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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我们根本停不下来
作者:钧墨
文案:
谢嘉杭,现代知名桌游主播,sgs线下赛冠军。
他穿越回古代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
“给朕把这贱人贬入冷宫!”
谢嘉杭: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一段时间后——
谢嘉杭:这里的人桌游技术好,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我超喜欢在里面的!
#大魏冷宫蛇鼠一窝日常#
魅力只针对男人的绝色美少年,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人
高大帅气的画师是美少年忠实舔狗,胸前刺着一条蛟龙,疑似有心造反
连后宫宠妃都搞的花花公子,唯独对青梅竹马鬼才商女爱在心口难开
还有在后宫兜售奇怪药粉的表面老好人,用钱打脸的跋扈大少爷,深藏不露的大军阀千金
一群随便肆意的家伙横行后宫,把冷宫硬生生变成非正常人类聚集地。
谢嘉杭成为魏国牌王后,魏国皇帝当场真香,西凉土匪皇子也死皮赖脸凑上来。
谢嘉杭: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我当然是……
不选不行。
ps:献给那些消磨于桌游的时光。
【阅读提示】
作者是三国杀十年发烧友,本文纯个人向,自娱自乐之作。
如果想要看的话,此文纯打牌的章节不多,可以往后拉几章,不懂三国杀也不影响阅读剧情。
内容标签: 平步青云 穿越时空 爽文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嘉杭 ┃ 配角:沈辙辕,韩修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爱桌游
立意:将梦做到极致,便为此梦境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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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出茅庐1
眼睛一闭,一睁,换了整个天地。
“给朕把这贱人打入冷宫。”
这是谢嘉杭穿越之后听见的第一句话。
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贱人指的是自己,但从周围宫女们的视线和神情中,他已经领会了自己将要离开这个陌生的华贵宫殿的意思。
一下子众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一个怯生生的小丫鬟帮着他收拾东西,几次看着他的脸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没说,只是偶尔用悲戚的眼神瞟他一眼。
临走之前谢嘉杭在没能带走的一面大铜镜前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脸和现代的样子如出一辙,只是少了休息不足导致的脸色不好,配上乌黑的长发和一身湖绿色广袖长袍,显得格外俊雅。
这身和他某一次参加三国杀主播线下活动时cos陆逊的样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衣料的质量比当时被强行套上的那套好太多。
他对着镜子轻声喃喃:“君子生当如鹿。”
“……”
小丫鬟正用惊悚的眼神看着他。
冷宫在历史上是个非常恐怖的地方,宫里的差役对失宠的妃嫔任意打骂,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们干,还只能吃上残羹冷炙……
但谢嘉杭见到的景象似乎并非如此。
他前脚刚踏进一个垣墙破败,草木荒凉的大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气势如虹的:“哼!坐山观虎斗!”
紧接着是两个不同的声音一前一后:“杀!百步穿杨!”
“杀!你可敢挡我!”
竟然有人在冷宫里玩三国杀?
如果说只听第一句他内心还只是稍稍有些波动,那么后面两句几乎已是实锤。谢嘉杭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脚步骤然加快,一下子超过半个身位领先于他带路的小丫鬟,把她抛在身后。
小丫鬟:“诶,公子您去……”
肉眼可见破落的院子里生长着一棵五六人合抱的巨大古榕树。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八个人围坐在旁边,一眼瞥过去都是俊男美女。
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几张简陋的矩形小卡片,桌上摊着一张桌布,面前也摆着几张相同规格的纸片,分为武将牌血卡、身份牌和装备三个区域。
谢嘉杭凑上去观看。
当前回合人是一号位主公,选将贾诩,起手便是一个乱武。不巧的是他的下家黄忠和庞德两个反贼对他连续两杀让他四血秒变一血,但凡七号位马超八号位关羽,其中一个是反贼身份……
七号位对主公:“杀,全军偷鸡。”
主公全场求桃,眼看六号位想要出桃相救——
八号位关羽的玩家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目测年龄绝不超过十五岁,用脆生生的声音提醒他:“你的技能完杀发动,现在只有你能出酒桃救自己。出不出?不出我要武圣杀你了。”
主公:“……淦!”
游戏在主公开局的第一个回合结束。
资深的三国杀玩家一定都听过这样一个梗,“秒主何须二号位”,一号位秒杀自己找谁说理去?
谢嘉杭正看得好笑,主公玩家是个外貌风流不羁的青年男人,见谢嘉杭盯着自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挥挥手:“看什么看!没看见过一号位自杀流主公吗?滚远点!”
谢嘉杭正要说话,被他甩下的小丫鬟背着行李大包小包快步追上来,气喘吁吁:“谢公子,您怎么突然走这么快……奴婢都跟不上您……”
“哦,”还没等谢嘉杭回答,男青年便一脸嘲讽道,“你就是那个为了争宠用钱贿赂皇上身边的太监结果太监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和他有一腿是皇上的老相好了他拒收你的钱你怒从心起想打他一顿结果被他反过来猛揍了一顿还被皇上打入冷宫的谢嘉杭?”
他看谢嘉杭的眼神就像看一坨垃圾:“废物!”
谢嘉杭:“……”
没想到这具身体的前尘往事这么不堪回首。
虽说这些事并非他所为,但背锅的人可是他。谢嘉杭向来没有被人怼还不回嘴的美德,当下就要开口——
小丫鬟突然大叫一声:“停!”
九双眼睛看她。
小丫鬟在包裹里翻了翻,翻出一把破折扇:“公子!您说话之前必须要摇两下这个装逼的!”
“……”
谢嘉杭唰地打开折扇,用力过猛,折扇扇骨直接断了。
小丫鬟抹着泪道:“这是皇上送您的定情信物,被那狗宦官打烂了……”
“……”
男青年更加鄙夷:“废物,给老子爬!”
“破扇子有什么不能摇的?”谢嘉杭摇了摇折扇,随口赋一首打油诗,“有诗云贾诩乱武帅掉渣,一左一右被完杀。只有完杀自己才是真正的高手,阁下技高一筹,在下自愧不如。”
“我淦!”男青年立刻撸起袖子要冲上来,被一左一右两个俊美青年拉住。
“黄兄黄兄算了算了……”
“新来的以后都是邻居,何必闹成这样……”
皇兄?
难道这人是皇亲国戚不成?
谢嘉杭冷眼将这人从头打量到脚,只觉他身上服饰的确比之冷宫众人华贵非常。
可是为什么皇亲国戚会在冷宫打三国杀啊!
方才玩关羽的小女孩对他介绍道:“这位是黄舒,黄色的黄,舒服的舒,是个除了有钱之外一无是处的大少爷。因为沉迷三国杀无心侍寝被打入的冷宫。”
背景里黄舒用力啐了一口:“我呸!明明就是那阉人和本少爷打牌十三败零胜怀恨在心陷害本少爷!”
既然开了头,她干脆就把所有人一一介绍给谢嘉杭认识。
纤手按照逆时针顺次一圈,“殷正期,武将牌皮肤画师。在设计一个宦官角色的时候画的原画让死太监不满意因而被打入冷宫。”
殷正期是个人高马大,眉目俊美的蓝衫青年。
“邵斤琦,他爹是卡牌印刷厂厂长,因为……”
“非要把殷正期的原画印在宦官角色卡牌上被宦官陷害的。”一位气质清冷的俊俏公子冷笑一声,身上带有谢嘉杭在现代最羡慕嫉妒恨的现充气息。
“李睿,不选卖血流会死的四害玩家。进冷宫的理由是去年的皇城三国杀天梯赛上随机到和那名宦官一起在斗地主当农民,他选了郭嘉。”
谢嘉杭:“……”他明白那位宦官的崩溃心情了。
所谓三国杀四害就是指敌人不打你你就如同白板,没有任何能力的某些武将,以郭嘉、曹冲、王异为代表,他们能把队友的嘲讽增大到无限,让队友承受敌方的毒打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李睿是个眉清目秀,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年轻男人,身上传来一股悠悠的中草药气息。谢嘉杭注意到刚才的那局身份局他果然是选择了五号位曹冲忠臣。
“杨恭谨,自爆流玩家,长相太美而被宦官忌惮给皇上吹了枕畔风进来的。”
眉目含情,无端让人心生怜惜,果然是一位粗布衣裳都掩盖不了靡丽花颜的美少年。
“梁起,现任武将策划,因为设计了很多付费武将骗钱而人人喊打,不得不躲进冷宫保命。”
人倒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
“鲁欣妤,京城最大制衣店的大小姐。”
鲁欣妤摊手:“我和宦官没有什么过节,是他有一段时间闲着没人可以陷害所以点点羊羊点到谁就陷害谁点到了我。”
“至于我,姓杨名淑慧,进冷宫的理由是……”小女孩顿了一下,“两年前我偷听到他和外国使节预备在明年开春的三国会盟比赛上给对方通牌通敌叛国的事情。”
谢嘉杭:“……”卧槽!
他还以为这太监只是个普通的宫斗爱好者想不到都通敌卖国了啊没有人管管吗!三国会盟是什么鬼?还有,为什么离比赛还有三年就开始密谋啊,生怕暴露不了吗!
槽点太多了吐都吐不过来喂!
第2章 初出茅庐2
这是一个承袭了三国时期历史,却不知在哪一个节点出了差错,从此走上和谢嘉杭原本生活的时空截然不同轨道的世界。
在这里,桌游类卡牌游戏风靡天下。科举考试不存在,熟读四书五经纯属个人爱好。
前朝皇帝罢黜百家独尊三国杀,形成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达庶人平民,人人都会在茶余饭后来上一把的局面。只要牌技过硬,就可以加官晋爵迎娶娇妻美妾,走上人生巅峰。
虽然一些武将牌需要氪金购买,一些武将牌只允许贵族使用,但三国杀的普及度并未受到影响。如果问一个稚嫩学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下一句是什么?”他可能会一脸懵逼地看着你,但要是问他:“青釭剑的花色点数?”
他一定不假思索地回答:“黑桃六!”
当今天下三分,时局尚为安稳。谢嘉杭所在的是地处中原的魏国,西拥西凉百万之众,南临南蛮千里之地。三国为示国际和平友好,每隔三年便会在一国都城会盟,举行三国杀精英赛,明年的会盟地点便设在魏国都城许昌。比赛胜者除了可彰显国威,还能获得三年东洋海港的控制权,相当于实际上垄断了东瀛海外贸易。
上一届的优胜者是崇尚氪金强将的西凉,魏国在比赛中被杀得大败,从此国内刮起一股氪金至上的妖风。
这是题外话。
为了选拔出最优秀的牌手,大魏天子诏令各州遴选出州内赛的排名靠前者组成州郡代表队。如今选拔赛已基本结束,待各州俊才抵京,便可与许昌的优胜者一同参与全国天梯排名赛,选拔出最终代表魏国出征三国会盟的阵容。
这个世界设定乍一听的确有点扯淡……
可谢嘉杭穿越前是什么?
三国杀主播啊,百万粉,手游分区冠军的那种!还是三国杀俱乐部成员,连续四届三国杀线下全明星赛冠军,被玩家戏称为“三冠王”的那种!
那不是升官加薪指日可待?这里还是允许一夫多妻制的古代,岂不是可以同时交往五六个女朋友,再娶十个八个老婆?
想想都爽!
杨淑慧虽然长着一副萝.莉的外表,却有一身怪力,徒手提着他的两大包行李脸不红气不喘地走过来:“冷宫就一间空房了,喏,那个,”下巴一扬,“在水房和厕所旁边,太潮了没人愿意住,你不嫌弃的话……你嫌弃也没用了,欢迎入住。”
谢嘉杭:“……”
升职加薪娶八个的梦想瞬间破碎,不仅美梦破碎,还附带贞操危机。
杨淑慧提起谢嘉杭另一包行李,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口子没扎紧,发簪项链手镯之类的东西倾泻而出。
谢嘉杭抽抽嘴角。这具身体是个基佬,但他是个如假包换的直男啊!居然收藏这么多首饰,是不是太娘了点?
杨淑慧拍拍他肩膀,语气沧桑:“把这些都卖了吧,能撑到月底。我们陛下给宫妃零花钱全靠侍寝的质和量,进了冷宫就不可能侍寝了,一点收入都没有,打扮漂亮也没人看。少年,听我的话,我是过来人了。”
什么?皇帝按侍寝次数给钱?
那不变卖.春了吗?
杨淑慧没再管地上那一堆,一脚踢开冷宫唯一一间空房的门。墙上到处是霉斑,怪味扑面而来,一只小强飞出来,停在谢嘉杭脸上。
谢嘉杭:“……”这日子没法过了。
还好谢嘉杭随身携带的小丫鬟是个家政小能手,一通洗洗刷刷,房间逐渐恢复到能住人的水平。
趁杨淑慧帮他整理屋子,谢嘉杭把当下迫切想知道的都问了个遍。
比如当今魏国皇帝?
“你说韩修?我还没见过长得比他更帅的呢,就是性格差得要死,笑起来恐怖得要命!你到底喜欢他哪里啊?脸吗?”
“……”喜欢个头。
比如后宫侍寝?
“男的三千个仰卧起坐,女的一整夜一字马。边做边叫,叫得越痛苦越大声拿的钱越多。”杨淑慧微微一笑,“你也觉得他性.癖真几把怪,对不对?”
“……”原来不是卖.春,是卖艺。
比如从冷宫翻身?
“今年京城大师赛已经结束了,我们没人晋级。”杨淑慧叹口气,神情黯淡下来,“说是有机会封官入朝,可是名额太少,晋级太难,再等三年吧。”
京城大师赛?
“各州郡为了推举贤才参与三国会盟,都会举行比赛。京城大师赛就是京都许昌举办的比赛,今年由太尉司马大人主持。后宫宫妃也可以参加,只不过名额很少,黑幕又很多,那些大官早就把晋级名额都预定完了,我们这些人一没送礼二没关系,就只能被挤掉。”
……这也太真实了吧?
“太尉司马大人?”
“是啊,司马大人本是陛下府中主簿,精通三国杀,牌技经天纬地。陛下还是太子之时听说他的牌名,硬是把他征辟到自己麾下。”
这不是曹操强行征辟司马懿的剧情吗?
这好似戳到了杨淑慧的G点,她开始滔滔不绝:“其实我们大魏能人贤士还是一抓一大把的啦,比什么西凉南蛮不知高到哪里去了。还有先锋将军潘上将,万人敌邢将军,督粮官淳于大人,爱画地图别驾张大人,能言善辩蒋大人,守城能人陈大人和他的义子奉先将军……简直说上一天一夜都说不完。有这些贤臣良将,要不是如今天下太平,就算与西凉南蛮一战,何愁战争不胜,天下不定?”
谢嘉杭:“……”
好家伙,全都是三国著名猪队友,干啥啥不行,败仗篡位第一名。幸亏现在的时代主题是和平与发展,要不然国都不知道怎么亡的。
整理好住处已是夕阳西下。
杨淑慧回自己房间去写信给皇帝陛下,就说冷宫已经满员,请他不要再塞人进来了。
冷宫自己有小厨房,可据说住在这里的一帮人人均少爷小姐,自己日常开伙是不可能的,一般都是领领御膳房的剩饭而已。用杨淑慧的话说:“我们是不想开伙吗?不,我们只是懒得刷碗。”
还是小丫鬟贤惠,去御膳房捡了不少新鲜食材回来给大家煮了顿热饭热菜,还一个人收拾了全部碗筷。
解决了晚饭,谢嘉杭信步走到院子里,但见天边一轮残阳之下满地的落叶荒草,西风萧瑟。
穿越前他好歹是个名校毕业的理学硕士,要走主播这条路,那对思想略微保守的父母是不同意的。他自己偶尔也觉得拿三国杀吃饭?确实有点儿戏,可又实在不想放弃。
为了坚持理想,他离开家乡,独自留在一座南方大城市生活。不知熬了多久,终于有一天他用直播的收入还了到处拼拼凑凑借的钱,租了学校附近一室一厅的单间过起自己的生活。心中所爱,不管外在形式有多么不能为人所理解,始终是足以支起一个人的力量。
如果不是实在太喜欢三国杀,他大概根本不可能在父母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坚持下来吧。
“哼。”
一声嗤笑传来。
谢嘉杭回头,只见黄舒站在榕树下抱臂睨着这边。
这位大少爷在饭桌上就频频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礼貌地笑了笑:“你好像对我有许多不满。”
黄舒瞪他:“当然。本少爷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你为什么拿钱去贿赂那死阉人?”
“……”这就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谢嘉杭试探着道:“为了……为了争宠?”
黄舒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呃,因为钱太多?”
“你他妈拿老子开涮?!”黄舒怒极之下直接上前拉住谢嘉杭的衣领,“老子问的是你为什么去向那个作弊通牌赢了你的阉人示好!”
作弊通牌?
“什……”黄舒的话太过超纲,谢嘉杭一时发愣,身体被他狠狠压在树干上,后背撞得生疼。
“京城大师赛啊!”黄舒激动得双目赤红,“你明明有资格参加京城大师赛,明明有希望能为国效力,他用此等卑劣手段把你挤下去换上自己的亲信,你怎能不恨,你怎能还,还对他摇尾乞怜?!”
他的声音低下去:“我们这些被打入冷宫的人只有一个名额,我居然还石头剪子布输给了那个瞎选四害的废物李睿,错失机会……还有几个三年我能等得起……”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几不可闻,钳制着谢嘉杭身体的力度也渐渐松弛。
谢嘉杭刚想活动一下被他掐地发酸的脖子,突然再次被他按在树干上。
黄舒怒视着他的眼睛大声宣言道:“我要和你一决胜负!”
他倒要看看这个孬种究竟凭什么拿到京城大师赛的参赛资格。
如果谢嘉杭不同意,他自然有一万种方法逼他就范。现在两人都屈身在这巴掌大的破地方,谢嘉杭纵使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让他没想到的是,谢嘉杭闻言竟微微笑起来,伸手将他钳制住自己脖颈的手用力掰开,眼里盛满发自内心的笑意。
“好啊,打什么?我奉陪。”
是男人就牌场见真章。
第3章 初出茅庐3
本来冷宫八个人正好组一局军争身份局,谢嘉杭上桌,杨淑慧便自愿让出位置坐到后面旁观。
谢嘉杭在黄舒和殷正期之间入坐,先用一个微笑向全场人致意,同时掀开身份牌瞄了一眼。
绿色,反贼身份。
黄舒抽到了主公,自动成为一号位,率先选将界孙权。
谢嘉杭看了一眼全场所有人的神情。四号位的美少年杨恭谨很明显地撇了撇嘴,八号位李睿在看清身份之后眉眼间充满愉快。目光转回,黄舒正用轻蔑中带着得意的笑容挑衅似的看过来,双眼微眯。
谢嘉杭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三张候选武将牌,典韦、嵇康、黄月英。
界孙权主公最大的优势就是过牌量,反贼选将最好能够破坏手牌装备,或是压制他的回合内能力。严格来说,这三个武将都不是谢嘉杭心中的第一梯队选择,相比之下,他会更倾向于能够回合内爆发的黄月英。
但谢嘉杭之所以能成为三冠王,靠的当然不只是单纯的牌面技巧。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选将和出牌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根据对手性格和牌路,猜测对方会采取怎样的策略,由此见招拆招。
联想到黄舒那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和写满针对的眼神,估计对方会像疯狗一样盲狙他,这样一来,回合外没有任何防御的黄月英会非常被动。
如果对手是其他的什么人,他一定会选择月英,但对手是黄舒。
谢嘉杭抓了嵇康放在面前。
七人同时亮将。
黄舒瞟了一眼谢嘉杭的选将,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谢嘉杭折扇轻摇:“这将是在下专门为黄少爷选的。”
黄舒不甘示弱,冷笑一声:“哼,是块硬骨头。”
谢嘉杭观察场上将面情况。他是第一次和这班人同桌打牌,对他们的路数完全不了解。他不仅需要从将面推断出可能的敌我阵容,还得大致掌握他们的打牌水平。
四号位的杨恭谨选择了蔡文姬,几乎算得上跳了明反。五六七号位依次是曹昂,甘宁,秦宓,肉眼可见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在这样的将面下,秦宓可能更像内奸。
游戏开始。
众人依次从牌堆摸四张牌作为初始手牌。只有黄舒四张复四张,换了大概三次,突然眼前一亮,得意地撇了谢嘉杭一眼。
谢嘉杭:“……”这是手动手气卡?
杨淑慧低声告诉他:“黄舒已经氪金到至尊会员了,可以使用全部现有武将,享有额外四个选将框,每局免费三张手气卡的特权。”
谢嘉杭点点头,自动脑补黄舒头顶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写VIP字样。
黄舒摸两张牌,谢嘉杭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手里藏了什么好东西。
在三国杀里只有一样东西能让男人沉默,女人流泪,拿到的人上头,拿不到的人吐血。
——诸葛连弩,被玩家们亲切地称为“a.k”。
果不其然,黄舒起手掏出一把连弩,薄唇轻启:“不好意思,谢公子,对你来说游戏已经结束了,本少爷第一回 合就要把你斩落马下!杀!”
谢嘉杭的手牌对二号位来说着实不怎么样,闪闪万箭齐发藤甲。两张闪的他自然可以选择用闪抵消黄舒的杀,但他余光扫了一眼从黄舒掏出连弩那一刻起就下意识挺直了腰板的杨恭谨,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形成。
赌一把怎么样?
一个在孙权局选蔡文姬的人,是反贼的概率有多大?
“我掉血,清弦。”他用武将牌遮起血卡上的一条阴阳鱼,一指孙权。
黄舒失去一点体力,装备+1马爪黄飞电。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杨恭谨迫不及待丢掉一张杀,发动武将技能悲歌从牌堆顶翻出一张红桃8的闪。
谢嘉杭回复一点体力,“继续清弦孙权。”
黄舒失去一点体力,装备藤甲。
“杀!”
“清弦。”
“悲歌……红桃K的无懈可击。”
“清弦。”正好将诸葛连弩用贯石斧顶掉。
轻轻两张杀下来,黄舒已经从满血满牌连弩孙权变成了惨兮兮的1血神装孙权。
反观谢嘉杭,神情自若,摇一摇破折扇,毫发未损,还能嘲讽一句:“感觉怎么样,黄少爷?你打我一滴血,我弹你两滴血,舒服吗?”
要不是杨恭谨的手牌少了两张,场上甚至看不出任何变化。黄舒嘴角歪了歪,杀气腾腾扔掉全部装备和手牌:“全牌制衡!”
九牌再次启动,黄舒嘴角勾了勾,随手便阔气地排出三枚桃,医术高超,瞬间回复到4滴血。
正当谢嘉杭静观他接下来要怎么出牌的时候,他从□□里掏出了第二张连弩。
“……”还要继续强杀有蔡文姬辅助的嵇康?
连弩上头大法果然名不虚传。
“杀!”
“清弦。”
“悲歌,红桃。”
“清弦。”
“……本少爷就他妈不信了!谢嘉杭!你有本事就再判一个红桃试试!”
“清弦。”
“悲歌,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悲歌了。”杨恭谨丢掉最后一张手牌,指尖放在翻牌堆顶第一张判定牌上。
全场的目光聚焦于此。
牌被从一角一点点掀起来——
红桃9的桃。
在黄舒绝望的眼神里,谢嘉杭毫不留情吐出尘埃落定的两个字:“清、弦。”
弹琴唱歌,主公灰飞烟灭。
黄舒傻了眼。
连续四次悲歌判定都是红桃,也太离谱了吧!
“卧槽!”八号位忠臣邵斤琦甩掉手牌,“黄舒你他妈在玩你个鸟!连弩降智术?”
黄舒猛拍桌子:“不算!不算!你这是全靠杨恭谨判定神抽,你能秒我跟你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对谢嘉杭无能狂怒,剑眉倒竖。
谢嘉杭收起折扇抵在唇边,反唇相讥:“黄少爷打牌这么激昂一定吃过不少亏吧?谋定而后动,明知道我选嵇康是摸不得的刺猬,为了面子也要强推,这就是三国杀高手吗?”
黄舒微微一愣。
“秒你当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你自己啊。”谢嘉杭和煦一笑,谦谦君子气场拉满,“全靠你一号位自杀流主公,谈笑间当场阵亡,我愿称之为绝活。”
黄舒当场暴起,把谢嘉杭整个人推倒在地,神情激愤:“本少爷……本少爷……”
但至于到底“本少爷”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就被殷正期和李睿一人一边架开。
“谢嘉杭!八人场受到队友影响太大,没法显示你和我的真实水平。本少爷要和你单独比过!”黄舒推开两人,指着谢嘉杭的鼻子怒气冲冲道。
谢嘉杭直起身子,直视回去:“我,奉陪到底。”
黄舒气势如虹,“我们一对一的较量!新1v1!”
谢嘉杭微笑:“好啊。”
黄舒气焰稍颓,“新1v1的手牌种类和武将技能都不一样,你知道的吧!”
谢嘉杭微笑:“我知道。”
黄舒目光闪动,“不能一局定胜负,有运气因素的。五局三胜……不,七局四胜,你觉得怎么样?”
他对谢嘉杭说话的语气已经从最初的颐指气使,见到就喷,变成了带着三分不确定的征询。
谢嘉杭微笑,他的笑比三月的春风更加和煦谦雅:“好,我都可以。”
这天下午的冷宫禁地。
一方矮矮的石桌,两个青年一人一边,隔桌相望。一人绿袍俊雅,一人锦衣桀骜;一人气定神闲,一人眉关紧锁。两人每次对视,空气中都仿佛有电闪雷鸣,光芒四溢。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这是不可能的。
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这也是不可能的。
剑拔弩张,杀气四溢。
——只有其中一方是这样,另一方甚至中途离开了一会儿,上了厕所又吃了点东西还用茶水漱了漱口,用他自己的话说,不吃晚饭他没力气继续。
昏天黑地,气拔山河。
——这是小丫鬟的脑内想象。
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其实只有八个观众,三个姑娘五个汉子。全都饿着肚子没有吃饭,甚至中间李睿实在内急到受不了的时候还再三要求打牌的两个人为他暂停一会儿,等他上完厕所回来再继续。能看打牌看得这么入神,可见三国杀在这个世界国民化的程度。
当然,打牌要的就是一种连贯的气势,牌局里的两个人根本没有理他,导致他回来的时候看见黄舒又换了一个武将,还拉着杨恭谨拼命问刚才发生了什么,被嫌弃他吵的美少年一巴掌拍到墙上贴着。
这场一对一的较量从夕阳西下直到星月漫天都未能结束。
本来早就可以结束的,第四局结束的时候谢嘉杭起身准备离开,观众们也都各回各屋各吃各饭时黄舒突然叫住他:“再来一局。”
谢嘉杭停住脚步,有些意外地回头。
三个姑娘五个汉也都回头。
谢嘉杭提醒他比赛已经结束:“我们说好的七局四胜。”
黄舒充分发挥解释权归自己的耍赖特长:“是啊,七局四胜,就是要打满七局。还没结束。”
谢嘉杭指着跟他一起准备走的众人:“看样子他们的理解和我一样。”
黄舒坚持要求:“再来一局。”
至始至终,他在与谢嘉杭对局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一股挥不去散不开的戾气。他出牌的姿势,他盯着谢嘉杭的眼神,他的武将阵亡时的咬牙切齿,全都是真真切切将谢嘉杭视为的敌人的表现。
军八输了还可以说是谢嘉杭的运气,可现在一对一连输四局难道还是谢嘉杭福星高照吗?
挫败的滋味让黄舒心头涌起一丝丝不甘。开局颓势兵败如山,优势渐消直至阵亡,他用尽方法挣扎,甚至绝望之下采取自杀式袭击。
谢嘉杭摸了两张牌,马超吃了一张桃还能再出一张杀。
连牌堆都在帮他,谢嘉杭就这么厉害?好像把未知的牌堆掌握在手中似的……
此刻,黄舒所有的情绪和锐意已经被慢慢磨平,脸上的表情甚至带着一点委屈:“我想再来一局。”
第4章 旗开得胜1
谢嘉杭钢铁打击:“你连输了四局。”
黄舒撇开脸。
谢嘉杭乘胜追击:“你打不过我。”
黄舒低垂着头。
谢嘉杭会心一击:“再来一百局也是这样的结果。”
连小丫鬟都看不下去了:“公子……”
但谢嘉杭一掀衣袍坐了回去,脸上温柔的笑容一半落在长长的树影里:“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把把都可以赢的。”
黄舒抬起头,有些愣愣地看着他。闪烁的目光出卖了他正在动摇的心。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桌卡牌对望,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气氛逐渐温馨。鲁欣妤悄悄疑惑:“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两个看上去就像……有奸.情?”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答,她低头一看:“我的妈!淑慧你干嘛都哭了?”
身高只到鲁欣妤胸口的杨淑慧被眼前这岁月静好的一幕感动了:“呜呜,我可以站一秒他们吗?”
她的确只能站一秒。
因为一秒都没过去,谢嘉杭就说出了下半句话:“但是对手是你的话,我把把都可以赢。我就算胜率没有百分之百,也可以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五。这局我让你先手,所以我先抓。”
“来,”他在九脸懵逼中唰地挥开破折扇遮住眼睛,“我就算闭着眼睛抓将都可以赢。”他的手在桌子上随意一抓,也不管是什么就放到自己面前,“我不知道这是哪个武将,但我就要把他排在第一位。现在轮到你了,你选你想要的,不要被我干扰。”
……
“再来一局。”
谢嘉杭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随便你吧。”
这场旷日持久的较量以第二天中午黄舒修仙过度当场昏倒告终,战绩二十九负一胜。前主播谢嘉杭对自己的修仙能力过度自信,却忘了这具身体是个没有夜生活的古代人,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也一头栽倒在地,在小丫鬟的惊呼中失去意识。
黄舒是出了名的有钱人家大少爷脾气。他腰缠万贯,心比天高,原本应该是婚恋市场上大热的人物,但因为他从来不愿为女孩子花钱,满脑子打牌打牌打牌,只知道氪金氪金氪金,在京城少女们之间的风评差得一塌糊涂。
至于他一个直男为什么要钻进后宫来……
黄妈妈有话要说:“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推出了后宫专属体验武将啊,全家【哔——】的狗策划,丢雷【哔——】顶你【哔——】啊我可怜的儿子……”
后宫里年轻一点的女孩子十个有八个家里曾经动过和黄家攀关系的念头,见到他个个心情比神情更复杂。因为太专注打牌无心侍寝被打入冷宫后,唯二的两个女孩子以及来往于冷宫的宫女们也对他敬而远之。
然而!就在今天!
黄舒得到了女性们一致的同情,甚至有个负责送饭的小宫女听说事情经过,抹着泪咒骂谢嘉杭简直不是人,应该被天打五雷轰。
同时她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京城大师赛被曝有黑幕,皇上雷霆震怒,正派人彻查此事。司马大人已被停职查办,原本前二十名的选手不论是否参与作弊一律取消这一届参赛资格。新大赛广招许昌人士,不管是贵族富贾还是贩夫走卒,只要牌技过硬,晋级不问出身。获得全国冠军的赏赐增加良田百亩,豪宅一栋。海选时间就从明早开始,报名费二十,方式是三国杀国战。”
临走之前,她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谢嘉杭在哪里?能让我去吐口痰再走吗?”
谢嘉杭是被小丫鬟叫魂似的声音吵醒的。
他和黄舒不同,根本就只是玩了一宿牌太困了,睡着了而已。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早,早饭在哪里?”
小丫鬟急得跳脚:“公子,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海选赛了!”她翻出钱袋,“奴婢帮公子准备好报名费了,事不宜迟,您起床太慢了,请让奴婢帮您梳洗!”
说着她一边三言两语概括了大师赛重开经过,一边用换装小游戏里一键换装的速度替谢嘉杭整理好仪容,把折扇塞进他手里:“在您昏睡的时候奴婢已经托人帮您粘好了,现在我们就去海选地点!”
她拉着谢嘉杭衣袖就走,谢嘉杭突然想起:“黄舒呢?他不是一直想参加比赛吗?”
小丫鬟的声音里听不出是责怪还是惋惜:“与公子您彻夜激战之后他一直昏迷至今,看来这是天意弄人,黄少爷是注定与大师赛无缘了。”
“……”听起来哪里怪怪的。
谢嘉杭正想说什么,只见杨恭谨疾步折返回来,见到他激动地拉住他另一只手:“谢嘉杭,黄舒他……”
“他和我彻夜激战后昏迷至今。”
“……”杨恭谨无语了一瞬间,“我想来想去,他虽人不怎么样,脾气也不好,打牌技术就那样,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谢嘉杭提醒他说重点:“够了,再说下去他要社会性死亡了。”
杨恭谨直奔主题:“但他为国效力之心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我不忍心看这样的志士错失他想要的机会。所以……”
谢嘉杭握紧他的手:“太好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杨恭谨面露喜色,那张色若春花的脸令人移不开视线:“没想到公子和在下心有灵犀……”
谢嘉杭抢断他的话,拍拍他的肩膀:“就这么决定了,你背他走,我在后面扶着免得你把他摔在地上。事不宜迟,快动手吧。”
还没等杨恭谨反应过来,他就闯进黄舒的房间把面容憔悴的黄舒连人带被子一起拖出来,招呼道:“还愣着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一个大男人背不动他。”
杨恭谨:“……”
他看一眼小丫鬟,小丫鬟满面生无可恋撇开脸。
好像,哪里不太对?
京城大师赛海选形式是三国杀国战,分两间殿堂进行。
一共一百二十张牌桌,每张桌子随机安排八个选手入座,为避免作弊和应对选手突发状况,每两张牌桌就配有一个士兵,另外还有专人在赛场四周巡逻,以备不时之需。
国战与普通身份场和欢乐场玩法不同,被称作三国杀最有心机的玩法没有之一。每名选手在随机分发的六张武将牌中选择两张势力相同的武将,并摆在面前的主将和副将区内。同一武将的主副将位置不同可能拥有不同技能和不同血量。
游戏开始时,所有玩家的两张武将牌均为暗置状态,可以在自己的回合开始阶段或需要发动武将技能时选择亮将。相同势力的玩家为同一阵营,胜利目标就是杀光与自己势力不同的玩家。一局游戏中,若超过半数的玩家属于同一势力,则从超半数的第一个亮将者开始视为“野心家”,野心家类似身份局的内奸,需要杀掉其他所有人独自获得胜利。野心家与野心家之间也视为不同阵营。
每张桌子进行至少五场游戏,取胜场最多的两人晋级,再进行第二轮的海选。胜场的计算不仅与玩家的净胜场有关,还与阵营人数相关。比如一个野心家击败七人获胜视为一个胜场,而拥有四名玩家的势力获胜则平分一个净胜场,视为0.25个胜场。由于大师赛重开时间紧迫,当天的夜晚原则上就开始第二轮海选。
谢嘉杭饿着肚子被引入十五号牌桌入坐。
他打个哈欠,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殷正期已经投入战局,正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另一边,李睿正愉快玩着两张蓝色明将牌卖血抽牌。四害类武将在哪个模式都不吃香,唯有国战的卖血流实力强劲,看来的确戳中了他的爽点。
十五号桌还没满员。谢嘉杭正一边切着手里的牌玩一边左顾右盼,一道纤细的身影就进入了视线。
“这么巧,你和我同一张桌?”谢嘉杭甩开折扇放在胸前,对来人露出笑容。
杨恭谨一双漂亮的杏眼对他射出怒火,“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谢嘉杭挪动到他旁边的位置,好声好气道:“你别生气啊,黄舒呢?”
“放在选手个人物品寄存处了。”杨恭谨还是不想看他。
谢嘉杭倒是并不介意他的冷漠,自顾自道:“八进二,着实有些难啊。我要一个人晋级还比较简单,不过既然我们在一张桌子上,就应该相互合作,一同杀进第二轮海选才对。闲杂人等,来一个杀一个,你觉得呢?”
杨恭谨因他的话有所触动,面色稍有缓和,斜过来一眼:“一起晋级是很好,但我才不会用那些不正当的手段。你别以为坐在我旁边就可以看我的势力和手牌,你当巡逻的人是瞎子?虽向来有牌技过人之名,那也只是军争厉害,国战和军争的玩法完全不同,你别放心得太早。”
谢嘉杭轻摇折扇,尚未置可否,桌子上就又增加了两人。
杨恭谨在看见这两人后,立刻下意识看了一眼谢嘉杭的表情。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谢嘉杭心知大概是自己的熟人,不动声色,静候来人反应。
左边是身穿百鸟罗裙,容貌明艳的少女,对谢嘉杭嗤笑一声:“想不到居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在冷宫混得怎样?”
第5章 旗开得胜2
一上来就精准打击他的痛脚,看来这人和谢嘉杭关系不怎么好。
谢嘉杭道:“混得不错。没进去之前只能独守空房,进去之后还有人陪我彻夜激战,岂不美哉。我超级喜欢在里面的。”
少女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脸涨得通红,指着他:“你……你……你就不怕我告诉皇兄吗!”
谢嘉杭当然知道此皇兄非彼黄兄,不过装傻谁不会?
他故意面露疑惑:“不就是黄兄和我战到正午,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醒来呢。我怕什么怕?”
“……”
少女被他这么一噎,“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右边的少年描眉画目,高颧骨尖下巴,脸有刻薄之相,“烂货,从小到大你什么都争不过我的,今天也是如此。”
谢嘉杭用扇子遮住脸:“我不想和长得丑的人说话。”
谢嘉杭这家伙怎么做人的,为什么到处都是他的敌人?
呸呸呸,他说的是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才不是自己,他可是坐拥几十万少女粉丝的知名主播。
“你这个烂py的贱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少年瞪大眼睛,就要扑过来跟他一决雌雄,还好巡逻士兵眼疾手快拉住,只好在原地对着谢嘉杭放嘴炮。
谢嘉杭本想怼他两句就完事,想不到他竟直接问候自己的py健康。是可忍熟不可忍?
“自己的脸丑得像一桩绝世惨案就不要随便出门免得被卡车轰上天肋骨直插胸口顶你个肺。看你这样就知道当年上帝把智慧洒满人间的时候,全世界就你打了个伞。就算你是个孤儿也不能那这个当借口啊,脑子里有个王者峡谷就去看看医生或者以后自己多吃点猪脑补补行不?”
少年:“……”
愣了一两秒,他彻底爆发:“我%¥#&@#……”
谢嘉杭权当听不见他口吐符号的声音。他压低声音:“他们是谁?”
杨恭谨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装哪门子的傻?昌平公主和小侯爷你不认识了吗?你们三个不是为了潘上将争风吃醋打得头破血流的情敌?哦,准确地说是他们各自和你打得头破血流。要是我有这样的情敌,扒了皮我都记得他。”
谢嘉杭望天:“……”喂!这原身怎么是个男人都要抢?
不要再给他增加无谓的感情线了好吗!
之后又是几个人加入,十五桌就坐完毕,游戏开始。
第一局。
杨恭谨一号位强势首亮甄姬司马,洛神五张开南蛮,谢嘉杭二号位亮曹操奸雄收南蛮。其余六人出杀的出杀,掉血的掉血,没有新的队友亮将。杨恭谨反手再甩出一张万箭齐发,谢嘉杭再次收入手牌。见四号位公主掉血,杨恭谨不跟她废话直接装朱雀羽扇一张酒火杀将她杀到一血,紧接着弃置先驱标记查看了三号位主将,对他象征性使用一张过河拆桥暗示谢嘉杭三号位是非魏武将,挂出闪电结束回合。
谢嘉杭亮出副将许褚,从杨恭谨手里收到的两张aoe加上他裸模的一张南蛮下去,大局已定,裸衣一刀便了结昌平公主生命。砍瓜切菜般结束了第一局。
叮,昌平公主好感值-1000。
第二局。
杨恭谨三号位首亮袁绍贾诩,乱击全场。谢嘉杭四号位张角盲雷击六号位昌平公主,将她迅速打包带走。
叮,昌平公主好感值-9999。
第三局。
一号位暗将万箭齐发,刷刷跳出四个魏国人。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甄姬洛神。
“就这样吧。”郭嘉遗计。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曹操奸雄。
“屯田日久,当见其功。”邓艾屯田。
谁知下一秒一号位翻出主将大乔,刷刷刷四下给四人头上各贴一个乐不思蜀。
谢嘉杭和杨恭谨两个蜀国暗搓搓躺到最后残局,一个翻出关羽张飞,一个翻出刘备诸葛亮,将他们剁了赢得胜利。
叮,昌平公主和小侯爷好感值-99999。
昌平公主和小侯爷两人恨不得当场杀了他的目光如果能翻译成好感度,应该就是上述这样的。
海选路人局的水平并不高,大家打得还算比较奔放,没有出现谢嘉杭预想中那种所有人都谨慎出牌,按捺不亮,一局打上一小时,膀胱爆炸的局面。
第四局三魏连坐,装备诸葛连弩的曹操放箭,司马懿残血的局面下,谢嘉杭操作的吴国小乔选择用最后一张手牌天香司马懿,选择了体力流失,导致司马懿死亡,曹操直接有距离可以杀到本被司马懿挡住的黄盖,最后魏国获胜。
第五局的手牌轮流发下。
杨恭谨轻声道:“刚才要是你选择转移伤害,可以直接视为曹操对司马懿造成伤害致使他死亡,无论如何魏国会尽全力救司马懿,否则曹操就会因杀死队友而弃光所有手牌和装备,整个魏国会因此崩溃。”
而谢嘉杭选择了令司马懿流失一点体力。曹操手握连弩,只愁没有一匹-1马让他杀爆全场,上下都被队友卡住,尤其被司马懿卡距离的那个方向正是残血一手牌的黄盖孙权。
“选择造成伤害,若司马懿死亡,则曹操当场裸.奔,若救回来也不过给司马懿摸两张未知牌,威胁并不太大。不管怎么想,都是转移伤害更好。”
谢嘉杭随意从武将卡中抽出两张放在自己面前,“我是故意的。小侯爷不是我扒了皮都认得出的情敌吗?我就要故意害死他。而且你赢了,不论第五局是输是赢,你都可以稳稳晋级。这样不好吗?”
杨恭谨:“……”的确像是谢嘉杭能做出来的事。
十五桌战绩。
杨恭谨净胜四局,1.41胜场,排名第一,不论第五场战斗输赢,已经稳坐晋级位。
排名第二的是谢嘉杭,1.08胜场;第三名0.91胜场,是坐在离他顺时针两个座位的一个农妇打扮的中年女人,肤色黝黑,一副老实庄稼人的长相。
但连续观察了她两局的谢嘉杭知道她并不像外表那样憨厚好对付。她在第四局拿到了曹操夏侯渊,在自己用天香令司马懿体力流失时迅速作出放弃队友的判断,没有浪费桃子在司马懿身上,从而最后拿下战局。她出牌果断,不给对手留下任何余地,是个值得重视的对手。
单就胜场数来看,如果谢嘉杭在第五局中告负,而她能得到胜场的话,即使是四人打团的0.25,她的排名都会超过谢嘉杭。
第五局,是决定两人命运的比赛。
杨恭谨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他抽到的武将牌都不是惯用的,从中选择了祝融和蒋琬费祎作为自己的武将,势力也就定为蜀。
游戏开始,他被排在六号位,谢嘉杭在他的下家。
一号位昌平公主,她抽两张牌后,毫不犹豫对下家出了一张杀。
二号位是个肤色堪比非洲人的大汉,亮出主将小乔,对昌平公主使用技能“天香”,令她受到一点伤害。
昌平公主翻开主将曹丕,使用“放逐”令小乔翻面,并摸一张牌。
杨恭谨轻声道:“没想到她是曹丕,现在小乔天香大多都选择体力流失,二号位这一着有些不谨慎啊。”
谢嘉杭的注意力放在四号位的农妇身上,对小乔被翻面这件事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看他淡定的样子,大概率不是吴国了。
杨恭谨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武将牌。他是魏国吗?但昌平公主亮将的瞬间他也没有特殊的反应,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蜀国?
在他们交流的短暂时间里,昌平公主已和二号位打了几个来回。她翻出副将典韦,“强袭”二号位,二号位反手天香一点体力流失给她。她吃了两个桃,体力值回复到3点,给小乔贴上乐不思蜀,对自己用一张以逸待劳换了两张牌,结束回合。
二号位被翻面,重置武将牌,跳过回合。
三号位是小侯爷。他用怨毒的目光锁定着谢嘉杭,但谢嘉杭宁愿盯着手里用劣质浆糊糊上的折扇都不愿看他一眼。他上来就对小乔下死手,贴上兵粮寸断,还杀了一刀。之后顺手把下家也兵粮寸断上,穿上藤甲。
杨恭谨道:“小侯爷虽然不亮将,但已经是明的魏国了。”
谢嘉杭盯着桌面上的牌堆点点头,就是不愿看小侯爷一眼。
四号位除了挂上寒冰剑没有什么动作。
五号位对一号位昌平公主和三号位小侯爷用了铁索连环,跳出明的非魏势力。
轮到杨恭谨出牌。
一三号位是魏国势力,何况有大魏核心曹丕,如果把他留到最后将成大患。思及此,他很果断地火攻小侯爷,对在铁索连环上的两人同时造成两点伤害。
如果谢嘉杭也是魏国,此刻必定是亮将和其他大魏队友开团,而他们首要攻击的目标就会是二号位三血两牌头顶挂着乐不思蜀和兵粮寸断的小乔,或是向下压制至今仍未出牌的八号位。
谢嘉杭随意地抽了两张牌,看了一眼,装备+1-1马,扔出一张乐不思蜀代表回合结束。
他这是什么意思?
杨恭谨暗忖,不跟着对前面两个跳非魏的人下手,也许可以说明他的势力不是魏国。但就算他不是魏也可以继续压制曹丕,却弃置乐不思蜀,也不表态……
随后出牌的八号位挂吴六剑杀杨恭谨,跳出魏国身份。
杨恭谨吞了口口水。他手里只有三张杀,一旦成为魏国集火的对象——
怕什么来什么。昌平公主用丈八蛇矛对他出杀,紧跟着用副将典韦的技能强袭爆掉他最后一点体力。
没有人出桃相救,杨恭谨翻出武将牌成为第一个阵亡的玩家。他的三张杀和白银狮子被昌平公主用曹丕技能“行殇”获得。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这么久牌,不仅是身体上的劳累,还有精神上的紧绷。殿内许多人被他的美貌吸引,不自觉为他停下脚步,还有一个人因为看他看得太入迷而一头栽进同样一边巡逻一边盯着美少年的士兵怀里。
第6章 旗开得胜3
杨恭谨早已习惯这些目光。他扭头去看谢嘉杭的手牌,立刻有一名负责牌局纪律的士兵警惕他与谢嘉杭交流。
小乔的兵粮寸断判定牌为草花1的决斗。四号位农妇亮出主将司马懿,发动鬼才将判定牌改为方块k的闪。判定生效。乐不思蜀判定牌为草花5的杀,生效。
谢嘉杭抽到一张火杀一张闪,他丢掉闪,留下三张手牌,无懈可击、万箭齐发和火杀,继续什么都不做地结束回合。
八号位亮置魏国武将邓艾夏侯渊。
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几乎在一瞬间,四个魏国围攻一个一血无手牌小乔已成定局,小乔死后,剩下的两人不论如何也无法撼动魏国的胜利。
杨恭谨握紧拳头。谢嘉杭到底在干什么?他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连将都不亮,这样下去坐以待毙,他一定会输掉比赛,而排名第三,这一场是四号位司马懿的农妇就会反超他获得晋级机会!
他恨不得自己替谢嘉杭上阵,他忍不住把手放在了谢嘉杭的肩膀上。
杨恭谨已经想不到他这一举动有扰乱牌局之嫌。要不是这辈子没见过比杨恭谨更加好看的人,士兵早就把他拖走了。
“不用为我担心。”就在小乔阵亡,五号位随即开始挨四个魏国人毒打的时候,谢嘉杭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不过如此吧。
五号三血三牌结束了回合,轮到谢嘉杭出牌了。四魏已然做大,飞速蚕食着剩下两个人的生命。除了三号位是两血之外,其他三个人均为三血满状态。这样的局面,要怎么才能胜利?!
谢嘉杭换了一个姿势。
他一下子从一把蒙尘依旧的锈剑,变成一柄寒芒出鞘的利刃!
除了装备区的两匹马,和三张看不出任何名堂的手牌,他……别无所有。
他怎么可能翻盘呢?
他拿什么翻盘?!
谢嘉杭伸出手,一下子把自己的两个武将亮出来。
孙尚香,陆逊。
“终于到我的回合了。”他弯了弯唇角,看了一眼抽到的两张牌。
无中生有,八卦阵。
装备八卦阵,无中生有之后摸到的是仁王盾和借刀杀人。用仁王盾顶掉八卦阵,“枭姬”再摸两张牌。
南蛮入侵和一张普通黑杀。
借曹丕的刀杀邓艾并未成功,他用一张火杀作为以逸待劳抽两张牌,扔掉+1马再抽两张牌。如此反复三次,三张装备牌已经尽数卸除。取而代之的是足以撼动牌局的十张手牌。
谢嘉杭吃了一个桃。
万箭齐发。
“他这是在确保敌人手里不再有闪。”杨恭谨看着他的手牌,两张铁索连环配酒雷杀,一张无懈可击一张决斗,“他说不定真的可以以一己之力打崩看似无法撼动的四魏开团!”
将除了昌平公主之外的四人全都连在铁索上。
酒,对已无还手之力的五号位,雷杀!
“一张雷杀八点伤害!万箭齐发之后八号位邓艾、三号位荀彧、四号位司马懿都是两血,他可以把他们全都杀死吗?”
杨恭谨比自己亲自上场更加紧张,手心沁出汗珠。此时如果对面还有酒或者桃,谢嘉杭说不定会功亏一篑……
但可惜的是,经过之前的消耗,他们已经拿不出一个多余的酒桃。
一雷杀,三人尽成刀下亡魂!
谢嘉杭一个借刀杀人令昌平公主杀死了仅剩一血的五号位。五号位交牌,是蜀将张飞姜维。
然而此时的昌平公主利用曹丕行殇,获得了死亡角色的所有手牌和装备,手握十牌,面对着在一回合内做尽了能及之事的谢嘉杭。他手里还剩九张牌,但几乎已做不了任何事。
代表谢嘉杭可思考时间的沙漏一点一点流逝。
昌平公主挑衅道:“没牌可出了吗?那就不要浪费时间,该轮到我了。”
“不好意思,还有一张牌。”谢嘉杭抬头对她微微一笑,一张红桃6的乐不思蜀滑过半张桌面,稳稳停在公主面前。
他紧接着开始弃牌:“真可惜啊,我还有两张决斗,三张杀,不过看在你有丈八蛇矛的份上,我不想和你玩了。”
谢嘉杭的回合之前,满场皆是他的敌人;回合之后,只余一个魏国独苗苗。
被他手刃的选手并未离开,而是围在四周默默观战。
谢嘉杭和昌平公主的,最终鏖战。
“你觉得你能天过乐不思蜀?”
昌平公主预备翻开判定牌的脸一下子绿了。
谢嘉杭摇一摇折扇,“国战的牌堆共108张牌,相当于两副不带joker的扑克牌,加上黑桃和草花2,红桃和方片Q各一张。现在的牌堆一共六十七张牌,只有七张红桃牌,你觉得你抽中的概率有多大?”
昌平公主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判定牌已被翻出。
“零点一零……几几吧,我算数学的不是很好。”
方片10的闪。
昌平公主心狠狠往下沉。
输给谁都可以,唯独……不想输在他手中。
“无论如何你也赢不了我。”谢嘉杭的声音如同玩弄人心的魑魅魍魉,“公主殿下,虽然我的算术不好,但我记忆力从小就不错。”
他把手放在牌堆顶,“你知不知道这副牌里还剩下多少装备牌?我抽到的概率又有多大?我是不是一回合可以过十几二十张牌?而你,”谢嘉杭轻笑一声,如果忽略他毫不留情的话语,几乎要以为他对公主正说着情话,“曹丕典韦?只能摸两张牌过的摸牌白。”
啪地一声巨响。
昌平公主站起身来,盯着谢嘉杭的双眼已经红了眼圈,她胸膛剧烈起伏着,终于受不了转身就跑,一路上撞倒数把椅子,自己也被绊倒在地。
疼痛,屈辱,但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逃离谢嘉杭的身边更加重要。
“公主殿下!”有人认出了她,有宫女急匆匆向她离开的方向赶过去。
昌平公主放弃对局,谢嘉杭获胜。
十五桌晋级的是谢嘉杭和杨恭谨。
排名撼列第三的农妇从人群中挤过来拉住谢嘉杭的手:“俺虽然不识几个字,但俺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小伙子。俺是一介妇人,也想为大魏效力。之后就都交给你了,让西凉人和南蛮人看看俺们大魏的厉害!”
她凑到谢嘉杭耳边说:“俺最后一局买了你胜的,翻了十倍,嘿嘿!”
她最后的“嘿嘿”和某个窝窝头广告有异曲同工之妙。
“……”官方办的比赛居然还带地下赌局。谢嘉杭回头看见比赛结束的杨淑慧和殷正期都在旁观的人群中,便向他们打招呼:“哟,你们这么快。晋级没有?”
“嗯。”两人整齐划一地点头,整齐划一地僵硬着脸撇过头,整齐划一地吐出一口唾沫,“呸!”
杨恭谨用手绢擦拭着搭过他肩膀的手:“这只手碰了一个惊天人渣不能再用了……”
谢嘉杭:“……”
他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嘲讽公主的事是我不对,但我可以保证公主在我心里和其他人是一样的!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我也会对她说一样的话。”
二杨一殷同步露出嫌弃的表情:“啐!”
“人渣。”
“吐口痰再走吧。”
“……”
不同牌桌的牌局进行速度参差不齐,早打完的就早休息吃饭,晚打完的仍在埋头苦战。好在通过第一轮海选的人都由官方安排饮食,保证吃得饱吃得好。
吃得饱——人手一份猪吃了都觉得撑的超大便当。
吃得好——宫廷御膳房出品。虽然其实是负责洗锅的做的,但是对外必须宣称是大厨手艺!
事实证明,就算是皇宫里洗锅的也做出了自己的特色。
谢嘉杭喝下一口汤,连汤带料全部喷到了正准备向他走来的某人脸上。“这汤为什么有股刷锅水的味道!”
他抓住杨恭谨:“现在是公元几年?”
杨恭谨欲言又止:“你……1126。”
谢嘉杭选择性忽视他后半句话:“无添加无防腐剂的食材硬是做出了一种整瓶太太乐倒进锅里再和白猫洗涤剂一起搅拌的味道。真不愧是宫廷御膳,超前时代一千年。”
杨恭谨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嗯~”谢嘉杭呻.吟一声,“你捅到我被蚊子咬的地方了,你知道粗糙的布料在蚊子包上摩擦的那种感觉吗?又痒~又爽~”他忍不住自己也挠了几下。
杨恭谨强忍住离这个人远点的冲动:“……你抬头看看。”
一道黑影笼罩在谢嘉杭头顶,停顿了一会,淅淅沥沥滴下水珠来。
谢嘉杭拿鸡腿的手顿住了。
“恭谨。”
“嗯?”
“快瞧瞧我有没有印堂发黑?”
杨恭谨对着他的脸认真端详:“没有。”
“那为什么我觉得我自己好像乌云罩顶,晴空下雨?”谢嘉杭突然开始大声咳嗽起来,“咳咳咳!你看还有人伸手掐我的脖子!你还说我没有印堂发黑!”
“乌云”满脸往下滴着汤水,狠狠掐着他的脖子来回摇晃:“你他妈敢不敢看本少爷一眼!敢不敢!”
“……”
茶过三巡,场上只余下最后两桌还在苦战。
黄舒整理过仪容,已经恢复成往常那桀骜大少爷的形象。他虽生来锦衣玉食,但似乎对食物的口味非常不挑,谢嘉杭眼睁睁看着他大口大口喝下刷锅水味的汤,还对宫廷御膳赞不绝口,一时看他的眼神竟带上了几分不忍。
不过他最关心的问题自然是:“黄兄你何时醒来的?”
黄舒问在场的第三个人:“恭谨,有人在和本少爷说话吗?”
谢嘉杭毫不气馁:“参加比赛了没?”
黄舒掏了掏耳朵:“恭谨你没听见?哼,这些天老是幻听,以为有人在和本少爷说话。”
谢嘉杭大声道:“黄少爷撸多了出现了幻觉!”
“你他妈的!”
谢嘉杭问在场的第三个人:“恭谨,有人在和我说话?”
黄舒:“……”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上文提到的三国梗:
太尉司马 司马懿
先锋将军潘上将 潘凤 “吾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那个
万人敌邢将军 邢道荣
督粮官淳于大人 淳于琼 乌巢酒仙
爱画地图别驾张大人 张松 西川别驾,却给刘备献图谋夺西川
能言善辩蒋大人 蒋干 赤壁之战前曹操派去游说周瑜中周瑜反间计
守城能人陈登大人 吕布的使者,去见曹操之后反手卖了吕布
他的义子奉先将军 吕布 三姓家奴这个很明显
总之当时提到的那些“贤臣良将”都是三国时期著名坑队友神人.
第7章 小试牛刀1
据黄舒自己说,他在杨恭谨把他放在选手个人物品寄存处后不久就醒来了,刚一睁开眼睛,就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卒对他露出诡异的笑:“少爷~”
他一拳就打过去。
小卒委屈地捂住眼睛:“少爷,您打小人干什么?一个月前的京城大师赛小人奉老爷之命,已为您打通关节,谁知道您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老爷一气之下匿名举报比赛有黑幕,居然真的举报成功,京城大师赛重新举行。现在剩下的空位已经不多了,您快点上桌吧!”
他顶着一边黑眼圈,笑容十分谄媚:“老爷说了,您要是能过五关斩六将拿下全国总冠军,他就算是倾尽家财也要将您从冷宫里救出来!退一步讲,就算只是许昌赛区冠军,也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小人就等着跟您一起,嘿嘿,”他恶心巴拉地笑了两声,就差竖个兰花指了,“飞黄腾达!哎哟!少爷您为什么又打我?”
黄舒拍拍衣服:“你他妈说话怎么跟个阉人似的,本少爷看了都想吐。叫什么名字?”
小卒道:“小人就姓黄,少爷可以叫我……”
“好的老朱。带路!”
和黄舒同桌的人不是像尿频尿急尿不尽似的打两分钟就上厕所,就是突然被人通知自己的老婆在家做饭切到了手儿子玩球摔倒在地老母缝衣扎到了眼没有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就起不来不得不马上赶回家去,可谓游戏体验极差。在这些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最后一去不返的人里,只有一个坐在黄舒下家的人纹丝不动,稳如泰山。仿佛知道黄舒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他也看过来。
是个肌肉虬结的大汉,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毕露,左眼还有一道疤,一看便知手上沾过很多鲜血。
小卒悄悄告诉他:“这是何太后的哥哥何屠户,杀猪的,已经有人帮他打点好了,要送他进决赛,到天子面前露一露脸呢。哎!您别生气!”赶紧用力按住闻言要掀桌和何屠户决斗的黄舒,“少爷您千万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和他闹啊!黑幕年年有,今年只是特别多罢了,您和他一桌还白捡了个晋级名额,岂不美哉?不如等到决赛再和他公公正正一决高下。”
为了防止决赛再次出现不公平现象,天子亲临,百官注目,万民众目睽睽之下,断然没有偷鸡摸狗,投机取巧的道理。
黄舒因此撇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暂且忍了。
但事后他还是心中意愤难平:“岂有此理,皇亲国戚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他们把牌场当作什么了!”
他这话说的声音不小,当下引起许多人注目。
谢嘉杭注意到一个远离人群独自进食的肌肉壮汉若有若无地朝这边看来。他用折扇按下黄舒,“只要有人,就会有潜规则。如果是我就很愿意和这样的人分到一桌,大佬带你直接飞还不香吗?”
黄舒立刻就想反驳什么,被他用一根手指抵住嘴唇:“京城大师赛一开始的结果是因黑幕取消的,司马大人现在还在蹲监狱。你以为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再次搞这种东西,连你家的一个仆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会发现不了吗?”
黄舒激愤的表情逐渐平复,变成若有所思。
原本只顾自己吃的杨恭谨也放下筷子,投来目光。
谢嘉杭摇摇折扇:“所以这背后一定许多上位者的用心是我们不知道的。我们无需趟这浑水,跟他分到一组就抱着他大腿晋级,不跟他分到一组就靠自己的实力,把他当作救碧琪公主之路上的随机问号砖不就好了?遇到了就顶一顶拿个蘑菇,遇不到也于我无损。”
黄舒抓住错误重点:“碧琪公主是谁?”
谢嘉杭道:“一个骗管道工去救她实际上和恶龙躲在一起嘿嘿嘿的婊.子。”
“管道工?恶龙?”
谢嘉杭道:“老师没有说过考试做错超纲题也不要问吗?”
“……”
一声锣响。
第一轮海选正式结束,第二轮海选马上开始。
黄舒带着一脸大脑高速运转的表情离开后,杨恭谨拉住跟着起身的谢嘉杭的袖子。
“干嘛?”谢嘉杭居高临下看着他在夜晚的宫灯照映下格外动人的容颜,“就算你长得好看我也不会为了你切断我的袖子的。”
“你刚才说的那些……”杨恭谨目光灼灼,“是真的吗?”
“不是啊,都是我瞎编的。”谢嘉杭耸耸肩,“我只不过为了安抚青春期少年躁动不安的心罢了。”
他似乎想到什么,不自觉笑了一下:“如果司马大人真的鹰视狼顾有吞天下之心的话,那我说的说不定是真的。”
说曹操曹操到。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为,第二轮海选开场后,谢嘉杭就被分流到了那位据说是太后亲哥的何屠户桌上。还是隔壁座位。
司马大人有没有鹰视狼顾之相他不知道,但被何屠户重点关注的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被鹰盯视、被狼窥伺。
而这桌选手也果然如同黄舒所说,一个个因为奇奇怪怪的理由退场后,再也没有出现。
只是黄舒身为富可敌国的大少爷,背后自然有黄家替他打通关节,因此才能背靠何屠户顺利晋级。可谢嘉杭非富非贵,和太后家族又非亲非故,凭什么可以被罩着?
他还没有想通,余光看见对面那人看了他一眼,眨眨眼睛。
谢嘉杭视而不见,打出一张杀。
那人又看了他一眼,挑挑眉毛。
谢嘉杭状若未觉,抠抠鼻子。
“……”桌上仅剩三人,那人终于忍耐不了,张开嘴巴——
谢嘉杭拍桌而起:“比赛就比赛,你瞅啥?”
