忙后退两步,睨着他手中。
“当心,刚煮好的粥。”孟冬关怀一声,随后上下扫了眼,见她无事,方才放心。
然后将热乎乎的粥,放在桌案上。
她跟在身后,忍不住凑过去闻了闻,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勾起了肚里的馋虫。孟采咽炎口水,目光柔和的看向他:“好香,肯定好吃。”
孟冬给她盛了满满一碗,抬头道:“尝尝。”
孟采坐下来,捧着碗愣了一会。她的碗里装了好几颗红枣,煮的软糯飘香,看着是很有食欲。
只是…
此刻让她吃,该说他心细如发,还是让她羞涩难当呢!
她吃了一小口,别说,味道是不错,她点点头,连着吃了好几口。正当孟采吃得欢时,孟冬冷不丁一句话,又让她愣住。
“碗里的红枣吃完。”
孟采舔下嘴角,愣愣地颔首应声。她凝睇他似笑非笑的眼,总觉得不怀好意,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可她瞧不出来,罢了,不去想了。孟采默默收回眼,内心思忖,这几颗红枣能把昨晚流的血补回来吗?
她咽下几颗,大概确定,能补回来,毕竟是他费尽心思煮的。
…
院子的石榴树结了果子,一颗颗青涩的小果子挂在枝头,压弯了枝丫。
孟采扯下一颗看了看,又低头闻了闻,只有一股青涩的树叶味,闻着挺舒服的。
她松开果子,拍拍手,还未转身便被孟冬从身后抱住。她咬唇,心悸的厉害,纵然亲密过,还是会娇羞。
“还疼吗?”他亲亲她的后颈,灼热的气息又移向侧脸,不舍得挪开。
她缩了一下脖子,羞红了脸,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当即轻声回他:“不,不疼了。”
孟冬转过她的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便好,让你再歇息几日。”
她没多想,只当他说刚成亲,在家歇息几日。他们不用回门,想想,省了许多的礼节和麻烦,乐得自在。
大热的天,被他抱得这么样紧,出了一层汗,实在难受。她推推他,撒娇似的说道:“出汗了,难受。”
“我不难受。”他觉得舒服极了,若不是顾忌她初经人事,他真想一天不下榻。
孟冬搂住她的细腰,就是不撒手,拉拉扯扯,直到外边有人喊他,他才迅速松开。
“孟冬孟冬。”张阿树的大嗓门,隔着老远距离都能听见。以往他来,叫孟采的名字,今日倒稀奇了,居然找孟冬。
两人面色尴尬的整理衣裳,随后将目光一同望向门口。张阿树进来,眸子打个转,道:“找孟冬有点事。”
她点点头,“坐吧,我去泡茶。”
孟冬背着手,面色冷然,又恢复往日那般的淡漠疏离,与方才温柔缱绻的模样全然不同。
他严肃认真地对张阿树说:“去书房。”说完就朝书房走。
张阿树站着不动,盯着他的背影瞧,嘀咕道:“真会摆架子。”
两人在书房,不知有何要事,孟采进去送完茶,就被张阿树推了出来,一点解释也没有,看得她一头雾水。
她更纳闷的是,两人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居然背着她商量事情。孟采站在门口没离开,侧耳贴在木门上,想听听两人到底说些什么。
房内,孟冬拿了一锭银子给张阿树,问他:“够吗?”
张阿树接过来,拧着眉道:“没啦,恐怕不够呀!”
“就这些。”孟冬说的理直气壮,看了他一眼补充道:“说几天书要那么多银子?”
张阿树白了他一眼,甚是鄙夷,“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自己去?”
他挑起眉梢,头一次被张阿树堵得说不出话来,面色讪讪,“还是你去。”
“切,这种事还得我出马,行吧,我走了。”
外边的孟采听得一脸茫然,听见人出来,赶紧跑开。
张阿树笑脸盈盈,大步朝前走,走到门口才回过头来跟她打招呼,“青青,我走了。”
“好。”
送走了张阿树,她便进了书房去问孟冬,只是不管她如何逼问,他都不说。这还不算,张阿树居然连着几日来找他,要说没秘密,她都不信。
…
这日,张阿树又来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又走了。孟采来不及问他一句话,人影就不见了。
她懊恼的瞪着孟冬,问他:“你们两到底打什么主意?不让我知道。”
孟冬神情淡定,勾起的唇浅笑,“吃饭。”
她看了眼红烧鱼,咽咽口水,上次没吃到,今晚算补回来了。算了,吃完再说不迟。
孟采鼓着腮帮子,心有不甘地坐下,她准备吃晚饭缠着他,让他说。
“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盯着一个劲夹菜的人,孟采直呼:“够了,晚上吃太饱了不好,肚子会不舒服。”
“无妨,多动动便好。”
她低头吃鱼,对他说的话不在意,也就没瞧见他泛着光的双眸,暗沉,且有着浓烈的占有欲和狂热。那眼神,看一眼便心慌。
孟采吃了半碗饭,吃了七分饱,就放下碗,“不吃了。”
“吃完。”
她撇撇嘴,压根不怕他,转着灵动的眸子,说:“你和阿树哥的秘密告诉我,我就吃。”
孟冬失笑,放下木箸,端坐着,“今日整理书房,找到了一本书,你猜是什么?”
“什么?”书房那么多书,她怎么知道,或许是奇闻志趣的书吧!
小时候她可爱看这些了。
孟采别过脸,余光瞥他一眼,“是什么好书?”
“确实是好书。”
孟冬起身走向她,笑意更甚,迫不及待看她跳脚的样子。他微微俯身,在她耳畔笑道:“是本春宫图。”
轰…
孟采只觉心跳剧烈,面红耳赤,藏在心里的秘密被人窥探,偏偏那人还是枕边人,也太羞耻了。
其实,她是看过几眼,看完之后面红耳热,羞耻难当,才拿去堵老鼠洞的。很久之前的事了,自个都忘记了,没想到被他看见。
孟采心里哀叹,连忙摇头,打死不认,“不知道,我可没那书。”
“哦。”他意味深长的凝视她,“是吗?那书堵住老鼠洞,若不是今日挪柜子看到了,岂不可惜了。”
瞧他一副打趣的样子,声音还那么大,就是故意的。她咬着唇瞪他,扭头就走。
这事被他知道,好丢脸啊!
“那是老鼠偷来的。”她随即找了个借口。
孟冬心情大好,猛地打横抱起她,“想必夫人看过了,正好,不用教了。”
“啊,放我下来,快点。”她恼羞成怒,用力拍打他,却并不管用。
他的速度很快,力气也很大,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房门被他锁上,帷幔也放了下来,他的手微微用力,她便吃痛哀叫。
孟采睁大眸子,瞳孔里倒映出他急色的模样,一瞬间恍惚,觉得眼前人和那晚的人,不是同一人。那晚,他明明又轻又柔,还跟她说一点都不可怕,她信了。
现在…
他又急又霸道,连动作都狂放得很,眉眼间尽是强烈的欲念,和平日端方自持的神态,全然不像。
“夫君。”
“青青,青青。”
她桎梏在他怀里,被他的气息笼罩,轻喘着。葱白的手无力抓着他有力的胳膊,不经意一瞥,她看见自己娇羞妩媚的脸庞,一时间难以面对,咬着唇,阖上眸子。
孟冬垂头低语,灼热的气息在她胸前萦绕,她轻喘两声,不满地拍了他一下,惹来孟冬暧昧轻笑。
衣裳散落一地,帷幔微微晃动。
屋内响起悦耳的咯吱声,轻缓,剧烈。
站在竹竿上的鸟儿听见暧昧声响,羞得连忙飞走。
直至半夜停歇。
作者有话要说:
孟冬:一听说我不行,点击都涨了,呵呵……
第28章 · ?
清冷的月光从云层身后钻出来, 银白的光照亮的地面,星星也跟着一闪一闪,睁开了眼。
孟冬披了件外衫,走到窗边, 轻轻推开了窗。他嘴角含笑, 姿态慵懒, 眉目间说不出的舒爽畅快。他伸个腰, 抬头望望月色,转身回了榻上。
微风从窗口灌入,吹散了浓郁的味道, 空气变得清新不少。
他抱着榻上的人, 亲亲她的后颈,惹来她的低声不满,甚至甩开了他的手。孟冬闷笑, 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面对着他。
“别动我, 好累…”孟采没睁眼, 懒洋洋地抬手挥开他。实则内心还没原谅他, 书上没骗人,骗人的是他而已。
“还生气?”孟冬睨着红肿的唇,后悔方才的没轻没重,应该会疼吧!
他无奈叹息,亲亲她微湿的额头, 解释道:“对于这事,我可什么都没说, 是你多想,夫人不生气了。”
闻言, 昏昏欲睡地孟采没了睡意,慢悠悠睁开湿润的眸子,撅着朱唇怒瞪他。他说不可怕,她信了,以为男女之间都是那般温和轻柔,不曾想,是那样汹涌热烈,就像掉落在海面,怎么游,都游不到尽头。
她腿酸的直打颤,低声求他,他倒好,不管不顾的说换个姿势,真是不知羞耻。
孟采垂下眸子,钻进他怀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着他的胸膛,“把那个烧了好不好?”
她的语调娇软,带着一丝沙哑,撒娇恳求的样子甚是妩媚撩人,让他的心又痒痒了,跟猫挠了似的,静不下来。
“不可,还没看完。”
“哼。”就知道他会这样说,还打着主意呢!
孟采侧过身,不去看他。而孟冬却心情极好,猛地翻身,在她上方,修长的手臂拿过角落的书,道:“看看后边还有什么。”
她惊慌失措,躲都没地方躲,无奈,只好捂着脸颊不看他。
屋内的烛火跳了又跳,而后被一阵风吹灭。帷幔剧烈晃动起来,久久不息。
仿佛听见轻声的低喃,“夫人怎的这般水灵。”
“不许…说。”
低沉的笑声响起,一声一声,勾着她的每根神经。过了许久,房内才安静下来。
…
翌日,巳时将过,孟采躺在榻上没起来,不是她懒,而是真的没力气。全身酸痛的厉害,稍稍一动便觉得难受。
特别是腰间,孟冬揉了好一会,还是觉得酸,看来要躺上一天才会好了。
“青青。”孟冬神清气爽,温柔的双眸凝视榻上的人,浅笑道:“下午去书肆,去吗?”
闻言,孟采终于翻过身来,确认地问一遍:“去书肆吗?”
她确实想出去走走,自成亲一来,还没出过院门呢!想着要出门玩,心情都变得开朗,昨晚受的气,也顷刻间消散了。
孟冬扶着她耳侧的发,微微颔首,“对,一起去,水都给你备好了。”
她欢天喜地,顾不上身上的酸楚,一下坐了起来,她推推孟冬结实的背,“你出去等我。”
孟冬叹道:“好,我的夫人。”
房门关上,浴桶的水冒着热气,不得不说,孟冬真的细心,连水都备好了。那昨晚的事,就原谅他吧!
孟采忍着笑意,在房内舒舒服服泡了澡,又梳妆打扮一番才出门。孟冬也有耐心,没来催她,见她慢悠悠地出来,只拿起自己的字画,淡淡说了句:“走吧。”
“嗯。”
她跟在身旁,走得慢些,身子稍稍有些不适,不过不碍事,眼下对她来说,出门要紧。
须臾,孟冬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朝她乌黑的发间看了眼,问:“珠钗怎么不戴?”
双手交叉,她红着脸低头瞧瞧,然后说:“财不外露,被人盯上怎么办?”
孟冬失笑,牵着的手晃了晃,打趣道:“谁敢打夫人的主意?”
她别开脸不说话,还能是谁,当然是你了。孟采笑而不语,眼下真不敢招惹他,怕他在床上找回来。
刚到午时,日光毒辣,街市的人也少了许多,不过书肆的倒是热闹。还未进去便听见嘈杂声,似乎是许多公子凑在一起争论什么。
两人进去,平淡地往那边看了眼,便收回目光,而后盯着掌柜看。
有些日子没来,掌柜的很是热情,一双眼睛直直的凝视孟冬的手中,笑道:“等了公子好些日子了,可好了?”
孟冬也不拐弯抹角,点头,直接对掌柜说:“好了,掌柜验验。”
随即走到一旁,将画一幅幅展现在掌柜眼前,等候在边上。
掌柜的弯腰查看,双眼瞬间放亮,连连称赞,“好好,好啊,果然是一模一样,真假难辨呀!”
孟采虽不懂,可她也凑在边上看,她只知道,画的确实很好,一点瑕疵没有。孟冬为了这些画,可谓花了不少心思呢,偶尔半夜,还能看见他在书房忙着。
“自然是好。”她附和一声,藏不住的骄傲。
片刻后,掌柜一一看完了,直起身子,态度极好,“按我们之前说好的,一副二十文,等着,我去拿。”
果真是熟悉了,才说完,不等孟冬回应掌柜的便转身走了。
孟采抿着唇左顾右盼,一幅画二十文,比她卖豆腐强多了,也不用风吹日晒的。果然,他还是适合舞文弄墨的差事。
与他的气质很配。
一会后,掌柜的出来了,手中多了个钱袋子和一张纸条,对孟冬轻声道:“这是我要的,十日后交货。”
孟冬摊开看了眼,颔首回他:“没问题。”他稍微用点心就能画出来,对他来说小事一桩罢了。
拿好钱袋,两人便想着离开,只是脚还没挪动,就听见那边一堆人吵了起来,声音大到对街都能听见。
……
“你到底懂不懂?这就是怀书先生字迹,花了一百两买来的,你们说说,是不是真的?”
“我看像真的。”
“瞧瞧,还是李兄识货。”
“……”
那边的争论还在继续,掌柜撇嘴摇头。只因为这公子在其他书肆买了一副怀书先生的墨宝,跑到他这来耀武扬威,和一群公子们舌战良久也没分出个胜负。
他认为,这幅画是真的,而且肯定以往别人买到的都是假的,还大言不惭的认定,整个宁乡县只有他的是真迹。这话一出口,那些买了画的公子,自然不认同,这不,就吵起来了。
吵了一上午,还没结论,掌柜饭都吃完了。
在他的地盘说别人家的是真迹,这不就相当于说,他家全是假的,让他怎么做生意。
不知好歹,偏偏得罪不得。
掌柜头痛的很,只想让他们赶紧走。
他扯着皮笑肉不笑的脸过去,道:“诸位公子,不如改日再来讨论。”
“不行,今日必须说清楚。”
“是,是。”
掌柜强颜欢笑,目光不不经意一瞥,看见了站在原地看热闹的两人,精明的眸子一转,已然有了主意。
他挺直腰板,正色道:“依我看,既然诸位各持己见,不如听听旁人看法。”掌柜指着孟冬,继续说:“那位公子才华斐然,不如就让他说说。”
言罢,一群人将目光投向了孟冬,来回打量他。粗布麻衣,衣着普通,瞧着是贫苦人家,能识字?
不过看他从容淡定地神情,挺拔的身姿,还有那迫人的气场,但是有几分卓尔不凡的味道。
一群人互相交换眼神,默默点头。是驴子是马,一试便知,不在乎多费些口水。
“那就有劳那位公子了。”
这可让两人愣住,只不过是看个热闹,来不及走而已,火就烧到自个身上了?
她抬头看向孟冬,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回他:“在下才疏学浅,恐怕帮不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掌柜急急忙跑过来,扯着他胳膊轻声道:“他们都是买那些字画之人,懂我的意思吗?帮个忙。”
孟冬拧着眉头,迟疑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那便瞧瞧。”
一群人自觉让开一条路,退到一旁,一双双眼睛全盯在孟冬身上。都想看看这个让书肆掌柜称赞的人,到底有何本事,让争论不休的事情有结论。
孟冬面色淡然,漆黑的眸子凝视书案上的画,他仔细的上下看看,片刻后有了答案。
难怪掌柜要他趟这趟浑水,同样的一幅画,他刚刚卖给了掌柜,若这幅是真的,那另一幅该卖给谁?
掌柜可真够贼的。
孟冬和掌柜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笑,而后道:“假的。”
“诶,听听,我说什么来着。”掌柜拍拍手,一副了如指掌的神情。
“不可能,我可是花了一百两,你说假的就是假的,这位公子,你懂不懂画?”那公子很激动,推开旁人便到孟冬身前,趾高气扬的凝睇他。
随后对着众人道:“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别想走。”
看着气势汹汹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怕。孟采紧张地拉着他的衣摆,小声说:“怎么办?”
孟冬扬起笑意,拍拍她的手,安抚她,“不碍事,别紧张。”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一点都不紧张,甚至昂起脑袋与那人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码字很慢,更得也晚,晚上不必等,可以等早上起来看。
第29章 · ?
吵闹的书肆异常寂静, 甚至静的有些可怕,所有人屏住呼吸,等着风雨到来的那一刻。
铺里的伙计很有眼力见,悄悄送了两壶茶水来, 放在一旁。若是等会吵起来, 也能喝喝茶, 冷静一下。
孟采攥着他腰间的衣裳, 虽面上若无其事,可双手不自觉的颤抖,好在孟冬安抚地笑, 让她没那么紧张。
她不确定的又问一遍:“真的没事吗?”
孟冬瞥了眼掌柜, 心有成竹,凑到她耳边说道:“无事,看着就好。”
她颔首应声, 嫌弃自己这个时候帮不上忙,字画她真是一窍不通, 更别说其中的区别了。
哎, 怪自己不爱这些, 没法子了。孟采无声叹气,松开手垂在身侧,目光柔柔地望向他的侧脸。
在场的人等不急了,更别说那位年轻公子,只见他扯着孟冬的胳膊, 对着众人道:“公子可有什么说的?若是不能服众,可别怪我不客气, 哼。”
那人鄙夷地白了孟冬一眼,甩甩衣袂, 怒气冲冲地看了一圈。他花了一百两买画,是来炫耀,而不是来丢人的。被一个无名小子说是假的,以后出门如何见人,想想就生气。
他盯着孟冬看,来回走了一圈,“说吧,诸位都听着呢!”
孟冬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叹息着摇头,随后对着画说道:“传闻怀书先生的木溪亭安静、清空、意境超然,是难得的佳作,眼前这幅…”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那位公子,笑了笑,接着说道:“模仿的惟妙惟肖,若不是见过真迹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照你这么说,你见过真迹了?”那公子嘲弄地笑了一声,和其他公子交换个眼神,那眼底,满满的不屑,似乎在嘲笑一个笑话。
围着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看向孟冬的眼神微变,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已然发生了变化。
孟冬从容不迫,一?不着急,更没有因为他们的变化显得不安。他挑挑眉梢,对那人说:“真迹?或许见过吧!”
若是没见过,他怎么能记那么清楚。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的说道:“怀书先生的字刚柔并济,下笔干脆利落,且一气呵成,从不滞笔,可你们看这字迹,虽模仿的八分像,收笔时却稍显犹豫,最重要的是…”
孟冬指着落款处,看着众人,接着道:“他落款从来不是怀书,而是永安。”
怀书是字,永安才是他的名字,见过真迹或是熟悉的人才知晓。
方才一群人都在争论笔迹和画,却忽略了落款,经他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一个个的挤过来,凑近了看。
“是吗?我看看。”
“怎么看出来犹豫?不觉得啊!”
“到底是怀书还是永安呀!没听说啊!”
“…”
有了新的发现,书肆又变得吵闹起来。
孟冬被挤到一旁,略微无奈,他瞅瞅掌柜,正巧对上他谄媚的眼。他给孟冬倒了杯热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公子当真是个妙人啊!”
“你给我的那些画,落款是?”
“一直是永安,掌柜没发现?”他接过热茶,打趣地说了句。
掌柜脸上的笑意更甚,咧开的嘴角就没合上,“好好,今日的事我记住了,他日有了好处,少不了公子的。”
孟冬回他一笑,面色淡定,都是为了银子而已,算是一根绳上的人了。
事情进展到这里本该结束,他们二人也可以走了,只是被人缠上了。那位公子失了面子不说,还可能白白亏了一百两,自然是不乐意了。
于是他一把拉住孟冬,质疑他,“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谁能证明?我说,你见过真迹没有?没见过可不能胡说。”
言罢,一群公子又用质疑地目光瞥向孟冬,是了,真假都是他一个人说,无人能证明他说的话,这可难办了。
孟冬不在意,对他的话一笑置之,只是让掌柜紧张了,这可关系到他的财运啊,他就比孟冬关心。
他笑笑,张嘴刚想为孟冬说话时,却被人打断。
“他说的是真的。”
来人模样俊俏,笑盈盈地摇着一把折扇,身着湖蓝色的锦缎外袍,自有一股风流倜傥的风姿。
他走到孟冬身旁停下,瞧了他一眼,随后认真道:“这幅画确实是假的,我府中可是有好几副怀书先生的墨宝,落款的确是永安,改日给你们瞧瞧。”
一群公子立刻没声了,恭恭敬敬地俯身,“朱公子。”
掌柜也像看见救星一样,急忙上前招呼,“哎哟,原来是朱公子大驾光临,来得正好啊!有朱公子在,诸位也不必争论了。”
看他们对这位朱公子不止恭敬,还有些恭维,在他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不知什么来头?
孟冬上下扫了眼,拧着眉,一脸困惑。然后他就听见孟采踮着脚尖,在他耳畔说:“是朱县令的公子,朱泰。”
他眉头舒展,了解了,原来是怕他父亲朱县令,难怪如何对待他。
孟冬扫了一圈,觉得无他的事,便在一旁瞧着,看看他们还能说出什么来。孟采也不催他,乖巧的立在他身旁,偶尔抬头看看他,笑得比蜜甜。
他们寒暄了一番,而后又听朱泰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期间旁人一声不敢吭,只是一个劲的?头。
孟冬听了一会,实在无趣,朱泰说什么,他们都颔首称赞,全无主见,只知道拍马屁,甚是可笑。
他扭头,轻声说:“我们回去。”
孟采打个哈欠,撑着眼皮,“好。”昨夜睡得太晚,这会犯困了。
本就对字画不感兴趣,要不是他,她才不在这浪费时间呢!孟采晃晃他的手,眼睫眨巴两下,“买?吃的回去。”
孟冬浅笑,揉揉她的乌发,“行,夫人说了算。”
两人礼貌地对掌柜笑笑,便离开了书肆。
…
在书肆耽误了不少时辰,两人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在街上乱晃。
孟采买了玫瑰酥吃,孟冬还说去布庄看料子,要给她做一身夏衣穿,她是不愿浪费这银子的,奈何拗不过他,只好答应着去看看。
布庄离得不远,和书肆在一条街上,到那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人有说有笑,在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此时,背后却传来喊声,声音有些熟悉,“孟公子请留步。”
两人脚步同时顿住,一起往身后看,只见朱泰小跑着过来,或许是着急,这会还喘着气。
他弯腰瞅着两人,松了口气,“诶,可算找到了。”
两人交换个眼神,不知他有何事,好像没惹着他吧!
孟冬扯开嘴角,礼貌笑笑,神情警惕,“朱公子有事?”
朱泰是个爽快人,连连?头,道:“有事有事。”
他直起身子,微喘着,缓了好一会才说:“我听书肆的掌柜说你才华横溢,能辨名画,我那有好些,有劳公子帮我鉴别。”见过怀书真迹的人少,能辨别的人更少,不说旁人,他那父亲若不是得高人指?,也寻不到府里那副真迹。
孟采微微诧异,原来是这事,倒是没想到。她是不懂这些的,全看他的意思。
孟冬很是谦逊,随即否认,“掌柜夸大了,只是略知皮毛,这事,你还是找其他人罢。”
他拉着孟采转身想走,却被朱泰挡住,“我知晓你顾虑,放心吧,就算是假的我也不会怪罪旁人,只是想知道值不值罢了。”若是假的乘早毁了。
孟冬依旧不为所动,“另请高明,告辞。”
说完,便径直往前走。不过朱泰实在难缠,竟然一直跟着他们,好似不答应他,便不罢休。
“我可以酬谢,只想你帮我瞧瞧,若是不答应,就一直跟着你了。”
走在前方的孟冬愣住,眼底略微烦躁,无奈道:“到底要如何?”
“听说你和掌柜定了日子见面,这样,那日我也来,把画一起带来,如何?”
孟冬颔首,既如此只好答应他了,缠着实在烦人。
得了他的回答,朱泰摇着折扇,欢欢喜喜地离去。
孟采望着他潇洒的背影,颇为感慨,孟冬比之出色太多,可处境却大不相同,实在遗憾。
她垂着眉眼,轻声道:“朱公子是县令公子,全家对他寄予厚望,再过不久,便要上京赶考,说不准能中进士。”
“夫君才华卓越,在这一寸之地,实在可惜。”
孟冬这般出色,卖字画卖豆腐,太可惜了,他是能干大事的人。虽然她是女子,可她也看的清。
听着她的话,孟冬不在意,打趣笑道:“夫人可是嫌弃我了?”
她忙摆摆手,急着解释:“没有没有。”她才没有嫌弃他,他害怕孟冬嫌弃她是孤女呢!
她只是觉得孟冬委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登场了
第30章 · ?
日光躲进云层里, 天空暗了些,晒在身上的燥热也稍稍好了点,让人担忧的是怕会下雨。
孟采拿着玫瑰酥抬头望望,看见云层慢慢散开, 点点的日光露了出来, 这才回过神来, 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孟冬。
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孟冬不嫌弃她就是好的。若不是两人半斤八两,兴许都看不上她。
她也不敢问他,会不会嫌弃她?
孟采咬了一口玫瑰酥, 觉得没方才好吃了, 不够甜,吃在嘴里实在没味,她撅起唇, 似撒娇似赌气般的递给孟冬,“不吃了, 不好吃。”
孟冬一头雾水, 方才还吃得欢, 这会又娇气的不吃了,怎么了这是?他拿在手中,侧头瞥向他,瞧见她低头拧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娇气又可爱,不自觉的闷笑两声。
他稍稍一想, 便有了头绪,直言道:“青青莫不是想当状元夫人?”
“什么?”孟采顿住, 惊慌失措的睨着他,害怕他胡思乱想,急忙向他解释,“不是,我才没有这么想,我是觉得,觉得…”
她支支吾吾,说了半响也没把剩下的话说明白,气得她扭头向一旁,干脆不说了。
孟冬收敛笑意,面色忽然严肃起来,温和的眸子凝睇在她脸颊,认真道:“是我,没让你拥有更好的生活,青青说的对,不就是上京赶考嘛,我也去为夫人挣个功名回来,可好。”
孟采彻底愣住,一时找不到话来回他。他到底是说笑,还是认真的?
她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只是可惜了他的才华而已,他不愿做的事,不会勉强他。孟采轻颤眼睫,扯着他的衣裳,柔声说道:“阿冬哥,不要勉强自己,我们现在就很好,我很满足。”
“我不满足。”孟冬凝视一处,如是说道。
孟采张张唇,双眸迷茫,现下是真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了,不会是讨厌现在的生活吧?要是如此,那她…
她抿抿唇,着急忙慌的摇头说道:“可是我满足,真的,我没骗你。”
孟冬没回她,目光直视前方,像是没听到一般。她困惑地抬头,见他看向别处,便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布庄门口停着一辆精致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妙龄少女,金钗步摇环绕,杏黄绸缎襦裙,袖口和裙摆处还绣了朵朵小花,娇俏可爱。她端庄娴雅,莲步款款,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看着就赏心悦目。
孟采知道他在看什么了,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他怎么看的这么起劲?是比她漂亮吗?
她撇撇嘴角,挡在他身前,故意轻咳一声。
孟冬瞬间回过神来,轻笑着,还没察觉她的醋意,“夫人若是这样,岂是旁人能比上的。”
哪样?说的什么话。
孟采一脸茫然,晶莹的眸子来回转,还是没懂他的意思,“哪样?她很好看吗?”有她好看吗?
她的语调不自觉带了酸意,将那位少女上下打量几个来回,喃喃道:“她是林员外的千金。”也是城里的大户人家,这种千金做派,是她做梦都不会梦见的。
孟冬盯着她做什么?
她咬着唇,瞪着他,若是不解释,晚上就让他打地铺。
那位林姑娘进了布庄,消失在眼前。孟冬拉起她的手,笑着说:“走,我们也去瞧瞧。”
孟采微启着唇,想问他为什么,可又一时问不出口,只好面色淡淡的跟着他进去。
……
前脚进来一位财神,现在又跟着进来贵客,掌柜自然是很热情,笑盈盈地招呼着。
“哟,两位面生得很,头回来吧,瞧瞧需要点什么,我家的布料那是顶好的。”掌柜自是挑好听的话说,可那双精明的眼睛却在打量两人。
喜迎的眸子微微暗了下来,脸色微变,“两位看看,有事招呼。”
孟冬微笑着点头,就当没瞧见掌柜的脸色,轻声对孟采道:“看看,买一块回去做衣裳。”
孟采诧异,还以为他是进来看林姑娘呢,原来不是。她垂着眼睑,脸颊顷刻间就烧了起来,比玫瑰还艳。
“没喜欢的,换一家吧!”她轻扯他的衣袖,想离开。
她没说实话,其实铺子的衣料很好看,花色多样,也轻薄,做成衣裳穿定是十分舒适的。
只是价格昂贵,对她来说不划算,她要干活,这些面料穿在身上实在浪费了。
孟冬不为所动,抓着她的手揉了揉,细嫩的肌肤在他掌心滑动。他目光温柔,语气强硬,“这家好。”说着,不管她的神情,自个挑了起来。
轻微的动静让铺子内的人注意到了他们,那位林姑娘循声看来,一眼就被身姿卓越的孟冬吸引,双眸睁大放着光。整个宁乡县也找不到比他容貌更出色的男子了,不免多看了两眼。
再瞧瞧她身旁的女子,不知与他是什么关系?只觉配不上他。
孟采注意力在孟冬身上,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来回移动,少倾,她忽然感到背后的视线,很不舒服的感觉。
她皱着眉,困惑地转过身,正巧对上林姑娘审视的眸子,她一愣,眉头皱的更深了。
林姑娘挑着眉梢笑笑,挪开目光后,又看向孟冬。脸颊微红,带着少女的娇羞。
孟采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好啊,原来不是看她,而是看孟冬,不能忍。她瞧着林姑娘的神情,很是熟悉,不就是她以往看孟冬的神情吗?
她轻撩侧耳的发丝,娇柔道:“夫君,咱们走吧,我想去另一家看。”
“嗯?”孟冬打个颤,眸色幽深,觉得她这语气…说不出的娇媚。
他捂着唇咳嗽一声,颔首回她:“好,听夫人的。”
孟采搂着他的胳膊,离开前看了林姑娘一眼,果然看见她眼中的惊讶失落。她这声夫君叫的可真好,若是日后见到,就知道孟冬是有主的了。
她喜滋滋的抬头望孟冬,对上他探究的眼神,她慌忙闪躲,装作若无其事。她思忖一下,先声问他:“干嘛要跟着林姑娘进去?你是不是觉得她好看?”
“是好看。”他如实点头,见她垂头低眉后,又补充道:“衣裳好看,头饰也不错。”
“啊?”孟采正视他含笑的眸子,不解的问:“你一个大男人盯着这些做什么?”
孟冬没立刻回她,而是转身看了眼铺子内的林姑娘,似期盼似自责,低声道:“青青也该像她一样,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不必为了几文钱烦恼。
“说什么呢?”孟采瞧着一边唱歌谣的小孩,烦躁的拧起眉,害得她没听清孟冬说什么。
她晃晃孟冬的手,央求他再说一遍。
“不说了,回去看书。”他收回目光,说的意味深长。
上京赶考,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
买的玫瑰酥终究是被孟采吃完了,按她的说法,不吃浪费了,她不能当那个浪费的人。
衣料没买成不要紧,正好省了一笔。
“阿冬哥,你真的要帮朱公子看画吗?”玫瑰酥吃的有点多,口渴的厉害,一回来连喝了三杯茶水,喉咙才稍稍舒服些。
孟冬抿了一口凉茶,说:“嗯,他有点权势,有点才华,还有点高傲,不答应他会很烦。”
“他不是要去京城吗,正好了解了解。”他神色淡定的说了一句。
孟采懒懒地应了声,压根没懂他话里的深意,然后径直往房内走。昨晚那么累,今日又转了那么长时间,早就累了。
现在只想躺下歇息片刻。
“累了?正好,我也累了。”孟冬跟着进去,顺带将门窗锁上。
他躺在孟采身侧,打趣道:“方才还娇娇的叫着夫君,一回来,称呼都变了。”
她睁大双眼,如临大敌,伸手挡在他胸前,不让他进犯,“没有呀,不是都一样嘛,我好困,想睡觉。”
“好,你睡,不动你。”他说的认真,孟采信了。
孟冬确实说到做到,没动她,只是等她睡醒时,忍耐许久的孟冬一把搂过她,唇舌堵得她喘不过气起来,哀求他数次才松开些。
孟采暗叹,好啊,竟然要白日宣淫。明日定要好好说说他。
…
这几日的孟冬特别忙,不是看书,就是在画画写字,连院门都没踏出过。看得孟采着急,怕他没成书呆子,倒把身子憋坏了。
正巧,这日她从外头回来,听见了一件热闹的事,便迫不及待回来告诉他。
“阿冬哥,咱们去街市上看热闹吧,你一定不知道是谁?”
她趴在书案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瞧,若是不答应她,便一直在这看他。
“好啊,也累了,去看看是什么热闹?”
孟采没想到这么容易,他一答应就拉着他往外走,“快点,等会人都散了。”
路上,孟采不忘问他:“你猜是什么事?”
孟冬抬眸想想,“嗯,谁家嫁女?哪家纳妾?还是银钱纷争?”
“都不是。”孟采得意又高兴,不卖关子了,说道:“听说有人吃了米庄买的大米,出问题了,在闹呢!”
方才回来时,闹得可凶了,不知这会人走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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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 ?
孟采和李慧莲一起去买米, 路过王记米铺时看见围了一圈人,便凑热闹的过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来了精神。
起因是有人买了他家的大米,出了问题, 吃完之后肚子疼个不停, 上吐下泻, 像刀割一般的难受, 吃了几贴药还没好,这才找来米铺,讨个说法。
米铺的掌柜态度很不好, 甚至是嚣张, 不但不重视,还说别人是污蔑,这不就吵起来了。
耐不住米铺人多, 背后又有人撑着,他们压根不当一回事, 直接把人轰到了大街上, 把人打了一顿, 好在没见血。
吃亏的人也不是善茬,直接坐在街市上哭了。
孟采看得瞠目结舌,生气不说,还产生邪恶的念头。她就希望王员外倒霉,最好是倒大霉, 永远爬不起来,看他怎么做恶事。
“走走, 不看了,越看越气, 有没有王法了。”李慧莲气得脸铁青,拉着孟采就走。
“哼,真是不要脸。”她也跟着骂了一句。
掌柜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只是冷漠高傲的瞥一眼,一句软话没说,甩甩衣袂进了铺子。
…
孟采赶紧回了家,想着带孟冬去看看,他虽喜欢清净,可这等事,他肯定会去的。
果然,她才说了几句,孟冬就答应出去看看。孟采这可高兴了,一路上问他,让他猜。
“你怎么还猜不出来呀?是王记米铺。”以往什么事,他可是一猜就中的。今日反应是真慢。
孟冬无奈笑笑,漆黑的眸子瞥见了热闹的人群,打趣道:“你就是带我来看人吵架。”
她贴身靠近,说的声音很小,“王记米铺要倒霉了,可惜了,还没轮到王员外。”
“是吗?”孟冬别有深意的回了句,“那是要看看。”
孟采牵着他的手,挤进了人群。
来讨说法的两人是一对夫妇,他们的儿子现在还躺在家中,疼的无法下榻。
实在没法了,才找来米铺,没成想会闹得这样难堪,更没想到掌柜是这个态度,心里的不甘和火气更甚,打定注意不让他好看。
孟采到的时候两夫妇还在哭,哭声惊动了一条街,看热闹的人里外围了好几层,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挤进去。
“看,就是他们,掌柜把人轰出来了,还打了他们,太过分了。”孟采皱着小脸,将前因后果跟孟冬说了,对他们的遭遇颇为同情。
孟冬显然冷静很多,眼眸黑沉,盯着眼前的人看。半响,他平静说道:“这掌柜不吃亏,是不会理这事的。”
瞧掌柜趾高气昂的脸庞。哪有理亏的样子,还觉得自己是菩萨呢,心肠好,救了他们这些穷人。
“你说怎么办?”孟采问他。
孟冬垂眼,双手抱胸,笑看着她,“要我说闹的越大越好,掌柜仗势欺人罢了,要是没势他该如何?”
她侧头深思,还没想到好的对策,就听见有人质疑,无奈道:“怎么可能没势?城里一半的米铺都是王家的,只要王员外不倒台,这个掌柜就能一直欺负人,哎,苦的还是我们百姓。”
两人一同看向说话的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一时无法反驳他。
孟冬也不言语,默默看着,只是瞧着这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夫妇两只知道哭闹,也没想旁的办法。
兴许是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挡住了财路,掌柜终于又出来了,指着那对夫妇说道:“来呀,给我轰走,挡着路了,还怎么做生意。”
说完,出来好几个伙计,凶神恶煞的要把人弄走。
此时激起了群众的愤怒,纷纷指责掌柜欺人太甚,不干人事。
那几名伙计不管不顾,粗鲁地对待夫妇,“起来起来,赶紧滚。”
“啊…没有王法了,你们看看,他们王家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卖的米是坏的,吃了要出人命啊!”
“要出人命呀…”
面对人群的指点和质问,掌柜也稍微慌乱了,急切道:“快点,处理两个人拖拖拉拉的,要你们何用?”
几个伙计恭敬点头,更加卖力了,“快滚快滚。”
拉扯了好一会,见两人如此难缠,他们也失去耐心,抬脚就往他们身上踹。
“打人了,打人了…”
虽愤怒,可却无人敢管,只能嘴上骂几句而已,要说为了陌生人去得罪王员外,想必也是没人愿意的。
一拳一脚,极其用力,一点余地没留。
孟采脸皱成一团,攥着孟冬的手紧了紧,没打在她身上,可她已经感到疼了。夫妇两年纪还大些,更受不住了。
她抬头,看见孟冬冷如冰霜的脸,想来他也见不得这场面,只是无能为力。
不多时,沉默的人群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暂时解救了那对夫妇。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街动粗,实在是有辱斯文。”朱泰摇着折扇,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他一收折扇,在手中拍了两下,不经意看见了孟冬两人,礼貌笑笑。
“孟公子,巧啊。”随后对孟采颔首。
孟冬转着眸子,靠近他,轻声说道:“朱公子来的正好,依你看,这事怎么办?”
朱泰轻咳一声,伸手挡住自己的唇,解释说:“我是县令公子,不是县令,这事得去衙门。”
孟冬笑而不语,眼眸上下扫了他一眼,不客气的说道:“听说你父亲很维护王员外,是吗?”
“这个…”朱泰正色,几息之后才回他,“维护谈不上,偶尔喝茶倒是有。”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孟冬收敛笑意,将目光投向那边,说道:“别真出人命了。”
“嗯,也是。”朱泰是个聪明人,自然懂他的意思,捏着嗓子咳嗽两声,开始摆起了县令公子的架子来。
他一撩长袍,轻摇着扇,对着掌柜高傲道:“掌柜,怎么回事?看看都见血了,要是惊动了我父亲,可如何是好?”
掌柜立马换了副嘴脸,方才挺直的腰板都弯了弯,谄媚恭维,“朱公子,都是一些小事,哪敢惊动县令大人,这就处理,这就处理。”
朱泰随即问:“如何处理?”
掌柜本想应付了事,却没想到朱泰认真了,眼是笑着的,可眼底是冷意。如若他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内心斟酌一二,掌柜很快有了主意,恭敬道:“是是,立刻就去了解情况,若是我们的错,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朱公子放心。”说着,擦了一把冷汗,面上的笑意牵强了许多。
“快把人扶起来。”
朱泰满意点头,走到孟冬身旁,碰碰他的胳膊,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道:“现在可满意了?”
“百姓满意就好。”他满不满意有什么重要,也不是他吃了亏。
有了朱泰这番话,掌柜的也不敢作妖,围观的人也都满意,小声议论朱泰,称赞他不愧是君子。
掌柜为了平息此事,也为了不让朱泰盯上,吩咐人把那对夫妇扶进了铺子里,说是商量商量,具体要商量何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他们几人站在原地,几双眼睛来回移动,愣是没说一句话。
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孟采是憋不住了,揉揉干涩的双目,迟疑道:“嗯,朱公子,你来这有事吗?”
朱泰摇头又点头,回她:“本来没事,现在有事了。”他说的模棱两可,让孟采迷茫片刻。
随即又想,他有事跟他们也没关系,便对朱泰说道:“哦,既然朱公子有事,那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先回去了。”
她轻扯孟冬的衣摆,想着热闹看完了,也该回去了。
孟冬温柔浅笑,对朱泰点头示意下,便迈着步子朝前走。
两人还没走几步,又被朱泰挡住,“这是…”
朱泰怕两人误会,连忙解释:“我找孟夫人有点事。”
孟冬眯着眸子,阴沉的盯着他瞧,若是没个好借口,他定要朱泰吃不了兜着走。
“何事?”
“别误会别误会。”察觉到他危险的眸子,朱泰连忙摆摆手,略微慌张,生怕他误会了,“找她打听点事,真的真的。”
看他也不像说笑的,是他想多了。
孟冬眉眼微微舒展,与孟采对视一眼,同意了,“我在这看着。”
意思就是,不能走出他的视线。
“就是说点事,很快的。”朱泰捏了把汗,想不到冷漠疏离的人醋意这么大,真是看不出来。
“什么事?”孟采困惑地睨着他,他有什么事需要找她打听,让府里的下人去打听不就好了。
孟采扫过他的折扇,说道:“我们不熟。”
“哈哈,确实不熟,我就是想问问夫人,你夫君能不能提前去书肆?我这几日等的实在心急,没睡一个好觉。”
“啊?”
她怔了怔,好看的眉眼都皱在一起,找她说这事,真是没想到,可他怎么不自己跟孟冬说呢?
孟采缓了缓,面色为难,“这事,我不好说什么,孟冬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他说何时去就何时去。”
朱泰无言望天,心像猫抓似的,痒得不行,就想赶紧让孟冬帮他瞧瞧画,没想到等待是这么煎熬的事。
“哎,孟公子话少,面色冷,跟他说话都得思考思考,我可不敢再去问他,怕他嫌烦,不帮我了。”
孟采颔首,这话倒是事实,不过孟冬对她可是很热烈,一点都不冷。
她抿抿唇,回眸望向那个对她很热烈的人,瞬间,她又愣住。
她看到了什么,平日话没两句的人,正被一群妇人围住,看他神情,似乎一点都不讨厌,聊得还挺欢快。
孟采心情复杂,绯色的脸颊冷淡许多,好像闻到酸味了。
偏偏此时,还有个火上浇油的人,“诶,孟公子挺招人喜欢的,呵呵,你看。”
朱泰瞥见她的脸色,立刻闭上嘴,神情尴尬的扭过脸。少倾,见着孟采没动作,他便推了她一把,“过去呀,干看着。”
她回过什么来,“哦哦。”
孟采平复好情绪,莲步款款走向孟冬,面色柔和,仪态端方,正想开口时,就听见孟冬对几个妇人说道:“依我看,以后别去王记米铺了,说不准吃出什么问题来,看病花的银子,可是够吃几个月了,你们说呢?”
“哎哟,公子说的真对,咱们别去王家米铺了。”
“对对,要是出事可是亏大了。”
几个妇人连连点头,觉得十分有理。
孟冬背着手,成竹在胸,瞅了她们一眼后,继续道:“还是去林记买米好,毕竟命重要,几位回去也记得到处说说,免得别人出事。”
妇人捂嘴轻笑,看着清隽儒雅的男人恨不得拉回自个家,“公子长得一表人才,想不到脑子也好使,可惜成亲了,不然,我把女儿嫁给你。”
孟冬神色一变,笑得尴尬,眸光一转,看见身侧的孟采,笑得灿烂些。他点点头,从人堆里抽身出来,问她:“都说什么了?”
孟采不愿说话,赌气的扭过头,他人缘倒好,被一群婶子围住,还说要让女儿嫁给他。
“人家说要把女儿嫁给你。”
“嗯,听到了?”孟冬俯身,凝睇她的神情,心情大好,“我说有夫人了,貌美如仙。”
哄人的话一套一套,明知是故意的,听在耳里,还是高兴。
孟采忍着笑,娇羞地说道:“不害臊。”
她一走,孟冬就跟上,徒留朱泰一人尴尬站在原地,不知是走是留。他挠挠头,思忖小会,还是决定跟着两人。
…
身后跟个小尾巴,两人自是知道的,他们耐着性子,想看朱泰跟到何时,谁知快到家了,他还跟着。
孟冬忍不住了,回头,“朱公子还有何事?”
“哦,就是想问你,打什么主意?让她们别买王记的米,嗯?你跟王家有仇?”朱泰直言不讳,这种问题都能轻易问出口,换作旁人,可要思虑片刻了。
“没仇,只是多为百姓想想,朱公子可以回去了。”
朱泰摇摇折扇,一口回绝,“有点渴了,方便去家中坐坐吗?”
他对孟冬很感兴趣,有才华,有个性,他喜欢,决定了,交他这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孟冬:让我教训教训王家。
孟采:好,我支持。感谢在2022-01-19 00:02:27~2022-01-19 23:3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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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 ?
两人没有推辞, 反正都到家门口了,便邀请朱泰进去坐坐,其实,多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
况且, 朱泰也算是城中有排面的公子了, 县令公子, 许多人想攀却攀不上, 如今却是自个上她家的门了。
孟采拿家里的茶叶泡了一壶热茶,茶叶是十几文钱买的,不知道朱泰能不能习惯。
倒好茶, 她便坐在一旁绣花, 顺便听听两人聊些什么。其实,她是怕两人太尴尬,孟冬的性子她清楚, 寡言少语,半天不说一句话都行, 她在的话, 至少气氛没那么尴尬。
两人喝了口热茶,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气氛还算融洽,只是聊得内容甚是无聊,不是字,就是画, 听得她要打瞌睡了。
孟采头重重一点,差点撞到桌角, 也迅速收到两道关切的目光,她睁着眼, 清醒些,尴尬一笑。
朱泰见着时辰晚了,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看了他们一眼就起身告辞,“两位,我先回去了。”
她迷糊地点点头,目光投向孟冬,只见他利落起身,送朱泰出了门。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她松了口气。
懒散地伸个懒腰,进了屋内,准备歇息一会。
…
今日天气极好,孟采把过滤的纱布都清洗了一遍,正想回屋,却见到几日不见的张阿树从门口进来,不改大嗓门的习惯,进来就高喊:“孟冬,孟冬。”
孟采皱眉,稀奇了,如今不喊她的名字,倒和孟冬热乎起来,难以想象两人说不了几句话的时候。
“在书房呢。”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抱着木盆跟了进去。
孟冬今日没作画,在看书,昨日朱泰又跑来她家了,给孟冬带了几本书来,这不,看的正起劲呢!
也不知道朱泰怎么对孟冬这么热切,或许,就是一见如故吧!
她没跟着进书房,而是在屋内忙着自己的事。早前就想给孟冬绣一个荷包,一直没时间,趁着这几日空闲,正好绣一个,只是…该绣什么花样?
孟采想了许久,最后决定绣莲花在上面,很适合他的气质,而且,寓意她也很喜欢。
她拿着针线,往书房瞥了一眼,依稀听到说话声。
“给的银子真有用,这几日城里茶余饭后就在说这事,闹大了。”
孟冬冷笑声,神色淡漠,“城里传开了,想必王员外家也闹开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张阿树耸耸肩,表情茫然。
王员外家里的事是真不知道,他没去打听,净顾着眼前的事了,不过今日倒是可以去街市看热闹。
“出去逛逛,走。”张阿树笑得神秘,表情有些期待。
孟冬放下书,颔首应声,“也罢,看看是什么热闹。”
两人才转身,便看见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来,眉眼弯弯,笑嘻嘻地问两人:“又有什么热闹?”
“去瞧瞧。”
孟采以为是前两天那样的热闹,没成想是另一桩事。
…
听人说王记米铺为了息事宁人,赔了十几两银子,还让那对老夫妇闭嘴,别到处乱说,不然有他们好看。
谁知,那对夫妇不怕死,出了门见着人就开始说,还叫人家别去,会死人。这不,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乎,最后这米铺是没人进了。掌柜还想去抓人,不过人是没找着,早跑了。
王家现在烦得很,因为全城的米铺都没生意,见到都是绕着走,着实亏了一把,生意都让别家抢了。
王员外拖着疲惫的身子,心情沉重地从米铺出来,被孟冬打的伤刚好,眼下又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暴躁,事事不顺心。
“一群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还不快想办法。”
掌柜和伙计弓着腰,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是是。”
“想到什么办法了?”
一句话又把掌柜问懵了,他哪有什么办法,要有,早就献上去了,哪会等着挨骂。他擦擦额头的冷汗,手在发抖,“没…没有。”
“混蛋,赶紧想。”
王员外气得喘不上气,笨重的身子往后踉跄一步,还好有管家扶着,不然定要倒在地上。他合上浑浊的眼,头疼欲裂,不止米铺的事,令他更头疼的是家事。
那个说书先生,不知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对他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还将以往的那些事夸大其词,天天在茶寮说,跟说书似的,偏偏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怎么恐吓都不怕,还不能把他弄死。
因为说书先生放话了,他出事了,定是王家做的。
这可愁坏了王员外,一个说书先生,竟然搞得家宅不宁。
“哎哟…”他长叹一声,胸口难受得很,扶着腰走出了米铺。
刚出门,就撞见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王喜财。
“父亲,你可跟我说实话,在外头有没有儿子?我可把话撂这了,王家的财产,全是我的,别人一分别想要。”
王喜财是个纨绔子弟,平日无所事事,就知道吃喝玩乐,王员外也就这一个儿子,自然惯着。
只是这几日,都在传王员外在外头有好几个儿子,都在等着分家产,这不,王喜财就闹上了。时时刻刻跟着王员外,就想知道那几个外头生的藏哪里,要是被他知道,一次性解决,免得威胁他。
“混账羔子,我就你一个儿子,别人说什么都信,你脑子被狗吃啦!”王员外本就头疼,这会更是堵得慌,血气疯狂往上涌,就差一个爆发口了。
“虽说你是我父亲,可你什么德行整个宁乡县都知道,要说外边有几个,我也信,可丑话说在前边,王家的都是我的,你赶紧告诉我,他们藏哪?”
老家伙嘴挺严,逼问了几天,愣是没透露半个字,真挺行。
王喜财抖着腿,稍显不耐,“快点说,不然连你这老东西一起收拾了。”
“混账,混账,咳…敢对我这么说话。”王员外气得头晕,身子摇晃几下,靠在王管家身上。
有气无力道:“回去,别丢人现眼。”
可心里盘算的王喜财压根听不进去,直接上手摇晃王员外的肩膀,“说出来就回去,赶紧的。”
王员外面色蜡白,说话都困难,“别…晃,喘…”
“公子,回去再说,老爷身体不好。”王管家见情况不对,也帮着劝王喜财。
“不行,今个必须说了。”王喜财不是个善茬,就算是自己亲爹,也不会心软,这点倒是和王员外很像。
“哎…”王员外被这几日的事劳累,又让自己的儿子气了好几回,眼下真是撑不住了。嘴一歪,眼一斜,晕了过去,正好被王管家接住。
众人惊呼,瞬间乱作一团,“老爷老爷,快去请大夫。”
王喜财也吓了一跳,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反应过来。觉得晕倒了是件好事,这样,整个王家都在他手中了。
心中暗喜,对着众人指挥,“我父亲晕倒,现在我做主,先把人抬回去。”
王管家别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毕竟不知谁的命长。
…
那日回去后,听说王员外再也没爬起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话都说不了,只能睁着眼睛。王喜财是高兴了,彻底做了王家的主。
“来呀,按本公子说的做。”
王喜财有些歪点子,见自家的米卖不出去,便出了个主意。用自家的米煮了一锅粥放在街市上,直言,来者皆可尝,不收一文钱。
“来尝尝,咱王记的米没一点问题,来呀,掌柜先喝一碗。”
王喜财吩咐着,可把掌柜吓了一身冷汗,紧着嗓子应了声。
端着碗的手直打颤,颤巍巍地一口喝完,而后勉强笑笑,“看,喝完了,无事,无事。”
围观的百姓半信半疑,交头接耳,无人出来说话。王喜财见状,豪言壮语,“每石十文钱。”
一瞬间,人群像炸开了锅,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先不说米有没有问题,就这价钱,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太便宜了,之前可是要四十文钱啊!
王喜财见他们松动,继续说道:“你们放心买,只有今个一天,看,没问题,都喝完了。”
他吩咐人,一碗接一碗的喝,众人见着真没事,就开始一窝蜂的排队买米。
场面可是真热闹。
“公子,真行吗?咱们亏了。”
“你有办法?新的大米一到,立马涨价。”
“是是。”
王喜财相当得意,自个出了个好主意,王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远处的孟采看着,没动脚,她抬眸,笑看着他,“好便宜,我们也去买点。”
孟冬瞅瞅身后,意味深长的笑笑,“嗯,买点。”
她小跑过去,挤在人群中,回眸看了眼孟冬,见他往林记米铺去了。她困惑侧头,只是几息,便不想了,孟冬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她相信他。
此时,因为王记卖米,林记米铺又没生意,一伙人全站在门口看,束手无策,总不能也跟着做亏本的买卖。
“老爷,您看?”
“想不到这小崽子出这主意。”
林员外昂起下颚看,片刻后听到旁边有人高声道:“如果是我,现在大量买米,等到王记的米恢复米价,再转手卖出,中间又赚了一笔,还能打击他们的生意,是一笔好买卖,可惜,我没银子。”
孟冬自顾自的说着,低下头,略显遗憾。须臾,他扬起眉梢,对着林员外点头示意,随后背着手,挤进了人群去寻孟采。
这时的林员外终于反应过来,忙对身后的招呼,“快快,快去买米,全给我买回来。”
“是是,快去,多叫些人。”
一时间,这两家米铺都忙了起来,整条街热闹的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员外剧情结束,下章恢复主剧情感谢在2022-01-19 23:37:29~2022-01-22 00:2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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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 ?
温暖的清风从窗口佛过, 吹起了耳畔的碎发,痒痒的,像蚊子挠般难受。孟采抿抿唇,伸出葱白的手指撩了一下, 将碎发夹在耳后, 然后侧头看向坐在窗口的男人。
日光洒了满地, 倾泻在他身上大片, 泛起金黄色的光来,柔软温和,显得很好亲近。
事实他就是好亲近, 处处照顾她, 比她父亲还周全。
孟采嘴角含笑,几息之后,撅起了红唇, 娇嗔道:“我手酸了,可以不练吗?”
今日也不知孟冬哪来的雅兴, 非拉着她练字, 直言她的字太难看, 不能见人。让她每日练一个时辰,这才过去半个时辰,她手酸的不行,想放弃了。
她眨巴眼睛,卷翘的眼睫像小扇子, 忽闪忽闪,无辜又可爱。
孟冬抬眸, 放下捏着的茶杯,慢条斯理起身, 他的眉眼温柔,眼底藏笑,看向她的眸子说不出的缠绵。
“怎么越来越娇气了?”他背着手,侧身瞅了一眼,目光随即移到她脸颊,“嗯?写成这样。”
金榜题名四个字,好难写,她真的尽力了。
孟采轻放下笔,神情不耐,“昨日的衣裳还没洗呢,而且,等会要去书肆,不如今日算了。”
话音刚落,背后就贴上滚烫的身躯,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握着她的手,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酥麻酥麻的,全是他的气息。
“握好,再写一遍。”
孟采咬咬唇,悸动到颤抖,别说握笔了,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哦,我,我握不稳,总是抖。”
耳旁传来轻笑,低沉有磁性,怪魅惑人的。
“怎么握什么都握不稳?多练练就稳了。”孟冬下颚抵在她的肩头,甜香入鼻,他深吸一口,神态迷恋。
孟采紧紧嗓子,脸颊泛红,她知晓孟冬话里的意思,可这…他怎么直白的说出口了?床笫之事,岂能这会说。
“别说了。”她捅捅他的胸膛,羞红了整张脸,更无心练字了。
孟冬闷笑,胸膛起伏,心情说不出的愉悦,“好好,不说了。”
瞧着她面容艳丽的模样,恐怕再说两句,就得躲进房内了。孟冬收起了打趣的心思,正正色,“好好练。”
“嗯。”她轻应声,实在不敢乱动,因为她感受到某处抵着她,稍稍一动,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认认真真地练了好一会,手实在酸的不行,撒娇道:“不练了,手酸。”
孟冬松开她,看了眼字,目光又落在她身上,点头说:“嗯,不练了,去歇息。”
闻言,孟采高兴了,终于能松口气,她潇洒的搁下笔,伸个懒腰,朝房内走去。
孟冬紧跟在身后,脚步特意放轻了,不过还是让孟采发现了,她猛然转身,困惑地看他,“你不看书了?”