挺过第一轮的众人都在苦思冥想,生怕打错一张牌,他这一吼响彻宫室,天花板上的藻井被他气势所逼,跟着晃了晃,数百道目光也落在身上。
那人亦被吓了一大跳,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原因,连人带椅子哐当倒地。
谢嘉杭居高临下,“啪”地打开折扇遮住半面,冷眼看着他从地上爬起,双手撑着桌面将头露出,对他加倍地挤眉弄眼,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也是理应退场的六个人之一:“……”
一个小太监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要跟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谢嘉杭折扇一收往掌心一拍,冷笑一声:“对面是什么人?”
那人被这句话提醒,想起自己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顿时来了自信:“我爹是御史!你收了钱赶紧找个借口弃权,别耽误我的时间,我晚上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原来如此,好说好说。”谢嘉杭从善如流,一掀衣摆安然入座,一派谦谦君子气度。御史公子见他如此识相,也跟着爬起来坐下,低声提醒他:“你什么时候走?”
谢嘉杭微微一笑,突然气贯长虹甩出一张牌:“杀!”
御史公子“砰嗙”落地,恶狠狠瞪他:“你又干嘛?我们是在作弊不知道吗?作弊诶!被抓到不得了的,搞这种事情不知道低调吗?”
“你给我钱了吗?”
谢嘉杭毫不示弱,瞪回对方,对方愣了一下,瞪小太监,小太监哭丧着脸:“不不不不好意思,谢公子被分流过来的没有提前打点到……”
“……”
御史公子面色不善,随手摘下腰间两块玉佩甩过来:“拿着赶紧滚蛋!”
谢嘉杭把玉佩放在灯光下看了又看。玉色明莹剔透,不含一丝杂质,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他满意地笑了笑,大声向巡逻官检举:“来人,御史大人的儿子作弊啊!人赃俱获!”
第二轮海选依旧是每桌两人晋级,筛选出京城六十强。
司马大人锒铛入狱,接替他工作的是朝中素有德行名望的一位荀姓官员,年事已高,白胡子一抓一大把。
他连夜整理出名单呈交给皇帝,由皇帝敲定决赛名单。
三天后,这些人就要在天子眼皮底下进行三人一组的车轮三国杀斗地主比赛,取积分排名最高的八人作为京城正赛队员,九至十二名则为替补,一同参与全国赛。
珠帘后,大魏皇帝韩修身着便服,衣襟微敞,单手支着下巴,手指轻轻在名单上敲了敲。
“谢嘉杭举报了一个用玉佩贿赂他的人?”
“陛下明鉴!”
老官员原原本本复述了第二轮海选现场的闹剧——
御史公子被巡逻士兵抓着手臂,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那他也受贿了!把他也给我抓起来!”
蠢货,什么叫他受贿?那不就等于不打自招?
“等一下。”谢嘉杭抬起手阻止了蠢蠢欲动的士兵,沐浴在全场目光下折扇轻摇,神情又无辜又坦荡,“我什么时候受贿了?你说玉佩?这不是公子看到我太帅送给我的见面礼吗?难道你想用这两块玉贿赂我让我早退弃权你好自己晋级?”
御史公子的世界观随着他的话崩塌又重建。
这世上怎么有如此无耻之人?
都说人与人之间有一套食物链,要命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谢嘉杭不要命又不要脸,稳坐金字塔之巅。
第8章 小试牛刀2
谢嘉杭折扇在掌心一拍:“我收了你的东西又不帮你,就不叫受贿咯。”
手一挥,脸上露出老父亲对不肖子失望的神色,“这孩子没教育好,让大家笑话了。拉下去吧!”
御史大人的公子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的身份居然有不管用的一天。难道这个人是块铁板被自己踢到了?
他不甘心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我可是御史的儿子,谁借你的胆子得罪我?”
“哼,御史就了不起了吗?我可是何太后的……呃……”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御史公子目不转睛,巡逻士兵伸长脖子,围观群众屏住呼吸。
谢嘉杭其实不是故意想要吊人胃口的,只是他身为直男,一时也搞不清自己和何太后的关系到底是:“女婿?呃……还是儿媳?嗯……儿婿?几十个之一来着?我和皇帝是什么关系?男朋友?不对,女朋友……男、男朋友?”
围观群众厥倒,巡逻士兵黑线,御史公子像麻袋一样被拖了下去。
……男朋友?
韩修勾起唇角轻笑一声,“有趣,他又想搞什么名堂?”
他把谢嘉杭名字上画到一半的红叉用红墨划掉,“没想到有太尉舞弊的例子在先,还有人要在这个关口搞小动作。给朕继续查,宁错删、不放过!”
官员擦擦额头上因为顶头上司气势逼人而沁出的细小汗珠,刚准备告退而未完全退,背后撞到一个横冲直撞闯进来的人,两人噼啪叮哐双双摔在地上。
官员还来不及心疼自己一把老骨头,就听见和他撞一起那人楚楚可怜地喊了一声——
“皇兄!”
一滴冷汗从他额头蜿蜒而下。
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魏某个以刁蛮任性闻名许昌的长公主。
虽然老爹前几年驾鹤西去,公主头衔前面也应该加个长字了,但她对一切暗示年龄的字眼都异常敏感,“长什么长?本公主永远十六岁,永远都是被皇兄母后宠爱的小公主,听懂没有?”
……用上述歪理,私下仍然逼迫所有人称她为公主。
昌平公主跟她亲哥一样,不仅性格差,还特别记仇,听说上一个得罪她的人被她亲自提着菜刀从皇宫北追到皇宫南,最后跳进荷花池才得以求生。
万幸的是,昌平公主今日好像没有心情和他计较,挥挥手:“你可以滚了。”
官员如释重负,赶紧滚蛋,告退前看见的最后一幕是公主一下子扑进皇帝亲哥的怀里,扯着他的衣袖告状。
“皇兄,你对我最好了,把谢嘉杭砍死行不行?为什么摇头?你不都已经厌弃了他把他打入冷宫了吗?难道你还对他余情未了?你怎么又摇头?没有余情未了就让我砍死他……”
“……”
真是胡搅蛮缠。
对了,上回那个被公主追着从北砍到南的人……不就叫谢嘉杭吗?
觉得谢嘉杭有趣的人不止韩修一个。
风头也出了,事也闹了,级大概是能晋的吧?
谢嘉杭刚想离开现场,肩膀就被何屠户的毛毛手臂搭住。
他缓缓回头,大脑还在快速思考着:“何屠户应该是我的……岳父?不,岳母,呃……丈母娘的哥哥我应该叫什么来着?”
何屠户的性格如同他杀猪的动作一样直来直去,声如洪钟,有隆隆之音,“你叫谢嘉杭?清正廉洁,是条汉子。”
被人这么夸奖,谢嘉杭老脸一热,“不敢当,不敢当。”
“你在餐桌上那席话我都听到了。”
谢嘉杭菊花一紧。哪席话?
何屠户也是靠作弊上来的那句?还是上位者的心思不要猜那句?
“朝堂之事向来都是真真假假百层千层,想不到你能看得如此明白。”何屠户爽朗一笑,“来日铲除奸恶之时,说不定还需要你鼎力相助。”
“……”
他仰天大笑出门去,谢嘉杭却站在原地,背上渐渐爬满冷汗。
清晨,谢嘉杭打开房门,一秒钟之后又啪地关上:“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我要再睡一会。”
黄少爷气急败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妈的!本少爷英挺俊俏的鼻子被你撞塌了!姓谢的你给我滚出来——”
谢嘉杭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眼下两团青黑尤为明显。
何屠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铲除奸恶?铲谁?除谁?
他心里装着事,打牌也不怎么专心,一抬头见黄舒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勉强打起精神看了看手牌:“你杀我?闪。”
黄舒瞥了他一眼:“你有八卦阵不判定吗?”
谢嘉杭这才看到自己的装备区。
“算了。”他幽幽说了一句,一片伴着秋风黄叶落在他头顶。
黄舒嘴角一抽。
这家伙在复赛赛场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时候也没见他有精神压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韩修最近对贪.污受.贿的事抓得紧,就凭谢嘉杭搞的政.治正确这一出,肯定能蹭上决赛的车,那他现在又来摆什么谱?
黄少爷心里正疯狂腹诽,小丫鬟端着早饭,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抬着箱子的侍卫走了进来,伸手推推谢嘉杭肩膀:“谢公子,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你的。”
“陛下”这两个字刺激到了谢嘉杭脆弱的神经,他腾地站起来扫了大箱子一眼,心里大概知道这赏赐是为何而来的,吩咐侍卫道:“打开让我看看。”
小丫鬟小声提醒他:“……公子,现在你应该谢恩才对啊。”
侍卫被他的态度唬住,打开箱子,谢嘉杭眼前顿时闪过道道金光。
他嘴角控制不住上扬:“这怎么好意思啊?陛下给这么多……”
正好一个眼头活络的侍卫凑近他耳旁说:“皇上看重公子才给公子这么丰厚的赏赐,看来您很快就要翻身复位了,小人先恭喜公子……”
说着搓了搓手指:快点给小费!
没想到谢嘉杭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复位?复什么位?”
侍卫赔笑道:“当然是给您恢复被打入冷宫前的身份了,您以前可是很得宠的,您忘了吗?公子以前是……”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谢嘉杭耳中听得云里雾里,大概魏国后宫的位份和他原本的世界不同。
他扯过小丫鬟咬耳朵:“我只知道皇后贵妃什么的,我以前是哪个?”
小丫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谢嘉杭一看她表现,心下了然:“我在后宫地位很低?”
小丫鬟咬咬牙:“是、是的。但是公子千万不要自怨自艾,陛下这回不是重赏您了吗?您以前可从来没有得到过陛下如此青眼,以后一定能……”
“好了不要再说了。”
谢嘉杭喝止她的话,毫不客气地挥挥手:“东西留下,人可以滚了。”
复位?神经病,他一个直男在后宫再怎么升职有什么用?还能当上皇后不成?
侍卫们灰溜溜地走了。
黄舒拍拍他的肩膀:“已经碰过一鼻子灰,还想着回去干嘛?你断袖我能理解,但韩修绝对不是什么良配,他们全家性格都有缺陷……”
谢嘉杭对皇帝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刚穿越来光顾着注意周围环境,其实也没仔细听他说了些什么,大概就是要把自己打入冷宫?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也没注意,只扫到一眼背影,身高倒是挺高。
黄舒继续开导他:“冷宫一直都在比赛中被打压的,这次太尉下台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只要在全国赛拿到三国会盟的出赛名额,就可以离开冷宫,要是运气好拿了全国冠军,还能封爵赏地,从此衣食无忧……”
谢嘉杭颇有宠辱不惊之风,淡淡一笑:“全国赛冠军?我记下了。”
“……”
黄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全国冠军是这么好拿的吗?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
大魏并没有冷宫之人不许踏出冷宫半步之类的禁令,因此待在冷宫除了衣物伙食差一点、零花钱少一点、失去继续在后宫的晋升机会外,基本没有什么坏处。
何太后当年便是利用这个规则上的漏洞从冷宫歃血归来,把除了自己亲儿子之外的其他几个皇子和他们的亲妈全部毒死溺死砍死,心狠手辣干脆利落不留一点余地,堪称宫斗中的战斗机。
离决赛名单公布还有两天。
谢嘉杭和黄舒吃了早饭,在后宫闲逛消食,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御花园。
芳草连天叶落蝶舞,一片秋日景色。
走了半天也没看到半个人影,谢嘉杭突然捂住肚子:“我有点尿急,这里附近哪里有厕所?”
他看着黄少爷,面露迷茫。
黄少爷用更加迷茫的表情回答:“我对后宫一点也不熟,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在这里呆了三年吗?”虽然他也在这里呆了三年,“我没进冷宫之前每天只知道打牌,吃喝拉撒都在自己的宫殿里,从来没出过门。”
“……”龟龟都没他宅。
第9章 小试牛刀3
御花园北叶有一处景观池,池边的龙头与假山相连,嘴里喷出水来。
谢嘉杭长舒口气,几步冲上假山,解开腰带。
黄少爷瞪大眼睛:“你要干嘛?”
谢嘉杭无辜地眨眨眼:“从御花园走回冷宫要足足一刻钟,我怎么忍得住?”
黄舒:“……”
“你什么表情?难道你从来没有在路边解决过吗?”
黄舒大少爷堂堂千金之躯,怎么可能有在路边解决的经验?!
他百思不得其解,谢嘉杭不也是世家公子吗?怎么能干出这种有碍市容有伤风化的事情来?
眼看谢嘉杭一脚踏在龙头上就要露出小兄弟来,黄少爷连退三步:“啊哈哈,我突然想起恭谨让我没事就帮忙挖一下后院的狗洞,我先去忙了!”足下生风,头也不回地跑了。
谢嘉杭嗤笑一声,反正四下无人,他想着接下来的比赛,和龙头喷水的频率同步放着水,甚至吹起了口哨。
对着娇艳欲滴的莲叶尿完,他习惯性抖了两下,刚要把家伙收好,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居高临下一看,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人难以置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撒尿被人偷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这人大概也是皇帝某个男宠吧?
最好不认识自己,否则要是向皇帝打小报告就糟了。
“看什么看?都是男人有什么可看的?这玩意你没有长吗?”
谢嘉杭绝没有让陌生人赏鸟的习惯,麻利地系好腰带,从假山上一跃而下。见那男人还是一副震惊的模样,他翻个白眼,“哥们儿,让个路。”
那男人眉宇间积蓄着些许恼意,抬手拦住谢嘉杭。
谢嘉杭立刻打开他的手:“你管得着吗?这里又不是你家,御花园是公共场所懂不懂?再说御花园这么大却没有一个公共厕所像话吗?要是皇上来这里尿急找不到厕所怎么办?你要是有空就别在这里傻站着偷看我撒尿,回去上个奏,说御花园基础建设应该改进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留下那人呆呆看着没有莲花的莲花池,水中十几尾红鲤在被谢嘉杭浇灌过的水池里一如既往,欢快地游来游去。
……
当天晚上,皇帝用膳时看着桌上的红烧鲤鱼,毫无征兆地掀翻了餐桌拂袖离去。
玉盘银碟金杯铜壶砸的砸碎的碎,噼里啪啦哐当啪叽一阵乱响,汤汁溅了一地,两位无辜的宠妃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没过多久,内殿传出一道圣旨。
御花园的景观池一夜之间被捞完了鱼拔光了莲花抽干了水,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假山,在萧瑟的秋风中独立残阳。
你进后宫的原因是什么?
谢嘉杭,摇摇折扇,仔细思考:“为了追皇帝。”唔……原身多半是因为这个?
杨恭谨,往事不堪回首的微笑:“躲一个变态。”
鲁欣妤:“制衣厂和皇室的政治联姻。”
邵斤琦,相当有同感地:“卡牌印刷厂和皇室的政治联姻。”
黄舒,把梁起揪出来暴打一顿:“老子一想起就来气!你他妈设计的什么鬼后宫专属武将!几十点体力值,不停地减体力上限,每回合就摸一张牌,半点卵用没有!比兀突骨还废物!骗老子进宫来葬送大好前程!”
武将策划梁起抱头鼠窜,觉得自己委屈极了:“那个武将卡本来就是为了后宫妃嫔打发无聊时光设计出来的,我怎么知道会有弱智为了这个跑进后宫来?”糟糕,情急之下把真心话说出口了。
黄舒打得更起劲了,手脚并用:“你他妈说老子是弱智!找死!你别跑……”
某两位后宫宠妃重重地,同时打了个喷嚏:“阿嚏!”
大魏皇帝有两位宠妃出身朝廷重臣之家,是一对孪生姐妹,在后位空悬的大魏皇宫里是封后的热门人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混得风生水起。
姐姐萧岚雨沉鱼落雁,妹妹萧疏云闭月羞花,两个人长相十分相似,通常都一起服侍皇帝,更衣磨墨用膳入浴……包括就寝。
皇帝x能力强大夜御姐妹花的传闻正来自于此。民间还有许多壮阳药开发商以皇帝为标杆,力求自己的药物能让普通男人达到他的标准。
但是只有这对姐妹自己知道——
萧疏云,心有余悸地:“姐姐,他是不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昨晚做着做着他突然大笑起来,吓得我差点岔气!”
“妹妹,你的心理承受能力还需要锻炼。”
“唉,毕竟姐姐年长几岁……”
萧岚雨笑了笑:“姐姐我差点拔出匕首和他同归于尽。”
……
“今天他又把我最喜欢的莲子鸡蛋羹红烧鲤鱼雪花鸡淖火爆腰花酸辣臊子蹄筋炝黄瓜麻酱凤尾家常海参银耳豆腐全都打翻了……”
萧岚雨扶额,有菜你不喜欢的吗?
萧疏云红着眼圈,脸上写满了后悔,“哪里有正常男人放着我们这么如花似玉的姐妹花只看不干的?我看他简直就是个神经病!性无能!当初我们就不应该为了后宫专属武将跑进后宫来,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丝快乐可言……”
她越说声音越小,“也就只有邵郎……”
萧岚雨竖起一根手指拦住她接下来的话:“嘘——小心隔墙有耳。”
比起萧疏云的口无遮拦,萧岚雨自诩更为心思细腻稳重成熟。她召来心腹侍女,先端上一盘桂花糖糕塞住不停嘤嘤嘤的妹妹的嘴,然后询问最近后宫朝堂有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发生。
“谢嘉杭?”她柳眉轻蹙,“那个被太监揍了一顿又被陛下打入冷宫的孬种?”
咳咳,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她轻掩樱唇,眼珠一转,“明天一早就去冷宫找他……不,是请他过来。”
杨恭谨进宫的理由是为了躲一个变态。
他为那人当众出柜还跟家人决裂,那人却在毁了他的一切之后毫不留恋抽身离开。杨恭谨白白被人玩弄一把,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男人的鬼话。男人的心思只有男人最清楚,断袖之间不过肉.体的片刻欢愉,干嘛要走心?
寻死觅活也无法挽回那人,杨恭谨终于想通了。可那变态开始想不通了,到处派人搜寻杨恭谨的下落,他神通广大,即使躲进后宫仍然不能避免被他揪出来。杨恭谨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变态哪天又凭空出现,再次毁掉他平静的生活。
为了未雨绸缪,他日以继夜在冷宫后院挖了一个直径零点八米的半圆形狗洞,准备将来一有那变态的风吹草动就钻狗洞逃跑。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狗洞快要竣工了。
美少年和被他抓来的壮丁黄少爷举着铁锹挥汗如雨。他擦了擦汗,朝身旁嚷嚷:“喂!站在树荫下那个!给我过来帮忙!”
站在树荫下那个不仅自己折扇轻摇,还让小丫鬟站在侧面给他打蒲扇,双重享受双重劲爽,悠然自得眺望冷宫入口方向,装作听不见。
“谢嘉杭,还不快来帮忙?”
杨恭谨拧住他胳膊,突然听见冷宫入口那里一阵喧闹。
三个人同时伸长脖子张望,只见五六个宫人列阵开道,一架金黄色轿辇浩浩荡荡朝这里开过来。
和上次那个变态找人找到后宫里来的阵仗有过之无不及!
杨恭谨脑子里的弦啪地一声响,拼命地把头穿过洞口,身子卡在狗洞内侧出不去。
黄舒和谢嘉杭大吃一惊,连忙上去拉住他乱蹬的脚:“你干嘛?”
“放开我!救世观音菩萨保佑,让我滚远一点!”
黄舒苦口婆心:“万一陛下是来见你的怎么办?虽然不知道他八百年没来过今天来干嘛,但是万一他脑子抽了要带我们飞黄腾达呢?”
谢嘉杭苦口婆心:“万一他是来随机挑个菊花带回去捅,你走了我被选中的概率就增大到百分之二十,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杨恭谨动作一顿身体一僵:“啊?陛下?”
他掉头透过荒草缝隙往外一看,轿辇停了下来,一袭年轻挺拔的身影在宫女侍卫簇拥下走出来,头戴鎏冠。
不是变态,杨恭谨长舒一口气,拍拍身上的土准备接驾。
谢嘉杭和黄舒两个脑袋一上一下交叠在一起,透过风中簌簌的榕树叶窥伺龙颜。对方正和制衣厂大小姐鲁欣妤说着什么,鲁欣妤环顾四周,好像在找什么人。
对方心有所觉,忽然抬头遥望过来。
黄舒边偷看边说:“陛下这张脸我明明见过不止一次,但是每一次见都觉得他好像长得和以前不太一样。”
杨恭谨腹诽:这话要是让那个心理扭曲的家伙听见你就完了。
黄舒说完这句话,感到紧挨着自己的那具身体瞬间僵硬:“……你怎么了?”
“说来话长下次再讲!”谢嘉杭手脚并用,冲到狗洞那头把自己的上半身拼命塞过去,“杨恭谨你这个洞挖的一点也不够大!快点推我一把!”
杨恭谨和黄舒一左一右拉住他乱蹬的脚。
“你们在干嘛?我让你们推我!不要往回拉啊!”
“刚才是谁站在旁边乘凉我怎么叫都不来帮忙的?”杨恭谨这时跟他翻起了旧账,“活该你钻不过去,卡住你屁股那块砖再敲一敲就能敲松了的……”
“你跑什么跑?我帮你看过了,那个狗宦官也跟来了。”黄舒这时也跟他翻起了旧账,“是男人就上去给他来个左勾拳右勾拳夺命连环剪刀腿,别怂啊!”
谢嘉杭欲哭无泪:“我再不跑命都没了。昨天我在御花园撒尿被一个人看见了,就是他……”
片刻寂静。
……
黄舒仿佛不在一个频道:“他是谁?”
杨恭谨幸灾乐祸地说:“那你去死吧。”
谢嘉杭:“……”遇人不淑交友不慎。
第10章 落井下石1
还好谢嘉杭命不该绝,来回摩擦之间把那块摇摇欲坠挂住屁股的砖块撬松了。
两个拖着他聒噪不休的家伙突然噤了声,一只手攥住他的脚腕。他狠狠向后踹一脚那只手,身体顺势滋溜一下滑出墙外。
院内荒草萋萋,院外花影幢幢。
两个小宫女在墙根叽叽喳喳:“前门被皇上堵住了进不去怎么办?”
“呜呜,皇上什么时候能走啊?刘公子到底在哪里?”
“呸呸,什么刘公子?”
“哦,王……不对,张公子?沈公子?唔……”
谢嘉杭的身体窸窸窣窣滑过草面,那满嘴乱蹦姓氏的小宫女一见他,兴奋地指着他的脸叫道:“就是他!我认识他,那个打不过太监还被反过来揍了一顿的脓包!林嘉杭!”
谢嘉杭:“……”
两个小宫女身材娇小,力气却大得出奇,一人一边把他抬起来飞快地跑了。
墙外昔人已被抬着去,墙内空余凝滞的大气。
黄舒和杨恭谨一人一边背靠墙面,像罚站的小学生那样站得笔直,满满一院子的人大气不敢出,静候狗洞边的男人发落。
寂静。
连一根针掉落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等等,哪里是一根针啊!
杨恭谨骂道:“你个死画画的抖得像羊癫疯一样!发簪都被你抖掉了!”
被那男人如同修罗的目光一瞥,蹲在地上捡发簪的殷正期抱住脑袋发出一声啜泣。
黄舒搜肠刮肚,小心翼翼地说:“陛下,等谢嘉杭回来我们马上……”
杨恭谨伸手拧了他一把,用眼神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脸上堆起一个假笑:“陛下,您的手都肿起来了,我帮您包一包……”
美少年就是美少年,即使这笑容假得跟假笑面具一样,看上去还是赏心悦目,楚楚动人。
“杨公子,朕听说有个人正把京城每一块地砖都翻过来找你的下落……”
杨恭谨:“……”
“黄少爷,你见过朕很多次可是每一次朕的脸都长得不一样?”
黄舒:“……”
两人齐齐跪地大呼:“皇上圣明!小人听凭皇上吩咐!”
“很好。”韩修满意地笑了,他俯身拍拍美少年的脸蛋,“先给朕把手包起来。”
谢嘉杭坐着人肉轿子一路被运到一座华丽的宫殿里,比穿越来第一眼看到的还要华贵辉煌而不失高雅意境,如果说现代那些没文化的暴发户追求的是高调的炫耀,那这座宫殿就是属于真正贵族的低调奢华。
七拐八拐进了内殿,小宫女啪地把他甩到榻上,用谢嘉杭的视角来看,就是天旋地转,两个美人一左一右软软靠在他身旁。
左边那个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娇笑着说:“姐姐,这么仔细一看,这孬种还挺俊的。”
他听得心花怒放,连被叫做孬种都自动过滤掉了,没想到她幽幽叹了口气,又说:“唉,只可惜是个死断袖,再俊又有什么用?”
谢嘉杭:“……”
她唱了红脸,右边那个又来唱白脸,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说:“谢公子,我们今天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你别紧张,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好姐妹了。”
谢嘉杭心知这对美人姐妹对自己这样亲近,不过是她们将自己误认为了断袖。
反正她们是皇帝的老婆,他纵使有贼心也不可能对她们做什么,倒不如让她们就这么误会下去,还可以趁机揩油……嘻嘻嘻嘻,想想都爽。
于是他两臂一伸,左拥右抱地表示自己根本不紧张,要聊什么尽管放马过来。
萧岚雨跟他扯东扯西,萧疏云跟他说南道北,谢嘉杭拿出从义务教育到高等教育的知识储备,把姐妹俩逗得花枝乱颤,气氛其乐融融。
宫女端上茶点,谢嘉杭腾出手接过茶杯,萧疏云赶紧掏出手帕把被他搭过肩膀的地方擦了又擦,用眼神对姐姐说:这家伙不是断袖吗?为什么好像二十年没碰过女人,一副猥琐的样子?
萧岚雨同样觉得奇也怪哉,老娘怎么好像被一个断袖占了便宜?但看谢嘉杭喝茶的样子,又如同世间最正气凛然的谦谦君子。
她用眼神回应:快点跟他说正事!
谢嘉杭喉结一滚,咽下最后一口茶,萧疏云凑过来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谢公子,我们姐妹一直有个疑惑萦绕心头,不敢对现役后宫姐妹提起……”
退役后宫姐妹摇摇折扇:“在下洗耳恭听。”
萧疏云动了动嘴唇,轻声道:“陛下每次叫我们姐妹两个一起侍寝……”
谢嘉杭眉毛抽了抽,心里疯狂诅咒:多吃多占的狗皇帝,小弟弟使用过度迟早要未老先衰!
“都是叫我们练习一字马一整晚,我们都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哪里做过这种训练,他就不停地用力压我们的背,让我们痛得大叫,还说叫得越大声越好……”萧疏云咬咬嘴唇,楚楚可怜地,“谢大哥,之前你受宠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对你的?”
……
谢嘉杭用余光一瞟,只见萧岚雨也希冀地看着他。
他十分庆幸自己表情管理能力到位,面色如常,摇摇扇子说:“是啊。”
萧疏云长舒了口气。
萧岚雨怀疑地盯着他:“为什么你说话的时候气息好像在颤抖?”
因为再多说两个字他就要笑出声来了!
谢嘉杭用折扇遮住下半张脸,腾地起身:“厕所在哪里?”
一路忍到蹲坑的地方,他撑住身体无声大笑起来,实在没忍住还是发出了些许声音,整个茅厕随着他身体的抖动一颤一颤。
带路的宫女甲抓住同伴胳膊,同情道:“林公子把这个秘密憋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与人诉说,激动的都哭了……”
宫女乙感动道:“太好了,他和两位娘娘一定能成为知心姐妹……呸呸,什么林公子?”
“不是林公子吗?难道是王……不对,张公子?沈公子?唔……”
萧家姐妹一直留谢嘉杭到了夕阳西下,才依依不舍站在宫殿门口目送他离开。
谢嘉杭十分满意,不仅确认了自己的菊花还无人染指,而且还知道了皇帝是个性无能这种惊天大笑话,他一个人都可以笑一整年。
萧疏云撇撇嘴,头靠在姐姐的肩膀上撒娇:“想不到韩修不止对女人硬不起来,对男人也没用!我可不要继续在这个吃人的后宫里,面对那个只有脸能看的家伙荒废青春!”
萧岚雨点点她的鼻尖:“京城大师赛决赛不是只有一天了?等我们过关斩将,拿下全国赛名额,就找个借口住回家里去,到时候就能摆脱阳痿怪,跟邵郎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从性无能到只有脸能看的家伙再到阳痿怪,正在审查许昌决赛名单的韩修说到:“谢嘉杭……”三个字,突然重重连打三个喷嚏。
官员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龙涎,谢嘉杭阿嚏阿嚏阿嚏是什么意思?是删还是留来着?
圣意难测,要是删掉还得找个替补增加工作量,还是留下来算了。
临走前,萧家姐妹叮嘱谢嘉杭:“陛下阳痿的事情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那是自然,”谢嘉杭满口应承,“这种事在下怎会告诉别人?”
事实证明,人是保守不住秘密的。
回到冷宫,谢嘉杭第一句话便对在门口扫落叶的邵斤琦说:“邵公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邵斤琦抬头看他一眼:“什么秘密?”
谢嘉杭往前走几步,见五个人正聚在冷宫院子里一起玩三国杀,殷正期在另一张桌子上画画,杨恭谨站在他身边弯着腰看着画面,便拍了拍手:“大家!”
九双眼睛看他。
“皇帝是个性无能!”
……
邵斤琦翻个白眼:“你才知道吗?”这家伙不是也侍过寝吗?怎么反射弧这么长。
杨恭谨:“……”幸好皇帝前脚刚走。
杨淑慧,大吃一惊,手牌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殷正期,比杨淑慧还要惊讶,喃喃道:“怪不得一直都没有人怀孕……”
鲁欣妤脸色如常:“我无中生有,谁要无懈可击?”
李睿:“无懈可击!”
梁起:“无懈可击!”
李睿:“无懈可击!”
梁起:“我再无懈你的无懈!”
李睿:“你以为我没有了吗?哼哼,无懈可击!”
梁起:“……”为了一个无中生有打光一副牌堆的无懈可击,至于吗?
黄舒,先是消化了这个消息几秒钟,随后拍拍谢嘉杭肩膀:“大家都是处男,彼此彼此,你的心情我很明白。”他一脸了然,“你要是实在饥.渴难.耐,也只能找邵公子凑合凑合,这里所有的人里只有他经验最丰富。”说这话时想到杨恭谨,“那个美少年虽然也可以,但他和你都是下面那个,你们在一起就只能摩擦摩擦,你还是放弃吧。”
邵斤琦一脚踢翻桌子:“你在说什么鬼话?老子是直男好不好!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老子弯一下。”
“我的画!”殷正期惨叫一声,蹲在地上捡笔墨纸砚,身上又被杨恭谨补了一脚,一头扑进颜料里彻底阵亡。
美少年横了黄舒一眼,软软地贴上谢嘉杭:“别听他的……只要你能对我有反应,我一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欲罢不能……”
谢嘉杭瞬间离开他十米远:“不好意思,我也是直男。”
空气凝滞了。
“谢嘉杭说他是直男!哈哈哈嘿嘿嘿呵呵呵嘻嘻嘻……”
黄舒笑倒在地上。
殷正期轻声说:“那一片都是墨汁……”
黄舒跳起来,发出更凄厉的惨叫:“你他妈不早说,老子新做的衣服——”
小丫鬟端着晚饭走进来。院子里一片狼藉——落叶乱七八糟堆成一堆,破簸箕扔在路边,被风一吹,落叶飞到地上一滩滩五颜六色的颜料里沾住。四体不勤的大少爷邵斤琦挥动着扫帚把毛笔扫得到处滚,殷正期跟在后面一根一根捡,顺便也把颜料得到处都是。黄舒被杨恭谨拎着耳朵,蹲在狗洞旁边兢兢业业挖砖头,谢嘉杭走过来又走过去,一步一个彩色脚印。
这是哪来的蛇鼠一窝,人间疾苦啊……
看来今晚有得收拾了。
她敲了敲酸痛的脖子,三天以来第二十二次叹气。
第11章 落井下石2
自从谢嘉杭被打入冷宫,小丫鬟的头发就掉得特别快。
以前她只是谢嘉杭从谢家带过来的丫鬟,只需要服侍她的谢公子一个人,现在却还得给另外八个人不定时的擦屁股。
冷宫这群人个个花容月貌出身不凡,但奈何实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黄少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黄老爷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最烦别人说黄家是没内涵富不过三代的暴发户。担心儿子变成只会打牌的半文盲,他从小就给宝贝儿子找了五六个文化老师天天说文解字。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国计民生,誓要将这个儿子往文牌双全,德技双馨的方向教育。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正确的。
黄舒从武将牌中抽出一张,轻蔑道:“梁起,你怎么设计的?界夏侯淳有比标夏侯淳强多少吗?原本就是垃圾,改了之后还是垃圾!”
谢嘉杭纠正他:“是夏侯惇,不是夏侯淳。”
“我还是比较喜欢马季最初始的技能组合,心战和挥泪那个……”
谢嘉杭扶额:“是马谡(su),不是马季。”
“没有出那些花里胡哨拓展包的当年,苟或和貂蝉是典型的强将!”
“是荀彧!荀彧!不是苟或!”
黄舒:“不可能!从小到大我一直这么念,从来没有先生纠正过我!”
“他们是怎么教你的?”
黄舒:“他们都是许昌有名的文人。他们常常对我说,今天的字抄完了吗?没抄完?没关系,去打牌吧,这辈子结束前抄完就可以了!”
谢嘉杭:“……”
黄老爷请的都是些什么老师啊?
都说女人喜欢又帅又有钱的异性,黄少爷曾经也享受过美女环绕的人生巅峰,然而当她们意识到这家伙对情爱一途究竟多么缺根筋之后,他就从人见人爱的香饽饽变成了人见人嫌的臭鸡蛋,许昌上至五十岁下至十五岁看见他都要绕道走。
和他同样出身巨贾之家的还有邵斤琦,如果说黄少爷是钢铁直男的极端,那么邵公子就是另一个极端。
邵斤琦是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最擅长招蜂引蝶,甜言蜜语信手拈来,据说进宫之前最多同时和六个官家小姐保持着稳定的恋爱关系。
后来脚踏六条船的事情暴露,被老爹狠狠揍了一顿关在家里。印卡厂和皇室要政治联姻,邵家唯一的女儿摇着头满脸泪水说什么都不肯进宫,不论爹娘怎么好说歹说都没有用。
二老正焦头烂额商量要不把女儿打晕绑起来运进宫算数,大少爷邵斤琦一脚踹开门,气贯长虹地宣布:“我!我要代替妹妹进宫!”
邵老爹差点吐血:“你说什么?!你这逆子!你以为进宫是好玩的事情吗!”
邵母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通乱揍:“死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老邵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就算要娶一个男人我们都认了,进了后宫就出不来了你知道不知道!”
爹娘对他又打又骂又哭又劝,邵斤琦心意已决,连邵小妹都大惊失色赶来给哥哥道歉,邵斤琦就是不松口:“谁都不要劝我!我要进宫!”
邵斤琦穿着不合身的嫁衣头上还顶个盖头被抬进了皇宫,邵府宾客盈门,到处是前来贺喜的面孔,唯独邵家二老板着脸,像谁都欠了他们百八十万。
还好除了新婚之夜邵斤琦被迫做了三千个仰卧起坐,累得腰酸背痛第二天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之外,韩修再也没有召见过他。知道死太监要陷害他,他还暗中帮了对方一把,爽快地卷铺盖住进了冷宫。
冷宫好啊!没有皇帝压迫,没有爹娘管束,又不用看太后那个老女人脸色,邵公子彻底放飞自我,仗着那张俊脸到处勾引宫女,每天都有几十个花痴小宫女特意跑来冷宫看望他,给他送礼物传消息献殷勤,除了不能真刀实枪,生活不要太滋润。
说到进了后宫就出不来,倒也世事无绝对,还有那么一条路可行——那就是在全国赛拿到参加三国会盟的资格。不过这条路也只是理论上的,可操作性并不高,每届后宫都会有那么几个少得可怜的名额,但真正能脱颖而出的人寥寥无几。
今年大师赛重办,许昌人民无门槛参赛,邵斤琦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后宫有点小心思的人倾巢出动,纵使韩修再高再帅再权势滔天,晚上上了床只会让男的做仰卧起坐,女的练一字马有什么用?轮不到自己侍寝欢天喜地,轮到自己侍寝如丧考妣,这种日子是人过的吗?
官员挨个宫殿宣读入围名单,只要看到那道身影出现在哪里就知道哪个宫有人进入决赛。
小丫鬟风风火火跑过来:“来了来了!他往冷宫这里走过来了!”
众人翘首以待,黄舒跟邵斤琦闲聊:“本少爷肯定榜上有名,你呢邵公子?你家老爹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出宫,能不给你安排?”
邵斤琦懒散地说:“无所谓,我在这里过得也挺好的……”
其实心里早就高歌一曲,当年他一时头脑发热才会代替妹妹嫁过来,现在天赐良机当然要好好抓住!
官员展开名单一个个读下来。尽管比赛的时候对自己能否晋级已经心中有数,黄舒李睿杨恭谨殷正期等人听见自己名字,还是尘埃落定,松了口气。
全部读完后,邵斤琦脸色发白,谢嘉杭抓住官员肩膀来回摇晃:“你再看一遍,确定没有漏掉什么人吗?你再看一遍,你再看一遍?怎么可能没有我的名字?”
官员扫了他一眼:“谢公子,你好好想想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吧。”
小侯爷疯狂给他送礼施压,昌平公主三更半夜提着刀闯到他办公的地方,警告要是不把谢嘉杭的名字划掉就让他这把老骨头当场报销。
事关国之大计,当然不能说改就改。他把名单送给皇帝过目,韩修一目十行地看完,挑了挑眉:“谢嘉杭呢?”点了点名单末尾一个名字,“这是什么东西,也配参加决赛?”
官员冷汗直流,总不能说这个名字是昌平公主在落选名单里点点羊羊点到谁就拉谁凑数选出来的吧?他刚要开口解释,韩修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就这样吧。”把名单递还给他,起身走了出去。
就这样吧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要谢嘉杭参赛还是不要?
真是圣意难测,伴君如伴虎。上届三国会盟魏国被西凉杀得大败,这次陛下异常重视,工作压力咔咔直线上升,干完这次他也该告老还乡了。
决赛六十人,实到五十九人,一人缺席视为自动弃权。
五十九个人排成两列,一次两人,依次拜见金銮殿上端坐的天子。昌平公主和何太后一同出席,坐在特等贵宾席上一起检阅选手们。
何太后不过三四十岁,风韵犹存保养得很好,和艳丽跋扈的昌平公主坐在一起不怎么像母女,倒更像远房堂姐妹。
昌平公主知道太后特意叫她来,有从选手中给她找个乘龙快婿的意向。耐着性子听完负责官员一段长篇大论的开场白,她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地扫过一张张面孔。
这个五短身材三等残废,不及格!这个灰头土脸怎么上金銮殿都不好好捯饬一下?这个长得还行可是气质猥琐到爆了!呸,老头子怎么放进来的!
韩修含笑瞥了她一眼:“这是京城大师赛决赛选手,不是你的男宠预备队。”
“哼!”她就是喜欢长得帅的嘛,如果要她来选的话,直接从六十个人里挑出颜值最高的八个人就完事,哪还需要这么麻烦。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复杂。
她视线在场中逡巡,突然一个人走到跟前,抬起脸来,那张脸扒了皮她都认得出来——
“谢嘉杭!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跳起来指着对方,结结巴巴地,“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被我划掉了名字吗!
皇帝亲哥淡淡看了她一眼。
昌平公主浑身一抖,缩着脖子坐下来,安静如鸡。
不,不能让韩修知道她仗着公主身份逼迫朝廷官员把谢嘉杭从入围名单上删去的事情……
可恶!这混蛋到底怎么拿到名额的?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烦人!
谢嘉杭怎么重新拿到名额的?
唔,这个问题……他也没怎么搞清楚。那老官员问他最近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今日一看昌平公主那副奸计未得逞的模样,就知道一定是她搞的鬼。
官员宣读完名单,有人欢喜有人忧,杨淑慧技术不精,本来就没抱希望,鲁欣妤全程不发一言,倒是邵斤琦,明明听到自己榜上有名,却脸色难看,一把揪住官员的衣领:“你确定没看错?”
没等那可怜的老头回答,他一把夺过,上上下下找了一通,暴怒地一把把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吓得老头赶紧捡起来抢救。
邵斤琦一脚踢翻牌桌,被牵连的画桌一同倒地,画具纸张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殷正期惨叫一声,却因为害怕被他迁怒,只能缩在墙角当鹌鹑。
谢嘉杭和黄舒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火气,邵斤琦没头没脑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突然扭过头来对谢嘉杭说:“我的名额让给你!”
年事已高的官员战战兢兢地说:“这……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邵斤琦两眼喷火地回头一瞪,他欲哭无泪:“这很合理,这很合理!”呜呜,他究竟是犯了哪路太岁……
第12章 落井下石3
莫名其妙搞了这么出闹剧,总之,谢嘉杭站到了皇帝面前,在何太后和昌平公主面前露了脸,还坐上了决赛的牌桌。
决赛赛制是三国杀斗地主,一个地主两个农民。三个人都发到三张初始武将卡,依次叫分。如果拿到很好的地主武将就自信三分,否则叫分最高即成为地主,地主可以拿到额外两张武将卡,每人每局有三次换将和三次手气卡机会。地主每回合可以多摸一张牌多出一张杀,体力上限加一。
原本六十人刚好凑够二十桌同时开始,不过斗地主运气一来地主直接秒掉两个农民,运气不好打个十几二十轮的持久战也是常有的事,对手时时刻刻轮换,开局有两个人轮空并不对比赛造成太大影响。
底分三百,桌上摆着一个沙漏,沙漏漏完战局还未结束则判地主胜利。
谢嘉杭掀开三个武将底牌,对面坐了两个陌生人。他排在队伍里心不在焉,眼神左飘右飘到处找决赛圈有没有美女,然而一坐到牌桌上,浑身的懒散顿时收敛,一举手一抬眉都透出高手风范——用黄舒的话来说就是装逼。
面杀中的个人状态同样能影响对局。他细细端详对手神色,刷开折扇摇了摇,抓起三分的筹码:“我叫地主。”
穿越前,谢嘉杭曾作为三国杀主播参加线下赛事。直播网杀和线下面杀的感觉非常不同,在网上可以随时调出出牌记录查看,而面杀中对对手手牌牌型、牌堆结构的记忆和把控要求则更高。他是在直播中打惯了网杀的人,刚开始接触线下赛难免失误。
——“刚刚那个五谷丰登,他拿的是什么牌来着?这个酒杀要不要出啊?要是杀不中的话……算了,是男人就硬上!”
人家拿的明闪。
——“咦?上家火攻刚看过五号位的手牌,是什么花色来的?红桃?不对,好像是方块……”
人家亮的黑桃。
——“牌堆剩余不多了。还有剩下的杀吗?要是我把手上的杀全部制衡,会不会断杀啊?应该不至于吧……”
恭喜,两桃三杀换六闪。
失误累累,错漏百出,网上对他骂声一片:“搞笑主播,我上我也行。”
“不是吧阿sir?人家是明牌啊,你这也能记错吗?”
“就这?就这?”
“输入九折水瓶鼓励主播。”
……
谢嘉杭,xx平台知名三国杀主播,百万人气,三国杀线下全明星赛军八、国战、欢乐成双三项冠军,被三国杀玩家戏称为“三冠王”。
到底怎么熬过那段黑暗的日子,重新拿起勇气坐在牌桌上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邵斤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都不出来,杨淑慧敲了半天门,他在里面闷闷应了一声:“你们去吧,我没心情。”
杨淑慧朝身后的鲁欣妤摊了摊手╮(╯▽╰)╭:“孩子多半是废了,我们走吧,比赛都快开始了。李睿就只有国战厉害,斗地主要是还选四害肯定不得好死……”
鲁欣妤说:“我们走吧。”
“等一下!”邵斤琦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杨淑慧一脚踢在门上:“一会儿换一个主意,你是女人啊!神经病,我数到二十你再不出来就死定了!”
二十,十九,十八……叮叮哐哐一阵乱响,邵斤琦手忙脚乱穿好衣服收拾得妥妥帖帖,照了照镜子,抹了把有些病恹恹的脸单手扶着门框,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早上好~”
杨淑慧拧着他的耳朵往外拖:“欣妤!等等我们!”
三人从后宫专属通道溜进比赛现场,比赛早已开始。杨淑慧绕场环视一周,指着其中一桌:“谢嘉杭在那里!”
邵斤琦看着一个方向发呆,她拉拉邵斤琦衣袖,“走啊!你不想看看他顶了你的名额能不能顺利晋级吗?”
邵公子张大嘴巴,伸出手指:“你看那里。”
杨淑慧顺着望过去,每结束一局,选手就一同前去负责官员那里登记积分,三分叫地主的局两个农民胜利各是九百分,如果地主胜利则记一千八百分,两个农民的积分各减九百,以此类推。随着比赛进行,选手们的积分和排名公示结果都不断刷新,两个士兵跑上跑下修改数据——
谢嘉杭的名字稳稳当当排在榜一,超过第二名五千四百分。
“黄舒和杨恭谨都排在前八,唔,黄舒掉到第九了……”杨淑慧把认识的名字都找了一遍,“谢嘉杭又赢了一把一千八!我们冷宫是不是能出一个许昌冠军啊?”
邵斤琦双手抱胸,哼了一声:“那小子以前有这么厉害吗?”
鲁欣妤笑而不语。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昌平公主。她费尽心思把谢嘉杭挤下去,没想到他又杀了回来。她对负责官员连甩五六记冷眼冷哼冷笑,比赛开始不久就蹭到谢嘉杭附近。
哼,她倒要看看这混蛋凭什么晋级。
在昌平公主印象里,谢嘉杭一直都只玩玩军争八人,混在反贼队伍里躺躺赢。上一届三国会盟前,谢嘉杭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一路靠队友躺上了许昌赛区的前八强。要不是死太监从中作梗把他搞下来,他说不定都躺到全国赛正赛了。
今年京城大师赛一重开,她立刻跑到韩修那里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捶腿吹耳旁风,让他把项目设置成国战和斗地主这两个谢嘉杭从来不玩,而且尤其着重选手个人能力的模式。
谢嘉杭举起折扇遮住昌平公主灼灼的目光,在折扇后翻开自己的武将牌。
群赵云,吴苋,鲁芝。
他抓起筹码往牌桌中央一丢:“三分叫地主。”
昌平公主把三个人的武将卡都瞟了一圈,看着谢嘉杭不怀好意地怪笑,她的得意实在太露骨,谢嘉杭连用三次换将卡,结果三标换三标。换做平时,他肯定要出言刺昌平公主两句,但是在牌桌上他的涵养出奇的好,神色自若地摇摇折扇,令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倒是邵斤琦看不下去,偷偷伸出脚来把昌平公主哐叽!绊了个大马趴。
杨淑慧噗嗤一乐,鲁欣妤也抿嘴笑了笑。昌平公主被侍女扶起来,鼻子磕肿了,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睛一瞪:“谁?谁绊的我!”目光一扫,杨淑慧板着张脸,邵斤琦……这死种马不好惹,只有鲁欣妤脸上还有笑意来不及收起,身材又很火辣一看就让人来气,她火冒三丈拉住鲁欣妤衣襟,“是不是你这贱人!”
“啊?”鲁大小姐真是躺着也中枪,连忙摆摆手摇摇头,“我没有……”
昌平公主哪里听她分辨,就算不是她也要杀鸡给猴看,抓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扯:“敢绊本公主!本公主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是什么下场!”
地主与农民各自翻开将面。
群赵云vs黄忠+曹纯=?
两个农民都克制他,这局还怎么打?谢嘉杭正想找个借口名正言顺地逃跑,正巧身旁打了起来。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丢下手牌冲进战局:“鲁欣妤你别怕!我来帮你!来人啊,昌平公主仗势欺人殴打参赛选手啦……”
孔子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跟女人打架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万,何况还是昌平公主这么泼辣不讲理的女人。
加入战局十秒钟,谢嘉杭不仅脸上连挨毫不客气的两巴掌,还被昌平公主不知道几个月没剪的手指甲在脖子上挠出好几道血痕。加入战局三分钟,昌平公主看准了他又抓又挠,谢嘉杭抓住她手臂,结果反被她一口咬破手腕血流如注,要不是太后震怒天子亲临,估计这场乱局还要继续。
皇族家丑不可外扬,几个涉事者迅速撤离现场,来到隔壁宫殿。
小丫鬟眼含热泪给谢嘉杭包扎伤口,不停地问他疼不疼。昌平公主声泪俱下扑进皇帝亲哥怀里,扭曲事实把死的说成活的,听得邵斤琦额角青筋一跳,大少爷暴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就要冲上去踢这女人两脚。
鲁欣妤赶紧拉住他:“你要干嘛?当着阳.痿怪的面打他妹妹?”
韩修似有若无的一眼飞过来,邵斤琦额头弹出好几个恼怒的十字,按捺住怒火:“要不是老子从来不打女人……”踢了一脚柱子出气。
其实谢嘉杭手背只不过看起来鲜血淋漓,伤得倒不怎么严重。昌平公主颠倒黑白,他也巧舌如簧当仁不让,卖惨谁不会?何况显然是他更加狼狈,手上和脖子上淋漓的鲜血就是铁证!他无视昌平公主火辣辣的视线,把活的又说成死的,同伴们向他投来钦佩的目光,小丫鬟伤心得甚至抹起眼泪。
韩修抓起他的手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问:“很疼吗?”
“呃……”
谢嘉杭还没想好是回答很疼特别疼还是超级疼,韩修就照着他的伤口用力捏了一下。疼得他脸色发白纱布见红,一句痛呼脱口而出。
韩修对他温柔地笑笑:“疼就不要继续比赛了,反正朕看过你的积分,进前八早就够了是不是?”
谢嘉杭不得不承认,韩修这一笑有如冰雪消融铁树开花二月江南的春风在柳枝间徘徊——好看是好看,但风里藏着剪刀,韩修的笑里也藏着某种让人寒毛直竖脊背发凉的东西。
他硬着头皮问:“那我刚刚那一局……”
韩修嗔了他一眼:“哪一局?”
“……”谢嘉杭条件反射地一抖,“就是我见义勇为,没打完的那一局。”
没错,明摆着不能赢,所以见风使舵,找机会当场逃跑那局。
“哦~”韩修拖长声音,昌平公主蓄力半天想插嘴说句话,被他一眼就重新缩着脖子化身背景板,“你虽然没打完就离场,不过是因为意外,的确情有可原……”
谢嘉杭眼睛一亮:“那积分……”
韩修,毫无商量余地:“负一千八百分。”
谢嘉杭:“……”
韩修走后,邵斤琦对杨淑慧说:“他要是再笑多一秒,我就忍不住要跪下了。”
杨淑慧指指角落。邵斤琦望见小丫鬟已经五体投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阳痿的男人大都心理变态,惹不起。╮(╯▽╰)╭
第13章 塞翁失马1
决赛结束后,官员对选手们进行采访。
黄舒,眉飞色舞:“本少爷早就氪金八万成了三国杀超级贵宾,手气卡比别人多一倍!再加上本少爷的高超牌技,还能不进八强?”
官员:听说有个花八万把所有皮肤都买下来的冤大头,就是这家伙吧?
殷正期,态度谦虚:“唔,虽然前八没戏,可是还好搭上了替补队伍。对此我已经很满意了……”
官员:前八都没进接受什么采访?浪费感情!赶紧下一个!
杨恭谨,意犹未尽:“斗地主最爽的当然是用铁索连环把自己和地主连起来,然后装藤甲火攻自己啦!”
官员:……宁就是自爆大卡车?
李睿鼻青脸肿地走出来,众人迎上去。
黄舒:“看不出来啊!你这个四害狂魔竟然能拿第六名!”
杨恭谨:“你脸怎么了?”
李睿,笑容僵硬:“我选郭嘉,队友新王异,地主是张春华,队友把我打了一顿……”
众:“……”
杨恭谨,笑容勉强:“那结果怎么样?”
李睿:“农民赢了。”
众:“………………”这个地主究竟要运气多烂才可以被王异和郭嘉打死?
从古至今,大型活动首尾的致辞环节总是逃不掉。留在现场的选手赛后又被迫听了老官员一番长篇大论的闭幕祝词,才踏着余晖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谢嘉杭一半时间缺席,又被韩修扣了一千八百分,许昌赛区冠军是不可能的了。最后半个时辰里,何屠户的名字从十二名稳步上升,以三万的高分力压谢嘉杭高悬榜首。至此,历时三个月实际赛程三天的京城大师赛落下帷幕。
八个正赛名额冷宫占了四个,四个替补名额也占了一个,用小丫鬟的话说:“有时候,蛇鼠一窝和卧虎藏龙是同义词。”
为了庆祝同伴们凯旋,梁起向御膳房要了很多其他宫的边角料食材,三个姑娘动手收拾出冷宫小院的一角,燃起篝火扎好烧烤架,不一会儿便传出食物的香气。谢嘉杭伤了右手,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躺在躺椅上,用左手摇着折扇,向忙碌的四个人动动嘴皮子:“那个小丫鬟,你在烤的那个给在下来一串。”
一串滚烫的鸡胗直接塞进他嘴里,谢嘉杭从躺椅上跳起来:“啊烫烫烫……你搞什么!”用手捂住嘴结果牵动伤口,“啊疼疼疼,又崩开了……”
膝盖撞到躺椅,啪叽一声摔倒在地,血流成河,卒。
小丫鬟把他扶起来躺回去,嘴里唠唠叨叨:“公子又不是伤到了腿,自己不能走吗?”给他重新上药包扎,敷了新药粉立刻又被鲜血冲没。
谢嘉杭恹恹道:“还不都怪那个刁蛮公主,咬哪里不好非得咬我的桡动脉,这里出血很难止住的。你光绑那里没用,得拿纱布扎紧我手臂近心端……”
小丫鬟直接把他连人带衣服捆在一起,“是手臂!不是让你把我的心口绑牢啊!你往我的肱二头肌上绑行不?”
小丫鬟眨眨眼睛:“拱二头鸡?”
头顶出现一个双鸡头的怪物,扑腾翅膀:“咯咯哒……”
谢嘉杭一拳打散她的幻想,抢过布条:“我自己来!你看好了……哎,你别光看着啊!我一只手怎么扎紧?快点过来帮忙!”
小丫鬟:“……”
到底是要看着还是要上手?
冷宫是整个后宫最有人情味的地方,大家坚决贯彻我的东西是我的,别人的还是我的。
储备的柴火不够,谢嘉杭和杨恭谨七手八脚添柴,火舌瞬间窜起三尺高,杨淑慧给他们一人头上来了一下:“笨蛋!添这么快干什么!都烧焦了!喏,你们自己吃!”
殷正期一回来就钻进房间里收拾新画具,过了一会探出头来:“我的躺椅哪去了?”
谢嘉杭嘴里塞着烧烤白蘑菇,朝他挥了挥手上的木条:“原来躺椅是你的啊,我们刚刚把它拆了……”
殷正期惨叫一声冲向篝火,然而为时已晚,椅背椅腿在熊熊烈焰中燃烧得面目全非。
谢嘉杭见他垂头丧气,安慰道:“别难过,这是你的靠枕……”一手递给他,另一手拍拍他肩膀,“嗷!我的伤口又开裂了!”
殷正期脸上还有几分脾气。杨恭谨凤眼一瞪,他立刻偃旗息鼓,杨恭谨再把手一伸,他立刻乖乖递上一串什锦鲜蔬。
谢嘉杭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啊?”
杨恭谨神色淡淡:“我手上有他的把柄。”
“什么把柄?”
杨恭谨把签子向远处一丢,“喏,去捡回来。”等殷正期跑远,他转向谢嘉杭,笑了笑说,“他迷.奸.我……”
谢嘉杭瞪大眼睛:那小子看起来唯唯诺诺,竟然有这种英勇事迹?
杨恭谨继续说:“……未遂。”
“……”切。
那些花痴小宫女们八卦听一半,只听说邵斤琦挺进京城大师赛决赛,却不知道他把名额让给了别人。送来祝贺的鲜花在院门口摞成一堆,甚至还有韩修的一个八百年没召见过的妃子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扭一扭提来两壶酒,整个人软软地贴在邵斤琦身上:“邵郎,人家今晚……”
杨淑慧挑出一支鲜花插在鲁欣妤发间,黑发红花,人比花娇。
鲁欣妤伸手想取下来,杨淑慧按住她不让动,问谢嘉杭:“好看吗?”
“真漂亮。”
邵斤琦打发了那个因为太久没有机会做一字马而□□焚身的宫妃走过来,杨淑慧笑嘻嘻地问他:“欣妤这样打扮好看吗?”
“真漂亮。”
杨淑慧嫌弃道:“你们男人的词汇怎么都这么匮乏?说来说去就只知道漂亮,我们欣妤明明就这么……”她对着鲁欣妤上看下看左瞧右瞧,干巴巴挤出一个词,“好看。”
邵斤琦笑骂:“你这个只知道好看的小丫头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他一天都板着脸,就算偶尔露出几个笑也假得肉眼可见。杨淑慧拉着鲁欣妤去找杨恭谨,杨恭谨正逼迫殷正期把烤焦的串串全部吃光。谢嘉杭坐到邵斤琦身边,“你为什么把决赛名额让给我?”
邵斤琦喝口闷酒,低着头道:“没什么。我感觉出宫也不会比留在这里过得更好。”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却清清楚楚写着不甘。
酒过三巡,月上榕梢头。
一只白嫩修长的手拍拍谢嘉杭肩膀,谢嘉杭回过头,双眼迷蒙,只见一个美少年披星戴月对他微微一笑:“%¥@#&……”
“啊?”他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陛下传你去他的寝宫一趟。”
“什么?”
“陛下传你去他的寝宫一趟。”
“你——说——什——么——”谢嘉杭左手放在耳边做聆听状,“喂?喂?不好意思风太大了听不清,我这里信号不好,挂了挂了……”
看来这家伙根本就是不想去才装作听不见。杨恭谨嘴角抽了抽,拎着他的耳朵大喊:“陛下!叫你去他的!寝宫!”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两道人影提着宫灯,拖着一个人走在路上。
其中一人良心未泯,面露忧色:“我们这样岂不是变成了韩修的……走狗?他醒来我们怎么跟他交代?”
韩修走狗一号斜了走狗二号一眼:“他醒得来再说吧。”
“……”
过了一会,走狗二号的良心再次受到谴责:“你拍他这一掌要多久才能醒?韩修会不会趁他没有意识……强.奸他啊?”
走狗一号翻个白眼:“平时觉得你还像个男人,怎么这种时候反倒婆婆妈妈的?我们之中有谁是被那个阳痿怪厌弃才贬入冷宫的?”
走狗二号不得不承认:“只有谢嘉杭。”
“为上面的人做事就少看少问少说!”
“那,那我们明天早上来接他……”
话没说完,就被杨恭谨喝止,“你的义气去哪里了?怎么能明天早上再来接他呢?”
脑海中出现韩修皮笑肉不笑的恐怖表情,黄舒心有戚戚焉:“还是你想得周到,万一他已经被韩修整个半死不活……那我们等敲了三更就……”
杨恭谨继续说:“他自己有脚,还要我们去接?神经病!”
黄舒:“……”
鼻端一缕幽香,谢嘉杭睁开眼睛,后颈剧烈的钝痛让他意识到昏迷前杨恭谨给他那一掌并不是喝多了产生的错觉。
好你个杨恭谨,竟然搞暗算!他咬牙切齿爬起身,腰酸背痛(被拖了一路),双腿僵硬(被抓着脚拖了一路),后脑像被打了一闷棍那么疼(被拖上寝宫的途中头磕在台阶上)。这两个人就算把他放到床上也就算了,竟然随便扔在地上就不管了,可恶!
“醒了?”
身前投下一道阴影,谢嘉杭抬头一看,皇帝陛下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颜就在头顶,似笑非笑。
对杨恭谨和黄舒的怨念顿时烟消云散,还好他们把他随便扔在地上没有放到床上,不然眼下的场景就变成——
他“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蝶翅般的羽睫轻颤,身上到处都充满不适。韩修站在床边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俯下.身声音低沉地问他:“醒了?”
这也太gay了!
第14章 塞翁失马2
还好韩修没有按照他脑子里污七八糟的想法行动,而是居高临下,踢踢谢嘉杭说:“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
诶?
谢嘉杭觉得头开始疼了。皇帝陛下这么大费周章深更半夜把他弄到寝宫只是为了投喂?正常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
他起身一看,几案上竟然真的放了异常丰盛的食物,燕窝鸽子莲子羹茶树菇排骨汤枸杞鱼片粥芫荽丝瓜虾煲……琳琅满目五光十色。
韩修斜靠在榻上翻看一本书,谢嘉杭眼尖地发现他藏在袖底的右手也缠着纱布,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虽然灵光一闪即逝没能抓住,但这是鸿门宴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赔着笑说:“陛下不吃吗?”
韩修并不回答,抬眼一笑:“听说今天冷宫大摆庆功宴,你喝了很多酒?”
谢嘉杭战战兢兢地:“是。”
“冷宫伙食不好,你多吃点,朕最不喜欢别人浪费食物,你要是吃不完……”
谢嘉杭咽了口口水。
“那就休息一会继续吃,直到吃完为止。”
“……”
谢嘉杭从来不知道独享一桌美食还能这么痛苦。
红烛昏黄,烛影轻摇,他机械性地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味同嚼蜡。偷偷抬眼,韩修手里的书一页未动,居然正含笑看着他,轰隆!这一幕的恐怖程度高于谢嘉杭以往经历的一切,他脑中劈过惊雷滋啦滋啦带闪电。
羹里汤里粥里有毒,皇帝陛下在亲眼见证了他朝御花园莲花池撒尿和长公主当场撕逼之后终于要对他痛下杀手?!
可是他都吃了这么久还没有毒发身亡……难道说是□□?还是……□□?!难道这死双性恋想迷.奸他先.奸.后.杀……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谢嘉杭和黄舒两个直男的脑回路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谢嘉杭一去不复返。整整两天,小丫鬟急得嘴上起了四五个燎泡,可她人微言轻,在宫里又没有人脉,什么都做不了。她把杨恭谨和黄舒当成了杀人凶手,向殷正期要了黄舒的肖像画,每隔一个时辰就往上钉一枚钉子诅咒他断子绝孙。
黄舒暴跳如雷:“为什么受伤的只有我?!”
小丫鬟:“因为殷公子说他手头上没有杨公子的肖像画……”
“放屁!死画画的最快的时候一天能交三张皮肤成品图,成品图不是草稿诶大姐!他画一幅杨恭谨用不了一刻钟!”
小丫鬟冷冷地说:“可是杨公子是断袖啊,诅咒他断子绝孙有用吗?”
黄舒:“……”
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怎么办怎么办,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听到谢公子的消息?”