他摇头,唇瓣勾起,“不是要歇息,一起。”
“呃,不不不。”她慌忙摆手,转头往外走,随即说:“现在去书肆吧,不要让朱公子等了。”
孟冬颔首,本就是吓吓她,她还当真颤抖了,真是不禁吓。
“也好。”
…
知道朱公子要来,今日书肆的人特别多,多想看看他的名画,少数想攀上他。
张阿树也来了,在他们后头进来的,一进门就朝两人走过来,驾轻就熟,姿态随意。
趁着孟冬和掌柜说话的功夫,他拉着孟采到一旁,略带佩服的语气,说:“别说,我现在挺佩服孟冬的,县令公子都能搞定,还有那王家,也在他手上吃个大亏,现在还没缓过来。”
王家的事,后来听两人说了,她还以为是王员外自个倒霉呢,原来不是,是两人的杰作。
孟采瞧瞧瞥他一眼,满眼甜蜜,“我就说他不是一般人,你还不信。”
“是是,我瞎眼了。”张阿树无奈点头,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他龇着牙,觉得自己也魔怔了,三番四次听他的话,就连当差的时候也没这么忙前忙后。
哎,终究是当了他跑腿的了。
孟冬和掌柜聊完,拿到了银钱,迈着步子走向她,“走吧,可以回去了。”
孟采左顾右盼,眉头柠起,说:“朱公子还没来。”
约好的日子便是今日,他要没来,那是他的事,他可以不等。
“不等了,兴许忘了。”
她望了门口一眼,觉得有道理,可能真是忘了。
三人一同离开,走了没多远,就听见朱泰在身后喊:“孟公子,孟公子。”
朱泰是跑着来的,累得气喘吁吁,面上都是汗水,可见跑得有多急。
“来晚了,被我父亲缠住了。”他下意识的解释一句。
要不是被父亲一个劲问明年的春闱有没有把握,他也不至于出来这么晚。
朱泰直起腰,缓了缓,继续道:“你们要走了?哎呀,出来的急画没带,去我那看吧!”
孟采没意见,主要看孟冬的意思。她昂起脑袋,眼神询问。
沉默片刻后,孟冬想好了,回他:“可以。”
几人并排走,潇洒肆意,惹人注目。
…
张阿树刚到府邸就被人叫走了,只剩三人去了朱泰的书房。
朱府是城中的富贵人家,府中布置的算是雅致,朱泰的院子里摆了几个大岗,里面种了荷花,赏心悦目,看着很舒服。
府中的下人见自家公子带了客人回来,赶忙沏茶来,还端来了糕点,然后恭敬退下。
“你坐着等会,我去看看。”
孟采转了一圈,眸子亮晶晶的,“好。”桌子上的糕点看着不错,她正好尝尝。
孟冬还想交代什么,朱泰等不及了,一下将他拉走,“快点快点。”
里头说话的声音很轻,听不清说什么,只是看到朱泰来回走动的身影,停不下来。
孟采端起茶盏,放在鼻尖闻闻,淡淡地茶香味萦绕,喝着肯定更香。抿了一口,果然,是香。
比她家那十几文的茶叶就是好,以后有银子了,也买这么好的喝。孟冬肯定喜欢。
桌上的糕点看着也精致可口,馋的孟采直咽口水,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甜糯糯,一股清香在嘴里化开,别提多好吃。
孟采无心注意里头的动静,她的目光都放在桌面上了,等她吃完一碟糕点,忽然听见里头想起咚的一声。
她一下站了起来,往里头看,而后听见孟冬喊管家的声音,她想进去看看,然后就看见孟冬神色平静的走出来。
“怎么了?朱公子没事吧?”她问。
孟冬摇头,看着管家将朱泰扶到软塌上放好,道:“无妨,醒来就好。”只是晕倒而已,不是大事。
不过孟采还是担心,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狐疑地眼神投向孟冬,和他有关系吧?
“咱们这就走了?”
孟冬叹息,回头瞧了眼,“走吧,没事。”
至于朱泰为什么晕倒,回去的路上,孟冬说了:“他买的那些画都是赝品,而且是,我画的。”
“什么?”
孟采大吃一惊,心中暗叹,原来朱泰亏了,被书肆的掌柜骗惨了,难怪晕倒了,气急攻心。
她问:“那你干嘛告诉他?”不然也没这么一出。
孟冬直视前方,皱起的眉头似个川字,“他求我说的。”
想起朱泰差点下跪的神情,能不说嘛,他可受不起大礼。
…
以为朱泰要好长时间缓过来,没想到才过了几日,又找来了,手里抱着一块黑布,搂得很紧,生怕别人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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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 ?
小小的院子很安静, 偶尔传来锯子的声音,木头落地,响起沉闷的咚咚声。风一吹,木屑飞起, 迷了眼。
昨日孟冬去林子里砍了好几棵大树回来, 这会正在院子里忙碌着, 衣袖撩起, 露出精瘦的手腕,微微用力,青筋凸起, 满满的力量感。
今日要干活, 所以他里衣没穿,只穿了件薄薄的衣裳,领口微低, 汗水一滴滴往下流,顺着优越的下颚进了胸膛。后背也湿透了, 紧贴在身上, 可以窥见脊背的轮廓。
孟采端着杯子, 静静在门口看了会,脸红心跳。尽管她见过许多次,可每次见到,她还是会心跳加速,面颊羞红。
因为他真的很有魅力, 也有安全感。
她咬咬唇,迈过门槛, 轻声道:“阿冬哥,累吗?喝口水吧!”
孟冬转身, 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拍拍身上的灰,才走近她,“嗯,晒得口干。”
杯里的茶水是凉的,解渴,喝下去喉咙也舒服。孟冬一口喝完,深情含笑的眸子凝视她。
看得孟采浑身不自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垂下头,目光不经意一瞥,看见了他锯好的木材,更觉羞涩。
“别笑了,都,都怪你。”她看了他一眼,头垂得更低。
孟冬笑意更甚,低沉地声音响彻整个院子,他的视线也黏在孟采身上,热烈,直白,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两个人的错,夫人怎么怪我一个人。”他说得别有深意,带着打趣地意味。
别人不知何意,孟采却知,这下不止脸颊红,连耳垂和脖颈都透着粉,在日光底下泛着光,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刚靠近,她就缩了缩,又低着头,安静不吭声。
他的指腹在上头蹭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收回手。
而后略带自责地道:“我下次轻点。”
孟采骤然抬眸,见院外无人才安心。接着责怪的眼神盯着他,“什么呀!也不怕人听见,再说…”她抿唇,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自个在心里嘀咕,昨晚怎么求他轻点,他都跟没听见似的,这下可好了,床榻坏了,要忙活好些天做个新的了。
让他自己忙,都怪他。
“你忙吧!”没床榻让他睡地上。
孟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接过他的杯子,面色潮红的往里走。她扶扶腰,走路的姿势略微不自然,惹来身后人的轻笑。
院子里又响起锯子的声音,片刻后,又是锤子敲木头的声响,持续了好一会。
就在孟冬大汗淋漓的时候,来了一位贵客。
…
朱泰跟做贼似的左顾右盼,恨不得蒙上脸,不让人瞧见他才好。进了院子又连忙关上木门,熟练的跟自己府邸一样。
孟冬起身,平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朱公子,今日怎的有空闲?”
朱泰“嘘”了一声,神态相当神秘,脚步轻,说话的声音更轻,若不是孟冬耳力好,都要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找你有事?进去说。”猫着腰,抱着怀里的黑布,快速跑进了屋内。
“朱公子?”孟采疑惑,目光投向孟冬,眼神询问他。
两人视线交汇,同样迷茫的神情,孟冬对着她摇头,接着说:“他说有事?”
孟采没多问,扭头去外头烧水沏茶。
书房内,朱泰终于将黑布拉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原来是一幅画。可孟冬还是疑惑,他的画都是假的,何必如此紧张呢?
他不急不慢地走过去,立在书案后,瞥了一眼,随即瞳孔睁大,充斥着难以置信,“真迹,哪来的?”
朱泰昂起下颚,飘飘然,“我父亲花重金买的,怎么样?”
孟冬轻笑,睨著书案上的画,挪不开眼,“确实是佳作。”
他抬眸,笑问他:“既然是真迹,何必拿来给我看。”
“咚”的一声,一袋银子落在桌上,听声音,好像还不少。孟冬敛起笑意,面色一下严肃,“这是何意?”
朱泰急忙解释,“照着这幅,帮我画一副赝品,要一模一样。”
“不是有真迹了,还要赝品作甚?”孟冬不解。
他随即靠近孟冬身旁,小声解释,“哦,这幅是我父亲的,你帮我画一副。”
说了和没说一样,依旧没说原因。不过孟冬从他的神情大概也猜到了,想来是偷龙转凤,他没说破,看在银子的份上,决定帮他画一副。
“五日后来拿。”
“不行,三日后我父亲就回来了,三日内必须画好。”
孟冬无奈摇头,瞧了他一眼又看向桌面上的银子,最终答应了他,“好,三日后来拿。”
朱泰深呼一下,了了一桩要事,人都轻松了。此刻才打量起孟冬的书房来,闲散地来回踱步,撇着嘴连连点头。
“听说你要上京赶考,要结伴而行吗?”孟冬收好画,随口问他。
“什么?”朱泰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说什么?你要去?”
“嗯。”
孟冬颔首,认真严肃,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想,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孟采他也应该去。
她应该锦衣玉食,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为了银子发愁。
“明年春闱试试,听闻你也去,便问问你。”
朱泰喜笑颜开,毫不犹豫的同意,“行啊,正好有伴了,路途遥远,不会寂寞。”
孟冬笑而不语,他也只是想有个人说话,不至于孤单而已。而且,两人一同去,一同回,孟采也会更放心。
…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寂静的不寻常。
朱泰走了,带着兴奋回去的,走了好半响屋内才有动静。孟采震惊自己听见的,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好久才缓过来。
她站在书房门口,凝睇孟冬,“阿冬哥,你跟朱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作画的孟冬手一顿,差点毁了一副好画,“是真的,正想跟你说。”
她双手绞在一起,说不上是何心情。为他高兴,若是高中就不用困在这个小地方,可以大展拳脚。可也不舍,一走就要好几个月见不到,现在还没去呢,她就开始想了。
孟采抿抿唇,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响,也没说一句话。
“怎么了?不高兴”孟冬从桌后绕过来,她的神情映在他眼里,一脸的落寞。
他搂住她的肩,柔声安慰,“你不是总羡慕的说朱泰去京城嘛,怎么我去就不高兴?舍不得我。”
“嘁。”孟采一撅唇,眉头皱起,怎么一下就被他猜对了,这也太…
她垂下眼睑,窝在他怀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我就是,就是,嗯。”
把想问的话咽回肚里,猛一抬眸,脱口而出:“我也去,跟你一起去。”
孟冬低头,对上她澄澈的眼,心中叹息,这眼神,委屈又无辜,要是不答应是不是得掉泪珠子了?
他思虑片刻,点点头,“好,一起去。”
分开几个月,他也不舍,那么远的路她怎么吃得消。可她执意要跟去,那便答应吧!
孟冬蹭着她的后颈,带着墨香的手又移到下颚,像把玩一件美玉一般,蹭得下颚发麻。
“哎呀,别摸了。”她推开孟冬的手,避开如狼似虎的眸子。双腿现在还打着颤,休想再动她。
“既然决定要去,那要多攒点银子,用钱的地方多。”她扳着手指头,开始算了起来。
两人没多少银子,她听别人说,上京赶考特别花银子,说不准还得打点一二,照这么算,要攒好多银子啊!
孟采微不可觉的哀叹一声,满脸忧愁,为银子犯愁了。
“叹什么气?”
“要卖好多豆腐。”
孟冬笑出声,知道她的担忧了,指指桌上的银子,道:“有银子了,朱泰送来的,很及时。”
孟采推开他,拎起看了看,问他:“为什么给你银子?他让你做什么?”
这得有五十两吧,朱泰是够大方的,他让孟冬干什么呢?
“为他画画,不过这幅画可不一般。”弄不好要被他父亲打断腿,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
“啊,又是画画,那你忙得过来吗?又是作画,又是嗯嗯。”孟采朝窗口看了眼,意味明显。
“夫人放心,不管是白日还是夜晚,我忙得过来。”
“…”
她瞪了一眼,使劲推开他,去了房内。她要去绣帕子,把绣好的帕子拿去卖,这样又多了一笔钱。
…
消息传得很快,一天的功夫,孟冬要去京城的事,左邻右舍全知道了。
见着孟采就拉来问问,不说上半天不让她走。
自然,张阿树也听说了,连忙跑来问孟采,“听说孟冬春闱要试试,是真的吗?”
孟采在绣花,抬头看了眼,低头忙活自个的,“嗯,是真的,可能年前走,路上还要好长时间。”
所以现在要把东西备齐,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张阿树心里不是滋味,和他们在一起习惯了,这下两人一起走,他这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他皱着脸,又道:“你就别去了,那么远,太辛苦了,家里不是要人看家嘛。”
她抬头望眼院子,没贵重东西,无人在家也不妨事。
“我没去过京城,听说那里很繁华,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好玩的,就当是见见世面了。”她说的兴奋,也很向往。
能去看一眼也是好的,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出去。
第35章 · ?
张阿树皱着眉, 往日生龙活虎的神情此刻没了精神,暗淡地眸子打量一圈。这个充满烟火气的院子,再过不久就空了,想想就不是滋味。
他已经习惯两人在的日子, 忽然要走, 心里挺不舍的, 虽说会回来, 可也要好几个月呢!
这心里空落落的,一股气堵在喉咙里,发泄不出来。
张阿树转回眸子, 落在孟采身上, 看着她飘忽又向往的神情,说不出是何滋味。
京城,是个繁华如梦的好地方, 若是有机会,他也想去看看, 可惜, 倒让孟冬先去了。
“让孟冬一个人去得了, 你就别去了,那么远,有危险怎么办?”心里的话不吐不快,他一定要说出来。
张阿树面色不好看,撩起外袍往她身旁一坐。既担忧又羡慕, 说:“他倒有福气,整日不是作画就是看书, 现在还要去京城。”
他也想去,跟他们一起去。
孟采放下针线, 眉眼弯起,捂唇轻笑,“你也可以有福气,要不我们一起去京城吧,路上有伴,多好。”
他倒是想啊,可他走了母亲没人照顾了,再说,衙门里还有差事呢!
张阿树心里更难受,都走了,就剩他一人了,哎,要好几个月。
“我还是算了,等你们回来。”
要是孟冬中个进士回来,就能当官了。好像也不错。
张阿树长叹一声,心里的郁气骤然消散,心情好了不少。总归这事有好处。
…
走过秋夏,迎来寒冬,冷冽的寒风一吹,带起了一院子的枯叶,飘飘洒洒,在半空打着旋落下来。
孟采穿的厚实点,动作有些笨拙,她哈着热气,又搓搓手,才去扫落叶。
将院子打扫干净,又抱着木盆到一旁把鱼处理了,这鱼是早些时候李慧莲送来的。她说,两人马上要去京城,没好东西送,就送来了一双靴子和一条鱼。
她得赶紧处理了,等会做了,好晚上吃。
孟采打了一盆水,低头忙碌着,感叹时间过得真快,眨眼的功夫,就快要上京城了。
这些时日,她和孟冬忙得很,孟冬忙着看书、作画,早起还要帮她卖豆腐,偶尔被朱泰拉出去,去什么诗会之类的。
她就清闲多了,只是多绣点帕子去卖,还好,也攒了些银钱,加上其他的一些,两个人去京城也够用了。
孟采起身,抱着木盆进屋,刚放下木门就被打开,孟冬从外边回来。
“买了什么?”
孟冬买了油饼,还是热乎的,闻着就香,“油饼,趁热吃。”
她拿起就咬了两口,晃着脚,懒懒地样子,问他:“你吃了吗?”
孟冬去了趟书房,又出来,“吃了,吃完出去一趟。”
她抬眸,吃饼的动作慢了些,“不是刚回来嘛,出去做什么?”
她微微侧目,盯着门外瞧,外头那么冷,寒风簌簌,吹的人脸疼,她好想在家待着,不出去啊!
可孟冬还要出去,那她就陪着吧。
“去买点笔墨,没了。”
“哦,好。”她颔首,确实要出去买,没笔墨就没法练字了。
孟采咬的大口一点,一会就吃完了一块油饼,她擦擦手,睨着他:“走嘛,等会天黑了。”
冬日夜晚不好走,风吹着也冷得很,天黑的也快,所以得快去快回。
寒风瑟瑟的街市,人少的多,不过闲聊无事的人到哪都有。
这不,刚到街上就听见人说,朱泰被自个父亲打断了腿,伤得不轻。
“啊,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孟冬表情淡然,内心稍稍一想,或许知道什么原因。他垂眼,牵起嘴角浅笑,“应该没什么大事,过不久就要上京,县令不会没有分寸。”
她一想,也?,腿断了要好几个月才好,哪能赶路,县令肯定不会打断他的腿。
孟采美目一转,好奇地问他:“你说朱公子为什么会挨打?”
他没吭声,犹豫了半响,正想告诉她时,背后忽然有人道:“谁被打了?”
孟冬神态淡定,一点事没有,倒是孟采被吓了一跳,脸都白了些。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说曹操曹操到。
“朱公子。”
朱泰拧着眉,奇怪的盯着两人看,眼睛滴溜溜地来回转了好几圈,“干嘛呢,见鬼了?”
孟采没说话,别向一旁。
“听说你被县令打断了腿。”孟冬直言不讳,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谁说的?”
朱泰闻言,差点跳了起来,瞪着一双眼四处看,就想把说闲话的人揪出来。片刻后,怒气消了些,转头向两人解释,摸着鼻子,略微不自然,“那个,就是,上次干的事被我父亲发现了,火气冲天,拿着扫把追了我一院子。”
“还好跑得快,没大事。”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有事,就是…孟冬视线下移,盯着他的脚看,“你的脚?”
“没事,一点事没有,就是跑的时候崴了一下。”他说的无奈,崴脚被传成这样,要是真被打了,还不知道说成什么样。
朱泰没好气的眼神巡视一圈,撇撇嘴,“你两有事?”
“买点笔墨。”
言罢,孟冬便拉着他的手往前走,身后的朱泰一直跟着,嘴里叨叨个不停,问东问西。
“再过半个月便要启程,你们都准备好了吗?还缺什么跟我说。”
朱泰相当热情,一个劲的问他们还缺什么,孟冬听得耳朵难受,回了他一句:“不缺,你准备好就成。”
“那行,反正我是没问题。”
两人买好笔墨,和朱泰寒暄片刻,便迅速回去。
…
大雪降临,白又纯净,门一推来,到处银装素裹,雪白一片。石榴树都被压弯了枝头,动静一大,簌簌雪花落下来。
马上要去京城的日子,孟采却病了,许是这个冬日太冷,她的身子弱,才下了场大雪,她就病倒了。
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今日竟还烧了起来,温度灼热地烫了孟冬的手。
吓得孟冬赶紧去煎药,吃了一帖药,睡了半天,醒来才清醒些,不至于没力气。
她倚靠在边上,脸色苍白,下唇轻咬着,透着一抹红。她生气懊恼,杏眸微微湿润,眼睫也被打湿,看着柔弱可怜。
她在气,气自己不争气,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紧要关头撂挑子,说不准孟冬会嫌弃她拖后腿了。
思及此,泪珠不争气的掉落下来,滴在手背上,温温的。
“咯吱”一声。
门被打开,她快速擦了一把,装作无事。
“饿了吗?煮了粥。”孟冬端着一碗粥进来,碗里飘了几颗红枣,热乎乎的冒着热气。
她吸吸鼻子,闻到了红枣味,她想,红枣粥应该很香。
“我不饿。”她嘴硬,实则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孟冬看了眼她肚子,笑道:“方才睡着它就抗议,现在怎么不饿了?”
她撇撇嘴,原来早就露馅了,肚子更不争气,睡着也能抗议,就不知道忍忍。
孟采思虑一下,决定好好吃饭,不吃,身体更好不了。她拿过来,小声道:“我吃。”
她小口小口吃着,一碗粥下肚,肚子饱了,身体也暖了不少,果然是要吃东西。
孟冬见她吃完,犹豫良久,终究开口,“天寒地冻,在家等我,京城就别去了,你身体太弱,要是在途中生病,可怎么好?”
“若是我中了,你就等着当官夫人,要是没中,我就回来帮你卖豆腐,可好。”
孟冬知晓她的想法,可实在太远,在途中受罪他不舍得。万一发生意外,?他而言更是生不如死。
最好是在家中等着,至少有张阿树这个愣头青在,他也能放心些。
孟采唇瓣张了又合,垂下的眸子,显得心情郁沉。她就知道,孟冬肯定嫌弃她了。
手使劲绞着被褥,皱皱巴巴地,撅着唇一声不吭。
“怎么了?不高兴?”孟冬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抬起她的下颚,仔细凝睇她。
她的双眸红润带着湿意,长长的眼睫上闪着亮珠,随时会掉下来。孟冬轻叹,见不得她这幅模样,心疼得紧,一下搂过她。
“不许哭,又不是不回来。”
泪珠忍不住掉下来,哽咽抽声,“可是要好几个月。”
一想到几个月见不到,她就难受。
“呵呵,还没走就想我了。”
脸皮真厚,这个时候还打趣她,太过分了。
孟采气得哼了声,伸手推开他,“我要睡了。”
“不是说一个人睡冷,我陪你。”
话音落,孟冬就开始宽衣解带,要上榻。任凭孟采如何挡住,都不顶用,比不过他的手劲。
这还不算,孟冬还霸道的抱住她,她想背?着他都不行,只好任由他乱来。
他摸着软绵绵的肚子,期盼又困惑地问:“我这么卖力,怎么还没有?”
苍白的脸颊爆红,红到了耳后根,“我怎么知道,不许问。”
“不问不问,说正事,明日帮你画副画,我带在身旁。”若是想她了,便拿出来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嗯,好。”
她知道,京城是去不成了,孟冬是不会让她带病去的,真讨厌,为什么不早点生病?
孟采在心里唉声叹气,思绪飘了老远,连他的手在乱动都没察觉,直到胸口传来刺痛才缓过神来。
“孟冬…”
“嗯…”
不要脸,害得她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分别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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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 ?
外边的雪越发大了, 片片飘着,如羽毛般柔软,到处雪白雪白的,一点杂质都没有, 仿佛进了冰雪世界。
天也比前几日冷些, 厚厚地积雪堆在一起, 门都没法出, 行人也没几个,寂静得很。
劲风呼啸,木窗晃动两下, 声响巨大, 一股寒风灌入,吹得宣纸哗哗响,火苗也跳动几下。
外边冰天雪地, 屋内暖如初春,一点都不冷, 舒服的像身在春日里。
孟冬燃了炭火, 猩红的火苗滋滋响, 所以屋内才这么暖和。那晚她又求了孟冬许久,说了很多,可他铁了心不让她去,拗不过他,没办法, 她只好妥协了。
这不,趁着今日出不了门, 孟冬说要帮她作画,带在身边, 让她的画像一起跟着他去京城。
她自然是同意了,就是他要求太多了,非要这个姿势,她手都酸了。
只见孟采侧躺在榻上,一手撑起脑袋,一手随意垂在身侧。姿态妖娆,眼神妩媚,白皙的面颊被炭火熏得红润润的,细致的锁骨都晕着粉红。
这姿势,按孟冬的话说,就是要画一副美人图。
美人,她听着,偷偷乐了一下。
手酸的她哆嗦一下,让她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认真作画的人。她撅起红唇,撒娇道:“夫君,好了没?我手酸。”
每次撒娇她都叫夫君,孟冬一听就心软,这次肯定也会的。只是她算错了,孟冬只是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夫人最喜欢说,算了,好了没,以后可否换个词?”
孟冬没答应她,反倒调侃起她来,垂下的眸子荡起笑意,心情愉悦。
“躺好,马上就好了。”
孟采叹气,努力坚持一会,好在孟冬没过一会就画好了。她爬起来,一只手都麻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看看。”她要看看孟冬将她画成什么模样。
孟冬挪开一些,让她站在身侧,收了笔,问:“如何?”
画中人眼神澄澈,柳叶细眉,说不出的端庄秀美,只是稍稍往下,便看见领口微低,锁骨在外,又带着一丝撩人风情。
孟采挪开目光,不满地问他:“领口有这么低吗?”说着扯扯衣襟处,总感觉被他看光了似的。
怪不自在的,虽然是她夫君。
“嗯?”孟冬盯着她胸口看,摸着下颚点头,“也没有。”
是她躺着的时候,自己想歪了,不自觉的画的低了些,怪不得她。
他敛起眉眼,接着道:“满意吗?”
孟采看他一眼,没说话,又盯着面前的画瞧。撇开其它不说,孟冬画的真像,太传神了,他怎么画的这么好?
此刻她才了解,为什么朱泰总是找他画画,肯定也是佩服他的。
孟采抿抿唇,红着脸点头,“嗯,好看。”
好看的都快不是自己了。
“那便好。”孟冬在画上吹了吹,随后轻轻的卷起来放好,“带你的画像去,就跟你在身旁一样。”
他说话的声音好听,清越有磁性,就像此刻,听着像吃了蜜一样,甜的粘牙。
孟采忍着笑,心里别提多高兴,低头一言不发,用余光悄悄瞥他的动作。
…liJia
大雪终于停了,厚厚地积雪开始融化,屋顶雪水顺着屋檐流下来,滴滴落在屋前。
屋门关上,只留下一条缝隙,微弱的光钻进来,留下一条细线。
明日孟冬便要上京,所以孟采忙着给他收拾行李,厚厚地外袍给他带了好几件,还有新靴子,以及她绣的荷包,还有她的画像。
她对着两个包袱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就怕漏掉什么,最后转头问他:“钱袋在哪?”
孟冬看看天色,点了烛火,无奈道:“青青,明日我自己收拾,来得及。”
她摇头,神态失落,明日就要走了,她能不忙嘛。
门被孟冬关上,随后按住她的手,目光灼灼道:“明日要走,今晚早些歇着。”
她的手顿住,失落的神情转变成娇羞,孟冬话里的意思,她一下就听出来了,其实…
她也想。
分别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她也想好好亲近亲近他。
孟采抓着衣摆,垂下低语:“嗯。”
孟冬轻笑,心急的将人打横抱进去,放在床榻上。随后又出去把蜡烛拿了进来。
门窗紧闭,烛火摇曳,屋内安静得很,只听见呼吸声。
孟冬搂着她,一手搭在她的腰间,隔着一层里衣磨蹭纤腰,漆黑的眸子凝睇她,从眉眼到朱唇,意味不能在明显了。
她被瞧得不好意思,挪了挪,往他怀里钻,不让他看见面庞。
“在家等我回来,可别又生病了。”
孟冬摸着乌黑长发,柔声叮嘱她,他要走了,一切都不放心,尤其是她,怕她遇事应付不来,更怕她不好好照顾自己。
那他远在京城,心怎能安?
“知道了,我会等你回来。”
孟采反手抱住他,深吸他身上的墨香味,淡淡地,好闻,也安心。她微微抬头,看见他优越的下颚和喉结,上下滑动,性感撩人。
她咬咬唇,鬼使神差的亲了一下,正好亲在凸起的喉结上,随后,她便听见轻微的水声。
他半眯着眸子,眼底蕴藏着浓烈的欲念和占有,温热的指尖开始发烫,贴在她身上带起了一阵麻意。推开些距离,就看见她早已泛红的面颊,比冬日梅花还好看。
孟冬牵起唇瓣,手移到侧边,缓慢拉开细带,身子靠的更近,气息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翻个身,强大的压迫感而来,眉眼间尽是春意,炙热地让她喘不过气起来。孟采伸手挡着,却被他一把拿开,与他一点间隙都没有。
“看看夫人握笔的姿势学会了没?”他沉着嗓子,语调里都是情|欲。
孟采连忙点头,就怕他做些羞耻的事来,“会了会了。”
“我来试试。”
她羞涩难当,还没做什么,手就开始抖,“能不能不说话?”
孟冬肆意笑着,霸道地说:“不行,今晚要说很多,夫人好好听着。”
说完,不等她回应,便措不及防的吻上她娇嫩的唇,缓慢研磨,用力吸吮,带着无尽的缠绵缱绻,和即将分别的不舍。
强烈的占有欲直让她喘不上气,伸手推了几次都没反应,索性她放弃了,只抓着他的肩膀,任由他胡来。
不知何时,床下的衣裳落了一地,帷幔也放了下来。
她的神情迷离,带着愉悦和留恋,一双美目睨着上方的人,狂放的如饥饿的狼一般。她阖上眼,微微侧头,不能直视。
兴许是要分开,两人抱得格外紧,一刻都不想松开。
那晚他们抱在一起,久久不舍放开彼此,汗水和气息混在在一起,互述绵绵情意。
…
孟采累得很,实在不想起,可孟冬今日走,必须要去送。她强撑着身子起来,在镜台前照照,差点破口骂人。
身上的印子怕是要几天才好,他也太疯狂了,虽是分开,可也不至于这样。
她麻利的洗漱一番,出门就看见孟冬收拾好了,拿着包袱盯着她看。
“现在走吗?”
“对,和朱泰在城外会合。”
孟采点头,送他出了门。
城外。
朱泰带了一个小厮和马车在等着,他的身旁还站着张阿树,就等着孟冬。
几人寒暄一番,朱泰有眼色的先上了马车,让他们道别。
孟冬拧着眉,将前几日的话又叮嘱一遍,“冬日别贪凉,别生病,等我回来,很快。”就几个月的时间。
她一眼不发,红着眼点头,“嗯。”
张阿树见不得这幅场景,别开了脸。孟冬却把目光移向他,“劳烦你帮我看着她。”
他摆摆手,答应了,“知道,怎么说青青是我妹妹。”
一阵沉默,三人无话。
他望望天,时辰不早了,还要赶路,“我走了。”
“夫君…”
他脚步一顿,听见了她哽咽的哭声,眉头深拧,转头看了眼没说话,而后快步走向马车。
再说下去,他就不舍得走了。
马车上的孟冬探出头来,挥挥手,“赶紧回去,天冷。”
说不准等会还有大雪。
“知道了,我等你回来。”孟采擦干眼泪,使劲挥手。
随着一声“驾”的声音,马车缓缓向前,越走越远,孟冬的身影也逐渐变小。她跟着马车走了片刻,终究是赶不上,才放弃。
细小的黑点消失在山林中,恢复宁静,一如往初。
孟采留下泪,模糊了双眼,怎么擦也擦不完。
“别哭了,又不是不回来。”
她红肿着眼睛瞪了张阿树一眼,“你不懂。”然后径直朝城里走。
张阿树摸不着头脑,嘀咕一句:“我怎么不懂,不就是去不了京城,难受得。”
…
临近年关的寒冬,孟冬带着她绣的荷包和她的画像上京赶考,来回路程,加上科考的时间,怎么着也得四个月回来。
孟采想,她是能等的,只是…今年又得一个人过了。
往年也是一个人过,却不如今年这般难受,她跟孟冬的第一个新年,没法在一起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哭了
第37章 · ?
冬日的清晨格外冷, 寒风刺骨,雾蒙蒙一片,只看得清一个院子,远处的山林和农舍全都隐在薄雾里, 瞧不见。
孟采推开门, 打个冷颤, 望着白茫茫的空中, 好半响才回神。孟冬走了几日,直到此刻,她还觉得恍惚, 觉得他没走, 还在身边。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孟冬一走,她做什么都不对劲, 做什么都能看见他的影子,整日心神不宁的, 饭吃不好, 晚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四个月, 对她来说,真的很长。
要是能快些过去就好了。
孟采垂首低叹,面色低落,朝手上哈了一口热气,缩手进了屋。
又恢复一人住的时候, 吃食什么,都是极简单。早起煮了热粥, 里头放了点红枣,又软又香, 光是看着就暖和。
前几日都没好好吃饭,现在真是有点饿了。孟采摆好碗筷,急切坐下,刚端起碗就愣了一下,连着手中的动作都顿住。
她眉心微皱,盯着自己摆好的碗筷看,习惯成自然,纵然孟冬不在家,可她拿的碗筷,都是摆了两幅,还是放在他常坐的位置上。
孟采抿抿唇,准备把碗拿走,刚触到碗口,她又顿住。放着就放着吧,这样感觉也好些,不至于孤单。
她收回手,端起碗从新坐好,小口小口吃着。胃里暖暖的,身体也跟着热乎起来,没那么冷了。
…
这几日心情低落,豆腐也没卖,如此下去可不行,身上的银钱压根撑不住几日,要是不卖豆腐,怎么生活?
家里的银子都给孟冬了,也不知道他够不够?要是打点一番,剩不了几个钱。
孟采思绪飘远,担忧起孟冬的银子来,不过她想,就算银子不够,他肯定会有办法的,他那么聪明,难不倒他。
这么想着,瞬间轻松了,没那么烦躁。
她继续忙着自己的活,将东西备好,明日就出摊卖豆腐,正洗着纱布时,突然听见书房咚的一声。
没有犹豫,她下意识地朝书房走,空荡荡,透着阴冷气,往日坐在书案后的人已不在,墨也凝固了。
她低头,看见掉落的书,低声叹息,随后捡了起来放回书架上。澄澈的眸子扫了一圈,将门关上。
“青青,青青。”
张阿树今日休沐,得了闲便来找她,孟冬一走,他也感觉冷清了,一点都不热闹。
“人呢?”他在院中转了一圈,然后看见孟采从屋内出来。
“你怎么来了?”孟采好奇地问他,临近年关各家都忙得很,哪有时间来她家。
孟采打量他一眼,继续道:“李婶不在家吗?”
他连连点头,回道:“在家在家,我就是来问问你,新年的东西都备好了没?没备好今日跟我们一起去街市。”
她哦了一声,才想起这些日子心思都在孟冬那,新年的东西一件也没备好,不过不打紧,她一个人,也用不了什么。
孟采颔首,“你等会,我跟你们一起去。”
说完进了屋内,拿了钱袋,顺手把门关上,然后跟着张阿树和李慧莲一起去了街市。
一个人过新年买的东西不多,比李慧莲少了许多,一手都拎得过来。
跟李慧莲分开后,她就径直回了家,买的一条鱼要赶紧处理,留着新年吃。她低头瞧瞧,买的鱼很肥,煮鱼头汤肯定很香,就是比平日贵几文钱。
果然是新年,不管买什么,都比平日贵些。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到了新年,孟采一个人在家忙碌,看着别家热热闹闹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美味佳肴吃着也没味。
早前张阿树来过一趟,说是去他家吃饭,她拒绝了,新年还是在自己家过着舒服。
做了几个爱吃的菜,碗筷摆好,慢悠悠地吃着。
外头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绵起伏,听得耳朵嗡嗡响,可是她这却安静的很,碗筷碰撞的声音也小的很。
孟采食不知味,侧目盯着那只空碗看,她想,她是魔怔了,明知他不在,却还执意摆两幅碗筷。
哎。
她叹息,随后大口吃饭,一会就吃完了。
点着烛火,一边绣花,一边听着外头的热闹声,她也跟着笑两声,心情似乎也不错。
…
新年刚过,雪是不下了,可是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雨,到处都是水洼,常走的那座小木桥被水漫过,出行很不方便。
本想去街市看灯会的,也去不成,只能在家待着。
几日后,大雨终于停了,她赶忙把床榻上的被褥拿出来晒晒,几日不见太阳,都要发霉了。
好在后边天气不错,把该干的活干完了。她也可以踏实卖豆腐,赚银子了。
“青青,你不歇会啊,才过新年。”
出门就遇到张阿树,非要跟着她一起去,孟采无奈答应,心里挺不好意思的,因为又要麻烦他帮忙了。
“不歇了,在家都歇了好久,要赶紧赚银子,不然怎么生活。”她随后回一句,其实心里另有想法。
让自己忙碌些,也不会想东想西,整日心神不宁了。
孟采帮忙推着,直视前方,明媚的眸子稍稍暗淡,“我听说王喜财被打了。”
“对,被林家打的,伤得不轻。”张阿树撇撇嘴,满脸不屑,继续道:“上次大米的事,被王喜财知道了,去找人家算账,结果怎么着,被打了一顿,要我说呀,自从王员外倒下了,王家就不成事,早晚被林家吞了。”
张阿树幸灾乐祸,可算见着王家爬不起来,看他们还敢不敢作恶事。
孟采安静听着,只觉得变化真快,谁能想到城中大户王家,如今是这番景象,怕是王员外自己也想不到吧!
不过确实活该。
“他们豪横的也够久了。”
“确实,也该换换人了。”张阿树抬抬下颚,若有所思,少倾,他猛然道:“要是孟冬中了,该我们豪横了吧!”
“…”孟采启着唇,说不出话来。此刻说这些为时尚早,再说,张阿树怎么比她还有信心。
她没言语,低着头一直走到街市,出摊的人不少,她来的较晚,恐怕等豆腐卖完,回家也要午时了。
孟采催他,“行了,我自己来,你去忙吧。”
“诶,行,忙完再来。”张阿树擦擦汗,回头望了眼,便走了。
她站在人群中,明媚耀眼,水盈盈的眸子看着来往的人,嘴角浅笑。有人来买,她便安静装好,不急不缓,动作轻柔。
钱袋越来越鼓的感觉是真好,心里踏实。
这般平静忙碌的生活过了些许日子,天气暖和不少,厚重的衣裳也从身上换下,院子里的石榴树都抽了新芽,嫩绿嫩绿的,瞧着心情舒畅不少。
春日终于来了。
孟采望着摇曳的枝条,心里乐开了花,离孟冬回来的日子更近了。
她伸个懒腰,将门关好,准备跟张阿树去布庄买布料,天气暖和了,她得赶一身衣裳出来,等孟冬回来就好穿。
“买这么好的做什么?”张阿树略微嫉妒又羡慕的说道。
孟采抱在手里,眼里含笑,“穿着舒服。”
“你说什么都有理。”
张阿树不跟她争论,大步往前走,走到拱桥处,忽然被人攥住。
那人眉眼锋利,面无表情,看着就不好惹,严肃冷漠道:“打听一下,见过这个人吗?”
他拿出一幅画来,打开,让张阿树看了眼。
张阿树虽奇怪可也没说话,转头和孟采交换个眼神,点头同意,“我看看。”
两人凑在一起,看了两眼,不约而同皱起眉头,又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的茫然。
“这也看不出是谁呀!”
那人疑惑,低头看看自己的画像,霎时愤怒,问跟着的人:“怎么回事?”
被问的人哆嗦一下,随即道:“肯定是方才那老婆婆用手摸得。”
手太不干净了,画像的人黑了一个手指印,压根看不出本来面貌。而他们也大意,居然没发现。
张阿树忍着笑意,说:“看眼神有点熟悉,可也不知道是谁。”
孟采跟着附和,“是看不出来。”
“眼神有股自恃清高,倨傲不凡的感觉。”张阿树碰碰她的胳膊,接着说:“咱们小地方有这样的人吗?”
“没有。”她摇头,思虑一会,“我怎么觉得是假清高。”
“有吗?”
两人脑袋凑到一块,仔细地上下打量。
那人稍稍不耐,手抽了一下画像,却被张阿树用力扯住。
不多时,远处有个人快速跑过来,在那人耳旁轻声道:“京城来消息,人找到了。”
那人双眼微微睁大,透着欣喜,“让他们都撤回来。”
“是。”
来去一阵风,看得两人一头雾水,纷纷放下画像,不看了。
“咱们走吧,反正也不认识。”
孟采不知何来的心慌,跟着点头,“好。”
走了很远的路,看不见方才那人了,孟采才问:“他们是谁啊?”
“不知道,在城里几天了,好像在找什么人。”
张阿树也茫然,只是听他们头说的,说是这两天来了一批外乡人,在找什么人,而且很着急,具体的,他们就不知道了。
她一言不发,只因这些和她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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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 ?
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天气暖和很多,拂面而过的微风都是暖的,轻柔舒适, 空气中伴随着青草香和花香, 闻着心旷神怡。
院中的石榴树枝繁叶茂, 枝条随着微风舞动, 叶子哗哗响。
等石榴树开花的时候,不知道孟冬能回来吗?
孟采望着院子发呆,细小的针扎进指甲里也全然不知, 刺痛传来, 才嘶了一声,吮去指尖的血。
也不知怎的,离孟冬回来的日子越近, 她越发心神不宁,眼皮整日跳, 也不知是好事, 还是坏事。
她在心里哀叹无数次, 每每告诉自己心静,不要想不要想,可还是控制不了的多想。
要是孟冬回来,兴许她就不会这样了。
孟采敛起眸,将针线放好, 没心思绣花了,还是去忙其它的, 或许心情会好点。
刚巧今日是三月节,本想下午去父母坟前, 既然心烦,不如此刻去,能多待一会,还能散心。打定主意,孟采去屋内拎了篮子往后山走。
三月节,去后山的人多,来来往往,倒也不害怕了。
在父母坟前烧了纸钱,待了许久,说了好一会话,她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看见路边五颜六色的小野花,想起了孟冬向她求亲那日,送她的那一束花,也是在路边采的,和这些花一样,娇艳,迎风摇曳,待人采撷。
她抿抿唇,心中一动,蹲下身一枝一枝去采,采够了才起身擦额上的细汗。
捧着一束花小野花,心情愉悦地朝家走。
孟冬走后,张阿树来她家很勤,有时一天来一回,忙了就两三天来一趟。她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来,心里很感激,可也怕耽误他自家的事,跟他提过几次,不顶用,还是来。
她也就不说了,由着他。
“怎么才回来?”张阿树坐在石凳上,本来有些烦躁,看见她回来就安心了。
他瞅瞅手上那束花,撇撇嘴,“你还有心思去弄这些。”
孟采平静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推开门,“回来的路上看见漂亮就摘了一些。”
她放下,随后问他:“是孟冬来消息了吗?”
张阿树迟疑一下,摇头回她:“不是,现在差不多放榜吧,估计再过些日子就有消息传来了。”
孟采颔首,算着日子是差不多,只要再过些时日,就能知道孟冬有没有中了。
紧张又期待,希望结果如他所愿。
她深吸一下,光是想想都心跳加速,要是真中了,她不得乐晕过去。
“你不忙?”她问。
张阿树摸摸后脑勺,一脸不自在,“忙,忙呀,我走了。”
一口热茶也没喝,来去匆匆。
孟采没在意,继续忙自家的活。
…
过了些许日子,陆陆续续传来京城的消息,孟采每日忙碌,没在意,直到张阿树来找她,才知晓。
“青青。”
比起往日的洪亮高昂,今日张阿树的声调显然低了些,拧着眉心,神情低落。
他咬着牙,烦躁地摸摸后脑勺,想着等会怎么说,没等他想好,孟采就从屋内出来了。
“什么事呀?”张阿树到来见怪不怪,只是不知道今日又是什么事,总不能又是东家的米糕便宜一文钱吧!
孟采洗个手,拿着帕子擦了擦,“怎么心事重重的?”
“哦。”他反应不过来,眼神左右闪躲,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说了,反正早晚得知道的。
张阿树清清嗓子,支支吾吾地道:“青青,我有事说。”
她应了声,随口回他:“什么事?”
沉默,张阿树半响没回她,孟采疑惑,正眼瞧他,“怎么了?大事吗?难道是孟冬的事?”
张阿树眼睛转了转,严肃点头,“对,朱公子让人送消息回来了,今年的状元是威北侯府的世子,叫沈翼。”
“那孟冬呢?”她急忙问。
他摇头,接着道:“朱公子没中,孟冬他在信中没提,估计也没中。”
孟采启着唇,眉心颦起,愣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她强颜欢笑,虽失落,可转念一想,孟冬该回来了,烦闷地情绪也就消了一大半。
她长吁一口气,抬眸望天,笑笑,“没中就没中,有人大半辈子都考不中,这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要是他愿意,三年后再去也成。”
她自我安慰一番,情绪已平缓,见张阿树还苦着脸,拍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怎么了?孟冬没中,你难受了。”
呃,一下说到他心里去了,孟冬没中,他真的挺难受的,看着比她还难过。
怎么会没中呢?
张阿树内心复杂,见她都没伤心,他也就不放心上了。反正该最难受的人不该是他。
“你都不难受,我难受什么?”他撇撇嘴,完全放松了,“现在什么打算?”
孟采轻笑,回他:“当然是等他回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朱泰在信中没说,不过张阿树想,依着孟冬的性子,肯定是要尽快回来的。
“可能在路上了,快了。”
孟采咬着嘴角,心跳忽然加快,想到孟冬马上要回来,脸都烧了起来。她撩撩耳旁的发,装作平静,“嗯,知道了。”
…
五月初,初夏的季节,院子的石榴树已开花,如往年那般艳丽。
日光强烈,晒得树叶耷拉着,孟采给树浇了水,抱着木盆回屋内。刚放下,就听见门外传来张阿树的喊声,声音里透着兴奋和喜悦。
“青青,快出来,回来了回来了。”
孟采闻言,小跑出来,难掩喜悦,问:“是孟冬回来了吗?”
“对对,朱公子都到城外了,咱们快去吧,孟冬肯定在马车上。”
张阿树跑来通知她,自己也累得够呛,这会还没喘过来。
“好好。”
二话不说,孟采赶忙关上门,跟着张阿树去朱府门口等着,因为不知道孟冬在哪下马车,她整个人都焦急起来,面色不好看。
等了片刻后,听见马蹄哒哒声和车轱辘声,众人昂着下颚,踮起脚尖,难掩激动。
“来了,终于回来了。”
孟采捂着胸口,努力平复悸动的心,马上就要见到人了。
马车在面前停下,小厮先下来,然后车帘撩起,许久不见的朱泰从马车上跳下来。朱县令和一众人立马围过去,嘘寒问暖,表达思念之意。
她和张阿树笑看着,转头望着马车,可是久久不见人下来,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一脸茫然地看向对方。
“人呢?”
“不知道啊?是不是回去了。”
两人交换个眼神,一同看向朱泰。
此时朱泰被一群人围着,暂时腾不出空来招呼两人。孟采站在一旁,等的心烦意燥,几次想开口,却被人打断。
片刻后,朱泰注意到二人,他对着家人交代两句,随后走向两人。
孟采等不及,即刻迎了上去,“朱公子,孟冬是回去了吗?”
朱泰面色难看,张张嘴,难以开口,他叹息声,拱拱手道:“进去说。”
孟采本就紧张,看见朱泰这幅样子,心更悬了,一瞬间,各种不好的念头冒出来了。她白着脸,点头。
两人跟着朱泰去了书房,门被关上,只剩三人在房内。
寂静无声,诡秘的气氛让人害怕,明明是夏日,可是后背那股凉意,竟比冬日还冷,冷得让人颤抖。
朱泰站着不动,面带歉意地开口:“孟夫人,对不起。”
“什,什么意…思?”她哆嗦一下,不敢问出口,更怕听到答案。
“对啊,到底怎么了?赶紧说说。”张阿树在一旁也着急上火,说得不明不白的,急死人了。
朱泰面色难看,缓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刚到京城时,我和孟兄同住一个客栈,可有一天晚上,他的行李被偷了,他就追了出去,一去…”
他咬咬牙,艰难道:“再也没回来。”
“什么?”
孟采脸色蜡白,红唇也失去了血色,透着病态的白,极其难看。闻言踉跄两步,差点倒地,还好张阿树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她看向朱泰,示意他说完。
“在客栈等了几日,不见人影,后来开考了,不过考完我四处打听了,也花了点银子去里头打听,考生里,压根没有叫孟冬的,说明,他没去。”
“在京城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人,我便一人回来了。”
说完,朱泰垂着脸,满含歉意,又觉得心里难受,两人去,一人回。那晚,他应该跟着一起去的,不该让他一人涉险。
孟采听完,只觉眼前一黑,头脑发晕,胸口疼的喘不过气来。她揪着衣襟,眉心深拧,克制住眼泪,“他会不会?”
她不敢问出口,怕自己的猜想得到回答。
“不会。”怕她伤心过度,朱泰急忙打断她的猜想,“我估计就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孟兄聪明,身手不错,放心放心。”
虽然他这么说,可孟采还是不相信,要是被耽搁了,他也会让人去找朱泰的,怎会没个声就离开,况且,他也不会让她担心。
肯定是出事了,肯定。
泪水从眼角落下,模糊了双眼,一切都看不清,“他不是没分寸的人,不是。”
两人面色不佳,连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来,只担忧地看着她。
脸色苍白如纸,泪流不停,心口猛然剧痛,一口气堵着上不来,双眸一黑,便晕了过去。
两人惊慌失措,手止不住颤抖,“青青…”
“快去叫大夫。”
“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没有孟冬啦,在这里跟他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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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 ?
孟采又病倒了, 大夫说是伤心过度,开了几贴药给她,让她好好休息,便走了。
她躺在榻上没法煎药, 如今孟冬也不在了, 她无人可依。好在她有如亲人般的邻居, 李慧莲。
一睁眼, 她就看见李慧莲坐在她身旁,皱着一张脸,面露担忧, 唉声叹气, 凝重地神情是真的担心她。
李慧莲微微侧头,看见她醒来,扯开一抹笑意, “醒啦,好些没?”说着扶她坐起来。
孟采摇头, 脸色依旧苍白, 唇上干裂的起皮, 扯不开唇说话,她望向窗外,明亮的光线照在脸颊,显得整个人更加脆弱。
美目暗淡无光,思绪飘忽, 伸出的手指都无力。她又想起朱泰说的话,他说, 孟冬再也没回来,找不到了。
考生里没有孟冬的名字, 他没去。
他没回来,那她以后还能见到吗?
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孟采的心像刀绞了一样难受,痛得不能呼吸,茫然地眸子氤氲水汽,沾湿了长长的眼睫。偏她又倔强地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瞧着楚楚可怜。
咯吱一声,木门被打开,张阿树端着一碗药进来,走到榻边,“青青,把药喝了,身子要紧。”
她眨下眼,回过神来,睨着他,那碗药黑乎乎的冒着热气,闻着味都难受,更别说喝了。她是真不想喝,这是心病,并非喝药就能好的。
孟采敛起眼,摇头回道:“我喝不下。”
李慧莲招招手,将药接了过来,两人一并坐在她身旁,开导她,“朱公子只说没找到他,又不是说以后都找不到,担心是正常,可也不必太杞人忧天,胡思乱想。”
她吹吹药,勺子在碗里搅了几下,让药凉的更快些。李慧莲毕竟是长辈,经历的事多,沉得住气,她说的话,孟采还是会信,会听的。
“依我看,孟冬此番是遇上事了,来不及通知朱公子,要么就还有一种可能。”
她动作一顿,神色严肃,没说下去。孟采盯着她,略微急了,问:“什么可能?”
张阿树也催促他,想知道还有什么可能,让孟冬抛下一切,没有音信。
李慧莲沉思良久,面色凝重,迟疑道:“你们说,他是不是想起来以前的事,回家了?”她也是猜测,不确定是不是,如果是那样也好,至少人也危险。
孟采双眸微睁,茅塞顿开,脸上地光彩亮了些,血色比方才也好看。如果真像李慧莲说的那样,岂不是好事。
光彩逐渐消失,她还有疑虑,“如果他真回家了,那他为什么不说一声?”
“肯定被绊住了脚呗。”李慧莲说的肯定。
如此一想,好像真有这种可能。
屋内沉默静谧,只听见呼呼而过的微风,和鸟儿的叫声。
药凉了,此刻喝正好,李慧莲心中叹息,又将药递了过去,“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别等人回来,你身子垮了,把药喝了。”
孟采点头,觉得有理,她拿过碗,低头看了眼,眼角的泪正好坠落在碗中,溅起涟漪,她仰头,一口喝完。
喝了药,李慧莲放心了,劝她的话总归是能听进去,有念想总比没念想好,人要是没了念想,可怎么办?
拿着碗出门,李慧莲对张阿树招手,示意他出去,让孟采好好歇息。张阿树反应慢一拍,过了几息才明白过来。
他轻手轻脚,生怕动静太大吵到了她。
两人一同出去,刚走到门口,猛然听见她道:“我要去找他。”不管他在哪里,遇上何事,她都要去找。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必须去。
张阿树和李慧莲同时转头,面色诧异,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孟采咬咬唇,目光坚定,眼角的泪痕未干,她抬手擦了擦,颦眉重复遍,“我要去京城找他。”
两人对视一眼,半响没说话。
张阿树吸吸鼻子,担忧她,“认真的,要去京城找孟冬?”
“对,我要去。”
不去,她的心难安,会念念不忘,不如去一趟,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没遗憾。
张阿树垂头思虑片刻,随后抬头,下定决心,严肃认真道:“好,我陪你去。”
她抬眸,没吭声,惊讶地眸子从他身上移向李慧莲,只见她震惊片刻,又恢复平静,垂下的眼稍显无奈,而后一言不发,走出屋内。
孟采眨眨眼,盯着张阿树,劝他,“不用,我自己去,李婶需要人照顾,你走了,她怎么办?”
看李慧莲方才的神情,多么不舍和落寞,即便是这样,她也没说话。
她不能为了自己,让李慧莲心里难受。
“京城那么远,你一人我怎么放心,孟冬走的时候还让我照顾你呢,行了,别说了,我会跟母亲说。”
说完他就出了门,也不管孟采答不答应。
她不知道张阿树是如何跟李慧莲说的,总之,她是同意了,没过一会就来找她。
没有伤心和难过,反而是来开解她的,让她别有心理负担,“他跟去也好,路上有个照应,说实话,你自己去,我也不放心,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什么。”
“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见识,我知道,阿树早就想去京城看看了,正好,这次就让他去,了他心愿。”
李慧莲望着院子外,温和浅笑,眼神向往,她心里,也想去看看京都的繁华吧!
她喉咙哽咽,感激地说不出话来,缓了好半会才平复情绪,“李婶,谢谢您!”
除了这一句,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言语来表达。孟采扯着衣摆,若有所思。
既然决定去京城,那她得弄点银子,盘缠不够,如何能上京城。
她抬眼,打量几眼这个院子,这是目前她唯一值钱的了,只是把房屋卖了,要对不起父母。
没办法,她没其它能卖的了。
翌日。
她的身子好了些,也不再头晕脑胀,她去找了张阿树,把要办的事跟他说了。
张阿树很是惊讶,不同意她这么办,“你把房屋卖了,回来住哪?换一个。”
她摇头,眉心没舒展过,“只有这房子能卖,你帮我去问问,房子一卖,立刻上京。”
她的眼神透着不容商量,不管张阿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主意。
张阿树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点头,“行,我去帮你办。”
孟采知道,卖了也没几个银子,可上京需要,她只好忍痛卖了。等日后有了银子,再买回来。
等了几日,张阿树也没个消息,她心里着急,忍不住跑去找他。
眼下因为张阿树要陪她去京城,衙门的差事他不当了,所以孟采去了他家。
她去的时候,刚巧撞见出门的张阿树,她轻笑,急切问:“阿树哥,那事怎么样了?”
张阿树点头,想说又有点犹豫,“有人出银子,可我怕你不同意。”
她侧头,问:“什么意思?”
张阿树无奈,豁出去了,“行,带你去见见。”
孟采心里困惑,还是跟着张阿树去了,万万没想到,要买她房子的人会是朱泰。
看见他的时候,她一下愣在原地,“朱公子,怎么是你?”
朱泰收起了懒散笑意,正色道:“知晓你要上京,帮不上忙,听说你要把房屋卖了,这我能帮忙,诺,这是买你房屋的银子。”
孟采没接,睨着鼓鼓的钱袋发愣,她知道朱泰是好意,可是这也太多了,她家的房屋不值这么多银子。
她抿抿唇,感激又无措,澄澈地眸子泛起水汽,抬头看着他,“朱公子,谢谢你,可这,太多了。”
朱泰摆摆手,回她:“说来,孟冬的事我也有责任,可我脱不开身,只能在银子上帮忙,此去希望能找到。”
“你也别担心,房子我会好好看着。”
孟采不再推辞,接过了钱袋,她想,这份好意,日后要还的,“地契回去拿给你。”
“也好,我来保管。”朱泰一口答应,他知道,如果他不收下,孟采是不会安心的。
…
房子卖了,一切打点妥当,过了一日,孟采便收拾行李准备上京。
那日天气极好,微风习习,她和张阿树雇了一辆马车去,李慧莲和朱泰来送他们,送到了城外。
快离别时,朱泰给了她一幅画,说道:“这是孟冬的画像,我画的,兴许用得着。”
孟采笑着接过,打开看了眼,确实画的很像,有了画像,找人才好找,“谢谢,我收下了。”
她卷好,放进了包袱里,扭头看着李慧莲,“李婶,我们走了。”
“嗯,走吧走吧。”
她抹着泪,不舍得盯着张阿树看,嘴唇张张合合,几次说不出话来。
孟采在边上瞧着,见状走到一旁,让她母子两说会话,“阿树哥,你陪李婶聊聊。”
往日爽朗利落的人,今日格外沉默,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低沉着,没有往日的精神气,他紧皱着眉,竟湿了眼眶。
后边他跟李慧莲说了什么孟采不知道,只知道分开时,两人的眼圈都是红的,哽咽地说不出话。
马蹄声声,车轮浅浅,她和张阿树上了马车,缓缓驶向前方。
身后人越来越小,慢慢消失在眼前,两人才回头。
五月初,她带着孟冬的画像,和他送的珠钗,去了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沈翼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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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 ?