小丫鬟急得团团转,杨恭谨倚着门框看好戏,她冲上去指责他,想不到被呛了回来:“韩修不是赏了谢嘉杭一箱金银?你要打听消息,大可以用金银贿赂他身边的人。哦,不过他既不喜欢宫女也不喜欢阉人,身边就一个死太监而已。”
“你说的轻巧!谁不知道谢公子和死太监为了争宠打得头破血流?死太监怎么可能被一点钱贿赂?”
杨恭谨倒是十分冷静:“谢嘉杭不可能有事,不管是脑袋还是屁股。”
两个脑袋一齐看过来。
小丫鬟一马当先,反驳道:“胡说八道!皇上以前就经常宠幸谢公子,谢公子音信全无,肯定又是起不来床了!”
杨恭谨冷笑一声:“宠幸?一晚上三千个仰卧起坐的那种?”
“……”
黄舒紧随其后,反驳道:“一派胡言!都怪你不让我去接谢嘉杭,他肯定已经被打断了腿关了起来,爬都爬不回来那种!”
杨恭谨双手抱胸:“以我对韩修的了解,他从来不喜欢把场面弄得太难看,一般都会采取杀人不见血的手段。那个人心眼很小,还有重度洁癖。你们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黄舒若有所思,“你为什么对他的事情这么了解?”
杨恭谨低着头不说话了。那双凤眸好像含了许多说不清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一阵风吹来统统都吹散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诡异,十分诡异。
黄舒一小步一小步挪到殷正期身边,小声说:“喂,为什么杨恭谨一副很有故事的样子?”
严格说起来,殷正期也算是杨恭谨数不清故事中的一段。
“难道他和皇帝是……旧情人?”
黄舒的语气是八卦的,态度是求知的,对象是很好说话的,自认为正在进行非常友好的探讨。想不到很好说话的殷正期脸色一放,转身进屋,把门甩得“砰”一声响。
“……”反了天了!一个两个都给他脸色看!莫名其妙!
要说冷宫里谁在后宫的人脉最广,绝对非邵斤琦莫属。正午时分,一个小宫女冒着生命危险从皇帝寝宫带来一个好消息:“谢公子马上就能回来了。”
小丫鬟喜出望外:“真的?太好了!”马上切换到慈母模式,“他吃了没有啊?我去给他煮点粥……皇上有没有苛责他?哎呀他认床,要是没休息好怎么办?哎呀,我先去煮粥……”
对这个消息,杨恭谨不置可否。
倒是黄少爷敏锐地发现,邵斤琦对这个宫女的态度和平时那些献殷勤的宫女很不一样,于是难得有几分警惕性:“你是哪个宫的?以前本少爷怎么没见过你?”
小宫女回答道:“我是联璧宫萧娘娘的宫女。”
联璧宫,听名字就知道里面住的是那对宠妃萧氏姐妹。
她们也入围了全国赛的替补名单,虽然没有正赛名额,但也能和八个正赛选手一起参加训练。
黄少爷恍然大悟:“哦,是她们啊。”
杨恭谨补上一句:“她们是邵公子脚踏的六条船中的两条。”
黄少爷,在恍然大悟的基础上再次恍然大悟:“哦~是她们啊~”
邵斤琦:“……”
在谢嘉杭的提议下,京城最大的鲁氏制衣厂按照殷正期的图样新出了一批三国杀武将角色扮演样衣。
殷正期画人物有鲜明的风格,女角色灵感分别来自前凸后翘的鲁欣妤和身材娇小的杨淑慧,在胸围和成熟度上呈现明显的两极分化。男角色灵感则一律来自美少年杨恭谨,因此他画笔下的才子谋士身段风流眉目含情,武将亦有英俊倜傥的外表,线条流畅而不至于太过粗犷。
样衣做好后,为表示感谢,鲁欣妤专门让人给谢嘉杭留了一套不太夸张暴露的衣服,和其他的一起运回宫里。鲁大小姐不论对谁都笑眯眯的,在后宫人缘很好,即使是最普通的宫女见到她也会打个招呼:“大小姐回宫了?”
“是啊。你们也在运东西啊?”
宫女苦着脸掀开那样东西身上蒙着的白布。
鲁欣妤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跳,那东西竟然是半死不活的谢嘉杭!“谢公子?你、你还活着吗?”
谢嘉杭有气无力掀掀眼皮,“@¥#&……简直不是人……给老子吃的全他妈是汤汤水水又不让上厕所,还要老子二十四小时不能睡觉……老子干.他.娘!咳咳……”
他眼白部分爬满血丝,脸色憔悴形容枯槁,脖子上被昌平公主挠出来的伤口结成横七竖八的伤疤。鲁欣妤抓着他的手嘱咐道:“冷静一点,他娘可不是你想干就能干的。”
抬起头,指挥宫女们:“把他放到我的小推车上来!”
历史上,后宫所有妃子都有月例份额,就算冷宫也是宫廷开销包吃住。
谢嘉杭一直觉得后宫就像皇帝自己开的夜店,随进随挑随挑随上。已知魏国后宫男男女女都是吃白饭的,又和韩修没有肉.体关系,那不就相当于韩修养了一大堆光吃不练的闲人?
思维再发散一点,魏国后宫四舍五入就是福利机构。
谢嘉杭越想越亏:“这么亏本的买卖那家伙也做吗?”
自从上次在韩修手里吃了亏,他对皇帝陛下的称呼就和冷宫众人彻底同化,在周围有其他人的时候叫“那家伙”,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就“阳痿怪”、“阳痿怪”地挂在嘴上。
回来之后他在自己房间里生无可恋足足躺了三天,许昌代表队的所有训练全都翘掉。好在各州代表队全部抵京之前没有赛事,近来只是十二个参赛选手间的日常切磋而已。
队伍里有外男不便入宫,训练地点被设在宫外一座私人庄园,是黄老爷听说宝贝儿子有幸入围全国赛,斥巨资建造的,由于工期紧迫,还没有完全竣工。
何屠户忙着杀猪,连请好几天假。虽然嘴上不说,谢嘉杭看得出来大家都对这有后台的壮汉有几分发憷。他不在正好,大家顶着施工的尘土以训练之名玩起桌游,乐不思蜀。
萧岚雨挂起闪电,惊讶地说:“哎呀,你不知道吗?我们魏国后宫的月例是按照陛下到各宫过夜次数计算的。”
谢嘉杭闻所未闻:“啊?”这什么奇怪算法?
萧疏云嘟起嘴巴:“要是不这么算,哪里还有人愿意做一字马给他看一晚上?又不愁吃穿,还要上赶着找罪受,是笨蛋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
难道挣不到和韩修过夜机会的人全都是自费开支?!
杨恭谨道:“是啊,后宫所有人都出身大门大户富贵之家,都不缺钱。你看到哪个嫔妃是出身贫寒,身无长物的吗?要是家里穷还不如当个普通宫女,干活还能有钱拿。”
“啊……”谢嘉杭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魏国后宫从来没有宫女试图爬上龙床的原因啊。平心而论,韩修这种金钱结算方法还挺先进,是不是能算按劳分配?
第15章 塞翁失马3
参赛队伍里除了萧氏姐妹以外,还有六个许昌社会人士。
一个是商人之子,和黄少爷强行一见如故,把他的牌技吹捧到天上去,火速称兄道弟;一个是在许昌还算小有名气的文士,理想是成为一名职业画师,见到殷正期下巴掉到了桌上连牌都忘了打;两个年轻男人被萧氏姐妹迷得神魂颠倒,剩下两个有点断袖倾向,成天围着美少年杨恭谨转。
谢嘉杭徒有和太监争宠还反被揍了一顿的烂名声,一个人落了单。还好后宫伙伴们对他不离不弃,小丫鬟也常常从冷宫带来点心。
他在现代就是个宅男,除了参加主播活动和拿快递基本不出门。直播时长和人气直接呈正相关是常识,谢嘉杭天天从早直播到晚,加上还长了一张非常赏心悦目的脸,穿越前人气稳定在四百万上下。虽然平台肯定会对数据注水,但对比其他同行已经是超高人气的级别了。
都说宅男多少沾点社恐,社恐的程度谢嘉杭肯定达不到,不过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交际也是真的。那六个陌生队友把他当空气,他摇摇折扇云淡风轻,仿佛这些人在他眼里也就是萝卜青菜。
这天杨恭谨有事早退,那两个断袖没了献殷勤的目标,时不时用眼角夹一下谢嘉杭。
黄舒上厕所去了,谢嘉杭洗牌切牌等他回来继续打1v1,注意到这一幕转过头大声道:“你们瞅啥?”
断袖甲一搭一唱:“你看起来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断袖乙一唱一搭:“是啊,虽然你和小侯爷还有昌平公主争风吃醋打得头破血流的事情全许昌都知道,但经过我们这么多天的侧面观察……”
两人异口同声:“你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断袖啊。”
他们本意是谢嘉杭打扮粗糙穿着随意,和几个男人混在一起大大咧咧,一点基情的小火苗都见不到。唔……也就长了副漂亮的皮囊。谢嘉杭听起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老子本来就不是基佬!
这两个人还算有点眼光,谢嘉杭看他们顿时顺眼多了。他朝这两人挥挥手:“来来,要不要一起玩欢乐成双?”
深秋正午,艳阳被厚厚的阴云覆盖,冷风穿堂而过。小丫鬟拢了拢早上出宫时随手披的一件单薄衣裳,搓搓小手。谢嘉杭在打牌的间隙抽空看了她一眼,招手说:“喂,那个小丫鬟,你过来一下。”
小丫鬟瞪了他一眼:“奴婢不叫喂,奴婢有名字的,叫芙荻。”
芙蓉花和荻花?
谢嘉杭抬头望向她,这女孩还是花一样的年纪,要是放在现代肯定还是个高中生,有父母疼着照顾着。
他摸摸小丫鬟的头,把身上不怎么厚的外裳脱下来:“拿去披着,小蝴蝶。”
“公子……”芙荻一愣,小蝴蝶是叫她?
她披上外裳,身体的凉意还未散去,脸颊却有些热热的。谢嘉杭黄舒和那两个断袖破了冰,四个人两人一组打起了欢乐成双,输的人就拿殷正期的画笔在脸上划一道杠,玩得不亦乐乎。
谢公子以前只知道追着男人跑,进了一趟冷宫变得不修边幅,却也变得像个男人了。小丫鬟忍不住嘴角翘起,心中充满了家里儿子终于长大成人的成就感。她转身出门准备给他们倒水,结果和快步走来的一人迎面相撞。
娇小的蝴蝶啪叽摔倒在地,艰难辨认了几秒,揉揉眼睛:“邵公子?您您……您被抓去充军了?”
邵斤琦黑着脸:“充你的头!”他身穿发亮的铠甲,头上戴着仿制的白银狮子,手里握了一支红缨枪,狠狠踢了一脚门框,脚上的军靴锃光瓦亮,咯吱咯吱,“老子都说这身衣服不合适!那死丫头非逼老子穿着,还说这身是什么角色扮演……”
“噗嗤——”
邵斤琦大怒:“蒙住眼睛!给老子滚远点!”
蝴蝶扑腾扑腾滚远,他又在后面大叫:“不对不对,老子来接他们回宫的!你也给我滚回来!”
小丫鬟蒙着眼睛笑得东倒西歪:“对不起,滚远了。”
“……”
“诸位——”
众人一齐循声望去,只见奇装异服邵公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马鞭,单脚踏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蝴蝶。
以阴沉沉的天幕和身后嘶鸣的马匹为背景,邵公子单手向右上方抬起做冲锋状:“今晚宫里宴请凉州代表队和西凉使团,全场酒水无限量供应免费喝,跟我杀回宫去!冲啊!”
西凉和魏国的凉州接壤,白马塞上秋风,是个民风豪爽彪悍的国家。
魏国春夏有烟波灞桥柳堤千里,秋冬天昏风凛白雪遍野,西凉却一年四季黄沙漫天,夏天热得要死、冬天冷得要命。和喜欢舞文弄墨的魏国不同,西凉人颇通骑射善狩猎,还盛产异域风情的俊男美女,男子高眉深目俊美非凡,女子身材火爆性格泼辣。
鲁欣妤和杨淑慧化身妆娘,把邵公子打扮成披挂甲胄的将军,黄少爷是羽扇轻摇纶巾挺秀的都督,杨恭谨内青外蓝,额间绑一条黄边蓝底的锦带,头发束起来,扮成三国时期英年早逝的谋臣。
邵斤琦大声抗议:“凭什么他们都能穿飘逸的衣服,就老子一个人还得戴着铠甲?重都重死了!”
杨恭谨,给他一脚:“闭嘴!我还扮个英年早逝的人咧,你穿身铠甲算什么?”
两个人迅速吵起来。
鲁欣妤把给谢嘉杭特制的服装展开,杨恭谨闭上嘴,邵斤琦嘴张开,下巴掉到了地上。
谢嘉杭全力反抗,两个女生抓不住他,喊起外援:“那边三个壮丁!还不快点来帮我按住他!”
三个壮丁把谢嘉杭围堵到角落,一人抓手一人抓腿一人按住背制服了他。谢嘉杭反抗无果,抗议道:“凭什么他们都是男装,只有我要穿女装?”
鲁欣妤和杨淑慧嘿嘿笑着在他面前升起:“因为这套衣服是按照你的尺寸量身定做的啊。”
“老子百万粉的时候都没穿过女装!”
“小美人,别挣扎了,嘿嘿嘿!”
“我淦!是谁出的主意?”
鲁欣妤:“不是你跟我说可以专门开一条三国杀武将皮肤服装生产线吗?叫什么……考死皮来?”
靠!是他自掘坟墓的!
谢嘉杭提出这个建议的初衷是想看妹子们穿着暴露的三国杀女将同款服装大饱眼福,想不到害人终害己,自己先被穿上一套高开叉裙装,内衬了层层叠叠的白纱,最外层披着雪白毛茸茸麂皮披风,玉足罗袜若隐若现。
他头发挽成少女模样,为了更还原武将原画上的洛神,鲁欣妤翻出一把剪刀给他剪了个刘海,别一朵宝蓝色绢花在发间,最后插上花蕊金钿。月色之下,倒真有几分玉肌雪肤的广寒仙子之相。
鲁欣妤捏住他下巴拉远点看看,越看越满意:“啧啧啧,想不到你这么打扮还挺合适的。”
广寒仙子翻个白眼,手指伸进鼻孔挖起来。
杨淑慧噼里啪啦给他头上身上来了十几个巴掌:“谢嘉杭!你有点惊若翩鸿婉若游龙的样子好吗?”
谢嘉杭低着头躲开她的连环掌,捏着嗓子叫道:“别打了!再打头花要掉了!”
女孩子果然最吃这一套,杨淑慧立刻停手,和鲁欣妤一起检查起她们的劳动成果。
芙荻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号外!号外!特大小道消息!”
有八卦!
杨淑慧竖起耳朵:“什么什么?”
壮丁三人组也投去好奇的目光。
“西凉使团里有个绝世大帅哥啊!”小丫鬟满面春风,眨着星星眼,“特别特别帅!帅裂苍穹,帅飞天外那种!”
“切,”壮丁一号单手扶额,做了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什么帅哥啊?本少爷一出,天下女人哪个搞不定?他能和本少爷比吗?”
啪!杨淑慧一巴掌盖过去:“死种马给我滚一边去!”
“切,”壮丁二号单手撑膝,羽扇轻摇,纶巾后两根飘带无风自动,“什么绝世帅哥啊?本少爷在此谁与争锋?你们这些女人眼睛都瘸了吗?”
小丫鬟撇撇嘴:“黄少爷,您这纶巾怎么……”
谢嘉杭把他转了一个角度,露出身后正帮他扯着飘带上下晃动的李睿,嘴里发出“呼啦呼啦”的风声。
小丫鬟:“……”
“呵。”壮丁三号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名,何须多言,短短的一个音节已经表示了他对那所谓西凉帅哥的不屑。那双勾人凤眼轻轻一挑,仿佛在说:“这世上还能有人比我美吗?哼,还早八百年呢。”
小丫鬟不忍心戳破他周身萦绕的美少年气场,只有鲁欣妤一句惊醒梦中人:“拉倒吧,你的魅力只针对男人,有可比性吗?”
杨恭谨:“……”
谢嘉杭忍不住笑出声来,杨恭谨一记眼刀飞过去,他赶紧两根手指在嘴上画个叉。
杨淑慧拍拍他肩膀,忍住笑说:“美人儿啊,你等会千万不要说话知道吗?否则我和欣妤费尽力气把你打扮得这么美就浪费了。”
第16章 绝对零度1
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异国帅哥,黄少爷和邵公子这两个自恃条件优越的纨绔产生了莫大的危机感,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鲁欣妤站在他们身旁,听了哭笑不得:“你们打得过人家吗?还要给人家下马威,西凉人不都是肌肉男……”
芙荻帮腔说:“就是就是,听说他是骑着白马进城的!蹄下生风,多么的威风凛凛啊……”
“听说听说,道听途说而已。”邵斤琦不耐烦道,“你见过他本人吗?”
小丫鬟老实地摇摇头:“我是听在宴会现场摆盘子的宫女说的。”
黄舒拉长声音:“切——”
“一个说:‘那个西凉帅哥比我们陛下还要帅诶!他是不是西凉大将军啊?’另一个说:‘胡说八道,明明是我们陛下比较好看!陛下的气质多么独一无二啊!’”
众人脑海中浮现出韩修似笑非笑,浑身低气压的样子。
韩修性格差得一塌糊涂,可他的外表实在是魏国天花板,无可指摘。比他还帅是什么样?难道说……
众人脑海中浮现出韩修露出灿烂的笑容,周围鲜花朵朵开的样子,齐齐打了个寒战。
无言中,众人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
——要是有一天韩修突然变得性格开朗如沐春风,其恐怖程度将会直线上涨。
每个人心中都有对爱情理想的模样。
将这理想具象化,主要可以分为三类。
直男组——
黄舒,不假思索:“长得漂亮性格温柔知书达理出身优越牌打得好。”
杨淑慧,不屑地:“切,肤浅的直男。”
邵斤琦,稍作思考:“当然是性格好容貌好身材好技术好的啦,平常清纯一点,床上越浪越好,最好对其他男人都冷若冰霜,只对我热情如火。”
鲁欣妤,疑惑地:“……我应该评价什么?”
谢嘉杭,一本正经:“笑起来好看的。”
小丫鬟,感动地抹抹眼泪:“只有我家公子最正常……”说到一半突然打住,“等一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为什么谢公子会在直男组?”
花痴组——
杨淑慧,星星眼:“当然是脚踏七彩祥云身跨汗血宝马救我于危难之间的英俊王子——”
鲁欣妤提出质疑:“我觉得这个组名很莫名其妙。为什么我们就是花痴?喜欢帅哥有什么错?”
杨淑慧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上面那几个直男说的不离谱吗?还什么床下清纯床上浪,呕——我要吐了!”
芙荻,认真思索:“当然是忠厚老实,能照顾我的人啦!”
话音未落就被杨淑慧抓住来回摇晃:“小蝴蝶你清醒一点!你这样也太没有追求了太没有梦想了太随波逐流了!我不许你这么看轻自己!你一定能找到又帅又有钱的男人爱你的!”
芙荻:“……”唔,可我是个丫鬟,就算幻想和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在一起又有什么用?
断袖组——
殷正期,斩钉截铁:“杨恭谨。”
杨恭谨冷哼一声:“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是软蛋。”
殷正期:“……”
众,腹诽:只要硬一点你就可以?所以你才有这么多情人。
谢嘉杭,梅开二度:“笑起来好看的。”说完以后才感到疑惑,“为什么我又要来一次?”
杨恭谨指指组名,谢嘉杭瞪大眼睛:“怎么搞的!老子才不是基佬——”
杨淑慧跳起来捂住他的嘴:“我跟你说了让你不要这么粗俗的!你现在是我们精心包装出来的美人,怎么可以说老子这种词语?”
“唔唔……”谢嘉杭余光乜到一个身影,拍拍她的手。快点放开!韩修,韩修隔着人群在看这边!妈的,为什么这么娇小的女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直起身体,那道视线已经消失了。韩修身穿一袭礼服坐在最上首,正侧着脸,隔着萧氏姐妹跟右侧什么人说话,摆出一副非常官方非常伟光正非常圣明之君的表情。
谢嘉杭松了口气。
杨淑慧伸长脖子左张右望,失望地说:“西凉帅哥在哪里啊?我怎么看不见?喂!”拿起桌上一个栗子丢过去,“杨恭谨!你那个角度看得见吗?”
杨恭谨低着头喝酒,不知在想什么。晚风吹动他垂落的黑发,侧脸美得出奇。
杨淑慧又捡起一个栗子要丢,旁边的殷正期嘟哝着说:“你自己过来看吧。”
栗子咵地扔在殷正期脸上,杨淑慧没好气道:“我要是能过来还让你们看?”
现在她要是当众站起来走动,肯定会被韩修注目的!呜呜,这种感觉新婚之夜体验过一次就够恐怖了,她可不想重温旧梦。
杨淑慧太矮,前面的人脑袋又太多,黑压压一片。虽然看不见西凉帅哥,但是可以看见盛装打扮的萧氏姐妹。
“她们今晚真有女人味。”她由衷赞叹。
邵斤琦瞥过来一眼。
谢嘉杭问:“你认识她们?”
“我出阁前和她们也有走动的嘛,你也知道,那种官家小姐聚会什么的。”杨淑慧指桑骂槐,“说起来她们可真惨,先是被种马摧残……”
邵斤琦把酒杯“啪”得拍在桌面上。
“……又被迫嫁给阳痿怪。唉,红颜薄命。”
邵斤琦反唇相讥:“要不是本少爷,她们能体会到做女人的乐趣?”
杨淑慧用非常小的声音说:“你那玩意给这么多人用过,染没染病都不知道……”
坐她旁边的谢嘉杭:“……”
还好邵斤琦没有听见。
席首和席尾是两个天地,席首皇帝陛下和西凉使团觥筹交错,闲聊之间滴水不漏,俨然是严肃的外交场合。他们的交谈太过冗长又缺乏参与感,席尾众人仗着距离远,偷偷打起三国杀。
这副场景怎么看怎么像谢嘉杭小学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后排同学在底下玩游戏机的既视感。
等高层们社交辞令交换完毕,属于底层后宫成员们的宴会才正式开始。
殷正期李睿七手八脚收起武将牌手牌身份牌,杨淑慧已经拽着谢嘉杭拖着杨恭谨冲锋上前,不露声色地靠近西凉使团。
谢嘉杭对自己在她的小队里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也要跟来?”
杨淑慧头也不回,勇猛地在人缝中穿行:“因为欣妤被她老爹叫走了,只剩你们是我的好闺蜜啊。”
谢嘉杭和杨恭谨苦笑着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读出相同的信息:谁是你的好闺蜜?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人群中多么醒目。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遇到宴会更加精心装扮,美得争奇斗艳。美是太主观的东西,可是单论一张脸来说,后宫里能超过这两人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西凉帅哥~帅锅锅~你在哪?”杨淑慧左找右找不见人,索性爬到桌上登高望远。
可惜身高太矮,即使登再高也只能望到一片攒动的人头。
“可恶!”她回过头,指着谢嘉杭,“你!也给我站上来!你身高这么高应该能看得见吧?”
谢嘉杭手脚并用,狂野地爬上桌子。
“你是淑女,注意一点行不行?”杨淑慧赶紧帮他按住差点走光的裙子,“看到了没有?”
杨恭谨的目光在人群中浮浮沉沉,习惯性地寻找目标。
从上一届三国会盟到现在过了三年,待在冷宫里被迫食草的憋屈日子他已经过够了,近来每天出宫训练的时间从早晨到傍晚,有大把时间可以直奔小旅馆。
就算找不到满意的长期对象,找个今晚能一起过夜的人来个露水情缘倒也不错。
这个不行,他不跟熟人上.床,这个脸倒还行,就是细胳膊细腿的看了就倒胃口,上了床到底谁干谁?这个背影不错,宽肩窄臀高高大大的……
啊!回过头来了……我靠!怎么长得这么像殷正期那个软蛋?
殷正期抓住他的手:“我刚才一扭头就找不到你……”
“你找我干嘛?”杨恭谨瞪了他一眼。
人潮太挤,杨恭谨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人一撞,跌进他怀里。
殷正期被他撞得一个踉跄,手搭在他腰间,脸一下子爆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对不起,我……”
“滚!”杨恭谨最烦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几秒钟之前他怎么会觉得这软蛋看着还挺顺眼?
杨恭谨越想越无语,踹了他一脚,吼一句“给我滚远点!”,转头就走。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亦在楼上看你。
西凉使团早就转移到楼阁上。西凉同凉州两地接壤,之间偶有牌技切磋,因此使团与凉州代表队成员在一起喝酒划拳,都是勾肩搭背,一口一个兄弟。
凉州代表队队长陆远打完一副牌出来透透气,借着月色,看见窗边站着一个褐发的年轻男人。
进城时的银枪铁甲卸下,月光斜射,更显他轮廓深邃,一人一月一窗,便自成一幅画。
“沈将军?”
男人双手抱胸,斜睨过来一眼,淡淡应了一声。
陆远站在背后尽情视.奸这男人身材,舔了舔嘴唇。
沈辙辕,西凉皇子,官职骠骑将军,年方二十二,是个极品帅哥。从凉州到许昌的路上陆远两次想把这家伙灌醉弄上.床,没想到他一副禁酒禁欲的样子,酒量却好到离谱。
两次!两次他都自己先喝到不省人事,在他的性.犯.罪.史上还没出过这么丢脸的事!
第17章 绝对零度2
作为纵横风月场的老手,搭讪是最基本的本事,陆远早不知道练习过多少次了。
可是据说在西凉断袖犯.法,这家伙也不知道喜不喜欢男人,难搞得很。跟他搭讪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
陆远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人群,头脑风暴着词句,突然目光定格在一副面孔上。
——一个绝色美少年穿着一身三国某英年早逝谋士袍子,柳眉凤眸,脸含春情,跟一个陌生男人越靠越近,就快要贴到一起去了。
陆远差点笑出来,用余光扫扫沈辙辕,沈将军正聚精会神盯着楼下。
鬼使神差地,陆远用胳膊肘撞撞他肩膀:“你看那里……”
沈辙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瞳孔一凝,目光发直了一瞬间。
陆远将他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得意地笑了:看来这家伙不是不能接受男人嘛!
“他是我们魏国的绝色美人,出了名的……”陆远故意压低声音,沙哑地笑一声,“就是人尽可夫了点,是个便宜货。沈将军要是喜欢这种类型,我可以给你找其他的……”
身体不动声色靠近一点点,沈辙辕身上淡淡的酒味性感极了。
陆远蠢蠢欲动满脑子黄色废料,想象力尽情发散,已经从带着沈辙辕去许昌街头小旅馆跳跃到跟沈将军搞多人运动……
沈辙辕挑挑眉:“人尽可夫?魏国美人都这样吗?”
从他脸上倒也看不出什么不高兴的感觉,陆远注视着杨恭谨跟那个陌生男人黏黏糊糊走到角落去,隐没在屋檐的阴影之下。
难道沈辙辕就喜欢杨恭谨这种好上手的?
陆远在心里盘算。要把杨恭谨叫来也可以,可是杨恭谨不喜欢三个人的玩法啊,那小子看着柔媚,拳头却硬得吓人,要是惹了他肯定被他打爆头……
他思来想去,事急从权,先拉近跟沈辙辕的距离要紧,心一横咬牙道:“我跟他是老熟人,现在就可以把他叫上来……”
“哎,陆队长,”沈辙辕拉住他手臂,“别急着走啊。”
陆远心脏一跳,有戏!
他正想欲擒故纵甩开沈辙辕的手,想不到对方先一步放开他,抬起下巴睥睨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啊?
看着他呆住的样子,沈辙辕嗤笑一声:“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什么啊?”陆远本能地感觉危险,喉结一动,干巴巴地挤出笑容。
“给我灌酒想迷.奸我,还是两次?玩这种手段是不是太低级了?”沈辙辕脸上还挂着微笑,陆远却只感觉从脊背窜上一股寒意,下意识后退一小步。
“刚才不是恨不得贴到我身上,现在躲什么?”沈辙辕勾勾手指,“陆队长,你过来一点啊。”
陆远勉强笑着说:“好,好……”假装靠过去,趁沈辙辕不注意一闭眼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拔腿就跑。
妈的!打猎的被猎鹰啄瞎了眼!这小子看着又正点又无害,没想到是个黑心馅儿的,可恶!
咦?今天跑起来怎么感觉这么奇怪?他身体怎么这么轻盈,就好像……就好像在凌空漫步,凌波微步?
陆远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身体悬空,被沈辙辕拎着后领不停地做四肢滑翔动作。
“……”
沈辙辕按着他后颈把他啪叽摁在窗口:“看见那个人没有?”
哪、哪个?
“站桌上那个。”
陆远抖如筛糠,战战兢兢睁开眼。蛤?他没看错吧?那个人穿件三国杀甄姬同款衣服干嘛呢?这、这……还披着夸张的毛茸茸大衣!脑筋正常的人会这么穿吗?
“荣曜春松,华茂秋菊……”沈辙辕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和我梦中见到的仙女一模一样。”
啊?!这小子梦中情人是甄姬?这是哪来的纯情系妄想少年啊?
要知道出现在宴会上的人要么是京城官家的小姐,要么是后宫嫔妃,这西凉土匪想干嘛?给魏国的皇帝陛下戴绿帽子吗?
陆远嘴角疯狂抽搐。
还好沈辙辕看不到陆远此刻的表情,而陆远也不知道此刻沈辙辕合上眼帘,脑内荡漾开万顷芙蕖清波,年少时数次与他梦中相会的仙女面目模糊,凌波踏月而来。
没想到来到魏国的第一个夜晚,他就见到了这仙女的容颜,果然清丽优雅,见之忘俗。
他抬眸仰望,轻云蔽月,夜幕黑漆漆的。松了松手下力道,“陆队长是许昌人,人脉广。我人生地不熟的,一切拜托你了。”
拜托他?拜托他什么啊?
陆远还没说什么,沈辙辕就松开手,干脆地走了,“……”
他揉揉酸痛的脖子,继续从窗户里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哇靠!那女人怎么还让人骑她脖子上啊?那个小姑娘看上去根本未成年,是她妹妹还是她女儿啊?!哇靠!这女人还驮着那小姑娘走来走去,是不是太彪悍了点?
难道……西凉人就喜欢这一挂的?
陆远叫来一个随从,低语了几句。随从点点头,很快下了楼进入人群中,陆远站在原地,恨恨地磨了磨牙。
这次算他瞎了眼!沈辙辕这小子根本脑筋也不太正常,白瞎了那副魅力乱飚的长相。哼,他跟那个脑筋不正常的女人刚好凑一对,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敲二更的时候一场暴雨突如其来,宴会只好提前终止,人潮一眨眼就散得干干净净。
邵斤琦背着鲁欣妤一脚深一脚浅走在回冷宫的路上,脑门上爆出一个恼怒的十字:“不会喝你还喝!免费的酒喝死你算了,死丫头!老子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带萧岚雨回去,现在全泡汤了!不要再拿手指乱戳我脸……靠靠!戳到老子眼睛了!”
鲁欣妤“嗝~”了一声,翻个白眼:“要是被陛下发现,你就等着切.除作.案工具吧!”
两人都被暴雨浇透了,邵斤琦穿着光溜溜的铠甲,一路走鲁欣妤身体一路往下滑,只能一停一停地把她身体往上颠。
“你别乱动行不行?你看看你给我穿的什么?又重又笨,”邵斤琦恶狠狠地说,“跟你一样。”
“……”
“喂!你要再戳我脸我把你扔地上你信不信?”
鲁欣妤把额头贴在他肩膀上,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滴下来,流进邵斤琦铠甲的缝隙。“哼,我怎么会跟你这种烂人是青梅竹马?”
邵斤琦暴跳如雷:“别抢我的台词!你这只会看脸的傻女!当初见到韩修帅就挪不动腿!非要嫁过来,现在后悔了吧?”
“你有资格说吗?你不是也进来了?”
“我那是……”
鲁欣妤扯住他脸皮往外拉:“你那是什么?萧岚雨嫁进宫你都能追着来,你就这么喜欢她?”
“死丫头别拉老子脸!”邵斤琦偏头躲避,笨重的白银头盔哐啷哐啷一阵响。“谁说我喜欢她了?她跟你一样肤浅得很,私底下把韩修骂得一文不名,在他面前还不是温柔得要死?肉麻得老子都想吐!当初跟老子分手,还不是因为贪图荣华富贵……”
邵斤琦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了,他看见两道身影在不远处的竹林里避雨,正是他口中那两个肤浅的女人。
做人真的不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她们没有听见吧?
邵斤琦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赔着笑说:“你们……这么巧?”
但他的祈祷已经太晚,萧岚雨走上来,“啪”地扇了他一耳光,飞快地跑进雨中。
邵斤琦张口结舌:“岚、岚雨……”
一旁萧疏云叹了口气,邵斤琦有些心虚地唤她:“疏云……”
萧疏云抬眸看着他,瞳孔中有些微光亮闪动,邵斤琦愧疚地:“疏云,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想你们……”
萧疏云眼里的光亮迅速暗下去,也抬手清脆地扇了他一耳光,把他的脸打得偏向一边。
隔着密密的雨帘,邵斤琦看见她低着头用手擦了擦脸。
脖子上的束缚松了松,背上的负重随之消失。
“她哭了。”鲁欣妤站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糟糕的男人,又笨又烂,糟糕透了。”
杨淑慧拉着两绺缰绳,扬起脸迎着风雨振臂一呼:“冲啊!杀!驾!赤兔马,给我跑快点!”
赤兔马衰衰地问:“你下来我背你好不好?甘霖娘!你夹到我脖子了咳咳咳……”
杨淑慧甩甩缰绳,“怎么回事?我都夹马肚了,马怎么不跑?”
谢嘉杭咬牙切齿道:“你再拉老子头发你马没了!”
有的人醉酒安安静静,杨淑慧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顾着骑在谢嘉杭脖子上大喊:“冲啊!赤兔马!”
谢嘉杭欲哭无泪,一声低笑响起,他抹了一把被雨水糊在脸上的刘海抬头一看……
“喂!赤兔马?”杨淑慧左拍拍右拍拍,“怎么不跑了?要吃草吗?”
韩修又笑了一声。
如果笑声有温度的话,韩修的笑一定是绝对零度。他头顶的伞夸张地抖了抖,给他撑伞的宫女突然抽泣一声:“陛下!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手自己停不下来!”
谢嘉杭:“……”
韩修和蔼地笑着说:“没关系。”他往前跨出一步,把手伸到谢嘉杭面前撩起他一撮头发,轻轻掸了掸,“马儿?怎么不跑?”
谢嘉杭浑身僵硬。
他也很想跑啊阿sir!可是韩修身后的竹林里邵斤琦和萧疏云贴得那么近,只要韩修的头回一回,他们两个的头恐怕就要当场落地啊!苍天呐,救命啊——
第18章 绝对零度3
杨恭谨在许昌街头小旅馆躺了一宿,怎么也睡不着,睁眼到天亮。
外面风雨大作,他一颗心吊得七上八下,终于忍无可忍,推开窗朝外面那人吼道:“蠢货!”
一个蹲在墙角的人唰地站起来,被深秋一盆冷雨兜头浇透,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青。
杨恭谨咬牙切齿,这孬种竟然长了本事,从宫里一路跟踪他出来!
他昨晚勾.引到的是许昌禁卫军的一个军官,那男人带他偷.渡出宫到了这里,一进门就像八辈子没干过那事一样对着他一阵乱啃。他往日不太喜欢这么不解风情的干法,奈何自己也憋了很久,这点挑剔完全可以忽略。
谁知道那军官刚把他按到床上,窗户就被人敲得震天响,当场把那军官的小兄弟吓得偃旗息鼓。
过了一会,再次情热之时,窗户又被敲得震天响,甚至到了后来,殷正期竟然还在窗外唱起了秦腔!
这一晚发生了三次这样的事,扰得杨恭谨兴致全无。
他赶走那军官听着雨声挨到天明,窗外牙齿打战的声音越来越响。
他隔着窗和殷正期对望,一个脸色发青,另一个物理上的脸色发青。
街上突然走来几个军服打扮的男人,拎着殷正期湿透的领口凶神恶煞地说:“就是你小子坏我们队长的好事?”
殷正期已经被冷雨淋傻了,呆呆地眨眨眼,愣愣挨了一拳,嘴角渗出一丝血红。
杨恭谨吃了一惊,翻身跳到外面抓住那人的手,“关你们什么事?”
“小子,我们可不认识怜香惜玉四个字。你想劝架就连你一起揍!”
杨恭谨低声对殷正期呵斥道:“给我滚一边去!”
殷正期这才有了反应,两片嘴唇嗫嚅着说:“恭谨……”还没说完,就被杨恭谨一脚踢到角落里躺尸。
杨恭谨回过头笑了笑,把拳头掰得咯咯作响。
“你们有种可以试试。”
这场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正午。
前些日子烧烤留下的腌臜不知被什么翻得乱七八糟。大雨冲刷过后,院子缺口处传来一声弱弱的“喵呜……”
冷宫狗洞里钻进一只野猫,看起来不过两三个月大,白底黄花。
八尺大汉黄少爷吓得吱哇乱叫,被它撵着到处乱跑,“谢嘉杭!谢嘉杭!还不快给本少爷抓住它!”
脚下一滑,啪叽摔进泥水里,“啊——本少爷新做的衣服!快,快把这死猫给我宰了!”
小猫窜到冷宫院门口,顿了顿,谢嘉杭瞅准这个机会,猛地扑过去。
嘭!
和同时从另一侧飞扑过来的芙荻撞在一起,双双扑街。
“谢公子……”小丫鬟扁扁嘴,流出生理性眼泪,“头,好疼啊……”
谢嘉杭一样疼得眼前发黑,揉着额角咬牙道:“笨蛋!抓到了,按住它不要让它跑……”
“好嘞谢公子!”
小丫鬟一听说抓到了,赶紧伸出手紧紧按住,却听见谢嘉杭在旁边斥责:“你在抓哪里啊?这是别人的鞋子!猫在我手里!”
“什么鞋子?猫也穿鞋子吗?”小丫鬟迷迷糊糊摸了两把,“啊?怎么好像又开始下雨了?”
……
两人一猫理智回笼,齐齐抬头。
落汤鸡杨恭谨背着一个浑身发抖的落汤鸡殷正期,对他们抽抽嘴角,扯出一个惨笑:“嘉杭,我回来了……”
一头褐发的年轻男人从后面扶了险些掉下来的殷正期一把,低头之间目光落在谢嘉杭脸上,愣了一愣。
“你被打了?”
杨恭谨摇摇头:“我身上都是其他人的血。”
谢嘉杭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湿泥,抬脚踢踢地上石化的小丫鬟:“过来帮我抬着殷正期的脚……你在干嘛?这只蠢猫怎么也一动不动?”
小丫鬟,张大嘴巴,和小猫一起盯着褐发男人,流出了口水。
半晌,小丫鬟从美色中苏醒,和谢嘉杭一起把浑身冰凉的殷正期抬进房间。
褐发男人好脾气地拎着猫跟在后面。
小猫刚恢复神智,就被他拎起来正对着脸,再次被美颜暴击陷入呆滞状态。
淑慧昨夜宿醉,直到现在还在呼呼大睡不省人事,邵公子和鲁欣妤又都不知去了哪里。黄少爷只好纡尊降贵帮忙烧热水,水房里“砰!啪!咚咵!哐啷啷……”一阵乱响。
那褐发男人自称来自西凉,是个普通车夫,车技高超,姓沈名辙辕。在进宫路上偶遇背着殷正期的杨恭谨,顺手捎带了他们一程。下车时这两人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是个零蛋,他跟到冷宫来是为了车费。
车费?
谢嘉杭这个粗神经或许看不出来,小丫鬟瞄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料。
保守估计至少值四五万钱……
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杨恭谨去殷正期房间里找钱,小丫鬟翻出谢嘉杭的旧衣裳,做了个简易猫窝。可怜的小野猫就这么因为偷吃冷宫烧烤残羹而失去了自由。
谢嘉杭和芙荻为了给它取自己喜欢的名字而争论不休。
芙荻:“贱名好养活,叫咪咪多好啊。”
谢嘉杭不屑道:“中国人十只猫有八只叫咪咪,一点创意也没有!我的猫必须和国际接轨,就叫特朗普好了!”
小猫,舔舔爪子:“咪呜~”愚蠢的人类。
谢嘉杭:“你看!它在答应我!喂,特朗普!”
芙荻:“胡说!明明因为咪咪才有反应的!咪咪,过来让姐姐摸摸~”
谢嘉杭:“特朗普!这里有上星期吃剩的烤蘑菇和上个月吃剩的馒头,馒头上也长了蘑菇哦!你想吃哪个?蘑菇?还是长蘑菇的馒头?”
芙荻瞪大眼睛:“天哪!公子怎么能给咪咪吃这些变质食物啊?”
这些食物为什么能保存下来也很让人奇怪吧!
谢嘉杭,用长满绿毛的馒头逗猫:“喂,吃吗?你不是垃圾都吃吗?吃点这个也不会有事吧特朗普?”
小猫,嗅了嗅,拱起脊背:“喵哇!”吃你个头!绝对会毒死的!
爪子噗地拍飞绿色馒头片,求生本能让小猫后腿摩擦地面,预备逃跑。
“靠!特朗普脾气还真大!”谢嘉杭转身去捡,“喂!那个车夫,拜托捉一下特朗普!”
那个车夫从善如流,用两根手指捏住小猫的后颈皮把它提了起来。
“喵呜咦噶……”放开老子!就是被你的美色迷惑老子才会被人捉住!
小猫四肢乱挥,和昨晚陆远的心境达到了惊人的同步。
沈辙辕把它放在眼前,勾勾唇角,露出一个微笑。
“咪!”老子才不会重蹈覆辙呢!唔,动,动不了了!“喵……”
谢嘉杭蹲在旁边,问:“这到底是公猫还是母猫啊?”
沈辙辕朝它下.身瞄了一眼:“公猫。”
“哇!特朗普你老色.批了,你可是公猫,为什么会看帅哥看到痴呆啊?”谢嘉杭用绿馒头片戳戳它的屁股,“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老男同了?”
沈辙辕:“张嘴,啊——”
小猫张了张嘴,芙荻来不及阻止,谢嘉杭就迅速将馒头塞进它嘴里。
“喵呜!!!”
“谢公子!你怎么能真的给咪咪吃这个啊?作孽呀——”
小猫发出一声惨叫,在院子里上窜下跳。小丫鬟到处抓它,跑得气喘吁吁。
黄少爷提着水壶从水房走出来,一只猫飞过来啪地贴在他脸上,他顿时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刚打好的水洒了一地。
噗嗤。
沈辙辕尽管非常克制,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用余光感应到谢嘉杭直勾勾的视线,他将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轻咳了两声:“你看什么看?”
“看你……”谢嘉杭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脸色一僵,脑子拼命阻止,可嘴却违背他的心意把心里话完完全全吐了出来——
“你笑起来真好看。”
如果说杨恭谨吸引男人,邵斤琦吸引女人,那么沈辙辕的吸引力就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的无差别攻击。
都是美人,杨恭谨就像带刺的艳丽玫瑰,不识相用手去握的人会被扎伤。
沈辙辕却并非区区鲜花能形容的人物。硬要说的话,他就像出鞘的利剑,如果用手去握,后果就是……
手直接报废。
陆远作为手直接报废俱乐部的最新成员,不得不到处替沈辙辕打听昨晚宫宴上打扮成甄姬的家伙的下落。
“怎么可能没有?你们确定已经找遍了许昌的大街小巷家家户户了吗?”
他咬牙切齿用力拍击桌面,好像这桌面是沈辙辕那张可恶的脸。
沈辙辕出门前单手托着下颚,笑眯眯地对他说:“陆队长,你这个效率似乎不怎么高啊?”的时候,生而为人的本能告诉他,他要是再找不到线索,沈辙辕回来就要把他剁了!
“沈辙辕进宫去了!皇宫,皇宫里找了没有?”
负责皇宫的线人一回来立刻直奔到陆远面前,凑近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你……你确定吗?谢嘉杭?冷宫?男的?!”
半晌,陆远的表情从绝望到凝重到惊疑到思索到呆滞再到狂喜,挥手屏退手下们,一个人在房间里狂笑起来。
“灭哈哈哈哈!沈辙辕!你也有今天!”
出使两个月是吧?
梦中情人是吧?
对男人不感兴趣是吧?
西凉断袖犯.法是吧?
“哼哼,我们魏都许昌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陆远打开窗户,猎猎秋风中他长发飘逸,对着巍峨的远山对着奔腾的长江,露出反派想出坏主意时标准的笑容:“西凉皇子?我要你有来无回!”
第19章 趁虚而入1
院子里长了一株含羞草,绒球状的叶子。
用爪子碰一下,叶子萎了下去,过一会儿又鼓鼓地立起来,颤颤巍巍,真好玩!再用爪子碰一下,又萎了下去。
小猫玩性大发,轱辘轱辘轱辘轱辘佛山无影连环爪!可怜的含羞草被拍得破破烂烂,彻底萎顿。
咦?叶子呢?小猫歪歪头,疑惑地看着光秃秃的茎秆。
谢嘉杭打个哈欠,戳戳猫尾巴:“叫你特朗普你也不回答,看你这么喜欢含羞草,就叫含羞草好了。”
小猫回过头,“咪呜”一声。
芙荻挠挠头:“看来含羞草很喜欢这个名字啊……可是这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像在哪里听过……”
小猫:“咪呜!”
新出炉的含羞草摧残完含羞草,抱住沈辙辕的手指舔舔舔。
谢嘉杭翻个白眼:“换个名字也改不了你老.色.批的本质!”
杨恭谨在殷正期房间里翻箱倒柜,小丫鬟端着热水进来,给人事不省的殷公子擦擦脸,又褪下他的湿衣服准备给他擦擦身体,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杨恭谨回头问:“怎么了?”
小丫鬟指指殷公子赤.裸的上半身。杨恭谨凑过去一看,这软蛋的身上居然都是流畅优美的肌肉,从胸口到腰间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他伸手碰了碰,凉凉的指尖触及高热的身体,殷正期紧闭双眼,胸口的肌肉颤了颤。
这家伙这么看起来……居然还挺有男人味的。
停停!杨恭谨拧了自己的胳膊一把,他是眼瘸了吗?怎么会觉得这跟人当街斗殴还要自己出马的怂货有男人味?
小丫鬟无辜地眨了眨眼:“杨公子,这……”
杨恭谨白她一眼:“你什么都没有看到知不知道?等他醒来再好好盘问他。”
仔细想来,冷宫里所有人他都知根知底,就只有这家伙的过去是一团谜雾。心头蹿起一股无名火,杨恭谨狠狠往昏迷中的人脸上盖了一巴掌,“死穷鬼,要造反啊?房间里一文钱都没有!”
房间里画具和各种颜料凌乱地堆放在一起,这是什么?宝箱?杨恭谨打开箱子,一只蟑螂凌空而起。这个是……梳妆盒?这软蛋怎么留着女人的东西?杨恭谨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灰扑扑的贝壳海鸥羽毛炭块三国杀卡牌,还是最老的那一套。
这软蛋,到底收集这些东西干什么啊?钱在哪里?
杨恭谨把目光转向紧闭的衣柜,衣柜上挂着一把煞有介事的大铜锁。
钥匙放在哪里?杨恭谨扫视一周,顿时失去重新翻找的兴趣,砰啪!一脚踢烂铜锁,衣柜敞开,里面的东西如山洪暴发哗啦啦地冲了出来。
小丫鬟连忙跑过来收拾,杨恭谨掏空衣柜都没有看到一分钱,没好气地踢了地上那堆山洪一脚,还不解气,又连踩好几脚。
小丫鬟赶紧护住:“杨公子不要啊!这些都是你的肖像画!”
杨恭谨一愣,抬起脚,被自己踩得脏兮兮的绢布上,自己微笑着的脸与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打了个照面。
“九十八、九十九……”小丫鬟把画一幅一幅整理出来,“加上公子脚下那副,一共是一百幅,全都是杨公子你的肖像。”
最后还是谢嘉杭拿出上回韩修赏赐他的一箱金银,代付了车费。杨恭谨把昏迷中的殷正期骂个狗血淋头,俨然忘了自己也是身无分文的穷鬼。
秋凉夜寒,就算力壮如牛的家伙淋一场雨也不好受,何况殷正期淋了一晚上。他发起了高烧,看病买药还得花钱。杨恭谨写了个欠条给谢嘉杭,底下欠款人姓名签着殷正期的大名。
谢嘉杭拿来欠条一看,个十百千四位数:“你借这么多干嘛?”
杨恭谨理直气壮地说:“我手头也很缺钱好吗?那软蛋害得我不能开荤又当街斗殴,自己烧昏迷了还要我背他回来,难道不要给我表示表示?”
谢嘉杭:“你不是说后宫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吗?”
“我家里人知道我被男人搞,早和我断绝关系了。”
谢嘉杭:“……”
和家里断绝关系之后要有稳定对象也就罢了,可他到处勾引男人,还从宫里跑出去过夜。
所以为什么还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啊……
“不过我可不会赖账,”杨恭谨摇摇手上一张薄纸,“这是我从那小子房间里找到的钱契,你看看,”往谢嘉杭眼前一展,“我看走了眼,他还是有一点钱的嘛。”
谢嘉杭接过来一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还没完……
殷正期何止是有钱啊?明明就是有亿点钱好不好?
不过这钱契上的钱庄名字……“杨、杨氏?”
“啊?”杨恭谨得意洋洋的表情立刻一僵,夺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四个小字“杨氏钱庄”,下面还跟着一行:许昌最大的钱庄,全魏国连锁。
“哈哈,哈哈,”他干笑两声,团吧团吧塞进怀里,“这么多年不见,样式都翻新了啊,一下子没认出来。”
谢嘉杭望着他干笑而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你突然发现和你住在一个大杂院的伙伴一个是亿万富翁,一个是全国最大连锁银行行长的儿子,是什么体验?
而且银行行长的儿子还为了给亿万富翁看病,向他借了两千块?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迷幻。
就算酒水免费也不能太贪杯,从噩梦中惊醒的杨淑慧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
梦中,她骑着通体火红的赤兔马正在大草原上驰骋,突然发现前面是个悬崖,悬崖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她骑着马到近处一看,居然是皇帝陛下!新婚之夜被迫做一字马的疼痛奔涌回脑海,她刚要逃跑,韩修淡淡一笑,霎时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赤兔马被冻成了冰雕,一动也不能动。
“马儿?”他一步一步靠近,笑着说,“怎么不跑?”
“啊啊——我怎么下不去啊?死马,要跳崖你自己跳,别带着我啊啊啊!”
在坠入万丈深渊之前,杨淑慧吓醒了。
她扶着抽疼的脑袋推开房门,赤兔马……不,谢嘉杭就站在门口,握住她的手目光炯炯:“淑慧,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发誓一定要说实话!”
杨淑慧:“啊?”
“你其实是波斯明教的圣女对不对?”
杨淑慧:“???”
冷宫院子里这只猫过得比人都滋润。
杨淑慧和芙荻抱着它爱不释手,小宫女们送来很多御膳房的剩菜剩饭喂它,邵公子还没回来,但她们每个人都为这只猫多停留了一会儿。
“哇!真可爱!”
“姐姐这里有小鱼干哦,要吃吗?”
“好乖哦~叫一声来听听?”
“咪呜!”好多美女姐姐,还有好多小鱼干,真爽!
险些被谢嘉杭用绿毛馒头片毒死的含羞草被美女环绕,大快朵颐,好不惬意,猫生巅峰也莫过于此。
谢嘉杭也很高兴。穿越前他哪有机会接触这么多异性?每个小宫女撸猫的时候都会跟他聊上一两句,撸猫撸得心满意足,许多带来送给邵公子的礼物就这么到了他的手里。
只有黄少爷提出反对意见:“谢嘉杭!我警告你,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谢嘉杭正和含羞草扮演父慈子孝,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我们有缘再见。”
黄舒:“……”重色轻友!呸!
他蹲在角落里默默画圈圈,画着画着突然疑惑地想:咦?重色?谢嘉杭不是断袖吗?
全国赛在即,魏国各州代表团接连抵达京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圣。皇帝陛下政务一下子繁忙得要命,就连在御花园散步的时间都顺便见了两个州推举上来的人才。
昌平公主自从京城大师赛上当众斗殴,就被韩修下令在公主府关禁闭,就连宫宴都没让出门,昌平公主在府里气得跳脚,给他连写十二封信撒娇。作为亲哥,妹妹闹脾气还是必须哄的,结束了会面,韩修吩咐亦步亦趋的宦官总管道:“去准备一下,一会儿摆驾公主府。”
说这话的时候,恰好来到御花园那个本是喷水荷花池的地方,丑陋的假山像一堆小孩子垒起来的桂花糕。
韩修微微一愣神,宦官立刻拖着声音说:“陛下,咱家给您捏捏肩……”
黄舒说这宦官从韩修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为他效力,其实不尽然。准确地说,在韩修还在和兄弟们明争暗斗的时候,这人就从宫里私下给他传递过许多关键消息。
只不过世事难料,就在韩修以为这场激烈的太子之争还会持续很久的时候,他娘从冷宫杀出来了。
没错,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杀”了出来。
韩修有点小洁癖,不喜欢太难看太血腥的场面,向来都是笑里藏刀暗中操纵,他娘却是另一种风格。
当年其他女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耍嘴皮子,何太后在磨刀霍霍。
其他女人在搞你推我我推你流产滑胎那一套,何太后在磨刀霍霍。
其他女人挖空心思勾.引先帝,何太后托杀猪的哥哥偷运几十斤毒药进宫,突然发难。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所有威胁他太子之位的家伙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宦官当时正负责着宫内外物品运输,因为帮忙遮掩毒药而成了大功臣。韩修对他很是宠信,可这人心眼不少,对他产生了些其他的想法。
“不用。”韩修抬起手制止他靠近的动作,“你亲自去准备。”
要是只对他产生多余想法也就算了,可有些人的秉性是改不了的。
当年他能两面三刀暗中给自己递消息,如今就能串通西凉玩弄起权术来。此一时彼一时,手段还是那些手段,野心却远胜从前。
韩修信步在后宫游走,看到几个宫女呼朋引伴提盒携篮向同一个方向而去,便远远在后面跟着她们,一路来到冷宫附近。
第20章 趁虚而入2
韩修遥遥一望,冷宫门口果然聚集了一大堆宫女,将什么东西团团围在中间。
他不动声色悄悄地靠近,听见一个小宫女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谢嘉杭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含羞草。”
含羞草:“咪呜。”
“含羞草?”
“喵呜!”
猫猫对这个名字随叫随应,翻出肚皮让美女姐姐们蹂.躏。
小宫女们撸着猫,面面相觑,发出和几个时辰前的芙荻相同的感叹:“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芙荻一抬头,就见到一个自带寒气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吓得浑身激灵跪地发起抖来:“陛……陛下!”
“啊,没错!我想到了!”那个问名字的小宫女一拍手掌,“和我们陛下的名字同音诶!怪不得我觉得这么……”
同伴拉拉她衣袖,她回头一看,“哇”的一声哭出来:“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呜呜呜……”
韩修走过乌压压跪满人的宫道,拍拍那个小宫女,诱哄着说:“不要怕,朕不会惩罚你们所有人。这个名字是谁起的?”
小宫女指谢嘉杭,谢嘉杭指芙荻,芙荻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嘉杭。
“陛、陛下!”她觉得她还可以抢救一下,“奴婢不是,唔……奴婢没有……”
小丫鬟语无伦次,抬头看看韩修,韩修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愉悦。
她再也承受不住,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角落里画圈圈的黄舒终于找到报仇的好机会,跳出来大叫:“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敢认,谢嘉杭你还是不是人?”
黄少爷一转攻势,韩修满意地笑了。
谢嘉杭还想狡辩:“特朗普!我给它取的名字是特朗普!不信您问它……唔,救……”
不等他说完,黄少爷捂住他的嘴,宫女们一拥而上按住他的手脚,把他捆成粽子毕恭毕敬呈给皇帝陛下。
谢嘉杭“唔唔”闷哼着被韩修拖走,众人双手举过头顶下拜,齐声高呼:“恭送陛下——”
含羞草:“喵呜?”
韩修把谢嘉杭单手扔上马车,自己坐进去啪关上门,“开车。”
马车咻地扬长而去,把守宫门的一个侍卫揉揉眼睛:“我没看错吧?刚才陛下是不是扔了个麻袋上车?”
同伴掏掏耳朵:“什么?马岱?马岱改了技能后真强啊!”
侍卫无语:“我说的是麻袋!麻袋好不好?你是不是三国杀玩太多了?”
同伴大声说:“是啊!”
侍卫:“……”
韩修一跳上车就压在谢嘉杭身上,开始扒他的上衣。
谢嘉杭睁大眼睛拼命蹬腿,腿腿往韩修要害部位使劲,可惜皇帝陛下会武功,简简单单一出手便握住他脚腕,脸上还露出一个微笑。
他这一笑在谢嘉杭眼里就是色.情,这直男脑中警铃大作,使出吃奶的劲乱动。
马车在挣扎间摇摇晃晃,谢嘉杭脑袋砰地撞上座位,“唔……”
他眼前发黑,头顶金星滴溜滴溜转起圈圈。就这么一瞬间不察,“嘶啦”的一声,上衣被韩修扯开报了废。
谢嘉杭眼里的金星刚一散去,就喷出火来怒视施暴人,誓要表达自己宁死不屈的决心。
“喂喂,你在想什么啊?”韩修忍俊不禁地拍拍他的脸。
谢嘉杭虽然嘴被塞住,可脸上却写着答案:救命啊!有人强制猥.亵祖国的花朵!
韩修把他翻了个身,彻底压制住他所有的动作,一把扯下他上衣。
背上肌肤时不时被陌生的指尖滑过,谢嘉杭寒毛直竖,正要暴起全身力气跟这猥.亵.犯来个鱼死网破,突然听见韩修打开车窗说:“把荆条拿来。”
“遵命,陛下。”
一根带刺的荆条从窗子里递进来。
谢嘉杭:“……”
为什么马车夫会随身带荆条啊?
谢嘉杭+荆条+破掉的上衣=?
古有廉颇袒胸露乳负荆请罪,今有谢嘉杭被迫效仿古人,被绑上荆条扔在韩修脚下。
看他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红戏实在太多,韩修好心替他取出封口的布块。谢嘉杭刚得到说话自由就用尽全力大喊道:“救命啊!皇帝要强.奸我!唔唔唔……”
嘴再次被塞住。韩修一脚踩在他脸上:“你还是闭嘴吧。”
马车夫听到动静,迟疑道:“陛、陛下?”
韩修心平气和地说:“没事,把车开快点。”
“……”
马车急速奔驰起来。
韩修绝对无愧杨恭谨对他的评价:心理扭曲加小心眼。
事实上,他把这两个词发挥到了极致。
他在公主府下了马车,命车夫把赤.裸上半身背着荆条的谢嘉杭跟马一起拴在石狮子旁示众。
临走之前,他还伸手摸了摸谢嘉杭的脸颊,凑近他耳边低声唤道:“马儿?”
要是没有被塞住嘴的话,谢嘉杭就是咬也要咬烂他的脸。
可他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韩修一刻不出来,他就只能多接受一刻路人诡异的注目礼。
“额滴娘啊,谁把这好好的小伙子造成这样?作孽呀……”
大娘,知道是作孽能不能帮他松松绑?
“这个哥哥好可怜,是不是被坏人抓起来了?”
是啊小妹妹,快点给他松绑!
“嘘——他是个有特殊爱好的哥哥,不是被坏人抓住了哦。别看他表情这么痛苦,其实他心里肯定很爽啦……哎呀他在看这边,我们快走吧……”
阿姨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不要教小朋友这个行不行?
“他皮肤看起来好滑哦,可以摸吗?”
不可以!滚远点,死基佬!
“好大胆哦,而且他真帅,我觉得我有点可以!好想马上把他拖进破庙里oo再xx……”
喂喂!公主府的门卫!有变.态从门口经过啊!你们不管的吗?!
谢嘉杭看门卫,门卫望向高远的蓝天:嗯,今天天气真好……
谢嘉杭:“……”
都说人与人之间有一套食物链。要命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谢嘉杭不要命又不要脸,以为自己稳坐金字塔之巅,却没想到金字塔之巅早已站着个韩修,对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这里满员了。”一脚就把他踹了下去,爬都爬不上来那种。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他在许昌没什么熟人,认识他的人都住在冷宫,离公主府有十几里。
若是这个状态遇到熟人的话,那才叫杀人诛心的公开处刑。
事实证明,谢嘉杭庆幸得太早了点。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何屠户的猪肉铺就在公主府附近。这天秋高气爽,他昨晚在兄弟家喝了几杯酒,早上起来辞别兄弟,提着杀猪刀回家开张杀猪,忽然发现公主府的石狮子旁边有什么正奋力蠕动,还发出“唔唔唔唔唔唔唔”(岳母他哥!快救我!),声音抑扬顿挫,如泣如诉。
定睛一看之下,饶是这见过大场面的,铁骨铮铮的汉子都扭曲了一下表情,赶紧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快步离开。
谢嘉杭:“……”苍天啊……
鲁欣妤消失了一天一夜,回来时春光满面,一进冷宫的小院子就宣布:“本姑娘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咦?人都去哪里了?”
在院子角落喂猫的小丫鬟啪啪拍起手,棒读道:“啊,鲁小姐真厉害呢。”
黄少爷老神在在,坐在院子最远的另一个角落自己跟自己打牌,抬头道:“你回来了?邵斤琦说好和我玩三国杀,他人怎么没跟你一起?”
啪,门开了,杨恭谨眼圈发青从殷正期的房间出来,冷漠地跟她打招呼:“哦。”
随后扭头朝水房大喊,“李睿!你在里面干嘛呢要这么久?那软蛋又发热了,你再不给我滚出来我就硬闯了啊!”
他根本没打算等,一边喊着一边冲了进去,水房里噼里啪啦一阵响,随后是杨淑慧响遏行云的尖叫:“啊——你个死断袖偷看我洗澡!去死,去死!”
杨恭谨摔了出来,头发滴滴答答,水瓢木盆刷子不断扔在他身上。
相邻的隔间整个抖了两抖,李睿打开门走了出来,一脸神清气爽:“完事了。”
鲁欣妤:“……”
她假装没看见,左顾右盼,“谢嘉杭人呢?”
黄舒头也不抬:“他死了,有事烧纸。”
小丫鬟没有说话,起身默默回了房间,鲁欣妤听见她房里传来“钉钉”两声,附带一串碎碎念:“诅咒黄少爷断子绝孙,诅咒黄少爷断子绝孙……”
黄舒跳起来:“我去你妈的!”
那猫没人投喂,一下子蹦跳过来,吓得他拔腿就跑:“啊,救命——最亲爱的鲁欣妤姑娘,快帮本少爷捉住这死猫!”
小猫跳上鲁欣妤臂弯,在她丰满的胸口蹭了蹭,乖乖地“喵呜”一声。
鲁欣妤摸摸猫头,只觉得这个场景格外熟悉,好像之前见过类似的……
正思索间,两个宫女抬着一个蒙着白布的物体走了过来,见到她,打了声招呼,掀开白布,露出半死不活的谢嘉杭。
“……”啊,想起来了。
鲁欣妤的这桩大生意没谢嘉杭不行。
她一边按宫宴那晚的规格给他梳妆打扮,一边嘱咐道:“一会儿就正常打牌就行了知道吗?陆队长特别嘱咐,一句话也不要说,一个字也不要说,听见没有?”
谢嘉杭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任她摆弄。
这聒噪的家伙如此配合,鲁欣妤自己先不习惯起来,锤了他肩膀一下:“讨厌,现在还没开始呢,你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
她给谢嘉杭戴好绢花,又拿出一条丝巾系在他颈间,“陆队长要你围个丝巾遮住喉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我也就懒得问了。”
打扮完毕,她带谢嘉杭上了马车,一路上还不停地对他说:“人家要的就是高贵圣洁冰雪美人那种感觉……”
谢嘉杭也不知又受了韩修什么折磨,整个人魂飞天外。
“对对对,就是这样,还要有仙气,像仙女下凡那种……”
谢嘉杭,缓缓扭过脖子,看破红尘的眼神。
“很好!最后还要笑一下,来一个清丽出尘,超凡脱俗的微笑!”
谢嘉杭,嘴角抽搐,生无可恋地一笑。
鲁欣妤热烈鼓掌:“太棒了!太完美了!果然他一跟我描述我就知道你很符合……”
第21章 趁虚而入3
两人在一个小茶馆下了车。谢嘉杭一副洛神赋的打扮,引来不少路人视线,不过经历了前一天韩修的摧残,他对这些眼神已经可以完全地淡然处之。
不止对路人淡然处之,走起路来还真的有一种凌波微步,太空漂浮的感觉。
鲁欣妤带他到一间屋子前,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恰好从里面走出来。
那男人上下扫了谢嘉杭一眼,露出玩味的笑容来,从神态到动作都流里流气。
鲁欣妤给他们互相介绍:“这位是凉州代表队的队长陆远陆老板,”嗯,出钱的就是老板!一指谢嘉杭,“这位是谢嘉杭谢公子,京城大师赛亚军。”
谢嘉杭没精打采地笑笑,伸出手来,感觉虎口被这男人挑逗性地捏了捏,诧异地看了鲁欣妤一眼。
鲁欣妤小声对他说:“放松点啦,陆老板出资五万让我找你来跟人一对一打牌,不管输赢……”
不是跟这流氓打牌就好。谢嘉杭松了口气,又听见她说:“事成之后我们三七分,我七你三。”
他仙气四溢地看了她一眼。
“好好好,那,那我们四六分……”
陆远给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临街而坐,在房间里熏起香来。
谢嘉杭打个哈欠,用手支着下巴,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习惯性翘起二郎腿。
鲁欣妤赶紧打了他一下:“干嘛呢?你现在是仙女好吗?翘什么翘!把腿放好!一会不注意你就要出问题……也不许抖!”
陆远在一旁看得好笑。
为了阴沈辙辕一把,他把谢嘉杭过往情感经历查个底儿掉,什么为了上将军潘锋争风吃醋被公主提刀追杀啊、和小侯爷互扯头发啦,为了争夺韩修宠爱跟他的贴身宦官大打出手之类的。他在房间里笑了一整晚,如果是这人的话,就算不能把沈辙辕那个土匪拐沟里,也能着实恶心他一把。
他本以为谢嘉杭真人会是个贱兮兮的小零号,没想到是个骨子里吊儿郎当的家伙,也就只有张好看的脸能唬住直男。这脸配上他一言不发手里握着茶杯的样子,还真有皓腕霜雪,冰雪美人的既视感。
鲁欣妤噼啪噼啪拍了谢嘉杭十几下,见陆远憋笑的样子,脸上一红:“陆老板,不好意思,我们家这孩子有点缺心眼……”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要吐了。谢嘉杭在旁边做了个无声呕吐的动作,立刻又是噼里啪啦好几下拍在他身上。
陆远好脾气地说:“没事没事。要不先打打牌热一下身?”
就在谢嘉杭手法熟练洗牌切牌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谢嘉杭和鲁欣妤循声望去,一个褐发男人逆着光站在门口,自带登场特效——秋风呼啦啦吹进来,把房间里的幽香冲散。
陆远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哟,正主来了。”
一张茶座,女装谢嘉杭和鲁欣妤,陆远和沈辙辕各坐一边。
陆远:“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西凉皇子沈辙辕,现任西凉骠(piao)骑(ji)大将军,二十二岁,还有一个月满二十三。”
沈辙辕心平气和地纠正道:“不是嫖.妓大将军,是骠骑(qi),陆队长的汉语怎么还没我说得好?”
陆远:“……”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谢嘉杭莫名其妙地看着陆远,又莫名其妙地看一眼沈辙辕。
这不那个车夫吗?
他觉得现在的气氛也很莫名其妙,说不上来的奇怪。又莫名其妙看了鲁欣妤一眼,鲁欣妤拧了他大腿一把,脸上十分大家闺秀地笑着说:“幸会幸会,我叫鲁欣妤,这是我的妹妹鲁……鲁欣欣,和沈将军同岁,正在待字闺中。”
谢嘉杭张了张嘴,腿上立刻传来被拧的疼痛。
他朝对面两个人勉强笑了一下,明白过来到底哪里奇怪了——
男方女方互通年龄家庭状况收入工作,这尼玛是在相亲啊!
穿越前他活了二十六岁都没见过这种场面,房东大妈多次想给他介绍远房亲戚都被他婉拒了,没想到能在古代来这一出!
谢嘉杭杯子里的茶喝光了,趁皇子殿下给他续杯的空隙,抓紧时间瞪了鲁欣妤一眼:你妹啊!鲁欣欣是什么鬼!
鲁欣妤用眼神说:是我妹啊。
谢嘉杭,挤眉弄眼:干嘛让老子穿女装骗男人相亲还收钱,你的大生意就是拉皮条吗?
鲁欣妤,白他一眼:人家西凉皇子看得上你再说吧!等你们喝完茶打完牌银货两讫,你跟他这辈子就不会再见面了,他找人算账也算不到你头上。
谢嘉杭:……
这就是商人之女吗?
杨恭谨虽然和家里断绝关系很久,早不是什么大少爷了,但伺候别人还是第一次。
所以脸盆倒在殷正期身上、药喂进鼻孔、解开他衣服之后忘记帮他拉上,结果让他烧得更重之类的,都是因为第一次手生。别说殷正期意识不清,就算他清醒着看见这一切,用杨恭谨的话说:“就算给那软蛋借五个胆子他也不敢放一个屁。”
杨恭谨的美貌到了能令所有和他性取向相同的人心生威胁的地步。那死太监见了他一面就开始抓紧陷害他,他对此心知肚明放任自流,甚至提前打包好了行李。冷宫地少人多热热闹闹,还基本都是熟面孔,在里面比原来更加自在,他还挺喜欢在里面的。
唯一一个素未谋面的就是这个来历不明,过去成谜的殷正期。不过这人浓眉大眼相貌英俊,是他觉得完全可以来几次一.夜.情的类型,所以初次乃至后来的几次见面,他就对这人多笑了几次,多打了几次招呼。
谁知道这家伙脑子里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想迷.奸他!这也就算了,他不仅动作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下的药也偷工减料,一小包药粉里面掺了半包面粉,亏这家伙看不出来。
杨恭谨暴揍了他一顿,恶声恶气地问:“这药哪来的?”
殷正期抱着头蹲在墙角,老老实实说:“是我买的……”
宫里有这种东西倒也正常,“买谁的?”
“不、不认识……”
“不认识你还买?”杨恭谨劈头盖脸甩他几巴掌,“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殷正期被打得鼻青脸肿,小声说:“我知道,他说是能让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的药……”
“神经病!你当你是南蛮五毒教,给人下蛊啊?”
“是的……”
“是你妈!”杨恭谨简直要被他气笑,“这世界上有这种药吗?”
“我、我妈说有的……”
“花了多少钱?”
殷正期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摇头,“二百?”还是摇头,杨恭谨狠踹了他一脚:“你有没有智商啊?这种东西你花两千买?你钱多烧的?”
蠢货!有这钱拿来老老实实追他他说不定现在已经跟这家伙事.后了!居然花在这种歪门邪道上!
殷正期还是摇摇头,说:“不是,是两万。”
杨恭谨:“……”
给殷正期的药煮好了,芙荻熄了火,想着殷公子还在昏迷,也不知道怎么喝。
她去门口倒药渣,走到冷宫门口,突然被人一把捂住嘴拖到墙角。
救命啊!小丫鬟把药渣砰地倒在那人头上,那人松了手大叫一声:“喂!跑什么跑,回来!”
这声音是……
不等芙荻回来,那人又紧张地说:“别别,别动!”
小丫鬟就是想动也动不了,滑腻冰凉的触感顺着她脚脖子向上缠绕着,她浑身僵硬,一低头与蛇信子打了个照面。
不对!还不止一条,四五条蛇滋溜溜吐着信子,在她周围游走。
失踪快两天的邵斤琦顶着一头药渣,保持着离她五米的距离转到她面前,伸手挡住那蛇,对她说:“别动啊,你不动它应该就不会咬你的。”
芙荻快要哭出来了:“邵公子,你为何要这样对奴婢?”
邵斤琦横了受害人一眼:“要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扣本少爷一脸渣滓,本少爷会松手吗?!”
芙荻哭了出来:“呜呜呜,救命啊……奴婢还不想死……”
“你别哭啊,”邵斤琦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后退几步,拔腿跑了,“我去叫人抓蛇!谢嘉杭在哪?杨恭谨?李睿?”
殷正期体质不错,被杨恭谨蹩脚地慢性谋杀式照顾了两天,居然靠着自己强大的自愈能力恢复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见杨恭谨坐在床边搅拌一碗粥,自己衣襟大敞,胸前的蛟龙张牙舞爪,迷茫地眨了眨眼。
杨恭谨迎头就是一巴掌:“看什么看?现在清醒了没?”
“清、清醒了……”呜呜,为什么又被打?
“你这猪脑子反正已经烂到了极点,我打你两下说不定回光返照智商还能更高点。”
殷正期:“唔……”回光返照是这么用的吗?
杨恭谨的手指顺着他胸前肌肉的纹理滑动,痒痒的,殷正期脸颊微微发热:“恭谨?”
“你这刺青是怎么回事?要是被有心人看见的话,阳痿怪不马上把你头砍了?”
殷正期摸摸脖子,老实地回答道:“是我娘给我刺的,她想把这个图案刺在我爹身上,但是拿不准效果,所以先拿我做试验……”
“……”
杨恭谨很无语,果然是有什么爹娘就有什么儿子,一家人都离谱。
不过他现在手里拿着这傻子的亿点钱契,所以态度软和许多,耐着性子又问:“那你爹娘是做什么的?”
殷正期说:“其实你很久以前就猜到过,可能是你不记得了……我娘是五毒教的圣女。”
杨恭谨:“蛤?”
“我给你……给你下药那次,你问我娘是不是南蛮五毒教的人,我说是的……”
杨恭谨:“……”勉强笑了笑,“你先喝粥吧,躺了两天不饿?”
他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吹,然后送过去。病号睁着无知的眼睛,痴痴看着他,他翻了个白眼:“你不吃?不吃我拿走……”
殷正期啊呜一口含住勺子。
“殷正期!”
可怜的门被踢得吱扭乱响,邵斤琦冲进来抓住杨恭谨的手:“你怎么在这?快点帮我抓蛇!”目光落在殷正期赤.裸的胸口上,咽了口口水,“这是什么?”
杨恭谨看了嘴里还叼着勺子的病号一眼,微微一笑,放下粥碗站起身来。
邵斤琦后退一步:“杨恭谨,你干嘛?你……这……你们要一起造反了?”
杨恭谨向前走了一步。
“你不要过来啊!我是不会入伙的!你先帮我抓蛇……”
第22章 有难同当1
谢嘉杭是理学硕士。
他觉得这世间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通过逻辑推理来理解。比如既然穿越了,就应该入乡随俗。他现在身在魏国后宫,所以和韩修应该算是夫妻……呃,情侣?不对……算了,不管算什么关系,他肯定是一个已婚男人没错。
虽然韩修把他打入了冷宫,但没有把他赶出宫去啊?所以也没有离婚,只能叫……
感情破裂?分居?
那么请问一个已婚男人男扮女装和另一个未婚男人相亲是什么突破道德下限的行为?
而且要是沈辙辕对“鲁欣欣”产生好感,硬要和他结婚的话怎么办?
那他岂不是变成重.婚.罪.犯了吗?
谢嘉杭显然忘了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在这样三妻四妾的时代哪里有什么重.婚.罪,他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可能顶多算……
不守妇道。
“欣欣小姐,到你的回合了。”沈辙辕对他彬彬有礼地一笑。
看吧!有人相亲是和亲友一起打三国杀欢乐成双的吗?
谢嘉杭低下头,心里把鲁欣妤和陆远骂了一万遍,从牌堆里抽了两张牌。这一局轮到他和沈辙辕一队,两人分别是一四号位,他选择的武将是界吕布,沈辙辕拿的是董允。
这个阵容,他只要当一个不思考的猛男无脑对二号位鲁欣妤输出不就好了?
可是不仅气氛邪门,他今天抽到的牌也都是邪门到了极点,吕布五轮断杀是什么体验?他一整局没有见过一张杀,摸牌全都是两张闪!
他现在只想扔掉手牌质问苍天:这游戏还有资格叫三国杀吗?要不改名叫三国闪算了!
但他现在是温柔娴静的鲁家二小姐鲁欣欣,但凡有一点挠挠头、抖抖腿、张张嘴的趋势,大腿就会传来剧痛。
面对沈辙辕疑问的眼神,谢嘉杭只好保持得体微笑,摸牌弃牌,专心做一个防御拉满的零输出吕布。
在沈辙辕出牌的时候,他不停地盯着对方,心想:难道他就不奇怪鲁欣欣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吗?他就不怀疑鲁欣欣是个哑巴?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面前的茶杯突然打翻了,茶水泼了一身,鲁欣妤也被波及,当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谢……”
糟糕,下意识就要喊出谢嘉杭的名字!
沈辙辕挑挑眉:“谢?”
鲁欣妤见沈辙辕拿出手帕,正用探究的目光轮流打量她和谢嘉杭,一把夺过来笑着说:“谢谢您嘞!”
沈辙辕笑得温文尔雅:“鲁小姐太客气了。”
鲁欣妤松口气,还好她反应够快。一边擦衣服上的水一边瞪了谢嘉杭一眼:毛手毛脚!
谢嘉杭的手离那杯子距离起码十五厘米,他很无辜地在桌下面挨了两脚,又不能说话,只能拼命给鲁欣妤使眼色:沈辙辕已经开始怀疑了!是他故意碰翻杯子的!
鲁欣妤没有看懂,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沈辙辕自然是看不到那个问号,也破译不了他们暗中传递的电波的。手帕被鲁欣妤夺走,他不慌不忙掏出另一块,温柔地俯下.身给谢嘉杭擦了擦脸:“欣欣小姐,你的脸……”
陆远发抖,谢嘉杭僵直,鲁欣妤大惊,两人急急忙忙想要对视传信,却被阻断了信号——沈辙辕是故意用手帕遮在谢嘉杭眼睛旁边的!
“……上也沾了水。”
还好沈辙辕很快坐了回去。
剧情如此急转直下,谢嘉杭满背冷汗,赶紧用眼神提醒鲁欣妤:快点见好就收!
鲁欣妤还在犹豫:可是……我的五万……
谢嘉杭无语:你要钱不要命了吗?
人家好不容易才有赚到第一桶金的苗头嘛……鲁欣妤还想挣扎一下,对上沈辙辕似笑非笑,轻飘飘的一个眼神。
在魏国皇宫待过的人,对这个眼神都不会陌生。她浑身像过了电一样,立刻回忆起那些年被韩修支配的恐惧,站起来说:“啊哈哈,我突然想起还有衣服晾在外面没收,我先走了!”
她像身后追着几十条恶犬那样,蹬蹬蹬蹬,砰!夺门而逃。
“……”
谢嘉杭目瞪口呆。
喂!!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啊?!
陆远也腾地站起身:“我才想起还有饭煮着没关,先走了!”
他转身就跑,跑着跑着,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并没有移动,四肢也如同划水那样悬空……
沈辙辕把陆远像破麻袋一样砰地扔在地上一脚踩住,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欣欣小姐,你怎么在发抖啊?”
谢嘉杭后退一步,手撑着窗框:“皇子殿下,有话好好说,我也是受害者……”
沈辙辕挑起一边眉,“哦?”
好机会!谢嘉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转过身就要跳窗逃跑,一条手臂带着破空之声“哐!”封住去路。
沈辙辕的身体从背后贴近,手腕一翻,啪啪两声窗户关上了。
谢嘉杭双手抱住头:“打人别打脸!”
他的声音如同地狱修罗,在谢嘉杭耳边响起。
“欣欣小姐?”
谢嘉杭被困在他手臂与窗户之间,一动也不能动。他干笑两声,试图嘴遁:“息怒啊皇子殿下,这件事非常复杂,我可以解释的……”
“你要跟我解释什么?欣欣小姐?”
沈辙辕摘下他头上的绢花,一把扯掉叮当作响的发钗扔在地上。
谢嘉杭被他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双手胡乱挥了几下,被沈辙辕用更大的力道捉住按在窗上。
“这个伤疤……”他用指腹摩挲两下谢嘉杭手腕,“之前帮你捉猫的时候我见过。”
他语调平平,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那样自然,可其中蕴藏的滔天怒气威慑得谢嘉杭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这伤疤是决赛那天被昌平公主咬出来的。
妈的!那个泼妇这样都可以坑到他!
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多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啊别打脸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还有韩修赏的一箱金子没有挥霍亏死了啊血亏而且杨恭谨还欠着他钱没还那小子不是什么守信用的人肯定会赖账的……
在生死一线的危险面前,每个人都能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谢嘉杭也不例外,他在一秒钟内就祈祷了八十九个字。
“草!谁要爆发出这种潜力啊!”
……
谢嘉杭的祈祷奏效了。
沈辙辕没有打他的脸,不仅没有打他的脸,对其他地方也只是轻轻靠了一下,最重的力道就是沈辙辕的下巴撞到他肩膀的那一下。
嗯?
哪里不太对?
谢嘉杭睁开眼睛,沈辙辕咬着牙想站起来,却双腿一软,整个人压在他身上,额头抵着他肩头微微喘息。
谢嘉杭赶紧把他扶起来,这种不计前嫌大公无私的精神连他自己都感动到了:“喂,大哥!你这是干嘛?别动手动脚的!你怎么了?”
沈辙辕胸口起伏,好像每说一个字都很费劲:“焚的香里……”
一个人从躺尸的地方爬起来站在后面,露出奸计得逞的狞笑。
沈辙辕似有所觉,身体向旁边一侧,那人一手刀就劈在谢嘉杭脖子上,把他劈得眼前一黑。
陆远赶紧朝沈辙辕补了一下,把他打晕过去。谢嘉杭轻轻一推,沈辙辕双眼紧闭,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陆远朝他歉意一笑:“不好意思,第一下劈错人了。”
谢嘉杭眼前还有星星飞舞,气得抬脚就踹:“卧槽!你他妈什么准头!”
“谁知道他还能躲一下……”
谢嘉杭一脚还没踹出去,自己也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傻.逼!你焚迷香我们不是都中招了?”
陆远说:“我有解药啊。”
“快点把解药给我!”
陆远走了过来,却没有去掏解药,而是冷眼旁观着,甚至还有给他脖子再来一下的打算。
谢嘉杭双掌撑着身体才不至于倒下去,眼皮越来越重,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
发现陆远好像抬手要劈他,赶紧阻止:“别别,不用打了,我,我自己晕……”
迷蒙之间,他看见那个流里流气的凉州队队长蹲在他面前,在他脸上摸了一下:“还好我准备了备用计划。你们好好享受吧……”
老子享受你妈……
谢嘉杭闭上了眼。
孤男寡男,双双被迷晕,幕后主使还让他们好好享受,请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谢嘉杭刚一恢复意识,就觉得全身燥热脸颊发烫,想也知道是陆远搞的鬼。
也对,那家伙一脸流.氓样,不仅是香里下了迷药,说不定茶杯里还下了春.药,说不定还是小说里不和别人发生性.关.系就会爆体而亡那种!
他咬牙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和沈辙辕两个人排排坐在墙角,都被五花大绑。
不,仔细一看,估计是陆远忌惮沈辙辕武力超群,为防止他挣脱把他整个人绑的像个木乃伊。相比之下,谢嘉杭都可以说是贵宾级待遇了。
……
不对啊?
这不是要发生性.关.系的走向啊?绑成这样还怎么干?
那为什么他身上会这么燥热的?
第23章 有难同当2
他用脚踢踢沈辙辕:“喂!醒醒!”
沈辙辕仍在昏迷,眼前一道帘子被刷地拉开,谢嘉杭立刻明白了自己燥热的原因:“大秋天的在屋里烤什么火啊还关着窗!你想让我们一氧化碳中毒吗?”
陆远虽然不知道一氧化碳是何物,但也懒得多问,介绍道:“这位老中医偶染风寒,坐在屋子里觉得很冷我才替他烧了点炭。”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谢嘉杭对陆远的脑回路已经不能理解了,为什么要找老中医?
那位老中医向他们一颔首,手持八卦羽毛扇,羽扇轻摇,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就是……
看着有点眼熟。
谢嘉杭还没想到到底哪里眼熟,沈辙辕就睁开眼睛,对他怒目而视,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谢嘉杭连忙解释:“你没中春.药!是这神经病在屋里烧炭!”
他翘起脚尖想指陆远,却发现陆远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老中医捋了捋白胡子,慈祥地对他说:“老夫看你衣着奇异,想必你就是许昌那位小有名气的断袖,谢嘉杭谢公子吧?”
谢你马呢!不对,断你马呢!
老中医继续说:“昨日老夫行医路过公主府见过谢公子,真是大胆奔放啊。能如此接受真实的自己,谢公子令老夫感到十分可敬。”.
谢嘉杭:“……”
沈辙辕冷哼一声,老中医慈爱的目光转到他身上,“这位想必就是西凉的皇子殿下了吧。”
“是又怎样?”
“年轻人啊,思想不要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迂腐嘛,你们西凉法律竟然到现在还把断袖当作一项罪名。而你也被陈法旧律束缚,认识不到自己真正的性取向……换言之,也就是你已经爱上了你身边这个男人,却不肯听从自己的内心,还要逃避……”
“……”
谢嘉杭张大嘴巴,下巴差点掉下来。
陆远这是找了个洗脑专家给他们搞心理辅导来了!
沈辙辕磨磨牙扭过头去,轻声说:“要不是我从不打老幼妇孺……”
不是啊喂!既然觉得他是个断袖就别把他也一起绑来啊!要是他被这老头洗脑弯了怎么办?
被迫跟皇子殿下有难同当的谢嘉杭内心留下了宽面条泪。
话说人不可貌相。
比如谢嘉杭,长着一张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脸,内里却是个随性散漫,有点小不正经的家伙。
比如这个老中医,随身携带的药箱上还挂着“妙手回春医德高尚”锦旗,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让人觉得怎么他每一句话都这么有道理?原来我真的是个断袖,却不肯面对真实的自己?
说到后来,连谢嘉杭这个钢铁直男都忍不住相信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自己也有。
他扭头看看身边的难兄难弟,果然沈辙辕也一脸恍惚,心智飘摇。
谢嘉杭是个纯情直男,没谈过恋爱。
对另一半也没什么要求,只要笑起来好看就够了。
然而在老中医的说话声中,他脑海中似有一层迷雾,渐渐云开雾散,浮现出那天沈辙辕抱着含羞草,微微笑起来的样子。
他愣愣看着西凉皇子俊美的脸庞,没想到对方也转过来看了他一眼,耳尖都红了。
这一幕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把谢嘉杭劈醒过来!
淦!他刚刚竟然真的被洗脑,对这西凉皇子有那么一丝丝的心动!
甘霖娘!
再看看这白胡子老中医,他一下子想起来对方为什么眼熟了。
这不就是李睿+白胡子+纶巾+医师袍+许多皱纹吗?!
他想起某一天冷宫众人在一起闲聊,问到若能在全国赛脱颖而出离开冷宫要如何打算,李睿说的是:“我家有祖传手艺,我大概也会子承父业吧。”
那小子家里竟然干的是这种伤天害理强行掰弯直男的勾当,真是罪无可恕,应该满门抄斩才对啊!
西凉使团此次出使魏都许昌当然不只是来观光和打牌的,还带了许多西凉特产来许昌探探销路。
皇子殿下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陆远捉来暴打一顿。打着打着,他突然发现屋里的摆设与往常有了些许变化,问手下:“滞销的那袋蛇去哪了?”
手下附耳说了些什么。
沈辙辕表情古怪:“什么?遇到一个一看就人傻钱多的家伙,你们对他说这蛇炖起来很补,可以拿去哄女人,他不仅信了你们的鬼话,还把所有的蛇都买了?”
手下无语,有这么说自己人的吗?
沈辙辕又问:“那不就是在许昌郊区的山上捉的吗?卖了多少钱?”
手下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杨恭谨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两千?”
邵斤琦摇摇头,“可能吗?那个西凉商人说一共有几十条蛇,都是西凉很名贵的品种!”
“就算炖起来很补也没必要花两万买这么多吧?”杨恭谨翻了个白眼,仿佛看到当年跟不认识的人买下迷.奸药的殷正期。
“什么两万?”邵斤琦莫名其妙,“二十万好不好?每条蛇都是价值连城的西凉国宝,吃了能延年益寿滋.阴.壮.阳,好处多着呢!我这不是想着给她们两姐妹送一些,其他的都分给你们吃吗?”
邵斤琦见杨恭谨呆呆的,还以为他十分感动,用胳膊肘撞撞他肩膀:“本少爷对你们怎么样?没话说吧?”
“……”
杨恭谨看了看床上的殷正期,心里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他不该骂他是傻子的。
捉蛇的人还在赶来的路上,杨恭谨紧闭房门,邵斤琦顺势在殷正期的床上坐下来。
“我这次可下了血本,手头的钱都用光了。”他叹口气,“你先借我点应急,等下个月我妹给我送钱我再还你。”
杨恭谨含蓄地拒绝道:“我刚向谢嘉杭打了欠条。”
“哦,那你分我一点。”
“……”
谢嘉杭回到院子,往常热热闹闹的院子今天静悄悄的,一个人也看不到。
墙上这是什么?藤蔓吗?屋檐上垂下一道道青绿的丝绦,榕树下茂盛的野草窸窣响了一下,一条藤蔓长了出来……
卧槽!什么藤蔓丝绦啊?仔细一看鳞片在夕阳下泛着绿光,整个院子里全都是蛇!
“喵呜……”
谢嘉杭扭头一看,院门外立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形雕塑,雕塑的最高点还顶着一只猫。
那雕塑开口说道:“谢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咳咳……黄少爷,你别勒这么紧好不好?”
“快点把本少爷腿上那条蛇拿走!它、它又往上爬了一点……”
原来是黄舒和芙荻两个人抱在一起。也难怪,黄少爷能容忍含羞草在他头顶站着,看来是今天遇到了更大的天敌。
谢嘉杭舒了口气,“黄舒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怕这些蛇鼠虫蚁啊?”
黄舒腿上那条蛇回过头来,向他吐出鲜红的蛇信。
谢嘉杭立刻倒退两步:“打扰了。我去外面的庄子住两天……”
“好你个谢嘉杭!你就这?就这?”
黄舒骂骂咧咧,谢嘉杭转身抬腿,腿抬到一半突然僵直在空中——
刚刚告别的难兄难弟站在不远处,微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这么巧又见面了,欣欣小姐。”
“……”
巧你个头!
谢嘉杭深吸一口凉气。这家伙……难道在跟踪他?
收拾了陆远,这就要对他痛下杀手了吗?
“你怎么一副害怕的样子?”难兄难弟一步步靠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谢嘉杭脸上的笑比哭更难看,后退?后面是吐着信子不知道有没有毒的蛇,前进?前面的路被这人堵死了。进退两难,左右维谷。
“有一位邵公子从我这里买了几十条蛇,却不小心把蛇放了出来,我只是来售后的。”沈辙辕给身后的西凉商人使了个眼色,手却没有从谢嘉杭的肩膀上离开,“去抓蛇。”
黄舒在背后嘟哝:“欣欣小姐?什么欣欣小姐?诶,对了,谢嘉杭你今天又穿成这样干嘛?又没有宴会……喂,你去哪?”
砰!
谢嘉杭的房门被沈辙辕用力甩上。
芙荻抓着黄舒的手臂:“黄少爷,快救救谢公子啊!他被那个西凉土匪绑架了!”
黄舒一时也没能消化眼前的一幕:“绑什么架?你见过绑架绑到人质房间去的吗?”
芙荻:“可是谢公子刚才脸色很难看的样子……”
黄舒拍拍她的脑袋:“小蝴蝶你知道吗,有时候,有些人看起来很不情愿,其实心里爽得要死。”
“……”
黄舒一甩头发:“你还小,大人的事情少管。”潇洒地离去。
芙荻:“啊?”猫还在黄少爷头上……
三,二,一,时间到。
黄少爷的大叫声准时响起:“卧槽!怎么在老子头顶啊!小蝴蝶快帮本少爷捉住这死猫……”
一切的始作俑者从门缝里窥见风波结束,是自己闪亮登场的时候了,一脚踢开房门,恰好黄舒把含羞草猛地一甩,黄白毛团“啪”落在他脸上,他下意识用手一抓……
“我靠靠靠靠!怎么还挠人啊?!谢嘉杭你养的这猫要死啊?”
第24章 有难同当3
意外放蛇事件告一段落,邵公子请西凉使团前来捉蛇,又增加了一笔额外费用。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非常不能理解世间的人心险恶,和西凉商人大吵一架。
“这不应该是免费服务吗?凭什么要老子付钱?”
邵斤琦叫住从殷正期房间端着粥碗出来的美少年,“恭谨!快帮我骂骂这个奸商!”
杨恭谨闻言站定,心想邵斤琦这个蠢货自己为了讨好前女友搞了这么一出,活该!脸上微微一笑:“捉蛇要多少?”
西凉商人:“两千。”
杨恭谨惊讶地说:“两千?有没有搞错?”
邵斤琦附和:“对啊!要这么多,抢钱啊?”
杨恭谨又说:“你们是商人不是慈善机构好不好?就当这蛇捉回来重新卖给邵斤琦,我们邵公子是老顾客了打个一折可以吧?一口价两万,不能再多了!”
邵斤琦:“……”
和杨恭谨比起来还是西凉商人比较实在(?),最后和邵公子敲定两千,邵公子如今身无分文,只好找谢嘉杭要钱。
自从韩修赏了谢嘉杭那一箱金子,谢嘉杭莫名其妙就成了冷宫最阔绰的人。不论是亿万富翁、全国连锁银行行长的儿子还是身价无数富商的儿子,全都来向他借钱。
可恶!古代没有朋友圈,不然他一定要炫耀一下。作为这些人的债主,他也算手握魏国经济命脉的大人物了吧?
这么一想,刚刚被西凉皇子使劲在肩膀上拧出来的淤青都不那么疼了。
芙荻忧心忡忡地问他:“谢公子,你没事吧?”往旁边瞟了一眼,脸上现出惊奇的表情,“车夫?”
沈辙辕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表情让小丫鬟背后竖起一片寒毛,马上闭上嘴。
杨恭谨对这人同样不陌生。但他与上位者相处的经验比较丰富,自然知道对惹不起的人就要少看少说少做,于是颔首道:“初次见面,幸会。”
沈辙辕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
刚刚被坑空荷包的邵公子却把自己的不满写在脸上:“什么西凉皇子?哼,我看就是个土匪!”
他听说上次这土匪向杨恭谨要车费就是谢嘉杭垫付的,说完这句话一脸希冀地看着谢嘉杭,指望谢嘉杭能帮他一起声讨。
想不到谢嘉杭不仅不帮他,还跟土匪站到同一战线:“说什么呢?西凉民风淳朴,我们的使者们多么古道热肠,我们的皇子殿下多么年轻有为啊!”
邵斤琦:“……”
“我们”?!
他惊恐地看着那土匪十分自然地把一条手臂搭在谢嘉杭肩膀上,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眼珠子都要瞪得脱眶。
谢嘉杭居然还对他说:“现在借钱的行情和恭谨那时候不同了,每三天两分利,不借拉倒!”
这小子放高利贷的?
邵斤琦眼睛一瞪就要发作,就见那土匪在谢嘉杭背后朝他和善地笑了笑。
“借!”他几乎把牙咬碎。好汉不吃眼前亏,捱到下个月就有钱了!
谢嘉杭其实自己都要吐了。
民风淳朴?邵斤琦说的一点没错,沈辙辕就是个土匪!古道热肠?帮人捉个蛇要收两千那种?
年轻有为?就是避开所有可能裸露出来的部位把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如果是的话,他刚刚已经在房间里亲身领受了。
他带着邵斤琦进屋打开箱子,一道熟悉的金光闪过。最顶层的金块快要用光了,剩下两块先给了邵斤琦,他再伸手掏出第二层的。
第二层缺了一块,那金光如同裂开一道缝隙一般黯淡许多。
谢嘉杭觉得奇怪,连续取出好几块露出下面的部分,用手抹了抹,凑近定睛一看。
这天傍晚,屋外的所有人都听见谢嘉杭一百二十分贝的怒吼:“韩修——我甘霖娘!”
禀报各州代表队动态的官员看见正单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聆听的陛下露出了放在他脸上最恐怖没有之一的表情——
他笑了一下!
韩修的笑远比韩修面无表情要可怕一千倍,这位年事已高的官员立刻吓得跪在地上,连声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韩修挑眉:“哦?爱卿有何罪啊?”
“西凉使团里有几位据说有望代表西凉参加三国会盟的精英,他们对抵京的我国各州才俊提出了挑战。目前为止……未尝败绩!”
也就是说魏国全负?
官员像等待审判的死刑犯,浑身发抖等待着韩修的反应。
“哦。”
……
什么?“哦”是什么意思?
官员正绞尽脑汁思考,韩修走到他身边,淡淡说:“起来吧。你有什么罪?”
官员感动得老泪纵横:“陛下,您千万不要气坏龙体……”
“朕没有生气。”韩修不仅没有生气,还又笑了一下,“朕不过是想起高兴的事情。”
不知道那家伙发现没有?赏他的那一箱金子,除了上面两层是真的金子之外,下面全都是沙子和石头。
高兴的事情?官员的老泪流到一半就吓了回去,无影无踪。
他偷偷看了陛下一眼,只见韩修站在那里,表情很是愉悦:“如果他们再来挑战,就叫谢嘉杭去。”
谢嘉杭?这个名字最近出现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
“可……可谢公子只有一个人,如何能对付西凉那么多……”
韩修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一点点:“你对他说,要是他输了,就让他晚上再来一趟朕的寝宫。”他见这老臣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又问,“怎么?要朕亲自写一道手谕吗?”
“不,不用……老臣告退……”
老官员最近不知第几次感叹圣意难测。人老了,脑子越来越不灵光,陛下的心思越来越难读懂了。
看来办完全国赛,他就要考虑永远的告退,回老家去颐养天年了。
邵公子可能跟猫八字不合,被含羞草挠得左一道右一道血痕。谢嘉杭这个给他放高利贷的吃了韩修一个大亏当场破产,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脸黑得能媲美冷宫那口破锅锅底。
大少爷幸灾乐祸,连带着对猫的怒火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药也不上,让芙荻用冷宫熬药的小型灶台炖了一碗蛇汤,露着血淋淋的胳膊大摇大摆地去了联璧宫。
邵斤琦粗枝大叶,随手把蛇切断丢给她就撒手不管,芙荻却是个细心的人,往小砂锅里加了很多滋补辅料,力求色香味俱全。
邵斤琦走了没多久,芙荻从厨房端着蛇汤出来,左顾右盼看不见人:“邵公子呢?”
谢嘉杭有气无力地指指门口。
小丫鬟追到门口,秋风扫落叶,宫道上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
她把蛇汤包好,交到谢嘉杭手里:“谢公子,麻烦你给邵公子送去吧,他忘带了蛇汤肯定很着急。”
谢嘉杭有气无力地接过,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有气无力地骂道:“邵斤琦连这都能落下,真是离谱!”
小丫鬟见他恹恹的,连不离身的折扇都忘了带,连忙给他别在腰上,安慰他说:“千金散尽还复来,谢公子千万不要灰心,机会总会有的。”
芙荻话音刚落,机会就送上门来。
“什么?皇上钦点我跟六个西凉三国杀精英比赛,还开放许昌百姓前往现场观看,一人门票五钱?”
杨恭谨见官员一言不发,眼巴巴看着谢嘉杭,提醒道:“老头子,你怎么不给谢公子介绍介绍那几个西凉精英?”
官员老脸上滑过一道汗水。这个杨恭谨消息灵通,是冷宫最难糊弄的人没有之一。
他尴尬地笑了笑,脸上褶子层层叠叠:“这……这说不定都是巧合……”
“巧合?”杨恭谨哂笑,“连续挑战魏国六个州八强队伍没有一次失败是巧合?哪种巧合啊?是运气好的巧合,还是魏国打假赛的巧合?”
官员冷汗涔涔。
谢嘉杭嗤笑一声,自顾自往前走:“他算盘打得倒是好,老子才不当他的工具人!”
“谢公子,您可不要为难老夫啊!”
官员拦住他,他脸色一放,“又干嘛?没屁放就滚,我赶时间!”
“陛下说要是您不参加,今晚就请您去他的寝宫过夜。”
韩修原话是他输一局没错,但事急从权,小小篡改一下圣意应该没有大碍吧?当了这么多年官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还没有吗?
果不其然,谢嘉杭大惊失色:“什么?去……去他的寝宫?”
杨恭谨在背后说风凉话:“哦~看来是三千个仰卧起坐起步的那种。”
老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对皇帝的闺房秘事一概假装听不见。
上次半夜在韩修寝宫受到非人折磨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谢嘉杭咬牙切齿地说:“去!去他妈的!”
第25章 逢凶化吉1
邵斤琦一路上健步如飞,不停地甩动手臂上血口。本来只是浅浅的伤口,都被他搞得血珠乱飙,看起来非常能唬人。他一到联璧宫附近就立刻换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拜托宫女替他通报。
“两位萧娘娘不想见您。”
他早料到会吃闭门羹,失魂落魄地转身要走,不经意间露出鲜血淋漓的手臂。
联璧宫门口的宫女认识他,见他这副模样,马上就心软了,在背后叫住他:“邵公子!请留步!”
邵斤琦回过头来,特意扯松的两绺头发垂落在脸颊两侧,增添几分病弱气质。
帅哥为情伤怀的样子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住,“奴婢再替您进去通报一次,说不定两位娘娘会改变心意。”
邵斤琦勉强笑了笑:“谢谢你,莲花。”
宫女愣了愣,低下头说:“邵公子……奴婢叫杏花。”
“……”
杏花进殿去了,邵斤琦在联璧宫门口来回踱步。
路边草丛中两只枯叶蝶翩翩双飞,一派秋日景色。
他目光跟随着两只蝴蝶,蓦然回想起年少时和鲁欣妤那死丫头一起在邵家西园扑蝴蝶的场景。
邵公子风流成性脚踏六条船,对每个女人都说喜欢,可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谁。也许真心喜欢某个人的时候,一句简简单单的喜欢都会变得难以启齿。
萧家姐妹一直跟他关系最好,即使是翻船后也没彻底断了。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最后竟在这后宫聚了头。
他幽幽叹了口气,垂下眼眸忧郁的样子倒真的动人至极。
杏花小跑到他身边,取出纱布和药水:“邵公子,奴婢替您处理伤口。”
邵斤琦微微红了眼眶:“她们还是不愿见我?”
杏花欲言又止,只说:“邵公子,把手给奴婢吧。”
邵斤琦乖乖伸出手,长长的睫毛垂下,手上的伤似乎很疼,忍不住蹙起英挺的双眉。
小宫女看得心疼,动作轻之又轻,还替他吹了吹:“疼吗?”
邵斤琦温柔地说:“有你帮我上药,怎么会疼呢?”
小宫女脸上红了红,不知道邵公子的心理活动其实是:那两个女人躲在柱子后面看够了没有?当本少爷是瞎子看不到吗?都这样卖惨了,她们心肠就这么硬?等等,本少爷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到底忘了什么?
他左思右想想不起来,脸上表情又纠结又复杂,那两个躲在柱子后面的人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一个抢过药,另一个抢过纱布:“杏花,你下去吧。”
萧疏云是个急性子,拉过邵斤琦手臂就要往上倒药粉。萧岚雨拦住她:“到里面去吧,在门口拉拉扯扯的不好。”
“还是姐姐想得周到。”萧疏云对姐姐甜甜一笑,看向邵斤琦时却狠狠剜了他一眼,“哼!”
她放开邵斤琦转身就走,还没走出一步,手就被邵斤琦反过来拉住了。
“你干嘛?放开我。”萧疏云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萧岚雨对这两人的举动冷眼旁观,邵斤琦长臂一伸,把她肩膀揽住搂到怀里,轻声说:“岚雨,对不起,我从来也没那么想过,那天脑子一热就……”
萧岚雨把他往旁边一推,萧疏云顺势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你一脚我一巴掌开始姐妹双打。
邵斤琦挨了十几下,故意把被挠伤的手臂往萧疏云脚下一送,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哟!”
萧疏云紧张地抓住他手臂看了看,给他头上噼里啪啦盖了好几巴掌:“伤口又崩开了,不知道躲吗?”
萧岚雨把他拉起来,他故意把全身重量一下子压在她臂弯上,两个人跌倒在地。萧岚雨和萧疏云一人踩了他好几脚,邵斤琦连声求饶,终于把她们逗得笑了出来,如愿以偿左拥右抱进了联璧宫。
……他到底忘了什么东西啊?
邵斤琦还没想出来,身后的宫门利落地关上,萧疏云跳进他怀里。
……算了,不想了。既然想不起来,肯定不是重要的事情。
谢嘉杭在联璧宫同样吃了闭门羹。
“邵斤琦在里面吧?”他伸长脖子越过小宫女往里张望,“叫他少沉溺温柔乡了,赶紧出来拿外卖!”
小宫女跟他打哈哈:“林公子您可真幽默,您在说什么呀?什么邵公子?”
谢嘉杭把眼睛一瞪:“上次就是你把老子绑到这里的!老子姓谢,谢嘉杭!”
小宫女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林公子……”
谢嘉杭:“……”
小宫女突然两眼发直,对着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谢嘉杭吓了一跳:“不让进就不让进,这……这没必要吧?”
“什么没必要?”
在他背后突如其来响起一道声音,谢嘉杭对这声音已经产生了条件反射,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参见陛下!”
见他直挺挺站着,韩修靠近两步凝睇着他的脸:“谢公子见到朕怎么不行礼啊?”
行礼?怎么行礼啊?他身边都是些我行我素,自由散漫的家伙,好像从来没看见过有人行礼啊?
谢嘉杭咬咬牙,礼仪之邦,鞠躬作揖总没错吧?
手里提着蛇汤不方便作揖,于是他给韩修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刚刚忘了。”
韩修忍住笑,挥手说:“免了,朕只是路过。”
“恭送陛下!”
谢嘉杭松了口气,正想溜之大吉,韩修却不准备就这样放过他,拦住他去路:“和西凉的比赛在即,你不抓紧训练,到联璧宫来干什么?”
谢嘉杭脑中飞快地写出一个推导式。邵斤琦在联璧宫=>在给韩修戴绿帽子=>被韩修发现死路一条,他默默长叹一口气,为什么每次邵斤琦这小子搞这种危险动作都要他来擦屁股?
当务之急自然是不要让韩修产生去联璧宫坐坐的想法,他赔笑着说:“路过而已。”
“哦?这么巧你也是路过?”韩修视线落在蛇汤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蛇汤。”
“是从西凉人那儿买的吧?”谢嘉杭把蛇汤举起来之后,腰间的折扇便露了出来,韩修看在眼里,故意问他,“谢公子开销挺大的嘛,朕上回赏你的金子够不够用?”
谢嘉杭表情一僵:“多谢陛下关心。”
看他这表情,一定是已经发现下面都是砂石了。韩修笑得十分开心,“你提着蛇汤要去哪?不是拿来联璧宫的?”
谢嘉杭赶紧道:“是……是送给陛下的!”
韩修佯装吃惊:“送给朕的?那何必舍近求远,你和朕一起去联璧宫坐坐,顺便……”
谢嘉杭突然大声打断他,声音都在发抖:“陛下!”
韩修挑眉:“嗯?”
谢嘉杭会这么紧张当然是有原因的。就在韩修说话的时候,他看见邵斤琦和萧岚雨有说有笑的从联璧宫走了出来!
被他“陛下”的一声吼,萧岚雨显然注意到了这边,赶紧带着邵斤琦像小老鼠一样逃窜回宫殿里。
喂!往外跑啊大哥!韩修又没发现,你跟回去干什么?
邵斤琦蹿回去之后也反应过来,向谢嘉杭打了个手势。
谢嘉杭会意地说:“陛下,这蛇汤是花了不少心思炖的,您看!”
揭开盖子,顿时香味扑鼻。谢嘉杭在心里给芙荻比个大拇指,那小丫鬟有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厨艺,以后谁要娶到她就有福了。
韩修低头看了一眼,表情微妙。
“怎么了?陛下?”
韩修深深看了他一眼,直看得谢嘉杭心里发毛。他仔细一看这蛇汤,配料丰富色彩鲜艳,红枣栀子覆盆子,枸杞桑葚虫草花……卧槽!那小丫鬟上哪弄来这么多壮.阳补.肾的食材啊?!
魏国后宫多得是家境优渥的俊男美女,当然不可能所有男人都是断袖。
在韩修眼里,那些人和外表漂亮的玩物摆设没什么两样。他虽然没到要对天下事无巨细事事掌控的地步,对后宫众人私下的一举一动还是心知肚明的。
韩修性格很差这件事在后宫人尽皆知,因此一直很少有人敢在后宫明目张胆地搞小动作……
当然,邵斤琦那花花公子是个例外。如果说杨恭谨找男人还算谨慎隐蔽,邵斤琦勾.引女人那就是招摇得不能再招摇。
韩修本想直接把邵斤琦处理了的,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谢嘉杭这副以为能瞒住他,朝他背后挤眉弄眼又因为他一点点小动作提心吊胆的样子实在太搞笑了,硬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应该就是……
下饭。
邵斤琦已经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地走了,联璧宫一片祥和安宁。
韩修坐在宠妃们中间,萧氏姐妹你一勺我一筷喂他喝了两大碗蛇汤。
萧疏云娇笑着说:“陛下今日胃口真好。”
萧岚雨点点她的鼻尖:“还不是谢公子的功劳?”
韩修飞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谢嘉杭跟他们坐在一起,明明宫殿里一点都不热,甚至还有点冷,他还是下意识抽出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所以当韩修说饭后要搞点余兴节目的时候,他立刻跳了起来:“陛下觉得下飞行棋怎么样?”
韩修似笑非笑瞟过来:“飞行棋?”
对了,古代好像没有飞机啊?那干脆就叫……“飞马棋。”
第26章 逢凶化吉2
联璧宫有骰子。命人取来纸笔,谢嘉杭在纸上画出飞行棋四方的格子地图,解释道:“每个人执一种颜色的马,四匹马都在家里,抛到六的就可以出家门。”
萧氏姐妹心灵手巧,很快就折出四种颜色的纸棋子排列在圆圈处。
于是,这天联璧宫的宫女们就听见谢嘉杭的如下祖安语录:
“哇!陛下抛到六啊!你马又出家了!”
“两种不同颜色的马走到同一格是可以吃掉别人的马的。所以不好意思陛下,你马没了。”
“自己的两匹马走到同一格是可以叠在一起走的。陛下,你可以把你马双.飞起来啊!”
韩修:“……”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谢嘉杭为什么这么兴奋?
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
他本想叫住谢嘉杭,但谢嘉杭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下完飞马棋拔腿就跑,拦都拦不住。
韩修眯起眼睛。
这个疑问先搁置也罢,反正日后多得是机会可以问的,不是吗?
邵斤琦买的几十条蛇有一大半进了病号的肚子。
杨恭谨接过小丫鬟炖的汤,往里面看了一眼,忍着笑说:“便宜那家伙了。”
可怜的病号每顿都喝这么大补的东西,又无处纾解,每次在被子里一柱擎天都要被杨恭谨一巴掌照小兄弟上打下去。
在小丫鬟没听说何太后那些血腥的宫斗过往的时候,她心里杨恭谨就是蛇蝎美人的代名词。
杨恭谨当然是很美,而且又记仇又圆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喜欢他他有看不上的人动辄拳脚相加——看看殷正期,这可怜虫被杨恭谨当成沙包奴役,藏个私房钱还被杨恭谨翻了出来意图据为己有。
杨恭谨拿着钱契问殷正期:“这是什么?”
殷正期眨眨无知的眼睛,“钱?”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殷正期老老实实地说:“离家出走的时候娘给我塞的。”
他娘不是五毒教圣女吗?五毒教有这么多钱?
杨恭谨以为南蛮是个偏僻穷国,国都跟魏国乡下差不多那种。可是区区一个五毒教都有这么多钱,那不是意味着……南蛮国其实富得流油?
“你以前从没用过里面的钱?”
殷正期:“没有。”
杨恭谨诱哄道:“你生病的时候我向谢嘉杭借了好多钱,我现在也身无分文,全靠你养,这么多钱你分我一点好不好?”
他难得对殷正期这么和颜悦色,殷正期脸颊发烫,回答得十分坚定:“不好。”
“啊?”杨恭谨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如果我动了这些钱,就代表我没有能力自己在外面生活,我爹娘就不让我再待在这里了。”殷正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就只能跟你分开了。”
杨恭谨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那你趁早滚蛋,越远越好,省得老子还得端茶送水的照顾你!”
他把蛇汤往殷正期嘴边一送:“给我喝了,一滴也不许剩下!”
“恭谨,你别生气……唔,咕噜咕噜……”
杨恭谨端着空碗出门,谢嘉杭正和黄舒在树下打牌,抬起头随口问了一句:“喂,殷正期什么时候还我钱?”
杨恭谨把凤眼一瞪:“现在欠钱的才是大爷,殷正期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要的话随时进他房间去取。”
望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谢嘉杭张大嘴巴,“穷鬼都这么横的吗?”
两天后清晨。
谢嘉杭打着哈欠站在房门口伸懒腰,杨恭谨蹲在他身边拿一根芦苇杆逗含羞草。
小丫鬟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冷宫,边跑边喊:“谢公子!谢公子!”
“什么事?”
洗漱到一半听见有八卦,杨淑慧和黄舒两颗头从水房里伸出来。
小丫鬟把一封信往他手里一放:“陛下替你给西凉使团公开下战书了!今早奴婢去御膳房扒拉剩菜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议论呢!”
“议论什么?”
谢嘉杭接过挑战书,杨恭谨凑近来看。含羞草老.色.批扒在美少年的胸口,伸出舌头舔舔他的下颌。
小丫鬟抓着他的手摇晃:“现在全许昌都知道谢公子的大名了!谢公子以一敌六,如果赢了的话就是魏国当之无愧的国之栋梁啊!”
“是吗?”
谢嘉杭摸摸下巴,韩修替他写的这封挑战书大意就是我谢嘉杭一岁识字两岁抓牌三岁打遍乡里难逢敌手,二十年牌龄鲜有败绩,你们西凉再来十个都不在话下,全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三天之后我们在xx庄子决战,不见不散,别被我吓尿裤子不敢出现!
语气之狂妄,挑衅之意、欠揍之感昭然若揭。
“韩修是不是有病?”谢嘉杭摇摇折扇,“我谦谦君子,是说那种话的人吗?”
杨恭谨无语:别用折扇遮了,还谦谦君子,你嘴都咧到耳根了!这不要脸的家伙跟韩修真是绝配!
谢嘉杭一甩折扇,“上面说的虽然夸张了点,我哪有三岁玩三国杀啊?不过基本还是事实嘛,西凉那种货色,来一个老子打一个!”
冷宫院门外两个小宫女探头探脑,杨恭谨朝她们招招手:“你们找邵斤琦的?他还没起床。”
小宫女摇摇头:“请问谢嘉杭谢公子住在这里吗?”
谢嘉杭立刻挺直脊背轻咳一声,唰地打开折扇摇一摇:“正是在下。”
两个小宫女小跑到他面前:“谢公子,这是我们做的小点心,你尝尝看?”
谢嘉杭成了许昌的名人。
不论宫里宫外,但凡是茶余饭后闲谈,十句话里六七句都跟他有关。现在他走在宫里,每十步就有一个宫女对他嘘寒问暖,把他当作大魏的民族英雄。
他终于尝到邵公子那种众花环绕的感觉,连走路都在飘。
回到冷宫,谢嘉杭直奔殷正期的房间:“能不能帮我画幅海报?”
“海报?海报是什么?”
谢嘉杭琢磨过了,古代拍不了照片,他再怎么出名都只是一个名字罢了。现在他人气正旺,女粉那么多,怎么能不让她们看看他帅气的脸庞呢?
说不定就有美女被他的风度所折服呢?
“就是我摆个姿势,你照着我的样子画下来,旁边加点云啊花花草草什么的。然后在最前面写上我的名字……”
殷正期取出纸笔勾勒草图,谢嘉杭在旁指点:“对,这里画个金龙行不行?”
“你如果想被砍头的话当然可以。”
“那算了。貔貅白鹿之类的神兽总能用吧?对对,然后下面画六个跪倒在我脚下的小人……看我干嘛?怎么像西凉人就怎么画!”他想起沈辙辕,“褐色头发的!”
殷正期站起来,“那我要调褐色颜料……恭谨把我颜料盒放哪里了?”
两人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谢嘉杭终于受不了了,踢一脚他的柜子:“你房间怎么这么乱?”
砰的一声,衣柜锁被杨恭谨踢坏后就没修好,衣柜里的东西隔着柜门蠢蠢欲动。
殷正期只来得及提醒他:“小心……”
里面的一百幅卷轴就轰隆隆倾泻出来,把谢嘉杭淹没。
谢嘉杭横七竖八躺在杂物底部,冒出一个头来:“靠!杨恭谨人呢?”
杨恭谨人呢?
——他出宫去了。
殷正期这家伙对他爹娘的事语焉不详,而自从杨恭谨经历过一次恋人的背叛后,就变得极为谨慎,不将周围人的底细弄清楚就不舒服。
这钱契数额巨大,杨氏钱庄内部不可能没有存钱者的信息。
为了防止某个变.态发现他的行踪,他出门的时候用头巾仔细地裹住自己的脸,一点缝隙都不留,还贴了两撇小胡子,又换了一件灰扑扑的旧袍子。
他鬼鬼祟祟到了许昌最大的杨氏钱庄,对伙计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管事的在哪里?我有一笔大生意要跟他单独谈谈。”
杨恭谨算盘打得很好,这种大客户的信息钱庄是对外保密的,可他又不是外人,是少东家好不好?再说管事的和他是熟人,刚离开家那段时间还给他塞过钱。
不过那时他正满脑子爱情,发誓就算饿死在外面,也绝不拿家里一分钱。
他向伙计亮了亮钱契,跟着对方走进里屋。这么多年过去,管事者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了,事情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偏离了杨恭谨的预期。
“少爷?开什么玩笑?”那管事的用鼻孔看他,“老板说过少爷早死了!”
杨恭谨骂道:“老子死你妈!你妈才死了!”
他就是这样被管事的叫来一群打手追得满许昌乱跑的,要不是他拳脚功夫还不错,估计连钱庄的大门都逃不出去,直接就被十几个彪形大汉搞死在里面。
这么大额的钱契管事的当然有印象,赶紧派人联系老板,又紧急处理危机:“快马加鞭通知所有的分部,就说一张上亿的钱契失窃了,叫他们千万不要兑现!”
第27章 逢凶化吉3
杨恭谨夺路狂奔,七拐八拐地过了不知多少条小巷,想着总该甩开追兵了吧——回头一看,卧槽!要不要这么执着啊?
生死时速的秘诀就是那里人多往哪里钻,曹操割须弃袍的故事听过没有?追兵又不是熟人,辨认你不过是根据一些明显的外貌特征。
“追!追谁啊?”
“那个用头巾包着头的家伙!”
杨恭谨解开头巾,一头扎进人海。
“前面那个穿灰袍子的就是!”
杨恭谨边跑边脱,把灰袍子随手抛给路边一个小贩。
“他脸上有两撇小胡子!”
杨恭谨撕掉胡子,停住脚步,装作在路边买西瓜。
这西瓜都过了季,是今年的最后一批了,他拍拍这个,敲敲那个,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这位公子!你见过一个戴着头巾,穿灰袍子,脸上有两撇小胡子的人吗?”
美少年回过头,让那彪形大汉恍惚了一下。
“当然看见了,”杨恭谨微微一笑,“喏,往对面的天桥跑了。”
追兵被引开,杨恭谨松了口气,突然又深吸一口凉气——
不对啊!他乔装改扮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避开变态的耳目!
那变态还没放弃,仍然在许昌到处找他的踪迹,现在他光天化日抛头露面岂不是很危险?
卖西瓜的是个农民,年纪大概二三十岁。他见美少年在西瓜摊前驻足这么久,心里早就起了不止一点波动,捧起一个卖相最好的对他说:“公子若不嫌弃,请收下这个西瓜,都是我们自己种的,保甜……”
杨恭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西瓜,脑中灵光一闪:“帮我把西瓜切开掏空行不行?”
杨恭谨是顶着西瓜皮回宫的。
路上他遇到鲁大小姐的马车,被她捎带了一程。
话说鲁大小姐总能携各种载具遇到熟人,比如推着小推车遇到半死不活的谢嘉杭,又比如坐着马车回宫遇到在宫外游荡的杨恭谨之类的。
她看着美少年头顶那顶瓜皮,不知是没洗干净的西瓜汁还是清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觉得好笑:“你这是闹的哪出?”
杨恭谨翻个白眼:“这是今年秋天的潮流懂不懂?”
鲁欣妤被他逗得一笑,捏着他下巴打量了几眼。美少年就是美少年,肤白貌美明眸皓齿,就算头上戴个瓜皮都好看得不得了。
她暗自琢磨:“要不……也做一批瓜皮帽出来卖卖看?”
鲁大小姐今天心情特别好,她按照谢嘉杭所说私设了一条三国杀武将服装生产线,第一批成品一经发售就抢购一空。爹娘本来以为女儿又是自娱自乐,都大吃一惊。
鲁夫人热泪盈眶:“我早就知道我女儿是商业奇才!”
鲁老爹:“……”
是谁昨天跟邵夫人打麻将的时候说女儿都二十多了还只会败家,就不该随她自由恋爱,早该逼她和邵斤琦结婚的?
在这个世界不存在传统历史上的科举,或者说桌游即科举,三国杀即仕途。
京城大师赛的八强优胜已经相当于当上了举人,如果在接下来的全国赛上获得冠军,其风光程度绝不亚于常规历史上的金榜题名状元郎。
与西凉精英的比赛地点定于平时训练用的庄子。黄老爷在家接到圣旨,觉得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加班加点把施工全部完成。
殷正期给谢嘉杭画的海报定了稿,邵斤琦连夜出宫去了一趟邵家印刷厂印刷了一千份张贴在许昌大街小巷。最大的一副海报与谢嘉杭等身,小丫鬟半夜起床敲敲打打,钉在冷宫门口。
一夜之间,谢嘉杭风靡了整个许昌。
这次出名的不再只是“谢嘉杭”这三个字,托殷正期那海报的福,他俊逸的外表进入了无数深闺少女的梦中。
鲁欣妤给谢嘉杭做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加佩饰,灵感来源于三国杀武将牌陆逊的一套皮肤。
浅到发白的月色里衣绣满纵横暗纹,宽袖大摆,袖口接了一圈勾金线的绿边。外裳除了边沿和里衣用的同一种纹样和底色外,采大片绿色做底,胸前两边镀着祥云和半璧,左右拉出靛蓝半袖,袖口各用三段红线串起一块玉灯笼,胸前和腰间各留出一个位置佩戴金镶玉花穗,腰带正中做了一块鹿角银扣,将劲瘦的腰身束起。
谢嘉杭穿越前参加主播活动曾经cos过陆逊。不过那时cos服都是主办方批发来的,道具剑完全就是一块蛇形塑料,衣服像窗帘布,质量可想而知。
而鲁欣妤让人制作的这套面料挺括走线精美,佩饰全都是真金白银,他正对着镜子陶醉,头上就被盖了一巴掌:“别乱动!还有头饰呢!”
鲁欣妤把他的一半长发分成两股,左右各自与一根孔雀翎编在一起,在脑后交叉,最后用一盏银冠束起。她对着镜子看了看,又把谢嘉杭的额发用梳子分出来,自然地垂在前额两侧。
梳完头,杨淑慧还拿来自己画眉的黛笔替谢嘉杭描了描眉毛。
谢嘉杭嘟哝:“我还不够帅吗?为什么大男人要描眉画眼的……”
“哎呀,你动来动去,都画歪了!”杨淑慧打了一下他。
含羞草从杨恭谨怀里跳出来,跃上梳妆台。
铜镜里谢嘉杭被画得长眉入鬓,比平时多了几分柔美。含羞草歪着脑袋:“喵呜?”
这蠢主人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
谢嘉杭前呼后拥,众星拱月地出了宫,几十个小宫女丢下手里的活计涌到宫门口朝他离去的方向挥动手绢。
他站在马车车头,回头向她们挥手,沾沾自喜道:“就算回到一千年前我也还是九亿少女的梦。”
他坐的是冷宫自备的马车,由黄少爷特别赞助。
黄舒亲自驾车,闻言翻了个白眼:“还不快去马车里坐好?等会加速了给你掀翻下去!”