京城, 威北侯府。
门口的石狮子张着大口,睥睨过往行人,朱红色的大门威严耸立,顶上是金石楠木的匾额, 龙飞凤舞写着威北侯府几个大字。
府门缓缓打开, 站立的护卫面无表情, 一?不?, 瞧着有些冷肃瘆人。
进入府邸便眼前一亮,视野开阔,院中山石点缀, 水流滴滴, 亭廊曲折交错,廊间的雕窗都透着庄严和贵气。
往里走便是后园,青石小路相接, 园中一处凉亭,旁边是佳木奇花, 难寻的佳品。
来人弯腰垂头, 额上汗珠不停, 他擦擦汗,面色凝重,大气都不敢出。听闻威北侯府是高门贵族,世袭侯爵,背靠贵妃和二皇子, 乃是京中望族。进了府才知道,真真是富丽堂皇, 威严肃穆,常人难以想象的华贵。
别的不说, 就说那些花草都是一辈子没见过的,更别提其它的了。
他又擦把汗,好奇心更甚,悄悄侧目,用余光四处打量。后花园一过,就是一处碧绿湖面,湖中种满荷花,小小的,透着粉色的小花苞探出头来,扭着细腰盯着过来的客人。
暖风一吹,安静美好,若是坐在凉亭喝茶赏花,倒是悠闲自在得很。
湖中拱桥栏杆处,雕着富贵艳丽的花样,来人盯着多看了几眼,也没瞧出是什么花,这地方,想必不是常见的花。
他收回眼,跟着前头的人,小心翼翼走着。
“大夫,前边就是世子的院子了。”
“诶诶。”
他依旧弯腰低头陪着笑脸,生怕说错走错,惹恼了府中人,被赶出去。
过了一片湖,就是长长的游廊,三三两两的婢女走过,空气中飘着淡淡地脂粉香。
来人感叹,不愧是威北侯府的丫头,从这出去的一等丫头,比小门小户的嫡女都有气派。他微微摇头,内心感慨,继续往前走。
跟着管家拐角,背后忽然响起一道严肃的女声,“站住。”
他和管家同时转身,不敢抬头吭声,默默盯着脚尖看。
“夫人。”管家恭敬俯身。
他震惊小会,跟着俯身招呼。实在想不到会撞见侯府的夫人,万心蓉。
她肤色白皙,柳叶眉下是审视沉着地美目,身着棕绿锦缎襦裙,裙摆处绣着海棠花。莲步款款,发间的金钗步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脖颈的翡翠坠子也跟着脚步摇?。
她抬抬手,让身旁的婢女扶着,雍容华贵,姿态优雅,“做什么的?”
“回夫人,是苏公子领来的人,说是给世子瞧病的。”
万心蓉细细打量,好看的眉拧起,心中不免质疑,御医都束手无策,一个乡野大夫就能看好?
她不?声色,嘴角勾起,“行了,去吧。”试试也无妨,兴许有用。
“是。”
两人始终不敢抬眼,听见脚步声消失才稍稍抬头,目睹一片衣角。两人被万心蓉的威严压得出汗,人走了才松口气。
“走吧。”
“诶诶。”
…
世子的院子是单独的院落,清净雅致,一应摆设都是最好的,周围的花草树木也都是他喜爱的,这一处没有他的吩咐,府中是无人敢靠近。
自然,看管也是极严。
管家领着人来便被挡在院外,护卫林平是自小跟着世子的,自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冷冷地撂下一句等着,就自个进去通报。
半响后,林平出来了,又是冷冷一声进去,把两人吓得够呛。
光线明亮的书房,炉内燃着沉香,香气缭绕,白雾缓缓升起又消失。书案后,挺拔如松的男人俯身作画,发丝束起,发间别了一只白玉细簪,眉眼低垂。
身着月牙白外袍,金丝绣的云纹在日光底下泛着光,清贵儒雅,又带着难以亲近的淡漠。他低着头,光影垂下,男人的神情隐晦不明。
听见门外的?静只是轻拧眉,继续手中的?作。
来人站在门外,目光偷偷瞥了眼,内心惊叹。不愧是侯府的世子,瞧着身影都清隽端方,想必面貌更是出众。
门外人等了片刻,终于见男人利落收笔,清越嗓音道:“进来。”
管家领着人进去,恭敬俯身,“世子,苏公子领来的人,给您瞧病的。”
男人背着手,立在书案后,冷沉着脸上下打量那人一眼。须臾,他从书案后走出来,缓缓道:“让人回去。”
管家惊讶,欲言又止,求助地目光投向林平,示意他劝劝沈翼。
林平无声回应,随后笑着凑到沈翼身旁,“世子,人都来了,要不就瞧瞧,反正没损失。”
沈翼冷脸瞥他一眼,林平立马不作声,努努嘴,道:“既然世子说不瞧,那就不瞧,管家,拿了银子把人送走。”
管家见劝说不?,便领着人走了。大夫喜笑颜开,觉得没白来一趟,毕竟是大户人家,赏钱是不会少的。心道,这差事是不错的。
人走空气又恢复寂静。
沈翼忙了一上午,属实口渴,端起杯盏慢慢品尝。依旧垂着眉,如墨的眼眸若有所思。
对于看病这事,他已不急,回来这些日子,宫里的御医来了十几趟,一个个都说不出病因。不过也赖他自己,没把真实原因说出来。
只说夜晚头疼,却没说在那些绮丽的梦境中才会头疼,每每梦见那些活色生香的场景,便头疼难忍。
那些梦,难以启齿。
说来也怪,那样的梦境,和他年少时看过的春宫图竟别无二样,真是可笑。
沈翼摇头失笑,自顾自的抿了一口茶,茶香入齿,人也清醒。他放下杯盏起身走出去。
走到门口时他顿住脚步,侧眼看向两旁的婢女,肤白貌美,身姿婀娜,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
他心中了然,瞥了一眼就离开,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问身后的林平:“院中的人谁换的?”除了林平,竟全是婢女,连个小厮都没有。
林平抬眼望天,终于来了,“是夫人换的。”
“还说什么了?”他语气平淡,透着一抹无奈。
林平皱眉,他哪敢说出来,说出来不得两头受骂。他苦着脸,好一会没吭声。
沈翼抬眼,望着他,“嗯?”
眼神透着凉意和不容拒绝,压迫得林平直打冷颤。他清清嗓子,学着万心蓉的调子,道:“咳,世子此番失踪,真是让我心神难安,若是日后再有难,可如何是好,还是留个后得好。”
“没了。”林平颤巍,扫了他一眼,希望他别发怒得好。
沈翼知晓,此番是让父母伤心费神,失踪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全心为他好,只是…
却是在子嗣上为他费神。
他一言不发,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石案,凝神沉思。不多时,他抬抬手,道:“把人换回来。”
“啊,全换?”林平靠近,微微诧异,虽说世子不贪恋女色,可也不能不近女色,这要换了,那还得了。
他笑笑,提着胆子劝他:“要不留一些,免得夫人唠叨。”
沈翼斟酌片刻,点头同意,而后说:“门口的两个弄走。”
看见他出来,扭腰俯身,眉眼如丝,就差贴上来,以为他没看出来。这般女子,留下是个麻烦,早日打发了好。
林平连连说是,只要留下一些那也好,省得夫人日日来唠叨。
院中都是待放的玫瑰,品种繁多,随风摇曳,娇艳的身姿很像梦中的女子。沈翼略微烦躁,眉眼皱起,对林平道:“那幅画呢?”
“哦,在房内,要去拿?”
沈翼嗯了声,他便去了。
少倾,林平将画拿来,摊开在石案上,随后候在一旁。
沈翼瞅了眼,修长的手指轻抚画卷,普通的宣纸,劣质的墨水,这样一副看不清原本面貌的画像,却是他醒来攥在手中的。
那画上的人是谁?
越想越烦躁,沈翼微叹,匆匆收起,“放回去。”
“是。”
每每这时,林平不敢多言,只安静听吩咐。
他想起那晚,衙门的人匆匆来报,说是找到世子了,让侯爷和夫人过去。
林平也跟着去了,果然是世子,询问衙门是如何找到的,衙门的人便把原委说了。
一群人在街上打架闹事,沈翼一人难敌四手,被人从身后敲了一脑袋,晕了过去,刚好衙门的人及时赶到,那群人跑了,只留下沉翼一人倒在原地。
衙差把他拖了回去,好在被王大人认出来,这才来通知侯府。
他身边的那个包袱,他们打开看过,除了寒酸的几件衣裳和荷包,再无其它,万心蓉当场就心疼哭了,吩咐人将包袱扔了,只有这幅被污水沾湿的画,被沈翼紧紧攥在手中,没被扔掉。
可醒来的沈翼,却是不记得那半年间的事,更不知道去了哪,他的记忆,停在出事的那天。
这些时日,林平看着他高中状元,出入朝堂,与往日般谈诗作画。可也看着他偶尔失魂落魄,头疼难忍。
看画出神时,总觉得他忘却了很重要的事。
林平心情复杂,为世子担忧着急。他摇着脑袋从书房出来。
“世子,您去哪?”今日可没约。
沈翼大步往前走,云纹外袍随风摆?,他没回头,淡淡道:“说好了陪母亲用午膳。”
去的晚了,又该念叨了,说不准又得提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沈翼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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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 ?
不到六月的天气, 不时听到了蝉鸣,一声一声,听得人稍稍烦躁,过了许久, 耳边还回荡着知了知了的声响。
长长的游廊宁静, 四处散发着精致优雅地气息。岸边的绿柳垂下, 轻抚湖面, 微风一吹,荡起圈圈涟漪。
婢女成群而过,看见来人纷纷退至一旁, 躬身请安。别有用心的婢女更是大着胆子偷偷睨着, 继而又红了脸颊,低头含笑。对她们来说,哪怕是做世子的妾, 也比嫁给外头普通百姓强。
不管是以往还是如今,沈翼依旧是京中姑娘肖想的对象。对他投怀送抱的姑娘, 不计其数。
可不见他动分毫, 把侯爷和夫人愁坏了。
侯府偌大, 从他的院子到万心蓉的院子,足足走了好一会才到。见到沈翼来了,府中的人赶忙通传,端上了热茶。
大户人家一顿饭,足够普通百姓吃一年, 说的一点不假。知道沈翼来陪侯爷和夫人用午膳,后厨自是不敢懈怠,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是精心准备, 也是沈翼爱吃的。
三人围坐,万心蓉率先开口,圆润的脸颊晕开笑,心情喜悦,“你去给世子布菜。”
“是。”婢女俯身,随后走到他身旁。
沈翼抬眸,桃花眼上挑,眼底透着疏离冷漠,瞥了一眼婢女又快速收回眼,他点点头,但笑不语。
他母亲的心思实在明显,一点也藏不住,用个午膳都想尽可能的给他塞个人。他这个当儿子的还不能说什么,有点意思。
沈翼无声笑笑,摊开手让婢女给他布菜,既然都来了,就全了他母亲的心思。也省得日日在耳边念叨。
婢女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得,一近身便闻到浓重的脂粉味,香味重的呛鼻。沈翼嫌弃地皱眉,面色难看,当着侯爷的面便冷脸瞥了婢女一眼。
她被沈翼吓得一哆嗦,当即就缩回布菜的手,不敢动弹。
沈宣和了然,挥挥手,示意人退下,“下去吧,好好一顿饭,别让人搅了。”
“好好,退下。”万心蓉笑得尴尬,眼见自己儿子厌恶,也不能劝说,免得日后更加不好办。
这下彻底清净了,沈翼的眉眼舒展开,面色缓和些。
一家人用膳,闲聊自是免不了,才安静了一会,万心蓉就憋不住了,启唇笑道:“翼儿年岁不小了,这亲事是不是该抓紧了?”
虽然她的目光投向沈宣和,可是话却是对沈翼说的。他今年正好二十,旁的的公子子嗣都有了,只有他,院里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
万心蓉怎能不急。
现在他也出入朝堂,亲事自然要提上日程。
“不急。”沈翼不慌不忙,面色淡然,喝了一口汤,放下手中的碗,道:“我刚入翰林院,诸事繁杂,日后再提不迟。”
“嗯,不错。”沈宣和向着他,他说什么都觉得有道理,“他刚回来,科考费力,现在又去了翰林院,整日不得闲,就让他歇歇。”
万心蓉气急,瞪了他一眼,好话都让他说了,坏人却让她当。她撇撇嘴,继续道:“话是这么说,可怕翼儿年岁大了…”
“啧,怎么,还怕他娶不到夫人?”
“这倒不是。”
沈翼听着两人一言一语,忍不住想笑,任他们争论,而他一言不发,自个吃得欢。等他吃饱喝足,对面两人才停下歇会。
他盯着两人,想起身告辞,此时万心蓉又发话:“对了,得空了去瞧瞧贵妃娘娘,你失踪的这些日子,她没少费心,记挂着你呢!”
“记下了,得空就去。”
午膳用完,沈翼便迈着大步离开。本想多跟父母说说话,可那些别有用心的目光,他实在懒得看,不如早走了好。
…
红墙绿瓦,巍峨宫殿,甬道四通八达,尽管甬道宽敞,可沈翼却觉得阴冷压抑,透不过气。他不喜欢这四方的天,更喜欢外边广阔的天地。
可有时,也不得不来。
许久不曾来后宫,上次来,依稀记得是万贵妃生辰,他来祝寿。想想,也是一年前的事了。
“世子请稍候,贵妃娘娘马上就来。”
他微笑颔首,撩开外袍坐下,少倾,宫女便上了热茶来。
万贵妃同万心蓉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入宫以来盛宠不断,生有二皇子李慎,亦是日后皇位竞争者。
万贵妃对他不错,小时候同二皇子伴读时,对他可谓是悉心照料。
沈翼轻抿一口茶,放下茶盏,而后就听见珠翠轻微地声音。他缓过神,连忙起身,拱手道:“贵妃娘娘金安。”
雍容华贵的女人从里头出来,面貌和万心蓉有几分像,可比万心蓉更高贵典雅,眼梢看人时,自带着一股傲气。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她抬抬手,笑意端庄,关切地眸子打量他,点头放心了。
“些许日子不见,似乎瘦了点,在外边受苦了。”
沈翼端坐,牵起的嘴角一直笑着,“不打紧,听闻贵妃娘娘为了费神,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万贵妃捂嘴轻笑,目光更加温和,“本宫是不费神,倒是姐姐劳累,求了本宫,又去找太后,好在你这孩子有福气,平安回来。”
她从上座走下,笑意收敛,面色严肃些,“可别再出事了,姐姐多操心。”
沈翼愧疚,确实让家人操心了,“是。”
“行了,别拘着了,得空了和慎儿一起来陪我用膳。”
他又是淡然地一声是,万贵妃无奈,只觉他不如小时候开朗可爱,抬手道:“好了,回去吧,不留你了。”
沈翼拱手退下,抬脚走了一步,猛然听见万贵妃道:“翼儿,若是有时间不妨等会去给太后请安。”
他垂眉,目光困惑,此时让他去请安,怕是有别的事。他迟疑,没立刻回她。
万贵妃也不绕圈子,坦然道:“今日淑怡郡主进宫,正给太后请安呢!”
“此刻去,说不准能遇上,你该知晓,京城除了她,无人配得上你。”
她说的语重心长,一番心思沈翼自然明白,点头笑道:“怕是没时间,姨母,我先走了。”
一声姨母,瞬间拉近两人关系,万贵妃喜笑颜开,他拒绝请安这事也不在意,连连点头,笑着送他离开。
…
同来时的路一样,不同的是,他走得慢了些,眉眼低垂,想到了方才万贵妃说的话。
不管是她还是他的父母,都希望和郡主联姻,原因无它,只因她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高贵的郡主。
只是…
沈翼失笑,抬起眉眼,挺直背脊朝前走,清隽挺拔的身影不管在哪里都是耀眼的存在。
就如此刻这般,有人老远就看见了他,不管场合,高声大喊:“沈翼,沈世子。”
他脚步一顿,不情愿地转身,果然看见方淑怡过来。她穿着明媚淡黄襦裙,娇嫩可爱,脸颊晕着开朗笑意,好一个俏皮活泼的郡主。
“原来是郡主。”他笑着,虚假的笑意不达眼底。
挑起的眉梢睨着眼前两人,“真是巧啊。”
“想不到你也在宫里。”她缩缩脖颈,神情不自然,“你没事吧?”
“郡主问哪件事?”
他故意刁难她,似没看见她的护卫要吃人的神情,接着说道:“如果郡主说的是下药迷晕我的事,你看到了,托你的福,没事。”
方淑怡自知理亏,此时同他说话再不像以往那般硬气,轻声轻语道:“是,那事是我不对,就当欠了你一次。”
她撅起唇,瞥了他一眼,“我被太后和陛下禁足了半年,被二皇子指着鼻子教训,我也算是吃苦了。”
沈翼望着红墙,不知有没有在听,“既如此,郡主应当知错了,下不为例。”他收起笑意,霎时冷脸,转变的速度让方淑怡没反应过来。
心慌慌地退了一步,心道,这小古板发脾气挺瘆人的,比起陛下来丝毫没逊色。
她攥着衣摆,道:“改日登门赔罪。”
说完对着身后人勾勾小手指,“我就先走了。”
来去一阵风,跑得真够快,生怕沈翼不放过她,找她麻烦。
他立在原地,视线落在方淑怡的护卫身上,敛起的唇瓣又笑开。
…
那日郡主说要登门赔罪,沈翼以为她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是认真的,帖子送了好几次,不过都被他挡了回去。
次数多了,旁人就看不下去。
林平耷拉一张脸,顶着胆子劝他:“世子,这么做不合适,虽说郡主任性些,给你下药,扔下你一人在船上,可下死手的人不是她。”
侯爷和夫人也只是事后苛责,不敢闹太大。毕竟太后宠着,陛下惯着,边疆的将士护着。
沈翼挪开书,笑道:“如果是她,那就不是禁足。”
他扔下书,从书案后走出来,沉思片刻后道:“罢了,听听她要说什么。”
林平松口气,急忙出门,“是,这就去回了郡主。”
他跑得太快,沈翼想交代两句已来不及,只能讪讪坐回去看书。
不知郡主又在玩什么花样,日期竟然定在二十日之后,沈翼不在意,只当她又开始任性。
每日按部就班上下朝,偶尔跟二皇子和苏严喝茶,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到了约定那日,沈翼去了,坐在二楼窗口处,位置极佳。
楼梯传来动静,他侧头,看见一位妙龄少女,娴雅端庄的走过来,娇羞着请安,“世子安。”
“怎么是你?”
他沉下脸,神色震惊,淡漠地眸子透着寒意。心道,方淑怡又在耍什么花样?
方家内宅之事,竟然搬弄到他跟前来了,真是荒唐。
“坐。”
沈翼面色缓和,语调却还是冷,捏着杯盏抿了一口,没正眼瞧对面的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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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 ?
沈翼临窗而坐, 眸光稍稍下垂,便可看见喧闹地街市,过往的行人。
有力的手指捏着杯口,轻闻茶香, 而后抿了一口。目光盯着街市看, 当面前的少女不存在。
少女红着脸, 面色尴尬, 手指卷着帕子不知所措。她是方淑怡同父异母的妹妹方茵茵,虽说是妹妹,可地位相差甚远, 只因她母亲是续弦, 还是个小门户的女子,上不了台面,纵然进了方家的门, 外头的风言风语还是不断。
更别说她的子女了。
在京中贵女中,没少受白眼。
空气寂静, 两人相对而坐, 气氛却极其尴尬, 沈翼不开口,她更加不敢吭声。
不多时,伙计送来了一叠糕点,轻放在桌上,然后笑着退下, 这下气氛总归没那么尴尬。
沈翼侧目瞅一眼,依旧望着外头, 好一会才开口:“郡主让你来是何意?”
方茵茵抬起眼,面颊绯红, 娇羞的眸子藏不住爱慕,她微微颤抖,瞧见他清隽儒雅的面容时,面色更红了,说话都支支吾吾,“是,是,郡主累了,来不了,让我来知会一声。”
“哼。”沈翼冷笑,话中错漏百出,找借口也该找个他看不出来的,而不是累了这种话。
他正色睨她一眼,半眯着眸子,冷漠地气息看透了她眼中的爱慕和别有用心。方茵茵被他瞧得垂下眼,唇也咬出一个印子来,不敢直视他的眼。
“既然话带到了,方姑娘便回罢。”他收起冷笑,面无表情地移开眼。
口中的茶香也因来人而变得索然无味,似厌恶地拧起眉心。
方茵茵略略慌张,不想错过如此独处的好机会,急切道:“世子,我带了一些糕点来,可要尝尝?”
沈翼瞥向食盒,她不说倒是忽略了,真是有备而来。方才那句知会,显得更可笑。
他挑着眉梢,身子往后靠,扫了她一眼,淡漠道:“有劳方姑娘,还是拿回去给方大人尝尝。”
方茵茵身子一抖,不敢吱声,来这是背着父母来的,哪敢让他们知道,要是被知道肯定要训一顿的。
她目光闪烁,跟着沈翼看向外头的街市。
难怪沈翼看着这样挪不开眼,原来是在看热闹。
一个看似地痞的男子正扯着一个包袱,同一女子争抢,凶神恶煞,一点没怜香惜玉,只顾着包袱里的银钱。看得出来那女子用尽全力想抢回来,却还是力量微小,包袱被抢了不说,人也往后退,不慎撞到一旁的摊子上,刚巧撞到了后腰。
她背对着,从沈翼的角度看不见女子的脸,只瞧着身影纤弱拂柳,翩若惊鸿,背脊的蝴蝶骨若隐若现,形态极美。
沈翼喝一口茶,愣是没挪开眼。
“这女子好生狼狈,想必面貌丑陋,那男子都不肯怜惜。”也不见旁人上去帮忙,定是无颜。
方茵茵不知始终,轻笑谈论,却惹来对面之人的鄙夷。触及沈翼似笑非笑的眸子时,方知说错话。
“我失言了。”方茵茵低下头,怕他厌恶自己,而不敢吭声。
沈翼看着那女子扶着后腰,心想,那般纤细的腰,怕是撞疼了。他收回眼,麻利起身,背着手下了楼梯,淡淡道:“方姑娘请回罢。”
方茵茵凝视他的身影,深深懊恼,怪自己多嘴,不能和他多待一会。
等沈翼出来时,已没有那女子的倩影,他站在街上左右瞧瞧,遗憾地笑一声,继而往那车那边走。
“世子,出来了。”
“嗯。”
林平拉着绳,眼睛往一边瞅,轻声说:“世子,看那边。”
他循着林平的目光看,便见方淑怡在茶寮喝茶,身旁站着她的护卫,叶丛。她倒有闲心,看不出哪累,还在对他招手,笑容明媚。
沈翼交代声:“等着,我去瞧瞧。”
抬脚就往茶寮走,他的步子很大,走得也快,转眼的功夫就站在方淑怡面前。毫不客气的坐下,“郡主不是累了,怎么在这?”
“本来是要来的,这不是我那名义上的妹妹爱慕你嘛,当然要给她机会了,怎么样?方茵茵长得不错吧!”
这种话也敢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估计只有她敢了。
“确实不错。”什么心思一眼就看得出来。
他盯了方淑怡一会,警告她:“我劝郡主,方府的家事不必搬弄到我跟前,免得伤及自身。”
方淑怡撑起脑袋,一脸无辜,不在意道:“世子干嘛生气,方茵茵也不错,让她给你当个妾,怎么样?”
“这表情,给你当妾都不够格?也是,当妾侯夫人也看不上。”
她自顾自的说着,压根不看黑脸的沈翼,反正不会拿她怎么样。
沈翼眯着眼,透着不耐和冷意,“行了,你们方府自个留着,我消受不起。”
郡主和方府那些人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不怪她看不上方茵茵,因为她只比郡主小两个月,那时,方茵茵的母亲可还没进门,其中的原因,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长公主逝后一年,方茵茵的母亲就进门,连带着她也成了贵女,郡主自然是心痛,所以成天找那些人的麻烦。
只是不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竟让方茵茵来?
不过不干他的事,这是方家的事,他何必惹麻烦。
沈翼起身,准备离去,“郡主好自为之。”
方淑怡凝睇他离开,一言不发,心里只想知道沈翼有没有为难方茵茵,要是有,那就好了。
“郡主,该回了。”
“嗯。”她懒懒地应一声,对叶丛道:“往后我去见沈翼,依旧让方茵茵知道。”
“是。”
方淑怡心情不错,裙摆轻飘飘舞着,灵动的眸子滴溜溜乱转。心道:沈翼还是太君子,要是残暴些就好了,把那勾引他的小贱人弄死,让那老贱人伤心难过死。
哎呀,还是要多给方茵茵机会,才好让沈府弄死她。
方淑怡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心里乐开了花。
…
一路风吹雨打,从五月初到六月中,路程艰辛万苦,好在孟采和张阿树终于平安到京城。
孟采消瘦了些,身姿越发纤弱,圆润的下颚也尖了点,显得眼眸更大。身上的衣裳松垮,有些不合身。
张阿树也好不到哪去,从未赶过如此远的路,人都黑瘦了,再加上水土不服,路上也没少受罪。
见到京城的城墙时,两人如释重负,终于笑了出来。
本想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一进京城便遇上事,地痞瞧着两人是外乡来的,竟当街强他们的包袱。
张阿树追去,偏她又被盯上,等张阿树回来再去追,足足花了几个时辰。还好,重要的东西都在,只是少了几两银子。
“怎么了?没事吧。”张阿树累得大喘气,看见她轻柔腰肢,关切问她。
孟采眉心拧起,摆摆手,“就是撞了一下,不妨事。”她按了一下,微微疼痛,怕是青紫了。
想不到天子脚下,居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
她抱紧包袱,生怕再被抢走,对张阿树道:“我们先找个住的地方。”
“我来之前都问好了,朱公子说,京城客栈贵,让咱们找个小店,兴许能省点。”
“嗯。”
不知要在京城多久,银子总会花完的,还是省点的好。
两人趁着天没黑,找了好些客栈,总算找到家价钱便宜的,虽然环境差些,但对他们来说,已是不错。
“早些歇息,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
孟采点头,拎着包袱进了门。
疲惫地他们已无暇欣赏京城的繁华热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明早开始找人。
半夜,孟采躺在陌生的床榻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忧心的事太多,难以入眠。
翌日。
休息一晚的张阿树疲惫消散,整个人精神不少,一早起来就问她,“咱们怎么找?”
人生地不熟,如大海捞针,难办了。
孟采面色略略好看些,脸颊晕着一抹红,只是衣裳还是松垮着,瘦的那些斤两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她垂着眼睑,想了片刻,“先把画像多画几幅。”
张阿树没主意,当然是听她的,两人拿着画像便出了门。
京城的热闹和繁荣是小地方不能比拟的,不说旁的,这地方就大很多。两人不熟悉,兜兜转转,走了许多冤枉路,才找到一个画摊。
摊主是位老先生,留着一缕小胡子,眸光精细。两人一过来,就看出是外地来的。
“要写信,还是要字画?”
孟采抿抿唇,试探问:“可以画像吗?”
“自然。”老先生摇摇扇子,手掌伸开,示意她把画给他。
孟采抱紧,眸子来回转,还是给了他,“照着上面的画像,多画几幅。”
昨日差点被抢,好在追回来了,多画几幅,要是画像丢了,也有个准备。
老先生拿起凝视几眼,而后拿起笔,在宣纸上作画。
孟采不懂这些,但看他的神情,想必功底不差。她笑着和张阿树对视一眼,然后继续盯着老先生作画。
画好一张,她拿起左瞧右瞧,总觉得比朱泰画的少了点什么,可是具体是什么,她又答不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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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 ?
孟采盯着画像端详良久, 眉头逐渐皱起,她问身旁的张阿树:“怎么样?像吗?”
“我看看。”随后张阿树同她一样,眉心拧起,拿着画像晃了晃, “是不是差点什么?”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 最后一致得出结论, 眼睛不够传神, 比朱泰的差点意思。
孟采抿抿唇,怯怯地问:“先生,可以再传神些吗?这, 稍微…”
人生地不熟, 她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就怕惹上麻烦,招来祸患。她咬着唇, 面色为难,手指仍旧指着眼睛处。
那人不耐烦的啧了声, 带着一丝嫌弃, “本来就长这样, 再画也不能画的跟谪仙般。”
“再者,我才收你几文钱,要求这么高。”
她嘴唇张了又合,终究是面色难看的没吭声。但是张阿树可忍不了,一下挡在她面前, 厉声质问:“不是,你画的不好, 还敢收钱。”
那人知道他们是外乡来的,无人投靠, 自然是不怕的,猛地站起身,不客气地道:“怎么?想赖账,我告诉你们,我在这一片可是说得上话的,别不识好歹。”
眼见气氛紧张,三两句不和便要打起来,孟采赶忙扯扯张阿树的衣裳,勉强笑笑,“不是,他就是急了些,你接着画。”
那人鄙夷地白了一眼,勉为其难坐下,见着两人不再找麻烦才平息怒火。
张阿树憋不下这?气,甩开她的手,“干嘛不说,本来就差点意思。”
她回头望望,微叹气,“这是京城,不是咱们那,我们刚来,别惹麻烦,还是算了吧。”
“那画勉强能用。”
只是脸部稍稍差点,其它倒还过得去。若是不行,日后还能再画,可若是不放过他们,如何是好。
她现在,真是怕惹是生非,只想安静寻人。
孟采垂眼,绞着手指一脸不适应,这里,真的跟宁乡县不一样,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陌生的。
“青青,我怎么发现你变了,这么胆小。”张阿树弯腰侧身,凝视她的脸,就想看出点什么。
她目光闪烁,无奈眨眨眼,连反驳都显得无力。
须臾,张阿树挺直身躯,板着脸,似乎明白她的难处和想法,“知道了,不惹事行了吧,以后绝不冲动。”
孟采扯开笑意,面色缓和些。她瞅了眼画画的人,耐心等待。
…
京城很大,从何找起是个难事,要是挨个问,不知问到何年何月。
“咱们去哪找?”
熙熙攘攘的街市,太过拥挤,一天来往的人都不知几何。张阿树看着人群犯了难,后脑勺的发丝都乱了,“要命,一个一个问?”
孟采拿着画像,咬唇沉思良久,道:“去书肆。”
以往孟冬最爱去书肆,若他还在京城,肯定也会去,这么找起来似乎省点劲。她在原地转了一群,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去那边。”
才来京城第二日,多转转也是好事,能把这曲折的大小街道摸熟,对日后而言也是好事。
两人边走了半响的路,嘴唇没停过,拽住一个人就问,但…都说没见过。
孟采对上张阿树心累的表情,安慰笑笑,而后扭头看向面前的书肆,仔细打量一番。
不同于小地方的书肆,京城的书肆大部分都是上下两层,地方大些,布局也精致,门?就站着一个伙计,进去一人便笑嘻嘻地迎进门。
孟采有些胆怯,毕竟不是他们那的书肆,这里的,看着心里发虚。
她咬咬唇,正犹豫间,猛然被张阿树扯着,走向书肆,“别磨蹭了,赶紧去问问。”
“哦,好好。”
书肆内燃着竹香,一进门就钻进鼻尖,淡淡地,闻着心情愉悦。书肆的伙计见两人脸生,忙过来问有什么需要。
孟采巡视一周,拿出画像,问:“问一下,见过这个人吗?”
伙计脸色霎时就变了,原来不是来买东西,而是来打听的。他扫了两人一眼,面露鄙夷,“没有。”说话的语调也变得阴阳怪气,听着不舒服。
她不在意,继续说:“麻烦仔细看看,真的没见过吗?”
“说了没有就没有,赶紧走。”
伙计抬手,差点挥到她脸上,幸好她躲开了,不然这会她脸颊就红了。
“这什么态度,问问都不行。”张阿树心情差到极点,刚被画师怼了一顿,眼下又遭冷眼,怒气冲天,不发泄出来,今日他要憋死。
他想不明白了,京城的人怎么都这样?太冷漠,问个人都不行,那双眼睛,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是玉皇大帝吗?
“你平时都这么看人的?”他忍不住问。
“嘁。”伙计撇嘴,目光更加鄙夷,“赶紧走,别逼我喊人。”
张阿树撩撩衣袖,内心不甘,今日定要教训一顿不可。只是他还没出手,又看见伙计变脸了,双眼发亮,谄媚笑着,方才挺直的腰板都弯了。
笑呵呵的迎上去,道:“哎呀苏公子,可算来了。”
“世子可到了。”说话的男子气宇轩昂,眸子泛着温柔地光,看着是个和善的人。
伙计对他弯腰躬身,想必来头不小。
“到了到了,在楼上等着呢,苏公子请。”
苏严颔首微笑,打量一眼,便跟着上楼。
孟采安静瞧着,想来伙计是不会再搭理他们了,也罢,去别家问问就是了。她对上张阿树的眼睛,示意走人。
张阿树无奈点头,心里却还憋着气,要是伙计再说两句,他就要爆发了。
“走啦。”
她一转身,便碰到那人的衣袖,苏严没说什么,反倒是伙计急了,伸手就推了她一把,“走开走开,别挡着苏公子的路。”
谄媚地态度,连苏严都瞧不下去,开?道:“姑娘没事吧?”说完面无表情地看了伙计一眼。
“是小的怠慢了,姑娘别放心上。”认错的态度倒是快。
孟采被张阿树扶着站稳,惊慌地眸子略略平复,抬头看了两人一圈,目光最后投向苏严,摇头道:“不妨事,多谢公子。”
她的面色失落,眸光暗淡,“走吧。”
腰肢如柳,一折就断,皱起的眉头也是好看的。苏严背着手,盯着她缓缓的背影,好一会才回身。
一回头便看见沈翼站在楼梯?,似笑非笑,玩味的睨着他,“看什么这么出神?还不上来。”
苏严顺着他的话打趣,“看一个姑娘。”
沈翼挑着眉梢,笑意收敛些,不知信了没有,“就等你了。”
他背手转身,长袍划出一个弧度,利落优雅。一步一步往楼梯上走。
书肆又恢复安静,仿佛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
街道上,孟采去而复返,仰着头望向书肆楼梯处,小脸皱着,只看见一片月白衣袍,她侧目,想看清楚些,却不见动静。
“青青,看什么呢?”
她回头看张阿树,眉眼渐渐舒展,神情淡然,“好像听见孟冬的声音了。”
张阿树不信地撇撇嘴,指著书肆道:“不可能,就他家这么狗眼看人低,孟冬肯定不来这家。”他太了解了,怎么说孟冬也是君子,才不会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
他拉着孟采往前走,一边安慰她,“没事,京城大了去了,书肆也多,咱们一家家找。”
孟采信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她松开扯着的衣摆,摸摸脖颈,随后径直往前走,没再看一眼。
…
书肆二楼极其雅致,若不是身份尊贵,掌柜是断然不会让人上来的。
沈翼端坐着,桌上摆了精致糕点和热茶,他倒了一杯给苏严,接着打趣道:“约我来,自己却迟了。”
“是是,我赔罪,以茶代酒。”苏严笑得灿烂,热乎乎的茶一?喝完,烫的舌尖发麻也不吭声。
沈翼笑着摇头,说:“何必,吃?凉的。”
只有糕点是凉的,苏严拿起,两三?吃完,这才舒服些。
面对沈翼别有深意的目光他也坦然,拍拍手,“别这么看着我,今日来是给郡主寻些话本。”不得已才拖上他的。
“你答应她的事,何必拖上我,我可没你的闲心。”
苏严点头,笑容有些歉意,无奈道:“郡主说你的眼光好,寻得话本肯定也有趣,但她怕你不答应。”
找他来只为了寻话本,沈翼怀疑自己脑子有问题,居然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淡香的茶一?喝完,他起身道:“行了,没事我先回去。”
他理理外袍,神色淡漠,就算对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兄弟也是如此。
苏严跟着起身,却是拉住他,说:“等会,我真有事问你。”
“问。”
他忍着笑意,带着好奇地心,“听说今早又有人去侯府门?啦,这次是什么说法?”
沈翼凝视他,一副你要完蛋的表情,“话这么多,去陪郡主聊天,我看她挺闲。”一天到晚想着怎么算计人。
苏严耸耸肩,松开了手,“上次有人在侯府门?说是你的救命恩人,不知今早去的说了什么?我真好奇。”
他自不会同苏严讲这些事,都是些贪婪之人,去侯府骗银子的,有什么好说的。
沈翼正色,半眯着眸子,“听说飘飘姑娘记挂你,今晚可要去?”
“当我没说。”苏严吃瘪,当场坐回去,继续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加油,一定会找到夫君的。
感谢在2022-02-01 23:56:47~2022-02-03 00:1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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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 ?
飘飘姑娘是映月楼的头牌, 能歌善舞,长得也是婀娜多姿,一双魅眼不知勾了多少公子的魂。
苏严去过几次,倒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纯粹是为了寻热闹。不过这热闹可不好寻, 才去了两次, 就被他父亲当面抓个正着, 当场就黑脸了,训了一顿,直言他是纨绔子弟, 不思进取。听说回去还动了家法, 好些日子没出门。
这事才过去不久,眼下沉翼又提这档子事,真是戳到苏严的肺管子了。
他气得甩甩手, 面色尴尬,“哪壶不开提哪壶, 交友不慎啊!”他摇头失笑, 就觉得方才不改打趣他, 开这个头,现在可好了,落到自个头上。
见到沈翼真的要走,苏严赶忙拉住他,收起嬉皮笑脸, 清清嗓子道:“别走别走,帮忙寻些话本, 省得郡主找我麻烦。”
沈翼脚步一顿,认真打量他, 瞧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想来是真着急了。他微叹,颔首答应他,“也罢,帮你一次。”
苏严喜笑颜开,当即拉着他往楼下走,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几本有趣的。
离开书肆后,两人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一副闲散地样子。要说苏严闲,那是有可能,因为他科考不中,并没出入朝堂。
沈翼不同,眼下正是新贵,居然有闲心陪他逛,让苏严又好奇了,问他:“你不会真要去映月楼?”
背上的伤才好,此刻是真不想去。
“怎么?你怕?”
沈翼真会挑话说,一下就戳到苏严心里。他急切反驳:“我怎会怕,走,今晚我做东。”
他摆手,衣袖摆动,平静道:“改日吧,下午二皇子要来。”
二皇子要来确实是大事,他得赶紧回去,免得让二皇子等。苏严自然知道轻重缓急,连忙改口,“二皇子重要,回吧,改日去不迟。”
沈翼笑笑没说话,转了个拐角便和苏严分开,接着往侯府走。
…
天气渐热,日光强烈,院墙外垂着的枝叶都耷拉着,没精神。石板路冒着热气,走着路仿佛脚底板都生烟。
他的身影颀长挺拔,月白外袍翻起的弧度好看,袖口和下摆的金线在日光底下泛着光,不管何时都透着贵气。他的目光柔和且疏离,微抬下颚,凝视着前方,倨傲不凡。
从街道到侯府,不过半柱香时辰,一路上他却收到许多芳心。羞赧的姑娘侧目看他,满眼爱慕,脸颊烧得像红霞般,可他却不知。
他在意的是灼热的天气,让他出了一身的汗,里衣都紧贴着,极不舒服,早知日头这么毒,就该坐马车出门,何苦受着罪。
他微叹声,步伐加快,只想快些回去沐浴一番,清洗身上的汗水。
门口的护卫赶忙开门,恭敬俯身,“世子。”
“嗯。”
沈翼大步跨进去,径直往自个院子走。
原本想先沐浴,偏贵客提前来了,只好忍着难受去见人。
林平早等在院门口,见他回来,可算松口气,“世子,总算回来了,二皇子来了,等了好一会。”
“来这么快,在哪?”
林平看向压抑的书房,轻声道:“在书房。”
李慎来了这一会,院中的小厮婢女退避三舍,连个大气都不敢出。深怕惹着这位贵客。
好在他进了书房便没出来过,这才让他们轻松些。
沈翼的书房布局雅致,窗子就在书案旁,稍稍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喜爱的玫瑰和茂盛的桂花树。
屋内的东西不比宫里差,文房四宝也是和李慎一样的,这不,沈翼一进去就看见他在低头写字。
看见他回来只是抬头瞧了一眼,继而低头,神情淡然地像没看到他一般。
而沈翼同他一样,瞥了一眼,一言不发,平静地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凉茶。一口下肚,喉咙稍稍舒服些,这才正眼瞧二皇子。
两人是表兄弟,早已习惯此等相处方式,默契非常。
李慎刚收了笔,沈翼便起身走近,“你的字一如既往的苍劲有力。”
“勉强能看。”李慎轻飘飘地扔在一旁,抬起头来看他。面庞俊逸,眉眼稍显锋利,给人笑里藏刀地感觉,自带一股威严。
沈翼对上他的视线,而后瞅瞅门口,林平有眼色的关上门。光线暗了一半,屋内安静,他的脸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二皇子今日来,是有要事?”
“父皇刚下旨,命我去粮道,三皇子去盐道,呵呵。”李慎冷笑两声,负手而立,睨着沈翼的眼继续道:“粮道全是三皇子的人。”
沈翼颔首,接着他的话往下说:“盐道是殿下的人,确实,陛下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测的,既如此,殿下可要当心些。”
“自然。”
朝堂之事复杂,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连他这个皇子也不能例外。陛下此番举动,李慎自然要猜测。
他面色凝重,眉心紧蹙,连着屋内的气氛都压抑起来。沈翼见状,拍拍他的肩膀,叹道:“不必烦忧,既来之则安之。”
李慎牵起唇角,略略松口气,他瞥向一旁的木盒子,意味深长,“方才你不在有人送了你一份礼,打开瞧瞧。”
沈翼原不在意,时常有人送他礼,但是听他说话的语气,这送礼的人可不寻常啊!
“不会是郡主送来的?”
“啧。”李慎微微侧头,佩服他,“猜对了,淑怡着人送来的。”
沈翼摇头,没了兴趣,但还是打开瞧了瞧。盒子里是一块玉佩和荷包,都是些男女之间表达情意之物,只是方淑怡送给他,未免不妥。
他啪的一声,盖上盒子,朝门外喊一声:“林平。”
“世子,有何吩咐。”
门打开,光线骤亮,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日光将他的脸庞照得清晰无比,脸上那不悦的神情自然也让林平看得见。
“送回去。”沈翼冷言冷语,实在不知方淑怡打的什么算盘,明明不想接亲,却送他这些,有何用意?
“啊,真要送回去?”林平壮着胆子又问一遍。
李慎在旁附和,“这是何必,于你而言不是好事?”
他的意思沈翼自然明白,只是他无此意,若是留下这些东西,日后怕是说不清。
沈翼挥挥手,态度坚决,“送回去。”
留下来说不准他母亲要连夜去方府提亲了。
沈翼轻揉眉间,只觉头疼,眼皮耷拉着,显得没方才有精神。他又抬抬手,林平赶忙拿住盒子出门,找个人把东西送了回去。
李慎安静看着没说话,末了,只是摇头劝他两句,“你呀,再好好想想,与淑怡联姻,对你我都有好处。”
他眯着眸子,一言不发,凝视李慎的眼神略微冷了些。可是转念一想,李慎有此想法也正常,他是做大事之人,看法自然同他不一样。
沈翼面色缓和,笑笑,示意他坐下再聊,“用完膳在回去。”
“也好,等会去给姨母请安。”
桌上的茶凉了,沈翼又吩咐人沏壶茶来。而李慎直到天黑才回宫。
…
夏日天黑的晚,沉闷地空气直到晚上消散些,此刻走在街道上才觉得舒服点,不会汗涔涔地,浑身难受。
街边的灯笼亮了起来,宛如白昼,摇摇晃晃地在屋檐下,眺望行人。
京城的夜晚和宁乡县是不同的,这里的夜晚仿佛是刚热闹起来,是另一种生活。街边小贩的声音甚至比白日还要响亮,让孟采觉得不是夜晚,是白天。
和张阿树在京城找了些许时日,一点头绪没有,偏偏钱袋越来越扁,长此以往,两人就要露宿街头了。
真是愁人。
“青青,吃点东西,晚上还没吃。”两人今日才跑完东城,晚上没来得及吃饭,这会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们打算明日去西城,跑遍整个京城,就不信找不到人。
“好。”
“那有个面摊,走。”
孟采点头,有气无力地朝前走,劳累这些天,她的脸色都不好看,苍白没有血色,双眸无光。
点了两份牛肉面,张阿树饿坏了,端起碗就大口吃起来,看着不动碗筷的孟采,他困惑道:“怎么不吃?不好吃?”
她摇头,不是不好吃,她只是想到孟冬不爱吃牛肉,看到牛肉就吃不下罢了。她看张阿树吃得欢,便将碗挪过去,“你都吃了吧。”
张阿树已把一碗吃完,肚中只有七分饱,看着她推过来的,咽咽口水,“真不吃?”
他左右转转,说:“你等等,我去给你买个饼。”
不远处就有一个卖烧饼的摊,张阿树起身就往那边走,虽是不远,可他也不放心的叮嘱两句。
“知道了。”
她说话软绵绵,撑起下颚到处看。不远的街上是映月楼,此时正热闹,三三两两的人进出,衣着华丽,看着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孟采瞥了几眼挪开视线,那种地方,不是她能多看的。
只是刚收回眼,余光便瞥见一道魂牵梦绕的身影。月牙白袍,清隽身姿,虽看不见正脸,可是侧脸和身影她闭着眼都知道是谁。
是孟冬。
半年相思,一看见人是又惊又喜,顾不上许多,她抬脚就追了过去。
“孟冬孟冬。”
肚里无食,连日疲惫,奔跑都吃力,眼见着他上了马车,孟采更是慌乱,胡乱擦掉泪,继续往前跑。
“孟冬,阿冬哥…”
她的声音掩在车轮声下,细小地听不见。偏偏她不放弃,一直追着马车跑。转了一个拐角又是一个拐角。
“孟冬…”
孟采实在无力,泪水模糊眼前,马车都看不清晰,却还是倔强,脚步不停。
马车上人喝了酒,双眸微醺,靠着闭目养神,听见微弱的声音猛地睁眼,问:“什么声音?”
林平掀起帘子又快速放下,“一姑娘叫孟冬,好像在追人。”说完又看了一眼,还在身后跟着,累得快趴下了,还没停。
“嗯。”沈翼轻应声,随即阖上眼眸,歇息片刻。
方才喝了不少酒,着实难受,眼下无暇顾及其它。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两天有点忙,明日返程,要在高速上待一天,又要请假一天。
回到家可以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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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 ?
离着街市越来越远, 耳边越静,那些摇曳的明亮灯笼也不见踪影。到处漆黑一片,偶尔看见亮光,也是微弱。不足以照亮黑漆漆地街道。
孟采追了许久, 看着马车走远, 耳边呼啸地风也缓慢下来, 她弯下腰, 大口喘气,额上的汗珠贴着肌肤,一滴滴落下来。
她抬手抹了一把汗, 脚步沉重地继续朝前走, 明知追上的希望渺茫,但她却不放弃。
到最后,别说马车的影子, 连车轮声也没了,周围静得可怕。忽然响起的虫鸣声都能吓她一哆嗦。
此时, 孟采才直起身子, 细细打量身处的地方。宽阔幽深的街道, 周边府门森严华贵,门口站着两个护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这架势,是她不曾见过的。
这种华丽府邸也是她不曾见过的。
孟采昂头, 看见了几个大字,威北侯府。
她垂下眼, 眉梢皱起,应该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府邸吧!孟冬是不可能在这里的。
孟采再瞧瞧威武的两座狮子, 黑暗中张着大口,着实有些胆寒。她咽咽口水,咬着唇离开。
没跟上人,她心里不甘,又在附近转了几圈,直到那两个护卫缓慢走向她,孟采才觉得心慌。她抓着衣襟,撒腿就跑。
夜深人静,张阿树也不在身边,万一出事如何是好。
街市上的人少了许多,喧闹声也小了些,街边的小摊小贩开始收东西回家,只有零星几个还坚持在街边。
孟采步履缓慢,一路垂着脑袋回去,脸颊的泪痕已干,只是双眸略微红肿,眼睫微湿,让人一瞧就知道哭过。
因为奔跑她的发髻微乱,松散的发丝贴着饱满的额头与脸庞,有些凌乱感,却不失柔弱美。
一路唉声叹气,时而笑时而哭,不明真相的人,用异样的目光凝视她。
之前,她最怕孟冬遇到危险,生死不明,可方才见他完好如初,她却是高兴的,至少他人没事。这次没跟上他,说不准下次就能遇上他。
总归知道他还在京城,这样就好办,只是…他为何没给她写信告知下落?
孟采吸吸鼻子,思绪飘了回来,缓缓抬头,正巧看见张阿树奔跑过来。急着追孟冬倒是把他给忘了,肯定担忧着急了。
“阿树哥。”
“你去哪了?我找了一圈没看见人,要是你丢了,孟冬回来我该怎么交代?”他是真的急了,满头大汗不说,语调都重了些,带着责备。
孟采愣了片刻没说话,等他缓了缓才道:“我看见孟冬了。”
“啊,在哪里?”张阿树又惊又喜,转着脑袋四处看,“人呢,没跟你回来?”
她张张唇,欲言又止,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
闻言,张阿树足足半响没说话,浓密的眉毛低垂,看着比她还烦忧。
“走吧。”她道。
烦闷地情绪已然缓解,有了下一步打算。
张阿树茫然睨着她,困惑问:“去哪,这就回去?”不找孟冬了?
她没言语,径直往前走。来京城些许日子,街道自是熟悉一些,来时走哪,此刻便走哪。
映月楼不是好地方,可是为了找孟冬,她还是去了。
大红灯笼高挂,绸带飞舞,莺声燕语,路过门口都能听见里头的露骨低吟。门口三两的姑娘在揽客,手中香帕摇着,一副娇媚样。
孟采抿抿唇,抬脚走过去,拉住一位姑娘问:“我问问,方才从这出来一位公子,这么高,穿着白色外袍。”
怕自己形容不好,她赶忙拿出画像,举着给她看,“长这样,有印象吗?”
门口的几位姑娘一下凑过来,捂嘴娇笑,会错她的意思。
“呵,我说姑娘找人怎么找这来了,何必呢,男人嘛,不都那样。”
“就是呀,再说,穿着白袍的公子咱们这呀,一天不知多少呢。”
“姑娘快些回吧,映月楼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听着她们一言一语,话里话外误会她的意思,孟采急切解释,“不是,我就是找一位很重要的人,能仔细看看吗?”
她们依旧笑而不语,将她当成了来抓夫君的人,帕子在她眼前摇曳两下,又是一阵笑声。
张阿树看不下去,挡在她身前,解释一遍:“有什么好笑的,我们就是来个人。”
霎时,笑声顿住,几人的目光向他投来。正当张阿树得意他说的话管用时,她们忽然爆发笑语。
不但没听他的话,反而扯着他的胳膊往里拉,“哎呀,公子真俊,进来玩嘛。”
“来嘛。”
“…”
孟采没见过这场面,愣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张阿树无奈焦急的样子,连忙扯住他后摆,不然他被拉进去。
在门口拉拉扯扯好一会,张阿树才逃开姑娘们的手指,得意喘息。
孟采远望,想来去问她们是问不出来的,只能靠自己了。
既然问不出来,那就在门口等着,多等几天,定然能等到。
她拧眉,又心慌起来,孟冬何时会去这种地方了?他是端方自持的君子,难道男人都会那样?
她不去深想,只想先找到他。
打定主意,孟采便日夜蹲在映月楼对面,饿了买油饼吃,渴了就去街边喝茶,有张阿树陪她,倒也不寂寞。
可是等了好些日子,再也没见过孟冬,人都焦灼起来,心中难受。
偏偏眼下还有桩事更急迫,那就是银子。
来时带的银子途中花了些,住客栈也要用,还有平日的吃喝,都要银子。两人没有营生,只能看着钱袋越来越扁。
喝完茶,张阿树忍不住劝她,“青青,这么等下去不行,马上连住客栈的银子都没了,要露宿街头的。”
“你也不想找到孟冬时,自己太狼狈吧。”
桌上的茶水几文钱,就这几文钱过些日子他们喝不了,只能干看着。
“反正孟冬在京城,早晚能找到,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在京城活下去。”
张阿树说了许多,句句肺腑,孟采心里也清楚当前的处境,要是太狼狈,孟冬看见要心疼了。
她抬眼,勉强笑笑,不打算在这里等下去,每次被映月楼的姑娘盯着看笑话,她也难受,甚至不敢直视她们的眼睛。
“阿树哥你说的对,是我任性,急切了,没考虑情况。”她说话的语调很软,面带自责。
沉默几息后,孟采接着道:“咱们卖豆腐营生吧,除了这个,其它我也不会。”
张阿树想想自身的处境,觉得她说的可行,当即就表示赞同。
…
孟采自小卖豆腐,这事对她来说相当简单。
两人回去就准备,几天的功夫就弄好了,卖豆腐的地点靠近春喜楼那边的街角,从二楼往下看,一眼就能看见。
不管其它事如何不顺畅,至少营生来说,孟采是顺利的,顺利的让她惊讶,银钱进了口袋才觉得真实些。
她能在京城活下去,饿不死了,也不用露宿街头。是这半年来唯一高兴的事。
她和张阿树没住客栈,找了一处极小的房屋,没有院子,但两个人住着也够,比住客栈省了很多。
每日卖完豆腐,他们依旧去找孟冬,可还是没有一丝消息,仿佛那天她看见的人不存在一般。
孟采心里沮丧,一度怀疑那晚是自己眼花了,可午夜梦回,那身影又清晰无比,时刻告诉她是真的。
“姑娘,来块豆腐。”
张阿树碰碰她的胳膊,轻声问:“想什么呢?人叫了你几次。”
“哦,好。”她摇摇头,走神而已。
豆腐摊的生意好,每日都能卖完,有些人来迟了还赶不上。她做的豆腐又滑又嫩,手艺极好,摆摊的这些日子居然有人戏称她是豆腐西施,因为人也美。
对于称呼她不在意笑笑,只要能赚到银子,找到孟冬就好,别无他求。
今日又是一样,豆腐卖完早早回去,因为两人还要去找人。
…
已是盛夏,蝉鸣不停,本就沉闷地心情越发烦躁,难得静下心来。
对别人或许是这样,可对沈翼来说不管何时都一样,不受外界干扰。
今日休沐,早前答应了万心蓉要陪她用膳,沈翼自然是要早些去,免得被她唠叨。
出门时,他手中捏着衣裳,面无表情的递给林平,道:“烧了。”
林平捧着衣裳,先是困惑随即了然,心道:世子难道是那个了,哎,要说世子真能忍,别家公子这年岁通房都好几个了,他何苦憋着,每次那样衣裳不是扔了就是烧了,怪麻烦的。
心里想了一番废话,面对沈翼却不敢多言一字,拿着衣裳立刻去处理。
等林平回来,他已进了万心蓉的院子,端坐在桌前准备用膳。他日常忙碌,陪万心蓉也是极少,所以他一来,膳食定然是他喜爱的。
万心蓉抬抬手,婢女一一摆上,足足一桌子,“近日消瘦了,是不是胃口不好?”
沈翼点头笑笑,“不是。”说着摸摸下颚,并不觉得瘦了。
他话少,每次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回她,像独角戏一般。好一会,万心蓉话也少了,细嚼慢咽地用膳。
“今日豆腐羹不错,给世子尝尝,比往日的要嫩。”
万心蓉身旁的婢女忙俯身回话,“管事的换了家,听说是刚来京城的,叫什么豆腐西施的。”
“有意思。”
沈翼听着,兴趣不大,不管叫什么都是一种手段罢了,不稀奇。他端起碗,吹了吹,动作优雅。
滑嫩的豆腐一咬就碎,一碎便滑入喉咙,霎时,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吐咽的动作一顿,迷茫几息。心底涌起的思念和复杂让他茫然又无措,仅仅是豆腐而已,何来这般情绪?
沈翼垂眼,凝视手中的碗,不相信地又喝了一口,同方才的感觉一样,这豆腐羹,他吃过?