谢嘉杭正转身掀起车帘,突然感到一股无法忽略的视线牢牢钉在自己身上。
他抬头朝宫门上望去,只见韩修站在那遥不可及的高处,表情被九珠鎏冠挡住,看不分明。
庄子门口同样贴着谢嘉杭的巨幅海报——他神采飞扬,四十五度角侧着身子,手持折扇斜斜指向画面之外。衣袂飞扬青丝飘舞,脚踩祥云张扬跋扈。
谢嘉杭跳下马车,庄子周围早就聚集了不少少女,响起不小的尖叫声。
听到人群中有少女声嘶力竭喊他的名字,谢嘉杭折扇轻摇,朗声道:“多谢各位支持。”
六个西凉人在门口一字排开,其中一个青年男子冷冷地说:“谢嘉杭!你真是欺人太甚!”
“啊?”谢嘉杭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个人的任何影像,他摇摇折扇,“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青年看他的眼神像就在看垃圾:“向你挑战的是我们,你为何公然侮辱我们皇子殿下?”
老子什么时候侮辱你们皇子了?你个被害妄想症说你马呢?
一个人影从六人身后走出,向谢嘉杭勾勾唇角。
一看到这土匪,谢嘉杭的身体条件反射般记起被他捏出淤青的疼痛来。
他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祖安语录咽进肚子里,换上谦谦君子的微笑:“这位公子,人可以乱做话不能乱说,在下对皇子殿下向往已久,怎么可能侮辱他呢?”
青年指着海报底部六个褐发匍匐小人:“那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
谢嘉杭往这六人头上看去,嘴角一抽。
他以为所有西凉人都跟沈辙辕一样是褐色头发啊!谁知道他们都是黑发?
考虑到一旦说出实情,可能会从侮辱西凉皇子的个人行为上升到侮辱整个西凉的国际争端,谢嘉杭明智地选择闭嘴。
“怎么?”那青年见他沉默不语,冷笑一声,“你无言以对了吗?”
沈辙辕一步步靠近,谢嘉杭被他笑得脊背发凉,却硬是管住自己的双脚不能后退!
这可是在少女粉丝们面前啊!为了他的形象……
哦不对,这可是在西凉对手面前啊!为了大魏的国际声势!
“没关系。”沈辙辕来到他面前,微微侧着头,伸出手缓缓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和谢公子私下是好朋友,谢公子还约我比赛结束后去他那里喝两杯呢。”
谢嘉杭:“……”
好朋友?把他的肩膀快捏断那种好朋友吗?
等等。
什么?!沈辙辕比赛后要和他喝两杯?
到底是沈辙辕晚上来他的房间恐怖一点,还是他深夜去韩修的寝宫恐怖一点?
在线等,特别急。
作者有话要说: Ps:三把对局灵感素材来自绝对技术O(∩_∩)O~
我好喜欢看技术直播的,他总能把不可能赢的局打赢,把不可能输的局打输23333
第28章 以一敌三1
这场比赛的门票卖得特别好,赛场内人头攒动。为了不影响选手的表现,黄老爷不得不在赛场周围拉起三杠红色警戒线。
考虑到谢嘉杭是独自挑战六位西凉精英,所以比赛采用斗地主形式,谢嘉杭强制成为地主,而那六个人则两两为一组成为农民。
没抢到贵宾票的观众聚集在赛场外的小几旁,小丫鬟在场内场外不停地更新比赛进程,杨淑慧负责解说。
内场突然小小骚动一阵,小丫鬟跑到她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杨淑慧表情惊讶:“什么?他真要这么做?”
小丫鬟点点头。
杨淑慧大声向观众们宣布:“诸位!谢公子要求同时进行三场斗地主比赛,而且保证每次操作不超时!西凉方面已经同意他的要求!”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惊起千层浪。
“什么?喂,西凉人有脸同意这种要求吗?”这是某位恨不得马上挑起国际争端的观众。
“同时进行三场比赛,也就是说谢嘉杭要在三分之一的思考时间内出牌!”
“原本的出牌时间是十八秒,除以三就是……唔,五秒?”
那人立刻挨了一巴掌:“蠢材!十八除以三明明是七!”
内场观众被勒令不得发出喧闹声影响选手思考,但表面的平静下同样人心躁动。
“喂,那个穿黑衣服的,帮忙搬一下桌子行不行?”
那个穿黑衣服的没好气瞪了谢嘉杭一眼:“哗众取宠!你一定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我们西凉是三国中三国杀实力最高的……”
谢嘉杭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搬不搬?不搬让你旁边那个人来!”
“你……你要搬成什么样?”
谢嘉杭指点江山:“把左右两张往我这里侧一点,对对,这样我转个身就可以换一把牌局,不用挪来挪去。”
“哼,就算一局一局地打你也未必能赢!”
谢嘉杭抬眸看着他。
那黑衣服的涨红了脸:“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你想同时打三局斗地主,绝对会一败涂地!”
谢嘉杭面朝观众大声说:“各位!听见我说话没有?”
那黑衣服的愣了愣:“你……”
观众们停下交头接耳,目光聚集在谢嘉杭身上,沈辙辕和冷宫众人也都停下动作屏息凝视,不知道谢嘉杭又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谢嘉杭折扇轻摇,扬起下巴,“这三局我不仅要同时打,还要用最普通最冷门的武将打。大叔,”他叫住黄老爷,“麻烦把常规的地主强将都挑出来,我用不着那些。”
苟卡官方曾做过斗地主大数据统计,胜率最高的五个地主依次是界徐盛、贾逵、留赞、王元姬和许攸。常用地主将还包括离婚蝉、流氓云之类的,如果都挑出来,就意味着谢嘉杭对农民的压制力将会大大降低,容易被拖入持久战。
而在斗地主中,面对有稳定过牌或伤害的农民,如果不能在前两轮爆发积累优势,将会陷入极端不利的境地。
冷宫众人是谢嘉杭的亲友,坐在离牌桌最近的超级贵宾席,对场上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沈辙辕作为西凉皇子,自然也在最好的位置有一席之地,他周围都是西凉使团里其他随从,与冷宫众人尚有一段距离。
邵斤琦眉头紧锁:“他疯了吗?”
李睿脸色诧异:“平时从没见他这么玩过啊?”
杨恭谨摇摇头,轻笑一声:“他还真会搞这些有的没的……万一翻车怎么办?”
黄舒想起他刚来冷宫时搞的“闭眼抓将”那一出,翻了个白眼:“还真是他的风格。”
一声锣响,比赛开始。
小蝴蝶继续在场内场外翩飞,杨淑慧用炭笔在巨大的白纸上写出两方选将情况。
第一组:郭淮vs界孙权+沙摩柯。
众人不解,窃窃私语。
第二组:张济vs许攸+曹昂。
窃窃私语变成嘈杂急语。
第三组:周鲂vs曹纯+马良。
终于有人忍不住喊出声来:“喂!有没有搞错?”
“谢嘉杭拿的都是什么垃圾武将啊?”
“为什么农民阵容都是顶配而地主这么弱?这也太离谱了!”
“郭淮?张济?周鲂?卧槽!这都在我的禁将区里!”
沈辙辕皱了皱眉。
就算谢嘉杭真的牌技高超,三国杀也不止是牌技的对决,将面和牌运都占到胜负的一部分。
在西凉,人人对氪金强将推崇备至,各种失衡武将长年出现在对局之中。某个人一开始他的回合,整局游戏就变成他的个人表演,对这种快.感的追逐又反过来导致更严重的失衡。
西凉一味地追逐武将强度,在沈辙辕看来已经远远背离三国杀的初衷。
可事实是,武将强度在比赛中的确十分有效,尤其是军八,西凉正是凭借氪金强将才拿到上届三国会盟的优胜。国策于国有利,又怎么可能撼动呢?
谢嘉杭能给他答案吗?
郭淮张济周鲂作为地主连二流都算不上,面对的又都是超一流农民,这样的局谢嘉杭到底要怎么取胜?
他看不出来,但谢嘉杭是如此气定神闲,三副初始手牌都刷了两次手气卡就停止,摇摇折扇,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
“界权和老沙?”他摇摇头,“稳赢稳赢,”凑到另一桌,“哇哦,阿瞒和保镖!我已经赢了一半了。”继续看第三桌,“曹纯马良啊?行了行了,可以准备庆功宴了,喝酒我喜欢人多一点……”
那个穿黑衣服的西凉人猛地一拍桌子,额头青筋暴起:“给我闭嘴!”
因为对谢嘉杭出言不逊,他收到一张黄牌。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黄牌?干嘛用的?”
工作人员告诉他:“根据大魏律法,对吃到黄牌的选手,其他选手如果看他不爽可以用鸡蛋砸他,每局游戏限三次。”
一筐鸡蛋应景地运到谢嘉杭手边。
黑衣服的:“……”
郭淮的操作要点就是多出牌,适当压低自己血线和减少回合结束时手牌数量,从而增加过牌量。
寒冰剑八卦阵无中生有铁索连环和一张杀,刷到这样的初始手牌就足够了。
谢嘉杭的思路就是先以寒冰剑压制孙权的手牌,第一回 合并不着急打输出。都说地主第一轮非常重要,农民的第一波攻势也会是最猛烈的。而这波猛烈的攻势正好能为他所用,把自己的血线拉到三点左右,此时第一轮的蓄爆就能发挥作用。
他留了一张无懈可击在手中,转身去看第二副牌局。
邵斤琦发现每次农民出一张锦囊的时候,第一组就有六秒的询问无懈可击时间。
“他打的是这个主意?用无懈可击来卡住第一局,给另外两局比赛拖时间?”
黄舒捂住嘴笑:“这小子真损啊。”
谢嘉杭正埋头于第二组对局。
他的手里是两杀一无中一白银一乐一无懈,一般来说,遇到保镖曹昂农民,都需要优先和谐曹昂。
曹昂是一个主要靠被杀来过牌的武将,倘若对他的队友下手,他可以从自己的手牌里筛选出闪来支援对方,而直接杀曹昂赌他过不到闪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他的思路很常规,就是先压制曹昂,能压到几滴血算几滴,然后贴个乐过。
邵斤琦问:“他手里也有个无懈啊?第二组他也要用无懈卡时间吗?”
答案是否定的。
谢嘉杭打出无中生有,立刻被农民许攸无懈可击,他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回以挑衅的笑容。
他在牌桌上是谦谦君子模式,不动声色,自己反打了一张无懈。
用无懈卡时间这个方法虽然有效,但是谢嘉杭本人在直播时对类似烧条的行为也挺讨厌的,如果不是第一轮思考时间太紧,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不过,只要卡住一组就够了。
三组对局的进度拉开,越到后面他就会越得心应手。
只压了曹昂一点体力,这个结果并不太出乎他的预料。给对方贴上乐,把白银狮子留在手中结束回合,装备并不急着上,需要看第二轮开始时的双方状态再决定。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身体向右.倾斜来到第三组。
思考时间马上就要走完,他装上寒冰剑重置时间,而后果断地出杀限制马良。
曹纯会刷装备牌,马良会刷锦囊牌,相比需要时间来启动的曹纯,回合内爆发不可控的马良是需要首先压制的重点。
谢嘉杭用寒冰剑弃掉马良两张手牌,开出南蛮入侵,紧接着就把寒冰剑用技能弃置,摸了一张新牌。
对这一操作,杨淑慧如是解说道:“寒冰剑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压制马良的第一波爆发,达到目的之后要做的就是尽快把马良杀死。”
要杀死马良就需要足够的输出牌,换言之就需要更多的过牌。
李睿叹道:“嘉杭思路很清晰啊。”
没错,这也是沈辙辕的感受。
谢嘉杭并没有太多兵行险着的妙手,而是像一位对局开始前就已成竹在胸的棋手,一步一步展开部署,对手的所有行动尽在掌握之中。
他甚至产生了疑问。
这真的是郭淮张济周鲂吗?
公认的三流地主,就凭他们远不及农民的回合内强度,怎么能如此步步为营,稳到不行的?
第29章 以一敌三2
西凉众人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平时被人不屑一顾的武将怎么能……
那穿黑衣服的抬头看看牌桌对面的谢嘉杭,原本对胜利的信念渐渐动摇了。
谢嘉杭正在另一桌出牌,注意到他的视线,甚至偏头微微一笑:“怎么了?”
穿黑衣服的愣了愣,又听谢嘉杭说:“唉,都怪我太帅了……”
“你%¥#@&……”
他瞪着眼睛就要发作,谢嘉杭打完了那桌的牌,转过身,单手抓起一个鸡蛋朝他脸上比划来比划去。
“……”
他只能按捺满腔怒火,低头思考应该怎么出牌。
现在正是农民同伴的出牌阶段,他余光扫到对方也正盯着谢嘉杭看,不由得觉得奇怪,用胳膊肘撞了撞对方:“喂,你不看牌看他干嘛?”
那人被他一撞,这才回过神来,强笑一下,把目光重新转向牌桌。
斗地主三开的想法并不是谢嘉杭突然产生的。
一开始做主播的时候,他直播的内容主要是军八或者国战,一局时间长,个人的发挥又很有限,加上偶尔还会遇到一些人莫名其妙地卡响应时间。
比如玩过三国杀的人都知道,一旦场上出现卧龙诸葛,而且操作者又心不在焉的话,只要八个人有一个人出一张锦囊就会卡半天的无懈读条。一局原本二十分钟内可以解决的游戏硬生生被拖到四五十分钟,出现类似的情况,会让整桌的游戏体验都非常差。
要是自己私下玩就算了,可作为主播,播出这种无聊的内容只会给当时他并不景气的直播间雪上加霜。
所以他干脆双开两个客户端玩两个不同的局,轮到自己操作就切换过去,后来玩得熟练了甚至还能三开,胜率也并不低。
谢嘉杭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员,对他的期望就是循规蹈矩读完研后,回家乡小城考个公务员,找个编制内的工作。
他做三国杀主播,父母当然是不允许的。在他们眼里,儿子成天都在打游戏,不务正业荒废青春。即使发现这么做能够赚到钱,他们依旧觉得这不是份正经工作,难成长久之计。
谢嘉杭没有听他们的。
他考到了一座大城市的研,独自一人离开了家,边读研边直播。
刚开始当然是特别困难的,直播间没几个固定观众,没有互动也没有礼物,他对着屏幕说话都像是在一个人演独角戏,孤独而尴尬。
那时候年少轻狂,认定的路就要自己走到黑,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
年少轻狂是件幸运的事,研究生学分很快就修完了,只要导师不在办公室谢嘉杭就翘班回到出租屋,每天直播至少十四个小时,起早贪黑的程度赶得上他准备考研那会儿。
灰心丧气的时候当然有了,挫败感铺天盖地地涌来,自己的呕心沥血被扔在泥土里,一文不名,无人问津。
究竟有多热爱,才能一直不放弃?
对谢嘉杭来说,三国杀早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卡牌游戏而已。都说纵横十九道,道道迷煞人,围棋高手能从黑白纵横之中窥探万物之理,谢嘉杭虽然没有从三国杀里看出世界本质这么玄乎,不过至少也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将梦做到极致,便为此梦境之王。
有个跟他同属于某三国杀主播工会的朋友在自己的直播中说:“要是能像卸锅那样一天直播那么久,我的人气再涨个几十万不成问题。可是我做不到像他那样,他能坚持下来,一定是真的特别热爱三国杀吧。”
卸锅是谢嘉杭的主播id。顺带一提,他个人三国杀账号的名字叫——
我乃子大我说话。
几个抢到贵宾票进了比赛内场的少女紧挨在一起叽叽喳喳。
少女甲,呼朋引伴:“看那边看那边!特等席上有好多帅哥哦!”
少女乙,踮起脚尖:“哇!真的!”
少女丙丁戊,一拥而上:“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的黄舒突然放下脚挺直脊背。
专注于牌局的杨恭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右边的弯腰驼背东张西望的邵斤琦也突然抬头挺胸坐得笔直。
他们在干嘛?
他的视线越过邵斤琦,落在正对着一块反光铜饰拼命整理发型的李睿身上。
“……”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当他满脸疑惑重新关注牌局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对面沈辙辕脖子扭来扭去对着自己这个方向调整出一个邪魅狂狷的角度。
杨恭谨:“???”
在谢嘉杭的控制下,进度最快的是第二桌张济地主,第二轮的八张手牌中有拆桥无懈,还有火攻和两张杀,加上张济的武将技能掠命,控制和输出都很饱和。
但他运气不佳,连续两张杀都给曹昂过到了闪,只能装备白银狮子,把火攻捏在手上。
攻击拉满的后果就是防御牌严重不足,只靠一桃一无懈四滴血,开始了第二轮的挨打。
农民曹昂先手一个决斗打掉他一点体力,装备一个+1马杀队友许攸给其过牌,送了一张杀过去。
谢嘉杭嗤笑一声,对面西凉青年立刻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谢嘉杭笑而不语。
那人非要问个究竟:“你阴阳怪气的到底笑什么?”
“我笑你,”谢嘉杭折扇轻摇,把一绺落在胸前的长发拨回去,悠闲自得地说,“技术菜但运气好。”
技术菜但运气好?!
对三国杀牌手最大的轻蔑也莫过于此,那人立刻上了火,却见谢嘉杭放下折扇,露出拿着一个鸡蛋的手来。他对这鸡蛋反复把玩,好像特别感兴趣。
看来虽然他人生中出了沈辙辕和韩修这两个意外,但基本上在人与人之间的食物链上,谢嘉杭还是接近顶端的存在。
他并没有夸大其词,如果曹昂给队友的是+1马,他将会更加难打。
许攸是个能够控制地主手牌的武将,两人联手已经把他打到两点体力了,如果输出再跟不上,体力又回不上来,他将会输掉这一局。
张济对上这两个农民并不讨好,第一轮积攒的微弱优势瞬间逆转,现在谁都看得出来他处于下风。
这一轮要忍,只能忍下来,寻找新的机会。
邵斤琦说:“谢嘉杭行不行啊?”
这家伙一改吊儿郎当,居然坐得端端正正在那里看牌局。杨恭谨抽抽嘴角,“许攸一回合可以控三张牌,对他的限制很大。”这小子一心要耍杂技,现在好了,这下他要怎么收场?
谢嘉杭又被乐又被拆,只能把无懈可击打了出去,丢掉被控的装备牌跳了乐不思蜀。
拖,只能硬拖。
第三轮,两个农民都没有什么作为,很快又来到谢嘉杭的回合。
少女甲:“谢嘉杭好帅啊!他沉思的样子妈妈爱了!”
少女乙:“那个特等席上的美少年比谢嘉杭还好看!”
少女丙,推她一把:“去去去,那个一看就是断袖,再帅有什么用?我看还是下巴上有胡茬那个更有男人味!”
少女丁,翻个白眼:“那个是臭名昭著的黄少爷,人家只喜欢打牌,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他旁边那个花花公子一样的笑起来好有魅力哦!”
少女戊,冲破封锁线,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快看对面!西凉皇子才是人间极品!”
沈辙辕似有所觉,对观众席扬起一个摄人心魄的微笑。
甲乙丙丁:“啊啊啊啊我死了——”
观众席骚动不止,工作人员只好不停地巡逻,敲木鱼警告:“安静!安静!不要打扰牌局进行!”
李睿伤心地说:“为什么她们眼里没有我?”
黄少爷暴跳如雷:“我淦!本少爷哪里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邵斤琦不满:“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西凉土匪?”
杨恭谨脑袋上出现一个十字:“后面那些丑女吵死了。”
“各位!”谢嘉杭朝粉丝们挥挥手,引来少女们更疯狂的尖叫声,可怜的工作人员彻底被淹没。
对手目瞪口呆看着他,桌上还在他的出牌阶段啊!
谢嘉杭回头装了个装备重置时间:“如果这局我赢了的话,你们就把所有鲜花都扔给我好不好?”
“好——!”
逆境,才是最考验技术的时刻。
“他到底想干嘛……这种局面难道还能……”黄舒跳起来,“我靠!他掠命中了!”
张济的二技能掠命,令对手说出一个点数,随后进行一次判定,若判定点数与对手说出的点数相同,则对对手造成两点伤害,否则随机获得对手区域内一张牌。
谢嘉杭势不可当,对许攸造成两点伤害,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机会!
台下有人大喊:“进攻啊谢嘉杭!”
杨恭谨沉声说:“他虽然一直攻击曹昂,但掠命发动的对象始终是许攸。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许攸而不是曹昂!”
许攸一血手上没有牌,上轮曹昂弃牌阶段弃置了一张闪,手里必然是有闪有桃的,杀许攸还是杀不中,而且会让他利用曹昂给的闪过一张牌。
现在仍然不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他瞄了一眼对面,对面也紧张地看着他。
他朝对手微微一笑,打出一张牌:“我现在杀曹昂……你敢闪么?”
正如谢嘉杭预料,曹昂手里的确是一闪一桃。
如果把闪用掉,谢嘉杭掉头酒杀许攸他能过到闪的几率小之又小,但如果不闪,他就要被压到一滴血……
闪?还是不闪?
这是个两难的抉择。
对手额头慢慢流下一滴汗珠。
第30章 以一敌三3
“他如果不闪,谢嘉杭一定不会继续进攻,而是等他把手里的桃用掉,下一轮就是最好的进攻时机。”杨淑慧对场外观众解说道,“许攸一死,曹昂根本无力与地主张济抗衡。看来第二局谢嘉杭再次逆转了局势,稳操胜券了!”
相比之下,另外两桌的局势始终在谢嘉杭的掌控之中。
第一桌界孙权阵亡,对手难以置信地喃喃:“为……为什么?”
两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要将他带离比赛区域。
谢嘉杭叫住他们:“稍微等一下。”
那人猛地回过头,谢嘉杭问他:“你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输?”
那人没有用语言回答,但他满脸写着迫切,左边是“快点!”,右边是“告诉我!”。
“很简单啊,算一笔账就知道了。”第三桌叫他出牌,谢嘉杭一心二用,一边用技能过牌一边继续说,“我郭淮开局刷到可以出的五张牌,摸五张,第二轮开始被你们压到三滴血,还是摸五张。”
他在第三桌收拾了马良,又回来第一桌继续出牌:“沙摩柯一轮摸三,你,可能你过牌多,但你也只摸三。我和你们是相当的,加上我开局的压制,只要打死你这局就稳赢。”
那人愣愣看着他,连操作沙摩柯的那个人也抬起头。
“沙摩柯敢杀我么?我三血摸五,四血摸三,而你稳定摸三,拖下去谁能赢一目了然好不好?”
大局已定。
谢嘉杭连下两局,第三组的曹纯两血一牌缮甲二,已经没有与他一战之力,也只好交牌投降。
三局连胜,势如破竹!
牌一打完,谢嘉杭又变成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嘴炮王。
“除了第二组牌局稍微不可控之外,其他的翻车概率我早就试验过了,很小的好不好?”
他仰起脸居高临下看着对手,摇了摇折扇挑衅道:“本人重点大学应用统计学硕士毕业,虽然心理学双学位没修完,但概率论和心理战术碾压你们这些渣渣会很难吗?啧啧啧,”他摇动食指,“一点没难度。”
西凉精英:“……”
他在说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是好想揍他啊。
谢嘉杭向观众席振臂高挥:“我的鲜花在哪里?”
欢声雷动,少女尖叫,房间内铺天盖地下起花雨。
谢嘉杭摘下胸前的翡翠环作势要抛,鲁欣妤的音波穿透重重阻碍飞到他耳中:“谢嘉杭你敢?!这块至少值两万!扔丢了你赔啊!”
“……假动作而已啊大小姐!”他干笑着把翡翠重新戴好,伸手接过一朵飞来的玫瑰,放在唇边一吻,之后随手往旁边一扔。
“让我看看哪个幸运观众……”他笑着回过头——
表情一下子僵硬在脸上。
不知抛物线出现什么偏离,那玫瑰花竟然被他甩到了沈辙辕脸上!
不仅甩到了沈辙辕脸上,更准确地说……是直直撞在了他的唇角!
沈辙辕取下玫瑰站起身来,一步步向谢嘉杭走来。
沐浴在花雨和视线中,谢嘉杭当然不可能表现出很怕这土匪的模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辙辕走到了他面前,干巴巴地顾左右而言他:“那个……都是文明人,有话好好说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辙辕在特等席上,谢嘉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随着他身体转动的角度,就连他手牌是什么偶尔都能窥知一二。
这个人在牌场上是如此光彩夺目,是他赋予了那些冷门传统弱将新的生命力。
着了魔一般,他不再是凝望着牌局,而是忍不住看着打牌的那个人,久久无法把视线移开。
沈辙辕把玫瑰贴在谢嘉杭唇间,另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肩膀,不让他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花雨凝滞了一瞬间,随即更加热烈。
粉色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幕天席地,好像再加一首门德尔松的某进行曲就完整了。
从冷宫众的角度看,他们就像在发生口角。
……嗯,口角,字面上的意思。
“卧槽!这是什么画面啊?”黄舒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高利贷受害者邵斤琦啐了一口:“老子就知道谢嘉杭这小子早和那西凉土匪狼狈为奸了!”
唯一的老实人李睿换了好几个角度观看,回来告诉大家:“他们根本没有嘴对嘴好不好?”
黄舒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他继续说:“亏我还在想他们头怎么都不扭动?舌吻不是会把头转来转去的吗?”
黄舒:“……”
邵斤琦:“……”
这两人第一次对“老实人”的定义产生了怀疑。
鲁欣妤呆了一瞬,立刻吩咐冲进来更新比赛进程的小丫鬟:“快!快去通知外场的观众!谢嘉杭和西凉皇子当众接吻!付费十五参观一次,熟人打八折……”
没错,这就是商人之女。╮(╯▽╰)╭
杨恭谨最怕的事是在宫外遇到故人。
“恭谨?”
一只手搭上他肩膀,他条件反射地一套擒拿把对方猝不及防按倒在地:“痛痛痛!干嘛?谋杀旧情人吗?”
杨恭谨冷笑一声:“我旧情人全都是人渣,死了更好。”
他一松开手,陆远就从地上跳起来和他勾肩搭背:“恭谨,这么久不见怎么摆这副臭脸?”
杨恭谨冷笑不语,扭头看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手。
陆远当作没看见,勾着他往前走:“你进宫之后不可能还有稳定对象吧?不如今晚跟我回去……”
杨恭谨挪开他的手:“你回来干什么?又给他当说客?还是做眼线?”
“别把人想得那么坏嘛。”陆远嬉皮笑脸,“我早不跟他混了,去凉州这些年我费了好大功夫才爬上这个位置,怎么可能再让自己犯错。”
杨恭谨没有说话,似乎在掂量他有几分真诚。
陆远又说:“他也毁了我前程,现在我跟你才是同一战线。”他依旧贼心不改,追问杨恭谨,“晚上去我那里?”
“不了。”
杨恭谨顿住脚步。他和陆远都看见西凉皇子冷不防跳上了回冷宫那辆马车。
一无所知的谢嘉杭正站在车头,手握成鸡爪一样拿着根毛笔在一个少女衣服背后签名,嘴里还说:“都有份,都有份啊,别挤别挤,一个个来……”
少女和这位新晋偶像握了握手,开开心心离开了,紧接着凑上来一个青年男性,谢嘉杭装作看不见,不停地念叨:“下一个呢?诶!那个小妹妹,轮到你了!”
杨恭谨:“……”男粉女粉差别待遇要不要这么明显?
陆远从背后又搭上他的肩膀,调笑着说:“看来我们的西凉皇子是真的回不去了。”他像想起很开心的事情,脸上的表情逐渐放肆,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也有今天?灭哈哈哈哈!”
马车在道路上龟速行进。
黄舒终于忍不住对站在车辕上对街道两旁的人们挥手的谢嘉杭说:“你能不能坐车里?别在外面耍杂技好不好?”
“你开这么快干嘛?我的女粉都看不清我英俊的容颜了。”
黄舒骂骂咧咧:“我这还开得快?我要是开得快你被甩下车不要怪我!”
“行行行!像女人一样唠叨!”谢嘉杭得了便宜还卖乖,享受够了许昌百姓的热情,掀开车帘,“今天车里怎么这么安静?我以为大小姐会在里面数钱……的。”
他一秒把帘子复原,扑到黄舒背后:“我觉得我还是坐这里比较合适。”
冲击力使马差点受惊,黄舒用力拉住缰绳,马车左右晃动两下。
要是换了平时,鲁欣妤和邵斤琦嫌弃的声音一定马上传过来了,可今天那两人格外安静,一句抱怨也没有。
没有被骂,黄舒反倒不习惯了:“他们怎么了?”
“……”
怎么连谢嘉杭都开始玩深沉了?
前面是一段平直的街道,黄舒抽出空来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身体僵直,脸也僵住了:“皇……皇子殿下,哈哈,好巧,呵呵……哪阵风把您吹来的?”
谢嘉杭像夹心饼干馅一样,夹在中间动弹不得,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沈辙辕的手越过谢嘉杭点了点黄少爷肩头:“你坐车里去,我来开。”
“好的好的没问题……”
黄少爷被迫从车夫的位置替换下来,谢嘉杭抖抖索索闭着眼跟在他身后装作自己是透明人。
一只手如同铁钳拉住他的手臂,耳边响起恶魔的低语:“欣欣,你去哪?”
这天傍晚,根据抢到谢嘉杭对战西凉内场票的观众带来的可靠第一手消息,谢嘉杭三战皆胜,情难自禁,当场和西凉皇子在场内拥吻。
都说小道消息传播的速度是最快的,何况这么劲爆的消息。
“什么?!真的假的?”
“太离谱了吧?没有亲眼看到我可不信……”
“那辆马车!那个是不是谢嘉杭?”
“没错!和海报上长得一模一样!”
于是,正说着没有亲眼所见就不信的围观群众就看见魏国栋梁谢嘉杭和西凉皇子共乘一骑,招摇过市,惊讶到连下巴都掉了下来。
难道……难道传言是真的?
这件事迅速发酵,在短短的一两天内传遍了许昌大街小巷,并且随着人口流动,向魏国其他州郡口口相传,蔓延开来。
等到当事人谢嘉杭听说此事想要辟谣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和沈辙辕无中生有的浪漫爱情故事被编成七七四十九集,一天三集在天桥下轮番演说。
当然,就算他有心辟谣也没有用,因为第一时间听说此事的魏国最高统治者韩修都已经控制不了民间舆论,只能咬牙切齿任星星之火燃烧成燎原之势。
这晚,正与冷宫众人饮酒的谢嘉杭接到一道来自皇帝寝宫的手谕。
“你说什么?!”他抓住宣旨之人的肩膀来回摇晃,回头看一眼那个在火堆边和众人开怀畅饮的沈辙辕。
他以为沈辙辕晚上来他房间和他深夜去韩修寝宫是二选一的单选题,可以两害相遇取其轻。
却没想到竟然是强制全选题!
第31章 势如破竹1
在谢嘉杭的数据库里,韩修找他每次都没好事,而且每次都能刷新他人生最耻辱的下限。
第一次被韩修传召,他提心吊胆吃了一桌美味佳肴,生怕里面下了毒,却没想到一整桌全都是汤汤水水,憋尿憋到灵魂出窍。
第二次被韩修传召,他被迫半裸上身背着荆条被绑在公主府外的石狮子上,和一匹臭烘烘的马一起!
这次韩修又想干嘛?
他今日大败西凉三国杀高手,给魏国增光添彩,就算韩修不赏……也不应该折磨他吧?
谢嘉杭仔细回忆了回忆,最近是否做过可能得罪这个小心眼皇帝的事。
难道说……他知道了飞马棋的含义?
不可能吧?除非韩修也是穿越的,不然怎么可能了解一千年后的祖安语录?
左思右想没有结果,带他前来的小宫女提醒道:“谢公子,快进去吧,别让陛下久等。”
谢嘉杭问她:“陛下心情怎么样?”
小宫女叹了口气。
你叹气干嘛?搞得他更不敢进去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谢嘉杭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走了进去。
宫殿内比谢嘉杭第一次来时明亮许多,高烛荧荧,一缕青烟从香炉上冉冉升起。
韩修靠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他的脚步声睁开眼睛,用脚尖点点榻边蒲团:“坐。”
谢嘉杭左右环顾,并未看到汤汤水水、荆条麻绳之类的黑历史道具,松了口气。
看样子只是皇帝陛下有话想对他说而已。
他在韩修面前跪坐下来,韩修从榻上转过身,发梢带着沐浴后的湿气,胸前衣襟随动作稍稍敞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谢嘉杭咽了口口水,等待韩修开口,不想韩修只是一直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言不发。
尽管韩修面无表情的时候比笑起来要温和得多,但谢嘉杭背上还是慢慢渗出冷汗来,只好自己开口说:“陛下深夜召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韩修不答反问:“怎么不穿上午那套衣服来?”
“诶?”谢嘉杭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微微一愣,“那个太过隆重,回来喝酒的时候我怕弄脏就换了便服……”
“那个叮叮咚咚的,一会办起事来一定很有趣。”韩修用手撑住下巴,周身气势凛然一变,脸上挂起那副可怕的似笑非笑。
办事?办什么事?
谢嘉杭背后一凉,又听见他问:“朕给了你鸡蛋,怎么不砸?”
“庄子刚刚修缮好,前几天我去看的时候黄舒他爸亲自在扫地……”
韩修眯起眼睛:“扔花的时候你就不怕弄脏了?”
“……”
最可怕的不是被刁难答不上来,而是都答得上来,但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一句话就会戳到韩修雷点。
如果说女人心是海底针,那么韩修的心思大概就是悬浮在外太空的针吧。
韩修抬起手,谢嘉杭条件反射往后缩了缩脖子。韩修微笑着说:“你躲那么远干什么?靠朕近一点。”
谢嘉杭心惊胆战,依言照做,刚凑近一点点韩修就催促道:“还是太远,再近一点。”
“……”
“再近一点。要朕帮你么?”
“……”
蒲团紧挨着榻沿,韩修伸出手撩起他一段黑发用手指把玩着,说道:“西凉那伙人用了点不光彩的手段才赢了我大魏五个州代表团,朕给你鸡蛋就是让你狠狠朝他们脸上砸的。”
……这姿势,还有这话,不管哪个都很有槽点好不好?
谢嘉杭能忍住不吐槽是因为已经越来越习惯韩修小心眼的设定了。
不过韩修这么一说,他确实想起了一些牌场上的不寻常:“当时的确有一个西凉人在自己的出牌阶段盯着我看。”要不是那个穿黑衣服的西凉青年叫了同伴一声,他也不会注意到。现在回忆起来,那人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某处!
想必是魏国观众里混入了西凉眼线,“难怪他过河拆桥都拆那么准,每次都拆到我关键牌。”
韩修跟他说这个难道是要他调查西凉人作弊这件事?谢嘉杭眼睛一亮,脑中已经写了十万字自己不动声色与敌国间谍周旋,斗智斗勇的剧情。最好来点激情的街头飞车戏……呃,飞马?再来点热烈的爆破场面,大魏零零七谢嘉杭横空出世!
要是西凉间谍是个女人就更爽了,剧情简介还可以加上相爱相杀……
头发被韩修扯得一痛,谢嘉杭回过神来,见他勾勾嘴角说:“你心里有数就好,这件事朕自会派人查清。若有人想通敌卖国……”
韩修压低声音,“朕决不轻饶。”
不知为何,他说“通敌卖国”这四个字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谢嘉杭被他看得心里一毛,连忙赔着笑。
“全国赛开始之前你好好训练就行,少和西凉人来往。”韩修拍拍他脸颊,“如果你能在全国赛夺魁,朕有重赏。”
在这个世界,全国赛就像殿试,三年一届。
所以韩修的意思是……殿试还没开始,就觉得他有状元之才了?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谢嘉杭想也不想地说:“我当上状元之后是不是要跨马游街?我不会骑马怎么办?”
“你想学骑马?朕可以教你。”韩修从榻上坐起,“明天……不,明天你大概不行。后天下午申时,到宫门口来。”
为什么他明天不行?不对,重点抓错了……这瘟神要教他骑马?!
什么叫言多必失,祸从口出?
谢嘉杭顿时有种打烂自己嘴的冲动。
韩修从榻上下来,朝寝宫内间走去,见他仍跪坐在原地,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谢嘉杭看见里面那顶翡翠床帐,头都大了:“陛下,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韩修理所当然地说,“朕赏你的金子不都用光了?给你赚钱的机会,你不想要?”
要个头啊?这是赚钱还是卖.淫啊?
男的卖给男的叫卖吗?
谢嘉杭不进反退,韩修嘴角噙着笑问:“难道你还是喜欢在地上做?地上太硬了,对身体不好。”
什么虎狼之词啊?这种事怎么做会对身体好啊?
谢嘉杭心里默念:倒数三个数就夺路而逃!三、二、一……
“那就在地上做吧。三千个,一个也不能少。”
谢嘉杭:“???”
韩修脸色一放,“你忘了朕这里的规矩?还是你想做点别的什么?”
尽管他表情阴沉,但奇怪的是,谢嘉杭直觉他其实心情很好。
两害相遇取其轻,地板和床二选一答案显而易见。
谢嘉杭当机立断冲向韩修的龙床:“陛下说得对,地板太硬了对脊椎不好,还是去床上吧!”
谢嘉杭高估了自己。
最后一次做仰卧起坐是什么时候?初中?高中?高考?大学体质测试的时候,仰卧起坐只有女生做,谢嘉杭测的那都是引体向上。
为什么做仰卧起坐会这么累啊?!
何况这个小心眼的家伙还在旁边不停地对他的动作指手画脚:“手肘碰到膝盖没有?怎么才躺到一半就又起来了?屁股不要乱动……”
苍天啊!
仰卧起坐做到三百个,离目标遥遥无期。谢嘉杭感觉到腹肌的召唤,汗水顺着眉骨流进眼角,辣得要死。
韩修在他耳边数着:“二百八十一……怎么停了?”
谢嘉杭气若游丝地说:“不是、不是……三百了吗?”
“没有啊。”韩修微微一笑,“朕亲自帮你数着,其他人可没有这种待遇。”
“……”
韩修悠闲地喝着茶,“不要停啊,继续做。”
救命啊……
沈辙辕光明正大住进了谢嘉杭的房间。
在他的胁迫之下,鲁欣妤只好假装是鲁家从宫外给自己运东西,实际上是和西凉使团接头,把皇子的各种行礼行头都用鲁氏专用小推车运了进来。
冷宫众人都被押送做苦力,顶着许昌秋日难得的一个艳阳天跑上跑下。
殷正期大病初愈,狗腿地给杨恭谨打着一把伞遮阳,两个人虽然跟随大部队出征,却什么活也不干,名正言顺站在旁边围观。
杨淑慧跑来跑去大汗淋漓,不满道:“杨恭谨,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别给我们老杨家丢脸行不行?”
杨恭谨跟沈辙辕搭话:“喂,哪有外国皇子搬进别国后宫的道理?”
杨淑慧被明晃晃地无视了。但她更关心沈辙辕的回应,竖起了耳朵。
“不是后宫,是冷宫。”
杨淑慧无语:冷宫和后宫有什么区别?
沈辙辕不慌不忙,亮出一张薄纸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最后停在小丫鬟鼻尖前方。
他一扬下巴:“读一下。”
“凉州代表团特……什么字来着?嫖.妓大将军……”
沈辙辕心平气和地纠正道:“是骠骑大将军,不是嫖妓大将军。”
小丫鬟识字不多,结结巴巴读不下去,杨恭谨凑上前扫了一眼:“皇子殿下真是神通广大,竟然弄得到凉州代表团的身份证明。”
邵斤琦伸长脖子,沈辙辕把证明一下子收回怀里,让他看了个寂寞。
黄舒跟在后面嘟哝:“弄到有什么用?你也要每晚给韩修做三千个仰卧起坐吗?”
沈辙辕双手抱胸,“我们陆队长已经给贵国皇帝上交了一笔费用,买来了一个跟随学习名额,由冷宫包吃住的那种。”
众人:“……”
这是把冷宫当客栈了吗?
冷宫除了能蹭御膳房的边角料,又没有稳定的收入,花的钱还不都是大家自己掏腰包?
空手套白狼,韩修也是个商业鬼才。
第32章 势如破竹2
梁起和李睿一人一边在冷宫逗含羞草,含羞草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两个都是它不感兴趣的男人,猫头一撇爱答不理。
猫不理一号问猫不理二号:“这猫怎么不吃啊?”
猫不理二号拿苇秆戳戳猫屁股:“胃口不好,多半是生病了。”
“那怎么办?”猫不理一号忧心忡忡,“不吃不喝过两天会死吗?”
猫不理二号叹了口气:“为了防止谢嘉杭回来伤心,我们还是把它就地埋了吧。”
说着就要去抓猫,闭目养神的含羞草听见这两个人居然要活埋自己,“喵呜!”的一声惨叫窜向冷宫门口。
一个男人恰好踏入一只脚,含羞草仰头一看,诶?
这不是那个害它从帅□□城流浪猫变成委屈巴巴家猫的极品帅哥吗?
美色误猫,不要再看他了!喵——
当场宕机。
沈辙辕两根手指拎起含羞草,招呼两个猫不理:“这蠢猫好像呆住了,要不我们……”
猫不理一号激动地搓手手:“烤了吃!上次烧烤剩下的酱料还有多少?”
猫不理二号迅速地架烤架:“快点!把猫扔过来!我点火!”
“喵呜——!!!”
黄少爷的警惕心总用在奇怪的地方。
他仍对沈辙辕的说法半信半疑,正午时分,鲁欣妤路遇被宫女放在平板车上推回来的谢嘉杭,搭了把手一起把他推进冷宫院子。
黄少爷第一个扑上去确认情况:“韩修怎么说?”
他得到了谢嘉杭的亲口证实:“哦,韩修收了一大笔钱,说挺有搞头,让我们好好搞。”
黄舒:“……”
这世界太疯狂,他还是和梁起一起去烤猫算了。
得知谢嘉杭是被韩修叫走做了三千个仰卧起坐,冷宫女性成员和男性成员迅速分成两派。
女性组以杨淑慧和芙荻为代表,慈爱地抚摸着谢嘉杭苍白的脸颊:“我可怜的孩子……”
“你为了赚钱养我们竟然去给韩修侍寝,我真是太感动了,呜呜……”
谢嘉杭有气无力地说:“去你妈的……不要说得像妻子做皮肉生意赚血汗钱回来被渣男丈夫挥霍好不好?”
鲁欣妤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露出商人之女的本性:“钱在哪里?”
她翻出谢嘉杭的收入,三个女人一齐赞叹:“韩修怎么给你这么多?”
“抵得上我做两晚上一字马了!”
谢嘉杭翻白眼:“一字马有这个反人类吗?”
鲁欣妤掩嘴轻笑:“本小姐做一字马根本不在话下,只可惜每次都得假装痛得大叫,哦哈哈哈哈哈……看什么看?你羡慕啊?那你把那玩意切掉当女人啊!”
谢嘉杭:“……”
相比女性组的物质与虚情假意,男性组就有人情味多了,大家纷纷给谢嘉杭传授自己当年的侍寝经验。
邵斤琦:“你真的做了满满三千个啊?你是傻.逼吗?怎么能一个一个数?要像我这样数,一,二,三,四十,五百……”
谢嘉杭:“……”
杨恭谨:“阳.痿.怪就喜欢你叫的越惨越好,越大声他越爽,所以一定要像我这样惨叫:啊~~嗯~~~哦~~~陛下,我不行了~~~~~”
谢嘉杭:“???”
李睿:“我一做仰卧起坐就流鼻血,还放屁!上下一起,双管齐下止都止不住。陛下好像有洁癖,为了不弄脏他的地盘他都直接叫我滚……”
谢嘉杭:“你离我也远一点谢谢。”
殷正期:“啊?只做三千个?我没听错吧?我还能再做一组,能给两倍的钱吗?”
谢嘉杭:“喂,李睿,你回来下,把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也拖走行不?”
听说有一位来自凉州的新邻居要在冷宫住到全国赛后,还是个虚心求教,慕自己牌技而来的,谢嘉杭虽然暂时下不了床,还是表示了激动的心情,一定要快点见到他。
芙荻勉强地笑笑:“公子,您真的很想见到他吗?”
“当然了。他在哪?”
芙荻:“在公子房间。”
嗯?为什么在他房间?
毕竟是他的粉丝,可能是像近距离和偶像日常居住的地方接触吧,能理解能理解。
小丫鬟把谢嘉杭推进房间,谢嘉杭第一眼就看到那个在他的床上翘着二郎腿洗牌的家伙,眼睛差点脱眶。
“芙荻!快跑啊!土匪进村了!”
谢嘉杭抓住小丫鬟的手摇晃,小丫鬟对他微笑道:“公子,沈殿下就是您的新室友啊。”
“……”
谢嘉杭和土匪对上视线,挤出一个笑容。
环视四周,他的房间已经大变样,原本凌乱扔在角落的衣裤叠得整整齐齐垒在床脚,乱得跟杂货摊一样的桌子被擦得甚至还能反光,桌上摆着紫金香炉,房间角落里还放了一盆兰花。
小丫鬟走了,沈辙辕从床上下来一步步走到谢嘉杭身边。
谢嘉杭寒毛直竖,赔笑着说:“冷宫还有几个空房间……”
“哦?”沈辙辕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俯下.身问,“空房间?你指的柴房水房还是厕所?”
谢嘉杭喉结滚动一下:“那个……黄舒说他的房间太大了,常年招募室友中……”
“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想赶我走?”
“怎么可能啊?”沈辙辕几缕头发落在谢嘉杭脸上,随着他说话而轻轻摇晃,痒痒的。
谢嘉杭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这不是怕你初来乍到不习惯,所以跟你闲话家常吗?”
沈辙辕低头审视着他,半晌,站直身体说道:“那就好,来玩牌吧。”
十一月,清晨,芙荻起床打扫时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草皮上结了霜。
日头渐渐升高,御膳房给的食材不够,还好小丫鬟在秋天存了几罐干果干货。
她扫完院子里的落叶,生起火做饭,难得早起的黄少爷跟在旁边打下手。
杨恭谨揉着眼睛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走到谢嘉杭房间门口,门开了,谢嘉杭扶着门框形容憔悴,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沈辙辕从眼疾手快后面扶住他的腰。
咔哒。
两人同时抬头和杨恭谨对视。
杨恭谨抬起踩到落叶的脚,迅速飘走:“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你们继续。”
谢嘉杭:“……”
从谢嘉杭住进冷宫,已经从秋天到了快要入冬的季节。
刚开始还以为冷宫会是地如其名的人间炼狱,没想到这里的日子该平静时平淡如水,该壮烈时轰烈如火,不论是平淡还是轰烈,都熨帖极了。
里面的人个个都是三国杀重度发烧友,说话又好听,人是任性妄为了一点,但好在跟他们在一起一点也不拘束。他超级喜欢在里面的。
“喂,你手干嘛一直放老子腰上?”他瞪了新室友一眼。
……除了这个新来的西凉土匪之外。
冷宫住进一位绝世帅哥的消息不胫而走,宫女们奔走相告,如潮水般涌了又退,退了又来,络绎不绝。
沈辙辕对魏国宫女们的热情适应良好,嘴里衔着一支玫瑰和她们轮流握手。
谢嘉杭卧床不起,竞争力大打折扣。原本最受女人欢迎的邵斤琦不甘心地挤到门口,一个平时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宫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嘴角挂着淡淡笑容的西凉皇子,连一眼都不再看他,径直凑到后者面前摇起尾巴。
“……”
花花公子邵斤琦一下子变成明日黄花,大受打击地坐在院子里生闷气。
鲁欣妤最近充分向鲁家二老展现了她出色的商业才能,被鲁妈妈在街坊邻居中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魏国四千年来的第一商业奇才。
魏国建国才一百多年,哪来的四千年?
古代那些三皇五帝嘴里嚷嚷千秋万代,还不是国亡得比谁都快?
鲁老爷嘴上是妻子的应声虫,肚子里却不停地腹诽。
鲁欣妤春风得意地走进院子,坐到邵斤琦身边:“干嘛啊?一大早就拉着个脸。”
邵斤琦不满道:“那些女人怎么都只看脸啊?本少爷比那土匪不知道要好多少……”
鲁欣妤嗤笑一声,“要不是女人只看脸,会有那么多女人上你的当?”
邵斤琦不给她好脸色看,她又顺毛摸:“不过要是跟那死土匪在一起的话可是会折寿的,本小姐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了。”
“这还差不多。”
邵斤琦扭过脸,嘴角悄悄地弯起来。
鲁欣妤从旁边戳戳他的脸颊:“你最近怎么都不去找萧岚雨她们啊?”
“找她们干嘛?她们这几天都在宫外黄家的庄子训练,搞得好像全国赛能拿名次出宫似的。”
这死丫头从小就特别喜欢对他动手动脚,邵斤琦躲了几下没躲开鲁欣妤的手指头,干脆一把抓住:“别戳老子脸!”
“你不想跟她们双宿双飞啊?哦,不对,”萧氏姐妹加上邵斤琦是三个人,“三宿三.飞。”
邵斤琦弹了下她额头:“神经病!”
鲁欣妤继续追问:“你对她们不是认真的吗?”
“怎么可能?”邵斤琦瞪了她一眼,“认真的话怎么可能同时跟姐妹两个都好?她们也是这样,两个人不争不抢,只是跟我玩玩而已。”
“哦——”鲁欣妤拖长声音,“搞到最后,你一点真心也没有?花花公子,渣男,种马。”
邵斤琦放开她的手,转过一个方向:“谁说的?本少爷姑且也是有真心喜欢的人的。”
“谁啊?”鲁欣妤把耳朵凑过去。
死丫头的呼吸软软吹过耳廓,麻麻的。
邵斤琦把她的头推开,捂住半边耳朵,“你干嘛这么八卦?本少爷的她可不会像你这样问长问短,查户口啊?”
鲁欣妤扁扁嘴,“诶,你知道吗?上次你娘跟我娘在一起打麻将,说早知道我这么厉害,应该逼我跟你结婚的。”她扑哧一乐,“这样邵家就能发扬光大,不至于被你这个败家子败光光。”
邵斤琦:“……”
是不是亲娘?
第33章 势如破竹3
足份足量的三千个仰卧起坐伤害太大,谢嘉杭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吃饭全靠沈辙辕投喂。
谢嘉杭怕自己忘了跟韩修的约定,把小丫鬟当作备忘录,让她下午提醒自己去宫门。
“申时,申时申时,不要忘了啊。”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端着托盘站在门口的沈辙辕同样听得一清二楚。
他正和谢嘉杭的猫培养感情。含羞草被西凉皇子的美色所惑,执着地追着他满院子跑,沈辙辕走到哪,含羞草跟到哪。
沈辙辕在水房洗漱,含羞草被他喷了一猫脸水,沈辙辕在院子里吃饭,含羞草在他手边舔他丢出来的残渣,沈辙辕在厕所放水,含羞草从门板上探出头。
“喵呜~”让我康康!
沈辙辕坏笑着把含羞草倒提起来:“看什么看?色胚,这么喜欢这玩意?你自己不也有?”
“噶……”
沈辙辕推门出来,手里拎着猫爪乱挥的含羞草,小丫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还好冷宫里最不缺容貌出众,性格奇奇怪怪的家伙,小丫鬟待了这么久已经见怪不怪,看了他两眼就收回目光。
沈辙辕在背后叫她:“小蝴蝶。”
芙荻回过头。
当了这么多年丫鬟,察言观色还是擅长的。皇子殿下心情一般的时候叫她“喂”,只有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叫“小蝴蝶”。
“许昌城里哪里有牌馆?”
车还是黄舒那辆马车,沈辙辕主动揽下驾车的活,黄舒杨恭谨李睿带着个小丫鬟挤在车里前往黄家庄子,谢嘉杭则坐在车门口跟沈辙辕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谢嘉杭和沈辙辕的声音断断续续,坐在车后面根本听不清楚。
杨恭谨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把耳朵对准那个方向,正好和同样竖起耳朵偷听的黄舒撞在一起。
对面的李睿整个身体都快趴到谢嘉杭背后了,三人对视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谢嘉杭张开嘴,三人一齐屏息聆听,可惜车轮在地上碾过的声音仍然改过了一些字眼:“玩基霸……最……要,……好紧……,中,出……泄……七次……”
黄舒:“???”他们在说什么?
杨恭谨坐直身体,高深莫测地一笑:“我就知道那土匪住进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睿张大嘴巴:“我说为什么昨晚我起夜的时候嘉杭房间传出奇怪的声音……就是那种,啪.啪.啪的声音……”
噼啪!
小丫鬟脑后劈过一道闪电,震惊地看着他:“什么?!”
李睿继续说:“不过我凑近听了听,原来是他们甩三国杀卡牌的声音啊,啪,一张杀,啪,一张闪……”
“……”
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
很浪费感情的好不好?
其实谢嘉杭正和沈辙辕进行严谨的学术讨论。
出乎谢嘉杭的意料,沈辙辕是个很好的室友,不仅会照顾人,还喜欢搞点小情趣,侍弄花花草草,喂喂猫之类的事情都由他一手包办。
沈辙辕自称住进来是看了他独自挑战西凉高手的牌局觉得深有启发,有许多三国杀上的问题想要讨教。
这一天半他一直陪谢嘉杭玩牌,在谢嘉杭看他的时候还时不时奉送一个让人心驰神荡的微笑。皇子殿下笑起来实在太让人怦然心动,很容易就让谢嘉杭这个头脑迟钝的直男放下了戒心,把之前两个人我骗你你揍我的那点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
“玩军八最重要的就是记住关键牌的剩余数量,特别是记好锦囊的数量,像南蛮万箭啦……无中生有出过四张,无懈可击是最多的,一共有七张……”
沈辙辕说:“牌堆知识西凉人从小就和九九乘法表一起背,但并非每个人在牌局内都有记牌的意识。”
看来三国杀牌堆构成在这里是如同三字经、弟子规那样幼儿读物般的存在。
路边传来一声惊呼:“这辆就是前几天谢嘉杭乘的马车!”
谢嘉杭掀开车帘,路边一个眼尖的少女立刻指着他大叫:“那个就是谢嘉杭!”
“他太厉害了,是所有魏国人的骄傲!”
“天哪!我的偶像在看我!”
“我以后也要像他那样给西凉南蛮来个下马威!”
“他好帅啊!回去我就把所有长得不如谢嘉杭的相亲对象都拒绝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谢嘉杭挥挥手,心里正暗爽,突然一个声音冲破重围:“那个车夫不就是和谢嘉杭当众拥吻的西凉皇子吗?”
“……”
短暂的寂静之后,响起更大的尖叫声。
魏都许昌九州通衢,风气开放,人民对这段跨国断袖之恋适应良好,尤其两个当事人都十分养眼。
一时花瓣飞扬欢声雷动,甚至有人朝谢嘉杭扔桂花糖,祝他和西凉皇子百年好合。
谢嘉杭满脸难以置信,一块花瓣挂在他发间,沈辙辕回头帮他取了下来。
皇子殿下对抛头露面毫无心理压力,一路向每个围观群众报以微笑,根本不管自己的脸有多大杀伤力。他这样的态度在众人看来就是默认,他的微笑就如一把火,彻底点燃了许昌百姓的八卦之心。
谢嘉杭赶紧拉上帘子,手脚并用爬进车里,惊悚地看着车里的另外四个人:“什么意思?”
杨恭谨朝他官方地笑笑:“恭喜你,祝你们百年好合。”
黄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李睿应景地拍了拍手:“看来那种啪.啪.啪马上就能变成另一种啪.啪.啪。”
只有小丫鬟幽幽叹了口气,谢嘉杭像抓住救星那样抓住她的手:“我什么时候和沈辙辕拥吻了?!”
小丫鬟眼里闪着泪花:“谢公子……”
谢嘉杭满怀希望:“芙荻……”
“上回宫里的宫女开盘赌谢公子花落谁家,奴婢把所有的积蓄都投给陛下了……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公子心里还想着陛下……”她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哭了起来。
谢嘉杭:“……”
两人在许昌最大的牌馆下车。
谢嘉杭扯了块小丫鬟的抹布把脸包得严严实实,彻底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当时他没有把自己的海报贴满许昌大街小巷,现在哪会到处有人追着他和沈辙辕采访个没完?
牌馆门口有个兜售连环画的小摊贩,拉住谢嘉杭就是一顿推销:“客官走过路过可不能错过啊,许昌著名画师殷正期的最新作品,魏国著名牌手和西凉皇子的禁忌之恋第一册 !”
话还没说完,他就一抬头看到了谢嘉杭身后的沈辙辕,那张脸实在太有辨识度,他当即大叫起来:“你你你……你就是!”
……
谢嘉杭如一阵风拉着沈辙辕跳回车上。
黄舒驾着马车在许昌绕了一大圈,总算甩开狂热的八卦群众。
小丫鬟贡献出自己的另一块抹布裹在沈辙辕头上,谢嘉杭对殷正期咬牙切齿:“那个死画画的!发财发到老子头上来了!”
杨恭谨肩膀一抖,头撇向窗外。
就是他哄骗殷正期说最近这个题材格外流行,画出来卖得好就能还上谢嘉杭借他们的钱。
谢嘉杭一边咒骂殷正期,一边踢了踢他:“喂,你回去帮我教训他……你在干嘛?”
杨恭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交友不慎啊。
如果说历史上文人墨客常在茶楼酒肆挥毫泼墨,展露胸中才墨,那么牌馆就是这个世界的三国杀高手相互切磋,声名鹊起之处。
魏国各州代表团都在许昌租用了一处私人训练基地,用于日常训练,但也常常去各大牌馆露面,与民间高手练练手感。
两个头包得严严实实的家伙一前一后进了牌馆,一个鬼鬼祟祟,一个大大方方。
牌馆分为公共区域和独立包间,公共区域陈设着几十张牌桌,桌上牌局不断进行,桌边牌手和观众也不停轮换,还可以对牌局走向进行下注。
谢嘉杭想看看魏国民间三国杀对局水平,便和沈辙辕两个人挤到一桌斗地主牌局前。
桌上正进行一个残局,农民鲁芝单挑地主离婚蝉,叫价已经到了一千八百,两边都在冥思苦想,牌出得很慢。
鲁芝素有全扩单挑前五之名,清忠配卫境两个技能,如果可以保证每回合使用尽量多的手牌,并不是没有机会取胜。在这种情况下,地主当然要想办法减少自己的手牌数来卡住对方的清忠,这对离婚蝉这样所有技能都是为了拿牌的武将来说就成了极大的限制。
“如果是我玩地主的话,就会选择不闭月不离魂,已经有一张额外摸牌了,必须要把他的清忠卡住再找机会一波输出把他杀死。”
地主玩家与谢嘉杭的思路相同,选择了自己不发动技能来干扰对方的摸牌。
农民也十分谨慎,清忠后连用两张顺手牵羊把地主的装备扒光,自己穿上藤甲。下一回合,地主挂上一把贯石斧虎视眈眈。
两边你来我往,不一会就过了三四轮。
第五轮开始时,地主摸了三张牌,脸上表情陡然一变!
那是战意燃烧,进攻的号角即将拉响的表情。
沈辙辕一眼就看出:“他摸到火杀了,最少一张。”
如他所料,地主发动技能离魂,把农民鲁芝所有手牌唰地转移到自己手中,随后打出了一张火杀!
第34章 搬石砸脚1
是必死之局吗?
鲁芝满血无手牌,身上穿着一套藤甲。
离婚蝉杀气四溢,将杀招拍出。
已经到了极限。
农民玩家脸上的表情已经失去了希望,紧绷的脊背松弛下来,靠在了座位上。
谢嘉杭沉声说:“不,还不一定结束。”
如果是他的话……
“地主手上如果有一张以上的火杀或者一张火杀配雷杀,我此刻当然是必死无疑。我没有看过前几轮的对局,不知道这副牌堆已经出过几张火杀,姑且当作还剩三四张吧。但如果地主手上只有一张火杀的话,我还没有死呢。”
三国杀也是一种心理战,丧失战意的农民会在第一张火杀打出时就把卫境化作的唯一一张闪用掉。
“对面手握贯石斧的情况下,这张火杀必中。所以不应该用卫境出闪,不管第二张杀是什么,都应该把卫境留到那时再用。”
观牌不语真君子,谢嘉杭无心打扰牌局双方思考,用的音量只有自己和沈辙辕能够听见。
那名农民果然已被地主的一套贯石斧加火杀吓破了胆,随手就把卫境用了出去。
地主打完一张火杀,果然没跟上第二张属性杀,而是换上一把青釭剑出了一张普通杀。
农民愣了一愣。
如果没有一时冲动把卫境用在第一张杀上的话……
他输了。
他怅然若失地站起来,看也不看桌上的一堆筹码,离开了牌桌。
三国杀仅仅是出牌策略的游戏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从不同的出牌方式和对局思路中,可以窥见一个人的心性品格。
有些人很喜欢做些自以为是的多余操作,自以为稳操胜券的反贼黄月英非要贪杀队友的那三张牌,结果输出不够秒杀主忠方被反杀。
有些人明明已经赢了,还非要小人得志出桃把敌人救回来鞭尸,也不知是不是平时赢得太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就要物尽其用。
还有些人贪生怕死的性格在残局展现得淋漓尽致,充分贯彻“死队友不死贫道”原则,游戏可以输,自己必须苟,堪称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的典范。
谢嘉杭和沈辙辕上了同一桌军八。
谢嘉杭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委托指点三国杀技术,内心有些小雀跃。他的脸被抹布包得严严实实,仅有露出的一双眼睛牢牢锁定在沈辙辕身上。
沈辙辕感应到他的目光,露出的双眼微微一勾。
谢嘉杭心里像被挠了一下,不期然记起初见时沈辙辕的笑容。
西凉皇子牌风刚猛,不拘小节,常常有出其不意的妙着。
牌局结束后,谢嘉杭问他:“你弃牌阶段的时候有没有给可能出现的火攻预留足够的花色?”
沈辙辕若有所思。
“我看见你弃牌的时候把红桃闪扔出来了。在整个牌堆里红桃闪只有七张,下一轮你对别人用火攻,别人亮了红桃,你没有攻中是不是?”
只要对三国杀熟悉一些的人,基本牌序都能做得到。比如对手装备防具,先拆顺后杀,或者想限制对手输出,就先杀后拆顺等等。
学会了这些,就有一定的三国杀水平了,可以称得上会玩三国杀了。
但这一层的门槛太低,稍微机灵一些的人经过摸索都能很快入门。
沈辙辕能兵行险着屡出奇计,显然在三国杀一途已算得上个中高手。
“在我看来,你已经比仅仅会玩厉害很多了,但还不够。不是说你玩得还不够好,只是离你内心的预期还有差距,我没说错吧?”
毕竟一个这样水平的人还要向他请教,说明此人内心必不满足于一般高手的层次,而是希望成为真正能在比赛中所向披靡的王者。
“想到达我的高度,你首先得弄清楚所谓的牌技到底指哪些。走,我们去房间里详谈。”谢嘉杭反客为主,向老板大声喊了声,“老板,开个包间!”
进牌馆的时候是沈辙辕拉着谢嘉杭,进包厢的时候已经变成谢嘉杭搂着沈辙辕的肩膀眉飞色舞高谈阔论。
西凉皇子不愧是敢出奇谋的人才,深知到底用什么能抓住谢嘉杭的心。
谢嘉杭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他只在关门时轻启嘴唇,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说了一句——
“这就是我的……一箭双雕之计。”
“大事不好了!”小丫鬟破门而入,环视一圈。
要找谁帮忙呢?杨恭谨?这家伙对她的大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只顾着提醒宠妃们出牌,李睿?这家伙不知为什么又流鼻血了,他哪来的这么多血?萧岚雨萧疏云她不熟,其他人又不认识,那就只有……
小丫鬟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黄少爷。
黄舒本想无视,奈何她的视线像颗钉子牢牢扎在背后,只好扔下牌说:“你们先打。”
起身跟小丫鬟来到角落,抽抽嘴角:“干嘛?什么大事?”
小丫鬟嘴巴一扁眼泪落了下来:“黄少爷,快救救谢公子!”
“……”
这小丫头每次遇上谢嘉杭的事就自乱阵脚,最后把责任都算他头上,黄舒翻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芙荻赶紧拉住他衣袖:“黄少爷,您……您要见死不救吗?”
黄舒狠狠拽过她的脸蛋:“谢嘉杭又怎么了?”
哼,估计十有八.九又是跟韩修有关的事情!
果然,芙荻脸蛋被他捏得变形,口齿不清地说:“陛厦rua射ong纸申时噶他杠咩……”
路过的李睿一头雾水,头顶冒出一个问号:“黄兄,她在说什么?”
黄舒,微微一笑:“她说:陛下让谢公子申时跟他见面。”
申时。
常识上讲,与人期行,比约定时间早到一时半刻是礼数对吧?
一位青年男子走到皇宫侧门口,东张西望,突然脑袋上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邵斤琦!你有没有时间观念?整整迟到了三刻钟!”
邵斤琦捂住脑袋:“臭丫头!打你亲哥下这么重手!”
“给你送钱你都能迟到,还向别人借高利贷!”邵小妹深得邵母真传,噼里啪啦又是几巴掌,“败家子!我们邵家迟早在你手上败光光!”
邵斤琦一手借过钱,鼻端传来一股少女幽香,他吃惊地挑挑眉,把妹妹上下打量一番。
这个一向不施粉黛的邵小妹今天居然认认真真描眉画眼,穿了一套白纱飘飘的长裙,还熏了香?
长年浪迹情场的邵公子嗅到八卦气息,吹了声口哨,伸手摸一把妹妹娇俏的脸蛋。
“干嘛?”邵小妹瞪他一眼,“别把我妆弄花了!”
“哥哥都不给摸,那要给谁摸啊?”邵斤琦揉揉妹妹头顶。
“哎呀别弄乱我头发!”邵小妹噼噼啪啪打开他的手,“我花了两个时辰才梳好。”
她双手捂着发型,突然脸上绽放一个笑容:“娘说给我介绍个许昌戍卫军的军官,待会我就要去跟他见面。我看画像还挺帅的。”
邵斤琦嗤笑:“画像谁不帅啊?你画像不美吗?画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和实物太不相符还不是要见光死……哎哟!”
“人家是上将军潘锋,许昌出了名的帅哥好吗?昌平公主追他他都爱答不理……”
上将军潘锋?
那不是引得谢嘉杭昌平公主小侯爷三个人大打出手的蓝颜祸水吗?
在邵公子眼里,这种男人纯属摆谱,看着别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很有趣吗?
娘瞎不瞎啊,什么人都给小妹介绍,怪不得这丫头一直嫁不出去!帅能当饭吃吗?
邵小妹又说:“鲁阿姨还让我把挑剩下的选几个介绍给欣妤姐……”
邵家鲁家这两个当娘的都不是亲娘吧?
邵斤琦撇撇嘴:“鲁欣妤人在冷宫,还介绍什么男人啊?不怕被皇帝砍头?”
邵小妹噗嗤一笑:“娘说你要是这次全国赛还出不来,也要给你借个种,省得你一辈子要跟皇帝搞在一起,害老邵家断子绝孙。”
谁跟皇帝搞在一起?
“鲁欣妤要找男人生孩子,我要找女人生孩子,干嘛舍近求远?我让她生一个不就好了?”邵斤琦用玩世不恭的口吻说,“一个不够的话就生两个,一个姓邵一个姓鲁……”
邵小妹被他逗笑:“你怎么说得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邵斤琦心想,要是被爹娘知道自己进宫后净跟皇帝的宠妃搞来搞去,自己肯定要被二老打爆头。
替妹妹嫁进宫以来,他很久都没有机会和家人在一起悠闲地谈天说地,便主动提出陪小妹走一段路,送她上了马车再离开。
进宫这些年,邵斤琦从在后宫无所事事变成在冷宫游戏人生,宫外的故人们也各有各的变化。
以前的狐朋狗友各自成家立业,跟他花前月下的那些官家小姐们嫁到不同的远方,妹妹也从那个吵着闹着不肯入后宫的小女孩变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未来啊……
深秋的冷风吹彻了他的头脑和身体。
无边落木萧萧下,邵斤琦心头涌上一股萧瑟。
突然邵小妹拉住他的衣袖轻唤:“哥……”整个身体藏到他身后。
他抬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骑装,容貌俊美无俦,浑身却散发着肉眼可见黑气的家伙——
陛下为什么在这里啊?
韩修显然看到了邵家兄妹二人,嘴角微微一勾,把邵小妹吓得猛然一颤。
“哥,他他他……”邵小妹把头埋在哥哥身后一根头发丝都不敢露出来,“他会不会看上我要把我强娶回宫啊?救命啊……”
第35章 搬石砸脚2
黄少爷把马车从马身上卸下来,自己骑在上面,向芙荻伸出手:“上马,我带你去找谢嘉杭。”
芙荻踌躇着把手放进他手心,“奴婢……奴婢不会骑……”
“少废话!”黄舒扬扬下巴,“马镫看见没有?把脚放上来。”
芙荻咽口口水,心一横踏上马镫用力往上一抬身体。腰间横过黄舒的手臂,将她稳稳托起放在马背上。
“抱紧我的腰,不然一会……”
黄舒话没说完,小丫鬟用力一抱,他连咳好几声,骂道:“抱那么紧干嘛?个子不大力气倒不小!”
“……”
和谢嘉杭对坐玩牌的沈辙辕身体靠着窗,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一楼的景象。
一个从他们进入房间起就坐在一楼喝茶的人突然比了个手势。
沈辙辕抓住谢嘉杭的手腕:“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诶?”谢嘉杭话说到一半就被他拖着走,挣扎着往后指了指,“牌,牌……”
沈辙辕拉开门,一张熟悉的面孔堵在包间门口,把内外相通的视野遮挡得严严实实。
沈辙辕微笑着说:“陆队长,这么巧?”
陆远身体僵直,只有胸膛上下起伏。
谢嘉杭用手在他眼前晃晃:“陆队长,你怎么好像刚刚跑过百米冲刺的样子?”
废话!又不是从一楼茶座瞬移到二楼包间门口的!
陆远与谢嘉杭扯起了皮,眼睛却恶狠狠地盯着沈辙辕,沈辙辕神色坦然,好像胁迫凉州队队长坐在一楼帮自己盯梢的事不是他做的一样。
看着沈辙辕在谢嘉杭面前谈吐风趣,态度谦和的模样,陆远咬牙切齿:装!你小子继续装!
妈的!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彻底当成工具人!
很多人对自己的姓名都练成了条件反射,只要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即使在杂乱的噪音中也能敏锐地听见。谢嘉杭就在牌馆嘈杂的背景音中听见一声:“谢公子……”
陆远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踮起脚朝外面张望:“我好像听见芙荻的声音……”
沈辙辕迅速伸出手搭在他肩头把他按了回去,陆远掐着嗓子谄媚地唤一声:“是我啦,谢公子~”
谢嘉杭:“……”
好恶心啊。
虽心有疑惑,谢嘉杭还是在陆远和沈辙辕一搭一唱,左右夹击之下被成功蒙蔽,与前来找他的黄舒和芙荻擦肩而过。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算了,想不起来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在某个角度,直男们的思维是如此相似。
自从陆远迷.奸沈辙辕未遂又买通谢嘉杭女装勾引沈辙辕不成,就彻底沦为沈辙辕在许昌奴役的对象。这西凉土匪加上他的一群土匪随从不管是吃穿住行都找他报销,他账上的银子像流水一样哗哗冲走。
看见账户上的数字,陆远下巴都要掉下来。
这些西凉人是蝗虫吗?怎么可以开销这么大?!
许昌虽说是九州通衢,天子脚下,物价和江南地区比却不怎么高。在这里他一年都花不了这么多好不好?
当沈辙辕找到他,让他开具一份凉州身份证明,条件是停止对他的白嫖时,陆远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虽然这家伙还想住进冷宫,又坑他向皇帝支付了一大笔安家费,但与之前从他账上流走的加上今后或许还会消失的那些钱相比,只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他付得起。
嗯,付得起。
自掏腰包交钱给韩修,陆远的心在滴血。
我们大魏的皇帝怎么也可以这么离谱?这可是外男要住进您的后宫,怎么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面对韩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陆远一时竟分辨不出心思难测的大魏皇帝和蛮不讲理的西凉皇子谁比较可怕。
不过……
他的计划八成大概也许……
是有成效的吧?
陆远表面上主动热情,背地里被沈辙辕胁迫,提出了请两人前往许昌鹿鸣湖湖滨吃晚饭的想法。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鹿鸣湖由此得名,形如白鹿回头,东西活水奔流。
明月东升,月明星稀,湖滨乌鹊哑鸣,行人三三两两。
陆远召来乐师鼓瑟吹笙助兴,偷偷观察对面两人。
这西凉土匪怎么看都像是弄假成真了吧?就算只有一点点,他对谢嘉杭那种特殊的感觉还是藏不住躲不掉的。
眼看着西凉皇子被拐上犯西凉律法的岔道,陆远连日的郁卒之情一扫而空,赞赏地看着谢嘉杭。
干得好!
陆队长看着两人对饮聊天的和睦模样,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看着看着,一股违和感突然涌上心头。
毕竟是久经欢场的老手,情情爱爱这种东西怎么能逃过他的法眼?
沈辙辕这边是很到位,可为什么谢嘉杭怎么看怎么像只是把沈辙辕当作好兄弟啊?
他不是断袖吗?怎么……怎么可以抗拒这种极品天菜的诱惑?
都说剃头担子一头热的爱情是长久不了的,要是谢嘉杭一直这么无动于衷,等沈辙辕的新鲜感过去了他的计划不就流产了吗?
不行!他已经破了这么多费,要是沈辙辕全身而退不都打水漂了吗?
必须给谢嘉杭添把柴火!
陆远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谢嘉杭注意到陆远时阴时晴,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抬头朝他看过去,“陆队长,有事吗?”
陆远举杯一笑:“谢公子牌技高超,堪称我辈楷模,我敬你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谢嘉杭当然听得出这是客套,接下来才是重点,抿一口酒等着他的下文。
果不其然,陆远又说:“来了鹿鸣湖只在湖滨坐坐怎么行?湖上泛舟,举杯对月才是王道!”
他腾地起身,“我去叫辆船来!”
谢嘉杭莫名其妙望着他的背影,用手肘顶顶沈辙辕肩膀:“你接着说,织女星在哪里?”
沈辙辕抬起头:“你先找到长空一道白练。”
白练?大概是银河?谢嘉杭顺着他手指仰望,古代的夜空澄澈星星明亮,像是挂在触手可及之处,模糊了远近距离,现代的大城市里从来没有这种景象,他也从来想不起仰望星空。
“往西北挪一点,最亮的就是织女星。”沈辙辕见谢嘉杭脑袋乱晃,伸手捏住他下巴,“你往哪里看啊?就在头顶,偏差不大的。”
谢嘉杭仍是一脸迷惑:“在哪里?”
沈辙辕小幅度招招手:“靠过来一点。”
“嗯。”
“再靠过来一点。”
“哦。”
“再靠过来一点。”
“唔……”肩膀靠上沈辙辕的胸膛,沈辙辕把手拦在他身侧,贴近他耳边说:“往头顶上看。”
凉凉的江风吹起,湖上一片涟漪,耳畔却是另一个人温热的呼吸。
谢嘉杭不自觉地把背绷紧,耳朵上一小片皮肤温度一路飙升。
那片星空倒映在一块琉璃般的纯黑之中。
“欣欣?”沈辙辕在近不足咫尺处若有似无地一笑,“我让你看天上,你看着我的脸发呆干什么?”
“……”谢嘉杭回过神来,睁大眼睛胡乱望着头顶的天空,“我……我小名叫杭杭。”
“哦。杭杭?”
沈辙辕的声音穿透耳膜,在谢嘉杭脑中炸开。他隔着衣袖擦了擦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干笑两声:“还是欣欣吧。陆队长怎么去这么久啊?”
负责举办全国赛的老官员有些公务要汇报,想来想去还是不宜拖过夜,便马上进了宫。
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等了足足三刻钟,陛下才姗姗来迟,身上还穿着骑装,帅哥突然换一身行头,看起来总是要比平时更赏心悦目的。
可惜陛下的脸色实在很不好看,见他在殿外等候,只是冷冷瞥过来一眼:“再等一会。”
路过他进了殿。
寒气入骨,老官员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许昌的气候怎么也像陛下今晚的脸色一样阴寒森冷了?
好不容易等韩修换了身衣服,老官员兢兢业业汇报工作,然而每隔一刻钟,韩修就要打断一次他的话。
“谢嘉杭回来没有?”
吓得头也不敢抬的宫女:“回回回陛下,没……没有。”
又过了一刻钟,这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谢嘉杭回来没有?”
另一个宫女抖如筛糠:“没↗↘↗↘~有。”
老官员:“……”
这宫女抖得太厉害,一个“没”字说得像在唱花腔似的。
又过了一刻钟。
“谢嘉杭回来没有?”
第三个宫女泫然欲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头说明了一切。
冷宫众人也觉得很奇怪,谢嘉杭和沈辙辕闹失踪,韩修每隔一刻钟就派一拨宫女跑过来查房,问他们谢嘉杭有没有回来。
邵斤琦已经看透了世态炎凉,这些女人对他的喜爱就像肥皂泡沫那么易碎,只要有更帅的帅哥出现,她们就会移情别恋。
“以色侍人,安能长久乎?”
望着空中皓月,吹着深秋冷风,他发出一声古往今来冷宫妃子都会发出的喟叹,任凭宫女们怎么问都爱答不理。
鲁欣妤推他一把:“你神经病啊?”
大小姐向宫女们笑笑:“别理他,谢嘉杭,这个……”她拨拨头发,“出去训练了,”扭扭脖子,“太入迷了所以现在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冷宫的院门噼里啪啦一阵巨响,灰头土脸的芙荻和面如土色的黄舒策马闯了进来,芙荻悲戚地大喊一声:“谢公子失踪了!”
黄舒反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笨蛋!跟西凉土匪在一起怎么是失踪?”
芙荻从善如流,换了个词继续悲戚地大喊:“谢公子被劫持了!”
后面跟着一队侍卫:“前面两个!后宫重地禁止骑马!”
冲上来拎小鸡一样他们两个就地制伏。
宫女:“……”
鲁欣妤微微一笑,挥挥手:“拖下去吧。”回头朝宫女说:“家丑不可外扬,你什么都没看见。”
“……”
第36章 搬石砸脚3
到了第六个倒霉宫女进来公开处刑的时候,韩修终于不再当复读机,而是托着下巴说了一句——
“他没出事吧?”
话音刚落,一个不怕死的宫女闯了进来跪在地上大呼:“陛下!谢公子被劫持了!”
鲁欣妤的嘱咐没起作用。发生国之栋梁被劫持这种大事,宫女当然不敢隐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天子面前。
“什么?”
老官员那双昏花的老眼看到陛下的五官扭曲了一下。
“把冷宫所有人给朕叫过来。还有,潘锋在哪里?”
一个侍卫凑近韩修耳边低语两句,韩修眉毛一挑:“在相亲?让他带人去干活,朕要立刻知道谢嘉杭的下落。”
梁起跟侍卫们好说歹说,把黄舒芙荻和那匹马放了回来。
两人一马在墙角排排站好,鲁欣妤拿个竹板猛敲墙面:“后宫人多眼杂隔墙有耳知道不知道?”
后面跟着个回音:“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你们也都是冷宫的老人了,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要乱说话这种道理都记不住!”
回音继续:“记不住!记不住……”
鲁欣妤头也不回拿竹板狠狠往身后一打:“干嘛复读我的话?”
她等了半天没动静,回过头一看,邵斤琦额头被她打得通红,竟然一点恼意也没有,还站在原地笑嘻嘻的。
她顿时吓得钻进黄舒怀里:“鬼啊!”
黄舒立刻把她往外一推:“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别过来占本少爷便宜!”
鲁欣妤骨碌碌滚进邵斤琦怀里,被花花公子迎面抱个满怀。邵斤琦抱得很紧,她鼓鼓囊囊的胸部紧贴着他的身体,脸色一放,作势就要扇他一耳光,邵斤琦却突然袭.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
墙角的二人一马看得目瞪口呆。
这花花公子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鲁欣妤睁大眼睛,脸颊沁出两朵娇艳的红云:“你……你干嘛?”
邵斤琦深情款款地说:“欣妤,我已经想过了,以前是我不对,今后我再也不跟那些女人来往,反正你暗恋我这么久,你和我凑合凑合得了……”
话没说完,就被鲁欣妤一脚踢翻在地,劈头盖脸一顿暴打:“我凑合你妈!神经病!死种马!占老娘便宜!找死!”
马打了个响鼻,含羞草跳上马背,灵活地站在马头上豪气干云地一声:“喵呜!”
院子里鸡飞狗跳,梁起刚送走一拨侍卫又来了一拨,气势汹汹地:“全都带走,一个不留!”
梁起拉住领头那个:“发生什么事了?”
领头的把脸一虎:“上头的命令,我们只是照做而已。”
鲁欣妤一看这阵势,揍得更加起劲:“是不是你搞宠妃被发现了?是不是你!”
邵斤琦:“……”
芙荻低着头向黄少爷道歉:“对不起黄少爷,奴婢不知道在后宫策马会这么严重……”
李睿语重心长地说:“恭谨啊,都叫你不要随便找男人了……”
冷宫这蛇鼠一窝被整整齐齐一窝端,只剩下一匹马和一只猫。
侍卫长朝院子里伸长脖子一看,“把那只猫也给我捉来!”
“喵呜……”
这下可好,猫也没了。
秋风吹过,徒留白马啸西风。
许昌酒楼里,邵小妹与相亲对象相谈甚欢,轻抬皓腕给对面的男人倒上酒。
潘锋接过酒杯,“时间不早,我一会送邵小姐回家。”
邵小妹温柔似水地笑笑:“那就有劳将军了。”
好歹是许昌出名的帅哥,目光凝聚在某人身上时有几分深情款款的味道:“不知我明天是否有幸再和邵小姐见面?”
邵小妹以袖掩樱唇,矜持地笑了笑,眉梢眼角堆满柔情。
这副模样要是被邵斤琦看见,一定惊掉下巴。
潘锋护着邵小妹下了酒楼,让邵小妹在门口稍等,自己前去叫马车。
邵小妹站了一会儿,突然见潘锋和几个军人打扮的男人策马经过,“潘将军?”
“不好意思邵小姐!潘某突然有要事在身,明天再来赔罪!”
马蹄扬尘,扬长而去。
邵小妹:“……”
妈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要不是看他长得帅,老娘怎么会豁出去跟他那么温柔地说话?根本就不像她,都快吐了!
她恶狠狠踢了一脚酒店招牌,把那可怜的木板砰啪踢凹一块。
“邵……邵小姐?”
她惊讶地回过头,一个气势很弱的军服少年缩着脖子弱弱地向她打个招呼:“那个……潘将军有急事,让末将来……送邵小姐……回府。”
邵小妹一秒换上那副温柔似水的面孔,羞涩地撩撩秀发,“这怎么好意思,劳烦将军了。”
少年:“……”怎么办?她好可怕!
鹿鸣湖边出租船只的老板也觉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人找到他,说要买一艘船。
“客官,我们只租不卖。”
那男人抽出一叠钱来。
老板眼睛发直,“客官,我们没有特殊情况只租不卖的。”
那男人一扬下巴:“旁边那艘。”
老板擦擦汗:“客官,那艘是破的……”
“我就喜欢破船。”
“那艘开到湖中心才会沉船……”
男人双掌相击:“太好了,就要那艘。”
“……成交。”
陆远不仅花大价钱买了一艘开到湖中心会沉没的破船,还特意交代租船老板一会不论看到什么都不准派人来救。
他一走,老板数着入账的大笔钞票,感叹怎么这年头有人自己想深秋冬泳还要搞得这么迂回大阵仗。
……
管他呢,有钱不赚王八蛋。
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
天时——十一月初,湖水冰凉刺骨。
地利——鹿鸣湖中心不远处有一个天然小岛,地方不大,但十几个人同时落脚都够了。
人和——谢嘉杭对泛舟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听到需要自己划桨。沈辙辕不置可否,也跟着上了船。
但是。
凡是就怕这个“但是”,陆远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那就是——
在他的计划里,去鹿鸣湖划船的应该就只有谢嘉杭和沈辙辕二人世界才对啊!
谢嘉杭向岸边的他招手:“陆队长,你怎么不一起来?”
这家伙怎么这么不上道?
陆远尴尬地笑了笑:“我请客,你们享受就好。”老子可不想跟你们一起沉船。
谢嘉杭:“三个人多好玩啊,而且沈辙辕说他西凉人不会水,更不会划船……”
就是要他旱鸭子这出戏才演的下去啊!
到时候谢嘉杭来个英雄救美,呃不,美救英雄?管他谁救谁,总之孤男寡男湿.身.诱.惑,流落孤岛独处一夜,还有比这更容易感情升温的剧本吗?
陆远耐着性子哄骗他:“这船只能坐两个人的,三个人肯定会沉。”
谢嘉杭蹲下.身,指指船身上用红漆写的一行大字:
“本船核载三人”。
陆远:“……”
他还想找借口推脱,沈辙辕双手抱胸一锤定音:“陆队长怎么一副不想上船的样子?难道这船……”
“来了哥们儿!”
月明星稀,西风深夜独自凉。
泛舟万顷碧波上,何等雅兴,自古以来就有许多骚人墨客留下不少千古名句。
把酒当歌人生几何,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不知那些古人要是自己动手划船,还能不能有如此雅兴写出华采文章。
就算是,他们一个人划两个桨试试?!
西凉皇子在上船前就声明自己是百分百纯旱鸭子,没碰过桨,对划船不感兴趣。
划船的重任自然落在了陆远和谢嘉杭身上。
没错。一开始,的确是陆远和谢嘉杭一人一边划着船。
但很快陆远的眼皮就开始跳动,每次这样跳的时候准没好事发生,果然下一秒,这个坐在船头看戏的西凉皇子就站起来走到谢嘉杭身边,扶着他的手说:“在这里看牛郎织女星可以看得更清楚。”
谢嘉杭马上停下划桨的动作:“哪里哪里?”
这种小船全靠两桨一齐驱动,一边的桨停了那还得了?
小船立刻在湖中心做起了圆周运动,陆远没好气地说:“谢嘉杭!你赶紧划啊!你这样停了我们还怎么前进?”
不赶紧到达前方那个小岛的话,他们三人都会沉船的啊!
沈辙辕瞥了他一眼,神情非常冷漠:“不是你请客吗?这就是你对客人的态度?”
谢嘉杭把桨塞进他手里,双眼盛满真诚:“要一个人划两个桨真是辛苦你了,陆队长。”
陆远:“???”
靠!这两人一个不讲理,一个不要脸,真是绝配!
陆远很不情愿,陆远很想反抗,陆远已经到了罢工的边缘。
可当他的目光瞥到从船尾那侧开始逐渐渗入船体的水珠,心里忍不住长叹一声——
月老是那么容易当的吗?还是那土匪和那死断袖的月老?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沈辙辕和谢嘉杭挨在一起看星星,陆远在他们的阴影下吭哧吭哧拼命划船,但人定还是不能胜天,受客观条件限制,这船到了湖心时,果然已经进了一半的水,船尾率先向下沉去,船身像跷跷板一样翘起。
谢嘉杭从船头慢慢向后滑去,被湿湿的船面滑得一踉跄。
要不是沈辙辕眼疾手快扶住他,他恐怕就栽进水里了。
“这船怎么回事?陆队长?”
陆远的鞋已经全浸湿了,缓缓扭过头来,悲凉地:“我早就说过,坐三个人肯定会沉……”
得更快。
第37章 大事化小1
只要有智商都看得出来,船都漏水了,难道坐两个人就不会沉吗?
谢嘉杭还在腹诽,沈辙辕不愧是西凉土匪,直接付诸行动:“既然这样,那你下去。”
陆远睁大眼睛:“下去?下哪去?”
沈辙辕不给他争辩的机会,飞起一脚把他踢下水。
噗通!
船上减少了一个人,可沉没的速度并没有减慢,谢嘉杭抓住木浆心想大概可以先用这东西浮在水面上,快点游到湖心岛上去。
他把木桨一头递给沈辙辕:“抓着这个。”
视线转到沈辙辕身上,他才发现土匪此刻的状态不对,高大的男人愣愣站在那里,听见他的声音,蓦然抬眼,那漆黑的瞳孔中竟有一丝无措。
“你……”
难道这家伙怕水?
沈辙辕委屈地轻唤一声:“欣欣……”
突然飞身向他扑过来,避过陡然竖起的船头。
两个人抱在一起直直倒在水中,船体也在同时彻底消失在水下。
十一月许昌的夜寒不是开玩笑的,甫一浸入湖水中,谢嘉杭浑身肌肉都僵硬起来,只能依凭本能胡乱划水。沈辙辕下意识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差点就把谢嘉杭一起拖下湖底淹死。
挣扎之间,谢嘉杭不知踢到他哪里,沈辙辕吐出一串泡泡在水中睁开眼睛。
那张极品帅哥的脸有一丝茫然,谢嘉杭还是第一次知道男人也可以这么……楚楚可怜,心里跳了好几下,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一些,咬牙狠狠蹬一脚下沉的船头,借力把头浮出水面。
沈辙辕闷闷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含糊地说:“我从来没下过水……”
谢嘉杭冻得牙齿打战,见沈辙辕也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抓紧木桨轻呵一句:“别松手!”
沈辙辕的手臂紧了紧,他又缓和语气说:“也别抱那么紧,我有点动不了了……”
陆远在两人身后冒出头来,朝岸边挥手:“喂——老板!救命啊!”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看见那老板抬起一只手与额头齐平,做出眺望的模样。
“老——板——”
那老板放下手,坐下了。
靠!
是他再三叮嘱老板不管看见什么都不准叫人来救的!
他还要继续喊,“噗!咕噜噜……”
被记仇的沈辙辕狠狠踹了一脚,再次沉入水里。
沈辙辕踢完这一脚,带着谢嘉杭乘反冲力向前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见陆远再次探出水面,还不忘威胁对方:“你要是也敢跟过来,我就再把你扔到湖里去。”
陆远张大嘴巴:“皇子殿下,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沈辙辕,头也不回:“去死吧。”
陆远:“……”
谢嘉杭读本科的时候偶尔还会和室友一起出入健身房,但自从读了研,他就再也没有参加过高强度运动。
现在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谁知道穿越到古代后既要仰卧起坐又要游泳,还是三千个仰卧起坐和冬泳?
人干事?简直就把体育高考的那一套来了个齐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他最后踩了一下水,还是靠水波推了最后一把,终于触及了坚实的地面。
胸腔被水压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牙龈也传来隐约的血腥味。
谢嘉杭把沈辙辕拖上岸,西凉皇子双眼紧闭,嘴唇过了发紫的阶段,已经开始发白。一阵风吹过,刚才还觉得冰寒彻骨的湖水打在腿上,竟带来一丝异样的温暖。
“沈辙辕?沈辙辕?”
他拍拍沈辙辕脸颊,在水里呆的时间不算长,这家伙不至于溺水吧?
一探鼻息,还好,只是晕过去而已。
谢嘉杭把沈辙辕抱在怀里,让他的头紧靠着自己的胸口,水珠顺着谢嘉杭湿漉漉的头发不断滴在沈辙辕脸上。
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用力猛掐沈辙辕人中,终于沈辙辕急喘一口气,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谢嘉杭赶紧问他:“你感觉怎么样?冷吗?除了冷,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异样?”
沈辙辕把眼睛阖上,手臂慢慢环过他的腰,轻轻地说:“我有点想睡觉……”
天寒地冻,秋凉入骨,两人靠得那么紧密,却一点暖意都不曾有。
谢嘉杭把额头抵在他额头上,没有什么异常的高温。不过也可能是两个人都被湖水浸透,对温度的感知已经麻痹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可能湿着衣服在岛上吹一夜冷风吧?
谢嘉杭抬起头,月在云间,影朦朦胧胧,头顶那一道银河亮如白练,终于看见那两颗隔河相望的织女牛郎。
对了,陆远没有被淹死吧?
他抱紧沈辙辕,朝湖中望去,陆远一颗人头攀着一副木桨在湖面上浮浮沉沉,又狼狈又好笑。
可是现在实在不是什么能笑出来的场合,谢嘉杭呼一口气,朝对岸看去。
深夜里行人早已散去,也就只有租船的小屋门口挂着一盏摇摇晃晃的破灯……
等等!
那……是什么?
黑影,人头攒动,在暗夜里金属反射出一道清泠月光。
随后是一点,两点,三四五六点……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不知几十点,倏忽练成一条线,将漆黑的湖面映得满江通明。
遥遥隔着水面,谢嘉杭看见火光中那一道步步靠近的人影,惊讶地连牙齿都停止了战栗。
韩……韩修?!
虽然根本看不清韩修的表情,但谢嘉杭脊背还是爬上一道比秋凉更凉的凉意。
不过……
他有些恍惚地想到,韩修这样和他隔水相望,是不是很像天上的牛郎织女星啊?
跟谢嘉杭和沈辙辕一点一点打水前进比起来,韩修从对面到湖心岛的速度可真就太快了。
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艨艟列舰,桅杆上居然还绑着“魏”字的旗号,飞速驶来,有如神兵天降。
能够得救真是太好了。
……就是这位救星脸色实在很不好看,眼神也十分恐怖。
他抬眸瞥过来一眼,千山鸟飞绝,他两步走到谢嘉杭身边,谢嘉杭“咕嘟”咽了下口水。
韩修平时虽然也很恐怖,但此刻的气势和平时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他脸上既没有笑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谢嘉杭,和半躺在谢嘉杭怀里的沈辙辕。
喂!沈辙辕这家伙什么时候擅自睡着了啊?
谢嘉杭偷偷拧了沈辙辕一把,不要让他一个人面对大Boss啊铁子!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韩修,立刻被那眼神震住。
那眼神就像……
丈夫在责备红杏出墙的妻子一样。
谢嘉杭:“???”
韩修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先是一只手,随后把两只手都贴在谢嘉杭的脸上。
船上的禁卫军一个个望天的望天,赏月的赏月,对陛下的举动全当没看到。
温热的掌心传来舒服的热度,谢嘉杭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韩修却用手指抹去一颗滚落到他唇瓣间的水珠,“先跟朕回去再说。”
韩修朝他伸出一只手:“能走吗?”
谢嘉杭刚腾出一只手去拉他,原本被宽大衣袖遮住的,沈辙辕放在他腰间的手臂露了出来。韩修的目光顺着向下,冷凝在那条手臂上,竟然自己弯下腰出手一掰——
没掰下来。
沈辙辕的手臂冻得僵硬,但抱住谢嘉杭的力气却很大。韩修微微勾起唇角,露出那招牌的似笑非笑,淡淡瞥了谢嘉杭一眼。
谢嘉杭:“……”为什么他有点心虚啊?
这算什么?我和本国皇帝和异国皇子的谜之惨烈修罗场?
沈辙辕从他身上被韩修暴力掰开,扔在地上,还被小心眼的魏国皇帝路过的时候重重踩了一脚。
上船之前,谢嘉杭偷偷瞟了西凉皇子一眼。对方十分柔弱地躺在地上,好像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这家伙被韩修掰开的时候悄悄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根本就是在装睡啊!
他很快躺到韩修寝宫的床上。
小丫鬟扑过来,被韩修一根手指戳开,只能蹲在角落里眼泪汪汪地唤他:“谢公子!奴婢好担心啊……”
谢嘉杭翻翻眼皮,“哭什么哭?游个冬泳而已。”
韩修扬扬下巴,示意她赶紧抬着躺在平板车上的西凉皇子滚蛋。
小丫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其他冷宫众人被拦在寝宫外,一边搬运沈辙辕一边七嘴八舌地问她:“谢嘉杭怎么样?”
“受伤没有?发烧没有?”
“我看这土匪就没什么事,他应该也没事吧?”
“蠢材!谁说他泡下水就会有事的?明明是在韩修那里过夜更危险好不好?”
“你谋杀亲夫啊?死丫头!”
鲁欣妤和邵斤琦打打闹闹,把沈辙辕的小推车弄得摇摇晃晃。
黄舒一脸担忧地说:“韩修发现他和西凉皇子湿.身抱在一起,会不会一怒之下强.奸他啊?”
芙荻震惊地反问他:“黄少爷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
殷正期听了他们的话,结合自己的经验,一本正经地做笔记:“迷.奸成功率太低了,还是强.奸吧。”
杨恭谨:“……”
为什么他身边净是这些脑袋不正常的家伙?
同样在水里泡了一刻钟,沈辙辕只是在床上躺了躺,喝了两碗虫草汤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生龙活虎了,似乎在谢嘉杭面前表现出的那些柔弱都是完全的演技。
陆远也被顺手救了回来,却远不如这两人好运,被韩修派人直接丢到凉州代表队下榻那间驿馆楼下自生自灭。在地上半死不活地躺到天蒙蒙亮,才被出门喂马的手下发现,大呼小叫着拖了回去。
经过这一晚,饶是谢嘉杭的恋爱神经粗如钢筋,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韩修的体温,沈辙辕的吐息,在他脑中无限回旋缠绕,一幕幕反复循环播放。
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身体僵硬。
……韩修就躺在他身边,还在睡着,呼吸均匀绵长。
第38章 大事化小2
谢嘉杭以为他正在异性恋的康庄大道上大步前进,却没想到已经走进了左右为男的死胡同。
他刚刚一动,韩修就翻身朝向他,睁开眼睛有些迷糊地笑了笑:“……你醒了?”
韩修的外表本就无可挑剔,只不过心理扭曲得严重,平时给人的压迫感太过强烈。
此刻半睡半醒之际,一个普普通通的微笑,终于使他无人可比的外表发挥了作用。枕边的纯情处男如遭电击,被劈得晕头转向,心脏砰砰乱跳。
韩修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轻舒一口气:“还好,没发烧。”
摸完便又转过身去:“药在桌上,一会记得喝。”
谢嘉杭从龙床上坐起来,探出头往外看。
桌上的药已经放凉了,一个宫女走过来,换上一碗新的,热气腾腾。
韩修拥被阖眼,神态懒懒的,刚才那是在……赖床?
他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谢嘉杭披上衣服快速洗漱一番走到外殿,一个宫女向他恭恭敬敬行了礼,说:“谢公子,陛下吩咐给您准备了早饭,您现在就吃吗?”
谢嘉杭点头说:“多谢。”
好像穿越以来,有人向他这么正式地行礼,如此客客气气对待贵宾之类的态度,还是头一回。
如果这种人多一点的话,上次在联璧宫外给韩修行礼的时候他哪会脑子一片空白啊?
不过那时他那么不伦不类的一拱手,韩修也没有说什么。
韩修对他容忍度那么高,难道真像他想的……
死双性恋对他有那种意思吗?!
恰好韩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下去吧。”
宫女不仅飞快地闪人,还体贴地给他们带上门。
怎……怎么办?
迟钝处男的脑洞一旦开启,就向危险的悬崖边缘脱缰而去,拦都拦不住。
他要怎么跟一个想爆.他菊.花的男人单独待在一起啊?
谢嘉杭吃早饭的手一下子抖得连筷子都拿不住。
韩修一步步朝他靠近,气势逼人,跟刚才在床上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嘉杭腾地站起来,语无伦次,紧张到差点碰翻椅子:“你……你干嘛?”
糟糕!这时候问这个,要是韩修回一句“干.你”怎么办?
他是拔腿就跑还是先给韩修来个断子绝孙剪刀腿以绝后患再跑?
但韩修并未按牌理出牌,而是似笑非笑跟他翻起旧账:“谢嘉杭,昨天下午朕在宫门口等了你三刻钟,你人呢?跟西凉皇子泛舟去了?”
“……”
皇帝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感觉。
谢嘉杭放韩修鸽子,行为特别恶劣,证据确凿无可争辩。判一上午内把御书房附近的杂草全部拔光,否则后果自负。
萧岚雨端着糕点婷婷袅袅进了御书房,谢嘉杭蹲在路边拔草。
萧疏云提着热汤袅袅婷婷进了御书房,谢嘉杭蹲在路边拔草。
老官员带着公文蹒跚进了……还没进,被灌木丛里突然冒出的一个人头吓得差点报销在任上。
老官员跟韩修在里面谈全国赛的公事,萧疏云待得无聊,跑出来和谢嘉杭闲聊。
“你在干嘛?”
谢嘉杭点点身边一堆杂草:“拔草。”
萧疏云明知故问,掩唇娇笑:“听说你昨天竟敢放陛下鸽子,你可真是个人才。”
“……”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还听说你和西凉皇子偷情被陛下抓个正着,他怎么只是让你拔草?”
谢嘉杭翻个白眼:“这么低级的谣言你也信?我哪有跟沈辙辕偷情?”
“我就说嘛,那些宫女传出来的消息不可信。”萧疏云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大男人跑出宫这么久怎么可能是偷情啊?”
谢嘉杭对她的明事理表示赞赏。
萧疏云继续说:“那时间充足的都可以来好几发了,果然是捉.奸.在.床才对。”
“……”
这后宫的女人都怎么回事?
萧疏云八卦地凑到他身边:“对了,最近畅销的那本连环画里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连环画?”
萧疏云责怪地看了他一眼:“画师殷正期最新作品啊!作为主角之一,你怎么能不看啊?”
她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喏,就是这个,我和异国皇子的同居二三事。”
这不就是许昌最大牌馆门口摆摊卖的那本畅销作品吗?!
谢嘉杭翻了两页,被里面琳琅满目的肉麻台词震惊,咬牙切齿蹦出三个字:“殷、正、期!”
“哎呀!”萧疏云把二三事抢回来,心疼地抚平褶皱,“你干嘛这么用力捏啊?讨厌!”
萧疏云还想继续说什么,余光瞟到一个身影阴恻恻出现在身后,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连忙跪在地上娇呼:“陛下!”
韩修朝她伸出手:“没收。”
萧疏云嘴一扁,可怜巴巴。可惜韩修不吃这套,冷笑一声,吓得她赶紧双手呈上。
韩修扫了一眼连环画,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宠妃,问谢嘉杭:“拔得怎么样了?”
谢嘉杭配合道:“还剩一大半。”
韩修勾勾嘴角,朝萧疏云说:“你跟他一起拔。”
萧疏云抬起头还想说什么,韩修飞来一记眼刀:“萧疏云,你在朕面前可没那么多话。”
这话说得有些重,萧疏云娇躯一颤,立刻保证自己会好好拔草。
韩修继续说:“既然话这么多,就一边唱歌一边拔,不拔光不准停。”
萧疏云:“……”
大魏后宫奇观之一,某著名宠妃和某著名冷宫牌手一起在御书房附近拔草,期间不停歇地伴随该宠妃的嘶哑歌声。
放鸽子的事情翻了篇儿,全国赛在即,韩修公务陡然繁忙起来,根本没时间亲自看着谢嘉杭又有没有跟西凉皇子在一起搞七搞八。
但皇帝陛下人虽不在,手还是能伸到冷宫的。全国赛定于十一月中旬进行,将军潘锋受陛下之命,天天一大早就在冷宫门口虎视眈眈,准时送谢嘉杭前往黄家庄子训练,一刻也不能耽搁,晚上准时送他回冷宫,一刻也不准逗留。
芙荻一直是冷宫起得最早的。
天还没亮,霜降了一地,白雾露凇挂满屋檐。
榕树一年四季都有落叶,芙荻扫着院子,顺便收拾昨夜谢嘉杭他们打牌落下的狼藉。
黄少爷的房门开了,黄舒打着哈欠走出来,熟练地帮芙荻烧上热水,回来攥着她冰冷的手暖了暖。
两个人在院子里黏黏糊糊,院门那里“叩,叩”响了两声。
芙荻知道是潘锋来了,把笤帚递给黄舒,蹬蹬蹬跑过去开门。
“潘将军!今天这么早……”
潘锋朝芙荻点点头,露出身后另一个纤细身影。
芙荻眨眨眼睛:“邵小姐?”
穿着一身蓬蓬衬白纱开叉裙的邵小妹站在门口,十分淑女地笑了笑。
谢嘉杭曾为了潘锋,跟昌平公主打架,和小侯爷互扯头花的黑历史韩修自然有所耳闻。要不是潘将军从来没对男人表现过任何兴趣,最近又跟邵家的小姐订了婚,也接不到这份差事。
芙荻引着潘锋在榕树下的石凳上坐了,给他沏上一杯茶。
邵小妹钻进邵斤琦的房间,里面马上传出噼里啪啦一片兵荒马乱,邵斤琦撕心裂肺地大喊:“你怎么来了?!把你冰冷的手从老子腿上拿开!啊啊啊啊冻死了!死色女——”
小丫鬟倒茶的手抖了一抖,潘锋温文尔雅地笑着,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邵小妹在亲哥床边坐下,绕绕飘逸的秀发:“我还以为你被子里又有什么女人呢。”
“哪里啊?我已经吃素多久了大姐?”
邵斤琦抢过被子蒙在自己身上,手忙脚乱拿过随手扔在椅子上的衣服。
“又不是没看过,害什么羞啊?”邵小妹对他在被子里穿裤子的行为嗤之以鼻,“你有多长多粗我还不知道?”
邵斤琦从五岁就展现出惊人的把妹天赋,不管跑到哪里,身后总跟着一群小萝.莉。唯二让他咬牙切齿无可奈何的就是鲁欣妤和邵小妹,这两个女人好像天生是他的克星。
小时候女孩子发育得比男孩子快些,他永远也忘不了十岁的一个夜晚他在浴池里泡澡,突然一个蒙面人一脚踢烂浴室的窗子跳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放风的帮凶。
那蒙面人开口便说:“哥!隔壁那小子说你们一起往莲花池里撒尿的时候他看过了,他比你的大!”
“你……你要干嘛?”
邵斤琦直觉感到了危险,用手捂住重点部位,警惕地看着她。
帮凶催促道:“快点,你们家的仆人朝这里来了!”
邵小妹搓搓手,“哥,让我看看!我们老邵家不可能输给那种人的对不对?”
她干脆利落跳入水中,朝邵斤琦逼近:“还捂着干嘛,快把手给我拿开!哇……不错嘛,欣妤姐,你可要为我哥作证!”
邵斤琦惊恐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浴池边沿,再退无可退。
小时候在邵小妹胁迫之下被鲁欣妤看光了小.弟.弟是邵斤琦人生第一大耻辱,后来还没等他把那句告白酝酿出口,鲁欣妤就嫁到了宫里,这成了他心中第二大的伤疤。
好在伤疤总会愈合,耻辱也会散去,邵斤琦想到弥补的办法就是自己也跟着嫁进宫里。
虽然这个方法很蠢,但似乎是最便捷的。邵斤琦发誓只要他睡到鲁欣妤那死丫头,前尘往事全都可以不跟她计较。
“哥,你这次动作怎么这么慢啊?”邵小妹单手托腮,“什么时候才能把欣妤姐搞定?”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邵斤琦没好气道:“她说等我们先出得去宫再考虑考虑。”
邵小妹睁大眼睛:“这不像你啊哥?还考虑什么啊?你直接把她……嗯嗯哼哼,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完了?”
邵斤琦:“……”
潘锋到底知不知道这丫头私底下是这副德性?
邵斤琦一直好奇到底哪位勇士倒了八辈子霉命中注定要把他家这个混世魔女娶了。
等他终于收拾好仪表走出房间,那位倒霉蛋勇士妹夫就坐在榕树下,端起茶杯悠闲自得地喝了一口。
号称一百八十斤重的开山斧铁光锃亮,斜靠在树干上。
潘锋站起身来彬彬有礼跟他问好时,邵斤琦当场打了个寒噤。
他怎么忘了这妹夫……也根本不是什么善茬?
第39章 大事化小3
后宫宫女和侍卫们私下开了个赌盘这件事,是芙荻先说漏嘴让谢嘉杭知道的。
谢嘉杭回来后立刻对小丫鬟一阵严刑拷打,总算弄明白这赌盘是鲁大小姐牵头,赌的内容就是他最后会跟韩修沈辙辕中的哪一个在一起。
“你搞什么?这么荒唐!”谢嘉杭当面和鲁欣妤对峙,气得口不择言,“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吗?我为什么偏要从他们中二选一?”
诶?哪里不对劲?
卧槽!什么叫“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吗”?
那不就是默认他的性取向是男人吗?
鲁欣妤笑而不语。
邵斤琦在旁边帮腔:“我老婆赚钱要你管?”
说完这句话,邵斤琦见谢嘉杭神情恍惚,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没反应。
“老婆,他怎么了?”
鲁欣妤踩他一脚,“谁是你老婆?”
她看起来恶狠狠的,其实没用多大力气,更像是打情骂俏。
谢嘉杭一言不发,浑浑噩噩地走去水房洗脸,鲁欣妤和邵斤琦在他身后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哪根筋又搭错了。
当了二十六年直男,性.幻.想对象一直是妹子,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弯了怎么办?
作为理学硕士,谢嘉杭坚信一切都可以进行严谨的推理,比如性取向突然变化,肯定是内因外因共同作用的结果。
外因还用说吗?
看看杨恭谨,眉眼含情,无时无刻不在勾搭男人。看看殷正期,无时无刻不在舔杨恭谨,看着智商不怎么高,但杨恭谨每次燃起一点奸.情的小火苗都被他准确地扑灭。看看鲁欣妤,无时无刻不在发他的断袖之财,还有身边这些人,全都默认他是基佬!
再加上沈辙辕和韩修,这两个家伙像扳手一样不把他掰离原先的轨道不罢休!
在这种环境下,他怎么能不弯?
那内因呢?
谢嘉杭啊谢嘉杭,你就不能出淤泥而不染吗?
谢嘉杭脑中蹦出一个人,顿时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他赶紧对驾车的人说:“潘将军,你知道凉州代表队下榻的驿馆在哪里吗?”
潘锋把他送到凉州队驿馆,谢嘉杭直奔陆远的卧室,一打开门,一股热流扑面而来,屋里同时燃烧着十五个炭盆,浓烈的二氧化硫味令人窒息,陆远裹着两条厚被子,坐在中央,双眼翻白,嘴角抽搐着流出涎来。
谢嘉杭:“……”一定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
半晌,房间窗户大开,炭盆撤走,恢复了正常温度。
陆远悠悠苏醒,第一眼就看见谢嘉杭站在床边对他说:“陆队长,我救了你一命。”
“……”
陆远赶紧闭上眼睛,一定是在做梦是在做梦……靠!好冷啊!不是在做梦!
谢嘉杭这瘟神怎么大驾光临了?
他勉强睁开眼睛笑了笑:“谢公子,有何贵干?”
谢嘉杭弯下腰,神秘地:“陆队长,你上次找来那个老中医,还有联系方式吗?”
“你想干嘛?”陆远眯起眼睛往他身后一瞥,露出了然的表情,“你想对那个人下手?我劝你算了吧,他在许昌可是出了名的难搞,就算断了袖也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
潘锋的目光若有似无飘过来。
“不是。”谢嘉杭打断他,“我是想既然老中医能把直男掰弯,就不能把断袖接好吗?”
陆远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表情变得愕然变得平静变得兴奋又变得恍然大悟。
谢嘉杭追问他:“到底行不行?”
“行!当然行。”陆远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伸出手,“扶我起来,我还能再战!不是……我带你去见他。”
陆远的话提醒了谢嘉杭。
曾经有两个断袖为了潘锋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他都不为所动,这样的男人,难道不正是他学习的榜样吗?
在前往李氏中医馆的路上,谢嘉杭假装随口问潘锋:“潘将军,你对我印象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你对小侯爷印象怎么样?”
“比不怎么样更不怎么样。”
谢嘉杭毫不气馁,“那我们两个为你打架,你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
“怎么会没想法?你好好回忆回忆,当时你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吗?”
潘锋看了他一眼,嘴角扬了扬:“哦,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有话想对你说。”
谢嘉杭精神一振:“什么?”
“你扯他发冠干什么?封喉,戳眼,撩腿踢阴啊!不然怎么把他打死?”
谢嘉杭:“……”
对印象比不怎么样更不怎么样的人……要下这样的狠手吗?
为了确认潘锋不是重度恐同,他又问了一句:“潘将军,你觉得昌平公主和你的未婚妻相比怎么样?”
“公主殿下怎么能和我的未婚妻相比?我从来没见过像邵家小姐那样美丽智慧又刚猛的女孩,原来闺中女子亦能如此秀气英拔……”说起未婚妻,寡言少语的潘锋突然滔滔不绝起来,把邵小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最后以一句话高度总结,“三国之中哪有这么完美的女人?”
吹完未婚妻,他又看了谢嘉杭一眼:“谢公子,我看见你跟公主打架了,你技术太烂,怎么打人都打不到重点?”
“……”如果他把昌平公主打伤,估计在韩修把他弄死之前,何太后的鸩毒就先过来了。
潘锋又说:“不过公主毕竟是千金之躯,你对她手下留情一味挨打亦是一种智慧。”
谢嘉杭抽抽嘴角:“谢谢你替我挽尊。”
马车停在李氏中医馆门前,潘锋目送谢嘉杭跟着陆远跳下马车,表情颇为愉快地说了一句:“谢公子,你去吧,末将在这里等你出来。”
“啊?”他为什么一副高兴的模样?
“陛下只命令我早上送你去训练,晚上送你回冷宫,并没有说你可以去其他地方。”
谢嘉杭干笑。
潘锋继续说:“不过刚刚我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送你来中医馆,是忠君爱国。”
“???”
“从军之前我是专门给人算命的。”
“……”
事实证明,能觉得邵小妹是三国中最完美的女人的人,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老中医依旧仙风道骨,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慈祥地笑着:“谢公子,好久不见。”
谢嘉杭应付地笑了笑,“好像也没有特别久不见,您这胡子怎么长这么多?”
老中医连忙掀开胡子仔细检查起来:“很不自然吗?为了看起来时髦一点,老朽刚接的。”
“……”
陆远凑在老中医耳边耳语了几句,老中医捋了捋胡子,“谢公子觉得断袖是种病?”
“没有这么严重吧。”谢嘉杭纠正道,“只是我觉得我本人断袖是个错误。”
老中医惊讶地说:“怎么会是错误呢?谢公子听老朽给你细细掰扯……”
在他说出开场白的那一瞬间,谢嘉杭就感到不对劲,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往门口跑。
陆远挡住他去路,“谢公子,别走啊,你想听的内容刚刚正式开始,你怎么就要走了?”
再相信这家伙就有鬼了!陆远根本就是要把他往基佬的无尽深渊里推啊!
谢嘉杭毫不客气,一拳就朝陆远脸上打了过去。
陆远没在凉州发达之前也是许昌一条地头蛇,打架哪能示弱?当下你一拳我一腿和谢嘉杭打得热火朝天。
打架最要紧便是气势,谢嘉杭牢记潘锋告诉他的封喉、戳眼、撩腿踢阴,招招往陆远要害部位走,陆远却顾忌他和西凉皇子的关系不敢下重手,居然渐渐落了下风。
情急之下,他扑向谢嘉杭把他按倒在地,接着朝门外大喊:“潘将军!快帮我按住谢嘉杭!”
谢嘉杭睁大眼睛。
奇也怪哉,这人怎么向自己的临时专属车夫求助起来了?潘锋怎么可能帮他?
……
还真有可能。
接下来的半分钟,谢嘉杭眼睁睁地看着潘锋当众拿出一个卦盘有模有样地占卜起来,很快,他抬起头,嘴里念叨着:“把谢公子按住,是忠君爱国。”
谢嘉杭:“……”
这都什么人啊……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谢嘉杭被绑在椅子上反复接受老中医的循循善诱。
晚上,邵斤琦神秘兮兮地跑过来:“谢嘉杭,我跟你商量个事行不行?”
谢嘉杭抬眸“嗯哼”一笑,邵公子浑身僵直。
谢嘉杭再翘起兰花指,邵公子后退三步。
谢嘉杭妖娆地搔首弄姿,邵公子拔腿就跑,看见一人路过赶紧抱住大喊:“救命啊!谢嘉杭被鬼上身了!”
“啊——”
杨淑慧尖叫一声,把脸盆重重往他头上扣下去,洗脸水哗啦啦淌了邵斤琦一脸,“色狼啊!鲁欣妤!你男人猥.亵我!”
鲁欣妤在房间里远远喊了声:“邵斤琦你找死啊?”
杨恭谨擦着头发从水房出来,邵斤琦湿淋淋地伸手去搂他肩膀:“恭谨,快救我!”
砰!
被美少年飞起一脚踢到墙上,慢慢滑落。
杨恭谨扯起嘴角:“神经病。”
他也正好有事要找谢嘉杭,唰地拉开谢嘉杭房门,踏了一只脚进去:“嘉杭,上次给你打的借条……”
往里面一看,愣住了。
沈辙辕刚从外面回来,拎着食盒:“谢嘉杭!我给你带了夜宵!杨恭谨?你堵门口干嘛?”
杨恭谨给他让个视角,他往里面一看,也愣住了。
谢嘉杭坐在床边绣花,冷宫秋月斜射在他脸上,光华流转。
冷宫众人聚集在门口,窃窃私语。
“他怎么了?”
“不知道,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了。”
“我早就说过我们冷宫有不干净的东西!”
“要不要……驱鬼啊?”
……
当晚值夜的宫女哭着回去向皇帝禀报冷宫聚众从事着一种奇怪而诡异的仪式,疑似跳大神。
韩修:“……”
那群人又搞什么?
第40章 锋芒毕露1
这场闹剧最后以沈辙辕按住谢嘉杭对准他的嘴唇强行吻下去导致后者神智回笼奋起反抗而告终。
大神跳了一晚上,众人都很劳累。
杨淑慧打个哈欠:“哈啊……散了散了。”
其他人三三两两地各自回房。
殷正期落在队伍的末尾,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思忖良久,突然一拍手掌:“我有灵感了。”
“……”
他等了许久,只等到杨恭谨一个冷漠的后脑勺,“恭谨,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灵感?”
杨恭谨对当他的捧哏不感兴趣,但这小子执着地追到他卧室门口,一遍遍追问:“恭谨,你都不好奇吗?”
“好吧,”杨恭谨脸上挂起职业性假笑,“那你有什么灵感了?”
“美丽的谢嘉杭公主中了邪,被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异国王子虔诚的一吻吻醒。怎么样?能不能畅销?”殷正期双眼亮晶晶的,像等待先生夸奖的书塾学童。
杨恭谨:“……”
沈辙辕带回来的夜宵被刚才跳大神的李睿和梁起瓜分得干干净净,谢嘉杭连渣都没捞着,居然还要帮他们收拾残局。
地上丢满了骨头和竹签,左一块汤汤水水,右一片碎碎屑屑。
谢嘉杭虚弱地说:“天哪,他们怎么能在别人房间吃得这么一塌糊涂?”
简直就像他本科时隔壁宿舍的两个东北哥们,一言不合就跑到他们宿舍喝酒,喝醉了还耍酒疯,吐得到处都是,吐完就往他的桌上一躺不省人事。
西凉皇子纡尊降贵,在他身后帮他执笤帚,突然拉住他的手腕。
谢嘉杭触电般甩开手,跳开两米远:“干……干什么?”
沈辙辕见他眼神躲躲闪闪,双手抖抖索索,故意向前靠一步:“欣欣。”
谢嘉杭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沈辙辕歪着头,露出他最没抵抗力的那种微笑:“我为你贡献了初吻,你就没有点表示吗?”
谢嘉杭背靠墙壁,肩膀撞到一旁的置物架,伏在上面的含羞草啪叽一声掉落下来。
沈辙辕一个箭步上前,单手撑在墙面上,另一只手两根手指拎住小猫后颈皮。
被困在狭窄的三角区域内,谢嘉杭双手放在他胸前本想推开,却突然意识到沈辙辕身上只穿了件单衣,那身上的热度透过衣料,他一下子把手收回,脸转到一边,支支吾吾地说:“表、表示?”
纯情处男脑子一团浆糊,早就忘了自己也是破天荒第一回 。
沈辙辕嬉笑着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第七十多次的初吻,还是八十次来着?”
什么?
谢嘉杭震惊地看向他,却不料正中他下怀,被他的唇逮个正着。
啵地往谢嘉杭另一侧脸上又亲一口,沈辙辕心满意足地退开两步,抱着含羞草倒进被窝里:“晚安。”
含羞草伸出小舌头舔舔新主人的脸:“咪呜。”
蜷成一团,甩甩尾巴。
“……”
留下谢嘉杭一个人站在凌乱的房间中央,觉得自己像被人白.嫖了的良家妇女。
第二天是全国赛第一场比赛,开幕式就要开始,各州参赛选手被安排到统一席位上,等待老官员前来致辞。
致辞无非就是些请大家严守纪律,赛出水平,为国效力的套话,选手们认真听的寥寥无几,有的彼此观察,暗暗掂量对手,有的偷觑龙颜,决意要给皇帝留下深刻印象。
大魏皇帝韩修一身黑底金纹礼服,头戴鎏冠高高在上,纵览大魏上百名未来栋梁。
场中精英们个个神采奕奕,即使其中有些相貌不扬,也很容易看出发型服装都下了番功夫,务必雕饰出时髦感。
他勾勾唇角,目光突然落到唯一一支东倒西歪,人人眼下一片青黑,头顶仿佛罩着一层阴云的队伍上。
队伍前拉着一块皱巴巴的横幅,上书“许昌赛区代表队必胜”。
左边是队长谢嘉杭,一副睡眠不足的虚弱模样,右边是副队长李睿,一副纵欲过度的萎靡模样。
杨恭谨跟后面荆州队的一个青年公然眉来眼去,黄舒一边听讲还一边吃炸串。其余的人里打扮不修边幅者有之,坐姿懒懒散散者亦有之。
只有强壮大汉何屠户大马金刀坐在正中央,两道浓眉凶悍地扬起,一个对视就把隔壁青州队的一个队员吓得哭了出来。
几个官员也注意到这支怪胎队伍,有人跟同僚窃窃私语道:“谢嘉杭这个队长怎么当的?”
同僚还没回答,就看到皇帝饱含警告意味的一眼,赶忙闭上嘴装哑巴。
近几天有好几个官员下马,他们哪敢在陛下面前造次,都缩着脖子当鹌鹑。
韩修收回目光,抬起一只手撑住下颚,闲闲散散俯瞰众生。
谢嘉杭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
他最清楚不过。
全国赛赛制是积分晋级,一共有四个传统项目,分别为统率三军、欢乐成双、军八和国战。
每支队伍分配不同的队员参与,一人最多同时参与两个,胜负分别计算积分,第一轮的三天比赛之后,团队总积分前四名进入第二轮比赛,而为了破格提拔某些个人牌技优秀的选手,个人积分排名靠前者也有机会独自闯入后续赛事。
最终个人胜场排名第一,积分最高者则为本届全国赛的牌王,和第二、第三名一同跨马游街半日。
一支正规的队伍都会请到本州郡的往届元老出山指导,平时训练十分严格,定期进行队内排位战。
许昌队的往届优胜者大多都是在朝官员。杨恭谨提醒谢嘉杭应该择吉日登门拜访,请他们来庄子里坐镇,可那些大官不是摆谱不来就是要事缠身,甚至还有人暗示收礼,最后都不了了之。
黄舒对此事非常不满:“当官就了不起了吗?我看他们就是怕被我们拍死在沙滩上才不敢来!”
谢嘉杭没有吭声。
晚上回到房间,他偷偷写了一封举报信,把那些用各种手段向他们索要贿赂的官员名字全都罗列出来,连夜交到韩修手里。
没有元老指导,谢嘉杭亲自指点。先带着所有人把牌堆基础知识完完整整复习了一遍,再从出牌花色点数的细节讲到牌局整体思路。
除了小丫鬟专门负责端茶送水买饭订餐之外,冷宫其他无缘全国赛的人加上沈辙辕全勤到场,都不得不叹服谢嘉杭对三国杀之精通。
比赛前三天,他每天下午都专门抽出一个时辰做三国杀面杀技巧讲座,告诉各位队员如何从对手的临场状态判断对方手牌结构,以及军八场通过选将开局判断身份,内容详尽到可以出书。
杨淑慧和鲁欣妤花了半天把所有人的笔记整理在一起,到邵家印刷装订成册,像期末考试前派发复习资料一样人手一份。
据说分册子的时候还发生了这样一个小插曲——
杨淑慧:“沈辙辕是西凉人,要不要发给他啊?”
鲁欣妤:“你不知道他每天听完正课回去谢嘉杭还给他开小灶吗?”
大小姐充分发挥商业鬼才本色:“我们把这个给他,作为交换,让他把西凉使团里的高手叫过来给我们当陪练。”
杨淑慧:“……”
后来这本谢嘉杭讲座笔记在魏国出版,一夜之间风靡大江南北,被誉为“三国杀教科书”,谢嘉杭也因此被称为“魏国建国以来最伟大的三国杀理论大师”。西凉使团将这本册子带回西凉后,在贵族间引起不小的轰动。
西凉南蛮纷纷召集精通汉语者翻译成本国语言引进国内,致使三国掀起一股三国杀理论研究热潮,推动当前世界线古典概率学研究进步一百年。
——这是后话。
除了队长亲自指点之外,许昌队根本不进行任何形式的队内排位,也不规定每天最少训练时间。队员们根据当天状态,想打多久牌就打多久牌,要是精神不好身体欠佳,请假在旁边休息也没关系。
队员们沾了西凉皇子的光,对外宣称首都队伍陪练都请的是外国人,看看那些地方队,能比吗?