如墨的眸子更深,不自觉的一口接一口,很快,碗空了。
万心蓉高兴,很少见他这样喜欢,当即道:“世子喜欢,日后就用她家的。”
“是。”
欢快地笑声响起,沈翼才拉回思绪,赞同的颔首笑道:“确实不错。”
用完膳,沈翼借口离开,一个人坐在书房敏思苦想,却无头绪,心中烦闷地拧着眉,末了,只能作画发泄。
…
因为沈翼喜欢,侯府的管事立马就去办了,还研究了豆腐的多种吃法,力求世子喜欢,让他们有个赏钱。
一早,后厨管事就去了街角找孟采,出手就是一锭银子,昂着下颚,高高在上道:“我是威北侯府的,我们夫人说了,以后都用你家豆腐,诺,这是银子。”
孟采没接,愣愣地看着她,摆手,“今日的豆腐要不了这么多。”
管事笑了,面色温和些,“姑娘,什么今日,这是一个月的,往后啊,一月送四次。”
她听懂了,可一锭银子还是多,“太多了,我没碎银子找您。”
“瞧这话说的,不用找,侯府不缺这几个银子,你只要按时送来,保证口感,好处少不了你的。”
孟采听着,心动了,主要是要求不多,银子多,“可以,谢谢您了。”
管事抬抬手,心情不错,道:“后日记得送来,侯府事多,没人来拿。”
“行,一定。”
接了一笔轻松的活,孟采立刻便跟张阿树说了,可说到送去侯府时,张阿树却担心起来。
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我去送。”
孟采将豆腐装好,摇头,那日说威北侯府时,她就觉得熟悉,后来一想,不就是那日追孟冬到的地方嘛。既然是高门大户,想必没什么事。
而且,万一遇见孟冬,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当然愿意去。
“我去了,即刻便回。”
孟采挎着篮子,莲步款款朝侯府去。张阿树在身后看着,晒黑的面庞满是担忧,旁人喊好几声才扭过头去,等他忙完再看,已看不见她的身影。
晨起的风微凉,拂过脸颊很舒服,这会的日头也不毒,不过还是会出汗,走得急了,面庞也热了起来,红了一片。
那条路她依稀记得,上次夜黑她没看清,此次看得更清楚些。走在院墙底下,她都心生胆寒,若是进去,只怕她会更慌乱。
希望别出差错,送了豆腐,好赶紧回去。liJia
她敲响了后门,吱呀一声,门被打开,说明来意后便随意找了个小厮带她进去。
轻微的脚步声在长廊回荡,她悄悄抬眼,看见一群婢女而过,想是忙着差事吧。看来在侯府当差也是不容易的。
孟采紧跟着前边的人,不敢再乱看,可是走了好一会还没到后厨,不免心生叹息,侯府是真大,这会的功夫,她在宁乡县都从街头走到街尾了。
片刻后,终于到了后厨,她找到管事的,东西一放,算是完成差事,总归银子没有白拿,她也没有白跑一趟。
“管事姑姑,我先回去了。”
管事的忙得很,闻言急切摆手,“好好,回吧。”
孟采站在忙碌的后厨,手足无措,方才带她来的小厮已经走了,眼下无人带她出去,想找个人帮忙都找不到,都在忙自个的事,显得她太清闲了。
也是,她又不是侯府的人。
算了,她自己走出去,反正能问路。
孟采拎着空篮子,顺着进来的走廊回去,可不知怎的,转来转去,居然走到了湖边。她记得,来时没看见湖。
她扯着衣摆,在原地转圈,半响,可算看见一位婢女走过来,她挡住路,忙问:“问一下,怎么出去?哦,我是来送东西的。”
那婢女姿态高傲,斜着眼打量她一番,不情不愿道:“过了这座石桥,往前走过花园,再朝右走…”
她盯着婢女,好似记下了,又好像没记下。后边说的太绕了,往右往左再往前,脑袋都晕了。
没等她多问两句,婢女瞥她一眼就走远了。
她望了一眼桥面,按照记住的路线走。此时无人,她才敢欣赏起侯府的景色。
粉白相间的荷花开得艳丽,碧绿地荷叶上闪着露珠,风吹过,晶莹剔透的露珠坠落湖面,激起小小波纹。
孟采多看了两眼,才发现许久没见这么艳丽的荷花了。
更让她开眼的是花园,那些花,居然一样都没见过,真是好看。她微微弯腰,轻嗅花瓣,香味不浓不淡,真是好闻。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花,若是知道,日后回去,她也种。
她停在花园,多花费了些许功夫,就为了好好看这一园子的鲜花。
…
她不知道,湖对面站着两道身影,注意她良久。
沈翼半眯着眸子,问:“府中来新人了?”
“没吧,可能是夫人请来的,哪家姑娘?”
他轻笑,是他母亲会干的事,每次都是出其不意。
沈翼没挪开眼,觉得背影似乎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那边的少女还在细看娇花,手指轻抚过花瓣,而后放在鼻尖闻,动作轻柔又好笑。
林平见状,笑得谄媚,“世子过去看看是哪家姑娘?别把花糟蹋了。”
糟蹋,倒不会,若是要折怕是早下手了,哪会一个个闻。
“过去瞧瞧。”
青色衣袍划出弧度,脚下的步子迈得很大,林平若是反应慢些,就要跟不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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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 ?
翩翩贵公子, 容貌品行不是常人能比拟,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优雅,连那湖里的荷花看了都羞弯了腰。
沈翼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顺着林平的话接下去, 还说要去瞧瞧。他侧头失笑, 觉得自己是被他影响了, 若是平日, 他定然是转头就走的。
也罢,反正今日无事,便去瞧瞧。
他的步子不自觉地放缓放轻, 眼眸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又迅速收回。走到拱桥上,沈翼忽然脚步一顿,犹豫片刻。
“世子, 可有问题?”
林平困惑,眼睛直打转, 猜测他的想?, 少倾, 见沈翼不吭声,再问:“要不回去?”
沈翼眼睫微动,侧眼瞥他一眼,轻叹道:“回去。”
仔细一想,贸然过去实在不妥, 说不准会惹来麻烦,还是免了。沈翼往回走, 神色淡然。
刚走下拱桥,就看见院里的小厮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恭敬说:“世子,苏公子来了,在院里等着。”
沈翼颔首,简单地回了几个字,“知道了。”
难怪心神不宁,原来是有客上门。沈翼步伐加快,再没回头看一眼。
…
花园的花太多,孟采看不过来,而且弯腰时间太久,着实腰酸。她揉着腰起身,不经意朝桥边看,正巧看见一抹青色背影,疾步而去。
她摸摸脖颈,方才意识到被人看见了,不会笑话她没见过世面吧?
孟采左右看看,慌忙拎起篮子离开,以免再让人看见笑话。
回到街市时,张阿树已经把豆腐卖完,面色担忧地等着她回来。
“这么晚,是不是很远?”他问。
孟采摇头,将担子收拾好,平静说:“不是,我迷路了。”
她没骗人,以为出了花园离门口不远,殊不知她又绕了许多冤枉路,出侯府真是花了一些功夫。
不过下次她就记得了,一回生二回熟。
“对了,李婶来信了吗?”孟采将担子放在角落,不想占太多地方,因为他们找的房屋很小。
只有一个前厅和房间,张阿树没地方睡,只能用草席垫垫,睡地上。她想,等攒了些钱,就找个小院子,他们两人就不用这么挤了。
“来了,让咱们别记挂,说是朱公子时常照顾她。”
张阿树渴得厉害,一壶茶水被他一人喝了,他睨着孟采试探问:“咱们今日还去找人吗?”
孟采轻应声,“嗯,去。”
每日都去,刮风下雨也去,说不准就遇上了。她进了屋内,拿着木盆,装了些水来,准备洗洗就出门去。
张阿树盯着她的动作,识趣的出去,顺带将门关上。
他抬头望望天,阴沉阴沉,乌云密布,太阳都躲进了乌云里,连个余光都没有。方才还艳阳高照,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变天了,真快。
快要下雨了。
张阿树蹲在墙角,像个无家可归的人,特别是苦着脸皱眉的神情,瞧着还挺可怜。
他使劲挠头,想着怎么劝她,马上就要下雨了,不如今日在家歇歇,不去找人。哎,改怎么说呢?
张阿树想了一圈,也没想到个好借口,罢了,随便怎么说吧。
木门打开又合上,孟采从里头出来,换了身妃色襦裙,衬的肤色更加白嫩,腰间束带飘逸,将不盈一握的腰肢完全展现出来。
她撩撩耳畔的发丝,目光澄澈,温声细语,“走吧。”
“哦哦。”张阿树怔怔,想了许久的事一下忘在脑后。
等到了热闹的街市才想起来,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脑袋。
“阿树哥,你干嘛?”没事拍自己脑门,还这么使劲,莫不是头疼。
“哦,没事。”他忙抬头,尴尬地笑笑,随后道:“我就是想说,快下雨了,没带伞。”
孟采昂头望天,确实,这天是要下雨了。她扯扯衣摆,抿唇不语。
为难的神情写在脸上,显然,她不愿意回去。
张阿树不想她为难,轻松道:“咱们去吃糕点,来京城这么久,还没尝尝这里的糕点,走。”
话音落,不等孟采回应,他便扯着孟采朝前走。
他听京城的人说,春喜楼的吃食是最好的,手艺堪比宫里,想来是不差的。张阿树早就想去尝尝,奈何先前手头拮据,他提都不敢提,现在攒了些银钱,自然要去。
“诶诶。”孟采被他扯得手疼,费了好些力气才抽开,“陪你去。”
转念一想,真的许久没放松了,今日悠闲吃个糕点,也不为过。
春喜楼的二楼是上不去,都是些达官贵人才去的,她和张阿树只能在一楼找个位置坐下。
伙计热情上前,问两人:“两位吃点什么?”
“一壶好茶,一碟桂花糕,还有牛乳酥。”张阿树说完,凑到她跟前,“听说这里的牛乳酥特别好吃。”
“贵不贵?”她观察一圈,觉得这里好贵,怕是兜里的几个银子要花完。她心疼银子。
“不知道,跟咱们那差不多吧。”张阿树话语迟疑,他想,贵也贵不了多少,二三十文总归够了。
两人窃窃私语,尽管声音很小,还是被耳尖的活计听见,热情的嘴脸收敛些,冷了冷,面无表情道:“一壶好茶二两银子,两位,还要吗?”
“多,多少?”
他是听错了吗?二两银子?
够普通百姓吃穿许久的,居然这么轻飘飘说出来,还是这幅神情。
果然,京城的水都比他们那贵,想必那糕点也不用问了,他们自然是吃不起。
两人瞠目结舌的楞了好一会,对视两眼,满脸尴尬。
孟采想拉他走,却不想张阿树拉不下面子,问他:“你们这是玉皇大帝喝的茶吗?”
“也差不多,呵。”活计冷笑声。
张阿树撇撇嘴角,堵得说不出话来,无奈道:“糕点不要了,来壶清茶。”
“清茶?是什么茶?”
孟采微微挡住脸,抿唇无奈,“就是白水。”张阿树就喜欢这么说。
伙计白了一眼,高声喊:“白水一壶。”
唰唰,瞬间收获几道目光,直看得他们浑身不自在。
孟采忽然笑了,对张阿树说:“干嘛不走?”
“就是想喝喝看,这里的白水和咱们那的有什么区别。”
她觉得没什么区别,估计要花冤枉钱了。
一壶白水,张阿树愣是小口小口抿,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看得孟采好不自在。
她碰碰他的胳膊,小声说:“喝完咱们走吧。”
“着什么急,等会噎着我。”
孟采浅笑,大口吃饭的人会被水噎着,谁信?反正她是不信。
她端起杯盏,连倒了两杯给自己,肚子撑得难受,可为了快点离开,她无所谓了。
张阿树僵住,一下没了兴趣,其实他喝得也肚子胀,可想到花了钱,就算胀死他也要喝完。
“喝完了,走吧。”孟采拿出帕子,擦擦嘴角。
“嗝,行。”张阿树揉揉肚子,给了钱两人就离开。
出了门,两人同时松口气,浑身都舒畅了,这地方,果然不是谁都能来的。
太难受了。
…
“还是油饼适合我们。”
孟采扯开唇角,笑得很甜,对张阿树说的话表示认同。什么牛乳酥,定没有油饼好吃。
她咬了一小口,边走边吃,好不悠闲。就算双手沾满油渍也觉得香。
孟采垂眼盯着手中油饼,没注意前边的路,忽然肩膀一疼,才抬眸。
“抱歉。”
“不妨事。”苏严微微低头,看清了她的容貌,随即面带笑意,“是你。”
这意思,是认识她?
孟采眼睫微动,礼貌点头,拉着张阿树赶忙走了。她回头望了眼,那人不像好人,她明明不认识他。
“谁呀他?”
“不知道。”
今日是没空找人了,孟采干脆回去,可走到半道时,张阿树又忽然说:“那家油饼真好吃,再去买几个。”
“走走。”
她面色为难,还是跟着张阿树去了。
那家油饼生意好,他们等了好一会才买到,张阿树当即吃完一个,剩下的她拿着。
街边摊子多,卖得小玩意也多,胭脂水粉,手镯玉钗,都是姑娘家喜爱的。
孟采步履缓慢,水盈盈地眸子一路看过去,兴致高昂。
忽然一声巨雷响,吓得她一哆嗦,手中的油饼差点掉了。她望望天,真要下雨了。
“咱们回吧,要下雨了。”
“行。”反正张阿树是听她的。
街市的人被雷声惊醒,一个二个的匆匆离去,喧闹地街市一下空荡许多。
此时,有些人就特别显眼,显眼的让人一眼就瞧见。
孟采不经意间回眸一瞥,就看见月白衣袍晃她的眼,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如往昔的清隽,悠然一笑,目光温和。他捏着一枚玉簪,瞧了两眼又放下,和身旁人说着什么。举止神态都是她熟悉的。
她的身子顿住,微微颤抖,油饼一下掉在地上,无暇顾及。杏眸氤氲闪着光,晕着的水汽沾湿了眼睫,眼前朦胧。
但眼中清晰映着他颀长的身影,孟采喜极而泣,心跳剧烈,慌忙小跑过去。
“孟冬,是孟冬。”
她的步子凌乱,几次要跌到,还好稳住。漂亮澄澈的眼眸凝视那道身影,生怕下一刻会消失不见。
越来越近,思念的心也跳的越快,她的手抓紧衣摆,手背泛白。
她又急又慌,到跟前时,毫不犹豫用葱白的手猛然抓住他的衣袖,挡在他身前。
睨着那张日夜思念的俊美脸庞,泪眼婆娑,嗓音颤抖地低声轻唤:“夫君。”
她抽噎两声,泪水滴在衣襟处,攥紧他的衣袖,绵软着语调说:“夫君,我总算找到你了。”
孟采又哭又笑,咬着朱唇小声抽噎。半年来的郁结总算消散了,转为欢喜。
可她却没看到沈翼淡漠疏离的眼,没有一丝欣喜和想念。只见他抽回自己的手,似嫌弃地背在身后,神情淡定,语调礼貌平静道:“姑娘认错人了。”
“…”
孟采骤然僵住,抬眸望他,半空的手缓慢握紧,掌心还能感受到他的温热,和华贵锦缎的触感。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预收【兄长万福】谢谢啦!
温思月随母亲改嫁到了镇国将军府,母亲再三嘱咐她不可惹怒小将军秦术,要百般讨好,才能安稳立身。
生日宴上,她谨记母亲嘱咐,郑重俯身,对着上头那道清贵倨傲身影行礼:“兄长万福。”
话没说完,衣襟湿透,酒液顺着发丝狼狈滴下,一只酒壶摇摇晃晃掉落她脚边。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客人倒酒。”
宴中客人心照不宣。
原来将军府新来的继妹,低贱如婢女。
-
惹得秦术厌恶,在温思月的意料之中。
为了安身立命,她忍受百般折辱,乖巧充当一个可以肆意逗着玩的玩意。
然而后来一朝变故,她母亲和将军在成亲前夕遇刺身亡。
温思月不愿再留在这饱受折磨,带着母亲遗物,孤身回了扬州。
-
秦术极其厌恶那对母女,尤其是温思月。
初见,大宴之上,那双看似清纯的眼眸就氤氲着水汽,含羞带怯的凝视他,意图勾引他。
随手丢了只酒壶过去,见她泫然欲泣强忍着给宴中人倒酒,心中冷笑,既想和她母亲一样上位,连这点苦楚都受不得?
从此将她圈成自己的婢女,日夜驱使,看她红着眼眶,却不敢有所怨言。
下人传来温思月离开的消息时,秦术讥讽,玩这种把戏,不过是想让他去寻她,好借此上位。
他料定她不会放过这份荣华富贵,不出七日,必定会自己乖乖回来。
可直到一月过去了,温思月还没有回来。
秦术烦躁不已,整日静不下心来。终于是丢了笔,派人打探温思月的情况。
不久,下人战战兢兢前来汇报。
“温姑娘她…要嫁人了。”
笔杆横断,掉落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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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 ?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风卷起的树叶打着旋落在她脚边。妃色的襦裙摇曳,碰到他的外袍,缠绕一瞬又快速分开。
沈翼半眯着眸子上下打量她,神色从容, 眼神茫然, 像看陌生人一样凝睇她。
少女身姿纤细柔弱, 腰肢细的能一只手揽过, 她的肌肤白嫩滑腻,细小的绒毛都能瞧清楚。抓着他的那只手他方才瞥了眼,娇小秀美, 握成的拳头也是小的可爱。
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脸颊上, 泪痕划过,楚楚可怜。那双眼是他没见过的纯净明亮,看向他的眼神从欣喜若狂转为僵硬落寞。苍白的唇上, 那抹血丝尤为显眼。
沈翼心底一动,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女子, 只是…
他礼貌笑笑, 放肆打量的目光稍稍收敛, 扬起眉梢,缓慢道:“我尚未娶妻,想来姑娘认错了。”
孟采听着熟悉的声音,连连摇头。她没认错,怎会认错, 她是最熟悉不过的,就是孟冬, 是她夫君。
可是他的神情,为什么那么陌生, 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心口忽然剧痛,郁结的情绪堵在胸口,无法散去,秀气的眉头骤然拧起,哽咽道:“不,不是,我,是…”青青,不记得了吗?
是真不记得了?
心口堵得喘不过气来,脸色比方才更白,随时会倒下。想说的话也因为伤心而说不出口。
少倾,张阿树上前来,兴奋的神色已然变了,高声质问他,“孟冬,你怎么回事?青青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知道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张阿树对他说话一贯是不客气的,眼下又因他冷淡说不认识,语调难免要重些。
他挡在孟采身前,准备跟沈翼说道说道,可惜没等他开口,一旁看戏的苏严挺身而出,嬉皮笑脸道:“沈翼,威北侯府世子,确实没有娶妻。”
苏严微微侧身,看着见过两次的姑娘,好意提醒,“姑娘,投怀送抱就免了,会惹祸上身的。”原以为是个妙人,不想,呵呵,苏严嘲笑。
她愣住原地,瞳孔睁大,后面一句说的什么她没听清,她的思绪还停留在苏严说的那句,说他是威北侯府世子,沈翼。
是那个侯府吗?很大,很富贵的侯府?她去过的侯府。
那么,几次看见的身影就是他了。
孟采酸涩,盛夏的季节脚底居然泛起凉意,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他真的是高门大户的公子,金尊玉贵般的人。所以,他要忘记过去,忘记她,忘记一切。
想到这,她的心更痛,偏偏她倔强,强忍着泪水和不适,抽噎道:“我们,成亲了,拜过天地。”
她捂着胸口,觉得很闷,很沉重,快要坚持不住了。
一阵沉默,气氛凝重。
张阿树怔了怔,眸光来回转,欲言又止。而苏严,干脆侧身,不管这事,横竖他提醒过,可这姑娘却要一意孤行,那就让她吃?苦头。
沈翼最后一丝笑意也没了,冷眼盯着她,将她当成了别有用心的女子。他挪动脚步,不耐道:“姑娘还是换个人骗。”他冷哼声,拂袖而去。
眼见他要走,孟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攥紧了他的手,红着眼眶,晕着的水雾模糊了他的影子,可她无暇顾及,只想让他留下。
孟采低声祈求,语调又绵又软,听着耳朵都麻,“别走。”
油腻地味道钻进他的鼻尖,让沈翼嫌恶地皱起眉头,垂眼去看她的手。洁白外袍已然有了脏污,坏了整洁。
他抬眸,眉头拧得更深,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手,不忘警告她,“姑娘若是再纠缠,便要吃苦头了。”
“哼。”
她的手垂在半空,尴尬又无奈,最后只能无力垂与身侧。孟采睨着他冷漠无情地面庞,咬着自己的唇,止住哭泣。
他的身影毫无留恋的离开,步子极快,迫不及待的远离她。好像她真的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可是,她没骗人,都是真的。
“他忘记我了。”她喃喃自语,明明才半年多时间,这么容易忘记一个人吗?
孟采满眼落寞,神情黯然,他终究是抛下她了。
轰隆轰隆,响了两声巨雷,天空更阴沉了,宛如黑夜般,街头空荡荡,只有两人停留原地。
张阿树目睹一切,情绪复杂,眼下不知如何安慰。须臾,他叹息,冷静道:“要下雨了,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总归知道他在哪不是。”
比起之前的无头苍蝇,现在总有方向。
她依旧没动,垂着脑袋,双眼无神。
张阿树烦躁地摸摸后脑勺,一张脸紧皱在一起,“要我说,直接去侯府找,省得麻烦。”
孟采眼睫微动,闻言猛然抬眸,抹了一把泪,“对,我去找他。”话音落,她径直朝前走。
“等等。”张阿树不过是戏言,都要下雨了,不急这一会,他就是说说而已,哪知她当真了。
他拉住孟采,又不让她去,“改日再去,今日就罢了,下雨。”
孟采红着眼望天,思虑片刻后,回他:“嗯。”
…
憋了一上午的雨终究是下了,哗啦啦,跟珠子似的落在地面上,不消片刻,便起了一层朦胧雾气,缓缓升至半空,将简单的石板路萦绕的跟仙境般,美不胜收。
侯府门前的狮子被烟雾环绕,远远看去,真有几分腾云的错觉。
张阿树无暇欣赏,只是懊恼自己怎么没拉住她,下着大雨还是让她跑来了。本来都走到半道了,也不知孟采怎么想的,居然真跑来侯府门口。
宁愿淋着雨也拉不走,愁坏了他。
张阿树伸手挡挡,可也挡不住倾盆大雨,“咱们回吧,别生病了。”
她摇头,淋湿的衣裳贴在身上,曲线玲珑,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扎进软肉里,留下指甲印。
她没看张阿树一眼,目光直直盯着府门看,一边喃喃低语,“他在里面,他在里面。”
直到此刻,孟采还记得他说过的话,他曾说,若是他回家了,定会和她一起。
如今,都变了。
他在里面,而她,被挡在高门大院外,天壤之别。
这就是他选择将她当陌生人的原因吗?
孟采转身,又不舍地往后看一眼。雨水打在身上,凉意袭遍全身,孟采浑身颤抖不止,她往后踉跄两步,眼前犯晕。
“怎么了?走走,回去回去。”
“没事。”
张阿树扶着她,才走了一步,她便眼前一黑,倒在雨中,不省人事。
“青青…”
…
盛夏的雨去得快,一个时辰不到,雨就停了。
院子安静,花朵经过雨水的浇灌越发娇艳,葱绿的树叶上滴着剔透雨珠,空气闻着都舒畅些。
廊下的屋檐滴下雨水,正好落在林平后颈处,有丝冰凉,他缩缩脖子,伸手抹掉。
不多时,林平敲响了房门,“世子,姜汤来了。”
沈翼回来时淋了些雨,林平怕得风寒,赶忙让小厨房煮了姜汤来。
“进来。”
沈翼换了身衣裳,先前的那一件被他扔在一旁,“把衣裳扔了。”
“哦。”林平看了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他吹吹姜汤,问他。
林平笑得尴尬,既然主子问了,他自然要回,“夏日的衣裳不多了,改明要多做几身。”
侯府的世子居然缺衣裳,说出去谁信。
沈翼手一顿,抬头望他,“我没衣裳了?”
“嗯?”林平闭上嘴,不敢回他。
总不能说,你夜晚那啥了,衣裳扔了,现在淋雨了又扔,衣裳再多也没了。再说,衣铺的掌柜来了,您还将人打发走呢!
想到这,林平撇撇嘴,敢怒不敢言,机灵的眸子四处转,就是不说话。
沈翼漫不经心地敲敲桌面,一下一下,敲得他心慌,赶忙回话,“就是没几件了,要去衣铺买几身。”
“知道了。”他不耐地垂下眼,然后抬抬头,让他出去。
屋内安静,他不禁想起方才那位姑娘,听苏严说他见过几次,他倒是没印象。
他摇头冷笑,瞧她的眼神,很是纯洁无辜,可是做的事,却和那些别有心思的女子一样,想进侯府的门罢了。
沈翼不愿再想,起身去了书房。
夜晚,屋内昏暗,灯火摇曳,软塌的帷幔放下,挡住里头的一切。
呼吸均匀,定是睡的极好,只是过了片刻,有轻微的低吟声传出,似痛苦似愉悦。
沈翼自从回来后,夜深人静总会头疼片刻,只是今晚似乎严重些,更疼了。
他拧起眉,又梦了,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床榻,不同的是,梦中的人。以往,梦中是看不清女子的脸,可今日,那女子的样貌姿态他看得一清二楚。
入眼便是一片白,细小的粉?尤其显眼,他不禁多看了两眼。上半身微微拱起,朱唇在他耳畔低唤,像只小猫似的,又娇又软,人都酥麻了。
那双小巧的手紧紧攀住他的肩膀,在他身上留下浅浅的印子,眼圈通红,晕着水汽,一遍一遍的唤他:“夫君,夫君…”
他不听,依旧我行我素,惹得女子娇声求他。
作者有话要说:
和女鹅贴贴
第48章 · ?
沈翼竟不知道, 原来自己在床笫间这般狂放不堪,贪婪□□。那双眉眼满是浓郁地春意,眼底的笑痴迷缠绵,还有他不熟悉的温柔。
他俯身低语, 笑容肆意, 薄唇在女子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惹得身下的人越发娇媚颤抖, 只能红着眼圈向他求饶。
饶是这样,沈翼也不放过,长臂绕到她身后, 拿了一本春宫图, 随手翻了几页,扬起眉梢暧昧低语:“就这页。”
怀中女子紧闭美目,气急了在肩头打了他两下, 力气小的像猫挠痒痒。妩媚撩人的姿态落在他眼里,心痒得越发厉害。
他垂眼, 唇舌缓缓下移, 又是一阵缠绵悱恻, 云雨交融。
活色生香的场景让他口干舌燥,脑中刺痛,他低哼声,猛然惊醒。
薄唇干裂张不开,喉咙发痒且干燥, 急需一盏凉茶来消消火。豆大的汗珠顺着优越的下颚流下,滴在绸衫上。
后背也已湿透, 仿佛淋了雨,黏腻的感觉遍布全身, 让他相当难受。
沈翼喘口粗气,眯起眸子环顾四周,软塌精致昂贵,所用之物皆是上乘,与梦中简陋破旧的床榻不同,可是,梦中的人却是他。
而那女子…竟是今日遇见的姑娘。
以往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为何今日这般清晰,还是今日见过的人,莫非…有隐情?
沈翼心神不宁,垂眼望望自己不争气的下半身,低骂一声。他利落起身,倒了杯凉茶,一口饮尽。这才稍稍舒服些。
他又想到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哭起来无辜又可怜,与梦中的人相差甚大。回眸看眼软塌,下腹忽然紧绷。
沈翼心情烦躁,睡是睡不着了。思虑片刻后,决定出门去,找那姑娘问个明白。
他倒要看看,是给他下了什么蛊?
“来人。”他朝门外喊一声。
寂静的院子,因突如其来的声音,灯火瞬间亮了一片,亮堂堂的照亮整个院子。
林平睡眼惺忪,摇晃了一下,推开门,“世子,何事?”
“备车。”
“此刻?可是有要事,不如等明日再去?”
沈翼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林平一下不说话了,赶忙去套车。
换衣裳时,他瞅了眼黏腻的下身,略微嫌弃地皱眉。
听说苗疆有一种蛊,能让男人对其念念不忘,日思夜想,他这情况,倒是与那蛊的症状很像。
若是找到那姑娘,他定要询问清楚。
换下来的绸衫被他扔在一旁,林平进来时,他照旧吩咐,“拿去扔了。”
林平一顿,目光转了圈,恭敬颔首。内心却在吐槽,今晚又扔了一件,这都饥渴成这样了,也不找个妾,看来,要找个机会劝劝了。
他撇撇嘴,轻微叹息。
“叹气作甚?”沈翼就是耳尖,细小的声音也听得见。
林平立刻换了嘴脸,笑道:“没有,属下只是觉得世子该找个贴心的人,像这等穿衣伺候的活,做起来更合适。”
凌厉地目光瞥过来,林平霎时低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
沈翼知晓他的意思,可这毕竟是闺房之事,跟旁人无关。
“多嘴。”
“是是,属下多嘴。”
沉稳的步伐往院外走,径直出了府门。林平急忙跟在身后,上了马车。
…
三更半夜,漆黑静谧,路边的虫鸣声声入耳。车轱辘压过石板路,在黑夜中格外响亮。
马车上的沈翼闭目养神,倚靠在软垫上,思绪早已飘走。听苏严说,她才来京城不久,在街边卖豆腐为生,称其为豆腐西施。
哼,倒是贴切。
“世子,怎么了?”林平关切问。
沈翼缓缓睁开眼,眸光不明,扫了他一眼又挪开,掀开车帘朝外看。马车速度很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春喜楼的街角。
夜深,街道没有人影,只剩黑暗。
沈翼此时才意识到,他不知道人住哪里,只知道豆腐摊的地点,仅此而已。他在原地叹息转圈,眉心皱起,面色难看。
林平见状,忙问:“要找什么?何苦大半夜出来,夫人知道又该说了。”
月白衣袍划了几圈,无奈顿住。沈翼内心思忖,片刻后问林平,“京城卖豆腐的女子,你可知她住哪?”
若不是他的语调平淡,神色冷漠,林平就要以为他们世子开窍了,居然半夜来找姑娘。
“世子说的是哪个卖豆腐的?京城卖豆腐的姑娘真不少。”就他知道的,就有好几位了。
沈翼略略尴尬,桃花眼微垂,迟疑道:“就是豆腐西施。”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怪别扭的。
林平张着嘴哦了一声,随即茫然摇头,“不知,可要派人去打听?”
沉默半响,沈翼抬抬衣袖,“罢了。”接着上了马车回府。
林平摸不着头脑,也不敢问找那姑娘何事,只能跟着沈翼匆匆来,匆匆回。
…
翌日,沈翼如往常一样去上朝,虽面上无异,可内心翻腾。昨晚之事不弄清楚,他是不会罢休。
偏偏,寻不到人。
沈翼心不在焉上了马车,对林平吩咐一声,“去春喜楼。”
“世子,不回府吗?好歹回去换件衣裳,您可穿着朝服呢。”
他低头瞧瞧,是急切了些,也罢,换件衣裳耽误不了功夫,“先回府。”
“是。”
眨眼的功夫,马车便在侯府门口停下,沈翼快速下来,不等林平跟上,他已进了门。
刚到院子,就听见小厮来报,“世子,苏公子来了,已等候多时。”
沈翼脚步一顿,拧眉颔首,目光投向自己的书房。苏严倒是闲,他还没下朝就来了,是个有福气的。
他先去了书房,跟苏严招呼一声,才去换衣裳。
苏严端坐在桌旁,悠闲喝茶,手中捏著书本,也不知看进去没。
他听见脚步声缓慢放下书本,打趣道:“沈大人,下朝啦!”
“嗯。”沈翼大步跨进来,自己倒了杯茶,“你很闲?”
苏严耸耸肩,解释道:“郡主下月生辰,贺礼备好了吗?”
为了这事,昨日苏严特意来找他,却没想遇上那事。沈翼放下杯子,睨了他一眼,道:“不急。”
言罢,便去屏风后,换了件衣裳出来。
他要出门,苏严自然是跟着去,顺带去瞧瞧姑娘家喜欢的首饰,要是觉得好了,就买了送给郡主,当贺礼了。
这次沈翼带上林平去,免得像昨日那样有麻烦。
春喜楼的掌柜是个眼尖的,两人还未进门,就急忙迎了出去,“哎哟,沈世子,苏公子,贵客贵客。”
“两位还是一样的?”
苏严温和笑笑,点头,“对,快去准备吧。”
掌柜喜笑颜开,连忙吩咐人去办。
二楼靠窗的位置,两人相对而坐,从沈翼的位置朝外看,正好能看见街角那一处。
那里空荡荡,没有豆腐摊的身影,只有一个阿伯在卖萝卜。
沈翼凝视那处,久久没挪开。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明天多更点。
第49章 · ?
春喜楼掌柜深知他们的喜好, 命伙计送来他们喜爱的热茶和糕点,伙计笑容满面,一推门,瞧见沈翼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顷刻间, 他笑意收敛, 脚步也轻了许多。
他是见惯了那些贵人的喜怒哀乐, 最有眼色的,就沈翼此刻的模样,铁定有事, 他可不想惹来杀身之祸。遂以, 伙计轻放下热茶,便恭敬退了出去。
苏严神色温和的眸光转转,敲敲桌面, “怎么回事?看把人吓得。”
思绪打断,沈翼缓缓收回眼, 露出一抹笑意, “想些事罢了。”他端起热茶抿了一口, 茶香清淡,正合他意。
房内沉默了一会,气氛稍稍尴尬。苏严咬了口牛乳酥,又嫌腻地放下,说起了正事, “郡主生辰你到底有何打算?帖子都收到了,我打听了, 京城未嫁娶的姑娘公子,大部分都会去, 所以,懂了吗?”
借着郡主的寿宴,相看公子姑娘的亲事,倒也正常。历来有热切地夫人帮着一起相看。
只是这次兴师动众,只怕与往常不同。
沈翼垂下眉眼,不去深想,事不关己道:“你有兴趣?”
“嗯。”苏严连连摇头,浅笑说:“没兴趣,是关心你,侯夫人定然会去,你可得当心些。”
京城人人都知道侯府有意与郡主结亲,下聘也是早晚的事,都将两人看成一对璧人,而作为沈翼好友,苏严也是相当关心。
他撑着手,往前凑凑,“诶,你到底怎么想的?”
沈翼懒懒地瞥他一眼,面色无奈,半响没回他。苏严也不自找没趣,立刻换了个话题,“陪我去宝华斋瞧瞧,给郡主挑份礼。”
“嗯。”杯盏的茶水已凉,喝着有些苦涩,沈翼只抿了一口,便放下。
他慢条斯理地整整衣摆,起身道:“走吧。”
坐在这也看不见什么,他要出去转转。
苏严不知他的想法,只当是关心他才急着去宝华斋。他心情愉快,微苦的凉茶一口下肚,苦涩感在口腔打转,也浑然不觉。
马车停在门口,林平见两人出来,连忙拉着马车上前,“世子,苏公子。”
沈翼应了声,径直朝前走,没打算坐马车。
街角处卖萝卜的阿伯还在,又白又大的萝卜瞧着脆脆的,水分肯定多。沈翼脚步放慢,多看了几眼,走过了还不忘回头看。
林平盯着他,好奇问:“世子,可是要买些?”白萝卜有什么好看的,府里要多少有多少。
沈翼眼眸闪烁一瞬,随即恢复镇定,面无表情道:“多嘴。”
不止此刻多嘴,他发现林平这些日子都是如此,也不知怎么回事?
他侧眼看他,意有所指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
“不敢不敢。”林平迅速垂眉低眼,不敢直视他的眼,更不敢惹怒他。
他不过是受了夫人的吩咐,时刻关心着,不敢有丝毫懈怠。林平内心叹息,觉得这几日他阴晴不定,实难猜测他心底想法,要小心为妙。
沈翼敛眸,面色略略缓和,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思绪又飘远。
…
一日又一日,连着好些日子,沈翼都去春喜楼坐着,就连大雨那日也去。连掌柜都困惑,这侯府世子来得太勤,坐着喝茶喝半天,一句话不说,就看着窗外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若不是他旁敲侧击的向林平打听,掌柜真要以为得罪他了,幸好,是他多虑了。兴许沈世子就是喜欢他这的茶,才来的勤些。
“去春喜楼。”
刚下朝,林平跟着沈翼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对外头的小厮吩咐一句。接着拿了沈翼的便服过来,放在他身旁。
因着这些时日常去春喜楼,回府换衣裳麻烦,所以林平准备了几身衣裳放在马车上,方便省时。
“回府。”
“啊?今日不去喝茶?”
沈翼嗯了声,抱胸倚靠在一旁,神色疲惫,“不去,回府。”
去了这些日子,压根没见着人,说不准人离开京城,那日的事,确实是个误会,他多想了。
再者,活色生香梦境不再出现,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出现。
说来也怪,他夜晚头疼的毛病也没了,那晚之后就没犯过,这让他困惑许久。
或许,是那晚刺激过了头,反而将病治好了。
沈翼思来想去,只有这种可能,对他来说是好事,少了许多烦恼。
而那女子,便不用再找了。
“世子,近来气色极好,想必是春喜楼的吃食好?”
“到底想说什么?”
林平笑呵呵的,提着胆子道:“我就是关心世子您的身体。”没再扔衣裳了,说明晚上睡得安稳,这就好。
他也能放心了。
沈翼扬起笑意,缓缓睁开眸子,温和不失凌厉,“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无事发生。”
他的语调意味深长,让林平你捏了把汗,心虚地别开脸。
日子缓慢过着,沈翼早已将那事望在脑后,如往常般上下朝。同苏严品茶作画,日子悠闲自在。
…
夏风拂过,混合着米糕的香味,又暖又香,舒缓了神经,也勾起了食欲。
少倾,卖米糕的老伯走远,那香味才慢慢淡去。
孟采坐在床头,双目无神,盯着一处瞧,好半响不见动一下。直到吱呀声传来,眼眸才微微转了转。
张阿树买了米糕,房内又散发着米糕的香味,他放在床边,关切说:“吃点,刚买的,还热乎。”
她病了几日,喝了好些药,今日稍微好点,能起身了。前些日子浑身无力,偶尔还昏迷,要不是有张阿树照顾,人没了都不知道。
孟采心里是感激的,为了让他放心,她强挤出一抹笑,“好香,肯定好吃。”
“那是,我刚吃了一块,真不错。”
她嘴里无味,喉咙也干涩得难受,但还是拿起一块,放在唇边,小口吃着。
干巴巴的咽下去,差点噎着。张阿树见状,倒了杯水给她,“慢点。”
就着水吃米糕,果然舒服些。
一块吃完,孟采摇摇头,不想再吃。
张阿树抿直唇,睨了她一眼,神色为难,欲言又止。前些日见她病着,气色也不好,有些事他没说。
眼下好的差不多了,该知道的也得让她知道。
“阿树哥,你想说什么?”她的唇色白,说话软绵绵的,有气无力。
心里堵得郁结难消,这些日子病恹恹的,透着病弱美。
张阿树清清嗓子,眼一眨,严肃认真道:“孟冬的事,我得跟你说说,这几日,我打听了,他叫沈翼,侯府独子,皇亲国戚,还是新科状元,哎,天之骄子啊!”
话语里满是赞叹羡慕,几息后接着说:“听说他失踪了半年,科考前才被寻回,回来后,记、记不得那些事了。”
孟采抬眸,惊讶看着他,难怪那日他那副神情,对她全屋印象,原来竟是这样。
她恍然大悟,错怪他了。
“我早该想到,他不是故意的。”
张阿树垂头,不忍心看她,可是话还得说:“我还听人说,他回来后好多人去侯府门口,有说是他救命恩人的,有说自己女儿跟他定亲的,还有人说收了沈翼当干儿子,不过他们都是为了银子,反正怎么说都不吃亏。”
“说书的先生算了算,大概五十个,哦,加上咱们是五十一。”
张阿树略微无奈,没想到发生这种事,真是措手不及。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接着道:“说是沈翼夫人的,你是头一个,难怪他那副表情,肯定以为咱们和那些人一样,是个骗子,想要银子。”
“肯定是了。”孟采颔首,明白事情原委后,心里总算舒畅了些。不像之前那样堵着难受。
可是,他还是将她给忘了呀!
她垂下眼睑,不知怎么办才好,沉默片刻后,又听见张阿树分析,“要我说,你别伤心了,他能想起自己是谁,照样能想起你,早晚的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孟采猛地睁大眸子,水盈盈地眸底透着喜悦,“说的对,他会想起我的。”
“所以你放宽心,别愁眉苦脸的,你要做点什么让他记起你。”张阿树脑中已经想了好几种方法,就等着教她。
孟采喜极而泣,落了一滴泪,慌忙擦掉,“我要怎么做?”
张阿树上下扫她一眼,无奈道:“先把病养好,脸色难看,不如往昔。”
她咬唇,摸着自己的脸颊,当真了。
转眼过了几日,孟采的病好了,兴许是那日解开了心结,她这几日心情不错,面色红润些,白里透红。
今日她起得早,做了琼叶糕,她记得,孟冬是最喜欢她做得糕点,要是吃了,说不准能想起点什么。
装好食盒后,她对张阿树招呼一声,便出了门,去了侯府。
正是上朝的时辰,侯府门口听着马车,是沈翼平日坐的那辆。她站在远处的墙角,等着人出来。
须臾,一身朝服的沈翼从府里出来,身姿卓越,姿态挺拔,她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孟采匆匆走过去,抿抿唇,手足无措,迟疑道:“孟…”她顿住,现在他不是孟冬了。
都叫他世子,沈世子。
她思忖片刻,喊道:“沈翼。”软软的嗓音,就是不叫他世子。
气氛静默,上马车的步子停住,沈翼拧着眉转身,见到是她,又扬起了眉梢,很是意外。
以为她离开京城,没想到找上门来了,有意思。
“姑娘此刻来是有事?”
“我,我。”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手紧紧抓着食盒,满目深情的凝视他。
“世子要上朝啦。”林平贼溜溜的眼神来回转,搞不清状况。
沈翼颔首,利落地上了马车,几息后,骨节修长的手指撩开了车帘,淡漠道:“上来。”
林平震惊,认真审视面前的姑娘,身段样貌顶好,特别是那双眼睛,水润润地,清纯又带着一丝娇媚。说话的调子绵软,尤其是叫他名字的时候,起了一层疙瘩。
原来世子喜欢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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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 ?
马车宽大华贵, 底下的垫子柔软,是上等的绸缎缝制,坐着很舒适,手指微微触碰到, 一片光滑。
车内散发着冷淡的香味, 一丝一缕在鼻尖萦绕, 她知道,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离得近时,她闻到过,很舒适。
食盒放在脚边, 她不安坐着, 眼神慌乱无处安放,只好低头垂眼,盯着自己脚尖看。素净的手指绞在一起, 稍稍用力,指腹便留下自己的指甲印。
心跳的厉害, 扑通扑通, 就要到了嗓子眼。她咬咬唇, 深吸一下,又松开,唇色更红。
气氛沉默了许久,逐渐透着压抑,让她喘不过气起来。
孟采悄悄抬头, 余光瞥了他一眼,触及他探究地目光又迅速收回, 不安的情绪多了几分。
她其实想问,你饿不饿?可要吃东西?
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不想听到他拒绝。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相对而坐,愣是一句话没说。
她在等,他也在等。
直到马车缓慢停下,外头传来林平的声音,才打破压抑的沉默。
“世子,到了。”林平贴着帘子,心生疑惑,怎?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不正常。
沈翼盯了她一路,眼眸发酸,下车前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下朝后再同姑娘说清楚。”
孟采点头,想跟着下去,却被林平阻止,“世子的意思是让姑娘在这等着。”
“嗯。”
她抬眸,望着红墙绿瓦下的背影,一阵恍惚。不管是侯府还是皇宫,都是和她不相干的地方,可却是沈翼生长的地方。
他应该很喜欢吧!
孟采咬唇,又钻进了马车,安静等着他。
此时车帘打开,她能看见步伐匆匆上朝的人,别人自然也能瞧见她。好些个大人伸长了脖颈去看她,而后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猜测她和沈翼的关系,那些审视的目光让她不自在,缩着脖子往里靠。
林平见状,跃上了马车,稍微挡住她,这才免了那些人的目光。他瞅瞅她,不敢怠慢,可又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迟疑问道:“姑娘和我们世子很熟?”
他问得很委婉,孟采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她不想回他,因为张阿树严肃叮嘱过她,别再乱说话,免得沈翼误会她。
遂以,她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孟采摇头不语,反而问起林平来,“听说他失踪了半年是吗?那他提起过吗?”
林平笑着摇头,凝视她,眸色正了正,“姑娘这?问是何意?”
“没事。”
她瞧见林平的脸色变了,立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食盒,又看看林平。而后从里面拿出一碟琼叶糕,放在他面前。
…
沈翼上朝心不在焉,下朝也是匆匆离去,垂着眉眼朝前走,身后人连喊了几声,他才听见。
俊逸的眉皱起,不耐转身,“二皇子。”
李慎扫他一眼,问:“方才上朝就见你心事重重,发生了何事?”
想着宫外有人等着,他便急着将李慎打发了,“无事,不过是想着送郡主什?贺礼?”
“嗯。”李慎满意点头,面色温和,“有心了,你送的淑怡定会喜欢。”
什?贺礼不贺礼,只是他的借口,他只想着赶紧回去而已。
沈翼点头笑笑,就当他说的话是真的,拱手道:“先走了。”
“去吧,不耽搁你时间。”
他转身走得飞快,到宫门口看见马车时,脚步不自觉一顿,神色复杂。
身旁同僚向他挥手道别,他勉强笑着,应付几下了事。
日光比清晨强烈,马车也被晒得热乎,坐在里头的孟采出了细细的汗,身上开始黏答答地,有些难受。
她扭了扭肩膀,然后一抬眸,就撞进冷漠疏离的漆黑眸子里,那里头是她不熟悉的冷淡。眼底映着她讶异慌乱的身影。
孟采扭开眼,连忙坐正,待他上来后又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些。沈翼盯着她的动作,一言不发。
马车走得很慢,不似平时的速度,像是故意的。
须臾,忍了一早上的沈翼终于开口,“姑娘来京城多久了?”
孟采就知道,他肯定要问个仔细的,“一个多月。”
不知他信了没有,总之沈翼是接着问她,跟审犯人一样,“姑娘那日说你是我夫人?”他笑着,目光凌厉。
孟采抿唇不语,垂在身侧的手指扣着底下的软垫,抠扁了一小块,自己不知。她没回沈翼的话,只是沉默。
安静了好一会,也没听见她吭一声。沈翼微叹,换了个姿势靠着,“从哪来?来京城做什??”
“找你。”
闻言,沈翼一下笑出了声,这次回得倒是快。他掀起眼皮,笑意收敛,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编,看她怎?编。
孟采咬咬牙,不让他一个一个问,自己把该说的都说了。说完,盯着他看,眸子亮晶晶的,无辜澄澈。
她问:“还有要问的吗?”
沈翼摇头,她说了许多,但是对于那日说成亲的事,愣是没提,其中定有蹊跷。而且,她说的这些,谁知真假。沈翼眯着眼,凝视她,良久没说话。
孟采瞥了眼食盒,犹豫半响,说:“我做了点琼叶糕。”
她拿出来,刚放到他身旁,就听见林平喊道:“世子,到了。”
“嗯。”沈翼睨了眼糕点,没打算收,他抬抬手,道:“孟姑娘,别整这些把戏,方才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没有,都是真的。”
沈翼起身,明明笑着,可她却感到一丝凉意,“你说你是宁乡县来的,我怎?觉得,你是苗疆来的?”
不然,他怎?跟中蛊似的?
孟采脸色微变,清亮地眸子暗了暗,慌忙摇头,“什?苗疆?我没去过。”
“哼。”他往前靠靠,挺拔的身影笼罩她,宽大的马车瞬间显得狭小,连他的气息也浓郁些。
孟采紧张的颤抖,心一慌,下意识的攥住他的衣袖,抬眼与他对视。
靠的太近,她的馨香如此清晰,让他心底一动,迅速挪开,面上稍稍掩饰后,冷静道:“我自会派人去查,孟姑娘回去吧,别再来了。”
话音落,他便下了马车,留下她一个在马车上。
林平干站着没说话,等着她自己下来。孟采咬咬唇,忍着泪没落下,慢慢收拾了食盒,拎着下来。
她失魂落魄的低头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将食盒给了林平,“你吃吧。”
方才他吃得挺欢,应该是喜欢,反正她吃不下,就给了他。
林平没接,挠着头没看明白怎?回事。食盒孤零零的放在地上,人却已走远。
他瞅了眼,还是拎着进了府。
沈翼换了衣裳,悠闲喝茶,抬眼瞧见了食盒,冷哼了声,“你倒好。”
“那姑娘就走了,这不是,世子,可要尝尝,还挺好吃。”
林平殷勤走过去,面上又是那副嬉皮笑脸,“我吃了,没毒。”
他翻个白眼,杯盏重重放在桌面上,光听声音都知道有人不悦。林平收回了手,拎着食盒转身出去。
不过几息,又被人叫住,“林平,去办件事。”
林平立马回身,“世子请说。”
“找个可靠的人去查查,那姑娘到底是哪来的?”
“是方才那位姑娘?”
沈翼瞥向他,眼神透着不耐和冷意,“还有哪个姑娘?”至今为止,只有她敢说那些话,说是他沈翼的夫人。
真是不怕死。
“是是。”
林平跑得飞快,一刻也不敢耽误。
…
袅袅炊烟,飘散在半空,院中的石榴树随风摇曳,花蕾火红妖艳。树下一对璧人相对而坐,目视对方。
桌面上放着一碟糕点,闻着味是香,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女子捏着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随即皱眉,咽了下去。
“好吃吗?”旁边公子问,“是糖放多了?”
“不是。”
那公子跟着拧起眉,小心翼翼问,“糖放少了。”
女子苦着脸摇头,笑道:“放错了,你放的是盐,哈哈。”
“是吗?”他拿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咸味遍布口腔,本该香甜的味道,此刻吃出来不伦不类的,难吃得紧。
“别吃了。”
女子开怀大笑,弯起的眼睛像月亮,明亮漂亮,“以后我做给你吃。”
“好。”
笑声在继续,可是画面一转,来到了伴晚,破旧的桌上放了一盘红烧鱼,香飘四溢。一条大黑狗飞快跑进来,叼了鱼就跑。
女子从屋内追出来,焦急大喊:“大黑,大黑,回来。”
“大黑又把鱼叼走了。”她朝灶边的人喊了声,气得脸色绯红,“以后不吃鱼了。”
男子没说话,转头看了眼自己去河边摸的鱼,还在晒得鱼干。
起身道:“那些鱼干只能送人了。”
“阿冬哥…”
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带着娇嗔的意味,久久不散。
…
沈翼猛然惊醒,从软塌上坐起,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便看见林平推门而入,“世子。”
他擦擦额头的汗,对方才的梦感到诧异,又是她,又是她,两次都是她。昨日才见过孟采,今日又梦见,显然不是偶然。
沈翼稍稍缓神,问林平:“昨日她送的糕点呢?”
“扔了。”
“捡回来。”他毫不犹豫道。
林平张着嘴,面色为难,随后说了实话,“回世子,我吃了。”
“啧。”沈翼下了软塌,绸衫贴在背上,挺括的背脊若隐若现,“去找条黑狗来。”
“是。”林平哆嗦,庆幸他没追究,不然有的受。听他的吩咐,赶忙去找够。
还未跨出房门,又听沈翼道:“让查她的人回来,直接去宁乡县。”
“世子的意思是,不去苗疆了?”
活了这?多年,直到此刻,沈翼才觉得,自己竟有不开窍的时候,“不去,去宁乡县。”
她不是说从宁乡县来嘛,最好没骗他。
沈翼端起过夜的凉茶,一口喝完,“怎?还不去?”
“是是,这就去。”
林平跑得很快,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他心里纳闷了,今日世子太不正常了,当差还是小心点,免得引火上身,自己倒了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评论都看见啦,男主恢复记忆后是知道女主心里想法的,内心自卑,身份差距。这里剧透一点,后面男主为了她是做出牺牲的,不过剧情还没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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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 ?
长廊裙摆曳地, 婢女有秩序的进进出出,她们低着头,恭敬又紧张。因为她们都发现,今日早起的世子似乎不太一样, 冷沉着脸, 比冬日尖锐的冰还冷。
更反常的是, 早膳清淡饮食的世子, 竟然要大鱼大肉,这让府中下人觉得奇怪,可是主子们的事, 她们不敢过问, 只能照做。
这不,流水般的美味佳肴就送来了,整整摆了一桌子。
沈翼挺着背脊, 不苟言笑,双手放在腿上, 看着桌子上的碗碟皱起了眉, 他让林平吩咐厨房弄点鱼肉来, 可没让他弄这么多。
一桌子,谁能吃完?
他撇撇嘴角,一动没动,眸子盯着门口瞧,在等林平回来。不多时, 院子响起狗叫声,声音有力, 想必是条强壮的狗狗。
林平牵着绳子进来,按他的要求找的, 一条大黑狗,“世子,狗找来了。”
他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到狗身上。毛色黑的发亮,又肥又壮,黑溜溜的眼睛显得不够灵活,与梦中的相差巨大。
沈翼抬抬手,说道:“把这盘鱼给他吃。”
“啊?是。”林平先是惊讶,随后照他的吩咐给了一盘鱼。
他蹲下身子,说:“世子赏你的,吃吧。”
黑狗低头闻了两下,眼珠子转着,伸长舌头愣是没吃。林平咦了声,心里纳闷,这么香的鱼不吃,莫非这狗不爱吃鱼?
“世子,它不吃。”
沈翼面色平静,冷淡地眸子暗暗翻个白眼,无奈道:“它这么肥想必食物不错。”哪还吃得下。
他抬抬手,衣袂翻飞,“罢了,带下去。”昨晚梦见的景象逐渐模糊,黑狗的样子也慢慢记不清,看来是不用再费心思了。
沈翼垂下眼,厉眸微眯,看着一桌子的佳肴,胃里一阵难受,“撤了。”
“是。”林平眉心打结,连忙招呼人将桌上的菜撤了。
一阵手忙脚乱,安静下来后,厅内只剩两人。林平抿直唇,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世子,要不要传御医来瞧瞧?”
危险的眸光看过来,让他下意识的一缩,赶紧闭上嘴,退到一旁。
沈翼背手起身,步履缓缓,冷笑声,接着微微低头,哼笑道:“我看着像有病?”
“世子恕罪。”
林平头垂得更低,心道:可不是有病嘛,估计病的不清,如此下去,怕是府中的人都要跟着受罪,可如何是好?
他悄悄抬头,苦着脸,又劝了一句:“属下的意思是,这个月还没请平安脉。”
“免了。”身子好不好,自己最是清楚,何须旁人提醒。
沈翼抬脚跨过门槛,正想往书房走,便看见万心蓉身旁的婢女匆匆走来,俯身道:“世子,夫人让您午时陪她用膳。”
“知道了。”
婢女传完话,又匆匆离开。
沈翼望着安静的院子,又没了去书房的心思,转头吩咐下人去泡壶茶来,他要在院子里喝茶赏花。
林平牵着狗跑得极快,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只是没过一会,他又回来了,手里牵着另一只黑狗,瘦瘦小小,看着没吃饱过。
沈翼扬起眉梢,满眼无奈地捏捏眉心,很是头疼。
…
小小的屋子满是豆腐香,清淡好闻,一旁的豆腐更是白嫩滑溜,做汤煎煮都是极好。
孟采勉强打起精神,忙活了一早上,豆腐都给做好了,还留了些香滑滑的豆浆,想着等会一起拿去卖了。也能卖几个钱。
她将豆腐装好,准备出门。张阿树靠在门框上,无奈关切地盯着她的动作,走到门口时,手一伸,拦住她。
“青青,孟冬他不接受你的好意,今日别去了。”
她按下他的胳膊,微笑着,“那要什么时候去?而且,我又不是去找他,是去侯府送豆腐。”
张阿树撇撇嘴角,心如明镜,去找他和去侯府都一样,没区别。他看着两人现在这样,心里也是不好受,可他也没别的办法。
“我去帮你送。”
孟采侧身,将篮子离他远些,怕被他抢走了,“不用,还是我去,你没去过侯府,不熟悉。”
说完,莲步款款地出了门。
她来过一次,侯府后门的小厮还记得她,开了门就让她进去。可是去后厨的路她不记得,想找个人带路,可是没人帮忙,他们看着都有好多活要干。
孟采抿抿唇,看了一圈,决定自己找过去,依着记忆,应该很快能找到。
曲折长廊绕来绕去,园中的青石小路也走了好几道,还未找到后厨。她站在回廊上探了眼,看见一片绿竹,有了丝印象。
上次来,好像就路过竹林了?
孟采拎着篮子,思忖后便抬脚走了过去。
竹林后是石桌,桌上淡茶飘香,两人正坐着闲聊,听声音是一男一女。
“郡主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万心蓉派人过来请他时,就觉得奇怪。
果然,一过来就看见方淑怡在一旁坐着,难怪要他作陪,用意太明显。
沈翼瞥了她一眼,带着探究的意味,“既然不愿意,何必让我母亲误会?”
“哼,这你就别管了,我乐意。”
方淑怡任性惯了,不管做何事都是顺着自己性子来,旁人是劝说不动。除了太后和陛下,她是谁都不放眼里的。
“明日约了三皇子去游湖,世子也一起吧!”
“免了,明日有事。”沈翼放下茶盏,一口拒绝。明知他是二皇子的人,还约着和三皇子游湖,别有用心。
方淑怡颔首,知道他会拒绝,也不勉强他,忽然凑近了他身旁,机灵的眸子紧盯着他,问:“沈世子,你到底何时娶妻?有人总惦记你。”
她没说是谁,只是用一种略微遗憾地眼神看着他。
沈翼眉头拧成川字,没回她的话,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移向突然出现的人身上。他的眼眸微微诧异,意外她怎会在这里?
是如何进来的?
“怎么是你?”他起身道,身旁的方淑怡跟着转身。
孟采眨眨眼,一脸无辜,她只是无意走过来的,没想到会遇见沈翼。她攥紧手,无措地看着两人。
“我,我路过。”她看向方淑怡,微微惊叹,好俊俏的姑娘,甜美又可爱,抬高的下颚都显得贵气。
她和沈翼是什么关系?
孟采想走,却又找不到方向,只好打个转又回了原地。可怜兮兮地望着沈翼,求助的目光凝睇他。
“怎么进来的?”
他走了过来,离得近,浓烈的气息笼罩她,锋利地眸子睨着他,以为她又耍了什么花样。
孟采知晓他误会了,急切解释,“不是,我是来送豆腐的,厨房在哪?”
沈翼低头瞧瞧,果然看见篮子里装了白嫩嫩的豆腐,他想起之前吃的那几次,难不成就是她送来的?
他轻咳声,抬手一指,“往左。”
“哦。”她瞅瞅方淑怡,慢悠悠走了。
“等会。”方淑怡几步上前,饶有兴趣的打量她,挡住她的路。
她就觉得有事,这女子看沈翼的目光那么特别,要说没事她不信。
方淑怡叉着腰,在她跟前来回走,语调平淡,“你是谁啊?跟他很熟吗?”
孟采稍稍慌乱,她不知这姑娘的身份,怕说错话。她侧头,望向沈翼,“不熟。”
冷淡又无奈,沈翼听着,倒不舒服了,之前对他纠缠,现在又说不熟,果然是满嘴谎言。
“郡主,行了,我母亲可等着你。”
方淑怡撅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屑地挥挥手,示意让她走。
她松口气,瞥了他一眼,快速离开。孟采本想多说两句话,可是有他人在场,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多生事端。
孟采好不容易到了厨房,就着送豆腐的借口,她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原来那姑娘是郡主,长公主的女儿,身份尊贵,无人能比。
她微微失落,那般尊贵的身份,难怪与沈翼亲近。孟采垂着脑袋,脸色难看的出了侯府。
很想当今日的事没看见,却又忘不了,藏在心里真难受。
街市一如既往的热闹,喧闹声听着熟悉也舒服,她还是更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放下篮子,语调无力,“我回来了。”
“回来啦,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遇到孟冬了?他又说什么了?”
不得不说,张阿树那张嘴有时候真灵,说什么有什么,她都怕。
“没有,别瞎猜。”她勉强笑笑,转移话题,“怎么没卖完?”
“奇了怪了,今日生意不好。”张阿树伸长了脑袋左右看,也没见一个人过来买。
若是往常,他都收摊了。
“来碗豆汁。”
“好。”
闻言,孟采颦眉转身,一眼就看见笑靥如花的方淑怡,还有拧着眉随时会爆发的沈翼。
他背着手,侧过脸,紧绷地下颚透着怒意,看都没看她一眼。
“嘻嘻,姑娘,我们真是有缘,我随便出来逛逛就遇见你了,你说是不是缘分?”
孟采启唇,一时说不出话来,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半响,她动了动,回过神来,“可能是吧。”
此时张阿树装好了一晚豆汁,烦躁地打量沈翼,臭着一张脸,瞧都不瞧一眼,比刚认识时,还要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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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 ?
一行人站在街角, 华衣锦服,格外显眼,再加上卓越不凡的气质,自然迎来旁人的注目。
沈翼垂下眼睑, 长长的眼睫往下搭, 映出一片阴影, 挡住了眸底的情绪, 不知喜怒。他的下颚紧绷着,喉结上下滑动,压抑着某种情绪。看着比平日更难亲近, 不好接触。
他侧过身来, 盯着孟采递过来的碗,淡淡一瞥,冷漠不耐, “不用。”简单两个字,就拒绝她的好意。
孟采闪过失落, 指尖颤抖一瞬, 卷翘的眼睫垂下来, 而后又抬起,美目蒙上一层水雾,却倔强忍着。纤细的手往旁边移,软着嗓音道:“你喝吧。”
林平尴尬一瞬,眼睛转了两圈, 看见沈翼没动作,才笑呵呵的接下来, “多谢姑娘。”
她侧过脸没说话,点头回应下。无处安放的眸子乱转, 最后落在沈翼身上,他的脸色还是难看,紧抿的唇微微发红,任谁看了也知道他在生气。
就是不知道谁惹他了?不会又是她吧?
孟采心虚低头,垂在身侧的手扯着裙摆,心道:他们还不走她也不能赶人,这么面面相觑,真是难受。
她无声轻叹,指甲在指腹上留下印子也不知晓。
须臾,方淑怡喝了半碗,优雅放下。灵动的眸子贼溜溜的盯着孟采,又瞥了瞥沈翼,欢快道:“我与你有缘,可以常来找你吗?”
“啊?”她猛地抬眸,面露惊讶,堂堂郡主和她有缘,谁信?
不安的目光投向沈翼,带着迫切地求助,“我…”要是说不可以,是不是得罪她了?
孟采心里没底,支吾了好一会没回她。她咬着唇,躲避方淑怡的目光,微微用力,水嫩的朱唇立马有个小小牙印。
她心情复杂,不止是因为方淑怡的到来,更因为沈翼对她的冷漠。
曾经,他们是最亲密的人,可如今…
思及此,孟采越发难过,低头拒绝,“算了,我跟郡主天壤之别,郡主还是别来,免得人说闲话。”
或许是被人第一次拒绝,方淑怡难得语塞,睁大眼眸盯着她瞧,面上的笑意不减,“诶,有意思,这样,明日我们去游湖,你一起去吧。”
“多谢郡主,我怕是没时间。”
与高门大户打交道,她没有过,语气尽量委婉和气,不想得罪人,也不想让自己卑微,被人看不起。
孟采弯腰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去,张阿树瞅了半响,懂她的意思,从林平手中一把抢过碗,放进箩筐里。
方淑怡面色不变,依旧娇笑着,“你怕什么?”话是对着孟采说的,可是眼神却看向了沈翼。
话里的意思明显不过,是说给沈翼听的。
可是没人回她,气氛稍稍尴尬,须臾,一直沉默地沈翼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挡在方淑怡身前,压着嗓音道:“郡主不是要买胭脂,此刻便去罢。”
他负手而立,衣袖上的云纹金线耀眼,正好晃在孟采眼前,让她一阵恍惚,不知身前究竟是何人?
她停下动作,凝视那双修长有力的双手,而后听见他沉沉音调说:“我陪郡主去。”
“那行,本郡主改日再来。”方淑怡眨眨眼,心情不错,提着裙摆朝前走。
沈翼回身望她,与她的视线正好对上,他眯着眸子,面色缓和些,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怔怔的身影。眼皮往下搭,掩盖了眸色。
孟采收回眼,待他走了才抬起头,继续睨着他的背影。
良久,她恋恋不舍地转身,同张阿树回去。
…
翌日,孟采照常出摊卖豆腐,现在有了事要忙,倒也分了一部分心思出去,不会全放在沈翼身上。
更不会那么落寞。
晨起空气极好,心情舒畅,不管昨日有什么烦恼,今日她忘了。
“阿树哥,我走了。”
她拎着食盒,转身要走。张阿树见状,一把拉住她,皱着脸劝她,“青青,别去了,侯府世子能缺这点东西。”
昨日琼叶糕,今日桂花糕,送去别人也不要,不如给他吃,还能多卖几块豆腐呢!
张阿树就吃了一块,就被她放进了食盒里,心里极度不满,盯着食盒眼都不眨,“别送了,我帮你想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她顺着张阿树的话问下去,满眼期待。
“哦,那个,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他摸着后脑勺,目光闪烁,连个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纯粹是随口说说而已。他哪有什么办法。
孟采唇张了又合,半会没说出话来,她扬起嘴角浅笑,说:“我先去了。”在晚些,沈翼都下朝回来了。
张阿树劝不动她,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今日做的桂花糕很好,她自己尝了一块,手艺进步了,比之前做的都要好,沈翼肯定喜欢。
只是…她敛下眸子,抿唇苦恼,他会不会又不收?
孟采低头走,眼睛盯着地面瞧,没看见向她而来的人,直到一双精致绣鞋停在她跟前,她才恍然回神。
她眼含困惑地抬头,看到娇美的脸庞一愣,万万没想到是方淑怡。这么巧,又遇上她。
“郡主。”
方淑怡笑盈盈,看了眼她的食盒,故作不知地问:“孟姑娘,你去哪啊?”
“随便走走,告辞。”孟采心跳的厉害,不知为何,面对失忆的沈翼她都不曾害怕,可面对方淑怡,她却怕得很。
总觉得那张笑容亲切的脸,藏着不怀好意。
希望是她多想吧。
孟采走得很快,没一会就走了好远,她不放回头瞅了两眼,见人没跟上来才放心。继续往侯府走。
这个时辰沈翼刚下朝,才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街角的她。同那日一样,脚步微顿,迟疑着上前。
面色红润透着粉,欲语还休地模样娇媚动人,莲步款款,腰肢跟着扭动,说不出的勾人。
沈翼面色微沉,想径直进府,可脚下的步子愣是没挪动一步,竟然等着她。他抬抬手,小厮将马车赶走,独留他和林平在原地。
“沈翼。”别人都叫他世子,她却叫沈翼。
他冷淡应了声,扫她一眼,视线落在食盒上,哼笑道:“孟姑娘,何必?”
孟采无辜地眨巴两下,见到他心跳得厉害,喉咙发紧,话都说不利索,“你,饿不饿?我做了桂花糕。”
她说话的声音小,语调也软,若是撒起娇来,旁人定然扛不住。
沈翼只觉得她的音调确实是江南的,吴侬软语,很舒服。
“不饿。”他说话还是不留情,一口回绝。压根不给她留余地。
孟采咬咬唇,面色为难,目光投向林平,“你不吃给别人吃。”她说的人是林平。
若是给了他,想必他看着也会吃吧!
“给你了。”
林平瞅着没接,干笑着看向沈翼,没有他的吩咐,他哪敢要。不过,也可以要,上次不是还找他要吗。
“这…”他又看了眼沈翼,笑得更僵硬。
沈翼微叹声,严肃道:“孟姑娘,在我的人还没回来之前,别浪费心思。”
她咬牙,眸中蕴着倔强,声音哽咽,“要你管。”随后将食盒往林平怀里一放,不等他回应,便跑走了。
沈翼眉心皱起,瞥了眼她的身影就进了府,低垂的眉眼瞧不出喜怒。林平挎着脸,食盒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最后还是提着胆子拎了进去。
这回他不敢自己吃,而是将食盒给了看门的小厮,随口说了句,世子赏你们的,自己就走了。
跟着沈翼回了院子,还没喘口气,便听见沈翼道:“东西呢?”
林平一头雾水,试探问:“世子说的是什么东西?”
凌厉地目光袭来,他霎时想起来了,“哦哦,可您不是不要吗?”他冒了一头汗,现在回去找还有吗?
怕是没了。
“我说了?”
林平不敢吱声,寻思着,您没说不要,可那态度就是不要啊!
“属下去拿。”林平颤巍巍地说了句,跑得比兔子还快。
心里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没被吃完,让他好交差。可惜,让林平失望了,他只拎了个空食盒回来。
他提心吊胆地回来交差,头低得比平日更低,“世子,没了。”
沈翼不动声色,抬起的手捏着杯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罢了,将食盒给她送回去。”
“是。”
林平松了口气,还好没怪罪。他回头看了眼沈翼,觉得他心思越来越难猜,当差要更小心了。
…
方淑怡在街上转了圈就回了府,府中下人对她毕恭毕敬,连个大气不敢出,毕竟她的父亲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
“姐姐,您去哪了?”
方淑怡回身,一眼看见方茵茵惺惺作态,假意关心她。她扯开笑,回她:“转了转,遇到沈世子,就多聊了几句。”
“是吗?姐姐还遇见世子了。”
她点头,悠闲地走了几步,在她跟前停下,“是啊,他身旁还有个姑娘,不知道是谁?”
方茵茵面色微变,克制的很好,语调依旧平淡,“世子的事不是我们能管的。”
“确实,妹妹我先回了,累了。”方淑怡捶捶腰,潇洒又快意的回了院子。
人还没坐下,她就对叶丛勾勾手,小声道:“你帮我盯着。”
“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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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 ?
林平将食盒送回来时, 她很惊讶,虽然只是个不值钱的东西,但对孟采来说,意味着沈翼接受了她的好意, 不排斥她, 这是好事。
她和沈翼的关系进了一步, 说不准再过不久, 他就能记起来了。
孟采无比开心,期待地目光问林平,他还说了什么。林平神色为难, 尴尬地随口说了句, 没有。
她虽失落,却也在意料之中。低声说了句谢谢,就让林平走了。
沈翼这一举动, 更让她觉得日日送糕点没错,他早晚会接受她的。孟采打定了主意, 每日都去, 哪怕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看见他, 心里就踏实。
连着些许日子,孟采都去侯府门口等他,沈翼依旧是那副不痛不痒的态度,冷漠疏离,将她当陌生人一样对待。没有冷言冷语, 可也没有热情关切。
不过孟采早已习惯,心里的黯淡微微消散些, 不再无精打采的。
侯府的门口如往常般寂静,行人路过, 只敢看眼便快速离开。只有她,一直站在墙角,默默盯着门口,就怕错过什么。
天空暗沉,灰蒙蒙一片,抬头不见光。偶尔有刺眼的亮光闪过,刺得她眼都睁不开。
从清晨等到此刻,也不见沈翼出来,林平也没看见,难道不上朝吗?孟采略微焦急,低头打开食盒瞧瞧,做得云片糕早凉了,现在吃,味道不如刚出锅的时候。
她抬头,又望了眼侯府门口,视线正好对上门口的护卫,孟采面色心虚,急忙移开眼,望向别处。
那些护卫似乎已习惯她的到来,彼此交换个眼神,又默契地当做没看见,继续当差。
天空忽然响了巨雷,连着好几声,把孟采吓了一跳,忙仰头望天。
天色更暗沉,马上就要下雨,孟采内心斟酌,决定再等一会,若是还见不到人,她就回去,改日再来。
又等了许久,眼瞅着要下雨,孟采也决定回去,可没走出一步,空中便落下倾盆大雨,滴滴答答,干燥的石板路顷刻间湿了。
走出的步子连忙退了回去,整个人缩在墙角,避免被雨水淋湿。墙角的屋檐小,雨势又大,一会的功夫,屋檐下便不绝的滴下雨水。
孟采无奈,抬头望了望,又朝墙壁缩了缩。布鞋和裙摆已然湿漉,白皙的脸颊也沾了不少雨水,凉凉的,不舒服。
她抬手抹了抹,又将衣袖弄湿,干脆不管了,希望这场大雨赶紧过去。偏偏上天跟她作对似的,越希望什么,越得不到什么。
就像此刻,雨势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还大了些。直打湿了半侧的衣裳,又湿又凉的贴在身上,衬得曲线玲珑有致。
虽是夏日的雨,可身上湿了还是有些凉意,孟采抿着发白的唇,蹲下身,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她低下头,在想,这场雨何时能停?
四周寂静,雨声绵绵,只听得见雨打树叶的声音,滴滴答答,极其悦耳。
孟采蹲在屋檐下,娇小柔弱,像只可怜兮兮的鸟儿,湿了羽毛,等着雨停。
她轻叹声,显得无奈又无助。
少倾,一双贵气靴子出现在眼前,湖蓝色的衣袍在雨中飘荡,定定在她跟前不曾离去。
孟采颦眉,困惑地抬头看,看见来人着实惊讶,启着唇好半响没说话。
-
雨势太大,怕院里的玫瑰受不了大雨,沈翼就吩咐人将花搬进了走廊下。
自己则在屋内喝茶看书,只是有些心神不宁,书上写了什么,一个字也没记住。灼灼地目光总是不自主看向门外,可是看什么,他自己也不知。
怔怔地盯着了一会,直到林平进来才让他回神。
“世子,苏公子来了。”
他放下书本,狭长的桃花眼往上扬,似乎有些意外。今日休沐,还下大雨,苏严怎的又来了?
沈翼理理衣袍,道:“请进来。”
“是。”林平弯身要走,又突然想起件事,补充道:“苏公子带了位姑娘来。”
“哦,是吗?”
沈翼压下眉梢,来了兴趣,身旁有姑娘就够稀奇的,居然带来他这,他得好好瞧瞧,是哪家的姑娘?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等着苏严。
林平大口喘气,他没说苏严带来的姑娘是孟采,正犹豫要不要说清楚时,苏严已带着人过来了。
远远地长廊下,少女抱紧双臂,弱小无助地垂头走着,许是淋了些雨,身子微微颤抖,那张清纯无辜的脸颊也比往日白,她咬着唇,眼神倔强。
旁人那些打量的目光让她浑身难受,她略略一想,挺直背脊。单薄的蝴蝶骨,贴着薄薄的衣裳更加明显。
莲步款款,一步一步踩在人心头。
沈翼远远瞧着,心下一动,眯着眸扫向林平,眼神责怪他说话不说清楚。林平撇撇嘴,缩着脖子,往后退。
人来到跟前,沈翼直接了当问:“你们…”
苏严摆摆手,语调轻松,“门口遇见,带她进来躲雨。”
目光投向孟采,可她却把脸别向一旁,压根没看他。沈翼面色淡然,道:“带她去换身衣裳。”
林平颔首,立刻领着人走了,他把人带去了厢房,因为沈翼的院子没有女眷,只好找了身婢女的衣裳给她。
前厅,苏严喝了口热茶,随口闲聊,“我听说这姑娘还缠着你,这不是好奇嘛,你怎么还没打发了?这可不像你。”
沈翼垂着眉眼,轻吹一下热茶,没回答他。打发,怎么打发?若是早前,他能确定是骗子,可是如今?
竟然动摇了,真真假假,他自己都不知,还是等派出去的人回来再说不迟。
茫然地眸子微动,当做没听见苏严的话,转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苏严耸耸肩,笑道:“二皇子今晚不是约了映月楼嘛,我跟你一起去。”
他点头,原来是这事,但是去之前还要把人弄回去。
-
沈翼的院子向来无外人来住,清净雅致,就算厢房空着也是干净的很。
孟采独自一人在屋内,拿着林平给她的衣裳,愣了好一会没换。要是换上,那就真像他的婢女了,她不愿意。
可是不换又难受,思虑一番后,孟采还是换下了湿衣裳。
虽是婢女的衣服,可衣料手感,却比她的还要好。
孟采心情复杂,系好裙带后,慢悠悠地出了门。她想借把伞回去,在这里待的时间了,她会透不过气来。
遂以,一进去,她便问沈翼:“可否借把伞?改日还你。”
她垂着眼睑,扯扯衣摆,浑身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总之很尴尬。
苏严见状,随口道:“喝口茶暖暖,不急。”说完瞥向沈翼,目光询问。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玩了会,回来晚了,只能更这么多,见谅。感谢在2022-02-13 23:48:51~2022-02-14 23:5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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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 ?
婢女的衣裳都是轻薄的襦裙, 粉色的,裙摆的颜色稍稍深些,像极了桃花盛开的颜色,粉红相接, 娇艳粉嫩。
局促不安的少女立在门口, 低垂着头, 手指无措地轻扯衣摆, 纤细的腰肢紧紧束住,不堪一握。许是方才系的紧了些,她大口喘气, 胸口微微起伏, 波动诱人。
一缕未干的发丝垂在白嫩的脖颈,刺的痒痒的,她拧拧眉, 抬手撩开。眉眼含媚,蕴着娇羞, 不敢直视他, 娇怯动人的模样, 像朵盛开待人采撷的花朵一般。
沈翼瞳孔睁大,狭长的眼尾上扬,透着惊喜,捏起的杯盏顿了顿,停在唇边。鲜亮的颜色很适合她, 衬得肌肤越发白透,若是锦缎步摇, 珠钗环绕,定然是惊艳绝色。
不多时, 沈翼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垂下眉眼挡住情绪,唇边的杯盏送入口,见她站着不动,便开口道:“坐下吧。”
孟采咬唇,皱着一张脸,慢腾腾地走过去,她怕沈翼误会,特意离他远了些,坐在苏严身旁。
她悄悄抬眼,心想,这场雨不知何时停?难道要一直做这?
尴尬又难受,很是折磨,不如让她在外头淋雨呢!
身旁的小厮给她倒了一杯茶,幽绿的茶叶在茶盏里飘着,热气腾腾。她瞅了一眼优雅的两人,心里发虚,可还是端起喝了一口。
她不知道是什么茶,总之是她没喝过的好茶。放下茶盏后,又是沉默。
沈翼面上不动声色,情绪掩饰极好,他慢慢放下茶盏,掀起眼皮,睨着她,“孟姑娘若是累了,不妨去歇息。”
孟采对上他的眼睛,愣了片刻,随后点头同意,她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人在房内,总比坐这踏实。
她又回了方才换衣裳的房间,换下来的湿衣裳本来搭在屏风上,此刻已不见,孟采在房内找了一圈没找到,便问看门的婢女,“我的衣裳呢?”
她还要带回去呢!怎么不见了?
婢女回她:“拿走了。”
孟采又追问一句,拿哪去了,婢女摇头,因为不是她拿的,她不知道。
她没再追问,想着见到了林平在问问,他应该知道。
这处离前厅不远,拐几个弯就到,若是前边声音大些,还能听见说话声。孟采撑着下颚,坐在凳子上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发呆。好一会才动了动身子。
…
前厅。
一婢女捧着孟采换下来的湿衣裳,不确定地问沈翼:“世子,那姑娘的衣裳?”
“洗好送过来。”
沈翼想也没想就这么回了,婢女虽震惊,可也不敢质疑,捧着衣裳就下去了。
苏严在一旁瞅着,微微讶异,认真问他,“这么下去,是不是得出事啊?”
“能出什么事?”
外头的雨声小了些,显得他说话的声音大。沈翼瞥了他一眼,俊逸的眉梢微微上挑,说:“别到处胡说,坏了名节。”
“噗。”苏严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打趣道:“谁的名节?你纳个妾也使得。”
闻言,沈翼一言不发,纳妾两人字在他心头萦绕,他想起孟采娇弱的模样,就算哭了,那肩膀也是倔强的挺着,那脾气想必也是一样的,她会当妾?
他摇头失笑,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起身道:“雨小了,我让她回去。”
“让林平去不就得了。”苏严注视他的背影,面露不解。
沈翼径直朝前走,对他的困惑充耳不闻,抬手挥了挥,消失在拐角。
院里的下人此时都不在,沈翼过去也没个人通报,再加上他的脚步被雨声掩盖,故而,屋内的人压根没听见人来。
沈翼步伐缓慢,气定神闲,嘴角轻轻扬起,显得温和好亲近。走到厢房时,他的脚步顿了顿,略略思忖,还是走了过去。
走廊的窗口打开,他一靠近,就下意识往里瞅,只是一眼,便让他怔住,挪不开步子。
少女背着窗口,挺直了背脊,蝴蝶骨若隐若现,低头在解腰间的裙带。她理理衣裳,领口稍稍往下滑,修长的后颈露出,要是再往下点,就要瞧见肩头。
沈翼面色微变,迅速转身,耳尖顷刻染上了一些粉,透过光线,更加明显。他深呼一下,眯起眸子离开,就当没有来过一样。
他摸摸脖颈,压下喉间的痒意,赶忙回去倒了杯茶喝,一口下肚,稍稍缓解。只是面色略红,提醒他方才之事。
“怎么又回来了?”苏严问他。
沈翼浅笑,掩饰此刻的失态,他缓慢坐下,压下眼眸,“睡了。”
“哦。”
他眨眨眼,很是懊恼,方才的场景反复出现在脑海,忘不掉。细想,那瘦弱的背影很是熟悉,像是见过多次。
沈翼慢慢回想,终于想了起来,那次在街头和侯府花园的背影,不就是她嘛,难怪她的背影如此熟悉。
“呵…”
苏严面无表情地凝视他,问:“笑什么?”
“我笑了?”沈翼一本正经,若不是苏严看见他笑,是瞧不见他变脸如此之快,说变就变,堪比唱戏的。
沈翼不想再这个事上打转,找个借口去了书房,苏严自然跟着去。离开前,他特意嘱咐林平:“雨停了让她回去。”
“是。”林平瞧着微雨,抬脚就往那头走,只走了两步,就被他叫住。
“你做什么去?”
林平回他:“让那姑娘回去。”
他无奈叹息,感慨林平是个木头,雨未停就急着让人走,“罢了,用完膳再让她回去。”
“是。”林平内心疑惑,却也照做。
…
这场雨足足到午后才停,而孟采离开侯府也到了下午。她并未直接回去,在街上晃荡了许久才回家。
张阿树等得焦急,见她回来才松口气,心定了。
“我找了你一圈,本想去侯府的,偏偏进不去,没事吧?”张阿树上下打量,他记得,出门时不是穿这身,怎么换了?
孟采神色如常,和出门时并无差别,她放下食盒,道:“我在街上转了转,没事。”
张阿树没有多问,蹲在小灶前生火,锅里炖了鸡汤,是清晨买的,晚上两人正好吃。他瞧着孟采又在桌前,无奈道:“学会作画了吗?”
不知何时,她竟也学着沈翼作画,只是她画的极差,连个像样的人物都不会,按张阿树的说法就是,画的像鬼,不像人。
“不会。”
作画没学会,笔墨纸砚倒是用了不少,这些日子来,在这上头花了少些银子。
孟采捏着一张画像,自个嫌弃的撇嘴,几息后又放下,对张阿树道:“我出去买点宣纸。”
才回来又要出去,张阿树定然是不放心,连忙挡住她,“又出去?别去了,等吃完饭再去,都快好了。”
她瞅瞅冒着香味的屋子,点点头,“行,正好出去消消食。”
锅上的汤炖了许久,香味浓郁,只是闻着味她就馋,等到汤好了,她足足喝了两大碗才满足。
她捏着帕子擦嘴,再也吃不下,“我饱了。”
张阿树塞了满嘴,说话含糊不清,也不知说了什么。
“别说话,慢慢吃。”她提醒他,免得被噎着。
“嗯嗯嗯。”
夕阳已落,天色渐黑,零星的灯火亮了起来,照亮了漆黑的夜。孟采提着灯笼出门,张阿树追在身后,奈何碗里的鸡汤没吃完,他又不想浪费,只好回了屋内。
街上依旧热闹,另一种繁华,那就是京城贵人们夜晚喜欢的热闹。
沈翼和苏严下了马车,去了二皇子的厢房内,他早已等着,来这也不过是为了消遣,而他们两,就是来凑个热闹的。
孟采提着灯笼,脚步一顿,远远就看见他们的身影。她记得,上次也是这个门口,她看见了他,如今又是这。
他是不是很喜欢里面的姑娘?
孟采拉下脸,小跑过去,还是晚了一步,两人已进去。只剩个安置好马车回来的林平,正被她撞上。
林平左右瞧瞧,神情惊讶,“孟姑娘,你怎么在这?”
“我…”她扭头,看向映月楼,意思明显不过。
林平会意,冷静别开脸,朝她点头示意,随后进了映月楼。她想跟着进去,又被外头的人挡住,理由同上次一样,她是位姑娘,不能进。
那些好色之徒用别样的目光打量她,目光放肆,让她不舒服。
孟采退开些,站在墙角等,背靠在疙瘩的墙面,又硬又硌得慌,背上生疼。静静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她等不下去,在门前打转。
沉思一番后,她离开,朝后门走去。
-
一屋子欢声笑语,婉转娇啼,淫靡的气息在蔓延,越发浓郁。
李慎喝了不少酒,面色潮红,有些醉意,他抬抬手对旁人道:“找几个俊俏的姑娘来,陪陪他。”
众人看着沈翼,赞同点头。旁人都有姑娘作陪,只他一人,独自喝着闷酒,倒酒也是他身旁的林平,真真是无趣。
“是。”楼里的管事跑得飞快,就怕惹恼里头的贵人。
沈翼双眸微醺,笑着同意,一手撑在身侧,又喝了一杯。
“世子,酒多伤身。”
他摆摆手,道:“许久没醉过,别扫了二皇子的兴。”
三皇子被呵责,还罚了俸禄,二皇子高兴,忍了好些天,才敢躲在这来喝点酒,高兴高兴。
他总得喝点,不能不给面子。
第55章 · ?
映月楼虽是青楼, 可要找些才情横溢貌美娇俏的姑娘,还是很容易的。
楼里就藏了些干净的姑娘,有了贵人来,就让她们出来应酬一番, 若是贵人喜欢, 那便春风一度。有些运气好的, 得了贵人喜欢还能直接拿了卖身契, 进府做妾,也好过在这里糟蹋一生。
那些姑娘自然是愿意的。
楼里管事得了二皇子的命令,赶紧去办, 只是跟姑娘们说了声, 她们就满脸羞赧,打定主意要好好伺候这位贵人,希望得他的一丁半点的欢喜, 好脱离这里。
进去前,管事的特意将几位姑娘带到一旁, 严厉叮嘱:“我告诉你们, 房里那几位都是惹不起的贵人, 可得打起精神来,至于能不能得他们青眼,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是。”
管事昂着下颚,满意点头,接着招招手, 十分高傲道:“嗯,明白就好, 走吧。”
领着几个貌美姑娘就朝厢房走,太过引人注目, 收到了许多羡慕地目光。
-
孟采绕到后门,谎称是来给楼里姑娘绣花样的,看门的小厮不信,抓着她问了许久,她结结巴巴,说了许多谎话才骗过小厮,进了映月楼。
后门离前院有些距离,她顺着那些声音,七绕八绕走到了前院。一楼喧闹,两侧宾客满座,中间的台上有姑娘在弹琴,还有几个穿着凉薄的姑娘在跳舞,她瞅了眼,红着脸挪开。
一楼没找到人,她转身去了二楼。
二楼稍稍安静,时不时还是会有姑娘们的娇笑声,伴随着低低地暧昧。那些声音直孟采听得耳朵发热,尽量低着头寻找。
若不是沈翼进来,她断然是不会来此地的。
在二楼转了好几圈,没看见人,就连林平也没瞧见。她想,应该是不在二楼,那是在三楼吗?
她躲在一侧的角落,用垂下的绸带挡住自己。三楼的楼梯口有人把守,人高马大,凶神恶煞,她没胆子闯,怕被扔出去。
就在她无奈之时,忽然瞧见有人带着几位姑娘过去,径直上了三楼。她转转眸子,有了主意。
心虚又害怕的跟在身后,步子很轻,就怕前面的人猛地回头。她的打扮显然不是楼里的姑娘,故而,一到楼梯口就被人拦住。
狠狠瞪了她一眼,问:“做什么的?”
孟采心跳了下,指甲用力,咬唇道:“我,我是跟她们…”跟她们来做什么?不知道,她随口胡诌的。
两人互看一眼,点头,放下了手,“上去吧。”
说着,从头到脚打量几眼,笑得意味深长。
她没敢回头看,拧着眉心一个劲上楼,那几个姑娘进了哪间房她不知道,也不在意,她只想找到沈翼。
三楼格外寂静,静的有些瘆人,透着危险的气息,还有让人压迫的感觉。孟采无目的的巡视一圈,咬咬牙,决定一间间找过去,就剩三楼没找了,沈翼肯定在。
她咽咽口水,竖起耳朵趴在门上听,有些是空房,有些有声音,可不是沈翼的声音。
孟采一圈找下来,只有最里头的一间没找,她顾不得许多,提着胆子就趴在门上。
耳朵才贴上,门就被里头的人打开,她捂着胸口吓了一跳,慌乱中对上管事的眼睛,急忙后退两步,躲在一侧,希望别注意她。
撞上人,管事的也措不及妨,缓过来后扫了她一眼,觉得眼生,正要发怒,又被里头的人喊住。
“等会。”有人淡淡开口。
管事原本心情不佳,见里头的人喊住,以为改变主意,立马换上谄媚的笑意,回头道:“贵人还有何吩咐?”
她看向沈翼,迫切地想知道看上哪位姑娘,她也好赚一笔。还以为他清心寡欲,无动于衷,怎么样,不还是被楼里的姑娘勾了去。
她低头扯笑,侧头望了一眼自家的姑娘,在想是哪位有这福气?
忽而,又听上头的沈翼道:“门外的那个。”他伸手指了指,笑看着露出的裙摆。
众人循着他的手指看去,目光定定,只看到粉色的裙摆,没瞧见人。
孟采是想跑的,可她听到声音又将脚收了回来,声音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沈翼。
她皱着脸,满眼苦恼,方才没看清里头的人,也不知多不多,冒然找来,再厚的脸皮也挺不住旁人的审视啊!
孟采思忖,试探地探个脑袋出去,不巧,正对上沈翼似笑非笑的眼,眸子里的玩味明显,像逗猫一样的盯着她。
还有他身旁那些探究地目光,直让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想见人。孟采缩了回来,攥住裙摆深呼吸。
映月楼的管事笑意收敛,两步到她跟前,将她拉了过来,问:“你哪来的?”楼里有这位姑娘吗?怎么没印象?
孟采支支吾吾,怔住,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去瞧他,“我,我不是那个姑娘。”
“不是?敢来我们这…”
“罢了,你们出去。”
李慎开口,无人敢反驳,管事带着姑娘慌忙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屋内静默,气氛开始压抑。李慎锐利地眸子凝视她,盯得她起鸡皮疙瘩。
半响,沈翼闷笑道:“孟姑娘,过来。”
孟采余光瞥瞥,小跑过去。
李慎面色缓和,问沈翼:“你认识?”
他笑而不语,当是默认。李慎放心了,只要他认识,那就不是别人派来的。
“行了,我先回去。”李慎起身,准备回宫,他在,他们总归放不开手脚,不如他回去,让他们尽情玩。
“是。”
李慎大步离开,他一走,厢房的气氛瞬间高涨,有人带头,开口就打趣沈翼,说他终于动了凡心,找了位姑娘。
他没言语,冷眼瞥了那位公子,立刻没了声音。其他人也垂头,喝着自己桌前的酒。
沈翼挥挥手,让林平下去,随后侧坐着,靠向她身旁,依稀闻到淡香,他深吸下,道:“胆子不小,敢到这来。”
孟采本就忐忑,他这么一说更加紧张。她眨巴两下,眼睫轻颤,“我看见你了。”
她就是想看看,里面的姑娘什么样的?值得他常来。
“来了就陪我喝一杯。”
他双眸微醺,吐出的气息带着浓郁的酒香,说话的语调懒蕴着醉意。他靠得很近,快要碰到她的脸颊,灼热地呼吸就洒在她颈窝处,烫得她发麻,直往后退。
孟采睨着他微红的眼尾,又扫了眼桌面,摇头拒绝,“不行,你喝太多了。”
桌面歪歪倒倒五六个酒壶,都是他喝得,难怪一脸醉意,孟采将酒推开,不让他喝。
沈翼闷笑,喝过酒的嗓音沉些,夹着一丝沙哑,上挑的眼尾带着魅惑,比平日更撩人心,“来这就是喝酒的。”
她不赞同,轻声反驳他:“别处也能喝。”
“姑娘家不懂。”
怎么不懂,她都懂,不就是喝花酒嘛,听说很多男子都喜欢。以前,他可是从未去过,现在倒好,是这里的常客。
“你喜欢这里的哪个姑娘?”孟采略微生气,音调高了些,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像撒娇。
沈翼怔了怔,收起了嬉皮笑脸,明知不必回答,可他还是说了出来,“没有。”
四周沉默,看戏的目光全扫过来,让她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严观察良久,理理衣袍招手,“得了,我们出去。”
他们也识趣,早就看出两人不同寻常,哪好意思再打扰,这会苏严一说,当然是赶快走。
房门关上,只剩下两人在内,静谧又尴尬,连着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孟采抿抿唇,看眼门口,说:“回去吧。”
语气稍显无奈,沈翼听得出来,偏他今日喝了酒,只想由着性子来,“不急,怎么?知道怕了?”
孟采回眸,怕什么?他吗?
她最不怕的就是他,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没有。”她摇头。
沈翼撑着左臂,缓缓靠近,漫不经心地扬起嘴角,想逗弄一番。她稍稍往后靠,只觉紧张羞涩,却不害怕。
她启着水润红唇,想问他,又开不了口。看他越来越近,她下意识的拉住他的玉带,才稳住身子,不至于往后倒,“沈翼…”
沈翼顿住,腰间的手温热,隔着薄薄衣裳挠了挠,没有松手。他眯起眸子凝睇她,双眸含羞带怯,闪着盈盈水润,朱唇柔软,纤细的脖颈比白日看着还要软,让他想咬一口。
看看是不是如他想的那般软。
他低下头,喉结滑动,隐隐的热气往上冒,直往一处去,而后下腹悠然一紧,绷的难受。沈翼霎时回过神来,推开了她,粗重喘息。
孟采双臂撑着,茫然地眼渐渐清明,明白了什么。她坐起来,盯着鼓起的那处瞧,还没等收回眼,就被他的手掌遮住。
接着听见他喘了一声,幽幽道:“知道什么不该看吗?”
她想说,又不是没看过。
“我没看。”
沈翼缓了缓,快速起身离开,不等再待下去,他难受地全身冒汗。
脚步声响起,孟采睁眼,急忙跑过去,伸长了手拦住他,“你不能找别人。”
“哼。”沈翼瞧着细小的手臂,这点力气怎么阻挡他,“回吧。”
她依旧摇头,就是不让他走,万一他去找别人怎么办?她接受不了。
孟采咬唇,侧过脸看门口,在他没反应时,急忙跑向门口,随即将门关上。
“你,你就自己在房内解决。”她知道他听得见,他耳力好。
果然,接着就听见沈翼气急败坏的声音,似乎咬着牙说的:“孟采,开门。”
“你快点,等会人来了。”
房内的沈翼气得脸色铁青,握紧的拳头发白,隐忍着怒意,偏偏她不怕死的让他快点,“孟采,再说一次,开门。”
往日都是温和叫着孟姑娘,原来他生气了是叫全名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翼:媳妇开门,我忍得住。
孟采:不行,我怕你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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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 ?
里头的男人拍着房门, 力道比方才小了些,因为怕惊动旁的人。喊了她几声后没什么反应,也知硬的不行,要来软的。
他扶着门框, 对外头的人道:“孟姑娘, 你打算今日将我关在这里?”
沈翼低头笑笑, 眼眸清明, 方才的醉意微微消散。他侧头,看见半开的窗口,笑意更甚。她没注意窗口是开的?
他笑着走过去, 走了几步又停下, 思忖一下后又折返回来,依旧站在门边,“我好了。”
说出口, 他自己都楞了片刻,抿起的唇角又扯开, 觉得自己魔怔了, 居然会同她玩这种把戏。
孟采神色急切, 就是不肯开门,想骗她好了,她才不会上当呢,好没好,她会不知道。
“骗谁呢。”她低声嘀咕, 背靠在门口,澄澈明亮的杏眸略微失落。虽是隔着一道门, 可她觉得,他们之间不止一道门的距离, 像是一道越不过的鸿沟,永远挡在他们身前。
孟采咬唇,不自觉的加重力度,将粉嫩的唇咬出一个浅浅的印子。她垂着头,卷翘的眼睫盖住低垂的眼,思绪渐渐飘远。
须臾,离开的林平听见动静上了楼,炯炯的目光凝视她,问:“世子呢?”怎么她一人在外面?
“嗯。”孟采回过神来,缓缓抬头,面对林平的质问,她迟疑了片刻。
然后指着房门,不自然道:“他有事,等会。”
林平疑惑地别开眼,要不是她没威胁力,都要以为她将沈翼怎么着了。他拉开挡住的门,一下推开,而后就看见沈翼一脸恼怒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透着冷意。
“世子?”
他没应声,灼热地视线越过林平,落在孟采身上,“你先出去。”
林平迟疑,还是照做,退了出去。
孟采躲闪,心虚得很,眼眸乱转就是不敢直视他,要是可以,她真想跑。
“这么快。”她小声嘀咕,乱晃的眸子瞥了一眼急忙敛起。
心道:是不是旧伤没好,所以才这么快?
“什么?”沈翼气极反笑,那些怒气被她这一句冲散,他冷静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房门关上不说,还让他自己解决,自己怎么解决,难道让他用手?年岁不大,懂得倒多。
哪学的?
沈翼慢慢走近,脸上在笑,可她就是觉得那笑意藏着不明的危险,忍不住打冷颤。
她往后退,岔开话,“方才出来匆忙,阿树哥肯定在找我了。”
孟采转身下楼,这里不是久待的地方,还是赶紧走,反正沈翼见到了,安心了。
“等会。”
她脚步一顿,娇怯地眸子睨着他,“还有事?”
“送你回去。”
夜晚的京城也不安全,地痞流氓不少,她一人回去不安全,出了意外可怎么办?沈翼斟酌下,还是决定送她回去。
孟采点头,没有拒绝,这样是再好不过,又可以多处一会。
他派林平去跟苏严他们说了声,就带着她上了马车。
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静,偶有虫鸣声,细细入耳。
他许是真喝多了,从上马车开始就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没说。呼吸均匀,若不是微动的睫毛,她都要以为睡着了。
孟采目不转睛地凝睇他,从他的头发丝开始打量,一直到他的脚边,一处没放过。
她好像许久不曾细看过他了,每次匆匆一瞥,还未细看就离开。
今日倒是有机会了。
孟采微不可觉得轻叹,秀气的眉微微拧起,有些惆怅,娇小的身子也缓缓靠近,想要抚平他的眉眼。
“嗯。”沈翼猛然睁开眼,倚靠的身子正了正,毫无痕迹地挪开些距离,他对上慌乱的眼,平静道:“哪学得礼仪?姑娘家总爱看不该看的。”
在映月楼如此,此刻也是。
孟采冷静下来,知道他话的意思,无言以对,低着头沉默。他说的礼仪,她从未学过。
几息后又听见他道:“方才是我失礼,见谅。”
他是说在映月楼的事吧,其实她做得也不妥,当是扯平了。孟采嗯了声,面色平静无波澜,内心却涌起一丝雀跃。
这是不是近了一步了?
马车骤停,停在黑暗狭小的巷子口,一点灯火都没有,暗沉沉望不到头。空气寂静了片刻,相对无言。
孟采揪着裙摆,抿抿唇,半响没憋出一句话来。她睨了眼,平复好情绪,刚想开口,就听见沈翼缓慢,没温度地道:“姑娘家要矜持,懂羞耻,知进退。”
这是说她不知羞耻,不懂进退吗?
听着这话,方才心里的那点欢喜一丁点都没了,剩下的只有失落和难受,如今,他竟是这样看自己的?
孟采说不出的委屈,想直接了当的讲清楚,又怕他误会,将她当成了攀附的小人一样。
唇瓣张了又合,清亮的眸子渐渐暗淡,泛起朦胧水雾。她抬头,倔强地挺直背,咬牙道:“你自己都管不好,还想管我。”
她的嗓音软绵绵,尽管说着怒意的话,也毫无威胁力,听着像娇嗔般。
沈翼一愣,坐正了身子盯着她,氤氲水润的眸子楚楚可怜,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那张唇被咬的渗出血丝,红点刺眼。
他眉心打结,反应过来方知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些,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别用那样的眼光瞧别人,不是谁都像他一样,是正人君子。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只得咽回肚里。
沈翼挥挥衣袖,无奈叹道:“当我没说,你…”
“算了,谁要听你说大道理,我回去了。”
她皱着鼻子瞪他一眼,无视他惊讶的目光,掀开车帘就跳下了马车,跳得太急,一个没站稳,崴了一脚,还好脚没事。
孟采昂起下颚,回眸望了他一眼,通红的眼圈怒瞪他,一句话没说就走入漆黑的巷子里。
沈翼探出身子,目露担忧,“跟去看看。”
“是。”看了半天戏的林平大气不敢出,沈翼说让他跟去,他就连忙跟去。
暗想,他们世子也是个嘴硬心软的,话说得再不好听,心还是温软的,会担心人。
-
马车悄悄来,悄悄走,不留痕迹。
林平跟在他身后,低头皱眉,小心翼翼问:“世子,可要沐浴?”
他摆手,拧着眉心坐在桌边,身上的长袍微皱,不太整洁。沈翼不在意,眉眼略显烦躁,脑中尽是她红眼忍着眼泪的模样,只要一想,他就烦得很,胸口堵着,透不过气来。
少倾,他动了动,冷静又低沉道:“下去吧。”
林平诧异,瞅了他一眼,试探问:“要让下人送点热水来洗漱吗?”
“多嘴,下去。”这句隐隐带着怒意和不耐,又让林平惊讶片刻,才慢悠悠地退下。
世子这是不洗漱就安寝了?
林平带上门,站在他的门口好一会没动一下,他在等,等着沈翼吩咐人抬热水来。可惜,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真睡了。
他摇摇头,破天荒的见着沈翼不换里衣就睡觉,也是稀奇了。
连着几日,林平都感受到了压抑,往日没有过的低沉,沈翼那张脸不要说笑意,就连眉眼都未见他舒展过,眼圈下淡淡乌青,瞧着是没睡好。
林平实在不知,他到底是因朝堂之事烦扰,还是其它。偏他不敢问,只好默默看着他这样。
又是上朝之时,马车已等在门口,沈翼脚步一顿,习惯性往街角瞅了一眼,半响没动作。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利落地上了马车,车轱辘缓慢走着,他掀起了车帘,问林平:“这几日可有见过…”
“罢了,没事。”
说话说一半,这几日他多次这样,林平已见怪不怪。
“这几日没见过孟姑娘,护卫也说她没来过。”林平坐着前边,随口回他一句。
却没看见沈翼脸色微变,略略尴尬,气急败坏地道:“我有说她吗?”
“…”
林平撇嘴,心想,您是没问,可您的表情再说,就是她。林平没回他,而是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开口前,他有些忐忑,“世子,有件事没跟您说。”
“什么事?”
沈翼冷静下来,斜靠在一旁,懒散问:“说吧。”
“咳。”林平轻咳声,侧脸望着里头,道:“那晚被人瞧见了,外边都在传,世子您养了个外室。”
“荒唐。”
他呵斥一声,神色凝重,舒展的眉眼又皱在一起,“无稽之谈,不必理会。”
“是,只是见过几次,外头的人哪知道。”
沈冀应了声,接着闭上眼。马车内光线昏暗,风吹起车帘,一道光线透进来,洒在他朝服上,随即又暗下。他的神情隐晦不明,连着眉眼都瞧不真切,有种让人看不透的神秘感。
他沉着脸上完朝,又回了府,连林平都看出来他心事重重,所以当差的时候格外小心。
“世子,夫人让您过去。”一回府,朝服没来得及换,万心蓉就派人来请他。
沈冀虽心烦,可到底是自己母亲,不好驳面子,换了衣裳便去了。
—
屏风后燃着万心蓉最爱的鹅梨香,丝丝缕缕飘在空中,日光一照,有些虚无缥缈的景象。
桌上的热茶是刚泡好的,旁边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都是为沈冀准备的。
昨日一早,万心蓉听见了外边的闲话,寝食难安,斟酌许久后,决定叫沈冀来问问清楚,毕竟这事可大可小。他的名声要紧,别让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缠上,那可就亏大了。
沈冀一进门,就知道万心蓉的心思,定然是有事找他,要不闲来无事怎会找他喝茶。
他不紧不慢地坐下,眼底平静,问:“母亲找我有事?”
他问得很直接,倒让万心蓉一愣,神色尴尬,捂着嘴笑笑。
“没事,就是见你忙碌,想着坐下来好好聊聊。”
沈冀盯着眼前的热茶,抿唇浅笑,“确实,陛下刚下旨,让我去礼部,是要忙碌些。”
万心蓉心疼地拍拍他的手背,精明的眸子转了转,关切道:“仔细着身子,可别再去喝酒了,你如今在朝为官,跟苏严可不同,要处处小心。”
“母亲听说了什么?”
“倒是没听说什么,不过…”万心蓉顿了顿,把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外头的闲话你了听说了没,说侯府世子养了个外室,还同那女子共乘一辆马车。”
“有这事?”liJia
他和孟采坐一辆马车也不止那一日,偏偏那样巧,就那日被人看到,还传成这样。
沈冀心如明镜,不打算隐瞒,本就是没有的事,“那女子见过几次,外室却不是,母亲不必理会外头那些话。”
他眼底清明,一脸坦然,丝毫没有心虚之色,万心蓉信了几分,随即笑笑,“嗯,那便好,我也放心了。”
沈冀低头抿口茶,清明的眼暗了几分,片刻后找了个借口离开。
万心蓉盯着他的背影,笑意收敛,意味深长道:“他的话能信几分?”
身旁的婢女不敢回答,支支吾吾,“想是世子本没那个意思。”
“哼,找个可靠的人,去查清楚。”
“是。”
—
走过青石小路,月白外袍划过盛开的花,轻轻一碰,掉落一地的花瓣。他背着手,步子飞快,无心怜惜那些掉落的花。
应付万心蓉着实费了些力气,也不知信了没有。
若是不信,对他们而言,都是麻烦。
他敲着桌面,面色微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都显得无光,心神不宁许久,正想回了书房,又见院中婢女缓缓而来。
“世子,那姑娘的衣裳已洗好。”
“放着。”
“是。”
粗布麻衣,面料极差,值不了几个钱,可他却觉得要还给她。
沈冀凝眸,匀称修长的手指轻抚,手感很差,刺的掌心麻麻地,他想,穿在身上也是不舒服的。
可那日见她,却很好看。明珠无需装饰,自有一股天然美。
“林平,备车。”
“世子要去哪?”
他勾唇轻笑,沉重地情绪消散,睨着衣裳道:“去还东西。”
林平左右瞧瞧,看见衣裳恍然大悟,“是,这就去。”
随着马车离开府门,沈冀出门的消息立刻就传到了万心蓉那里。她捏着发钗,面带忧色,心道,之前那番话果然是打发她的。
第57章 · ?
熙熙攘攘地街市喧闹, 豪华的马车行驶人流中,百姓见着纷纷避让。路过春喜楼街角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车帘,侧头往外看, 日光照在白皙的侧脸, 眉眼都比平日温润。
他朝街角瞅了两眼, 没见到熟悉的倩影, 眼底稍稍失落,转头对林平道:“去她的住处。”
“是。”林平撇嘴,突然想笑, 觉得他家世子真是口不对心, 表面如何冷漠不在意,眼底的急切却掩饰不住。
他这个旁人看得一清二楚。
几盏茶的功夫,马车已到了上次的巷子口, 只是此刻被东西挡着,过不去。
林平跳下去围着看了几眼, 捂着鼻子皱眉, 略带嫌弃, “世子,过不去,被粪车挡着了。”
沈翼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眼,略微皱眉,方才就闻到一股臭味, 原来是粪车。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粪车呢, 味道真是难以言喻。
他利落下车,抬手想捂鼻, 又觉得不雅,干脆背着手,一脸镇定地朝前走。他憋着气,想着走远了再呼吸,没想到粪车的味道飘得远,走了好一段路也能闻得见。
等他走到拐角处,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
沈翼憋红了脸,手撑在墙面大口喘气,优越的喉结滑动几下,总算缓解了。少倾,他直起身子,又恢复镇定自若的模样,当做方才的窘态不是他一般。
脸上的红褪去,又是温润如玉的公子,“还没到?”
林平跟在身后,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憋着笑的脸因他突然的问话,赶忙收敛,“前边拐角。”
前些日子送孟姑娘回来时,他没仔细看,此刻这么一瞧,地方着实偏僻,巷子小的只能过一个人,多一个都不行。
林平盯着他,迟疑着问他:“孟姑娘会不会不在?”
沈翼心里没底,对于他的问题没说话,只顾着往前走。
须臾,终于到了孟采住的地方,破旧的屋门打开,在风中摇晃,发出沉闷地响声。从屋内飘出浓浓的药香,有些刺鼻,接着他又听见男人说话的声音,至于说了什么,听不清楚。
沈翼想起,她身边是跟着一个男人,叫什么哥的。不过,怎么有药香?是生病了吗?
他沉下眸子,慢慢走近,还未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出来的孟采。
她端着陶瓷罐,刚倒完药的陶罐还冒着热气,走得太急,没注意到来人,一下就撞进他怀里。孟采昂起下颚,看见来人微微震惊,澄澈的眸子闪过欣喜,随即又淡下去。
她低头挪开些距离,瞧见他皱起的眉梢,才意识到什么。隔着一层棉布都烫手,陶罐撞到他,想必烫的疼了。
孟采盯着污了一片的外袍,关切问:“还好吗?”
沈翼来不及反应什么,就觉得胸口一片热,热得心口痛,才反应过来被她手中额陶罐烫着了。他拧眉,闷闷地低嗯声,沉着嗓音忍着不出声,然后赶忙捂着胸口,强装无事,而袖中握紧的手却用力地发白。
浓密的眉梢舒展又皱起,如此反复,半响才缓过来,“无妨。”这两个字他是咬着牙说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口处还隐隐作痛。
“真的?”孟采不相信的确认一遍,接着垂头看看手中的陶罐,分明还是热烫的,怎会没事?
“嗯。”他应了声。
也可能是他穿得厚,所以才没事。
孟采将陶罐放下,拍拍手中的灰,眼眸微微下垂,情绪复杂道:“你怎么来了?”
沈翼神色淡然,朝屋内看了眼,冷静道:“你的衣裳还给你。”背在身后的勾勾,林平有眼色的赶忙递上。
三人一直站在门口,挡着狭小的道路,孟采想了想,还是让他们进屋,“进来吧。”
那衣裳不值钱,她早已忘了,倒是借她的衣裳,她还想着还他,正好今日他来了。孟采进了房内,将那套衣裳拿出来,给了林平。
“还你。”
她的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平静地让张阿树诧异。
张阿树黑溜溜地眼眸在两人间打转,什么也没看出来,心里急得很,然后对沈翼道:“你来找青青的吧,我腿崴了,这几日青青照顾我呢。”
那晚他去追孟采,不慎掉沟里,伤到了腿,这几日都在家躺着,孟采也因为照顾他没去卖豆腐。
想不到沈翼竟然追来了,好事啊!张阿树窃喜,欢快道:“渴吗?要不要喝水?”
他太热情,让沈翼无所适从,就他而言,两人实在不熟,只是见过两次而已,真的只是两次。
可他的态度却像对好友一样,让他很不自在。
沈翼微笑,找了个木凳坐下,一时的沉默又让他尴尬,随后,他随口道:“你们同住一屋。”
“是啊。”
“不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人坦然,一人辩解。
孟采与张阿树对视一眼,眸中略微慌乱,怕他误会,“不是,我一人住一屋。”
张阿树在一旁附和,抽抽嘴角,干脆不说话了。
孟采不知他的想法,绞着手指,弱弱地问一句:“你是不是不高兴?”
“…”
气氛略略尴尬,几双眼睛飘来飘去,不知该看何处。
沈翼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狭长的桃花眼瞥向一旁,眼尾上扬,闪过一丝心虚,不似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
他轻咳两声,掩饰眼底的情绪,淡淡道:“孟姑娘说笑了。”
哼,她就知道。
孟采一点不意外,此刻他这般,她早已习惯,就像张阿树以前评论他的那样,说他是一本正经地谦谦君子,可是细瞧,又觉得是假正经,内里花样百出,她觉得,张阿树说的对。
谁知道此刻他心里怎么想的?
孟采解释过后,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拿过刚做好的牛乳酥,说:“刚做好的,吃吗?”
沈翼回神,伸出一只手去接,可他抬眸一看,白白的牛乳酥却是给林平拿的。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刹那,他伸出去的那只手显得尴尬。
他抿直唇线,握紧手掌,快速地收了回来,垂在身侧。而后若无其事地打量起这个屋子来,余光却时不时瞥过去,一探究竟。
这边的林平受宠若惊,赶忙去接,“多谢孟姑娘。”
她微笑颔首,随即将剩下的牛乳酥装进食盒里,“都给你,多谢那晚送我回来。”
“姑娘客气了。”林平乐呵呵的接受,毕竟孟采做的糕点确实不错。
孟采低头不语,几息后,睨了眼沈翼,娇羞关切地目光正巧对上他的眼,外表温和,内里却是一片汹涌,是她熟悉的灼热。
她来不及细想,他就敛起那些情绪,随手扯了一张宣纸,问:“这是谁画的?”
画中的男子面貌丑陋,还没有头发,实在看不出是谁。
他捏着画像,又扫了两眼,放弃了。
孟采神色慌乱,忙抢过来,藏在身后,“我画的。”是她闲来无事画着玩的,只是她画的差,头发不会画,只是画了个轮廓,便放着了。
“你别动。”她疾言厉色,但是说出话没威胁力。
沈翼点头,扬起眉梢,别有深意道:“是画的他吗?”
细细一看,和张阿树挺像的。
“不是。”张阿树连连摇头,一字一句解释,“是画的你。”
“…”
沈翼沉下脸,没有喜悦,没有怒意,除了冷淡还是冷淡。他绷着下颚,压着音调,嗯了一声。
接着看向孟采,心情复杂,好一会才憋出几个字来,“画得不错,以后别画了。”
孟采抬眸,撇着嘴角看他,若是以前,他定会说,好好学,画的好看点。而不是眼下这般,冷淡的说别再画了。
果然是来了京城,人都变了。
她垂下眼,撅起红唇,倔强道:“要你管。”
沈翼咬牙,不再说话。
-
清淡的冷香在巷子里停留片刻就消散,随后响起车轱辘的声音,缓慢而悠长。
稀碎的日光透过车帘洒在他耳侧,映着泛红的耳尖,比往日多了几分缠绵的感觉。他松开紧抿的唇瓣,掀开车帘,对林平道:“将食盒给我。”
“是。”林平擦擦嘴,暗想,世子也该饿了,正好填填肚子。
食盒是那日林平送回去的那个,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里,真是有缘分。
沈翼不自觉浅笑,不紧不慢地打开食盒,脸色瞬间变了。他抬头看眼车外,又低头看着只剩一块的牛乳酥,心情难以言喻。
气得他将食盒扔向一旁,发出咚的一声。
林平听着,急忙问:“世子,您没事吧?”他拉着绳子,马车慢了下来。
“没事。”
听着语气,怎么都像有事,可林平不敢问,只好默默赶车。
从沈翼出府到他回府,没能逃过有心人的眼睛,他一回来,立马就有人去了后院禀报。
万心蓉重重拍了桌面,脸色铁青,早前去查的人也已回来,不过是个穷乡僻壤来的野丫头,自己的儿子居然跟这种人纠缠不清,传出去都是笑话。
她不能忍。
万心蓉摸摸长指甲,愤怒的情绪缓了下来,对身旁的婢女道:“明日世子出府后,将那姑娘请过来。”
“是,夫人,可世子那?”