谢嘉杭还买了两卷红纸,让冷宫书法最好的殷正期写了一副对联贴在训练堂。
上联:为理想今日埋头遨游牌海甘寂寞
下联:酬壮志明朝昂首驰骋国赛展宏图
横批:许昌队必胜
这个消息传进宫里,韩修忍俊不禁,昌平公主看他的眼神好像亲哥被鬼上了身。
何太后以袖掩唇,美目一勾:“陛下要是喜欢那孩子,就早点生米煮成熟饭,把他从冷宫放出来。”
韩修正色道:“母后在说什么?儿臣听不懂。”
第41章 锋芒毕露2
谢嘉杭的方针一言以蔽之,就是充分发挥每个人的特点。
比如杨恭谨不是喜欢叙.利.亚自爆大卡车吗?那就让他自爆得更猛烈一点。
统率三军战场,杨恭谨的两个前锋被对手铁索连环起来。对面拿界香香当主将,还叠了一堆装备,把他两个前锋都打成一血,眼看就要输了。
杨恭谨摸了两张牌,抬起头来向对面一笑。装藤甲连对方火攻自.杀一气呵成,对方一个前锋也穿个藤甲,桃又都给主将吃了,当场葬身火海。杨恭谨却能弃车保帅,用仅有的两张桃救回自己其中一人,香香没有男人就是个废物,他很快巩固局势,锁定胜利。
对杨恭谨来说,藤甲连环火攻自己早都是家常便饭,在被谢嘉杭提醒之后更加放飞自我,把藤甲火攻铁索连环自杀式袭击的伤害结算顺序玩出花来,比赛中途上个厕所都能让刚跟他打过牌的对手自动远离他两个池。
比如李睿老是选要被斗地主玩家暴打的四害,谢嘉杭也不拦着,不就郭嘉冲儿吗?选!给他报名欢乐成双和国战就是了。
实在不行,还能上个军八,郭嘉马良配合不香吗?
这里冲儿的技能还是老版那个,把所有手牌交给一人并翻面的版本。那就冲儿黄盖,开局先刷个几十张牌再开始打,不香吗?
比如他还给萧氏姐妹安排了对局,皆大欢喜。
她们之间默契很好,只消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手上是什么牌,下一步要怎么牌序。
网上欢乐成双只要把鼠标放在队友身上就能看见手牌,方便配合,队友摸牌也能看见,这里就只能靠缥缈的心有灵犀了,而心有灵犀正是她们最大的优势。
至于谢嘉杭自己,打牌并没有什么喜好,所有武将都能拿出来打一打算不算?
他既然没有特别明显的缺陷,也就没有特别明显的优势。第一天运气格外好,和他同局的闪电总能准确无误地劈死敌对阵营。明明一局军八耗时不短,结果谢嘉杭当反贼的时候主公第二轮就被自己放的闪电劈中,嗝屁了,当忠臣的时候,三个反贼在连环上,闪电炸开反贼也裂开,简直不能更加心想事成。
全国赛三年一届,气氛堪比古代的殿试,现代的高考公考。
接下来的两天依旧上午比赛晚上特训,谢嘉杭玩三国杀走火入魔,冷宫众人被他带的张口闭口也都是三国杀。
谢嘉杭大清早去叫黄舒起床,见他光着上半身拥被而坐,还没完全清醒,向外面大喊一声:“快看啊!黄舒空城了!”
杨恭谨从门外探进来半个头瞅了一眼,“胡说!明明就是裸衣。”
邵斤琦从门外探进来半个头瞅了一眼,“胡说!明明就是极奢!链祸!”
黄舒回过神来,配合着大吼:“冷!好冷啊!”
路过的何屠户:“……”
这些人三国杀玩中毒了吧?
芙荻在冷宫小厨房煮饭,谢嘉杭走了进来,随手捡起一把柴火丢进去:“哼哼!火焰伤害!”
杨恭谨走了进来,随手捡起一把干藤条丢进去:“哼哼!藤甲!”
邵斤琦走了进来,随手捡起一把藏红花丢进去:“哼哼!红莲业火!”
黄舒走了进来,随手捡起一幅杨恭谨的简笔肖像丢进去:“我要这满城的人,都来为你陪葬!看我一把火烧个精光!”
芙荻:“???”
黄舒还没来得及走出小厨房,殷正期就飞奔过来跟他扭打起来。
许昌队一路凯歌,积分小胜第二名凉州队,高居榜首,稳稳挺进第二轮比赛,将要面临的对手是凉州、徐州和豫州的队伍。
个人积分榜上,谢嘉杭的名次一直在一二名浮动。自爆大卡车杨恭谨小小出了一把名,排在第五,黄舒位列第六,李睿虽然太过四害,队友杀他想要他卖血,他条件反射就是一个闪,被蓝毒兽队友揍了一顿,却仍然坚.挺在前十。
第二轮将会是一场恶战,谢嘉杭把其他三支队伍的人员全都抄下来,在个人积分榜上比对,所有名次比较高的人全都用殷正期的水彩颜料画个圈圈。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进行第二轮比赛。”他把大家召集到一起,用手指着名单上圈出来的人,“明天就去打探一下这些人的牌路风格,刚好一人一个,能收集到多少信息算多少。”
沈辙辕数了数人数,指着自己说:“我也要吗?”
谢嘉杭这才发现把西凉皇子也算了进去,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那就我……”
“没关系。”西凉皇子拉住他的手,浅棕色的眼睛认真凝视着他,“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
谢嘉杭趁此机会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的表情。
杨恭谨翻白眼,殷正期无辜地眨眼睛,黄舒欣然,邵斤琦狂喜,鲁欣妤微笑,杨淑慧撇嘴,李睿望天,梁起放空,何屠户吃惊,小丫鬟泫然欲泣,萧氏姐妹一个托左腮一个托右腮。
谁押了韩修,谁押了沈辙辕,一目了然。
……
不对。
难道重点不是他们每个人都下了注吗?!
居然都想发他的断袖财,真是交友不慎!
全国赛备赛期间韩修忙得脚不沾地,各种上奏批复个没完,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想去看看谢嘉杭的训练情况,弟弟鄄城王的加急信又递了过来。
就连谢嘉杭深夜给他呈举报信,他也还没从公事公办的状态转换出来,只是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淡淡说了句:“有劳。”
好像还是第一次因为几天见不到一个人就如此思念。潘锋每天都会汇报谢嘉杭的动向,许昌代表队的消息也不断传进宫里,他原以为听听这些就可以聊慰相思,却没想到想见那个人的心情只会越积越多,越听越迫切。
全国赛第一轮结束当天,韩修终于有了空闲,敲敲桌面唤来宦官,“备马车,去黄家的新庄子。”
正要起身,老官员急匆匆走过来:“陛下!”
……很好,起都不用起来了。
“陛下,凉徐豫三州代表队写了十五封投诉信投诉谢公子!”
韩修眯起眼睛:“怎么回事?”
谢嘉杭也很想知道怎么回事。
徐州队队长是个秀丽少年,完全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直冲到谢嘉杭面前:“谢公子,看看你的人对我的队员做了什么好事!”
邵斤琦和杨恭谨站在堂下,一个吹着口哨望着远方辽阔的苍天,另一个双手抱胸望着远方青黄的山脊,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演绎到了极致。
邵斤琦要调查的人来许昌比赛还带了新婚妻子。对这种年纪的女人,邵公子出马一个顶俩,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她治得服服帖帖,要不是人家丈夫忘带了东西回房来拿,别说牌路风格优势弱点,就连底裤的颜色恐怕都要被邵公子知道了。
另一个人平时就有去相公馆的爱好,杨恭谨只随意眉勾目挑,就被他迫不及待带回了房间。杨恭谨一边半推半就,一边把他的信息问得清清楚楚,问题一问完,立刻翻脸无情卡上衣服就要走,对方跟他拉拉扯扯还被他当作流.氓痛揍一顿。
谢嘉杭:“……”
他只是让队员们去打探一下对手情报而已啊!
可看看这些不靠谱的家伙都在干什么啊?
豫州和凉州的人都在场,他并不想当众斥责自己的队员,但碍于三位队长侵略如火的目光,只好做做样子,“让你们了解对手,你们干嘛色.诱人家啊?看看,”指着徐州那位哭哭啼啼的新婚妻子和她面色铁青头顶发绿的丈夫,“邵公子,你勾.引有夫之妇干嘛?”
邵斤琦振振有词:“我从这男人嘴里撬不出什么来,只好曲线救国。”
“……”好家伙,底裤颜色都给你曲线救出来了。
谢嘉杭又指了指那个动手动脚被揍成猪头的男人,“杨公子,你对人家下的手也太重了吧。”
杨恭谨理所当然:“可是他见色起意要强.暴我,我难道不算正当防卫吗?”
“……”竟无法反驳。
少年气愤道:“谢公子,他们根本一点反省之意都没有,真是岂有此理!”
谢嘉杭赔笑,赶紧转移话题:“那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豫州队队长三四十岁,背后一把重剑,扎个高高的马尾,说话之前先拱了拱手,颇有游侠之风:“这位大哥手提一把杀猪刀直接闯进我们的训练室,把队员们都吓哭了。”
何屠户不是谢嘉杭能置喙之人,他随口敷衍道:“真的不好意思,这是我岳母的亲哥,给我个面子。下一个。”
下一个是黄少爷,“这位少爷直接把钱砸在我们队员的脸上。”
谢嘉杭瞪大眼睛:“黄少爷,你不是向来最讨厌别人搞旁门左道的吗?”
黄舒一脸无辜,“一开始我问什么他们都不说,我拿钱砸他们的脸之后,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把豫州队也搪塞了过去,最后只剩下凉州队了。
凉州队队长这张面孔谢嘉杭熟悉得不能更熟,便免去礼节直接问:“陆队长又为何投诉?”
陆远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被告席的沈辙辕就语含威胁:“陆队长,有些话我奉劝你想清楚了再说。”
陆远:“……”
妈的,反正控诉这土匪的话全都写在交给皇帝的信上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在这里暂且放他一马!
第42章 锋芒毕露3
陆远被西凉皇子捏着命门,干脆窝在角落当起了鹌鹑。
但徐州少年和豫州游侠可没有这么好打发,谢嘉杭耐着性子跟他们打太极,使出读研时学到的全部话术把皮球踢得有来有回。
正在双方都不愿让步不依不饶之时,庄子外响起一个尖利的嗓音:“陛下驾到——”
谢嘉杭滔滔不绝的社交辞令一顿。
韩修怎么来了?
三州队长都面露欣喜之色。投诉信上达天听,竟然惊动皇帝亲自驾临,谢嘉杭还有什么争辩的余地?
少年看见韩修,更是恨不得扑上去:“表哥,你一定要为我们徐州秉公处理此事!”
谢嘉杭撇撇嘴,怪不得气焰嚣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州队长,原来也是皇亲国戚,有后台的。
少年如此殷切,韩修却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径直走到谢嘉杭身边,伸手贴了贴他的脸颊:“每天训练累不累?”
他掌心的温度令谢嘉杭想起湖心岛那个夜晚,酥麻之感从被触碰的脸颊直直传到心尖。
不好当众驳韩修的面子,谢嘉杭只好不闪不避任由他对自己的脸上下其手,嘴里凛然正气地说:“谢陛下关心,臣一定全力以赴,为大魏竭智尽忠!”
韩修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对台下众人说:“你们写来的信朕全都看了。房间里冷,把信烧了取取暖各位不介意吧?”
“……”
这是什么意思?
谢嘉杭的后台……是皇帝本人?
三州之人望着火盆里熊熊燃烧的投诉信,都惊掉了下巴。
少年脸上的表情最为夸张,但好歹是在一群皇亲国戚中摸爬滚打长大的,立刻换上和善的笑容:“不好意思啊谢公子,这点小事居然占用了你这么长时间。”
还以为是昌平公主那种跋扈不讲理的皇族,想不到这家伙挺明事理的嘛!
谢嘉杭心领神会,趁机和三位队长都客套了一番,维持住表面的和谐。
一边客套,他一边观察许昌众人。
杨恭谨嘴角上扬,殷正期看着沈辙辕无辜地眨眼睛,黄舒冷笑,邵斤琦痴呆,鲁欣妤噘嘴,杨淑慧得意,李睿放空,梁起望天,何屠户平静,小丫鬟嘴角咧到了耳根,萧氏姐妹一个托右腮一个托左腮。
“……”好家伙,果然谁押了沈辙辕谁押了韩修一目了然。
黄少爷不愧是首富家公子,知道不能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否则篮子翻了就全部鸡飞蛋打。
他私下教导芙荻:“韩修赔率又提高了,虽然本少爷觉得还是西凉皇子靠谱,但是陛下这种偶尔会暴涨的也不能放过。你把所有的钱都投给他了?”
芙荻点点头,“可是最近陛下行情很好啊,奴婢小赚了一点……”
“笨蛋,他太不稳定了,要是又像上次那样暴跌怎么办?”
芙荻想起自己差点破产,心有余悸,“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黄舒说:“先把你赚到的钱投给沈辙辕,我算过了,比例要这样投才最划得来……你钱不够我再借你一点,你看,这样一下子多了两个点……”
芙荻对他复杂的算法一窍不通,跟着脑袋一点一点,充满崇拜:“黄少爷懂得真多。”
“那当然,本少爷岂是徒有虚名?”
有了小丫鬟的彩虹屁,黄舒空前地膨胀起来。只知道打牌的败家子对投资一道颇具天赋,越捣鼓越来劲,金钱爱情眼看就要双丰收,俨然成了最大的赢家。
所有人股海浮沉,就谢嘉杭一个人置身事外怎么行?
他也想掺一脚,被所有人严词拒绝,黄舒的反对最激烈:“你想要哪个人崩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不能让你这操盘手进来破坏平衡!”
“……”
谢嘉杭本就心怀鬼胎,无言以对:还以为古代人很好糊弄,没想到这小子是炒股天才?
鲁欣妤和邵斤琦没有黄少爷那么稳扎稳打,这两人都坚定地站在西凉皇子那边,一跌再跌,这样下去可不行。
大小姐说干就要干,当晚就冲到谢嘉杭房间找人:“谢嘉杭,西凉皇子在哪里?”
“啊?”谢嘉杭和含羞草一起抬头,“他下午被西凉使团的人叫走了,晚饭都没吃,现在还没回来。”
“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鲁欣妤的家当都系于皇子一身,秀眉微蹙,十分担忧。
谢嘉杭低头继续翻书:“他能出什么事?可能是西凉有什么消息传来吧,许昌治安这么好……”
鲁欣妤一把抽掉他手里的书:“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他?”
谢嘉杭莫名其妙:“都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很正常吗?”
他迟钝的模样让鲁欣妤看得窝火,“他有事你问都不问,他那么喜欢你,又和你朝夕相处,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谢嘉杭不能理解:“别人喜欢我我就要有感觉的话,我要是万人迷,岂不是累死了?”
“……”
鲁欣妤把手里的书啪地一声摔在桌面上,活页纸的绳结断开,纸张哗啦啦散落开来。
“这是……”
她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都是沈辙辕的手迹。西凉使团和凉州队多次切磋,十分了解他们的套路,不论排名高还是低,谢嘉杭嘱咐和没有嘱咐要调查的所有人全都被他悉心登记在册。
谢嘉杭看着她阴沉下来的脸色,心头莫名产生一种负罪感,连忙解释道:“他帮我们这么多,我下午已经当着许昌队所有人的面谢过……”
话音未落,就被鲁欣妤打断:“谢嘉杭,被人偏爱有恃无恐,我看你就是有点混蛋!”
她气冲冲转身走了,临出门还对着无辜的门框踹了一脚。
邵斤琦全程旁观,拍拍谢嘉杭肩膀:“不好意思啊哥们,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
谢嘉杭:“……”
“再加上她亏损得太多,心情不好,说话过分了点,我替她向你道歉。”
谢嘉杭苦笑:“我看她发那么大火没那么简单吧。晚上我们都在一起吃饭,所有人都看见沈辙辕被西凉使者叫走,那时候她在哪里?”
邵斤琦一愣。
谢嘉杭又提醒道:“我记得萧岚雨萧疏云也说要先走,没留下来用膳对吧?芙荻看见她们和欣妤在一起。”
邵斤琦彻底愣住。
谢嘉杭叹口气,心想好家伙,邵斤琦后院起火烧到他这里来了。他弯腰把散开的纸一张一张捡起来重新排好,鲁欣妤摔的那一下用了点力气,古代的纸质又比较脆弱,最下面的几页绽开大小不一的裂口。
古代没有透明胶,邵斤琦帮他找了些浆糊粘起来。白色浆糊将裂缝两边的字迹弄得模糊不清,勉强才可辨认。
邵斤琦依旧有话想对他说,可是鲁欣妤先搞这么一出,气氛都僵了,那些请求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明天就是全国赛决赛,邵斤琦知道不能影响他,便只说:“你好好休息。”
他悻悻地要走,谢嘉杭却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邵斤琦诧异地回头。
谢嘉杭对他了然地一笑:“如果我拿到全国赛冠军,就把你们都讨来给许昌队打杂……不,那时候应该改称魏国战队了吧?”他掰着手指数,“良田千亩,一栋豪宅,还有加官进爵,其实没有一个是我想要的,你们才是我在乎的。也就牌王的称号我比较喜欢……不行,豪宅我还是要吧,不然出了宫没地方住……”
邵斤琦本来还有点感动,听到后面哭笑不得:“你要是能让我和欣妤离开后宫,邵家鲁家名下的房产不是随你挑?还有杨淑慧,我都吓了一跳,那丫头的爹居然是北地的土皇帝……”
深夜。
谢嘉杭熄灯睡下,伸出手唤一声:“含羞草?”
小猫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跳上床,而是用小爪子挠挠门,疑惑地叫一声:“咪呜?”
新主人怎么还不回来?
沈辙辕一夜未归,连个口信都没让人捎来。
他在的时候,谢嘉杭总觉得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太逼仄,一下子宽敞下来反而嫌太冷清,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不得劲。
决赛开始时谢嘉杭还是心不在焉,徐州队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以为对方是要握手,直接拉住对方的手,把那美少年吓了一跳。
直到坐上牌桌,他才集中精神,看了一眼身份牌。
红色的。
好家伙,开门红,开局直接当主公。
谢嘉杭这桌有队友杨恭谨和李睿,其余五人来自其他三州队伍,每个人的资料都还放在谢嘉杭的书案上。
这五个人中反贼数量的期望值是三人,主公的选将最好避开那些被他们训练烂了的常规主流。
自从三年前西凉在三国会盟中取胜,魏国不少州郡都效仿西凉,掀起追捧氪金武将的浪潮。凉州与西凉接壤,受到的影响最大,而徐州豫州在训练中也大量起用氪金强将,其中不乏被现代三国杀玩家称为“阴间武将”的界徐盛、贾逵等等,大大破坏游戏平衡。
好在军八战场个人的力量并不会像斗地主那么凸显,毕竟一个人再强也难敌三四个集火。
假定反贼无脑选择将面强度最高的武将,那么界孙权界孙策这样的主公难免要被打爆,根本起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摧枯拉朽的强大自然是一条路,当然,对用惯了氪金武将的牌手来说,什么天花板操作没见过?
出其不意,亦能是令人掉以轻心的弱小。
谢嘉杭亮出武将。
刘备。
第43章 所向披靡1
“噗——”昌平公主一口茶喷在韩修身边的宦官身上,“我以为刘备主公十年前就绝迹了!”
宦官身上淅淅沥沥,狼狈至极,碍于公主身份只好赔着笑。
韩修下巴一抬:“下去更衣吧。”
“谢陛下……”宦官哀怨地瞅了公主一眼,小碎步离开现场。
昌平公主小声说:“切,死太监!”
韩修淡淡瞥了她一眼,她悻悻住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此时,只听谢嘉杭抬起手对场内官员说:“这是界刘备,麻烦给在下换个标的!”
昌平公主:“噗——”
谢嘉杭疯了?标刘备?也太弱了吧,岂不是分分钟被打爆?
场上亦有观众觉得不可思议,交头接耳。
何太后和善地笑着说:“纱儿都快满二十,怎么还如此咋咋呼呼的?要是谢嘉杭能拿到全国冠军,哀家就做主让你去战队里跟他多学点东西。”
“母后,您怎么有这种想法啊?我才不要!”昌平公主挽住太后手臂,“母后和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那些过节……”
韩修始终撑着下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是谢嘉杭轻摇折扇的侧脸。
对谢嘉杭在牌场上的惊人之举,他已经习惯了。或者说,每一次谢嘉杭比赛都让韩修有些期待——期待他这次又要带来什么惊喜,这正是谢嘉杭在牌局中如此耀眼的原因。
潘锋突然来到韩修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一见到他,昌平公主立刻放开何太后衣袖,吸了吸鼻子扭过脸去。
心上人订婚的消息,她身为公主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那时她在公主府斜卧着听乐师弹琴,猛地跳起来拔出挂在墙上的佩剑赶到邵府,要看看哪个贱人迷惑了潘将军。
她赶到时,恰好邵小妹和潘锋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边说着话,昌平公主刚要走下马车,邵小妹突然惊呼:“潘将军,有只蟋蟀飞到你背上……诶,跳到石狮子上了……”
潘锋:“要打死吗?”
一只蟋蟀而已,装什么柔弱啊?果然是个矫揉造作的贱人!
昌平公主白眼快翻到天上,提着剑都走下了马车,此时邵小妹微微一笑道:“将军且慢,我来就好。”
话音刚落,她向石狮子上的蟋蟀缓缓甩出一巴掌。
这是怎样的一巴掌啊?
邵小妹的手那么慢,却似乎将每一毫秒的时间都拉得老长,她的表情轻轻巧巧,仿佛这一巴掌再普通不过,可那纤细的手边却卷起狂风飞起狂沙,太极阴阳翻涌,天地为之失色,慢,却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挨上石狮子不过短短的一瞬间,蟋蟀便化作齑粉,石狮子“咔哒”一声从脖颈处裂开。
潘锋站在旁边,只有发丝被她的掌风稍稍吹乱。他的表情如此自然,就像已经千百回见过这一幕似的,平静地问:“石狮子坏了怎么办?”
邵小妹轻松道:“没关系,鲁家门口还有一个,我们把那个偷偷搬过来,再把这个坏的换给他们。”
潘锋宠溺地看着她,笑着说:“好。”
邵小妹抱起石狮子就要走,潘锋也朝这里看过来,愣了一愣:“公主殿下?”
这是哪来的怪物啊!
这么大的石狮子,少说也有几百斤,她怎么好像拎着一颗大白菜那么轻松?
昌平公主招呼都不敢打,把剑藏在背后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手脚并用爬上马车跑了。
从那天起,她决心以后见到潘锋就绕道走,要是和他那个恐怖的未婚妻扯上关系,她一定也会像蟋蟀一样被她一巴掌打得当场去世的!
谢嘉杭的牌局已经开始。
李睿和杨恭谨分别在三、五号位,场上将面比他预想中素一些,二到八号位选将分别是刘琦、蔡邕、界黄盖、鲁芝、公孙渊、界大乔和曹叡。
他只需要看一眼选将,就大概知道杨恭谨拿到了忠臣身份,鲁芝和标刘备相性不错,可以打出经典配合。
刘琦的身份偏反一些,沉底位大乔对刘备主公的威胁巨大,是场上反贼相最明显的。
谢嘉杭起手拆大乔,又仁德一张杀给鲁芝,开了个南蛮。他虽然暂时无法确认末置位曹叡的身份,但曹叡有恢拓技能,即使盲错人后果也不会太严重,于是随手出了个杀压制曹叡血线。
其他没参赛的冷宫众占了许昌队队员的空位,这是旁观牌局的最佳位置。
“他还给了黄盖一张杀,在他眼里黄盖和鲁芝都是忠臣吗?”
杨淑慧盯着牌局沉吟片刻,“杨恭谨选鲁芝是全场忠臣面最大的,谢嘉杭把手牌压到一张,也是为了给鲁芝的清忠留出空间。”
邵斤琦道:“贴主的刘琦反贼面大一些,谢嘉杭只留一张牌在手上,被刘琦问计不就裸.奔了?”
他的担忧立刻兑现。
刘琦果然在自己的回合发动技能“问计”,把谢嘉杭仅剩的最后一张闪掏空,紧接着就是一张杀和乐不思蜀飞到谢嘉杭头顶。
昌平公主嗤道:“场上没有一个蜀国武将,连激将都用不出来,手牌也空了。我看谢嘉杭马上就要被反贼推死了……皇兄你看那家伙!大冷天还摇什么折扇啊?真装。”
谢嘉杭还是那副淡然的姿态,仿佛零手牌零防御的状态并不让他感到担心。
轮到李睿,三号位蔡邕的回合。
他连挂两个黑桃装备,攒到三张“书”,向四号位黄盖杀了一刀,跳出忠内身份。
蔡邕是个输出能力不够的武将,并非忠臣的优质人选。不过李睿是连曹冲忠臣都选得出来的人,蔡邕攒齐四种不同花色“书”之后至少还能给主公提供手牌增援,总比四害忠强一些吧?
黄盖出牌,把木牛流马直接推给大乔。
木牛流马是方块花色,对大乔来说相当于一张“乐不思蜀”,黄盖跳反,反手把蔡邕打得求出一张桃来。
昌平公主一脸幸灾乐祸。
实际上,开局把牌仁德给一个反贼,反贼还差点用他给的杀把忠臣杀死这种事……
谢嘉杭见得多了。
主公第一回 合的盲狙盲给完全建立在玩家自己对局势和身份的判断上,牌给错人造成的后果是他能够预料到的。说句难听的,蔡邕这种能力平庸的忠臣死了也就死了,活着也不会有什么突出贡献。
死了至少还说明他帮自己扛了反贼至少三点输出,成大事者又何须对一个无用的棋子过分在意。
很快来到杨恭谨的回合。
“有忠臣鲁芝在,谢嘉杭的空城状态很快就能解决。”
黄盖苦肉之后只有两血,杨恭谨手上握着一顺一决斗还有一对酒杀,如果都能命中,应该能把黄盖杀死。
顺手牵羊顺到的是一个闪。
决斗命中,杨恭谨面对一血一手牌的黄盖,心中有些紧张。
拜托了,后面三个人中至少还有两个反贼,请让酒杀命中吧!
……
闪。
回合结束,杨恭谨发动“清忠”,把自己手里的四张手牌换给空城的谢嘉杭。
公孙渊强势控场,弃置自己的五张红色手牌从五名角色手里各抽走一张牌,跳清内奸身份。
邵斤琦挺直腰杆:“公孙渊弃置了两张桃,他真的不担心三血主公会在大乔和曹叡手中暴毙吗?”
杨淑慧反驳:“有什么可担心的?大乔和曹叡又不是输出武将,杨恭谨给谢嘉杭的四张手牌里会没有防御牌吗?就凭这两个人能做什么?”
公孙渊的想法的确很好理解。
三血四牌被乐的主公刘备,还不至于被大乔曹叡这两个盾将杀到丢盔弃甲的地步。
反贼黄盖现在是一血无牌状态,忠臣蔡邕也一血求了一张桃,下一轮这两人都会死。而他要做的,就是抢先杀死黄盖,收到三张奖励牌,至于蔡邕,即使不死于反贼的输出,威胁也不大,等下一回合收拾也来得及。
不过曹叡和大乔会一张桃都交不出来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曹叡出桃救了黄盖一命,开始大乔的回合,二反连动,节奏回到反贼手里。
曹叡打出一张南蛮入侵。
曹叡在开局后不久就被谢嘉杭压制到一血状态,拿着六张手牌。后来被公孙渊抽走一张,又出桃救下黄盖,轮到自己回合启动时仍是六手牌。
在这时候开南蛮入侵,很明显是冲着队友黄盖去的。
与其让敌人杀了他,不如自己收了拿到三张牌。
“不好意思,”谢嘉杭举起手,“能不能给在下来杯茶?有点口渴。”
八号位玩家看了谢嘉杭一眼,正巧和谢嘉杭的视线在空中相触。
正如杨淑慧所说,曹叡是典型的辅助盾将,自身并不具备输出能力。
但问题就出在他的手牌上,谢嘉杭目光何等锐利,公孙渊抽牌的那一刻八号位下意识绷紧的脊背和抽完牌后松弛的嘴角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拿到了致胜的关键牌,公孙渊没能抽走那张牌。
他的杀招正在酝酿。
谢嘉杭用扇面挡住下半张脸,用茶水漱了漱口。
整盘牌局的关键,快要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局素材来自幻影心经典刘备主对局O(∩_∩)O
第44章 所向披靡2
二号位刘琦打出一张杀,保持满血。
谢嘉杭嘴角几不可见地抬了一下。
蔡邕是明的手里没杀,给自己再次打出一张桃,一血无手牌强行苟住。黄盖则是果断牺牲,让曹叡三张牌到手。
曹叡顺一下谢嘉杭,把他和大乔连在铁索上。
他的这种杀意,谢嘉杭再熟悉不过。
这是要把自己一波推死!
大乔此刻也已是一血。她知道现在是秒杀主公的节奏,对曹叡的一张雷杀不闪不避,手里握着一张酒直接阵亡,再送三张牌给曹叡。
曹叡对着谢嘉杭勾勾嘴角,挂出一把诸葛连弩。
来了!
谢嘉杭两血,手上一闪一酒,头上还贴着乐,情况不容乐观。
杨恭谨手心出汗,李睿眉头紧锁。六号位公孙渊移开目光不忍直视,心里不停腹诽谢嘉杭不是以一己之力单挑六个西凉人很厉害吗?为什么选刘备出来挨打?
杀!
谢嘉杭掉一滴血。
杀!
谢嘉杭掉一滴血,打出酒续命。
雷杀!
谢嘉杭打出最后一张闪。
这是他最后的防御,如果曹叡再有一张杀,游戏就结束了。
李睿和杨恭谨都没有手牌,指望不上。公孙渊弃置两张桃摸了场上五张未知牌,现在还剩两张手牌。这两张牌里,即使最乐观估计,也不会超过一张桃。
要输了吗?
韩修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
昌平公主挥挥手:“散了散了,下一局。”
“谢嘉杭要输了?”杨淑慧两眼发直,双拳捏紧,“不,等一下!曹叡没有杀了。”
三国杀最令人扼腕的局面,莫过于敌人只剩一滴血,你却唯独就少一张杀。
曹叡咬咬牙,对二号位刘琦发动技能“明鉴”,把剩下五张牌交给对方。刘琦在下一回合手牌上限加一,并可以多出一张杀。
谢嘉杭虽然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心里早就慌得一批,还好对方就缺一张杀,让他活了下来。
现在的关键就变成公孙渊手中有没有无懈可击能帮他处理掉乐不思蜀了。
如果可以保证这一回合出牌,他至少可以用仁德回复一点体力。
谢嘉杭的判定阶段。
公孙渊打出一张无懈可击,刘琦反打一张无懈可击,判定仍进行。
黑桃Q。
乐不思蜀生效。
观众中已经有人开始叹息了。
邵斤琦叹了口气:“穷途末路,谢嘉杭留一张手牌,刘琦还能向他问计一次,相当于他在刘琦面前仍然没有任何防御可言。”
杨淑慧鼓起嘴巴,盯着谢嘉杭的背影。
还会有奇迹发生吗?
没办法出牌,刘琦对他将会造成致命的威胁。
谢嘉杭脑海迅速列出一行等式——
刘琦摸到一张杀=他输掉比赛。
而刘琦摸牌的来源有几个?牌堆和他手里存下来的一张牌对不对?
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了!
牌堆里的牌是谢嘉杭无法控制的,如果有杀,就是天意要亡他,终究是无可奈何。而他能控制的只有自己手里的一张牌。
牌堆顶的两张牌发到谢嘉杭手中。
无中生有,杀。
简直是烂到极点的组合,比两张杀只好那么一点点。
无中生有能让刘琦额外多过两张未知牌,大大增加他能摸到杀的概率。军争牌堆平均下来,五张牌里就有一张杀。留无中生有给刘琦险之又险。
可留杀被刘琦拿到手,便是百分之百死亡的可能性。
千钧一发之际,不容一丝错漏。
谢嘉杭弃置了杀。
他最后的筹码就是赌刘琦新摸到的四张未知牌中一张杀也没有。曹叡明鉴的牌里不可能有杀,那么刘琦最初剩下那一张牌呢?有没有可能是杀?
刘琦投来挑衅的目光。
二号位摸到两张牌,再用问计得到的无中生有额外摸两张牌,得意的表情瞬间僵硬,手指神经质地颤动了一下。
怎么会?!四张新牌里一点输出都打不出来!
谢嘉杭扬起笑容,把双腿懒洋洋地交叠起来,即将轮到李睿的回合,从此刻开始,胜利的天平重新向主忠方倾斜!
“秒主局的南蛮入侵,你怎么能在满血的情况下把杀出了呢?保持满血就这么重要,比胜利更重要吗?是不是把自己的血线转化为输出的可能性,你现在已经赢了啊?”
他扬眉,一副老子就喜欢你看我不爽却又奈何不了我的表情,用贱到不能再贱的语气杀人诛心,“你看不起标刘备,觉得我不堪一击啊?如果是我我肯定掉血保杀,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脑子根本就不清晰!”
“所以赢的人是我,输的人是你。”
他笑着摇摇头,凑向二号位身边,一字一顿地说:“刘琦,你终究……计输我一筹啊。”
这就是标刘备主公的强大之处。
一个弱小到极致的人,因弱小而强大。
二号位脸涨成猪肝色,心理防线被谢嘉杭的连番嘲讽彻底击溃。
他双手颤抖到再也无法控制,一把手牌哗啦啦掉落在桌面上,深深垂下头。
——他,自己断送了自己的胜利。
昌平公主:“……”
为什么这一幕如此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谢嘉杭在京城大师赛初赛的时候嘲讽到她狼狈弃赛逃跑的重演吗?!
她拉着韩修的手:“皇兄!你看他!他怎么能对其他选手说这么过分的话啊?他以前对我也做过这种事,败类!人渣!”
韩修毫无回应,昌平公主怒气冲冲看过去,竟然看见亲哥嘴角噙着一抹笑,目光一瞬不瞬凝在谢嘉杭身上,甚至有些出神。
“诶?”
她彻底风中凌乱。
这一回合之后,主动权重新回到主忠方手里。
在被谢嘉杭说了那番话后,二号位连牌都拿不住,出牌策略也全乱了。
局势至此,反贼并没有完全失去胜利的机会,可他早已什么都无法思考,只会一味无脑攻击谢嘉杭。
可有鲁芝和刘备的完美配合,加上杨恭谨神抽一张桃园结义,把主忠方血线一下子吊起来,他轻飘飘的几张杀对谢嘉杭来说已然蚍蜉撼树。
胜利摧枯拉朽,就连被谢嘉杭认为只配横尸给自己挡枪的李睿都贡献出四张不同花色手牌给杨恭谨,并用最后两张牌实现了一个漂亮的方天画戟三杀。
之后的几局比赛,谢嘉杭全部胜利拿下,奇迹般保持着全胜的战绩拿下全国赛个人积分榜冠军。
他参加的对局几乎是局局反转不断,把把扣人心弦,尤其是开赛第一场的军八标刘备主公,官员们记录下来广为流传,成为谢嘉杭风靡全魏国的成名之战,亦被誉为标刘备主公的经典之战。
完美收官,他离开牌桌时,被涌来采访的官员们团团围住。
毕竟是许昌主场,现场来了很多谢嘉杭的支持者,观众们先是响起稀稀落落的几声鼓掌,随后欢声雷动,大声高呼谢嘉杭的名字,把其他三支队伍亲友团里零星响起的嘘声彻底淹没。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声:“牌王谢嘉杭!”
随后全场沸腾,喊声此起彼伏,群响不绝。
也不乏被其他选手的魅力折服之人。
“许昌队的李睿温文尔雅,出牌的时候好有风度啊!虽然我也挺喜欢谢嘉杭的,可是他嘴太毒了……还是我们李睿比较温柔,是我的人间理想了!”
“号外!全国赛惊现绝世美少年!让男人疯狂,让女人嫉妒!我已经速写下来了,付费十五参观真人一次,熟人八折!”
黄舒一连给好几个人签名,被女粉丝夸赞得嘴都合不拢。
怪不得谢嘉杭那小子这么享受,被这些许昌少女彩虹屁真的爽飞了好不好?
“谢公子,你对今天的夺冠有什么感想?”
谢嘉杭,谦和一笑:“这是我应得的。”
“谢公子,能谈谈你对三国杀的心得吗?”
谢嘉杭,脱口而出:“此生挚爱。”
“谢公子,你即将代表魏国组建战队参加三国会盟,你有信心为大魏赢得胜利吗?”
谢嘉杭扫了问话者一眼:“有我在,还有拿不下的三国杀比赛?”
“谢公子,第一局比赛中被你恶言相向的刘琦选手最后拿下了第五名的成绩,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谢嘉杭,面露疑惑:“啊?他真的叫刘琦啊?”
“有人看到你在第一局结束后跟他在场边简短交谈,方便透露你对他说了什么吗?”
谢嘉杭还没回答,刘琦就走了过来,“谢公子指出了我第一局的败点,鼓励了我。”
那时他丧失了战意,颓然坐在场边,一动不动。
失望,后悔,懊恼……情绪如潮,双手颤抖无法停止。
“谢嘉杭!”他听见队长为他大声打抱不平,“你烂透了!失误谁都会有,这是我的队员要你管教?”
“几个月后他或许会为魏国出战三国会盟,你能容忍他面对敌国对手,出现这样的失误吗?”
“……”
队长哑口无言,他的心里亦泛起巨大涟漪。
为国……出战吗?
谢嘉杭拍拍他的肩膀,“哥们,不好意思,我一比赛就容易上头,会对别人说出过分的话来,不好意思啊。”
他眼圈红红的,蓦然抬起头望着谢嘉杭。
谢嘉杭对他笑了笑:“你上一局的表现还是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的嘛。比赛才刚刚开始,我不希望你就此失去继续下去的信心。”
“……”
紧接着,谢嘉杭坐在旁边把他失误的点尽数分析出来,关键回合失误之后他应该怎么打,还有谢嘉杭自己后期仁德出牌的思路,一针见血。
谢嘉杭离开时,他呆呆望着那个背影,喃喃自语:“他真的……光芒万丈。”
徐州队的队长站在一旁听见了全部,也释然地笑笑说:“谢嘉杭……真是个有趣的人。”
第45章 所向披靡3
采访稿陈于韩修案头。
目光扫过其中一行字,“此生挚爱是三国杀……吗?”
昌平公主风风火火跑进殿里:“皇兄!”拉起他的手,“快走吧,全国赛入围的才俊都已到场,一切准备就绪,就差你了。”
全国赛决赛在上午全部结束,选手回驿馆稍事休息,等待名次通知,入围者下午便到金銮殿接受皇帝钦点。
冷宫参加比赛的四个人都在全国赛中名列前茅,杨恭谨拿到第三,谢嘉杭更是一举夺冠,后宫里前来贺喜的人踏破冷宫门槛。
鲁欣妤给他们四个各自准备了一套礼服,依旧是按照殷正期的三国杀武将原画打版。
谢嘉杭穿的正是和西凉精英比赛时那一身,面如冠玉,清新俊逸,杨恭谨打扮成戏志才,太极袍广袖飘飘,目若朗星,李睿扮成荀彧,英姿勃发,荀令留香,黄舒则是钟会,配着毛毛领,大魏翘楚,凛然气派。
四个人一齐亮相,殷正期眼睛一亮,立刻有了灵感,摊开画纸挥毫泼墨。
杨恭谨说:“为什么我又要扮演英年早逝的谋士?”
鲁欣妤斜他一眼:“因为你气质好啊,人家经天纬地之才,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黄舒看看其他三人,陆逊和荀彧也就罢了,都是世之贤臣,钟会就有点离谱了吧?
“陛下会不会觉得我有异心,将来要联合南蛮起兵反魏啊?”
衣摆都被他弄褶了,鲁欣妤一边帮忙捋直,一边说:“大日子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行不行?”
殷正期很快就打出了个轮廓。
李睿凑过去一看,好家伙,杨恭谨的画风明显跟其他三人都不一样,工笔细描,眉目传情,盈盈秋水般的眸子好像已经从画里望了出来。其他三个人连脸都没有,头的位置囫囵画了个圈敷衍,身体也凌乱得像柴火棍。
谢嘉杭高考考得不怎么样,倒在古代过了把状元瘾。
“一会儿陛下钦点牌王的时候会到你身边来,前三名都有一座奖杯,冠军是纯金的,底座上会刻着你的名字。反正你跟着恭谨,他往哪里站你就往哪里站。”
谢嘉杭点点头表示明白。
居然还有奖杯?
看来比起状元郎,更像奥运冠军颁奖仪式。
陆远得了第二名,不得不跟谢嘉杭站在一起。
谢嘉杭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陆队长,又见面了。”
陆远干笑。这月余来,他和谢嘉杭简直说不清谁坑谁更多一些,现在两人又同为状元榜眼,看来这段孽缘一时半刻结束不了。
“陆队长,你真是喜不形于色啊。”
陆远望天。
谢嘉杭明明是个美人,却一点没有身为美人的自觉。
笑成这样有事吗?安静如鸡不好吗?
学学人家杨恭谨……算了,那家伙居然在金銮殿上公然和男人眉来眼去,还是不学为妙。
可惜谢嘉杭听不见他的心声,继续骚.扰他:“我有事想问你,你知道沈辙辕为什么被西凉使者叫走吗?他怎么还不回来?”
陆远正要说话,众人分列两旁行礼,原来是皇帝驾到。
两人一左一右,韩修身着冕服从中间走过。路过谢嘉杭身边时,谢嘉杭的视线不安分地瞟到他身上,他勾着眼睛微微一笑,直接让谢嘉杭打个寒噤,头几乎埋到胸前。
全国赛和地区赛相同,取前八名为魏国出战三国会盟的正式阵容,再取九到十二名为替补。
凡有资格参与初赛者均有机会进入政.府编制,初赛个人积分排名前三十者则各有封赏。
流程一点一点走过,终于来到韩修要从高高在上的龙椅上走下来给前三名亲授奖杯的时刻。
韩修手捧金杯,从那阶梯之巅一步一步靠近。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灼热的视线好像一张网,一层一层把谢嘉杭全身束缚,丝线缓缓拉紧,带着缠绵的意味。
谢嘉杭手心出汗,别开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会这么紧张,一定是因为在众人面前接受表彰太过久违……
胡扯!本科毕业典礼上他还作为优秀应届毕业生被校长颁过奖呢。
几息之间,韩修已经来到他面前,微微朝他的方向倾下身体。
韩修的脸斜过一个微妙的角度,嘴唇用了一点点劲抿起,旒珠横在两人中间轻轻摇荡。他的气息似有似无地笼罩在周围,令谢嘉杭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对着自己的脸吻下来。
“恭喜……”
就连字尾都带着朦胧的挑逗。
“谢陛下恩……典。”金杯上带着韩修的体温,谢嘉杭刚要接过,就感觉手背被他暧昧地摩挲了一下,差点咬到舌尖。
韩修深邃的眸子紧紧凝在他脸上,翘了翘唇角:“大魏的未来,就托付给爱卿了。”
杨恭谨和陆远低着头站在谢嘉杭左右,不约而同地想着——
“发一个金杯原来要这么久吗?”
“而且,陛下还要用这么肉麻的语气跟我们说话?太可怕了。”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从韩修把银杯塞进他们手中到转身走开只花了不到一秒种。
“……”
嗯?
榜眼探花的待遇怎么和状元郎差那么多?
为什么有种被怠慢了的感觉?
谢嘉杭不仅占用了格外长的颁奖时间,还被韩修点名留了下来,跟着他去了寝宫。
拜上回的三千个仰卧起坐所赐,他只是看到寝宫大门就感到腰肢阵阵酸痛。
韩修边进殿边吩咐宫女燃起暖炉,随手除下冠冕外裳交由宫女收好,便将所有人屏退,只余他和谢嘉杭两个人。
这回他在榻边准备了一张矮几,自己先在一侧坐下。
谢嘉杭见矮几上已经整齐地放好温热的酒菜,只好在他对面跪坐下来。
“陛下,这是?”
“朕特意为你准备的庆功宴。”见他迟迟不下筷,韩修似笑非笑地问,“不合你胃口?”
谢嘉杭强笑着说:“怎么会……”
“那怎么不吃?”
似乎为了打消他的疑虑,韩修先夹起一道菜放入口中,银筷尖端隐没在两片嘴唇之间。
……
这么普通的动作,韩修怎么能做得如此色.情?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敢吃啊!
谢嘉杭硬着头皮跟他碰了碰杯,窗外的天色渐渐昏黑,冷风呼啸,光是听着就令人打个寒战。殿内却是明烛摇曳,暖风暖酒熏人醉。
三杯酒下肚,谢嘉杭的戒备心逐渐消退,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怎么一遇上韩修的事情就容易往危险的方向想呢?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弯成麻花了吗?
他放松身体,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陛下,我有一事相求。”
韩修挑眉:“何事?”
“除了牌王的称号之外,我想用其他赏赐交换陛下的一个承诺。”
被子里的酒空了,韩修亲自给他倒满一杯,“说说看。”
谢嘉杭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冷宫中未能进入全国赛的其他人亦有为国效力之心……请陛下也给他们一次出宫的机会。”
“哦?”韩修反问道,“既然有为国效力之心,为何不好好把握机会?”
谢嘉杭紧张地盯着韩修神情,还好没有在他脸上发现转向恼怒的迹象。
他搜肠刮肚找理由,“如果给我一些时间教他们……”
韩修打断他的话:“既然是你开口,那就让他们跟在你的战队里见习吧。”
诶?
谢嘉杭刚想给他开空头支票就得到准许,不禁感叹今晚皇帝陛下怎么这么好说话。
韩修突然笑了笑说:“时间快到了吧?”
什么时间?
话音刚落,谢嘉杭就感觉一阵眩晕侵袭全身,手里的酒杯啪嗒落地,滚了两滚,酒液倾洒而出,弄湿了他的衣摆。
韩修给他喝的酒里有毒?
脑中一片昏沉,身体向后倒下去,却落入一个坚实的臂膀之中。谢嘉杭赶紧用力掐掌心,可惜指甲太短,一点也不疼,他只好狠下心,上下齿夹住舌尖用力一咬!
嘶!
谢嘉杭疼得面容扭曲,不过这招也十分有效,他神智稍稍清醒,立刻感到韩修正把他的发冠和发饰解下,一头黑发尽数披散下来。紧接着,韩修把他抱了起来,往卧房走去。
“韩……韩修……”
韩修低下头,似乎是低笑了一声:“一会也叫朕的名字就好。你这一身朕很喜欢,就是脱起来有些碍事……”
一会儿?
谢嘉杭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靠!这不就是迷.奸吗?为什么堂堂大魏皇帝要用这种手段啊?
可是手脚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难道真只能任他摆布了吗?
心下焦急,身体被韩修轻轻放在龙床上。韩修的手温柔地拂过他发烫的脸颊:“有点难受?没关系,你马上就会很舒服的。”
老子舒服个头!韩修不是阳痿吗?救命啊!
尽管内心戏异常丰富,谢嘉杭的四肢躯干却完全动弹不得,此刻唯一能调动的只有五官。他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妄图拖延时间:“陛下,你……你把我迷晕是要干嘛?”
明知故问,一看就是想打岔。然而想要的人唾手可得,韩修心情异常愉悦,一边解开他的衣服一边还有余兴回答:“要。”
“……”还真是言简意赅。
第46章 何以解忧1
老子干你个阿姆斯特朗回旋电磁炮啊!
衣襟被韩修敞开,胸口两侧的银饰灯笼叮当垂落,其中一颗正好滚到谢嘉杭手边。
他记得那副灯笼的末端非常尖利,鲁欣妤帮他穿戴时还特意叮嘱他不要伤到手指。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现在必须继续说些什么来分散韩修的注意力:“陛下,你别这样啊……我,我不喜欢男人……”
韩修果然抬起头,表情有些惊讶:“不喜欢男人?那你之前为朕争风吃醋是为什么?你觉得朕信你的鬼话?”
他心情颇佳,一只手解开谢嘉杭的腰带,还腾出一只手来拍拍他的脸颊:“就算不喜欢男人也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喜欢的。”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谢嘉杭:“……”救命啊。
也许是因为对迷药的药效十分自信,韩修不急不躁,动作相当慢条斯理,异常优雅,像是一点点剥开一件为他准备的精致礼物。
尽管韩修动作慢,但十分流畅,谢嘉杭的要害很快落入他手中。
谢嘉杭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理智与欲.望在脑海里打架,身体反射性地一颤。韩修对他的表现似乎甚是满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谢嘉杭眼神迷蒙地往下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心里只有卧槽二字。
哪个诈.骗犯说韩修阳痿的?
妈的!这死变态根本就精神抖擞,哪里阳痿了啊?!
他的手无法用力,只能依靠外力刺激,大脑艰难地运转一圈,能想到的办法唯有以退为进,只好狠下心丢掉节操,软绵绵地对韩修说:“陛下,快点开始吧,那个……我比较喜欢后背位的……”
韩修果然停下动作,凑近吻了吻他额头上的汗珠,随后从善如流把他翻了个身,diy好姿势,还随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淦!
趁翻身的时机,他把身体重重往手上压下去,银灯笼尖端深深扎入手掌。钻心的疼痛暂时唤回身体的部分控制权,裸.露的后背上传来细细密密亲吻的触感。
只有一次机会,必须用尽全力击中能让韩修丧失行动力的那个部位……
韩修的吻一路向上,角度已经调整好了,接下来只要找准他最为情热,最为松懈的时机……
“看我南屏晚钟惊天旋风断子绝孙剪刀腿!”
*
昌平公主做了一个噩梦。
昌平公主:“皇兄,帮我揍谢嘉杭一顿好不好?”
韩修:“好啊。”
“皇兄果然最疼我了!诶?皇兄我让你揍他你……你亲他干嘛?”
何太后:“都多大的人了还咋咋呼呼的,去谢嘉杭身边跟着他多学点东西!”
昌平公主:“不要啊!母后!”
场景一转,谢嘉杭笑嘻嘻地伸出魔爪:“嘿嘿嘿,公主你来了……”
昌平公主摇着头不停地后退:“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惊醒了。
今晚昌平公主睡在宫里,贴身侍女闻声敲了敲门:“公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昌平公主揉了揉额角,“进来吧,替我换身衣服,我想去找皇兄。”
十一月过半,许昌冬日的夜里月明星稀。
昌平公主提着灯笼来到哥哥的寝宫外,里面烛光跳动,在窗上映出一片温柔的暖黄。
她吩咐贴身侍女在外面侯着,自己提起裙摆跑上阶梯,却被守在寝宫外的两个宫女拦下:“公主殿下,陛下说过不准别人进入。”
昌平公主杏眼一瞪:“本公主是别人吗?是自己人好不好?闪开!”
她都搬出公主身份来,宫女却还是忠心耿耿不畏强权,坚持不让她进去。昌平公主怒从心起,与两个宫女拉扯起来,贴身侍女见事情不对跑上来劝架,正在此时,突然从寝宫里传出暴喝:“看我@%¥#&*@剪刀腿!”
紧接着便是韩修的一声惨叫。
叫声之凄厉,语调之痛苦,就像是承受了世界上最沉重的打击!
“皇兄!”
宫女还保持着拦人的姿势,没回过神来就被昌平公主提着耳朵大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有刺客,赶快叫人!”
一脚把拦住自己的宫女踢开,急匆匆闯进寝宫。
之后,她看见了人生中最不愿回忆的一幕。
一个衣衫不整青丝披散手脚无力的男人像赖皮虫一样软软绵绵半个身子搭在窗台上,正要一点点往外挪,仔细一看,那不是谢嘉杭吗?!
她家皇兄衣襟大敞脸色铁青神情痛苦地侧躺在龙床上,气若游丝咬牙切齿地说:“谢嘉杭!朕下次抓到你一定强.奸你一百遍……”
谢嘉杭闻言往窗台上拱得更起劲了,耷拉下来的双腿扑棱扑棱。
昌平公主:“……”
怎么跟她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潘锋率一众侍卫赶来护驾时,只见昌平公主直挺挺站在韩修寝宫外的台阶顶端,向众人盈盈一礼:“辛苦将军了。”
“公主殿下?陛下是否受伤?宫里可有刺客?”
昌平公主以袖掩唇,妩媚一笑:“将军在说什么呀?今晚明明无事发生哪。”
潘锋:“……”
众侍卫:“……”公主以前只是纸糊的凶悍,今晚怎么突然向陛下进化了一大步?好可怕!
事实证明,迷.奸在本文中的成功率为零,翻车率高达百分之百,堪称危险系数最高,难度系数最大,收益低到不能再低的性.犯.罪方式。
君不见,殷正期见色起意欲对杨恭谨不轨,花两万买的迷.奸药是假冒伪劣产品,里面掺了一半面粉,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杨恭谨暴打一顿,从此只能任其奴役。
君不见,陆远心怀鬼胎想把西凉皇子灌醉实施犯.罪,却没料到沈辙辕不仅酒量奇高千杯不倒,还是个黑心馅儿,识破他的阴谋,反手把他坑个血本无归家底空空。
大魏皇帝韩修因为听信母后一席“生米煮成熟饭”的歪论,不幸也步上后尘,惨败于谢嘉杭的一记南屏晚钟惊天旋风断子绝孙剪刀腿。
危急之下人的潜能总是无穷无尽。
谢嘉杭誓死捍卫贞操,下腿根本没轻没重,韩修当时又是蓄势待发毫无防备的状态,疼得连续两三天走路都走不太利索。
然而,有这么多前辈先烈身先士卒血的教训,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偏要尝试。
冷宫某间屋子,蓄谋已久的邵公子把庆功宴上喝多了酒的鲁大小姐压倒,淫.笑着说:“嘿嘿嘿,欣妤,快点从了本少爷……”
手下动作利索无比,一时间外裳内裳腰带肚兜乱飞。
鲁欣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顿时吓得惊声尖叫:“啊——救命啊!死色狼!”
邵斤琦把手指竖起在唇边:“嘘!叫这么大声干嘛?谢嘉杭说过当上牌王以后就去求韩修把我们都放出宫的!”
“唔……”酒精害人,鲁大小姐反应比平时不知迟钝了几倍,努力思考间,衬裙也飞了出去。
邵斤琦胡乱地朝她脸上唇上亲吻:“你爹娘和我爹娘都急着让我们留种,我们快点来造人吧,第一个姓邵第二个姓鲁……”
鲁欣妤愣了一下,房门突然被大力敲响,邵小妹的声音传过来:“欣妤姐!陆队长那里传来的消息!欣妤姐?”
砰!啪!
邵斤琦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还把门用拖把杆挡住,没想到这层防护在他的好妹妹面前不堪一击,被一脚踢烂,木屑乱飞,尘土纷纷落下。
“哥?”邵小妹一看房里的情景,惊呆在原地。
杨淑慧和芙荻同她站在一起,也张大嘴巴。
三,二,一。
三秒静寂之后,冷宫某间房开始兵荒马乱——
“哥,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啊!欣妤姐,我来救你!”
邵斤琦:“不是你教我的吗?!别甩锅啊喂!”
“邵公子,你……你真禽兽不如!”
“欣妤别怕!邵斤琦,看招!北地漂漂无影拳!天山夺命千佛掌!”
邵斤琦:╥﹏╥
邵公子,卒。
邵公子千算万算,没算到鲁欣妤自从迁怒谢嘉杭发了顿脾气后颇感内疚,到处托人询问沈辙辕的消息。陆远差人捎来口信,说西凉的噩耗传到许昌,西凉王的妻子不久前染上恶疾不治去世。
尽管对沈辙辕一肚子窝火,但听到这个消息,邵斤琦也沉默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子欲养而亲不待。
丧母,是这世间人人共通的某种痛觉,即使父母双全的人亦能感同身受一二。
女孩子们纷纷垂下泪来,鲁欣妤闷声说:“皇子殿下……其实人挺好的。”
初见被他无双的外表迷得头晕目眩,接触后才发现这人切开全是黑的,根本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匪。
但再与他相处下来,就会发现他亦有细腻温柔那一面。
芙荻擦擦眼泪:“殿下一点皇子架子都没有,我们伙食这么差,他从来都不挑,还经常开小灶带给我们吃……”
杨淑慧扁扁嘴:“沈辙辕走之前还让我别忘了帮他的花草浇浇水……可是我全抛在脑后,好几天没浇水了……”
“那还不快去浇!”
杨淑慧小跑着提壶去浇水,恹恹的含羞草见门打开,一下子立直身子,期许地叫了声:“喵噶!”新主人回来了!
一见来人,又重新窝回去,甩了两下尾巴便一动不动。
芙荻伤心地摸了摸小猫:“含羞草多喜欢殿下啊,能让小猫这么喜欢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相比她们的多愁善感,鲁欣妤倒是更加实际一些:“闻此噩耗,沈辙辕是不是要回西凉去了?”
邵小妹点点头:“西凉使团本来也快到该返程的时间了,又出了这样的事,大概是要提前回西凉了吧。”
“他何时启程?”
邵小妹一愣:“这……我也不知道。”
第47章 何以解忧2
众人突然意识到沈辙辕与他们的交集仅仅是在冷宫共同生活的这段日子,而他们对这位异国皇子知之甚少,就连西凉使团下榻的地点都不曾过问。
邵斤琦腾地站起来:“西凉使团的住处还不好找吗?我马上去问清楚。”
芙荻往小厨房跑:“奴婢新学了许昌名小吃的做法,一会给殿下送过去!”
杨淑慧也跟着走出院子:“我去给他准备点伴手礼,总不能让人家皇子空手而归吧?不然西凉人要怎么想我们啊?”
鲁欣妤幽幽叹了口气。
沈辙辕这一走,他和谢嘉杭不就两地相隔,更不可能了吗?
倒不是心疼自己投给沈辙辕的那些赌注,而是私心里对这位西凉皇子很有好感,希望对方能多一点机会罢了。
只是没想到,人与人的聚散竟是如此轻易。
她站起身准备联系鲁家,给沈辙辕包个临别践行大礼包,在冷宫院门口迎面碰上一辆小推车。
“……”
这似曾相识的剧情。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直接跳过一切流程。
她唰地掀开白布,底下果然是谢嘉杭有气无力的脸:“欣妤,有没有能解开迷药的方法?”
鲁欣妤居高临下看着他,突然说:“沈辙辕的母后去世了。”
谢嘉杭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他在哪里?”
鲁欣妤脸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手指快准狠掐上他的人中——
“嗷——”
谢嘉杭被鲁欣妤来了一套暴力掐人中加冷水浇脸疗法,总算提前从迷药的后劲中解脱出来,加入寻找沈辙辕的行列。
冷宫众人忙活了大半夜,西凉使馆已经人去楼空,几个空空的大箱子躺在使馆前的荒地上。一个老头在门前打扫,这里本是一家客栈,临时为西凉使团征用,使团走后就会恢复营业。
那老头说之前确实见过皇子,可在他们来之前已经离开了。
沈辙辕已经回西凉了吗?
芙荻捧着冬夜逐渐冰凉的食盒,泪水一颗一颗砸在地面上:“殿下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走了啊?”
谢嘉杭把她抱在怀里轻拍后背,皱起眉头,面色晦暗不明。
不告而别,不是沈辙辕的作风啊……
一无所获的众人精疲力竭,相互搀扶着在宫道上蹒跚而行。
晨光熹微,路两旁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和稀稀拉拉的枯黄荒草。一只孤雀从头顶飞过,背靠青灰色的天宇,一声声啼血。
不知何时,在他们心里,已经默认沈辙辕是重要的同伴了。
走进冷宫熟悉的院落,他们先听到一声脆脆的“喵呜”。
难道沈辙辕已经回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不由得加快脚步,冲到院子里一看——
杨恭谨蹲在榕树下,拌了一碗猫饭喂含羞草。在他身边,殷正期趴在石桌上,头枕着手臂已经睡着了。
他和黄舒李睿都去参加新战队的酒会,留到很晚,另外两个人一关上门倒头便睡,殷正期却守在门口等他到大半夜,给他煮了一碗解酒汤解了宿醉。
希望瞬间变成失望,杨淑慧嫌弃地说:“怎么是你啊?”
杨恭谨莫名其妙被怼了一句,看着这一群清晨回来的人,更加摸不着头脑:“你们去干嘛了?”
芙荻十分低落:“杨公子,皇子殿下母后薨了,他带着西凉使团回西凉去了。”
杨恭谨惊讶道:“啊?”
杨淑慧白他一眼:“啊什么啊?听不懂人话吗?”
“不是……”杨恭谨嘴角抽了抽,指向最靠近水房的那间房间,“他刚刚回来,就在谢嘉杭的房间。”
什么?!
众人一股脑地冲向他指的方向,把那可怜的门甩得吱呀吱呀响。
沈辙辕果然在里面,靠着墙坐在床上打盹,被众人的阵势惊醒,转过脸来。
他眼眶青黑,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憔悴,眼睛里也爬着血丝,看起来十分疲惫。
那双略有些失神的眸子围着众人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谢嘉杭身上,慢慢有了焦距。
他翘起干裂的嘴唇,温柔地笑着:“恭喜,你夺冠了。”
话音未落,杨淑慧就冲到床边凑过去盯着他:“沈将军,你没走啊?”
鲁欣妤看着他,红了眼圈:“殿下,请节哀。”
芙荻破涕为笑,“奴婢去把小吃热一热!”
邵斤琦给她一个爆栗:“笨蛋!热什么热,重新做一份!”
“啊,对对对!奴婢重新去做一份!”
邵小妹对着他犯花痴:“怎么憔悴起来也这么帅啊?真是太帅了,这辈子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邵斤琦扶额:苍天啊!这丫头为什么是他妹妹,丢死人了!
小丫鬟蹬蹬蹬朝小厨房跑,沈辙辕被围在众人中间,享受着空前的热情,有些惊讶。他不解地看了谢嘉杭一眼,谢嘉杭注意到他的手翻过来,四指勾了勾。
他走到沈辙辕身边,沈辙辕一边应付其他人,一边悄悄拉住了他衣袖下的手。
沈辙辕的手有些粗糙,也许是作为骠骑将军,常常挥剑的缘故。指腹的薄茧在谢嘉杭掌心轻轻滑动,隐秘而缠绵。
鲁欣妤不经意间注意到他们在衣袖遮盖下的勾当,假装没看见,招呼说:“找了一晚上人你们不累啊?你们不累人家皇子还累呢,让他和谢嘉杭休息吧。”
“啊,对。”杨淑慧向沈辙辕甜甜一笑,“沈将军,别难过,我们都在你身边呢。”
邵小妹飞来一个吻:“帅哥,我下次进宫再来看你!”
吻还没飞出去,被邵斤琦连人带手一起抓住拖走。
那盒小吃吃到一半,芙荻贴心地送来两杯热茶,关上门走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谢嘉杭把小吃端起来:“不吃了?”