以往世子清心寡欲,不曾有过此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风花雪月之事,就此阻挠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身旁人面露担忧,好意提醒几句。万心蓉摆手,镇定自若,“不过是将人请过来问几句,世子能如何?不必担忧。”
自己的儿子是了解几分的,断不对为了个女子和父母结仇,这点她还是有把握。
身旁人颔首,有了她这句话,就能大胆去办了。
第58章 · ?
盛夏的风沉闷, 拂过脸颊是滚烫的,夹杂着浓浓地药香,着实让她的鼻子受了罪。还好,张阿树的腿好的差不多了, 今日这药是最后一帖, 喝完就没了。
张阿树将药一口喝完, 放下碗, 担忧且关心地问她:“你跟孟冬怎么样了?”
见着人来看她,想必两人和好如初了吧。
张阿树这么想,心里着实为她开心, 一路艰辛地来了京城, 现在找到了人,以后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了,真是好。
“怎么不说话?”
见她低眉垂眼, 面色不佳,那双水汪汪地眸子也不似往日光彩, 张阿树充满笑意的眼收敛, 又担心起来。
他撑起身子, 倚靠在墙壁,“又误会了?”
孟采抬眸,强颜欢笑,倒不是说的那样严重,他们也没误会, 就是…
就是觉得他们之间有鸿沟,跨不过去的鸿沟。别说他不记得, 就算日后他想起,想必他们也回不到往昔。
她不想跟张阿树说这些, 默默放在心里,她无声叹息,转眼扬起笑脸,“没有,还有,别叫孟冬了,没有孟冬。”
话语里带着失落和无奈,张阿树自然听得出来,他嘴笨,不知如何安慰她,沉默了半响才道:“说来说去不都是一个人嘛。”
今日记不起来,明日肯定能想起。
张阿树对她笑笑,换了个话茬,“诶,我腿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就出摊。”
“嗯。”孟采微笑颔首,待了在屋里待了几天,确实烦闷,不如找点事做,“能走吗?”
“能,当然能。”怕她不信,张阿树忙站起来走了几圈。腿没摔折,养了几天,又喝了药,好得自然快。
说来,张阿树倒心虚了,孟冬让他照顾孟采,结果反过来,他被照顾了。
幸好现在好了。
翌日,天未亮孟采就开始忙碌,和张阿树一起,挑着担子去了那条街上。
兴许是几日没出来,所以今日的豆腐卖得特别快,比往日轻松许多。
日光当空,孟采出了一额头的汗,她拿出洁白的帕子擦了擦,跟在张阿树身后,准备回去。
“请留步。”
忽然出现几人挡住他们的去路,堵住了两人。
孟采同张阿树交换个眼神,面色茫然,问:“有事吗?”
她打量来人,为首的女子神情严肃,凝视她的眸子有丝冷意和不容拒绝,瞧着不好说话,后边两个男子面相温和些,没那么锋利。
孟采心里打鼓,不知来人何意,又问:“你们是谁啊?”
为首女子冷冷瞥了她一眼,高傲道:“我家夫人有请。”
“谁的夫人?”
她心里困惑,京城并未有熟悉的人,难道是沈翼?
女子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她冷哼道:“威北侯府的夫人。”
孟采怔住,许久没说话。
-
来过侯府几次,每次心境都不同,但之前那几次都不如此刻忐忑不安。她不知道,侯夫人为何会找上她,她猜,应该是和沈翼有关。
此番找她来,是沈翼的意思,还是他母亲的意思?
孟采紧绷着身子,心跳慌乱,垂下的眼无神采,心事重重,比往日更加沉默安静。葱白手指揪着衣裳,手背微微泛白,紧张无措。
她抬眸,瞥了一眼,长廊安静,小厮婢女皆退至院外,此刻里头的人都是万心蓉信得过的。
孟采深吸一下,稍稍放松,抬起的眼直视前方,克制着心底的害怕。
终于,他们将她带到了大厅,万心蓉正坐在上座,面无表情,雍容华贵。她先是上下打量她几眼,而后凝视她的眼,半响,轻蔑的冷哼一声,端起了旁边的茶盏。
孟采看着眼前和沈翼相似的眉眼,知晓她是沈翼的母亲,心绪又不宁。
“夫人。”她俯身轻唤。
“嗯,还算知礼。”
万心蓉抿口茶,随即放下,面色缓和些。她也不摆架子了,起身走到她身旁,对上她的眼,直接了当问:“你和世子是怎么认识的?什么关系?”
她就知道,找她来是为了和沈翼的事。
孟采忽然心定,挺直了背脊,郑重道:“来京城之前就认识。”至于什么关系,她不能对她说。
万心蓉脸色微变,眉心颦起,略略一想,便想到了什么,笑道:“你是世子的外室?”
“什么外室?我不是。”她立即否认。
此刻就她们二人,其她的婢女候在门外,万心蓉想问什么便问什么,此刻听她否认也不气恼,而是扯着唇轻笑。
“是不是不打紧。”她端着双手,端庄大气,颇有不怒自威的感觉。她顿了顿,继续说:“你这种女子我见多了,不过是想攀上高枝,飞上枝头做凤凰,好享受荣华富贵。”
“翼儿若是喜欢,收你当妾也无妨,可就是不能养外室,侯府和世子的名声不能坏了。”
言罢,看了一眼孟采,温和的眉眼变得凌厉,方才的笑意也敛起,“姑娘要有自知之明。”
她的话像刀割一样,重重落在她心口。喉咙堵住般,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来。
孟采闪着盈盈水眸,柔弱无助,偏又倔着眉眼不肯屈服,她忍着眼眶的湿润,压下情绪,缓缓道:“我不当妾,也不当外室。”
“怎么,你还想当世子夫人不成?”万心蓉失了耐心,重新审视她。
一双眼又纯又媚,眼波流转撩人心魄,此刻蕴着朦胧水雾,更加我见犹怜。她的身姿曼妙,山峰挺立,柳腰纤细,肌肤如雪般白,这等样貌,和京中贵女无异。
难怪勾的沈翼和她纠缠不清,竟当街都不避讳。
想到这,万心蓉浮现一抹怒意,怕她误了沈翼的前程。
“我们沈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既然你说不是外室,那以后便不要再见世子了。”
“我跟他…”成亲了。
一句话未说完,门口便响起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朝她的方向来。不多时,一道清越带着急切的嗓音喊道:“母亲。”
沈翼穿着朝服,步伐匆忙,额头冒汗微喘着气,见她无事方才松口气,恢复冷静。他睨了她一眼,即刻移开目光。
“你这么急做什么?”万心蓉说的别有深意。
“母亲找她来做什么?”
他刚下朝,就听见林平告之此事,朝服都未换,便匆忙赶来。本就没影的事,传的跟真的似的,万一他母亲急了,做了出格的事,可如何是好?
沈翼拧眉,眯起的眸子暗沉,泛着慌乱和凉意,比平日更难亲近。他转头,轻声道:“孟姑娘,委屈你了,你先回去。”
孟采咬唇,眼角的泪留下,她忙擦掉,而后点头,“嗯。”
“林平,送她回去。”
林平早已在门外候着,闻言回了声,“是。”
她挪着步子,离开前回眸望了眼,心情复杂,最后紧抿着唇离开。
-
屋内死寂,气氛压迫地人心慌,门外的小厮婢女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谁都知道,夫人生气了。
“这么着急?”万心蓉捏着帕子,紧着嗓子问他,对于沈翼不问她就让人走十分生气,一点没把她放眼里,她是长辈,是侯府的主母。
这般做派,实在是让她没了威信。
“不过是找来问几句,你就这么慌?”
沈翼眉眼舒展,锋利地眸光收敛,面色缓和,叹道:“没影的事,母亲这是何必。”
“瞧你着急忙慌的,是没事的样子吗?”万心蓉声调高了些,吓得门外人脚步一顿,没进屋。
断断续续的,里头隐隐有争辩的声音传出,方淑怡摆摆手,将人都退下去。而她自己却站在门外听了个全。
身旁人提醒她一声,她就当没听见,依旧竖起耳朵听。
过了良久,逐渐没了声音,接着便看见沈翼沉着脸出来,他甩甩衣袖,瞥了方淑怡一眼就径直离开。
方淑怡昂起下颚对视,眼底有丝看戏的神态,她笑笑,跟上了沈翼。
“世子,怎么了这是?”
沈翼停住脚步,扭头看她,凝视她一会后,笑了起来,虽是笑着,可他的眼却是冷的,“郡主来的真是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刻来,去找我母亲吧,她肯定欢迎你。”
方淑怡面色尴尬,心虚地眨巴两下眼,“我就是路过,顺道过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一脸无辜道:“进来的时候我看见她哭了,梨花带雨,怪可怜的。”
“你不去安慰安慰她?”
他的眉压着,紧绷地下颚显示他的忍耐,如寒冰锐利,他冷笑道:“说我养外室,是郡主做的吧,你这么闲,盯着我不放。”
“不是我。”方淑怡否认,退了几步,“真不是我,我看是你得罪人了。”
沈翼撇撇嘴角,心如明镜,懒得和她争辩,迈着步子离开。
-
孟采离开侯府,出了门她就让林平别再跟着,她要自己回去。
一人慢慢悠悠,走了许久才到家。张阿树在门口东张西望,看见她回来总算松口气。
“他母亲说什么了?”
她红着眼摇头,红肿的眸子明显哭过,只是克制的好,此刻忍住罢了。孟采深吸一下,抬头看他,语调伤心又失望,“我想回去了。”
张阿树挠头,急红了脸,“回哪去?”
“回家去。”回宁乡县去,那才是她的家。
“他呢?你放得下?”
闻言,眼眶瞬间酸涩,忍了许久的眼泪一颗一颗往外冒,擦都擦不完,她压着嗓子抽泣,心堵得难受,抽噎道:“算…了吧。”
她没信心了,最后的一点信心都被他母亲撕碎了。
就好像心碎了一样,合不上。
张阿树沉默不语,神情惆怅,好一会都找不出话来安慰她。任由她哭着发泄了一番。
第59章 · ?
孟采放肆的哭了一场, 许久才平复下来,她的声音已沙哑,说话都带着轻微地刺痛。眼睛红肿,水汪汪的杏眸肿了一圈, 跟核桃似的。
用热棉布敷了好久才消下去。
张阿树以为她是说说而已, 等过几天心情好了自然会后悔, 可没想到她这么坚决, 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无奈,张阿树只好点头同意,只是心里不乐意, 从认识孟冬, 到他们成亲,又来了京城,一路走来多不容易。现在说回去就回去, 反正他是觉得不行,不能放弃。
一生能有几个夫君。
“你可想好了?”
趁着这会空闲, 张阿树又问她。
孟采挎着篮子, 低头不语。内心思虑良久, 她想,如果两人就此打住,是不是对他们都好?
她不知道,只是现在想逃避,逃到看不见他的地方。
“别问了, 赶紧走吧,去晚了没地方。”
“好好, 不问。”
张阿树闭了嘴,知道此刻什么重要。那就是找地方卖豆腐要紧。
这几日, 不知怎的回事,不是有人故意赶人,就是地方被人抢占,跟他们作对似的。到哪都有人盯着。
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孟采不去管,因为稍稍一想,她就猜到了。
两人围着护城河转了一圈,终于在桥头找了个位置。这地方好,桥头那边是酒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与春喜楼那条街相比,也丝毫不差。
或许是换了个地方,买卖难做,两人花了一上午才卖完。
张阿树收拾东西,脸被烈日晒得通红,满头大汗,一笑就露出洁白的牙,憨厚老实。
他侧头,问:“回去太早,咱们去喝茶吧?”
孟采看着为了生存忙碌的人,笑笑,“好,我去。”
她也想悠闲自在的喝茶,没烦恼。
—
街边的茶馆简朴又小,可是该有的一样不缺,而且伙计很热情,比那春喜楼的伙计好太多了。
她还是更喜欢在街边吃喝。
两人要了一壶热茶,茶叶是普通的,也不香,可她喝着却觉得好。
“咦,孟姑娘?真巧。”
孟采刚放在唇边,就听见有人喊她,惊得她差点烫到,忙扇扇风,缓解热意。
她扭头往后看,一眼就看见方淑怡在不远处站着,笑脸盈盈,妃色的襦裙衬得娇俏可爱,还对她挥手。
不止她一人,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姑娘和一位妇人。瞧着样子,也是京中官眷。
孟采打量完,神色尴尬笑笑,既然都跟她打招呼了,她也得回个礼才行。
她款款起身,点头笑道:“郡主。”
方淑怡缓慢靠近,扫了两人一眼,眸光狡黠,“你们喝茶,正好,我也渴了,一起吧!”
她回头,对着愣住的两人招手,“夫人和妹妹也来吧,喝喝看。”
方茵茵面色为难,瞅了自己母亲一眼,随后道:“母亲,过去吧。”
妇人点头,温和地眸子里满是不甘,若方淑怡不是郡主,她的母亲不是长公主,她何需怕一个无人庇护,刚及笄的女子。
恨呀,恨的牙痒痒。
她好歹是方淑怡继母,可偏偏她是郡主,要听她的,见了还要行礼,如何能甘心。
“好。”何美惜咬着牙应声,面上温和保持很好,方才心里的想法只有她知道。
本来两人坐的桌子,此刻坐满,略显拥挤。伙计有眼色地拿来杯子,给她们倒了热茶。
面面相觑,各有心思,尴尬地气氛持续片刻,随着方淑怡和孟采寒暄几句后,稍稍缓解沉默。
“你还好吧!那天看见你哭,我真是担心。”
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淑怡开口就提那日的事,也不知是真关心,还是别有目的。
孟采扫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人,压下心里的不适,勉强回她:“郡主见笑了,那日不过是误会。”
她尽量说的委婉,不想再提这事,可方淑怡却不放过她,还特意说起了沈翼的名字。
“你没事就好,沈翼也真是的,不知道疼惜人。”说完她看了一眼方茵茵,好像是特意说给她听得。
孟采脸色微变,不自在的扯着衣袖,她想走,又觉得不妥,便忍了下来。
“郡主别胡说。”
方淑怡笑而不语,灵动地眸子轻轻一瞥,看见了旁人的嫉妒。她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没说话,总之她的目的达到了。
“早前就听说沈世子有个外室,就是你啊!”
何美惜在郡主面前抬不起头,可不代表她在一个外室跟前也是如此。听到方才的话,她一下就想到此前听到的流言,没想到今日就遇见真主了。
早知郡主邀她们母女出来是别有用心,先前还担心,原来心思在这里。
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没什么好怕的。
何美惜昂起下颚,昂起下颚高人一等,“也不过如此。”
“夫人误会了,我不是沈翼的外室,外边的闲话不能当真。”
“对对,夫人可别乱说,当心侯夫人和世子生气。”
方淑怡点头,瞪了何美惜一眼,又道:“侯夫人可是最看重名声的。”
“是,是我多言了。”何美惜垂下眼,暗暗呸了一声。明明是自己提起,现在又来当好人,话都让她说了,旁人还能说什么。
何美惜被她压得没面子,悄悄扯扯方茵茵的袖子,使个眼色。方茵茵立刻会意,安慰地点点头。
她抬起笑脸,笑得端庄大方,对方淑怡道:“姐姐,我和母亲还要去买些胭脂,就先过去了,姐姐可要什么?我们好给你捎。”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三个人,可是表面的和气演的比谁都好。比那唱戏的班子都要好。
方淑怡心里冷笑,道:“我就不要了,妹妹和夫人好好逛逛吧。”
“是。”
两人起身离开,才转过身,母女两便对视一眼,愤怒不甘出现在脸上,面色难看的走了。
-
孟采看着三人的举动,默不吭声,原来豪门贵族是这般复杂,比她想的还复杂。还好她不是,要不多累,血浓于水都抵不过权势。
她无声叹息,垂下眉眼,不自觉的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茶凉了些,喝着也苦涩,但她却没尝出来。
“郡主还有事吗?”她问。
方淑怡撑着双臂靠近,机灵的眸子凝视她的眼,喃喃道:“你一哭,沈翼就慌了,怎么做到的?你再哭一个,我好学学。”
她微启着唇,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她扯着嘴角笑,“郡主说什么呢,我哭不出来。”
那日哭了那么久,眼睛都肿了,怕是一年的眼泪都哭出来了,哪能再哭。孟采真觉得方淑怡不正常,一个郡主,怎么说出这种话。
“我们要回去了。”
方淑怡拉住她,将她带回凳子上,继续道:“何美惜那个贱人,她最会装可怜讨好我父亲了,只要一哭,我那个瞎了眼的父亲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给她。”
“你教教我,我回去好试试。”
孟采眨巴眼睛,盯了她一会,问:“去你父亲那哭?”
“这你就别管了,你哭不哭?”方淑怡抬起了拳头,要是再不哭,她就要把人打哭了。
她倒要瞧瞧,都是女子,有何不一样。
方淑怡表情有些发狠,看得她心慌,她猛地站起来,拍拍张阿树的肩膀,道:“真要回去了。”
“对对。”张阿树怪异地看了眼她,忙跟着附和。
两人收拾东西,匆忙离开。
走了好远,孟采才回头看了眼,见到身后无人跟来稍稍松口气。她捏着帕子,擦擦额头的汗,眉眼舒展。
她垂头深思,实在没想通这郡主,到底要做什么?
喜欢沈翼吗?也不像。可她挺黏着沈翼的,这又怎么回事?
孟采扶着额头,有些头疼,方淑怡实在伶俐,看不透,比沈翼更看不透。
“感觉京城的人都有毛病,病的都不轻。”张阿树嘀咕一句。
他放下担子,拿起了木桶,“我去打些水回来。”
“好。”她背着身没回头,忙着手中的活。
须臾,木门被推开,隐隐有脚步声,孟采以为是张阿树回来,感叹他真是快。
“这么快就…”
孟采缓慢回头,没看清来人就被打晕,眼前一片黑,随即倒在地。
-
侯府气氛不对,府中上下都知道。夫人在和世子怄气,几日不曾说一句话。
府中下人都小心翼翼当差,生怕惹怒了,惹祸上身。
不过他们还是会私下议论,说是世子为了一个女子和夫人闹了,好奇得紧,都想看看那女子是何许人,能有这本事。
正厅,沈宣和为了能让夫人消气,特意吩咐人将沈翼请来,自己来当和事佬。
“行了,都别绷着一张脸了,用膳。”他摆摆手,晚膳一一端了上来。
沈翼皮笑肉不笑,敷衍着,看见自己母亲还生着气,便正正身子,道:“母亲,今日这道八宝鸭是您喜欢的。”
“用得着你说,我自己来。”
父子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已然看出万心蓉消气了,只是碍着面子,不好说罢了。
沈翼摇头失笑,起身夹了一块放进她碗里。万心蓉端着姿态瞥一眼,忍着窃喜。
用完膳天色已黑,沈翼交代一声就回了自己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沈翼:别急,我快恢复记忆了。
孟采:狗男人,你快点。感谢在2022-02-20 23:47:11~2022-02-21 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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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 ?
暮色浓重如画, 长廊亮起了灯火,精致的灯笼在微风?摇曳,明亮如白昼。
他背着手,步伐缓慢矫健, 挺直的背脊如松柏, 时刻透着清冷傲骨。他的影子被拉长, 径直朝房?走。
沈翼面色淡然, 自个推开了房门,大步跨进去。屋内漆黑视线不明,只有门口照进来的一束光线, 才略略看清房内。
他不紧不慢地点亮了房内的烛火, 接着去屏风后换了身衣裳,只是刚走出来,就察觉到房内不对劲, 多了点什么?
多了什么呢?
沈翼眯着眼眸,眸光浮现凌厉之色, 眼尾稍稍侧撇, 多了几分冷肃的感觉。他拧着眉扯扯袖子, 目光落在软塌之上。
他的房间从来不准旁人入内,软塌更是干净整洁,怎会凌乱?
他缓慢又小心地走过去,离得近了,才闻见一丝幽香, 香味很熟悉,似乎在哪闻过。沈翼深吸一下, 充满疑惑,随即低头去看软塌。
锦衾铺散开, 软塌?央微微隆起,瞧着身形娇小,里头躺着的是个人。从头到脚被盖住,只有头顶的一缕乌发露出来,压根不知是谁?
沈翼握紧拳头,怒火?烧,想着是府?哪个胆大的婢女,竟敢来勾引他。于是他站在软塌前,冷言冷语道:“你若此刻滚出去,我饶你一次。”
静默,锦衾下的人一动不动,跟没听见似的,沈翼又吼了一遍:“还不滚?”非要他动粗不可?
须臾,沈翼没了耐心,修长的臂膀将锦衾一掀,低下眼眸看去,只一眼,便让他的瞳孔睁大,神色骤变。
精致如蝶的锁骨,又薄又小的水红鸳鸯肚兜挂在玉体上,可挡不住雪白细腻的肌肤,她微微侧身,隐约可见肚兜底下的一片春色,饱满绵软,红梅正立挺,勾人采撷。
她拧起秀眉,低哼了声,音调软绵无力,婉转的尾音蕴着魅惑的味道,听得人下腹一紧。
沈翼震惊,面颊燥热难散,紧绷的下腹在提醒他此刻的欲念,他慌忙放下锦衾,重新盖在她身上,遮住无边春色。
他滑动喉结,愣在原地,狭长的眼尾微微泛红,隐约忍耐不住。他握紧双手,不明的悸动许久才缓下来。
沈翼转身,赶忙喝了杯凉茶,冰凉的感觉滑过喉咙,那股灼热才稍稍缓解些。他疾步走了出去,问候在院子里的林平:“今日谁来过院子?”
林平想想,弯腰回他:“没有。”世子的院子岂是想来就能来的,没那个胆。
沈翼思忖,又问:“今日可有人来过府??”
一个大活人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软塌上,怎会无人看见?再说,谁有那个胆子敢捉弄他?
沈翼背着光,脸上的神情晦明晦暗,周遭的压迫感深沉,瞧得林平心里不安。
想了一圈,忐忑道:“郡主来过,说是陪夫人解闷。”
沈翼恍然大悟,是了,只有方淑怡认识她,也只有她会做这种事。将人悄无声息带进来的肯定是他的护卫,叶丛。
那人身手不凡,避开所有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沈翼面色难看,眸光流露出的冷厉多了几分,他在意的是,她的衣裳是谁解开的?
那般美景,让谁看了?
他咬牙,先把愤怒抛开,随即对林平道:“找个婢女来。”
“啊?”
林平抬头,目光困惑,大半夜找婢女,难道世子寂寞了?想找个人排解。嗯,应该是这样。
他心里笑,如此也好,省得憋出病来。于是林平给他出主意,道:“世子要找什么样的?温柔秀丽,还是娇艳妩媚,或是…”
他顿了顿,提着胆子说:“又纯又媚。”像那位姑娘似的。
沈翼眼眸一瞥,幽暗寒冷,看得人打哆嗦,“不必找了。”
他抬脚去了书房,林平不明所以地跟在身后,迟疑片刻,还是问出口:“世子,不回房就寝吗?”
前头的男人没吭声,径直朝前走,半响,他回过身来,嘱咐道:“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人进屋。”
“是是。”
-
沈翼靠在书案后,捏著书本,目光凝视一处,愣愣出神。方才的美景一直在脑?打转,越想忘,却越清晰。清晰的他连肌肤上的毛孔都看得见。
他低头瞅了眼绷紧的下身,越发烦躁,将书本往桌上一扔,揉捏自己的眉心。片刻后,他睁开眼,发现方才看得书本是反的。
心底暗骂自己没出息,竟会为一个女子失了神。
沈翼呆坐良久,心神不宁,干脆起身回了房间。房内和他离开时一样,安静,飘着淡香。
他踱步至塌边,凝睇她的睡颜,许是夏日闷热,又盖着锦衾,她的额头竟出了细汗,碎发黏在侧脸上,平添了柔弱美。
沈翼咽下口水,下意识的伸手去撩,本想掀开锦衾来,可一想,甚是不妥,只能让她委屈一晚了。
他坐在塌边,凝视许久,直到外头传来咳嗽声,才猛然清醒。
“世子,去哪?”林平站在外头打瞌睡,猛一抬眼,又看见沈翼走了出来。
他跟在身后,见他去了书房,困惑更深。
才从书房出来,又去了,朝堂之事那么忙?不会是得不到疏解,燥得吧!
林平不敢提这事,撇着嘴在门口站着。
片刻后。
一道烦闷的身影又从书房出来,洁白的袖口多了一片墨迹,影响了美观。沈翼却浑然不觉,匆忙回了房内。
林平打着呵欠,睁大眼睛跟着他。半夜三更,他家世子不睡觉,在房间和书房来回走,也不知累不累?
“世子,早些就寝吧,明日还要上朝。”林平提醒道。
房门又被打开,沈翼立在他身旁,叹道:“嗯,去书房睡。”
转头,沈翼又去了书房。
良久。
“世子,是要回房?”
“嗯。”
过了一会,人又出来,林平睁着眼睛道:“世子要去书房。”
“多嘴。”
能不多嘴吗,一晚上来来回回多少趟了,天都快亮了。
“世子…”
“世子…”
“世子?”
林平累了,摊摊手,干脆不跟着了。他就靠在走廊的栏杆处等着,不管沈翼去书房还是去卧房,他都能看见,喊一声也方便。
就这样,清隽地身影一晚上在书房和卧房往返,烦躁,不安,又透着异样的情绪萦绕他,一直到天亮。
-
盛夏的清晨沉闷,尽管屋里有冰块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是穷苦人家,只能忍受着。
孟采梦见烈日的阳光,她出了一身汗,不管她怎么躲避,那日光总是跟着她,晒得她面颊通红,像烧着了一般。
终于,她忍受不住这烫热,悠悠转醒。
入眼是轻纱帷幔,微微晃动,触手是光滑锦衾,手感柔软,是她不曾用过的面料。就连软榻间,都萦绕着一股香,不似女子的香,而是男人身上的冷香。
孟采骤然清醒,朝帷幔外看了一眼,影影绰绰,什么也没瞧见。她拉起锦衾瞧了眼自己,大惊失色。
身上只剩一件肚兜,难怪荡荡的不自在,她捂着锦衾左右看看,没看到自己的衣裳,遂以更加忐忑。
明明是在家?的,却被人打晕带了这里,是谁?她有没有被?
孟采不放心,钻进锦衾里,就着一点光线,仔细查看自己的身体。
“醒了。”
她的身子一僵,而后探出半个脑袋来,疑惑的朝外看,她是听错了吗?好像是沈翼的声音。
孟采不确定问:“沈翼?”
唰的一下,一套衣裳从外边扔进来,落在她身旁。
“别误会,不是我将你带来的。”
她没说话,拿着衣裳又钻进去。心道,知道给她衣裳,那就是看见了,哼,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装得可真好。
孟采憋得脸又红了些,好一会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她撩开一条缝,见沈翼背着她坐在桌边,心一跳,慌得厉害。
咬着唇问他:“我怎么在这?”
男人没回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没证据。他思虑片刻,轻声道:“等会送你回去。”
孟采整理好衣裳,下了榻,脚步迟疑,“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他依旧没转身,只是微微侧头,瞧见她穿好的绣鞋,便知她穿着妥当,这才转头看她。
她的脸颊绯红,眉眼蕴着一丝娇柔,垂眼盯着脚尖看。沈翼睨着她轻叹,道:“罢了,我送你。”
走到门口也不见身后人动一下,他回头,听见她柔声道:“不知道是谁带我来的,你也别误会,还有,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我要回去了。”
她哽咽住,缓了缓,接着说:“不管你记不记得,以前种种,就算了吧。”
闻言,他的身子猛地顿住,心口处仿佛被堵住一般,难受得紧。他深吸一下,身侧的手紧了又松,笑道:“也好。”
他说也好。
孟采忽然扬起笑脸,眸?闪着水润,硬是忍下去,“那你送我回去。”
就最后一次。
沈翼绷着下颚点头,已然恢复冷静,“走吧。”
院?的下人都被他支开,这会倒是空荡的很。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只是刚到门口,迎面撞见一人,让他们面色骤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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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 ?
空气寂静压抑, 旁人的吸气声都听得清晰,纷纷压下脑袋,不敢注视这场面。
万心蓉耷拉着脸,面色难看, 本来是找自己儿子商量郡主生辰之事, 没想到一来就撞见此等场面, 着实让她生气又难堪。
她抬抬手将下人支开,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府中下人看了笑话。待人全都退下,她才正视眼前两人。
她扫了一眼沈翼, 最后将目光放在孟采身上, 直直的盯着她。眼底的怒火能烧着人,看得孟采直觉往后退。
“怎么回事?你怎么跟我说的?”她看着孟采,话却是对着沈翼说的。
此刻在这里出现,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下人来报?
万心蓉上下扫她一眼,没看出什么痕迹, 才收回眼。
两人交换个眼神, 随后道:“母亲找我有何事?”
“她怎么这?你跟我说两人没关系,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万心蓉不信他说的话,她分明瞧见他的眼底异样的情绪。他是自己的儿子,岂会看不出来。
“我找世子有点事,现在就离开。”孟采怯怯地瞥了他一眼。
还想让他送回去,现在他母亲来了, 算了,她自己回去, 又不是不认识。
孟采提着裙摆,微微垂头, 径直离开。
沈翼皱起眉头,心里有些焦急,忙对万心蓉说:“母亲,回来再说。”
她的倩影消失在拐角,沈翼说完急忙跟着过去,可是被万心蓉扯住,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许去,一个乡野女子,哪里找不到?”
沈翼叹息一声,沉默地拉开她的手,疾步跟了出去。
“你…”
身后万心蓉气急败坏的喊声,他充耳不闻,只是一直朝前走。等沈翼走到府门口,已不见她的身影。
他望了片刻,焦急地神色慢慢缓下来,握紧的手松开,垂在身侧。沈翼没追去,而是回了院内。
万心蓉还在他的院子等着,满脸怒气的坐在桌边,看见进来的身影,冷哼声,把脸撇向一旁。
她倒要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沈翼顿了片刻,无奈,又跟万心蓉解释。他这个母亲出身富贵,一辈子顺风顺水,唯有他,将她惹得生气又骂人。
他作为儿子,不管怎样,也得哄着些。沈翼好言好语说了许久,万心蓉依旧肯信,自然,母子两又是不欢而散。
他也没了耐心,转头出了门,不再和她在这个话茬上打转,因为没有结果。
“去哪?”万心蓉心急,怕他又去找那个女子,忙起身问他。
沈翼没转头,余光一瞥,淡漠道:“进宫。”
话音刚落,人已跨步出了门。他的脚步很快,等万心蓉追出去,只看到一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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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矗立威严,时而透着压抑憋闷的气息。又长又曲折的宫道空旷,回荡着来往的脚步声,一群群宫娥和太监走过,弯腰低头,面色冷漠。
偶尔有士兵路过,也是匆忙忙碌,直视前方。
此刻正是下朝,文武百官各自出宫,沈翼也在其中。身穿朝服的他比平日多了几分冷肃,看着更难亲近。
他沉着脸,眸光微冷,大步朝前走。忽而,背后有人叫住了他。
“沈翼。”声音带着一些沙哑和怒意。
他面色一凝,眼眸微动,停下脚步后转身看她,“郡主有事?”
方淑怡肿着眼眶,水眸闪动,她瞪了沈翼一眼,语气不平的说道:“孟姑娘那事是我不对,戏弄你是我太过分了,你去陛下那告状,我也挨教训了,叶丛因为我被打了五十大板,咱们扯平了。”
想到叶丛被打,她心里一阵难受,高傲地神情也低了下来。她咬牙,恨不得将沈翼揍一顿,可是不行,她不敢。若是惹怒了,他又去陛下那里说三道四,她讨不到好。
“哼,你放心我以后定会离她远远地。”方淑怡吃了亏,学会了说软话,她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沈翼,又道:“全京城都知道你两的事,盯着她的人那么多,你当心些吧。”
“郡主说完了?”沈翼不为所动,依旧淡漠地睨着她。
“嘁,看你能护住几时?”
沈翼听她说完,眉头紧皱,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又被她扯住,而后他便听见方淑怡似祈求道:“别再拿叶丛威胁我。”
又见她目光一狠,凑近了些,说:“我就让陛下赐婚。”
沈翼眼睫下垂,挡住眸底的情绪,几息后,他抬头,面色淡然,冷笑道:“陛下赐婚那是再好不过,最好是和郡主喜结连理。”
“你…无耻。”方淑怡知他是故意威胁她的,可她还是气。处处都被他拿捏,她堂堂郡主,着实有些窝囊。
方淑怡伸着皙白的手指,指着他,可是面对他笑意深沉的眼,她又怂了,瞬间缩回自己的手,她权衡一下,还是觉得不惹他为好。
她讪讪地眨下眼,甩甩衣袖,“算你狠。”方淑怡怒瞪着他离开。
她一走,沈翼却未动,面色浓重地站在原地许久,他的思绪飘远,细细琢磨起方淑怡的话来,她虽任性骄纵,可方才的话却不无道理。
盯着侯府和他的人那么多,想必盯上她的也大有人在。
沈翼忽然烦躁,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仰头长叹,神色苦恼。他又想起那日孟采说的话来,她说要回去了。
回去,也好,免了日后的麻烦。
-
豪华的马车行驶在狭窄的小道,马蹄声哒哒,声音悠长。
又是熟悉的巷子,之前来过两次,沈翼已熟悉,记在心里。他下了马车,优雅散漫地走在巷子里,背影挺拔。
到门口步子才停下,他迟疑了,甚至不敢去敲门,还是林平提醒他。
“世子,我去敲门。”
“嗯。”
敲门声轻缓,只是许久不见人开门,遂以,林平便回头看他,说:“不在,是不是离开京城了?”
沈翼垂眼,没应声。来之前就猜测她离开,他不过想碰碰运气的。
既然她走了,那便回吧!
他抬手,一转身就看见巷子口站着个人,妃色襦裙,随风摇曳,水盈盈的眸子正凝视他,里头似藏了千言万语,偏又说不出口。
沈翼面色一喜,随即收敛,恢复冷静,背着手上前。
“沈翼。”孟采拎着篮子轻唤声,眸光满是不相信。
觉得他来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那日明明是不欢而散的,想不到他还找来了。
“找我吗?”她问。
很平淡的语气,甚至没什么起伏。
沈翼面色不自然,微微颔首,“那日…”他轻咳声,内心震惊,自己竟然结巴了,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进来吧。”孟采打开门,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嗯,没有热茶。”
“无妨。”他撩开衣袍坐下,瞥了一眼门口,感叹今日林平有眼色,居然没跟进来。
如此也好,方便说话。
随后,他便从衣袍内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面,“这是一些银两,你带上,路上也好用。”
“…”
孟采盯着他的动作,双眼茫然,猜不透他了。给她银子是什么意思?
是出于好意,还是说,他想用银子打发她,或是别的?孟采不知道,只是心里很不舒服,略带怒意的盯着他。
“我不要。”她的目光坚定,才不要这些银子呢,跟什么似的。
孟采瞥了他一眼,把银票往他跟前推了推。
沈翼先是愣住,随即轻笑,解释道:“别误会,这不是我给的,是郡主让我转交给你的。”
“郡主?为什么?”她跟方淑怡不熟,见过几次,她哪会那么好心。
孟采不相信,可是看他的神情,也不像骗她的,搞不懂了。
“把你打晕的事,她觉得对不起你,这是补偿。”
“原来是她。”孟采语调高了些,震惊片刻后又觉得困惑,“她为什么?很讨厌我。”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她一个郡主,想整她,有的是办法,何须这样。
孟采看着一叠银票,微微心动,可想到是受了委屈的补偿,她又不想要。毕竟她也是有尊严的。
“郡主任性,日后当心些。”
日后,她离开京城,就没有日后了。
沈翼喝着凉水,心里不是滋味,拧起的眉头藏着心事,却不说。须臾,他理理衣袍起身,“你,一路平安。”
她咬着唇没回应,注视他离开也不说话,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留下几滴泪来。她抬手擦擦,湿了手背。
桌上的银票被风一吹,哗哗响,仿佛在提醒她,彻底结束了。
-
回来后的沈翼在书房待了许久,愣愣地坐在书案后,书本上的字一个没看进去,就连晚膳,都食之无味。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林平慌忙进来,面色严肃,恭敬道:“世子,去宁乡县的人回来了。”
闻言,沈翼身子坐正,目光急切,“什么时候回来的?让他过来。”
“下午回来的,说是回了一趟家看望母亲,这才过来。”
他颔首,迫不及待知道结果,“让他进来。”
林平请了人进来,随后把门关上,站在一旁。
沈翼凝视眼前人,一字一句道:“查出些什么?”
那人没立即回答,而是拿出一块玉佩和扳指,放在他眼前,弯腰垂头,小心翼翼回话,“属下在宁乡县的当铺找到的,那姑娘确实救了世子,听左邻右舍说,您在她家住了大半年。”
沈翼眸光一凝,扯着嘴角想笑又忍住,问了想问的话,“我和她可有成亲?”
那人迟疑,闪过惊恐,而后又想到万心蓉那张泛着寒意的脸,他闭闭眼,道:“没有,那姑娘在认识您之前已经成亲,只是她夫婿失踪了。”
他显得有些紧张,额头的汗冒不停,只是沈翼沉浸在他的话中,没注意到罢了。
“下去吧。”沈翼挥挥手,心情复杂,垂下的手都无力。
哪句真,哪句假?
沈翼捏着眉心,片刻后抬起头来,拿起玉佩看。这两样是他的贴身之物,若不是情况紧急,怎会当了?
“你去问清楚其他事。”
“是。”
他不想再听下去,只好让林平去,若是有什么疑问,日后再问林平吧。
沈翼敲着桌面,面色急躁,想去找她,可是夜色已晚,只得作罢,决定明日再去。
林平去了很久才回来,沈翼没问,他也只是回复简单的几个字,说孟采是他的救命恩人,再无其它。
又是一晚心神不宁,他躺在软塌辗转反侧,将至天明才合了眼。
层层迷雾后,他看清了男人的脸,男人眸光眷恋不舍,低垂的眉蕴着浓浓地担忧,他嘱咐面前的女子:“等我回来。”
女子哽咽颔首,看着他离去,眼红了一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他叫她青青,担忧她照顾不好自己,也担心别人欺负她,他还承诺过,要带她一起回家…
破碎的画面一一出现在梦中,沈翼还想看清什么,却被惊醒。
他猛然睁眼,盯着帷幔怔了怔,半响缓过神来。此时林平在门外喊他,说是上朝的时辰到了。
沈翼心烦意乱,快速起身打开了房门,“今日不上朝,说我病了。”
“啊?是。”林平惊讶地张大嘴,反应过来后赶忙去办差事。
沈翼紧抿着唇,穿衣裳的手微微颤抖,慌忙中腰带差点掉落在地。心跳的厉害,他深呼吸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想到自己的态度,深深懊恼,若是有后悔药就好了。
他即刻出门去找她,一刻也等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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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 ?
清晨的街道拥挤又热闹, 小贩高声吆喝,满是热情。热气腾腾的小吃冒着热气,到处充满烟火气息。
沈翼听着嘈杂地声音,心底更是烦躁, 难以静下心来。他撩开车帘往外看, 熙攘人群, 马车行驶的速度很慢, 好一会才走了几步。
他皱着眉,对外边的林平说道:“能不能快点?”
林平甚是无奈,回他一句:“不行呀世子, 人太多了。”
马车里面没了声音, 静悄悄的。沈翼倚靠着,闭上眼,心稍稍静了些。
时辰还早, 她应该还在吧!
马车缓缓行驶,一停下不等林平喊他, 沈翼便自个掀开了车帘, 利落地从马车上跃下。
他的脚步急切, 甚至有些凌乱,翻飞的衣袍在空中划出优美弧度。沈翼面色微红,狭长的眼尾上扬,透着一丝欣喜。
他抬起手,敲响了门, 只是无人回应,他又加重了力道, 这次显得急躁。
里头依然没动静。
沈翼心底惊慌,用力推开了老旧的木门, 屋内昏暗空荡,没有烟火气,显然是无人。他巡视一圈,确定了一件事,她真的走了。
“去追。”他转身说道。
“是。”
马车跑得飞快,林平不停挥动马鞭,他侧头瞥了眼里头,心里直打鼓。这般急切,狂躁地模样真是难得见,希望还能追得上。
若是追不到,那他当差得当心了。
林平这么想着,又挥了挥马鞭,让马跑得更快些。
沈翼闭上眼,面色平静些,心里却在翻腾,昨日才送了银票,今日一早就跑了,速度够快的,也不知能不能追上?早知,就不该送那些银票。
他睁开眼,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眸色凝重。
马车飞快的出了城,奔跑在山林中,惊得鸟儿乱飞,须臾,终于在城外凉亭处,看见了一辆马车。
林平勒紧缰绳,停了下来,道:“世子,追上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他的身影落在马车旁,速度快得林平没看清。
沈翼理理衣裳,目光直视凉亭内,她背对着他,轻薄的衣裳映着消瘦的背影,比以往更清瘦了,柔弱不堪。她低着头,微微侧目,就看见她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
“孟姑娘。”他稍稍迟疑,还是喊了出来。
闻言,凉亭内的人僵住,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张阿树眼神示意,她才回眸。
孟采眯着眼回头,嘴里塞了一块糕点,还没咽下去。看见沈翼的刹那,先是震惊,而后浮起一些喜悦,可想到那些事,喜悦的心情又沉了下去,换了一副淡漠平静的神情。
她咽下嘴里的糕点,擦擦嘴,起身走出凉亭,睨着他,问:“是来送我吗?”可他是怎么知道,她今日离开的?
孟采困惑,又看看林平和马车,苦涩笑笑:“不必送,以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也不会再有人将她当骗子了,挺好。
沈翼瞧着她强装笑脸的模样,心猛地抽痛,喘息了一下。他眉心打结,缓了片刻,才舒服些。
“我…”他紧着下颚,难以启齿,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绷着脸,将话咽了回去。
孟采昂起脑袋,直视他的眼,她在等,等他说完,可是半响都不见他说一句。她心里失落,或许,他真的只是来送一程的。
想到这,孟采忽然昂起脸笑,明媚耀眼,又酸涩惆怅,她道:“沈世子,就此别过。”
她从来不叫他世子,只因为世子两个字代表了身份差距,她不想有差距。可是此刻她叫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孟采点头示意,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而后听见他满含深意的说:“青青,别走了。”
他的嗓音一如往昔的清越,像泉水叮咚般好听,此刻刻意压着,又多了几分低沉,婉转的尾音藏着说不出的话语,一听就酥麻了。
他眯着眼,眸光幽深,倒映她的神情,下垂的眼尾稍稍泛红,难掩激动的情绪。他倾身向前,郑重道:“我说过,若有一天回家,带你回去。”
“…”
孟采低头看看扯着她的手,掌心温热,有一层薄薄的茧,刺的皮肤痒痒的,想挠。
她沉浸在他的话中,好像哪里不对,又觉得没什么异常。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水润的杏眸弯了弯,启着唇,片刻没吭声,只是一个劲的盯着她看。
“我不想留在京城,我想回去。”从来的那一天,她就没安稳过,每日都是提心吊胆的,她不想再这样了。
孟采用着劲抽回自己的手,夏日本就滚烫,他的手又大又热,才一会的功夫,就出了一些汗。两人的手黏腻腻的,好不舒服。
沈翼不松,她越挣扎,他就越用力握住,她的手软软的小小的,他一只手就能完全裹住。皮肤滑嫩,他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就是不舍得放手。
他微微一扯,将人拉近了些,笼罩在他宽大的身影下,他的气息在她头顶,祈求道:“别走,留在京城。”
留在京城,她无声重复一遍。
孟采心底松动,扬起的脸颊快挨到他的下颚了,此时她才反应过来,两人靠的有多近,脸颊瞬间红润,她推开些,摇头道:“不了。”
她的态度坚决,实在是不想留下,在京城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没缘分的事,就算了吧。她这样想。
沈翼松开手,面对她如此坚定的态度,他不在意。挑着眉梢,转了转眸子,冷静说:“你要离开也可以,把银票拿出来,郡主要拿回去。”那银票还在那屋子里躺着,看她怎么拿出来?
“你…”孟采气鼓鼓的,怒瞪着他,她从来没见过有人变脸这么快的,上一刻在祈求,下一刻便为难她。
哼,看着一本正经,其实不然,坏得很。
“还就还。”方才的那点激动和欣喜也散了,只剩下生气。
孟采拿了包袱过来,翻了一圈没找到,她抬头,问张阿树:“阿树哥,银票是不是在你那?”
“没有,不是你收着吗?”张阿树茫然。
“是,是吗?”
她瞥了沈翼一眼,心虚地咬着唇瓣,她低头去找,最后结果是没找到。她扯着裙摆,弱弱道:“不见了。”
“那就回去找。”
孟采诧异,早知道刚刚就说不还,看他怎么办?她站着不动,看向张阿树,睁着眼睛向他示意。
“我说沈翼,什么意思,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去的,银票掉就掉了,别耽误我们赶路。”
张阿树赶紧过来解围,顺带将她拉到身后,挡住她,“你回去吧,我们真要走了。”
沈翼扫了他一眼,越过他,径直走向孟采,张阿树想拉住他,却被林平挡在一旁,不得上前。
她转过身,拧起眉在想今日他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还不走,往日可是冷漠得很。
澄澈地眼眸来回转,微垂的眉看着很是苦恼,她咬着唇又松开,嘀咕了几句,不难想象她在打什么主意。
沈翼扯过她细小的胳膊,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只听他缓缓道:“你救了我,我也承诺过你,带你一起回去。”
“嗯?什么?”
孟采瞳孔睁大,愣在原地,他方才说救了他,这么说,是想起来了。她扬起嘴角笑开,确认一遍,“你,你想起来了?”
他点头,面色不自然,敢情她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慢了些?
沈翼一脸严肃,语调软了些,“对不起。”
“还想起什么?”她期盼又试探地问。
“来日方长,不急一时。”他回得委婉。
孟采虽失落,可也看到希望,心情一下就放松了些,她浅笑,颔首道:“嗯,你说的对,哪能一下想起来。”
她的眸子亮晶晶地,此刻正对着他笑,眉眼弯弯,颜比花娇,“沈翼,你要快点想起来。”
“好。”他的心沉了沉,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温和地笑。
回来的人说他们没成亲,可他却梦见那些活色生香的场景,说明什么,说明他早就肖想她,想将她占为己有。
沈翼啊沈翼,你哪是个端方君子,简直是个伪君子。
“我还是回去找银票吧。”
她本想说留在京城,可太没骨气了,还是换了个说法。
孟采抬手轻抚红润的脸颊,面露娇羞,看了他一眼,又跑去跟张阿树说明情况。
张阿树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笑笑,跟着她回去。
-
回去的路很长,走得也慢,进了城已是午时。马车依旧停在老地方,只是几人刚下马车,就看见远处跑过来一人。
是侯府的护卫。
“世子,总算找到你了,陛下病重,二皇子让您进宫。”
沈翼面色一凝,松快的心又紧了起来,他回头对孟采说道:“我先进宫。”
“嗯。”
走了几步他不放心,怕她跑了,然后对林平叮嘱道:“你留在这,看着她。”
“是。”
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巷子口。孟采回神,尴尬的瞅了眼林平,勉强笑笑。
“先进来。”
门一推就开,而后她就看见桌角放着的银票,原来是忘记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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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 ?
沈翼匆匆走了, 好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三人面面相觑,孟采这才真实的感觉到他真的记起来了。
把她记在了心里。
她抿着唇面上窃喜,又不想失态, 只好强忍着。不经意瞥了眼张阿树, 见他几次欲言又止, 神情无奈, 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于是走到他身旁,解释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最后一次, 信他最后一次。”
若是日后再冷言冷语, 辜负她,那她就一走了之,再也不见他了。
孟采说的诚恳认真, 怕他不信,甚至伸出手指来, 作势要发誓。
张阿树叹息声, 眉头松开些, 语重心长道:“以前我以为你们能好好在一起,可是现在,他那样的身份,如何能安稳?”就算两情相悦,也抵不住身份差距。
无法改变的事实, 两人都懂。
她收起笑脸,垂下眼睑, 低声道:“我知道,最后一次。”
张阿树张着唇, 不再说话,既然她已决定,他便陪着她。
“哎呀,行了行了,怪不好受的。”
两人相视一笑,方才的忧虑顷刻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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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多了一个人让孟采和张阿树稍稍不自在,两人的目光几次触到林平,又迅速收回。
来回好几次,林平也憋不住了,干脆走远些。
“林护卫,不如你回去吧。”孟采提议道。
林平摇头,记着沈翼的吩咐,若是自个回去,怕是沈翼来了定要臭骂他一顿的,他可不敢。
“孟姑娘,世子让我看着您,还不能回去。”
她撇撇嘴,心知沈翼是怕她跑了,可让人看着她着实不舒服。
“我不走了,你放心,你在这让我们…”很不自在。
孟采话语一顿,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林平见状,摊摊手,无奈道:“行,我去外面守着。”
方才的马车还在,他正好去马车上歇息片刻。林平一走,两人自在多了,说话也轻松些。
转眼到了伴晚,侯府来人找了林平回去,说是夫人有事找他,林平不敢不从,只得交代一声,回了侯府。他想,孟姑娘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侯府的夫人,孰轻孰重,他心里有数。
林平离开,两人自然是乐意,劳累了一天,他们早就想歇息了,只是有个人在,不放便罢了。
“明日早起做什么?”张阿树问她。
现在不卖豆腐,还真是没事干,闲得很。
“当然是做糕点了。”她笑得甜蜜,她早就想好了,要做糕点给沈翼送去。他去了宫里,肯定忙碌得没功夫用膳,明日送去,正好。
张阿树打个哈欠,点点头,“哦,那我能多睡会了。”他揉揉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行吧。”孟采说完,自个进了房间。
或许是白日太累,躺在榻上没多久就撑不住,昏昏欲睡。孟采翻个身,阖上眼眸,神情放松。
夏日的虫鸣断断续续,细小又扰人。已是半夜,城内悄无声息,零星灯火也灭了,漆黑一片。
黑色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分辨不出。一行人猫着身子,躲在屋檐下,随后交换个眼神,蹑手蹑脚开始行动。
他们将破旧的木门从外边上锁,然后沿着墙角泼油,火折子从口袋拿出,一吹一扔,细小的火苗瞬间变成大火,快速蔓延。
一行人点头,脚步轻轻的离开。
燃烧的烟味从窗口钻进屋内,越来越浓烈,呛人的味道飘到了屋内,让睡梦中的孟采皱了皱鼻子。
她捂着嘴咳嗽两声,又咳嗽两声,最后呛的睡不着,才慢慢睁眼。火光冲天,一半的屋子已经烧了起来,马上就到她睡觉的床榻了。
孟采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去找张阿树,“醒醒,阿树哥着火了。”
张阿树睡得太熟,使劲摇晃都没醒,孟采没法,用力甩了一耳光,这才缓慢醒来。
“怎么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火光的那一刻瞬间清醒,面色紧张,“着火了。”
“快走。”
破旧的屋子,房梁随时会倒塌下来,那时两人都逃不出。他们往门口跑,可是房门被锁上,他们推不开,急得直打转。
“被锁了。”
“拿凳子。”孟采指着木凳,此刻木门被烧得热烫,再过一会定然会烧焦,只是等那个时候,两人怕是没命出去。
张阿树点头,快速抡起凳子,朝门上砸,“哐当”一声,门没砸开,身后倒是掉下一根木梁,吓了两人一跳。
想逃出的心更急切。
“哎呀,要命。”张阿树卖力砸门,而此时孟采却想起她还有重要的东西在包袱里。
她望着熊熊大火,火光挡住她的视线,烫热她的脸颊,眼前的烟灰也飘在空中,孟采伸手挥了挥,咬牙道:“我还有东西没拿。”
说着就跑进了房内,张阿树回头看了她一眼,担忧大喊:“别去,不要了。”
他想去拉住她,又怕耽误时间,只好继续砸门,片刻后木门倒下,有了逃生路。张阿树回头喊她:“青青,快走。”
孟采抱着包袱,跌跌撞撞从火光中跑出来,脸上沾了灰,略显狼狈,好在没受伤,这让张阿树松口气。
“快。”张阿树拉着她,冒着大火,跑了出去。
刚刚出去,背后就传来轰的一声,大片的房梁倒塌,砸了下来,方才还完好的房子,此刻已不成样子。
火势冲天,惊醒了熟睡的人,左邻右舍拿着木盆跑来救火,可是火势太大,无济于事。最终到了天明,才彻底熄灭。
孟采和张阿树站在一旁,死里逃生的脸上惊魂不定,可是也庆幸,还好逃过一劫,不然就要客死异乡了。
“什么东西?值得冒着危险去拿?”张阿树缓了下来,连声质问她。
孟采缓缓回神,长长的眼睫眨巴两下,显得呆愣,“哦哦,是我母亲留的簪子。”
“是不是还有沈翼的画像?”
她摇头,这个真没有,她没拿,“我没拿。”
张阿树气得闭眼,瘫坐在地。
一场大火,把能用的东西都烧了,什么都不剩,这下两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还得陪银子。
“哎。”张阿树叹气,可惜了那些银票,没来得及拿,“又没银子了,以后别让沈翼给银票了,直接给银子或是金子,烧不坏。”
孟采擦擦脸上的灰,瞥了他一眼,是啊,又没银子了,一场大火全没了。
“放火的人是谁?”还将门锁了,分明是想让两人死,好歹毒。
可是两人在京城没得罪过人,也不熟,会是谁呢?
张阿树正色,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吸吸鼻子,说:“想让咱们死?还是和沈翼有关。”
孟采面色凝重,顾不得许多,担忧道:“去找沈翼。”
“好好。”
两人把脸擦干净,匆忙去了侯府。不过不巧,沈翼在宫中还没回府,而林平也找不到。
他们焦急,却也没办法,因为不能进宫。
张阿树肚子饿得咕咕叫,明明昨日还是好菜好饭,今日却无落脚之地,真是天差地别。
“你饿了?”孟采听见他的肚子叫,低头看了眼。
“是啊,早饿了。”
孟采脚步一顿,看见了一家当铺,立马有了主意,她浅笑道:“在这等我。”
于是她拿着簪子和珠钗走了过去,站在门口思虑良久,才决定当哪一个。
片刻后,她从当铺出来,钱袋已然是鼓鼓的,有了银子。张阿树小跑过来,上下打量,“当什么了?”
“嗯,就是簪子,诺,有银子了。”
张阿树一喜,好呀,不用饿肚子了。两人当即去了路边的油饼摊,买了好几个油饼。
她一口一口咬着,热乎乎的油饼下肚,肚子瞬间舒服了。
“青青。”
焦急又熟悉的嗓音在喊她,孟采抬眸,看见了风尘仆仆,还没换朝服的沈翼。她咽下嘴里的油饼,眸光茫然,“嗯。”
沈翼从宫内赶来,去了她那,见房屋烧成一片灰烬,担心不已,问了一圈才知道人走了,他便急忙出来寻人。
见到她无事便放心了。
“去哪了?”他抓着她的胳膊,仔细端详。
孟采看着自己油腻腻的手,往后缩了缩,免得弄脏他衣裳,“哦,买了点吃的。”
“嘁,现在才来。”
两人一同瞥向他,没吭声。
沈翼了解来龙去脉后,便叫林平去查,随后对他们说:“去我那,也安全些。”
侯府是安全,可是心难安,孟采宁可住客栈,也不想去侯府。他母亲说的那些话,她可还记得,实在不敢去。
孟采低头咬了一口饼,拒绝他,“不必麻烦,我们先住客栈。”
“不是没银子?”沈翼问。
两人讪讪地对视一眼,怪张阿树话说早了,一来就说银票被烧了,没了银子。
可不就被沈翼拿捏了,连借口都显得无力。
“有银子。”孟采拍拍钱袋,给他看了眼。
就是把当初他给的聘礼当了,才有的银子。母亲留下的不能当,只好当他送的了。
他应该不记得了吧。
孟采拿出帕子擦手,余光瞅了他一眼,又收回。抿唇道:“你有仇家吗?放火的肯定是你仇家。”
“仇家?”沈翼冷笑,接着回她:“应该有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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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 ?
他是侯府的世子, 又跟二皇子一个鼻孔出气,看不惯的人自然多,首当其冲的就是三皇子,以及拥护三皇子的人。
可奇怪的是, 为何那些人不找他, 反而找上孟采?
沈翼低眼想了片刻, 想不出来, 于是暂时收起了那些困惑,“那些先不提,若是不想去侯府, 便住客栈。”
孟采摩擦自己油腻的指腹, 赞同点头,只要不勉强她去侯府就好,“好。”
她抬眸, 目光关切又迟疑,问他:“陛下还好吗?”
大庭广众之下, 沈翼不好回她, 但看他面色也不难看出, 不太乐观。孟采不再追问,搂紧了包袱,和张阿树去寻客栈。
身上银子有限,他们只想找个便宜些的小客栈,可沈翼不许, 一会说饭菜不行,等会又说房间不行, 气得一旁的掌柜陪着笑脸,愣是不敢说一个字。
最后张阿树不耐烦了, 撇着嘴角说道:“我们不金贵,随便有个地方住就成,或者,你说,我们住哪?”
沈翼看着他,无动于衷,不但没生气反而扯着嘴角轻笑,“那好。”
然后就带着两人去了福来客栈,要了两间上等厢房。沈翼沉着眸子上楼,压下心中的喜悦,早就看不惯两人同住一屋了,现在可好,住在眼皮子底下,他也放心些。
“你先休息,有事叫我,我在隔壁。”
张阿树一脸茫然,站在门口左看右看,惊讶道:“你在隔壁做什么?不回侯府吗?”
沈翼瞅了他一眼,解释说:“今日不回。”
而后看着他推开隔壁的房门,又关上。
-
暮色降临,最后一丝残阳也隐在黑沉的夜色里。屋内点了烛火,橘黄的火光跳跃在他脸颊,朦朦胧胧,他的眸光不明,有丝神秘感。
须臾,房门被推开,林平从外头回来,弯着身子恭敬作揖,“世子,查清楚了,是方府。”
沈冀抬起头,眼眸平静无波澜,淡定从容的神情仿佛无事般,他冷漠开口:“确定吗?”
“是。”林平又补充道:“只是不知因何缘由?”
他敲着桌面,也是想不通,若是想害他,应该来找他才对,怎会找上孟采?
方府投靠三皇子不是秘密,早晚要正面交锋,可眼下他们却如此行事,确实卑鄙了些。
沈冀眼眸暗沉,摇曳的烛光也照不进他的眼底,里头的喜怒只有他自己知晓。他收回手,撑在身侧,“行了,先下去。”
林平应了声,本来要有,可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他看了他一眼,犹豫着从怀里拿出一支珠钗来,“这是孟姑娘今日去当铺当的。”
珠钗不贵,却很精致,上面的金丝缠绕也不觉得累赘。沈冀捏在指腹间瞧瞧,觉得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拧着眉心,挥挥手,示意林平出去。
珠钗冰凉,隐约闻见淡香,虽是极淡,可沈翼还是知道这是她身上的香味。她宁可当珠钗也不找他帮忙,真是好样的。
沈翼气得哼了一声,随即将珠钗收好,出了门。
她的房间还亮着,想必是没睡。沈翼站在门口沉思片刻,抬手想敲门,觉得不妥,手又落下。
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如此反复。终于,他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
“谁呀?”她的声音又绵又软,问话时带着警惕。果然是吃过亏,学聪明了。
“是我。”
“哦。”
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多时,孟采便打开了房门,面色娇羞地睨着他,“这么晚找我,是有事?”
她站在门口,没挪动一步,是不打算让他进去吗?沈翼如是想。
他不自在的瞥了她一眼,神情淡然,“进去说。”
推着娇小的身子进去,顺带关上了门。只是进个房间,沈翼就没由来的燥热,呼出的气息都滚烫,他克制着往下压,沉着嗓音道:“这是你的?”
孟采盯着他手中的珠钗,怔了怔,慢腾腾地伸手接了过来,“怎,怎么在你这?”她去当铺的时候,可是没人看见。
他是怎么找到,并且赎回来的。
“这么喜欢又何必当了。”找他帮忙不就得了。
沈翼熟练的坐在桌边,自个倒了一杯水,动作优雅透着矜贵,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孟采凝视他,心跳的很快,就要到嗓子眼了,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她羞答答地挪着步子,心想,日后他记起来,她将他送的珠钗当了,会生气吗?
应该不会吧,他又不是小气的人。
“当就当了,送的人不会生气。”
“哼。”他轻哼声,想问是谁送的,是她夫君?
沈翼心里不是滋味,可他掩饰的极好,面上看不出一丝别样来。他放下茶杯,说道:“放火的事已有眉目,要听吗?”
“要要。”她连连点头,就想知道是谁要害她。
孟采端坐着,双手撑在下颚,静静地注视他。她的杏眸明亮无害,盯着他时,眉眼微微上扬,直白又勾人。
她甜笑着,娇软道:“说吧,是谁?”
沈翼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微微侧过脸,轻声道:“是方府。”
“什么方府?”她听都没听过。
他叹气,直接了当的说起了是谁,“郡主府邸。”
“啊?”孟采猛地跳了起来,情绪愤怒,她好像没得罪郡主,为什么要她死?
孟采转着眸子,想了良久,也没想出一个答案,“我跟她不熟。”说完幽怨的睨了他一眼,那意思就是说,是他惹的祸,怪他。
“哎。”沈翼摇头,神色严肃些,接着解释,“郡主虽任性,可要人性命的事她不会做,估计是方府的其他人。”
“她父亲投靠三皇子,与我为敌,继母心思不纯,那个妹妹也别有想法,都有可能。”
孟采听得云里雾里,好似懂了,又好像没懂。她家关系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来了京城才知道,什么贵胄千金,那些后宅之事,可是复杂的很。
姐妹比仇人还恨。
她摸摸消瘦的下巴,很是苦恼,明亮地眸子也暗淡下去,知道是谁又如何,她拿人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
孟采微微撅唇,鼓起的腮帮子又白又圆,比汤圆还可爱,她撇撇嘴,对沈翼道:“你说怎么办?”
她侧目,正巧对上他的视线,她眨巴两下,挪不开眼。他的挑花眼好看,冷淡时有威严感,平静时清冷惊艳,温柔浅笑时…
就如此刻般,眼里全是你,明明是深情凝视,却觉得占有欲浓烈,炙热的烫人。
孟采悸动心慌,抿唇挪开眼,雪白的肤色逐渐泛起粉色,直至脖颈。
沈翼轻咳声,缓解尴尬,漆黑的眸光不经意瞥见剧烈喘息的胸口,眼眸瞬间幽沉,喉间又麻又痒,想咬又想挠。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凉茶,才稍稍舒服些。他压着嗓子,攥紧了拳头,装作平静道:“郡主生辰,我带你一起去。”
“算了,我不去。”她缩着脖子,弱弱道。
她连去侯府都怕,更别说郡主那了。方淑怡鬼精灵,准保捉弄她了。
“主谋就在方府,真不去?”他又问一遍。
孟采咬着唇,垂头斟酌好久,最后决定去,去看看也不要紧,沈翼会陪她一起吧?
“你去吗?”
沈翼颔首,笑道:“自然,就算我不去,也会有人拉我去。”他逃不掉。
这下她放心了,有沈翼陪着,她就不怕了。
少倾,沈翼起身准备回房,“我先回去,你早些休息。”
她垂下眼睑点头,浓密地眼睫挡住此刻的娇羞,绞着手指送他出门。
烛火燃到底,光线弱了许多,孟采吹灭烛火,屋内陷入漆黑寂静,她轻手轻脚上了榻。
踏实的睡了一晚。
-
客栈就在街道上,天刚拂晓便传来喧闹声,孟采睡得迷迷糊糊,就算吵闹也没醒来。翻个身继续睡。
直到沈翼上朝回来,她才悠悠转醒。
“青青,青青,醒了吗?”
沈翼单手背在身后,侧耳听里头的动静,好半响才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醒了。”
“我在楼下等你。”
言罢,便去了楼下。张阿树和林平相对而坐,在用早膳,气氛居然还不错。
看见他下来,忙问:“青青呢?”
“等会。”
比起两人大口大口用膳,沈翼就跟不饿似的,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吃得比姑娘还少。
张阿树看不惯,撇撇嘴角,哼笑道:“我说沈世子,今天准备干嘛去?”他倒好,吃住都跟着他们了,也不知何时恢复以往。
“带青青出去。”
“去干嘛?”
沈翼抬眸,冷静没起伏,“置办些衣裳首饰。”
张阿树点头,靠近他,拿着木箸指着他,“你总算有点良心,看看为了找你,她吃了多少苦,以后记得对她好点。”
“啪”的一声,沈翼拍开他的手,冷眼直视,“少管闲事。”
何况还是他们之间的事,用不着旁人来说嘴。
片刻后,孟采提着裙摆下楼,休息了一晚,面色好看多了,红润有光泽。她巡视一圈,看见了沈翼他们。
早晨吃得少,她只吃了一点,便吃不下。沈翼瞧着她纤细的腰肢,甚是担忧,这么细,能用力吗?
第65章 · ?
孟采从来不知道, 原来和沈翼一同走到街上,是这么受瞩目的事情。那些人的目光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将她从里到外看个仔细。
而她的感觉就是难受,浑身不自在, 想把自己的脸蒙上, 不让那些人看。
她扯着袖子侧头, 睨了眼沈翼, 目光微顿,“咱们去哪?”
沈翼背着手,身姿挺拔, 带笑的眸子直视前方, 他扭头过来看着她,温和道:“宝华斋,瞧瞧去。”
眨眼的功夫, 几人就到了宝华斋门口,掌柜是个人精, 老远就看见沈翼过来, 笑呵呵地站在门口迎接。
笑意谄媚的一眼就看得出来, “哟,沈世子,贵客呀,快请进。”
随后将目光投向孟采身上,直勾勾地审视她, 猜测她和沈翼的关系。
孟采缩了下脖子,眼睛躲闪过掌柜, 黏在沈翼身上,她三两步走过去, 轻声问:“回去吧,我自己去买。”
若是以往,她可高兴同他一起出门,现在…不行,别扭得很。
她捏着衣袖的一角,晃了晃,神情娇俏,她扫了眼,发现掌柜还在看着她,下意识就往他身旁靠,寻求躲避的地方。
沈翼注视她的动作,面色喜悦,任由她扯着衣裳,而后抬眸看了眼掌柜,神情凌厉,掌柜一哆嗦,迅速收回了眼。
尴尬又无奈笑笑,讨好地说道:“世子,需要点什么?小的给您介绍介绍。”
他没吭声,倒是一旁的林平开口了,伸着指了一圈,“赶紧把好东西都拿出来。”
“是是。”掌柜兴奋极了,招呼着伙计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
接着孟采就傻眼了,金钗步摇,珍珠翡翠,都是价值千金的贵重首饰,可就是太贵重了,她看得心里发慌。她瞪着纯净的眸子和张阿树对视一眼,同样的,她在张阿树眼里看见了惊叹和不可思议。
放在昨日,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哪知现在就亲眼见识到了,贵族果然和普通百姓不一样。
孟采再一次见识到了差异。
她微启着唇,好半响说不出话来,无辜的杏眸眨眨,扯出的笑意都勉强。然后她又听见沈翼清越的嗓音道:“喜欢哪个?”
“哦哦,就,好像都不喜欢。”她瞥了一眼,心想,沈翼太豪横了,真是财大气粗,银子多。
沈翼皱皱眉,看了眼金钗步摇,困惑道:“都要了。”
“什么?”孟采一听,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摇头,银子不是这么花的,“太多了。”
沈翼看透了她,又道:“那你选。”他就是想把最好的送给她,管它多少银子。
孟采抽抽嘴角,勉强选了一支白玉簪,简单朴素,不似步摇那么华贵,却比步摇素雅。
“这支吧。”
他点头微笑,接着对掌柜道:“全送去侯府。”
“…”
孟采瞪了他一眼,原来自己被耍了,不管她选不选,他都要全买。哼,有钱人的想法真是搞不懂。
她撇起红唇,将脸转过去,看见掌柜兴高采烈的笑,将那些首饰装在盒子里。
来不及说些什么,又被他抓紧了手,带着出了宝华斋的门。她低头看了眼,温热的手掌,软着嗓子问他:“又去哪?”
他的手劲很大,抓得有些疼,她想抽出来,又被他抓了回去。沈翼回眸望了她一眼,温柔缱绻,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郡主生辰,总不好这样去。”
当然是美美的出现,艳压群芳了。
孟采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确实普通了些,去了准会被人当成婢女的。她抿着不语,默许了他的意见,然后跟着他去了街头的那间铺子。
绫罗绸缎,轻纱罗裙,各种颜色和款式,孟采看花了眼,本想随便挑一件,可沈翼那性子,自然是不会听她的。
又是挑了一堆送去侯府,直把她和张阿树看傻眼了,盯着他不吭声。
-
方淑怡生辰那日,沈翼来得很早,看着她梳妆打扮,赶都赶不走。看见她穿着那身暗花云锦裙,腰身不盈一握,胸口被勒出诱人的弧度,喘息间绵绵起伏。雪白的脖颈如白玉般无瑕疵,透着淡淡的粉色,瞧着就想往上咬两口,
沈翼看得全身发热,紧绷的灼热差点控制不住,一个人匆匆去了马车,才消退下来。他擦擦额头的汗,捏着眉心,可怎么也忘不掉她的婀娜身姿。沈翼觉得自己魔怔了,居然这么饥渴,只是看着便要忍不住,要是…
来不及往下想,便看见素白的手指掀开了车帘,略施粉黛的面颊出现在眼前,明眸皓齿,光彩动人。她略略垂眼,蕴着一丝娇羞,眸光含情,比平日更加勾人心魄。
沈翼咽下口水,不动声色道:“上来罢。”随即伸出一只手去拉她。
“哦。”孟采没有迟疑的上了马车。
马车宽大,一人坐一边,隔着些距离,两人沉默着,谁都没出声。
气氛有些尴尬,须臾,沈翼轻笑声,打趣道:“你怕什么?”
孟采抬眸,头上的步摇晃动,茫然地睨着他,她没怕,只是不自在罢了。
“没有,我在想什么时候到。”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沈翼当然不会信,可也不会拆穿她,而是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快了。”
说完这话不久,就听见林平在外边说了声:“世子,到了。”
“嗯。”
孟采也听见了吵闹的声音,应该是很热闹了,她深吸口气,跟着沈翼下了马车。一下来,他们的目光就看了过来,羡慕嫉妒,不屑鄙夷,神色各异。
她看了一圈,垂下眸子,那种被人盯着的目光,不舒服不说,连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眼底。
孟采无助的眼神看向沈翼,寻求他的帮忙。
沈翼笑笑,安慰道:“无妨,没人敢欺负你。”至少明面上不敢。
她放心了,大大方方走进府,那些看热闹的人她瞧都不瞧一眼。
“世子。”前脚刚进门,背后就有人叫住他。
沈翼回头,看见了几日不见的苏严,他等了片刻,调侃道:“空着手来?”
苏严笑而不语,饱含深意的目光投向孟采,他微微睁大眼睛,满脸惊艳,过后,又看向沈翼,别有深意地道:“我可不就空着手嘛,跟你不一样,你带了呀。”
沈翼白了他一眼,没接话茬,拉着她的手往院内走。苏严依旧笑嘻嘻的在身后,偶尔调侃一句,他回一句。
气氛倒也不错,紧张的心情没方才那么紧张。
不多时,方淑怡在众人簇拥下莲步款款地走过来,她先是啧了一声,带着明显的烦躁意味,然后又对沈翼说道:“全京城都知道你身边跟着一位姑娘了,还真是不怕呀。”
“有什么怕的。”他低头,看着她笑笑,神情坦荡,一点也不怕别人指指点点。
方淑怡撇撇嘴角,抬抬手,让她们退下,这下说话就方便多了。
她问孟采:“我们要去后花园,要去吗?”
她双眼茫然,昂起脑袋看沈翼,“我不能去?”
“不是不能去。”方淑怡散漫地解释,“有很多官眷,怕你不习惯。”
有很多官眷,那意思就是他母亲也在咯。孟采反应过来,是不去的好,说不准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在这等着。”
“我去招呼一声。”
沈翼和方淑怡去了后花园,而孟采被府中的婢女带着去了一旁的厢房,听说是郡主早就准备好的。
孟采默默听着,朝着感激的点点头,接着进了厢房。房内只她一人,她没安全感,就把房门关上了。
外头的走廊时不时传来急促地脚步声,还有府中小厮婢女的说话声,今日郡主生辰,想必是很忙的。
也不知沈翼什么时候过来?
她承认,沈翼不在,她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孟采坐立难安,倒了杯茶缓解浮躁,觉得无聊,便又多喝了两杯。
就在一壶茶喝完时,沈翼回来了,神色平静无波澜,想来是无事发生。
沈翼将门关上,明亮的房间瞬间暗了些,增添了一丝暧昧的气息,他顿了顿,随即走到旁边坐下。拎起茶壶晃了晃,发现空了。
“我喝完了。”她说道。
他放下茶壶,瞧了她一眼,问:“饿了吗?”
孟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那件事,“放火的主谋是谁?”
“宴席过后,郡主回来找我们,她会说的。”
“哦,是嘛。”
她颔首,觉得郡主除了任性,还挺厉害的,居然能查到。
沉默须臾,孟采渐渐觉得不舒服,这屋里太热了,她出了好多汗,身上逐渐烫了起来。
她喘息一声,对他道:“沈翼,把门打开,有点闷。”
“是嘛?”他疑惑的掀起眼皮,看了眼屋内的冰块,困惑不已,而后又看向她的胸口,直觉是不是衣裳太紧了。
门被打开,滚烫的感觉不散,反而更热,浑身像烧着了一样,发红出汗。她咬着唇,强忍着。
-
“沈世子。”
沈翼刚转身就看见方茵茵款款而来,少女明媚娇怯,满眼爱意,端着一盒糕点,向他行礼。
他冷脸扫了一眼,面色不耐,“方姑娘。”
“我做了一些糕点,世子可要尝尝。”说罢,便要进去。
可她看见房内的孟采时,面色一僵,步子都顿在原地,脸色苍白,似惊恐似心慌。她结结巴巴地瞥向沈翼,无措道:“这,世子,原,原来有客人。”
沈翼厉眸微眯,抱着胸审视她,“方姑娘的好意心领了,放着便好。”
“好,好。”方茵茵一边应着,一边去看孟采。见她脸颊不正常的潮红,又见桌上的茶盏,心底更加慌乱,嘴唇都开始发抖。
她急忙放下,脚步微乱,“我,我先走了。”
她的背影匆匆,似乎在害怕什么,走到拐角处,又停下略有深意地望了眼,这才离开。
孟采此刻正难受,无暇顾虑她和沈翼的关系,她垂头攥着自己的衣裳,最后实在难受得紧,抬眸睨着沈翼道:“我有些难受。”
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肌肤又红又烫,而且还有怪异的感觉,好像是…空虚。
孟采猛然一顿,低喘着,“我,那个。”
沈翼认真凝视她,才发现她的不正常,眼波流转,含着丝丝春意,低哼的声音让人浮想联翩。他脸色一变,摸摸她的额头,热得烫手。
“怎么?”
“就是那个。”她难以启齿。
她不说,沈翼也知道,这么明显的神情,他岂会看不出来,“吃什么了?”
孟采拉拉衣裳,凉风一吹,稍稍缓解,“就喝了茶。”
他眯起眸子,克制着怒气,朝门外喊:“林平。”
门外的人立马有了回应,小跑进来,“世子。”
“找个人去请大夫。”末了补充一句,“即刻回府。”
林平瞄了眼他怀中人,“是是。”
沈翼带着她从后门出去,因为不打眼,可以避开许多人,方便些。马车跑得飞快,一路奔向侯府。
他焦急,孟采也不好受,本就浑身难受,急需宣泄,偏他身上清凉,挨着舒服。所以她忍不住往他身上蹭,脸颊贴着他的肩头,蹭完左脸,蹭右脸,低声叹息。
“忍着,别醒来后悔。”
孟采咬着唇摇头,她不要忍着,而且,她感觉比上次中的药严重,上次她还能忍忍,现在,她一刻都忍不了。
“不忍着,难受。”他们都成亲了,为什么要忍着?
她赌气般的一下搂住他,使劲在他怀里蹭,凉意不够,干脆坐到他腿上,低声道:“孟冬,我忍不住了。”
闻言,沈翼暴怒,伸手就掐住她的下颚,眯着眸子咬牙切齿,“叫谁呢,看清楚了再叫。”
这种时候叫别人,他很像他吗?或者,当初救他就是因为像那个人?
沈翼心里不是滋味,酸的冒泡,“活该难受,给我忍着。”
其实他也不好受,身体已然有了反应,再加上眼前一片美景,哪能坐怀不乱。
孟采捶打他两下,抽抽噎噎,声音又娇又眉,“你是沈翼,也是孟冬。”她搂住他的脖颈,轻声喘息。
“哼,再叫错,大夫不给找了,你就自己咬牙忍。”
“那,那,我自己去找呢?”
沈翼脸色难看,被她气得,他使劲掐她的软腰,力气重了些,温润如玉的人此刻显得烦躁,“活腻了。”
“呜呜,我说自己找大夫。”
她的眼睫打湿,眼尾红红的,楚楚可怜。迷离的眸子蕴着媚态,微微抬高的下颚正对着他,唇瓣一张一合,撩人心弦。
沈翼唇舌干燥,喉结不停滑动,他连忙挪开眼,看向别处。真希望快点回府,回去一切都好办,好过狭窄的马车。
第66章 · ?
行人看着飞驰而过的马车, 纷纷避让,就怕一个不小心撞上去,被踩扁。马儿似乎也知道事态的紧急,马蹄踏个不停。
林平挥着马鞭, 神情凝重严肃, 他目视前方, 耳边断断续续听见里头的动静。窸窸窣窣的翻衣裳的声响, 低哼难耐的娇声,以及他家世子沉闷忍耐的嗓音。似乎是极度急躁了。
“驾。”他使劲挥了一鞭子,焦急的情绪多了几分。他心里庆幸, 今日侯爷和夫人都不在, 去了郡主的生辰宴,过了午时才能回来。
这下好了,方便世子办事了, 他如是想。
片刻后,终于到了侯府门口, 林平跳下马车, 道:“世子, 到了。”
说罢,便踏上台阶,对着门后的护卫严肃说:“都把眼睛闭上,当心小命。”
那两人互看一眼,听话照做, 赶忙将眼睛闭上。
马车内,两人还在纠缠, 一时没下来。
沈翼眉心打结,淡漠的脸上此刻显得急躁, 绯红的颜色慢慢浮上脸颊,他喉结轻提,抓住她乱动的双手,放在自己身前。
他克制躁动的心,沉声道:“看不出来,瞧着胆怯柔弱,这事倒胆大。”在他身上不停扭动,那双细小的手也到处点火,还有那气死人不偿命的红唇。
什么话不爱听,她就说什么,真想给她合上,让她发不出声音。
“哼,都怪你,呜呜,你是不是,是不是憋太久不行了?”要不然为何一直忍着呢?
她都这样了,还让她憋着,她好难受,难受的要哭了。
孟采长睫上挂了一滴泪,欲坠不坠,好生可怜,氤氲迷离的眼眸睨着他,娇软妩媚,眼底的欲念明显,祈求他帮助。
偏偏这个男人不知怎么回事,哪怕全身紧绷灼热,也忍着不动。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一刻忍不了的人可是他。
沈翼抬手,用力擦掉她眼角的泪,呼吸灼热,心有不忍,“行不行到了榻上才知道,别逞口舌之快。”
言罢,他又捏着她脸颊,“别哼哼唧唧,下去让旁人瞧见了。”
沈翼拦腰一抱,将她抱下了马车。外头有人,孟采知道,她把脸埋在宽阔结实的胸膛里,咬唇忍住想发出的声音。
“你快点好不好?”怎么走得这么慢,何时才到?
他闷笑,还嫌走得慢,已经够快了。沈翼低头看了眼,忽略掉胸口的湿漉,一言不发的往自己院子走。
他一脚踢开自己的房门,将孟采放在软塌上,刚松口气又被她攥住衣裳。小小的身子又攀了上来,跟没有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
“孟冬,你别走,我,我还难受。”她磨蹭双腿,有些急切。
空虚酥痒的感觉不断袭来,强烈刺激她的神经,她迷迷糊糊地,就要神志不清了。
“你不帮我吗?”她期盼地问他。
本欲要走的沈翼停了下来,温和的眸子变得阴沉幽深,好似要吞噬一切。他提着她的腰肢,语调焦躁,“别叫那个名字。”
她不喜欢那个名字,那好,她不叫了。
孟采迷糊点头,干脆趴在他肩头,“沈翼,你帮我,沈翼,沈翼。”
她一声声轻唤,娇嗔撒娇,语调绵软,婉转的尾音绵长勾人,听得沈翼身子酥麻,像被什么击中一般。
他的面色缓和些,不再暗沉,他轻提喉结,满含欲望地眸子凝睇她,哑着嗓音问:“你确定要我帮?”
他可不是良善之人,开头就没后悔路,就算明日醒来责怪他,也无济于事。
孟采点头,觉得他话真多,啰啰嗦嗦,还不动,实在不知他想什么。她等不下去了,熟悉的感觉要淹没她,再得不到帮助,她就要死了。
她踮起脚尖,猛地亲上他的唇,滚烫柔软,还有她熟悉的冷香,孟采感受到他的身子一僵,于是啄了两下。
沈翼眸光暗沉,随即反客为主,吸吮她的唇瓣不放。一手捏着她的腰肢,一手扶着她的后颈,片刻后,她的红唇微肿,沈翼这才不舍得放开,起身关上了门。
他的步子缓慢,眸光幽暗,像一只逮到猎物的豹子一样,紧盯着到手的猎物。沈翼扯着脖颈处的领口,松了松,他咽下口水,早已忍耐不住。
他闷笑声,今日打定主意不放过她,都是她自找的。
随着清风拂过轻纱晃动的软塌,不再忍耐地娇声断续传出,暧昧撩人。
走到门口的林平瞬间僵硬,尴尬的转身离开,顺带拉走了请来的大夫。他想,大夫是用不着了。他手一挥,支开了院里所有的人,免得动静太多,听得耳热。
-
孟采的声音哑了些,也没力气,她觉得沈翼更狂放霸道了,不过是叫错了名字,他就那么凶,害得她头撞到软塌上,都疼。他那样我行我素,肆意霸道,太过分了。
“沈翼,我不会再叫错了。”
他一手抹掉她的泪,表情凶狠,“你活该,不长记性,记住了,我是沈翼。”
她难受得紧,侧身往旁边爬,又被他拽回,“呜呜,是沈翼,是沈翼,以后都是沈翼。”
这话他爱听,动作立刻轻了些,安抚般的亲亲她的唇,温柔似水。
屋内的动静足足响了一上午,直到午时才停歇。孟采累得昏睡过去,沈翼倒是精力十足,起身穿了衣裳,伸个懒腰,全身舒爽。
他隐忍笑意,轻扯嘴角,脖颈上的划痕明显,有丝血迹在上面,他自己却浑然不知,回眸望了眼床榻,便整理好衣裳开门出去。
他喊来林平,对他交代声:“去方府送封信。”
林平看了他脖颈一眼,震惊又不敢说,神色怪异的挪开眼,“可要叫水。”
沈翼颔首,散漫地转身回屋。片刻后水来了,他洗漱一下,而后穿着干净的绸衫上了榻,搂着孟采一起休息。
半梦半醒间,眼前出现许久不曾出现的梦境,锣鼓喧天,一对新人拜天地,结为夫妻。
男人掀开红色的盖头,眼前是一张娇艳明媚的脸,垂眼浅笑,娇媚动人。
她微微抬头,满眼深情爱慕,唤他:“夫君…”
男人应声,眼底藏着喜悦,他对女子道:“夫人。”
大红喜服在眼前晃,梦中的沈翼看清了他们的脸,正是孟采和他自己。几息后,他的脑中出现越来越多的景象,黑夜中背她,向她求亲,送她珠钗当聘礼,即便离开也带着她送的荷包和画像…
沈翼拧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怔了怔,回想那些熟悉的场景,终于确认一件事。原来,和她成亲的人是自己,孟冬也是他。
那他嫉妒的人,不就是自己嘛。
“哼。”沈翼欢喜雀跃,觉得像个傻子,别人说什么都信,而不信她说的话。
想来去调查的人,是被他母亲威胁了,这才改了口径。
沈翼低眼,去看身旁熟睡的人,心里庆幸,还好,她还在。
他伸长手臂,搂住她的腰,紧了紧,沉声道:“夫人,夫人。”
滚烫的气息在她脸颊拂过,跟蚂蚁爬过一样,痒痒的。孟采皱皱鼻子,翻身侧过,却被他强硬的按住,不得动弹。
沈翼盯着睡熟的脸,微笑着,良久不曾挪开眼。
紧闭的房门直至暮色降临才打开,沈翼从屋内出来,传了晚膳,她睡了一天,醒来定会饿了。
林平照办,满满一桌子美味,保管孟采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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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静默,淫靡的味道还未散去,淡淡的,萦绕在鼻尖,睡梦中的孟采揉揉鼻子,一吸,隐约有饭菜的香味。
迷迷糊糊的她睁开看了眼,桌上果然摆了一桌子的好菜。她清醒些,动动身子,酸痛无力,还打着颤,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她暗骂了沈翼几句,宣泄了一番才好受些。孟采翻个身,一阵难受,她抬眼看向一侧悠闲地人,气恼的眯起了眼。
“沈翼。”她的嗓子干哑,声调不那么好听,她轻咳两声,缓了过来。
“醒了。”
沈翼快步走过来,神清气爽,唯有脖颈上的痕迹昭示着今日发生的事,孟采盯着他,翻个白眼。合着难受的只有她一人,他倒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只是笑,如墨的眸子尽是笑意,温柔缱绻,沈翼坐在榻边,温柔细语,“先沐浴。”
她低下头,想起那些羞耻的动作就满脸娇怯,红着的眼尾跟抹了胭脂似的,别有一番风情。
“哦,好啊。”
浴桶放在屏风后,虽有屏风挡着,可孟采还是觉得羞耻,总感觉他的眸光能透过屏风看见她。
她回头看,光影交错间看见他的影子在动,朦朦胧胧,极具神秘感。孟采咬唇,细细的清洗一番,然后穿着他准备的衣裳走出去。
发梢还是湿的,她拿干脸帕擦擦,随手一甩,搭在肩上。
她有许多话要说,可她看了沈翼一眼,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让夫人受苦了。”沈翼高大的身影笼罩她,将她圈在怀中,精致的下颚抵在她头顶。
温柔亲昵的蹭蹭,他扶着消瘦的背脊,心抽痛了一下。
孟采愣住,纯净的眸子眨巴眨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方才叫她夫人,是夫人,而不是孟姑娘,意思是他想起来了。
她扯扯嘴角,抿唇发笑,耐不住的喜悦,扬起脑袋问:“你是想起了吗?”
她的目光期盼急切,也带着一些害怕,害怕都是假的,他还没想起他们成亲的事。
“嗯,刚刚记起。”他的唇在耳边低语,盯着她柔白的耳垂心动,张口就咬。
“等,等会,还没说完。”她缩着脖子躲,拽着他的衣裳推开。
须臾,气喘吁吁地沈翼停下,摸着脑袋安抚她。
第67章 · ?
耳边拂过微风, 伴随着丝丝凉意,他的气息在耳边,还是熟悉的感觉。孟采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她抿唇垂眼, 掩饰不住的喜悦, 和激动。
这么些时日, 他终于记起了, 那些辛苦没白费。
喜悦过后,孟采反应过来,还没问他是怎么想起的呢, 怎么睡一觉起来, 他就什么都记起了?
她推开些距离,认真地问他:“你是如何想起的?睡一觉醒来,全记得了。”
沈翼目光闪躲, 昂着下颚,看向门口的方向, 是如何想起的, 他实在不想说, 难以启齿。总不能说今日发生的事,他在梦境中见过许多许多次,此刻美梦成真,竟然发现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如何能不兴奋。
沈翼支支吾吾,半响没言语, 孟采催促两句,他打着哈哈, 敷衍过去,“饿了吧, 先吃饭。”
她摸摸肚子,确实饿了,一天没吃东西,肚子这会正咕咕叫,她自己都听见声音了,想必他也听见了。
孟采神情尴尬,松开手,安静地坐下准备吃饭。她的动作很轻,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她抬头瞥了眼,面上浮现一丝羞赧之色。
她迅速低头,最快的速度吃完碗里的饭菜,而后摸摸肚子,“吃饱了。”好舒服。
吃饱喝足最适合休息了。
他们许久不曾相拥而眠,今晚可算有机会了。软塌收拾过,整洁清爽,还有淡香,很像他身上的味道。
孟采睡意渐浓,杏眸眨巴两下,实在熬不住了,沉沉睡去。
“醒醒,别睡,陪我说会话。”
沈翼捏着她的脸颊,将她晃醒,他此刻全无睡意,因为太兴奋。偏偏眼前的人睡得香,让他一个人好生无聊。
“哎呀,方才说了好久。”孟采嘟囔声,翻过身背对着他,方才说了那么多话,都半夜了,还拉着她不放,他不累吗?
好歹白日都是他出力,怎么她累得爬不起,而他精力十足?
孟采又打哈欠,真是太累。
“别睡,再说会。”他的手臂看着清瘦,实则结实有力,轻松一抱,就把她抱了过来,面对着他。
孟采愣住,睡意消散,抽着嘴角注视他,此番举动是何用意?她往后仰,稍稍保持距离,“我好困,想睡觉。”
“说完就睡。”沈翼眸光柔和,眼底的宠溺要简直要把她腻在里面,他手痒的捏了捏,又道:“我走了可有想我?”
“…”
她沉默,倒不是没有,刚分开几日她就想的紧,可是她不能说,只因这是今晚他第十次问了。
孟采随口打发两句,刚合上眼,又被他晃醒,她想,今晚是没法安静了。
-
翌日,沈翼穿戴好去上朝,走之前特意留下林平,叮嘱他:“好生看着夫人。”
林平低垂着脑袋,面色一楞,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夫人是谁,思忖一下后,才知道他说的夫人是孟采。
心里很是震惊,对他说是夫人,那就意味着…
林平不再往下想,恭敬点头,“是,世子放心。”
他看着沈翼面带喜悦的离开,心下了然,他家世子是真喜欢上了。林平摇头,神色惆怅,可夫人那边怎么办?
昨日的事,整个侯府都知道,碍于世子在,万心蓉才没立刻过来,眼下世子去上朝了,那就…
林平想到这,头疼不已,刚缓过神来,就听见小厮来报,侯夫人过来了。他赶忙去了前厅迎接,不管如何,总能拖延片刻。
门外匆匆的脚步声来回响动,在屋内也听得清晰。
孟采翻个身,缓慢睁开惺忪的睡眸,屋内空荡,已没有沈翼的身影。她坐起身,看了圈,见到新的衣裳放在一旁。
便离开床榻,慢慢穿好了衣裳,一开门就看见林平在不远处站着,她有些尴尬地笑笑。
林平小跑过来,弯腰恭敬道:“夫人在前厅等着,姑娘可要洗漱好去见?”
是沈翼的母亲,孟采心下慌乱,回他:“好。”
她面色凝重地洗漱好,然后跟着林平身后,去见万心蓉。
相比上一次,今日的万心蓉显得很平静,没有威严凌厉的气势,也没有鄙夷不屑,只是温和地打量她。
缓缓道:“你救了翼儿一命,他也喜欢你,那便留在府中吧,也省得他心神不安,整日牵挂。”
孟采怔了怔,这话倒是和她想的不同,心底的不安减了几分,可随即,她又听见万心蓉道:“但是世子的夫人,绝对不能是你。”
放松的神情立刻僵住,顿在原地,她面色惨白,颤抖着嗓音回她:“夫人既然全都知道,那该晓得,我跟沈翼成亲了。”
“那又如何。”万心蓉不慌不忙,扫了她一眼,耐心十足的说道:“跟你成亲的叫孟冬,而不是沈翼,再者,他是侯府的世子,自有他的责任,和谁结为夫妻,早有定夺,就算我和他父亲同意,二皇子也不会同意。”
“那是谁?是郡主?”孟采忍下难受和泪水,她早该想到,唯有方淑怡那样的身份才配得上他。
孟采咬唇,目光倔强,沉默须臾后,道:“我相信沈翼,他不会的。”
万心蓉瞥过来,郑重打量她,心里对她的看法转变了几分,她叹息声,点头道:“我不会亏待你,你自己也看开些,以后什么样,你该知道。”
她起身,理理衣袖,侧目看她,意味深长地道:“瞧着吧。”
孟采垂下眼睑,咬唇不吭声,她堵着一口气出不来,呼吸都不顺畅。她抬头,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神情不变。
-
方府大厅。
方淑怡坐在上座,睥睨众人,面露鄙夷厌恶,若不是收到沈翼的信,她都不知道,在方府居然发生这等卑劣之事。
利用她的生辰宴行苟且,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扫了眼他们,抬抬手,让叶丛将人带上来。下药的是方茵茵身边的婢女,是个忠心的,居然不开口说主谋。
不过不打紧,反正惹恼了沈翼,早晚会收拾她的。
“来呀,杖毙。”
“是,郡主。”
她父亲方知行看着,脸色难看,身为一家之主,居然说不上话,脸上无光啊。
少倾,那名婢女便被按住,趴在凳子上,旁边的小厮用力挥着棒子,凄厉惨叫回荡在院子里,撕心裂肺,听得人眉头紧皱。
方淑怡无动于衷,笑看着他们。
“姐姐,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方茵茵捂着胸口道,面色蜡白如纸。对她的做法实在恐惧,就怕下一刻,棒子会打在她身上。
方淑怡冷笑,自然不然她如愿,“慢着,等她死了你再走吧,谁要是敢违抗,叶丛,你就直接帮我解决了。”
“是,郡主。”不管她说什么,叶丛都照办,哪怕要他死。
方知行气得鼻孔睁大,手指着她,“你,怎么,连我也解决了?你想弑父不成?”
“怎么会呢?”方淑怡满脸无辜,瞪着灵动的眸子乱转,“我没把你当父亲,何来弑父?”
“你,你…”
一屋子寂静,神色各异,可没人敢出声,他们知道,郡主这是和方知行彻底撕破脸了,没有转圜的余地。
该站哪头,他们心里有数。
方淑怡起身,慢悠悠走到他面前,无害又单纯道:“啧,哎,父亲投靠三皇子,又打着沈翼的注意,真是两头不耽误,你想着三皇子登基,就好除掉我,你们一家人开开心心?”
“嗯,三皇子败了也没关系,只要勾上沈翼,你们照样是赢家,打的好主意,可惜啊,沈翼看不上她。”
方淑怡指向一脸惊恐的方茵茵,取笑道:“太丑了,跟她母亲一样。”
句句戳在方知行的心窝上,他是打这注意,目前看来,着实困难些,沈翼像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他耷下脸来,怒瞪着她。
被自己女儿说成这样,太难堪了。偏偏他无话反驳。
方淑怡愣愣撇他一眼,继续道:“我呢,是不会为难父亲的,别人就不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方知行脸色一变,抖着唇半响没反应过来。
“郡主,咽气了。”
方淑怡抬手,毫不在意,“丢去乱葬岗。”
“是。”
府中下人赶忙去办,把方才血迹斑斑的地方擦拭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方淑怡来回踱步,叉着腰凝视他们,沉默片刻后,她转身出了门,“不跟你们玩了,我走了。”说完摆摆手,算是打个招呼。
她一走,屋内的人都松口气,方茵茵更是瘫倒在地,面色发白,“父亲,她会不会杀了我?”
“不会的,三皇子大事马上就成了,她狂不了几天。”
方茵茵紧紧抱住她母亲,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真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好好折磨方淑怡一番,看她日后怎么嚣张。
-
从府中出来,方淑怡直接进了宫,算着时辰在宫门口等沈翼,事情办好了,总得跟他说一声。
人群中,他的身姿格外显眼,方淑怡一眼就看见他,她对着叶丛点头。叶丛会意,脚步飞快走过去,说了几句,而后看见沈翼慢慢走了过来。
周围的人笑看着他们,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两家有意结亲,此刻郡主在这里等他,也说的过去。
宫墙一脚,狭窄又寂静,余光稍稍一瞥就能看见远处而来的人。
方淑怡仰着下颚,先是对昨日之事表示抱歉,接着说起了背后主谋,“那婢女我打死了,至于背后的人,不说你也知道。”
沈翼背着手,沉稳内敛,对她说的话只是点头赞同,并没说话。片刻后,他抬眼,冷肃道:“三皇子娶了傅将军的长女为侧妃,你可知道?”
“知道,不就是后日下聘了嘛,怎么?你有意见。”她问。
他摇头,扫了周围一圈,解释道:“巡城营是傅将军做主,京城内外也是他的兵马,此时和他结亲,三皇子想做什么,你想不到?”
方淑怡想了想,神色微变,一贯嬉笑的眸子凝重些,“那怎么办?”
她可不能站错,要不然等三皇子上位,还不得弄死她。
“拿长公主的兵符去边城,调李老将军回来。”
“能行吗?”李老将军一把年纪了,不如掉个年轻的将领回来。
方淑怡困惑不已,接着听见沈翼道:“李老将军颇有威信,他一人即可。”
“好,我即刻去办。”
沈翼望望天,暗沉的眸子如深潭,不见底,他叹息着道:“陛下怕是…”时日无多了。
方淑怡难过,最爱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到最后,就剩她一人了。
好孤独,还好,有一个人一直在。
“我先走了,方才的事就麻烦郡主了。”
“让二皇子放心罢。”
沈翼微笑颔首,离开皇宫后,径直朝侯府去。
-
院落雅致,花草娇嫩,瞧着赏心悦目。清风一吹,夹杂着花香袭来,让人心情舒畅,困意连连。
院中下人远远看着她,不敢上前打扰,也因为林平交代过,必须尊重敬重。
她在石凳上坐了一上午,拖着下颚沉思,至于沉思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孟采双目失神,两侧的脸颊微微泛红,有浅浅的红印子。
她揉了揉,稍稍舒展一下身体,然后看着婢女将两盆玫瑰抱走,她不解,问:“这花抱哪去?”放着不是挺好看的,满院的玫瑰花,多香。
那人面色不耐,但还是回她:“世子走前交代,这花不要了。”
“不要了。”多可惜呀,看着还是很鲜艳的,她想想道:“给我吧。”
那人撇撇嘴角,想了想还是给她了,“给你。”接着又去抱旁边的两盆。
孟采盯着她的动作,启着唇,不知该不该说,她迟疑片刻,说道:“都给我吧。”
“行行。”反正世子追究起来,推给她就是了。
孟采看着这些花,心血来潮,觉得晒干,做荷包不错。听沈翼说,之前的荷包不小心扔了,正好做个新的。
有了事情做,烦躁的心可算静下来,不会想东想西,影响自个的心情。
她拿着剪刀对着满是刺的枝条,咔嚓咔嚓剪下,眨眼的功夫,几盆玫瑰便光秃秃的,有些凄惨。
她问远处的林平,“沈翼什么时候回来?”
林平瞧着这时辰,回她:“差不多回来了。”
言罢,就听见一阵急促地脚步声逼近,步调熟悉,是沈翼回来了。孟采眼眸发亮,手里的玫瑰往篮子内一扔,起身望着院门口。
朝服随着步子摆动,划出优美弧度,挺拔的身姿出现在眼前,面如冠玉,漂亮的桃花眼带笑,进来就盯着她看。
孟采眼波流转,眉眼妩媚,“你回来啦。”她的语调软,说话时压着嗓音,说不尽的勾人。
“嗯。”他拿下帽子,看了一圈,盯着桌上的花瓣问:“弄这些做什么?”
“做荷包。”
他笑了声,先去换了衣裳,才悠闲的坐在石凳上,看着她又轻又柔的扯着花瓣。林平有眼色,早已奉上一壶热茶来,人却退了好远,不敢打扰。
孟采挑着鲜艳娇美的花瓣,将它们铺开,偶尔抬眸看看他,触及他的目光,又快速低头,忙着摆弄手中的玫瑰。
被他看得面红耳热,浑身不自在,他的目光是不是太多炙热了。孟采抿抿唇,找个话茬,“给阿树哥送个信,我怕他担心。”
沈翼方才茶盏,点头,“嗯,叫林平去,旁人去不放心。”
其实孟采还想告诉他,他母亲来过了,可转念一想,说了反而不好,像是挑拨他们母子关系,算了,还是不说。
她想,林平肯定会说的。
“好了,等晒干。”
沈翼凝视那些花,笑得别有深意,当即吩咐人,摘下来一篮子,送进了房内。
她就看着,不言语,实则心里乐开了花,她还没用玫瑰花洗澡呢,不知香不香?
夜晚,用过晚膳后,孟采迫不及待要了水沐浴,他将沈翼推出去,笑得灿烂,“你出去,我沐浴了。”
“你去,我看书。”
看书,她可不信。
孟采软硬兼施,可今日不知怎的,说什么他都不出去,孟采眼见着水快凉了,她也不纠结了,拿了衣裳去屏风后。
转头又过来去拿花篮子,却被沈翼一把按住,孟采抬眸,满眼茫然,问他:“不是给我洗澡吗?不是吗?”
那他摘花做什么?不是最爱玫瑰吗?
沈翼摇头,别有深意的挑起眉梢,他扫了眼她全身,说道:“不是,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她不死心,一个劲的追问,眼看花瓣澡近在眼前,就这么没了,她好不甘心。
沈翼没回她,推她去了屏风后,
要是知道这些花瓣的用处,孟采打死都不进这屋,因为…太过羞耻,从未有过的羞耻。
比起往日的孟冬,此刻的沈翼才是真的不要脸,什么节制礼节都没有,反正吃亏的都是她罢了。
天刚拂晓,婢女便脚步轻轻的进来收拾,屋内气味不散,还淫靡的气息飘在空气中。
两个婢女红了脸,可等她们瞧见地上一团一团花瓣时,面颊更滚烫。
花瓣团在一起,上面还有粘稠的湿润,保持着花瓣娇艳的颜色,花篮内的花朵所剩无几,可见昨晚的狂乱。
婢女对视一眼,赶忙收拾出去,不敢出声,怕吵醒软塌上的人。
沈翼洗漱好出门,牵着唇角浅笑,春风得意。他伸个懒腰,去上早朝。
-
悠闲散漫的日子过得很快,孟采偶尔去跟张阿树闲聊,若是沈翼有空,他们便去游湖,也去郊外。
她甚至觉得,就算他母亲不喜欢她,只要沈翼在乎,现在的日子也不错,没人来打扰他们。
可她想错了,有些事情该来还是回来。
那日,沈翼照常去上朝,人还未回来,赐婚的圣旨倒是先来了。陛下赐他和方淑怡的婚事,下月初一成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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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 ?
风是静的, 连着呼吸都停滞,周围的一切好似都慢了下来,默默看着她,神情各异, 同情, 笑话, 鄙夷, 都落在她身上。她不在意,只顾着朝前走。
孟采才到前院,宣旨的太监刚出门, 只看到一道背影离去。她水眸莹润, 楚楚可怜地望着万心蓉,想知道,那道圣旨是不是真的?
她强忍着泪水, 硬是不让它留下来,微启着唇, 欲言又止。须臾, 她鼓起勇气, 问她:“赐婚的圣旨,是沈翼和方淑怡的?”
万心蓉手里的明黄色刺眼,她看了眼就收回眼,凝睇她的眼睛看,“夫人?”她喊一声。
“是。”万心蓉毫不犹豫的回她, 目光平静无波澜,她叹息声, 还是把话说明白,“我早就提醒过你, 不要抱有幻想,他是世子,自有他的责任。”
“翼儿喜欢你,你就好生待在侯府,别惹出什么事来,等着给未来夫人敬茶罢。”
万心蓉昂着下颚,说最后一句时,高高在上上的神情,深深打击到她的心。他们都知道,就算沈翼和她成亲了,也没用,他还是要娶高门望族。
孟采喉咙哽咽,好半会才平缓下来,她强颜欢笑道:“多谢夫人,我知道了。”
万心蓉别有深意的打量她,叹息声才离开。她拿着圣旨,步调轻快,看样子是很满意这场婚事了。
不多时,孟采擦掉脸颊的泪,望着门口发呆,周围的人都走了,只剩她和林平还在原地。
她含着泪笑笑,问林平:“他会和郡主成亲吗?”
林平抬眸看了她一眼,迅速低下头,他不知该怎么回她,全京城都知道两家要结亲,现在赐婚的圣旨下来,更是板上定钉的事了,无法更改。
最后,林平只能回她:“不知。”
简单两个字,其实已经告诉她结果。孟采咬唇,擦干脸颊的泪,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她脚步沉重的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猛地听见有人叫住她。
“青青,青青,诶,别挡我,我们认识。”
孟采回头,看见张阿树冲了过来,她欣喜,在这里,只有他一人站在她这边。她赶忙出去,红着眼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他的神色凝重,想问的话也问不出,只能一个劲的尴尬笑,好让她的心情好些。
原本张阿树见两人好好的,他放下心,打算过两日就回去的,可今日又听外边在传赐婚的事,他就赶紧跑过来了。
给李慧莲买的东西都没收拾。
孟采情绪低落,偏不想让他看出来,强撑着,“哦,我没事。”
“现在怎么办?”他问。
她沉默须臾,抿唇浅笑,“等他回来给我解释。”
张阿树心里是真气,咬牙切齿道:“哼,上次就不应该跟他回来,他就是个大骗子。”
说完瞧瞧她的脸色,见她面色不佳,他赶忙捂上自己的嘴,觉得自己话多了。
孟采垂下眸子,面上的泪痕已干,他看了眼张阿树,说道:“我跟你去客栈。”她不想待在这里,一刻也不想。
“好。”
这里没她的行李,她也不需要收拾什么,人走就行。
林平注视她的动作,上前阻止,她要离开是不行的,因为沈翼交代过好好看着她。他知道世子在意她,却不知在意到何种地步。
“等世子回来,再走不迟。”
他伸手去挡,神情带着一丝焦急,是真的不想让她走,可孟采不管,此刻说什么都要走。他是挡不住的。
“不,我去客栈等。”孟采说的坚定。
两人在门口拉扯好一会,林平说不动她,看着她的背影叹气,希望沈翼回来时不要怪罪他。
-
初秋的季节,后院的树叶泛黄,一片片落下来,在空中打着旋,越过围墙飘过来,落在街头。
秋日的风微凉,吹在身上丝丝凉意,孟采拢紧衣裳,哆嗦一下。窗口打开,明知风凉,她还无动于衷,不肯关上。
街道还是热闹,她盯着那些人看,高兴不起来。
在客栈等了一日,她不知沈翼有没有回府,总之是没来找她。她心里失落难过,可也抱着一点希望,可能他太忙了吧,她这样想。
“青青。”张阿树在敲门,语调没有起伏,如方才差不多的态度,“林平来了。”
孟采双眸一亮,面露喜色,是沈翼让他来的吗?
她快速整理好衣裳,开门让他们进来,一见到林平,孟采便问:“沈翼呢?”
林平目光闪躲,迟疑片刻后回她:“世子又进宫了,他让我来告诉您一声,赐婚做不得数,权益之计。”
言罢,去瞧孟采的脸色,她没有高兴也没有了解,只是目光更加茫然,眼底透着浓浓地苦涩。
“他自己怎么不来?”来跟他解释一下都不行吗?来回一趟也花费不了几个时辰。
怎么,他那么走不开?
她的双手垂在身侧,葱白的手指渐渐收拢,慢慢泛白。她哽咽,长吁一下,对林平道:“我就等他到明日,若不来…”
她便不等了。
一直都是她在身后追,在远处等,以后,她不想追,也不想等了。
她太累,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是头,再多的感情也被磨没了。那些挡住他们之间的阻碍,不是能消掉的,如此,他们之间不如做个了断。
孟采思忖良久,忽然就轻松了,她松开手,活动一下,脸上的绯红逐渐恢复正常。
她盯着林平顿住的身子,补充道:“我跟他便断了,我不做妾。”
虽然这么说还是会难受,可话说出来她也轻松了。
林平僵住,审视她一眼,随即点头应声。
人走了,孟采又开始漫长的等待,夜晚睡不着,她便倚靠在窗边,注视黑暗的街道。内心深处也在等,等他的身影出现。
夜晚过去又是白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到了下午还是不见他的身影。
孟采心里有数了,不再抱有期望。
“阿树哥收拾行李吧,我们回去,出来这么久,想来李婶想念得很。”她苍白脸,轻扯的嘴角都显得讽刺。
身姿如柳,才一日的功夫,就觉得又瘦弱了些,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
张阿树满眼心疼,小心翼翼问:“不再等等?”
此时暮色降临,离她说的时辰未到,再等等也无妨,可孟采不想等,她直觉等不到,笑话一场罢了,何必呢!
她摇头,一声不吭地将几件衣裳放进包袱里,张阿树盯着她的动作,也没劝她,转头就去自己屋内拿了包袱。
而后站在门口等她,“要不,等会。”他犹豫着,想走,又怕他们错过,一时拿不定主意。
孟采手中的动作一顿,抿唇望了窗口一眼,思虑片刻后,她回道:“不等了。”
她拿着包袱刚在桌上,接着道:“阿树哥你能去买点饼吗,我们路上吃。”
张阿树一愣,想了想,点头照做。
买饼花费不了多长时间,一来一回,很快就回来了。张阿树拿着几张热乎乎的炊饼,往包袱里一放。
“行了,走吧。”
孟采点头,拎着包袱就出了门。马车停在门口,上车前她望了眼,脚步特意放慢,可惜,远处不见她等的人。
她叹息声,跟着张阿树上马车,马蹄声缓缓响起,径直朝城门口而去。
天色渐黑,街道的人少了许多,喧闹的声音也静了下来,整条街道清净不少。因此,马车行驶的声音更加显耳。
从客栈到城门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会就到了,孟采撩开车帘往外看,正巧看见马车出了门。在他们刚出来后,城门便被关上。
暮色中,透过细小的门缝,她隐约看见有人策马而来,衣袍翻飞,墨发飞扬,马背上的人挥动的马鞭,很是急切,只是太暗,看不清是谁。
孟采探出半个身子望着渐渐合上的城门,那道身影被挡住,再也看不见。她放下车帘,心中疑惑,可又不确定,最终她还是放下那点想法。
此后,她再不会来京城。
-
“世子,城门关了。”
沈翼从宫中匆忙赶来,还是没赶上,马车出了城,而城门也已关上,他看着紧闭的城门满是崩溃。
心中的怒火与杀意无法发泄,偏偏此时有人送上门来找死,他当然是成全。
“让她走。”
他面色冷肃下了马,撇向从黑暗中出现的人,哼,看得起他,来了还不少。
等他解决京城之事再找她不迟,若是此时去,只怕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沈翼沉下脸,迸发着杀气,他看向林平,道:“一个不留。”
“是。”
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在黑暗中格外瘆人。那挺拔的身影招招凌厉,一丝逃生的机会都不给那些人。
不多时,两人就将那些人全部解决。林平急忙跑过来,盯着他的肩膀,担忧道:“世子,没事吧?”
衣裳被划拉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流出,沾惹了月白的外袍。沈翼咬牙忍耐,“无妨。”
他的心思还在逃跑的人身上,他一回眸,摸着扳指,目光深沉,“看她能逃哪去。”
等京城的事了了,定要去寻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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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 ?
京城的气氛诡谲, 大家都感觉到了,这几日都提心吊胆,就连街边小贩的叫卖声都小了许多。
茶寮酒楼里,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讨论当下局势, 有说二皇子的, 也有说三皇子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 就怕惹祸上身。
他们都知道,京城要变天了。
侯府内,沈翼肩膀受了轻伤, 御医来看过, 包扎好开了点药就走了。他自己是不在意,一点小伤而已,倒是把万心蓉心疼坏了, 捏着帕子抽抽搭搭的,流了好些泪, 最后还把他说了一通。
“你说你, 她走了就走了, 有什么好追得,京城内的女子什么样没有。”
沈翼沉着脸,漆黑的眼眸下垂,幽深望不到底,如一汪深潭, 准备随时吞噬着一切,瞧着就杀气腾腾, 让人慌得很。
他拧起眉头,捂唇轻咳两声, 沙哑嗓音道:“母亲,现在无暇谈论此事,我还有要事,就不送您了。”
闻言,万心蓉面色一僵,捏着帕子的手微微用力,眸光蕴着怒气,实在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番话来,就为了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她别开脸冷哼一声,“这是什么话,母亲这是关心你。”
沈翼扯开淡淡的弧度,笑道:“嗯,知道了。”他回得很敷衍,实在不想继续说下来。
他从凳子上起身,理理自己的衣裳,冷静又淡漠道:“我先进宫。”
万心蓉启着唇,欲言又止,看着他坚定地背影将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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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时日无多,御医说就是这几日了,所以皇宫内外都关注着,两位皇子和个宫妃嫔都在殿内候着。
虽说陛下那日回光时写了遗诏,也赐了婚,摆明是传位于二皇子,可这龙椅毕竟没坐上去,任何变数都有可能,还是要小心行事。
沈翼赶到皇宫时,在殿外便听见狼嚎的哭声,声声地凄厉,殿外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他已知晓,陛下驾崩了。
他的心一沉,脚步加快进了殿内,看见了跪在龙床旁的二皇子以及万贵妃。沈翼环顾一圈,随即跟着跪了下去。
须臾,皇后起身道:“陛下丧葬交由礼部,二皇子和三皇子也要劳累些了。”
“是。”
沈翼抬眸,看了眼三皇子,目光下沉,眼下陛下下葬之事要紧,三皇子暂不会动手,可这过后,就不好说了。
帝王丧葬繁琐,等到下葬已是一月之后,接下来就是新帝登基事宜,只是在宣读遗诏时,一对兵马围住了皇城。
为首的便是三皇子和傅将军,黑色铠甲,银色刀剑,将他们包围。三皇子满脸杀气,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李慎眯着眸子,严肃郑重地问:“三弟,这是何意?”他背在身后的手勾勾,身后人了然,趁着不注意,偷偷走了。
“皇兄,成王败寇,今日对不住了。”
意思明显不过,他要当皇帝。
文武百官震惊,可他们看向带刀的士兵时,却不敢言语一声,胆小的更是缩到最边上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先帝的儿子,谁当都一样。
只有个别胆大的厉声呵斥,谴责三皇子的违逆行为。
三皇子听得脸色铁青,唰的一声,掏出长剑,指向他们,“少废话,今日挡我者死。”
“三弟,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可想好了?”
李慎同沈翼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头示意,两人眼底信心十足,根本不把眼前的危机放在眼里。
此刻他们被围住,还说出这番话,在三皇子眼里,不过是最后挣扎罢了,他就像看戏似的笑了笑。
然后抬抬手,吩咐身后的将士们,“谁要是反抗,杀无赦。”
“是。”
雷鸣般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皇城,他们仿佛看到胜利就在眼前,等着新皇登基,他们也好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可惜,他们想的太简单了。
他们刚拔出手里的剑,就有士兵匆匆连滚带爬的来报:“三殿下,宫外,杀进来了。”
“不是关好宫门了?”
“是郡主。”
三皇子巡视一圈,果然没看见方淑怡和她那个护卫的身影,看来就是他们坏事了。他气得大吼:“成败在此一举,给我杀。”
“冲啊!”
威严雄伟的皇宫乱作一团,各跑各的,只想逃命。
虽然形势严峻,可沈翼丝毫不慌,因为眨眼的功夫,方淑怡就带着李老将军来了。三皇子瞬间大乱,不知所措。
直到一把剑抵在他脖颈,他才知,一切不过是虚幻,李慎他们早有准备。而他,只是笼中鸟,只等着他自己撞上来。
“皇兄,皇兄,我错了,求你放过我。”
李慎合上眼,一脸坚定道:“押下去。”
他说的对,成王败寇,他没理由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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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花了半月时间处理了三皇子的党羽,一个没放过,包括方府的人,当然除了方淑怡。
等京城一切安稳,又过了一个月。
此时已是深秋,衣裳厚重些,可是沈翼下马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利落。
他回头,看向前来送行的苏严和方淑怡,浅笑道:“天凉,早些回吧。”
“你走的干脆,任凭侯爷和夫人哭闹也不肯留下,陛下威胁也没用,看来你是铁了心了。”苏严看似调侃,实则羡慕。
能抛下京城的一切,真不知那穷乡僻壤有什么好?若有机会,他也去看看。
沈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接着看向方淑怡,眉眼带笑,神情轻松,缓缓道:“郡主,你我婚约作废,以后各不相干。”
说到此事方淑怡来了精神,心情舒畅,“哎呀,该解决人解决了,事也了了,真是爽。”
想当初她捉弄沈翼,将他迷倒放在船上,没想是她父亲派人去杀他,弄得沈翼失踪,而她也被先帝和太后惩罚。现在好了,他跟那个贱人一起下地狱了,别提多爽。
方淑怡现在舒心得很,再没人跟她作对了,“世子,保重。”
其实他们都知道,沈翼此去,怕是要许久才回来。
“保重。”
千言万语,总归到了分别的时候。
沈翼上马,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眸光一凝,挥着马鞭,马儿狂奔不止,径直朝前跑。
方淑怡望着他的背影,不解的问:“他怎么不坐马车?那多舒服。”
“心急呗,马跑得快,一个月的路程,半个月就能到。”
“哦。”
-
院子的石榴树光秃秃的,只剩零星的树叶,但是树上的石榴硕大,瞧着丰润多汁,肯定很甜。
回来已有两个多月,就快入冬,孟采也得准备起来,免得冬日寒冷,没有炭火和吃食。
她和张阿树在院中忙碌不止,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歇会。
“这些真不要了,当柴烧多浪费。”
孟采抿唇,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在打什么主意,半响,她叹息声,无所谓的说道:“没事,买个新的。”
张阿树眼睛一亮,开心的笑了起来,“对呀,反正有银票,我说,你拿银票算是拿对了。”
想当初沈翼买的衣裳首饰都没要,只拿了两张银票,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不拿的话,哪有银子还给朱公子。”
回来这些日子,心里的烦闷总算消散了些,早起她就如往日那般去卖豆腐,闲下来就做针线活,日子也充实。
只是难免会被人问起他的事,每次她都笑而不语。渐渐地,左邻右舍也看出了什么不再追问,转而去问张阿树了。
起先他还打着哈哈过去,后来实在瞒不过去,他便随口捏造个借口。
张阿树心虚地瞥了她一眼,张张唇想说话,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他拍拍手上的灰,起身道:“我先走了,县令大人升了,还有好些事呢,我得过去。”
“行,走吧。”
朱县令升知府了,这事整个县城都知道,大街上都在猜测新来的县令是谁。孟采出门时听了一耳朵,不过她不在意,反正跟她没关系。
张阿树一走,她便拎着菜篮子去菜地,摘些青菜回来晚上吃。
“青青啊。”
泥土黏脚,才走了两步,她就一脚的泥。孟采蹲下身,稍稍清理下,刚站起来,就听见隔壁二伯喊她。
然后焦急的跑过来,看着他豪迈颤巍地步子,孟采真是担心。
“二伯,你可当心点。”摔倒了,她背不回去呀。
“哎呀,青青呀。”二伯到跟前,一脸惋惜地注视她。
目光里遗憾、心疼,最后转变成同情,二伯叹息声,语重心长道:“真是可惜,你也别难过,你还年轻也漂亮,要是二伯有认识的公子呀,一定介绍给你。”
“二伯,什么意思?”
孟采茫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
二伯见她强装镇定,又道:“寡妇也没事,二伯认识的人多,以后肯定能嫁个好的。”
“啊?”
她抽抽嘴角,显然对寡妇一词很惊讶,“听,听谁说的?”
“阿树呀,他说孟冬死了。”
她就知道是张阿树说的,除了他没别人。孟采尴尬笑着,不去反驳,其实也对,以后没有孟冬,可不就是死了。
孟采点点头,抿唇别开脸,而后又听见二伯道:“你别难过,有合适的,二伯立马告诉你。”
“呵呵。”
她没应声,二伯就当她答应了,笑嘻嘻的走了。
孟采站在田埂上,哭笑不得,等张阿树来了她定要好好问问他,怎么不找个好点的借口。
后来一下午的功夫,孟采成寡妇的事,整个村子都知道了,都为她惋惜。看见她一个人拎着菜篮子,对着她直叹气,好好的闺女,咋就成寡妇了?
次日张阿树来了,孟采可算逮着机会问他,“你怎么到处说我是寡妇?”
“我没说,我就说孟冬死了。”
她嘀咕一句,道:“不如说和离了。”
张阿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第70章 · ?
她没怪张阿树, 反正话说出口也收不回来,而且,以后见不到的人,和死了也没区别。
孟采应了声, 目光撇向张阿树, 问他差事的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不是说新县令马上就到了, 要把衙门里里外外扫一遍吗?
一说这事, 张阿树的脸色又耷拉下来,唉声叹气,他挠挠后脑勺, 头皮都快挠下来了, “别提了,又说打扫,打扫又要修葺, 院子里还要摆上他爱的花草,烦得很。”
在他看来, 哪是当县令啊, 简直是来享受的, 不然,为啥连花草都要摆弄。
孟采赞同的点头,感觉新来的县令不像个好人,没来就搞这些,来了受苦的还是百姓。
她抬眸, 鄙夷地瘪瘪嘴,关切地问:“新来的县令是哪里人?”
“听说是京城来的, 所以衙门里的人如临大敌,觉得他背后有人。”
孟采不吭声, 低垂的眸子透着失落,显然是对张阿树提到京城两字有了反应。她沉默须臾,而后仰脸笑笑,轻快道:“你先去忙吧。”
张阿树没注意她的神情,还以为她在为明早的生意发愁,“明早我帮你挑到街市去。”
“嗯。”
时光流逝,眨眼就到了初冬的季节,天色雾蒙蒙的,早起的晨雾飘在空中,眼前一片白。
脚下的泥土铺上一层银色的霜,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响,声音很是悦耳。
孟采拢紧衣裳,哈了一口热气,然后拎着篮子对张阿树道:“好了,走吧。”
每日清晨她都去卖豆腐,担子有些重,多亏了张阿树,早起便帮她挑担子。作为报酬,她每次都给点东西给他,让他拿回去给李慧莲。
有时是青菜,有时是豆腐,也送了些自己晒的鱼干,总之有来有往。
这种充满人情味的往来,她是最喜欢的。
她跟在张阿树身后,衣裳厚重,行动不便,她小跑着才能跟上。
闲来无事,就聊了几句,“等会你去接县令吗?他刚来你是不是得留个好印象。”
张阿树微微喘息,盯着眼前的小路,吸吸鼻子道:“再说吧,那么多人,不缺我一个,他哪认识你。”
来了个新县令,衙门里不管做什么差事的,全都一股脑的往上凑,这么大排场,估计少个人他也不知道。
张阿树深呼一下,空出一只手擦擦汗,脚步轻快朝前走。
早市热闹,稍微来晚一点就找不到好的位置,今日两人来得巧,占了街头最好的空位,肯定能卖完。
孟采摆好左右看看,说:“你忙去,我一个人就行。”
“我不忙。”张阿树不肯走,看见远处卖糯米团子的,去买了几个过来。
又软又香的糯米团子,上面沾了点芝麻,闻着很香。孟采咬了一口,皱起了眉,“怎么没以前好吃?”
张阿树点头,看了那边一眼,了然道:“是他儿子做的,没老伯做的好吃。”
“哦,我就说嘛,味道差了点。”
两人吃了热乎乎的糯米团子,身子暖和不少,做起生意来更有劲。不过半个时辰,今日的豆腐就卖完了。
孟采收拾着担子,隐约听见响亮的说话声,她困惑地侧头看了眼,只见一群人拥簇着一个身影,至于是谁,她不知道。
因为被人群挡着了。
她敛眸,显得事不关己,总之是跟她没关系的事。
孟采拿出帕子擦擦脏污的手,见张阿树额头冒着汗,便想把帕子给他用用,哪知刚伸出手,就看见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清冷的眉眼,连喘息都是如此熟悉,他阴沉着脸,眸中的想念和担忧却浓烈,月白的衣袍沾上一些灰尘,看着风尘仆仆。
他上下扫她一眼,神情放松,露出浅浅的笑意,“青青。”
他滑动喉结,清越的嗓音含着不为人知的思念。日思夜想,跑死了两匹马,终于见到了人。沈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怕她生气,不理他。
孟采僵住,笑意瞬间收敛,面露慌乱,手中的帕子也不知何时松开,飘落到了他怀里,被他接住。他拿起看了看,自然的塞进自己怀里。
“青青。”他又喊一声。
沈冀浮现紧张,他就猜到,她肯定生气了。没有喜悦,没有兴奋,只有那一丁点的无措。
“我,我不认识你。”
她结巴的回了一句,手足无措的拍拍张阿树的胳膊,示意他赶紧走。
反应慢一拍的张阿树连忙挑起担子,“哦哦,走。”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他,意思是,活该。
沈冀着急,连忙拉住她,“青青,我错了,对不起,听我说。”
“哎呀!”她使劲甩开他的手,嫌弃地拍了拍,她努力控制情绪,道:“别跟着,我们没关系。”
当初等了两日都没来,现在来有什么用。
孟采瞥了他一眼,快步离开。
他愣在原地,沉默须臾,直到林平过来他才回过神来,林平迟疑道:“夫人好像很生气,怎么办?”
沈冀笑笑,眸光尽是失落,他拿出帕子蹭蹭,冷静道:“先去衙门安顿好。”
“是。”
—
日光倾泻,从门口照进来,她的影子被拉长,表面浮着一层金光,刺的眼睁不开。
孟采面色严肃,柠起的眉梢透着烦闷,好看的眸子转了转,望着院子。
少倾,她站了起来,心中沉闷的静不下来,唯有来回走动,才能缓解心里的急躁。
他追来了,以为不会再见面的又出现在眼前,可是为什么追来,他不是和郡主定亲了吗?
难道是想让她当小妾?那郡主来了吗?
孟采胡思乱想,扯得头皮都痛了。
过了片刻,出门打探消息的张阿树可算回来了。还没等他喘口气,孟采就拉着他问东问西,“他来做什么?郡主呢?”
张阿树摆摆手,缓了好一会才回她:“他,他就是新来的县令大人。”
“什么?县令?”
孟采震惊,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他是状元,是侯府世子,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当县令呢!
再说,他母亲也不会同意吧!
“是不是打听错了。”
张阿树摇头,表示不可能,“林平亲口跟我说的,还说他很郡主的亲事作废。”
“哼,他骗你的。”
他挠头,也怀疑起林平说的话来,“不能吧,骗我做什么?”
孟采瞪了他一眼,这还看不出来,当然是为了骗她。她才不理,跟她又没关系。
“要是他问起我,你就说不知道。”
“哦,那他没问。”
闻言,孟采不知该喜该怒,瞪着水润地眸子看了他半响。
一天下来,平静如水,孟采担忧他会找来,她连借口都想好了,只是她想错了,他没来,也许,是她自作多情。
他纯粹的来当官而已。
孟采心情复杂,放松之余有点难过,可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各过各的,不再牵连。
—
晨起寒冷,风一吹,冷到刺骨。孟采多穿了件衣裳,但是用处不大,起风时还是冷到发抖。
今日她换了个地方摆摊,也是怕遇见故人,免得尴尬。
她站在街市的冷风口,鼻间冻得通红,拢紧了衣裳,看着往来的人。
垂头装豆腐时,能看见雪白的后颈,此时透着淡淡的粉色,寒风一吹,细腻的毛孔清晰可见。
沈冀堵在她面前,眼眸下垂,凝视她的后颈看,他温柔笑着,少了些许锋利,平易近人。
“要豆腐吗?”她看着地面的影子问。
“要。”
她的手一顿,缓缓直起身子,惊讶的瞳孔放大,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不,不卖。”
孟采想跑,可今日没卖完,还不能回去,她忍着心口的不适,别过脸。
她的动作引得沈冀发笑,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欢,他伸出一只手,捂着她的鼻间,心疼道:“怎么冻成这样?”
他的掌心很热,和她冰冷的脸颊完全不同,是温暖的,带着他清列的气息。
孟采僵硬一瞬,随即拍来他的手,“别碰。”
他的笑顿在嘴角,缱绻的眸子也冷了下来,难掩神伤,他轻提喉结,不在意笑笑,“好,不碰。”
沈冀看着白花花的豆腐,开口道,:“我全要,送去县衙。”
闻言,她正视他的眼睛,没有玩笑的意味在里面,孟采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能卖完,她固然开心,偏偏是他买。她斟酌良久,最后还是摇头,“我不卖,你去别家。”
“我就想要你的,生气归生气,买卖还是要做。”他拐着弯提醒她。
孟采思忖,说的也有道理,可她还是不想卖。
“不卖。”若是他在纠缠,她就回家。
“那便不走了。”
她咬牙,果然猜对了,他就是要纠缠她。孟采气得瞪了他一眼,可沈冀就跟没瞧见似的,自顾自的站着中间,挡了别人的道。
孟采一狠心,甩手道:“我不要了。”
说完没等他转身,就自个跑走了,步子急切,差点摔倒。
沈冀望着她的倩影,无奈叹气,“你挑着送去县衙。”
“是。”
林平撇嘴,两人闹别扭,受罪的却是他,只怕日后还有的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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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 ?
她跑得快, 一会的功夫就跑回了家,只是累得气喘吁吁。孟采弯着腰,回头看一眼,还好, 他没追上来。
可她的豆腐和担子怎么办?孟采思虑片刻, 决定待会去街市上挑回来。
她进了院子, 关好院门, 没来得及进家门,就听见隔壁二伯高声惊呼地声音,带着害怕的意味。
“见, 见鬼啦, 见鬼。”二伯满脸惊慌,抬脚就往自家跑,边跑边回头看。
这可不得了, 那鬼竟然跟着他。二伯张大嘴,指着他喊:“孟冬啊, 你该找青青, 来找我做什么?”
起先二伯害怕, 可他是孟冬呀,应该不会伤害他。也不知是不是他老眼昏花了,那鬼居然对着他笑。
然后站在他屋前,礼貌温和地说道:“二伯,我是孟冬, 不记得了。”
说话挺有温度,也不见周遭阴阴的黑气, 倒是像活人。二伯心生困惑,大着胆子靠近, 摸摸他温热的胳膊和脸颊,吓了一大跳,“哎哟,是活人,没死啊,阿树不是说你死了吗?”
沈翼抽抽嘴角,眉梢上挑,眯起眼,“说我死了?”
“是啊,说你死了,我还想着劝青青改嫁呢,这下好了,没死。”
二伯兴冲冲地说完,不等他反应就跑出了门,去跟左邻右舍说,原来孟冬没死,回来了。
沈翼回眸望了眼,咬牙嘀咕:“要改嫁?哼。”
他抬脚,径直朝孟采的院子过来。
她躲在门口,听着他和二伯的对话,心中略略心慌,又听见脚步声朝这边,她立刻转身进了屋。
片刻后,他的身影站在院子中,没进门,只是背着手环顾一圈,忽然,看见角落堆积的木头时,脸色一变。
温柔含笑的眸子顷刻间沉了下去,隐晦幽深,情绪不佳。他扭头,看见门缝里闪躲的人,他克制着怒气,平和道:“你不出来,我进去了。”
孟采心一跳,捂着发热的胸口平复心情,她鼓着腮帮子,从门缝里瞪着那个人,须臾,她还是开门,从容淡定地走了出去。
“跟着来做什么?”
沈翼没回她的话,而是指着角落变成一堆干柴的木头问:“你把我做的书案和床榻当柴烧?”
是不留念想的意思?想到这沈翼就气得鼻孔冒烟,恨不得掰开她的脑子,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孟采昂着下颚瞥了一眼,理所当然的点头,“不想要就扔了,要你管。”
他气得抽动嘴角,抖着手指没说话。半响,沈翼回头看着院门,冷笑道:“怎么不把门也拆了,当柴烧?”
她撇撇嘴,是了,院门也是他花费几天时间做的,但她可不傻,门拆了不安全,有小偷来可怎么办?
当然要留着了。
孟采别开脸不说话,在他看来就是心虚,有留恋。沈翼神色缓和,眼尾上扬,弯出弧度。
他轻咳一声,趁她不注意时,缓缓靠近,沉着嗓子道:“不要便不要罢,可有买新的?”
她猛然回头,双眼迷茫地盯着他看,为什么觉得这话暧昧呢?是她错觉?
孟采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推他出去,“快走快走,别来。”
偏偏他是难打发的,任凭她使劲推都无动于衷,话茬也不接。孟采话重了些,直接让他滚。
沈翼睨着她,嘴角浅笑,“不滚,要打要骂随便你。”
“哼,不要脸。”
实在赶不走,她也就不推他了,反正她也推不动。孟采垂下眼睑,斟酌良久,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到他跟前。
“这是和离书。”她说的声音很小,有些犹豫,盈盈的水眸中蕴着不舍,可她还是下定决心。
他没说话,气氛静默压抑。孟采抬眼,注视他的眼眸,笑意不知何时收敛,薄唇抿成直线,紧绷着,迷人的桃花眼耷下,明显的怒意,却又强忍着。
沈翼盯着和离书,好一会没反应过来,他的下颚绷着,隐隐看到凸起的青筋,孟采咽下口水,问他:“怎么不说话?”
他闷笑着,捏着纸张晃了晃,说道:“字太丑,改日好好练练。”
“…”
答非所问,他是故意的。
孟采不想和他扯太多,皱着眉道:“你按上手印,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不可能。”沈翼怒看着她,想也没想就将和离书撕了。白色的碎纸飘飘洒洒的飞在半空中,迷了她的眼。
孟采咬咬唇,说不出话来,怒视他一眼后,转身要进屋。
此时,门口却传来林平的问路的声音,不多时,便看见林平挑着担子出现在门口。
目光不知所措的打转,随后尴尬笑笑,“大人,夫人。”
气氛稍稍缓和,两人的情绪也平复下来,触到对方的眼神,又快速挪开。
孟采轻言轻语,对林平道:“放着吧。”接着进了屋。
林平瞥了他一眼,有眼色的将担子挑进了屋,放下后,他没急着走,犹犹豫豫,有口难言。
思虑许久,决定将话说出来,不然他得憋死。
“夫人,有些话我得跟你说说。”
他的这声夫人让她很诧异,以前都是叫她姑娘的,不知何时改口了。孟采望着他,问:“你想说什么?让我原谅他?”
林平摇头,解释道:“大人为了来这里跟侯爷和夫人大吵一架,断绝了关系,连陛下都说他自毁前程,可他还是要来,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他知道你不喜欢京城。”
“跟郡主的婚事也做不得真,眼下朝野都知道,这婚事作废了。”
他叹息声,似祈求她,“那日大人是去了的,只是城门关了,又遇到了刺客,这才耽误时辰,夫人就原谅他吧。”
林平说了许多,每件事听在她耳里都足以震惊。刚回来的时候,她想了许多,乍听他这么说,着实惊讶。
孟采抓着桌子的手微微用力,葱白的手指更白了,她抖着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撑着桌子,看着林平出去,又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愣是挪不开步子,也开不了口。
-
一上午的时间,孟冬没死,回来当县令的事情整个县都知道了,都说孟采好福气,后半生享福。
殊不知,她烦得很,饭都吃不下。夜晚躺在榻上,来来回回都是林平说的那些话,让她夜不能寐。
翌日,她如往常般去卖豆腐,今日张阿树不走了,时刻陪着她。
但也不顶用,不管怎么说沈翼都是县令,他得听沈翼的。
“张阿树,衙门的差事不去办,跑来卖豆腐?”沈翼眼底醋意横生,快要将身旁人淹没。
偏偏还要拿差事当借口。
张阿树打着哈哈,尴尬笑,“哦哦,那什么,不急。”
“很急,上午便要结果。”
张阿树心里暗骂他不厚道,顶着县令的身份来压他,活该青青不原谅他。要他说,再冷落个一年半载,看他怎么横。
他一走,林平也识趣的离开,此刻又剩两人,大眼瞪小眼。
孟采平静多了,不管他说什么,不说话就是,总之她自由办法。沉默的时候多了,他也就安静了。
就是有一点不好,他总是跟着她,让她很不方便。
连着好些日子都这样,孟采真是烦了,最后干脆不去卖豆腐,她在家绣帕子去卖,省了好些事。
冬日寒冷,凉风刺骨,她把屋门一关,点燃炭火,暖和和的,然后一人坐在屋里绣花,倒也舒服。
张阿树给她送来热乎的糕点,是李慧莲刚做好的,闻着很香。
“青青,沈翼真不是人,老是用县令的身份来压我,昨日明里暗里的提醒我,让我来劝说你。”
手中的针线来回穿梭,片刻没停下,孟采抬眸看了眼,笑笑,“是吗?别理他。”
“我是没理他。”他注视她的动作,问:“真不去卖豆腐?”
孟采摇头,打了个结,然后拿着帕子铺在掌心,满意地看看,绣好了。
“不去,在家绣帕子,也能卖钱。”
张阿树颔首,没劝她,在他看来,这样也好,外边天冷,她身子弱,要是生病了得不偿失。
-
今日又冷了些,盆里的水结了冰,银白的冰块稍稍用力才会碎。孟采将冰水倒了,打了一盆热水进屋。
门关上,寒冷的感觉略略减了几分,她拿着拧好的帕子,擦拭脸颊,刚放下,又听见木门晃荡地声音。
孟采心慌了一下,这么晚了会是谁?难道是小偷?
她理理衣裳,从门缝往外看。暗色中,白色的大氅尤为显眼,清冷的月光一照,泛着银白的光,人都裹在银光里。
他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拎着篮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清隽温和的面庞隐在暗色中,瞧不真切。
孟采放心了,随即纳闷,他怎么来了?
“青青,是我。”咚咚的敲门声,沉闷有节奏。
她手撑在门上,有些凉不说,门上还有倒刺,扎得手微痛。她嘶了一声,低头没理他。
“怎么啦?”
拍门的力道重了些,一晃一晃,门不结实。孟采看着,赶忙阻止,“别拍了。”
门打开,冰冷的寒气裹挟着清冽的气息钻进鼻尖,她轻吸一下,斜眼看他,“你来做什么?”
沈翼拿开她的手,径直走了进来,将篮子里的银丝炭拿了出来,扔进炭盆里。
“天寒地冻,你那么怕冷,我来看看。”
躲了他几日,他不想再玩猫抓耗子的游戏,她不出去,那就找来。
他解开卸下大氅,又朝屋内走,有气无力道:“我好累,歇息会。”
说着就往榻上躺,速度快得孟采没反应过来。
“沈翼,你不要脸。”
“脸有什么用?”他笑笑,拉过被褥盖上。夫人都不理他,要脸有何用。
他撑着侧脸,温柔缱绻的凝睇她,眉眼尽是笑意,“困了吗?”
孟采废话不多说,直接上手拉他,她还没用力,就听见他叫,“嘶,什么东西?”
沈翼眉心打结,掀开被褥去看。
第72章 · ?
海棠红的被褥暖和, 弥漫着她的香气,可是此刻沈翼无暇享受,脚指头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微的痛意袭来, 让他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一边掀开被褥, 一边问她:“你在里头藏什么了?”
“没藏东西。”
孟采松手, 茫然地盯着他的脸, 真怕被褥里有什么东西。她听说,冬日里太冷,会有蛇进屋的, 不知是不是?
她龇牙咧嘴, 捂着自己的脸颊朝他脚下看,须臾,沈翼掀开被褥抬起自己的脚来。
银色的光芒在烛火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小小的绣花针扎在他的脚趾上,细的看不见。沈翼拔下来, 捏着指腹间, 眯着眼眸凝视她, 那眼神再明显不过,好好的绣花针怎会在榻上?
早知道他会来,特意给他备的?
沈翼摇头失笑,将针递给她,“也不怕扎着自己。”
她撇撇嘴, 一把拿了过来,今日做绣活时掉在榻上了, 她找了一圈没找到,没想到现在自个出来了。
孟采抿唇, 忍着笑意,轻声道:“活该。”
谁让厚着脸皮上她床的,赶都赶不走。她放好绣花针,叉腰注视他,又问一遍:“你到底走不走?”
被褥翻飞在眼前一晃,沈翼又躺了进去,美其名曰:“到了冬日你手脚就冰冷,我帮你暖床,过会上来直接睡。”
他笑着,手枕在脑后,看着悠闲惬意。
对于他脸皮越来越厚这件事,其实这些日子来,她领教了不少,反正不走就是了。孟采无奈,垂下手来,把被子一掀,露出他的身子来,“走开,快走。”
不知是她力气小,还是他太重,只是拉着他的胳膊就觉得费力,更别说旁的。
孟采拽着他的胳膊不动,放弃了。
刚甩开,此时的沈翼却忽然起身,搂着她的脖颈,按在他胸膛。孟采惊呼,反应过来后想爬起来,可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安静地埋在他怀里。
他的胸膛宽阔结实,也很暖和,清冽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也沾上了他的气息。头顶软乎乎的,飞起的发丝也能感觉到。
她趴着不敢动,憋红了脸,连耳垂也透着粉色,娇嫩又可爱,“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的语调无奈,悠长的尾音绵软,听得沈翼心头一麻。
准备好的话噎了回去,他滑动喉结,嗓音压了压,“夫人何时原谅我?”
话是这么说着,手又开始不老实,按着她的背脊同时,一手又移到腰间,或轻或重的捏着。觉得不够,慢悠悠的挪到她肚子上,伸着手指轻轻蹭着。
孟采抽着嘴角,抬头凝视他精致的下颚,痒痒的感觉在身上爬,不安的扭动两下,“下流,不要脸。”
“我还没开始下流。”
她作势要起来,一双手胡乱挥舞着,挣扎中,响亮的“啪”声响起,让她的动作一愣,僵在他怀里。
孟采缩回手,眸子转了转,她打了他一巴掌?
抬眸瞧瞧,果然看见白皙的面庞上有微红的印子,她心虚地咽咽口水,底气不足道:“你自找的。”
她的目光对上他的眼,不见他生气,反而肆意的笑着,眸光闪闪,竟是温柔深情。
孟采挪开眼,面色柔和几分,不再挣扎。
身下的沈翼往里移了移,给她腾了位置,稍稍用力就将她带了上来,他掖好被子,温和道:“被窝暖和了,睡吧。”
话音落,他就起身下了榻,理好自个的衣裳,回头望她,“我先回去,关好门。”
孟采撑起上半身,微启着唇,突来的转变让她说不出话来,她以为,沈翼会厚着脸皮留下来,不想,他真的只是帮她暖床。
是她多想了。
他穿戴好,拎着灯笼打开门,离开前关切叮嘱,“仔细着身子,我明日再来。”
孟采愣愣的坐在床榻上,撩起帷幔看他,他的背影消失在呼呼地风声中,门板晃晃,她听见了轻微的咳嗽声。
等她起来关门,已不见他的身影。
-
次日,天刚拂晓,白色的雾还飘在空中,朦胧地像一层薄纱,远处的山和房屋隐在薄纱后,犹如人间仙境。
孟采早起就开始忙碌,待她吃过早饭,日头都出来了。她没旁的事,就在家做绣活,前些日子绣的帕子完工了,今日正好拿去卖。
锁好院门,才转身,就看见沈翼背着手走来,林平跟在身后,表情不太好,打着哈欠。
见状,她脚步慌乱,忙往另一条小路走,余光瞥向身后,观察他有没有跟上来。
“青青。”沈翼喊了声,她的步子加快。
走得越快,他叫的越欢,连喊了好几声,左邻右舍都听见了,一个个的站在门口看热闹。
“哎哟,县令大人来的真早。”二伯笑呵呵的,端着饭碗看热闹。
还有张阿树,撇嘴摇头,手上还拿着包子,看戏的意味不要太明显。侧头一瞥,跟隔壁的邻居挑着眉梢,眼神交流。
孟采涨红了脸,脖颈都红了,羞的。她往后看了眼,皱起了眉梢,见他紧追不舍,她干脆小跑着离开。
喧闹熙攘的早市,到处是叫卖声。孟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跳得厉害,她回头看,没看见沈翼的影子,这才松口气。
她绣的帕子花样少,也简单,卖不了几文钱,不过对她来说也够生活。
“谢谢掌柜。”十几文钱放进钱袋,哐当响,声音听着很悦耳。
孟采咬唇笑,将钱袋放好,一脚踏出铺子就看见沈翼站在外面等,如玉的脸庞带笑,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径直进了铺子,而后,她听见清越的嗓音道:“方才我夫人的帕子,我都要了。”
掌柜有生意不会不做,更何况是县令,自然是开心的应下。
片刻后,她看见沈翼出来,手里拿着的真是她绣的帕子。他随手拿起一块,擦擦汗,嘚瑟地望了她一眼。
孟采咬牙,怒瞪着他,“哼。”
瞎得意什么,有银子没地使。
“诶,青青,你别走啊。”
不走做什么,看你得意的表情吗?
孟采走得又急又快,踩到小石子,差点崴到脚,幸好沈翼扶了她一把才稳住。
“哎呀,松手。”她甩开沈翼的手,怒冲冲地走了。
她想不通,县令再闲也不会这么闲吧,怎么天天有空来?难道宁乡县没有一点案子吗?
她要回去问问张阿树。
-
日光晒在身上暖和,哪怕有风也没那么刺骨。
院中的石桌上,堆着一碟公文,旁边沏了一壶热茶。沈翼悠哉悠哉地喝茶看公文,林平站在他身旁,余光时不时看向屋内。
孟采是真没想到,他居然把衙门内的事带到这来处理,把她这当书房了,也赶不走。
她坐在屋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子看,赶不走怎么办呢?算了,那她走吧。
关好门,她瞪了他一眼,便去了隔壁李慧莲家。
沈翼抬眸,杯盏顿在唇边,“青青,你去哪?”他的眉眼含笑,撇撇嘴角含着打趣的意味。
“嘁。”她白了眼,一声不吭的出去,让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着。
出了院门,隐约听见沉闷的笑声,和说话声。她回头看了眼,犹豫着朝前走。
李慧莲正好在家包包子,一进门,一股包子香钻进鼻尖,馋的直流口水。孟采深吸一下,双眼放亮,说道:“李婶,好香啊。”
“来得真好,刚出锅的包子,来,吃吃看。”
她也不客气,坐在李慧莲身旁就吃起来,眨眼的功夫就吃了两个,肚子就饱了。
此时闲着,李慧莲又同她说起沈翼来,她笑道:“你跟沈大人还没和好呐?”
其实好些人都问过这个问题,只是被她敷衍过去,可李慧莲不一样,她是比姨母还亲的人。
跟她自然能说说。
“我不知道。”她垂下头,神情失落,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该不该信?要不要继续?
孟采绞着手指,显得无措,她沉默片刻,接着道:“不提他,心烦。”
“哎。”
李慧莲先是暗叹一声,然后神色急切,语重心长对她说:“傻孩子,当心被人挖了墙角,你不知道,沈大人被多少人盯着,就那个街头的王大娘还说要给他说妾,昨天被二伯骂了一顿。”
“啊,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孟采惊讶地双眼睁大,手用力撑在桌面,侧头盯着她看。就这事,她一点都没听说,都背着她,不敢告诉她。
“谁会跟你说,跟你就相当于没戏了。”
她冷静下来,熏红的脸颊娇嫩,像朵盛开的花,眸光转转,她问:“那,那他怎么回的?”
她问的犹豫,眼神又迫切想知道。
李慧莲了然笑笑,拍着她的手道:“沈大人当然是不愿意了,那些人不自量力。”
“是吗?”她应了声,咬着唇,表面平静,内心早已汹涌。
他还…挺懂事。
“沈大人不是在你那嘛,给他送两包子去。”李慧莲装好,将食盒推到她跟前。
孟采缓过神来,仰着眉梢注视她,“我不去,李婶你去。”
“婶子累了,方才擀面皮腰酸,你去。”
她尴尬笑笑,觉得她的借口好牵强,就是想让他们和好罢了,还说自己腰酸。孟采点头,无奈起身,“好,我去。”
“等会就别来了,我睡会。”
“…”
孟采笑得尴尬又无奈,拎着食盒就回了家。
这个时辰,不知他回了没有。
孟采在院门口探着脑袋看了眼,沈翼还在,就连姿势都是她出门的那样,没挪动过,酸不酸?她想知道。
在门口徘徊片刻,她抿抿唇,鼓足勇气进去。自个家里有什么好怕的,该走的是沈翼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还有一两章就结束啦
第73章 · ?
孟采表情平淡, 脸色微红,握着食盒的手略略用力,心底有些紧张。走到他跟前时,与他对视一眼, 措不及防的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眼。
她的心一跳, 将食盒随手放在一旁, 解释道:“这是李婶给你的。”水眸眨巴两下, 她有点心虚。
“帮我谢谢李婶。”
他的笑容很浅,喜悦中带着激动,白皙的脸庞被风吹得绒毛直立, 瞧着是一身寒气。他没在意, 抬头凝睇她,半响没挪开眼,“你吃了吗?”
说话时冰冷的气息萦绕在面前, 神情朦胧地看不真切,孟采心软, 语气没起伏的回他:“吃了。”
转身进屋时莲步一顿, 迟疑道:“要, 进来吗?”
“好,有劳夫人了。”
她看着沈翼又懒散漫地笑意,觉得自己就是话多,说不准他不怕冷呢?孟采想了想,不等他起身就进了屋。
屋内果然暖和多了, 炭盆的火苗没有熄灭,微弱猩红的光一亮一暗, 在她眼前闪着。孟采看向他送来的篮子,缓缓走过去。
他送来的银丝炭确实好用, 没有烟味,不会呛人。本来不想用,转念一想,不用浪费了,还是用吧。
孟采往炭盆放了四五块,噼啪声顷刻间响起,眨眼的功夫就燃烧了,猩红的火苗往上窜,屋内暖如春。
屋外,沈翼三两句打发走林平,顺带将处理好的公文也拿走了,他这才慢悠悠的进屋。
寒意贯入,好一会才消散,他把门关好,气定神闲的坐在旁边。包子微热,他拿在手里,一口一口咬着。
明明是普通的包子,被他这么一吃倒显得金贵多了。吃出了别人吃不起的感觉。
孟采冷眼看着,不自觉的撇着嘴角,她低下头,拿过针线开始做绣活。
静默的气氛持续很久,还算和谐,直到门外传来二伯的喊声,才打破安静。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哎哟,在不在?”
两人同时抬头,互看一眼后,推门出去。
二伯脸色不好,急哄哄的就跑来了,看见两人出来松了口气,嘀咕道:“县令住在隔壁就是方便,要报案抬脚就到。”
孟采笑得尴尬,缓了几息后,问他:“二伯,怎么了?”
二伯眸光转转,严肃道:“哦,就是我馒头放在桌上被偷了,少了两个。”
“…”
沈翼沉默,笑容顿在唇角。早知道宁乡县没大案子,可二伯说的案子未免小了些。
被偷了两个馒头,是不是自己吃了,却忘了?
他摸着下颚,笑而不语,二伯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遍,“我馒头被偷了,对,还有一只鸡。”
孟采碰碰他的胳膊,提醒他,“哦,找县令。”她忍着笑,准备看戏。
沈翼动了动,慢条斯理道:“我让张阿树去看看。”
“好好,你让他快点,等会贼跑了。”
后来张阿树去了,没找到什么贼人,但是二伯家的东西还是接二连三丢失,这让沈翼很是困惑。
没办法,找不到贼人,只好天天让张阿树在附近来回巡逻,这样有什么情况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日下午,一群人凑在一起,议论连日来失窃的事情,原来不止二伯家丢东西,旁边几家也丢了不少,起先没注意,现在是越想越不对劲。
人群中不知是谁提了一嘴,“是不是仓山那帮匪徒干得?早前听说那来了一伙人,专干些鸡鸣狗盗的事?”
“来了肯定是抢银子,哪会偷吃得。”说的对,二伯他们连连点头。
孟采站在最后,踮着脚看着他们,听见说匪徒的事,眼睛一下睁大,觉得有点可怕,希望能尽快解决。
说到解决,不得不提沈翼,不知他会怎么做?
还没收回思绪,就看见沈翼带着一行人过来,沉稳内敛,脚下生风,瞧着很有安全感。
“二伯,别担心了,让林平跟你再去看看。”
一句话,呱噪的人群瞬间无声,纷纷跟在林平身后,去了二伯家。
孟采收回眼,忍不住问他:“真是那群匪徒?”
沈翼回身,漆黑的瞳孔盯着她看,眯起的眸子有些阴沉,一字一句道:“现在还不知?不管如何都要除掉,免得祸患。”
说完他的神情平缓些,唇边扬起弧度。孟采许多不曾主动找他说话,现在凑过来他打听事,沈翼心里自然高兴。
他抿着唇瓣,脚下慢慢靠近,低沉道:“还想知道什么?都告诉你,不如进屋去说。”
孟采打个冷颤,脖颈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她扬起脸,怪异的瞅着他,这说话的语气,怎么不对劲?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她进了门,转身看见沈翼跟了过来,她退后两步,眼睫颤动两下,问他:“你还有事?”
沈翼撑在门框上,怕她关门一只脚还挡着,他的眸子沉了沉,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这么喜欢说算了,不要。”他微微侧头,认真打量她,“能不能换个词?”
孟采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憋红了整张脸,光线透过耳尖,又白又薄,格外诱人。她撩撩碎发,朱唇翕动,无奈道:“罢了,不想跟你争辩。”
“呵呵。”
沈翼被她气笑了,不让她说算了,她就说罢了,有何区别?
他深呼一下,挥挥衣袖,背在身后道:“不跟你计较,晚上再过来。”
晚上过来作甚?
孟采惊得双眸睁大,想问他过来做什么,可惜人已走远了,连衣角都没看清。以往不见他走这么快,今日倒是腿脚利索。
她关上门,让屋里暖和点,自个做起绣活来。
-
寒风瑟瑟,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吹得火苗不停晃动,地上的影子也来回摇曳。
兴许是坐在炭火旁时辰太长,导致她的脸颊异常红润,红扑扑地比樱桃还红,也更娇俏可爱。
她收了针线,干坐在一旁,眼睛时不时瞥向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可是等了好久,也没听见什么声音。
就在她要回屋内就寝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还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张阿树和朱泰。
“青青,青青,来开门。”张阿树在门口喊。
孟采提着麻掉的双脚,艰难去开门,入眼便是烂醉如泥的沈翼倒在张阿树肩头,无力瘫软,满身酒气。
隔着些距离都能闻见,她皱皱鼻子,问:“你们干嘛去了?”
“去张阿树家喝酒了。”朱泰说着,抬抬下颚,示意张阿树将人扶进去。
孟采盯着他们的动作,感觉不对劲,到底是哪呢?她皱着脸,关了门。
思来想去,还是多问了两句,“不是抓匪徒吗?喝什么酒?”
“大晚上的,去哪找那些人。”
张阿树如今也跟沈翼一个鼻孔出气了,好几次帮着他说话,以为她没看出来,她只是不说而已。
“那林平呢?让他拖回去。”
林平天天跟在他身边,喝酒肯定少不了他。
两人交换个眼神,解释道:“林平喝倒了,在他家趴着呢。”
不管孟采怎么问,两人都能找到借口,也是厉害。
她鼓着侧脸,不情愿地同意,两人走后,她回到房内,注视榻上的沈翼,犯了难。床榻被他占着了,她怎么睡?
难道要同塌而眠,醒来还不美死他。
趁着他睡着,孟采使劲捏了一把他的脸,别说手感还挺好。她两只手一起捏,直把他的脸捏成个包子,一拉一扯,比醒着可爱。
松手后,能明显的看见留下的红印子。
孟采看着心情不错,收留他一晚的事也就这么算了,反正他醉了,没威胁。
她把他往里推了推,自己睡在边上。其实,她心里有丝高兴的,至少两个人睡暖和。
这样,他是不是又给她暖床了?
孟采捂唇笑,眉眼上扬,弯弯地像月亮一样好看。
过了良久,她迷迷糊糊地合上眼,慢慢进入睡梦中。
刚合上眼不久,身旁的人便缓缓睁开眼,猩红的眼尾带着血丝,看起来有点疲惫,微微侧目,温柔缱绻,然后盯着她的后脑勺看。
沈翼得逞的笑,伸手揽过她的身子,面对着他,虽然方法不对,可是结果不错。手搭在她的腰上,蹭了蹭,接着也合上眼,安稳睡去。
-
这一夜,孟采睡得异常安稳,被窝也特别暖和,若是以往,她晚上定是会醒几次的。昨晚倒是没有,安心的很。
睁开眼时,已不见沈翼的身影,他躺下的地方也凉了,应该离开良久。
她想,这样也好,省了尴尬和口舌。
或许是尝到了甜头,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沈翼又来了。
这次她学聪明了,不管如何也不开门,让他站冷风中吹吧。
“青青,你真不开门?”他的嗓音有些哑,应该是酒喝多了的原因。
孟采贴在木门上听着,边摇头便回他,“我睡了。”
没声音,一点声音也没有。
透过门缝左看右看,没看见他人,兴许是走了。
孟采冷了下来,失落又惆怅,拖着步子进了房。
一缕寒风迎面而来,吹得她冷颤一下,继而抬头看向床榻,她震惊片刻,愣在原地没动。
长长的眼睫耷下来,挡住眼底情绪,“你,你怎么进来的?”
他侧躺着,修长的腿搭在床边,悠闲散漫。他的神情温和,眉眼带笑,上扬的桃花眼勾着,有惑人的感觉。
他调下眉梢又放下,压着嗓子道:“我爬窗进来的。”
孟采看向窗口,果然没关好,难怪有寒风钻进来。
虽然不想让他进来,可她也知道,他是赶不走的,特别是经过昨晚。她翻个白眼,冷静道:“你起开,睡地上。”
“今早离开时摔了一跤,腿现在还疼着。”
她才不信,腿疼还能爬窗?当她傻。
第74章 · ?
最后是没赶走他, 当然,孟采也没那么轻易原谅他。她多拿了一床被子来,往他身上一扔,气呼呼地说道:“你盖这一床。”
沈翼微微起身, 如玉的脸庞带笑, 眼眸在她和被子间打个转, 打趣道:“夫人这是何意?你一个人睡太冷, 还是帮你暖暖被窝的好。”
说着就躺了下去,然后抱着胳膊嘶了一声,“真冷。”
孟采别开脸没搭理他, 冬日哪有不冷的, 她觉得现在好多了,屋里放了炭火,没那么冷。以往没炭火的时候, 那是真冷,冷得不想出被窝。
她叉腰站着, 看看床榻又看看门口, 犹豫着上去睡, 还是出去。思虑好一会,孟采还是决定在屋内睡,外边太冷了,而且,这是她家, 不该她出去。
“你进去。”
沈翼一声不吭就挪了进去,等她一上榻, 快速的从身后抱住她,精致的下颚抵在她纤弱的肩头, “夫人,要怎样才原谅我?”
他的手搂住她的腰间,双手交叉,将她困在怀里,动弹不得。孟采身子僵住,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低头去看。
他的手很热,附在她手上,片刻的功夫就把她的手捂暖了。孟采抿着唇不说话,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她心里还有顾虑吧!
“你不想去京城我们就不去,在这里陪你,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就够。”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吐出的气息滚烫,烧灼着耳后的肌肤,又麻又痒的感觉让她缩了一下脖子。孟采直视前方,沉默须臾,还是没开口。
他能来这里,说明心里是有她的,可是…陛下能赐婚一次,也会有第二次,那时,他会怎么选择?
孟采不知道,她不敢想。
“嗯,如果,陛下赐婚呢?”斟酌片刻,她问了出来。
闻言,身后人轻笑出声,低沉的嗓音在胸腔荡开,随即就听见沈翼笑道:“不会,我跟陛下说清楚了,再说,他哪有闲情盯着我。”
孟采无声笑着,依旧对他爱答不理,俩人只是静静地相拥而眠。她不说话,身后的人亦不曾开口。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一声声在她耳旁,孟采轻轻转过来,面对着他。卷密睫毛搭下来,小小的影子落在眼睑下,像把扇子。
他的鼻子挺拔,薄唇性感,五官精致的恰到好处,特别是此刻熟睡的样子,忍不住想摸一把。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抬手就摸着他的唇,轻轻地来回蹭着。他还是睡着的时候好,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些温和柔软,更好亲近。
孟采无声叹息,垂下手才发现,两人是在一个被窝里,她撅起唇,嘀咕道:“又中计了。”
-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在昨晚悄悄降临,早起一开门,入眼白茫茫一片,院里的石榴树都被压弯了一个枝丫,孤零零的掉落在雪地里。
孟采搓搓手,哈着热气,抬头望望洗白的天空,若有所思。现在大雪,出门不方便,估计明日会接着下雪,岂不是要在家待上几日。
她想了想,早饭后,决定去菜地摘些青菜回来,这样省得明日再去。
拎着篮子,带了把油纸伞,孟采一个人就去了。后面的菜地离得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摘了满满一篮子的青菜,又鲜又嫩,炒着肯定好吃。
孟采低头看了眼,撑着伞回去,从二伯屋后绕回去时,隐约听见干枯的稻草动了一下。她瞥了眼,没在意,继续朝前走。
可是稻草里的动静又大了些,让孟采不得不注意。她停下脚步,略略退了一步,小心道:“谁呀?什么东西?”
稻草窸窸窣窣了片刻,忽然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蓬头垢面,满脸污秽,看不清真实面容。
若不是她的声音,孟采都认不出来。
“青青,青青,救救我。”
她吓得连忙后退,转身想跑,可听到她的声音时,又顿住,回身仔细端详她。
一双脏污的手扯住她的衣袖,满眼急切祈求,“我是姨母呀。”
姨母,何四娘?
眼前的人黝黑又瘦,和往日圆润的何四娘大相径庭,实在是认不出来。
孟采微微侧头,确认一遍,“真是你。”
一年不见,没想到成了这样。
她皱着眉头,抽开手,此时脑海第一想法就是跑,不想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可何四娘却拉住她,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青青,你表哥死了,被那些歹徒杀了,姨母没了依靠,只有你了。”
“怎,怎么会?”想跑的脚收了回来。
何四娘可怜兮兮的哭着,博取她的同情,“回来的时候被打劫了,可我们哪有银子,你表哥抵抗不住就…呜呜,我也是跑了好久才逃过一劫的。”
“所以,你就自己跑了。”孟采甩开她的手,嫌弃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往家跑。
此时孟采有了一些猜测,连日丢失的东西,估计就是被她偷的,也不知她藏了多久。
孟采心生胆寒,脚下跑得飞快,伞也给扔了,一刻也不敢回头。自己儿子都能抛下的人,能良善到哪去?
到了家门口,她立马关上院门,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让何四娘追了上来。
她推着木门,面目狰狞道:“孟采,别不识好歹,开门。”
她就知道,才一会的功夫就装不下去了。孟采觉得自己运气真差,沈翼在的时候她不来,沈翼没来,她就出现。
是算好的吧。
“快滚。”
孟采侧身堵门,渐渐地她的力气不敌何四娘,被她一下冲了进来。拽住了手腕,接着一把锋利的短刀抵在她腰间。
“别动,再动我杀了你。”
哪来的刀?
孟采紧张心慌,一下不敢动,她知道,何四娘是真的会动手。
“好,不动。”
“把银子全给我,去。”
眼下这种情况,她说什么,孟采自然一一答应的,“在房内,我去拿。”
先前从京城带回来的银票还有一张,她给了何四娘,可她还是不满足,继续追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都在这。”
何四娘不相信的盯着她看,几息后,阴冷笑着,“没关系,你跟我走,自然有人将银子送上门。”
孟采恐惧的看着她,这意思是…
-
冬日的山林又阴又冷,再加上下过一场雪,更是凛冽冰冷。双脚踩在白雪上,印出一个个脚印,嘎吱嘎吱响。
裙摆已湿透,头顶也湿漉漉地,浑身透着寒意。脸上的血色尽失,苍白柔弱。
走路都摇摇欲坠,撑着树干走,偏偏身后人一个劲的威胁她,让她走快些。
深深浅浅的印子,一直蜿蜒到苍山深处才消失。
孟采不知道走了多远,她只知道,是从天亮走到天黑的,只要她停下来,何四娘就拿着尖锐的刀威胁她,让孟采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前走。
最后到了一处山洞里,她才知道,什么表哥死了,都是骗她的。她的表哥李琨活的好好的,还和那几个歹徒混到了一起,所以,将她绑来,是为了银子。
“哟,想不到你表妹长的如花似月。”
她蹲在角落里,止不住颤抖,没抬眼都知道他们看她的眼神是怎样的。她害怕,不知道他们心毒不毒,会不会放了她?
放在桌上的纸条,沈翼该看见了吧!
孟采咬着手指,望了望洞口,心里期盼,可也担忧,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她转着眸子,抱着膝盖往后缩了缩。
而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我表妹是貌美,等着吧,她夫君肯定送银子来。”
“诶,那就好,银子到手,一切好说。”
“哈哈哈。”
何四娘叉着腰,得意洋洋的晃着腿,将人带来后她的气焰更是嚣张,说话的声调都大了许多。
“银子到手可得跑快些,免得被抓到。”
“那是当然。”
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的对话,孟采心里骂了无数遍,摊上这样的姨母,算她倒霉。只希望这一劫过后,再不见她。
她擦擦发丝的雪水,只觉得全身冰冷,撑一日还好,若是两日没人来,可如何是好?
孟采眼皮往下搭,没有精神,昏昏欲睡。片刻后,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何四娘踢踢她,“嘿,别死了。”
“晕过去了,没事,好好看着。”
-
半夜的苍山更冷也更寂静,虫鸣鸟叫都没有,只有篝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何四娘他们都睡了,呼噜声此起彼伏,一声声回荡在山洞里。此时,一个人却偷偷爬起,环顾一圈后,又轻又慢的走近孟采的身边。
他的牙很黄,流着哈喇子,一双浑浊的眼满是贪欲,他缓慢的将手伸向昏迷的孟采。
触到冰凉的衣裳时,他猥琐的笑了两声,“小娘子,真美。”
他摸了下巴,咽下口水,随即又伸出另一只手,慢慢靠近。而此时昏迷的孟采却悠然转醒,朦胧的眼看不真切。
她揉揉双眼,才看清眼前的人,她惊恐的指着他,可还没等她喊出声,就被捂住唇,发不出声音。
“别叫别叫,再叫弄死你。”
孟采僵住,害怕地双眼睁大,她盯着那个人眼睛看,确信,她再叫真的会杀了她。
她不知所措的握紧拳头,脑中飞速转着,再想办法。
就在此时,洞外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孟采侧目,看见熟悉的身影飞奔而来,接着拿出长剑,在那个没反应过来时,一剑刺进那人的后背。
血红飞溅,划出几道弧度,零星的血丝落在她脸上。孟采闭上眼,不想看。
“饶命,饶命。”
“啊啊,大人饶命。”一时间,尖叫喊声同时响起,响彻苍山。
“没事了。”沈翼亲亲她的额头,抱住她才发现她手脚冰冷,冻得发抖。
他扔下剑,打横抱起她,满眼心疼,不忘回头对着林平交代:“知道怎么处理吗?”
“知道。”
沈翼颔首,随后抱着她离开。
孟采望着他,放宽心了,可眼眶湿润了。她哽咽着问:“怎么找到我的?”
天色这么黑,如何能找到这来?
“张阿树带大黑来了。”
她探头看看,才看见大黑跟在身后,在摇尾巴。孟采又哭又笑,觉得平日没白给它好吃的。
她揪着他的衣袖,还想问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凄厉的声音,她想了想,钻进他怀里,寻求安心。
他们都是活该。
-
回来后,她病了一场,只是单纯的风寒,喝了几贴药就好了。她没问何四娘最后怎么样,反正不管如何都是她自找的。
怪不得别人。
倒是为了她,沈翼好像瘦了些,成天跟在她身边,就怕发生之前那样的事,虽然她劝过,但是不顶用。
“夫人,搬去县衙住怎么样?”
沈翼嬉皮笑脸,眉眼上扬的神情跟以往不太一样,多了些少年人的活力,显得亲切多了。
孟采敛眸,绯红的脸颊泛起娇羞,她侧过身,道:“不怎么样?”
“哦。”他应了声,又厚着脸皮问:“那为夫今日可否留下?”
她撅着唇不说话,真是多此一问,不管她说行不行,都是会留下的,问什么?
“不可。”
沈翼耸耸肩,打个哈欠,模糊不清的说道:“青青,我好累,去歇息了。”
她就知道。
孟采扭头,看见他已脱了衣裳上榻,她笑笑,又顷刻间敛起笑意,跟着进了屋。
“夫人,快上来,都暖了。”他轻拍身旁的空位,笑得像狡猾的狐狸。
她水眸乱转,犹犹豫豫的走向床榻,刚坐下,就被他一把抱住,接着倒向床榻。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扯住他的袖子,“你想干嘛?”
“想抱抱你。”沈翼将她转身,灼热的双眸凝睇她,郑重道:“昨晚你做噩梦了。”
“是吗?”她怎么不知道。
她疑惑的看着他,接着又听沈翼在她耳边轻语,“以后可以依靠我。”
孟采忍着喜悦,嘴角疯狂上扬,“嗯。”
既然他说都可以依靠他,那…屋侧的茅坑满了,也可以依靠他了?
心里想的正得意,然后就听见沈翼道:“农活交给林平。”
他是怎么知道的?
孟采收起笑意,撇撇嘴转身,却被他桎梏在身下,“在想什么?”
“没有。”
沈翼不信,将她笼罩在小小的床榻,被褥一拉,盖住两人,声称要好好看看她的心。
其实,她没想什么,只是想以后好好在一起,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感谢追更的小可爱,有缘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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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战败,要送质子去晋国,皇后不舍得自己的儿子,所以赵芸梨成了那个倒霉蛋,不但要去当质子,还要女扮男装。
赵芸梨每日提心吊胆,怕被杀了,更怕被识破身份。
所以谨言慎行,拼命讨好晋国的七王爷,拍他马屁,可是好像拍到马腿上了。虽然那人总是眉眼温和,脸带笑意,但他说的每句话都在威胁她。
某日韩云朝打趣道:“你的名字与我相冲,不如,叫你小九如何。”
赵芸梨心虚点头,又听他道:“我有意娶你九妹,你带我问声好。”
她眼一闭,晕了过去。实在是□□裸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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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云朝是战神,也是晋国的七皇叔,冷酷无情,风姿卓越,送上门的姑娘太多太多,可都不入他的眼。
那个敌国来的质子他看着还算顺眼,只是看见他就跟见了猫一样,不是眼神闪躲,就是别开脸。虽然甜言蜜语哄他开心,说着崇拜他的话,却无一点真心,都是为了自保罢了。
后来身份终究被识破,赵芸梨惊慌失措,泪眼婆娑的恳求他:“能不能帮我保密?我不想死。”
这倒是说了句真话。
韩云朝似笑非笑,抬手拿下玉簪,乌发铺满他掌心。他手下用力掐着她的软腰,满眼贪婪道:“那小九可要听话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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