沈辙辕拉着他的手不愿放开,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小蝴蝶放了太多盐,我有点口渴。”
谢嘉杭只好把茶杯端给他,他却不伸手接,对谢嘉杭眨了眨眼。
“……”
谢嘉杭把茶杯凑近他嘴边。
看着他喝茶的样子,谢嘉杭心里充满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
他在七八岁的时候,同样失去了母亲,后来谢爸爸再婚,新妈妈带着个陌生的弟弟加入了这个家庭。死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时的他还不能理解,随着年岁增长,那些当年没有过的心痛才一点一点返潮。他慢慢明白,属于谢嘉杭的人生中,从此永远缺了一块。
身在异乡骤闻噩耗,沈辙辕心中的感觉也一定……
沈辙辕漱完口,在床上躺下,拥着被子唤他:“欣欣,一起睡吧。”
十二时辰连轴转,谢嘉杭亦十分疲惫,便跟着换衣服上床。
一躺进被窝,就被沈辙辕用一条胳膊隔着被子搂住,他离得很近,轻轻在谢嘉杭耳边问:“起来之后陪我去散散心好不好?”
一觉睡到日暮时分。
芙荻中途进来过一次收拾碗筷,见两人在床上睡得手手脚脚横七竖八,被子被沈辙辕抢去大半,谢嘉杭的两条腿裸.露在外。
这两人是怎么睡成这样的?
她叹口气,帮忙拉好被子,轻手轻脚出门前回头一望,阳光透过朝西的窗子落进来,细尘在光柱中飞舞。
昨日杨恭谨骑马游街时,在人群中见到一张令他瞬间寒毛直竖,只想马上掉转马头逃到天涯海角的面孔。
是那个勾.引他出柜又抛弃他的变态!
他在许昌出行向来谨慎,一直小心翼翼不被那人的眼线发现。玩了这么多年你追我躲的游戏,他以为那人早已放弃,再加上全国赛摘得探花,喜出望外难免疏忽。
谁知道偏偏是骑马游街这种避无可避的场合,正主居然出现在路边啊!
他以为自己这些年早已放下,可在看到那张脸时,全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心脏针刺般疼痛起来。
最浓情蜜意时,那人在他耳边喃喃:“恭谨,你我结发同心,你可得收好了……”
两人恩断义绝时,杨恭谨当着他的面拔出小刀狠狠从腰间斩断锦囊,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如今那人手上拿着的正是那装着两人发丝打成同心结的锦囊,杨恭谨目眦尽裂,整个人像要灼烧起来。
杨淑慧看到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跟邵斤琦耳语:“他又怎么了?”
邵斤琦正认真翻看一本字典,眼睛都不抬一下:“欲.求不满吧。”
“不可能!他以前欲.求不满的时候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话说到一半,杨恭谨就突然站起身,走到狗洞边拼命挖墙。
“你看,他怎么去挖狗洞了啊?那个狗洞……干嘛用的来着?”
邵斤琦翻了一页字典:“谁知道。后宫里连条狗都没有,只有谢嘉杭养的那只死猫从那里进进出出。”
“真是太可疑了……”杨淑慧摇摇头,转眼看向他,“你从中午起就一直翻这本字典干嘛?难道你以后想当私塾先生吗?”
“怎么可能?本少爷是在准备给孩子取名。”
杨淑慧立刻感起兴趣来:“谁家的孩子啊?”
邵斤琦横她一眼:“自然是我的。”
“你有孩子了?!”
杨淑慧这一吼气贯长虹,把黄舒和李睿的八卦目光吸引过来,刚准备出门的谢嘉杭和沈辙辕也为之回眸。
只有杨恭谨一无所觉,在墙边心无旁骛地埋头与砖头搏斗。
“你……你瞎叫什么?”邵斤琦脸上的表情有些羞赧,“是我和欣妤未来的孩子啦,哎呀我都快当爸爸了,我儿子肯定得跟我姓邵,取什么名字比较好啊?巴拉巴拉……”
切,谁对你的过家家游戏感兴趣啊?
黄舒和李睿低下头继续玩牌,杨淑慧翻个白眼,放任他继续滔滔不绝。
第48章 何以解忧3
鹿鸣湖畔,渔火星星点点。
沈辙辕说想出来散散心,载着谢嘉杭信马由缰到了湖畔,两人下了马,在游人之中肩并肩而行。
天色是一种迷蒙的青,无端让人想起江南针一样的烟雨。
江横锁寒,薄雾漫漫从湖面上升起。
他们就这样慢慢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深,水天的界限变得模糊,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
沈辙辕找到湖畔一处长堤坐下,谢嘉杭深吸一口气,跟着坐在旁边。
谁也没有先开口。
一道唳鸣划破长空。两人同时被吸引了目光,望着一只青鸟在天与水之间滑翔而去。
该说些什么呢?
安慰他?应该怎么安慰?
谢嘉杭偷偷瞄了沈辙辕一眼。沈辙辕紧抿着唇,眸子里倒映出远处的点点荧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心里突然生起一个主意:“沈辙辕。”
沈辙辕扭过头,身体疏忽一低,视线横了过来,被谢嘉杭搂过肩膀靠在胸前。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谢嘉杭说了开场白后,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我有许多话想说,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你听见没有?”
听见什么?
沈辙辕想起在湖心岛那一晚,被谢嘉杭从冰冷的湖水里拖上岸,抱在胸前。
江风吹过耳畔,万籁俱寂。空气那样凉,谢嘉杭的掌心却那样温暖,耳中只留下隔着衣料的心跳声,节奏平缓。
他缓缓闭上眼,“我听见江风初停,潮水平静,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谢嘉杭很无语:“谁让你听那些了?那些东西你好好坐着就听不见吗?”
沈辙辕嘴角悄悄地上扬,装傻道:“那还有什么?”
“我……我心里想说的话。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回西凉吗?”
“有我妹妹在就够了。”
相处这么久,谢嘉杭还是第一次听他谈起家人。以为他会顺着话题说些和妹妹有关的事,他却并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说:“西凉暂不回也罢,这里有让我想留下的人。”
谢嘉杭轻叹一口气,“也许我不该说,可是……你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为何不回去送她最后一程呢?”
沈辙辕苦笑:“我不是已经说了?有我妹妹在就好,她和我并无多少感情,怎么需要我去送?她是我小娘,以前还想勾.引我跟她上床,害我被父皇打了五十军棍……你们都以为最近去世的是我亲娘对不对?”
……
等等。
这种小妈文学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
谢嘉杭惊讶到把他放开来:“难道不是吗?那你这些天为什么不回来?”
当时白布一掀开,鲁欣妤就眼圈红红地告诉他:“沈辙辕的母后去世了。”
这种语境,这种神情……不是亲娘死了还能是谁啊?
他不禁扶额,到底谁搞出这种乌龙来?
“只是使团归国的日子快到了,我得回去整理出使成果而已。”沈辙辕好笑地说,“怪不得她们反应这么大,你也突然对我格外温柔。能让你一直保持这样的话,我要是有十万个小娘每天去世一个就好了。”
谢嘉杭:“……”卧槽!不要有这种想法啊喂!
十万个你父皇干得过来吗?
……嗯?重点是不是错了?
“你这辈子也活不了十万天好不好?三万多个就够了!”谢嘉杭抓重点就没有对过。
沈辙辕:“……”
*
几天后。
西凉使团抵达西凉王城,进宫向西凉王复命。
贸易、外交、边境问题……
重要事项一个个报告下来,西凉王满意地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辙辕呢?怎么不来觐见?”
“……”
两个使臣你看看我,我推推你,知道这是道送命题,一个都不愿回答。
大殿上一时诡异地沉默着。
西凉王眉头一皱,意识到有些不对:“辙辕在哪里?”
他指着左边那个使臣,“你说!”
使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陛下息怒!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什么?!”西凉王这一惊非同小可,“你再说一遍?”
使臣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嘴上又重复了一遍。
“我儿子回不来了,被一个魏国男人勾走了魂?!去他妈的!”西凉王抑制不住狂暴的心情,嘴里蹦出一连串西凉脏话,“对方是什么来头?”
使臣叩首:“回陛下,魏国牌王。”
西凉王:“%@¥#!*&@……”
以下省略一千字西凉脏话。
这天夜里,魏国牌王在吃饭时疯狂打喷嚏,饭粒呈一条正态分布密度函数曲线喷撒在黄舒脸上。
不愧是理学硕士。
沈辙辕回归,大家都显得非常高兴,一个个送上礼物。
虽然也有人对他为何不跟西凉使团一同归国有疑问,但怕触及他伤心事,便将疑问按在心底。
唯一知道真相的谢嘉杭不忍心戳破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对去世的不是沈辙辕亲娘这件事守口如瓶。
离三国会盟还有一个季度,谢嘉杭从全国赛前紧张的日常中释放出来,又开始在魏国战队混吃等死的散漫日常。
他没有一点队长的自觉,天天迟到早退。陆远身为代理队长,不知明里暗里抗议了多少次,谢嘉杭双眼朝天挖挖鼻子,完全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该迟到还迟到,该早退还早退,雷打不动。
陆远还待再谏,沈辙辕就在谢嘉杭身后阴森地瞟过来,把他吓得敢怒不敢言。
好在他还可以每晚把谢嘉杭的所作所为记录下来,悄悄派人向皇帝打小报告。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陆远安插在凉州的线人把西凉王大发雷霆的消息辗转传了回来。沈辙辕为了男人连国都不回,一味羁留许昌的实情被西凉王压了下来,毕竟家丑不外扬,皇室的家丑要是扬出去就要变成特大国家级丑闻,对外只说皇子还另有任务在身。
陆远的奸计大成功,连带看沈辙辕都顺眼了几分,只是偶尔对着沈辙辕和谢嘉杭连体婴一样的身影犯嘀咕。
沈辙辕天天陪谢嘉杭迟到又陪谢嘉杭早退,黏黏糊糊的恶心死了!
——所以他们到底成没成啊?
陆.代理队长.远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韩修接到他的报告,私下特意召见了他一次。
皇帝单独召见,这可是关联前途的大事,加上大魏皇帝给人的印象向来是阴晴不定,恐怖至极,陆远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但出乎他意料,韩修不仅和颜悦色,还对他的负责精神进行了高度赞扬,临走时,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原来……原来韩修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陆远仿佛看到光明的前程在向自己招手。
他之后打谢嘉杭的小报告更加卖力了,恨不得事无巨细全都记录下来上报陛下。
陆远被私下召见的第二天,接送谢嘉杭训练的人又变成了大魏先锋将军潘锋。
潘锋不仅负责接送,还寸步不离地跟随,谨防谢嘉杭在训练中途偷溜出去开小差。一见到他跟沈辙辕凑得近,更是百般阻挠:“谢公子,您可不要让卑职为难。”
他的目光在谢嘉杭和沈辙辕脸上来回转了转,“放任您和皇子殿下交往,不是忠君爱国之所为。”
谢嘉杭:“……”
韩修是不是有毒?
不过说起韩修……谢嘉杭心里还带着几分微妙的愧疚。
不知道上回自己那一脚下去……
韩修会不会落下什么终身遗憾啊?
可一想到那是他试图迷.奸自己在先,咎由自取,又感觉韩修纯属自找,被踢也活该。
陆远有韩修撑腰(?),面对谢嘉杭和沈辙辕底气都变得足了起来。
谢嘉杭站起身,他立刻问:“你今天为什么早退?”
谢嘉杭鼻孔朝天:“你管得着吗?”
话音刚落,潘锋从门外风驰电掣地闯进来,披甲仗剑。
谢嘉杭卑躬屈膝,举双手投降:“谁说我要早退?陆队长,你可不能含血喷人。”
第一回 合,陆远,胜。
次日,谢嘉杭大步往门外走,陆远在后面嚷嚷:“你今天为什么早退?”
谢嘉杭睨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话音刚落,潘锋从门外急速突击地闯进来,金戈银甲。
谢嘉杭满脸堆笑,举双手投降:“哎呀讨厌,人家上个茅厕而已,陆队长何必咄咄逼人呢。”
第二回 合,陆远,胜。
第三四五六天,谢嘉杭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上墙遁地乔装改扮什么方法都用过,潘锋不愧出身算命世家,只要轻轻巧巧一卦,就能预知谢嘉杭今天用什么方法早退。
陆远忍不住问他:“谢嘉杭,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到训练结束就这么难吗?”
谢嘉杭自己也很无奈,“我知道我不对,可我改不了啊!我读研的时候天天早退回家直播,早就习惯了!”
陆远:“……你在说神魔?”
读研?直播?什么鬼?
……
第七天。
谢嘉杭已经知道自己的早退大计不可能完成,习惯性站起来,开始大摇大摆朝门口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
没有陆远的提问,没有潘锋的堵截,什么也没有,风平浪静。
“今天……怎么这么顺利?”
第49章 刀枪不入1
谢嘉杭成功回到冷宫睡大觉,一切顺利地不似真实。
可他忘了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打开门,脸上带着终于成功后雀跃的表情,往房间里一看,雀跃僵硬成哭笑不得。
韩修坐在他的床上,朝他勾了勾手指。
怪不得潘锋今天一个屁都不放,还有陆远,他早就被韩修收买了!
谢嘉杭立刻关门,韩修的反应却更快,一个箭步一个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进房间里,啪!
房门一关,谢嘉杭被重重摁在门上。
被潘锋抓了这么多天,他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陛下,你听我解释,那个……都是误会!我没有早退!我是回来拿东西的!”
韩修平心静气地问:“拿什么?”
“呃……”谢嘉杭扫视房间,拿牌?不行,黄家庄子里有的是,拿衣服?今天天冷,自己出门时裹得严严实实,拿花盆?拿个头啊,韩修会信才怪!
他偷偷看了韩修一眼,韩修似笑非笑,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赶紧把视线移开,恰好扫到被韩修气势所逼吓得退避墙角的小猫——
谢嘉杭福至心灵:“我回来喂猫的!”
“喂猫?”
韩修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谢嘉杭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猫的名字叫含羞草!
之前就因为犯韩修名讳,他代这猫被韩修扒光上衣绑在公主府门口公开处刑!
他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好意……唔……”
韩修没等他说完,便就着他举起双手投降的姿势按住他的手,低头吻住那开合的嘴唇。
“@&¥!#*……”
谢嘉杭的腿蠢蠢欲动,韩修预感危险的本能过于强大,突然放开他的唇威胁道:“你再踢朕一下试试?”
谢嘉杭:“……”
被他一语戳破意图,眼珠心虚地歪向一边,和含羞草好奇的黑眼珠刚刚好对上。
含羞草甩甩尾巴:“喵呜?”
主人在干什么?
“陛……唔,陛下……”
谢嘉杭微微挣扎,韩修抬起眼看着他,一缕头发落到额前,俊脸倾斜的角度恰到好处,色气加成百分之百:“怎么了?”
“有人看着……”
“谁?”
谢嘉杭手被他摁住,只能动动手指指向墙角。
韩修回头一看,含羞草歪着头眨眨充满求知欲的眼睛。
“含羞……草?”韩修和颜悦色地唤了声。
韩修的外貌亦堪称天花板,记吃不记打的含羞草立刻忘记被他吓得到处乱窜的过往,“咪噶”一声,慢慢走过来。
谢嘉杭:“……”妈的,这猫老.色.批了。
韩修说:“看好了,多学着点,以后就这样对付那些母猫。”
接着便扭头对准谢嘉杭的嘴,给含羞草来了个高清现场版。
“……”
谢嘉杭心里咯噔一下。
倒不是因为讨厌韩修的吻……
不对,正是因为不讨厌韩修的吻,甚至有种想要就此耽溺的感觉,心口才涨得如此异样。
或许有些事,确实到了该做出抉择的时候。
鄄城王韩劭,当今大魏皇帝韩修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抵达京城。
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韩修登基不久就把弟弟赶去鄄城封地,一连三年不准他回许昌。
冷宫众人从没见过这位王爷,几个女孩子尤其好奇。鉴于韩修生得俊美无俦,她们一致相信这位素未谋面的鄄城王一定也是人中龙凤,仪表非凡。
鲁欣妤走进冷宫院子,“最新消息,鄄城王的车队正午时分入许昌城,现在正在太后宫里。”
她跟杨淑慧芙荻几个人叽叽喳喳,杨恭谨却坐在一旁脸色苍白。
杨淑慧注意到他的异样,“恭谨?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杨恭谨摇摇头,没有说话,默默走到院子角落捡起铁锹。
“……”
杨淑慧无语地看着那个这些天已经被杨恭谨挖得快及腰的狗洞:“那个洞还不够大吗?我看都能两个人并排钻了,杨恭谨难道要把这面墙拆了不成?”
鲁欣妤皱起眉头:“好像每次我们提到鄄城王的时候,他都不是闪人就是沉默,表情都很奇怪。”
她拿手肘戳戳搬张桌子在院子里画画的殷正期:“喂,你有没有知道些什么?”
殷正期老实地摇摇头,鲁欣妤撇撇嘴:“那你天天和他待在一起是干什么?”
“我缠着他,但是他都不理我。”
鲁欣妤:“……”
烈女怕缠郎,难道杨恭谨的心是铁打的,殷正期黏了他这么久,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简直不能更二十四孝。他一点都不动心?
杨淑慧插嘴道:“他那种类型你不直接上怎么行?不要怂,直接睡服他他就跟你在一起了……”
说到后面,突然想起殷正期迷.奸杨恭谨失败的黑历史,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连直接上都能铩羽而归,看来是彻底没戏了。
女人最擅长脑补,鲁欣妤和杨淑慧对视一眼,彼此的脑电波“噗呲”相通,看到对方和自己脑补了相同的内容。
——一部长达百万字,杨恭谨韩劭为主角殷正期为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卑微男配角的超大型宫廷断袖爱情话本。
两人相视一笑,了然于心。
杨恭谨不知道听到了多少,阴沉着脸走过来说:“殷正期,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殷正期跟着他走出院子,鲁欣妤和杨淑慧拉着芙荻窸窸窣窣跟在后面。
杨恭谨还未开口,就看见墙边依次探出上中下三个脑袋:“……”
他拉住殷正期衣袖,让他低下头来凑近耳边。
鲁欣妤什么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啊?”
杨淑慧抠抠耳朵:“再过去一点,他们声音太轻了!”
三人窸窸窣窣挪动:“哎呀!欣妤你踩到我的脚了!”
“不要乱动,我腰好痒啊!”
“杨小姐,奴婢被您压住,什么都看不见……”
一片混乱间,杨恭谨已来到三人身边,冷眼看着这场你推我搡的闹剧。
芙荻从杨淑慧身体下挣扎出来,就对上他冷冷的目光,“杨,杨公子……不好意思……”
鲁欣妤和杨淑慧缩着脖子排排蹲好,像接受老师训斥的学童。
杨恭谨说:“他人早就进京,却直到今日才放出消息,其中一定有问题,你们还是小心为妙。”
丢下这句令人不解的话,他头也不回进了院子,啪地甩上门。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
半晌,鲁欣妤问:“他……指的是鄄城王吗?”
杨淑慧拉住殷正期:“杨恭谨刚才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从实招来。”
三双眼睛眨巴眨巴,期待地看着殷正期。
殷正期挠挠头:“他让我三更去他房间……”
“来了来了!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小蝴蝶,你不是有很多补.肾壮.阳的药材吗?快点贡献出来给殷公子!”
“殷公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奴婢相信您!”
好事不出门,八卦行天下,冷宫小院就巴掌大,杨恭谨傍晚时分说的一句话没到一刻钟就传遍了。
芙荻在小厨房煮了一碗足量足料的汤给殷正期加餐,鲁欣妤和杨淑慧都为殷正期感到高兴,铁树开花,一片痴心终有回报的戏码才符合她们的胃口,单向暗恋太苦太涩,苦尽总要甘来吧?
邵斤琦跟殷正期勾肩搭背传授自己丰富的经验,鲁欣妤隔着一张桌子飞来眼刀。
这一记眼刀有如实物,他脖子一缩转换了话题。
李睿掏出一包药粉神秘兮兮地说:“这是我家传秘方,定能助你金.枪.不倒,一口价两万,我们都是好兄弟,给你打八折,已经是底价不能再低了。”
谢嘉杭在一旁听到,眼角抽搐。
要不是李睿那位洗脑老爹,他现在还是个笔直的大好青年,这账还没跟他算呢!
殷正期迟疑着说:“这……这药怎么跟我第一次买到的那么像?”
李睿表情僵硬了很短的一瞬间:“哎呀,肯定是巧合啦,中药卖相都差不多的……”
谢嘉杭伸出指头捻起一小撮,“这是面粉吗?”
李睿打了他一下:“讨厌,怎么可能是面粉呢?小本生意童叟无欺,而且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坑你们呢?”
“我没那么多现钱……”
“没关系没关系,”李睿有备而来,拿出一方印泥,“在欠条上印上手印就好……”
这不就是诈.骗吗?
谢嘉杭扶额。
殷正期在李睿的忽悠下正迟疑着要按手印,沈辙辕嗤了一声:“空有蛮力,只论持久有什么用?要是你一来就让他不满意,越久岂不是越不满意?”
有道理!
殷正期立刻投向沈辙辕,沈辙辕微微一笑,赚足众人好奇,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拿这个给他闻一闻,保管他欲.罢.不能。”
邵斤琦表示怀疑:“真有那么好用?”
沈辙辕勾勾嘴唇:“这是西凉宫廷秘方,传承已久。”
含羞草正好在房间门口舔着爪子,沈辙辕隔着大半个院子叫一声:“喂,过来!”
含羞草在沈辙辕多日调.教下跟他默契十足,即使院子十分嘈杂,依旧辨认出了他的声音,屁颠屁颠窜过来。
沈辙辕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瓷瓶,在猫鼻子底下一晃而过。
他伸出三根手指:“三,二,一——”
杨淑慧的尖叫声响起:“啊——这猫在我腿上蹭来蹭去干嘛?好变态啊!”
沈辙辕:“数量有限,欲购从速……别抢别抢啊,保持秩序!”
第50章 刀枪不入2
今夜,夜深人静,众人早早回房各自入眠。
敲了三更,殷正期的身影刚消失在杨恭谨房门口,所有房间的门突然一齐敞开,齐刷刷探出九个脑袋,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心照不宣。
九道残影咻!咻!
从冷宫小院四面八方聚集到杨恭谨门前。
杨恭谨屋里点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殷正期局促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恭、恭谨……你……”
杨恭谨软绵绵地问:“好看吗?”
“好、好看……”
“是今晚好看,还是平常好看?”
“今、今晚……”
“那就是说我平时不好看?哼!”
“没、没有……”
邵斤琦手脚最快,抢占一等席位,表情销魂地变来变去:“哇靠!杨恭谨居然发出这种声音,肉麻得老子要吐了!”
黄少爷被他挡在后面,不满地踢他一脚:“让开一点,我听不见了!”
邵斤琦毫不客气,还了一脚:“别烦老子!被你一打岔,刚才那句话没听清!”
李睿在旁边挤他:“你一个人占这么大位置干嘛?人人有份!”
“都说了别烦!”邵斤琦不耐烦地一挥手,正好打在谢嘉杭脸上,啪的一声清清脆脆。
“邵斤琦,你打我干嘛?”
“老子爱打谁就打谁……啊啊啊啊!皇子殿下饶命啊!”
杨淑慧:“吵死了!”
冷宫的蛇鼠一窝吵成一团,音量逐渐不受控制。
杨恭谨从里面突然拉开门,邵斤琦身上叠着黄舒谢嘉杭李睿梁起最上层是杨淑慧鲁欣妤芙荻噗噜噗噜往房间里扑倒,抬起头朝他尴尬地笑笑:“我们……我们只是路过……”所有人的最后面站着沈辙辕,怀里还揣着一只含羞草。
“咪——呜——”
杨恭谨身穿薄透的红色纱衣,色若春花的脸上布满寒霜,手往外一指:“不想死就滚!”
赶走门口那堆腌臜,杨恭谨回身把殷正期推在门板上,仰头送上嘴唇。
他的嘴唇软软糯糯,似乎还喝了点酒,吐息之间带着微微的酒意,殷正期头脑一片空白,被杨恭谨拧了一把:“蠢货!接吻不会吗?闭着嘴干什么?张开!”
殷正期听话地张开嘴。
头上又挨了一下:“白痴!嘴张这么大吃人啊?放松一点!”
“唔……”
杨恭谨说起话来还是一点也不温柔,可那如同往常一样颐指气使的语气里却平白带着媚意,眼角的一抹薄红性.感至极。殷正期被蛊.惑一般,双唇张开一条缝,他软滑的舌头立刻跟了进来,用高超的吻技把毫无经验的殷正期吻得头晕目眩,双腿发软。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外裳滑落在地上,自然而然就拥抱着往床上倒去,杨恭谨躺在下面搂着殷正期的脖颈,凑近他耳畔吐气如兰:“快点……”
殷正期的动作停了下来。
杨恭谨不满地瞪他一眼,“怎么不继续?”
“恭谨,你……你为什么要跟我……”
这软蛋还真煞风景,明明已经箭在弦上,居然问起这种问题。
不过……即使隔着衣服都能隐约感觉得到,这家伙的尺寸和热度还挺让人满意的。
杨恭谨凤眼一勾笑着反问:“问这么清楚干什么?做人糊涂一点不好吗?” 一边用身体磨蹭,催促他继续下去。
殷正期不给反应,他伸手去解殷正期的衣带,被殷正期重重推开。
杨恭谨对男人的魅力还是第一次失效,他贴上去却被殷正期再次挡开,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殷正期垂着眸不看他的脸,“恭谨,我和你之前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
原来是介意他之前那些情人。
杨恭谨捧着他的脸,温言软语地哄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殷正期愣愣地看着他:“哪里不一样?”
“他们是一次性的,你嘛……我不介意多来几次……”
殷正期眸光闪动,杨恭谨把从他身上摸出来的小瓷瓶亮了亮,“你不是还准备了这个?我一般不跟其他人用助兴的药,不过我也不讨厌……”
“……”
殷正期深深看了他一眼,拢好衣服站起来就走。
杨恭谨拉住他的衣袖,这家伙矫情些什么?两个人明明都在兴头上,他不也意乱情迷了吗?怎么搞成这样?
他不禁有些恼怒:“你到底想怎么样?”
“恭谨,”殷正期低下头,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我不想做你的情人。”
他用一种很认真很认真的语气说:“我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他再不回头,决然走了出去。
路过小厨房时,殷正期看见里面亮着蜡烛,走近才发现是鲁欣妤和邵斤琦在里面煮夜宵。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大小姐紧挨在一起,鲁欣妤身上还披着邵斤琦的一件外裳,把手凑到炉火边取暖。邵斤琦在碗里盛上热汤递给她:“你捧着这个暖暖手。烤了这么久火你手还这么凉?是不是体虚?”
鲁欣妤把手直接伸进他衣领里,邵斤琦差点跳起来:“死丫头!咸猪手啊?”
大小姐幸灾乐祸地笑了,“你厨艺有进步嘛,比上次涮的好多了。”
邵斤琦凑近吻吻她的鼻尖,幸福得根本无需言说。
为什么他们能这么好?
邵斤琦不也是勾.引遍了天下的女人,甚至连后宫宠妃他都要伸手,鲁欣妤怎么能当作以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邵斤琦对鲁欣妤表白的时候,一句“我喜欢你”说得磕磕绊绊,像得了十级的结巴症。
鲁欣妤嫌弃地说:“谁稀罕你的喜欢啊?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廉价死了!除非……”
“除非?”
鲁欣妤眼珠一转:“除非你对两百个人说你喜欢我,我才考虑考虑,要不然就拉倒。”
邵斤琦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指着鲁欣妤说:“给老子等着!”转身就出了院子。
是了。
因为邵斤琦这无可救药的花花公子,居然是真心喜欢鲁欣妤的。
从杨恭谨温暖的房间里骤然来到结冰的室外,殷正期本不觉得冷。可看见这一幕,竟从心底开始,一股冷意蔓延遍了全身。
鲁欣妤回头看见他,轻轻推了推邵斤琦。
邵斤琦夸张地做了个惊讶的表情:“这么快就完事了?”
他扫一眼殷正期还没完全平息的双腿之间,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拍拍他肩膀:“技术这种东西还是得多磨练磨练……”
还没说完就被鲁欣妤狠狠扯着耳朵拉开:“疼疼疼!死丫头,下手不知道轻重!”
鲁欣妤的动作僵硬了,邵斤琦的怪叫也跟着停下来。
他们看着殷正期背后某个地方,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恭谨,这么晚了,也出来散步?”
殷正期觉得后背也僵硬起来。
鲁欣妤和邵斤琦嗅到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味道,自觉地闪人,走之前还对他们说:“砂锅里还剩点涮肉,那个……小蝴蝶在灶台里藏了几块冷烧饼,要吃的话可以蘸汤吃。”
“谢嘉杭今天问我要怎么打指环……”
“他打指环干嘛?要送谁啊?”
邵斤琦和鲁欣妤打打闹闹着走了,小厨房的空气凝滞下来。
杨恭谨慢慢靠近,殷正期以为他是要吃夜宵,端起碗:“我帮你盛吧。”
杨恭谨一下子掀起单薄的衣摆,露出莹白的双腿,殷正期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脱下衣服披在他身上:“你……你注意点!”
杨恭谨抓住他的双手,仰起头贴了贴他的唇。
殷正期下意识张开嘴,杨恭谨却只是简单地亲亲他,菀然一笑:“干嘛张嘴啊?想跟我继续刚才的事吗?”
殷正期紧张地退开一些,摇摇头,“没有。”
杨恭谨似笑非笑地摸了一把他的要害,“伪君子,明明还翘得老高。”
殷正期窘迫得耳朵通红:“那是因为芙荻的壮.阳汤……我,我不知道那汤效果这么好……”
“蠢材。”
杨恭谨进一步,殷正期就退一步,屁股撞上灶台上的砂锅,差点把肉汤碰翻。
他扶正砂锅,杨恭谨已经贴了上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喂……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呃……你,长得好看?”
杨恭谨瞪他一眼:“这么肤浅?你就只是喜欢我的脸?”
“唔……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杨恭谨翻了个白眼,那跟喜欢脸有什么区别?
“唔……”
殷正期还在搜肠刮肚,一下子被杨恭谨堵住了嘴唇。
“傻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用说了!”
这么说起来,之前殷正期发烧时在他房间里找到的那一百幅画,的确有许多是他笑着的样子。
说不触动怎么可能?
每次和魏国战队的人出去喝完酒,都能看到这家伙等在外面冻得发抖的样子。问他为什么要来送醒酒汤,他就说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回来。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可担心的?还不是担心他跟其他男人勾勾.搭搭?每次还都穿那么少,知道要等那么久,来的时候就不能多带几件厚的?
真是蠢到家了。
只是可惜……要是早遇到他就好了。
在那个好哄好骗的杨恭谨死掉之前,在真心被韩劭狠狠蹂.躏践踏之前,在发誓再不对任何人付出真心之前,遇到这家伙的话,说不定就是一辈子了吧?
第51章 刀枪不入3
全国赛前三名一人赏一套许昌市中心的宅子,谢嘉杭主动放弃,交换了让邵斤琦等人出宫的承诺。杨恭谨有房却不愿住,仍然在冷宫度日。
谢嘉杭怂恿他:“既然你自己不住,要不租出去给别人算了,还能收个租金。”
确实有几分道理。反正在冷宫住又不付房费,外面那套房放着也是放着,杨恭谨便把招租的告示贴到门口。
不到一天,就来了回应,有人揭了告示,愿意高价租下宅子,请主人前来详谈。
如今杨恭谨出门已经懒得乔装改扮,反正骑马游街都被韩劭当场撞见,还有什么可藏的?只是为了减少相遇的可能性,尽量窝在冷宫不出门罢了。
谢嘉杭和鲁欣妤正好有空,陪着他一起出门,鲁大小姐亲自驾车,一路来到宅院门口。
谢嘉杭在马车内掀开帘子往外看,杨恭谨余光瞥到一人身影,立刻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拉住谢嘉杭手臂颤声道:“快走!这宅子我……我不租了。”
话未说完,马车停了下来,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鲁欣妤一无所知,客客气气与外面的人见礼:“我们住所遥远,让您久等,请您见谅。”
杨恭谨瘫坐车内,听着那个噩梦般的声音响起:“无妨,我也是刚刚才到。主人为何还不愿露面?”
鲁欣妤把头伸进来:“杨恭谨,快下……恭谨?”
杨恭谨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谢嘉杭意识到事情不对,准备自称房主下车时,那个声音从车窗外相隔不过咫尺之处再次传来:“恭谨……我寻你这么多年,一直不曾放弃。你就这么不愿见我吗?”
杨恭谨冷冷地说:“你走吧,我的宅子不租给人渣。”
“恭谨,你对我好像有许多误会。”
“误会什么?当年的事情陆远早都告诉我了,我不想听你的道歉,你可以滚了。”
“……”
那人沉默片刻,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那就当是这样吧。不过既然你没能忘记我,我也一直想着你,为何我们不能破镜重圆?”
谢嘉杭和鲁欣妤对视一眼,感叹人在车中坐,瓜从天上来。
尤其是谢嘉杭,夹在故事两位主人公之间听他们你来我往夹枪带棒,正想让出位置,杨恭谨突然说:“韩劭,你是不是有病?没了你我就活不下去么?这么多年我早就另有所爱,今天也是他陪我来的。”
一边说,一边凑过来挽住谢嘉杭手臂。
谢嘉杭:“……”
不要给他加戏啊喂!
车帘被人一下子从外面掀开,露出一张和韩修相似,失却几分含蓄,增添几分轻佻的脸。
谢嘉杭僵硬地挥了挥手:“嗨……啊不,幸会……”
韩劭挑起半边眉,冷笑一声:“牌王阁下不是皇兄的情人吗?恭谨,你当我瞎的,看见了你看不见旁边的人?你何必撒这么拙劣的谎言?”
被人无视的谢嘉杭:“……”
杨恭谨也很无语。忘了游街时谢嘉杭就在最前面了,今日来的人但凡换了冷宫任何一个其他男人,都不至于这么快被戳穿。
而且,他撒这样的谎,就像是……
对韩劭从未忘情一般。
到处勾引男人的浪荡公子杨恭谨当年还是个纯情少年,魏国最大钱庄东家的独生子,意气风发千娇百宠。
和邵家鲁家那种商人世家不同,杨家素有家学渊源,和官场的联系千丝万缕,杨恭谨身为杨家这一代单传独苗,自然被给予厚望。他虽然和邵斤琦鲁欣妤之流屡次在社交场合打过照面,却俨然高他们一等,并无太多交集。能与他来往的,大多是朝廷命官之子,皇室贵族之辈。
那时许昌有个姓潘的算命天师,铁口独断,号称通晓过去未来,被请来杨家给他算上一卦。
天师说他将来的确能凭借牌技平步青云,可一生中有个情劫,如果过不去,恐怕会前功尽弃,就此毁掉前程。
为了躲这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情劫,杨恭谨从此不被允许和异性来往,只好和王孙公子们越走越近。
随着年岁增长,杨恭谨眉眼越发艳丽,做了皇子韩劭的伴读。表面上是伴读,实际上很快被引诱着什么都做了。
纸里包不住火,杨恭谨和韩劭接吻被仆人撞见,跪在父母面前告诉他们自己和韩劭真心相爱,求他们成全。
那对望子成龙的爹娘怎么可能接受独生子变成断袖?
父母不愿让步,杨恭谨亦不愿低头。
闹到最后,他对杨夫人说:“我今日从这里出去,日后再不踏入杨家一步。”
杨家父母对他命里的情劫千防万防,没想到防错了性别。
这大概就是宿命,越是努力修正,越是踏入其中。
多年少轻狂啊,为了恋人可以与家人决裂,抛弃大好前程,一头扎进这潭看不见未来的深泉。
“后来呢?”
“后来,韩劭不是跟韩修他们争皇位吗?他为了得到几个大官的支持,把我卖给他们当玩物。谈好价钱,给我喝了下药的酒,站在旁边看完了全程。如果不是陆远良心发现放我走,我大概已经死了吧。”
芙荻听不下去,抱着杨恭谨大哭起来。
鲁欣妤冷着脸把茶杯一摔,“没想到长得这么帅,心居然这么黑!”
邵斤琦黑着脸把桌子踢翻:“要不要我帮你揍他?老子好久没跟人打架斗殴,正想找个人练练拳头!”
谢嘉杭拉住他:“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邵斤琦眼睛一瞪,谢嘉杭又说:“你一个人揍怎么够?直接找一群地头蛇把他打个半身不遂,亲妈都认不出来!”
黄舒掏出匕首塞进杨恭谨手里:“拿去防身,要是他再敢骚扰你就往他下三路猛扎!”
“这算什么?”沈辙辕吹一声口哨唤来白鸽写起信,“西凉从海外购入的火铳来两把?直接把他扫成马蜂窝,华佗再世也难医。”
李睿掏出不明药粉:“要不要给他试试这个?不管多猛的猛男,只要沾一点马上变成荡.妇……”
杨淑慧对韩劭的印象一落千丈,破口大骂:“死渣男!生儿子没屁.眼的烂货,我爹在北境的十万士兵把他轮一遍都不够解气!”
众人在院子里聊得热火朝天,把鄄城王编排得反复去世,鞭尸了一百次一千次,连故事主角杨恭谨何时站起身走了都没有发现。
杨恭谨走在回房的长廊上,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那人把头埋在他肩窝处,闷闷地唤了声:“恭谨……”声音带着哭腔。
杨恭谨感觉肩膀上的衣服一点点湿润了,自己的眼眶也有些酸:“白痴。干嘛?可怜我啊?”
“我喜欢你。”
真是笨嘴拙舌,一点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蠢货!是同情我还是喜欢我?”
“我喜欢你。”
杨恭谨凄然一笑,拉开他的手臂转过身去,“喜欢我的话,那就来做吧。”
话题转变太快,殷正期愣了一下:“啊?”
刚好旁边就是殷正期的房间,杨恭谨踢开门把他推倒在床上,骑在上面手脚利落地开始脱衣服。
殷正期手足无措,头脑混沌:“你……你怎么……我还没准备好……”
杨恭谨无视他微弱的推拒,手法娴熟地脱下他的衣服,又把自己的衣服一把扯开。
“恭谨,天都还没黑……”
“少废话!”杨恭谨微微一笑,显然是蓄谋已久,掏出从他那里收缴的小瓷瓶凑在他鼻尖下一晃。
西凉宫廷秘药果然效力非凡。
在床上唯唯诺诺的殷正期脑袋里“咯嘣”一下,某根紧绷的线断裂,彻底化身野兽重拳出击,翻身把杨恭谨压在下面。
“蠢货!连地方都找不到,还要我教你不成?笨蛋!就是这里,用点力……啊……”
“你是不是太粗了点啊?别,别抽出去,就这样,嗯……慢点……白痴!我叫你慢点你就慢点吗?给我快点!”
“唔……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啊?怎么这么舒服?看什么看!别停!啊……这里也要……”
房间的床嘎吱嘎吱摇晃起来。
九人一猫在门口听得津津有味,少女们脸颊绯红,双眼亮晶晶的。
邵斤琦对西凉皇子竖起大拇指:“进口货,就是不一样!”
这药效果真的这么好?
李睿默默在心里盘算,昨天只买了一瓶怎么够?以后应该把西凉皇子发展为长期供应商才好,自己从中抽成……
谢嘉杭问:“都这样了,还要不要找地头蛇啊?”
……
诡异的沉默。
许久,邵斤琦打个哈哈:“还是算了吧,好歹也是个皇亲国戚。要是查出来是我们干的,岂不是要去天牢过年了?”
另外八双眼睛一齐看着他,含羞草用肉垫挠了挠猫脸。
邵斤琦嘴角抽搐,身体往后一缩:“干、干嘛?你们真的要干啊?”
谢嘉杭微微一笑,跟他勾肩搭背:“别躲啊邵公子,我们冷宫一家人当然要整整齐齐,你怎么能脱离人民群众?”
“别、别带上我!我不想去天牢过年!”
第52章 朱雀星君1
干还是要干的。
谁让冷宫众人都有一副古道热肠呢?
嗯,写作古道热肠,读作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
自古以来,帮兄弟教训人渣前男友就是为人的义务,虽然这次的人渣身份异常高贵,但他人品败坏的程度亦非比寻常。
为了不让这本小说的第二部 变成大魏天牢鸡飞狗跳日常,大家行事自然必须慎之又慎,绝不能露出马脚。
最首要解决的就是在哪里下手、什么时候下手的问题。
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韩修为给远道而来的鄄城王韩劭接风洗尘,在梅花园设宴宴请百官,谢嘉杭杨恭谨等人现在也是官方要员,各自收到一封请帖,谢嘉杭的请帖上还由大魏皇帝亲自加了一行小字:允许偕亲友参加,全场酒水免费。
杨淑慧看着这封特殊请柬偷笑,“哎呀,我们陛下怎么对你这么照顾啊?说不定以后抱着谢嘉杭这小子大腿,我还能跟陛下成为好闺蜜呢。”
“好闺蜜”一号谢嘉杭无语凝噎。
鲁欣妤和邵斤琦实地考察,梅花园坐落在许昌城西,从皇宫坐马车需要大约两刻钟车程,而韩劭目前住在宫外别苑,从他的住处到达梅花园则需要一刻钟。
就这样,痛殴鄄城王的时间和地点都有了。
下一个议题是揍到什么程度?
经过不记名投票,轻伤一票,重伤四票,断手断脚两票,半身不遂一票,直接打死一票。
少数服从多数,最后定为打成重伤。
谢嘉杭:“卧槽!直接打死是谁写的啊?我的朋友里怎么会有这种潜在杀人犯?”
杨淑慧:“卧槽!轻伤是哪个孬种写的啊?我的朋友里怎么会有这种胆小鬼?”
谢嘉杭默默后退几步。
怎么没看出来杨淑慧这丫头是所有人里下手最狠的那个?
时间很快到了宴会之前。
十一月末,许昌晚来天欲雪。
谢嘉杭对刚从外面回来的杨淑慧说:“我已经打听过了,宴会结束的时候会在梅花园放烟花,你的人看见烟花就可以准备接应了。”
杨淑慧悄悄告诉他:“我的人已经埋伏好了,就在那小子回别苑的路上,全都是我爹手下当过兵的,绝对把他悄无声息的做掉!”
谢嘉杭:“不要做掉啊喂!这可是故意杀.人,真的要去天牢过年吗?”
杨淑慧心不甘情不愿:“好吧,我让他们手下稍微留点情,给那人渣留口气!”
转过脸,她小声嘀咕:“哼,便宜他了!”
谢嘉杭:“……”
不知为何,还是很担心她会把韩劭直接打死。
邵斤琦从外面回来,鲁欣妤帮他掸去大氅上雪花,他说:“我的人已经埋伏好了,就在那小子回别苑的路上,全都是老地头蛇,干这种事熟练极了,绝对追查不到是谁干的!”
李睿从外面回来,一开口就是:“我的人已经埋伏好了,就在那小子回别苑的路上……”
邵斤琦和杨淑慧脸上挂着谜之笑容,把他吓了一跳:“你们笑什么?”
黄舒从外面回来,还没开口,谢嘉杭就问他:“你的人是不是已经埋伏好了?”
“……”黄舒点点头。
“是不是在韩劭回别苑的路上?”
“……你怎么知道?”
谢嘉杭望天。
天是青色的,等的不是烟雨,而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们到底埋伏了几波人啊?
想到那位鄄城王要被四拨人连续打出四倍的重伤,他就不禁担心对方会当场阵亡。
冷宫一行人到达梅花园时,已经有不少达官显贵觥筹交错。
白梅傲立枝头,雪中满目的翠羽琼花。
鲁欣妤从家里带来四个手炉,杨淑慧、芙荻一人发一个,毛茸茸的,最后一个塞进不断喊冷的邵斤琦手里。
邵斤琦得意洋洋,对形单影只的李睿炫耀:“看什么看?我老婆给我的,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
鲁欣妤的珍珠耳环从院子另一头飞过来砸在他额头上:“闭嘴!”
李睿笑眯眯地说:“全国赛后媒婆已经踏破我家门槛,截止昨天一共有二十七个待嫁少女等我回家去挑选。”
二十七个?这么夸张?
邵斤琦:“……你当你皇帝选妃呢?”
早知道他就不放弃京城大师赛的决赛名额……
当时看见鲁欣妤这死丫头榜上无名就火大,明明这是两个人一起离宫的大好机会,她怎么这么不争气!加上谢嘉杭因为上位者暗箱操作划掉了姓名,他一怒之下就把自己的名额给了谢嘉杭。
不过现在想想,要是给他这个机会,恐怕他也拿不到全国赛冠军。
如大多数人一样,三国杀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向上攀爬的阶梯,并非人生的梦想。
冠军嘛,果然还是应该属于谢嘉杭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在人群中找了找谢嘉杭所在之处,看见那家伙正坐在一树白梅下认真地抛光一只银戒指,芙荻坐在旁边一边跟黄舒聊天一边给他掌灯。
这只银戒指谢嘉杭已经打了好多天。鲁欣妤偷偷告诉过他,戒指的尺寸是按照沈辙辕的无名指做的。
邵斤琦凑过去,只见前几天毛料上的锉痕毛刺已经基本消去,银料表面的黑色也被抛掉了。边缘还不够圆钝,谢嘉杭正用砂纸慢慢把表面打磨光滑。
“这是送给谁的啊?皇子殿下?”
沈辙辕抬起头看向这里。
谢嘉杭头也不抬,只顾摆弄戒指,不假思索地说:“不是啊。”
“……”不好意思皇子殿下,让您尴尬了。
沐浴在沈辙辕和善的目光下,邵斤琦打了自己一耳光。
如今谢嘉杭声名显赫不比往日,理应坐到更靠前的位置,但他执意要和“亲友”坐在一起,且从入座到现在一味低着头,不管谁上来搭话都言简意赅地搪塞过去。
荀老官员:“谢公子,恭祝您成为大魏牌王,三国会盟上一定请扬我国威啊!”
谢嘉杭:“多,谢。”
黄舒:“喂,谢嘉杭,全场酒水免费,南蛮特产,来一杯?”
谢嘉杭:“随,便。”
一般官员:“牌王阁下,我是¥@%#¥,请问您@¥#@……”
谢嘉杭:“不,造。”
陆远:“谢嘉杭,近日别来无恙啊。”
谢嘉杭:“滚,开。”
沈辙辕:“你这戒指是……”
谢嘉杭终于抬起头:“宴会结束的时候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沈辙辕眉头一凝,捉住他的手,“我现在就有话想对你说。”
“皇子殿下有什么话想对我大魏的牌王说,本王很好奇呢。西凉使团已经走了这么久,皇子殿下为何迟迟羁留在我魏都啊?”
鄄城王韩劭语气轻佻,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手里把玩着一只陈旧到花纹磨损严重的锦囊。
谢嘉杭立刻把手上的东西藏到桌底下。
韩修站在弟弟背后,衣袖被昌平公主挽着,定定凝视着沈辙辕放在谢嘉杭手臂上的那只手,过了一会,把目光转到谢嘉杭脸上,带着几分熟悉的责备。
……那种丈夫撞见妻子红杏出墙的神色,韩修拿捏得向来恰到好处。
沈辙辕一点面子也不给,直勾勾盯着他,毫不客气,“关你屁事。”
韩劭与他对视片刻,不满地回过头:“皇兄……”
他愣了愣,重新看了一眼沈辙辕,嘴角抽搐。
原来沈辙辕眼神拼杀的对象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韩修。
他们之间暗流涌动,倒是昌平公主上前一步,对着谢嘉杭扭扭捏捏地说:“谢嘉杭!本公主……母后和皇兄非要本公主跟着你一起训练!本公主可不是自己想来的!”
“……”
皇兄被这家伙蛊惑也就算了,怎么连母后都对他称赞有加,说他是有真材实料之辈?
……好吧,还真是,于三国杀一途,谢嘉杭的确举世无双。
她小嘴撅了又撅,“今后还请……多多担待。”
谢嘉杭把戒指藏进袖袋里,站起身拱手,十分谦谦君子:“在下也请公主多多指教。”
昌平公主对他的敌意主要来自对潘锋的执念,如今执念已淡,又被太傅逼着反复学习了几天谢嘉杭比赛中的经典对局,对他的恶感还真不如以前那样强烈。
“以前那些事情……”她含糊不清嘟哝了几个字,“你以后可不许给本公主穿小鞋!要不然,皇兄和母后定不会轻饶你!”
谢嘉杭依旧谦和地笑着:“怎么会呢?”他端起桌上一杯酒,“在下敬公主一杯,先饮为敬。”
说罢,潇洒地一饮而尽,展示了一下空空的酒杯。
谢嘉杭相貌出众,宴会有不少官家小姐在场,有不少偷偷看着他红了脸。
登上许昌少女公共黑名单的黄舒不屑:“见风使舵,谢嘉杭一个断袖她们也感兴趣吗?”
变成妻管严的前.花花公子邵斤琦帮腔:“连李睿都有二十七个女人看得上!真是离谱!”
杨淑慧跟北地军阀的私兵小声密谋:“看到那个人没有?我们陛下前面那个,他就是鄄城王韩劭,挺人模狗样是不是?一会儿给我狠狠地打,只要不打死就行了!”
“遵命。”
“要是不小心打死也没关系,这种人活在世上纯属浪费资源。”
“遵命。”
杨淑慧挥挥手:“去办吧。”回过头对他们说,“一共有四拨人埋伏在路上要打他对不对?反正有这么多人要揍他,揍死了也弄不清是谁干的咯。王爷又怎么样?王爷就可以对别人做出丧尽天良的事还不负责任?活该!没把他抓起来送到军中来一套私刑慢慢折磨死已经便宜他了!”
黄舒、邵斤琦:“……”
不愧是北地土皇帝的女儿,还真是杀伐果决。
杨淑慧看见韩劭走向喝着闷酒的杨恭谨那边,连忙跑过去老母鸡护小鸡仔:“王爷,小女子仰慕您多时,能和您单独聊聊吗?”
变脸比翻书还快。
黄舒和邵斤琦对视一眼。
千万不要惹女人,也不要惹她们的闺蜜,这比惹到她们本人更可怕。
第53章 朱雀星君2
宴会接近尾声,韩修支开几个大臣,特意来到谢嘉杭身边:“烟火快要开始了,跟朕一起去前面看,那里视野好。”
沈辙辕抓住谢嘉杭另一只手:“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韩修似笑非笑:“是吗?”
沈辙辕镇静自若,“是陛下也会感兴趣的内容。”
谢嘉杭夹在两人中间,头皮发麻。
什么叫韩修也会感兴趣的内容?
难道是……
沈辙辕开门见山:“西凉使团中混入了南蛮内奸。恐怕南蛮的目的是袭击陛下,再嫁祸给西凉。”
“既然如此,为何不选在西凉使团离去之前动手?”
“因为那时候所有人天天给许昌代表队当陪练,抽不出空。”
韩修听了这个回答,含笑瞥了谢嘉杭一眼。
谢嘉杭:“……”
什么叫做无意中回避了国际争端?这就叫!
牛啤!
沈辙辕继续说:“使团走之前几天我天天呆在驿馆也是因此,不能给那南蛮杀手动手的时机。只是他隐藏较深,没能把他揪出来。”
他看向谢嘉杭,忍俊不禁,“就是你们以为我娘死了那段时间。”
谢嘉杭脑中灵光一闪,“是那个……我一人挑战西凉高手时,形迹可疑那人?”
那人会在比赛时意图作弊,也就是说他在魏国这边亦有内应。南蛮想要离间魏凉外交,竟把手伸得这么长,埋的如此深。
“他已在回宫的路上埋伏,瞄准了陛下的车驾。”
韩修不疾不徐地说:“巧了,朕也发现身边有个人要在那条路上埋伏,伺机袭击朕的车驾。”
他像开玩笑似地说,“要不然,朕与皇弟共乘好了。”
从梅花园回鄄城王住的别苑,与从梅花园回宫开始的那段路是共通的。
雪花纷纷扬扬,空气中的寒意满得溢了出来,谢嘉杭背上却渗出汗珠——
那条路上究竟埋伏了多少人啊?都能凑出一个广场舞方阵了吧!而且要是韩修和韩劭坐一辆马车就完了,刀剑无眼,那些冲着鄄城王而去的人马要是不慎伤到龙体……
他赶紧阻止韩修危险的想法:“陛下,三思啊。”
韩修看起来心情颇好,悄悄在背后抚弄他的长发,“不知牌王对朕有何指教?”
谢嘉杭赔笑:“陛下还是屈尊坐冷宫的马车吧,那辆车比较安全。”至少绝对不会被四拨他们找来揍韩劭的袭击。
“哦?”韩修笑意加深,“也好,朕都听你的。”
谢嘉杭松了口气。
他好说歹说,总算把韩修哄走,留下他和沈辙辕两人在梅林静谧处独处。
隔绝于众人之外,枝头白雪簌簌,沈辙辕目光随着一片雪花飘飘忽忽落下,藏入花朵之中。
他想,谢嘉杭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许多酝酿已久的语言,此刻突然一齐挤在胸口塞得满满当当,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可他向来是不喜欢藏着心事的性格,无论何时都想要争一争先。眼见谢嘉杭目光投过来,嘴唇微微开启,他抢着上前拂去他发顶落下的雪花,紧紧凝视着他的眼睛说:“西凉那里一直都催我回去。大概再有半个月,我就回国了。”
谢嘉杭张开嘴,一朵烟花疏忽炸开在头顶,将他说的话尽数淹没在巨响之中。他提高了音量,却依旧被接连盛放的烟花抢走话头。他两手摊开,向沈辙辕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沈辙辕眸光闪动,趁着烟火的间隙将耳朵凑到谢嘉杭嘴边,听见他轻声说道:“一路顺风。”
他同西凉皇子的关系就像大学时上下铺的好兄弟一样。知道离别迟早会到来,唯有在临别之际送上心底的祝福而已,终究不是那个会极力挽留的人。
最后一朵烟火炸响之后,夜空归于静寂。沈辙辕释然一笑,捏捏他的手说:“我也祝你……前程似锦。”
指尖的温度在夜色中渐渐消散,那抹背影也消失在人群尽头。
谢嘉杭摇摇头驱散胸口那团塞着的东西,袖袋里的戒指不经意滑到掌心。他取出戒指,摩挲着还尚显锋利的边沿。戒指内圈儿打着一横两点的摩斯密码,他在心中慢慢想着——
X、I、U,接下来要怎么写来着?
他正想着,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一下,鲁欣妤在他背后催促:“陛下让我来叫你回去。他怎么上我们的马车啊?杨恭谨和殷正期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二人世界了……”
他和鲁欣妤一起来到梅花园入口,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坐上原本属于韩修的那辆马车。那身影像极了何屠户,说起来他在全国赛并未拿到前十,不过依旧凭着够硬的后台接受了封赏,如今和潘锋平级,在韩修身边任职。
谢嘉杭眼皮一跳,想起初见时惩奸除恶的豪言壮志,隐约已猜到他受命坐上那趟马车的原因。
朝堂事就如开屏孔雀背后那个丑陋的屁股一样,永远隐秘而残酷,带着若有若无血腥的气息。
谢嘉杭对这种事向来敬谢不敏,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亦要涉足其中。即使站到牌王的高位,依旧跟战队的伙伴成天混在一起,专事打牌,不与朝中权贵来往。
他轻呼一口气,只觉得手中的戒指隐隐发烫。
可当掀开车帘,看见其他伙伴局促地坐在两旁,留出巨大空隙给端坐其中的韩修时,心中的疑虑又仿佛被北风轻轻安放于地面的白雪,稳稳地落了地,所有不确定烟消云散。
韩修的视线毫不掩饰地钩过来,把他身后正催促的鲁欣妤吓得推了他一把:“你快点上去,陛下这样看着我我可受不了。”
谢嘉杭在心中叹口气,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大概再也别想逃了。
他在众人或揶揄或惊恐的目光中坐到韩修身边,手指立刻被韩修隔着袖子拉住。皇帝陛下单手支着下颌,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在宽袍长袖遮掩下一下又一下勾着谢嘉杭的手指。
有韩修这尊大佛在,冷宫众人不敢造次,个个缩着脖子当鹌鹑,偶尔用眼神交流一两句,车内除了车轮在雪地里滑过的声音之外一片寂静。
宴会上谢嘉杭为应酬喝了几杯酒,随着马车颠簸,酒意逐渐涌上,因微醺而有些懒洋洋的。他眯了眯眼睛,耳边响起韩修压低的嗓音:“困了?”
他一个激灵睁大眼睛,脑袋被韩修从另一头摁住,靠到他的肩膀上:“困了就休息一会。”
韩修比谢嘉杭高一些,肩膀的高度刚刚好。他的嗓音与雪夜相得益彰,谢嘉杭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多喝了好几坛烈酒,原本睡意稀疏,此刻却忍不住连打好几个哈欠,干脆挨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鲁欣妤夸张地抽了抽嘴角,把屁股挪远一些。黄舒和邵斤琦一个望天一个望地,只有小丫鬟投来老母亲般欣慰的目光。
对他们那些奇奇怪怪的反应,谢嘉杭闭上眼睛装作看不见。马车碾过一块石子,谢嘉杭的脸颊随之磨蹭了一下韩修肩膀处的绣花。韩修在衣袖下握住他凉凉的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谢嘉杭反手抓住他作乱的手指。两人靠在一起,一个若无其事望着别处,一个闭着眼睛装作小憩,衣袖下的手指胡乱地交缠在一起嬉戏。
世界上最能令人联想到岁月静好的事,莫过于寒冷的夜里与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突然一阵巨响将整辆马车炸醒,杨淑慧拉住缰绳狠狠抽一鞭前蹄乱挥的马,大声喝道:“驾!”
谢嘉杭睁开眼,想要坐直身子,重新被韩修轻轻摁了回去:“没事,有人在路边放鞭炮。”
果然一连串的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正是鞭炮声。
鲁欣妤掀开车帘往后看,一股子寒风带着冰碴子飞进车内。
邵斤琦打个寒噤,本想嚷嚷,因为顾虑韩修在此,柔和了语气,一句抱怨说得不伦不类:“死丫头,外面冷,拉上吧。”
鞭炮?
这条路上足足埋伏了五六拨势力,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串普通的鞭炮。
只是韩修的肩膀靠着实在太舒服,韩修的手又太温暖,不管那鞭炮声中掩盖着的是刀兵相交还是拳脚相加,都无所谓了。
谢嘉杭就这样伴着身后的兵荒马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有人岁月静好,有人生死一线。
对韩劭这位故人的劝酒,杨恭谨故意做出一副心绪复杂情潮难平的模样,一杯杯当着他的面喝了下去。
果不其然,当他开始假装酒醉时,立刻被韩劭半扶半抱着往无人的角落带去。
杨恭谨半眯着水光潋滟的凤眼,被韩劭按在梅树下劈头盖脸地亲吻,双手使不上力,抵抗更像是撩拨。他迷迷糊糊地说:“韩劭……你,唔……放开我……”
韩劭的手往他腰间熟练地揉搓,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恭谨,这么多年不见,是不是很想我?”
杨恭谨心里暗暗冷笑。
韩劭还当他是当年那个不胜酒力,一喝酒就上头脸红的少年呢?
当年他被抛弃后自暴自弃,到处勾引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浪荡生活,虽说称不上千杯不倒,至少也是谈笑风生喝上三海碗烈酒的程度,哪这么容易被撂倒?
至于韩劭趁机把他带上马车,亦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可不是善男信女,而是睚眦必报,将恩怨百倍千倍奉还的杨恭谨。
第54章 朱雀星君3
杨恭谨的计划原本天衣无缝,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紧紧拽着他不放手:“恭谨……”
杨恭谨靠在韩劭身上闭着眼睛装晕,一听这声音全身下意识地一颤,好在韩劭忙着拉扯,才未察觉他的异样。
“你是什么东西?给本王滚开!”
韩劭召来侍卫一通乱拳,殷正期嘴角渗血,却依旧抓着杨恭谨的衣袖不放手,嘴里哀哀叫着:“恭谨……别跟他走……”
杨恭谨衣袖下的手颤抖到差点连匕首也握不住。
他不知努力说服了自己多久才下定决心,这蠢材怎么突然跳出来坏他的事?难道觉得跟他睡了一次就是他什么人了不成?
与韩劭决裂时,杨恭谨暗暗在心里发誓将来总有一天要将这痛千倍奉还。他躲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和韩劭狭路相逢,顿时勾起心中陈年旧恨。这人毁了他一辈子,他杀了对方也不过分吧?
杀了韩劭,大不了赔一条命。
他与家里早就断绝了关系,这些年孑然一身,也不怕牵连到旁人。要说变数,那就只有这个死皮赖脸缠上来的孬种了。
韩劭把杨恭谨抱上马车,侍卫一边打马驾车,一边往车里道:“王爷,那人还在……在追马车?”
句尾的疑问号将他的难以置信表达得淋漓尽致。
夜风掀起车帘,韩劭往车窗外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恰好杨恭谨扶着额角撑起身子,他把美少年往怀里带了带,故意问:“头晕么?”
“你要带我去哪儿?”他在额间揉着,假装被风一吹稍稍清醒几分的模样,对韩劭的态度不宜突变,此刻故意用带几分恼意的语气质问。质问之意混着酒醉后的沙哑,眼尾晕红朝韩劭瞪过去,不像恼怒更像撒娇。
韩劭果然被他十足十的做戏蒙蔽,低头轻轻在他脸上吻了吻:“你果然还对本王旧情难忘,是不是……恭谨?”
这时正好可以不自在地挪开目光。杨恭谨趁机往窗外瞥了一眼,额头青筋顿时一跳,殷正期这蠢货竟然真追着马车在路边跑!车帘被风扬起,又轻轻合上,马车越驶越快,很快将雪地里那抹身影甩在后面。
韩劭贴着他耳廓说道:“这些年本王一直想你……恭谨,那时的事我早后悔了,过了今晚我就去向皇兄要你来,以后我们还像过去那样……好不好?”
看见怀里的美少年眼里慢慢浮起一团水雾,他心下欣喜,将下巴搁在杨恭谨肩头,轻轻叹了口气。
殊不知杨恭谨袖下的手握紧的力道,几乎要将匕首柄上的暗纹刻入掌心。
这个口口声声后悔的人,终究连一句道歉都欠奉于那个当年把心掏出来给他的少年。
他被韩修赶去鄄城这些年,脑子也秀逗了吗?
难不成他以为彼此间那些恩恩怨怨,折辱与践踏,只用一句轻飘飘的“后悔”就能一笔勾销?
眼前一花,韩劭把一个磨旧的锦囊在他眼前晃了晃,柔声说:“恭谨,你看……我把这个捡了回来,一直收在身上。你一定还记得吧?当年我们一起做的……”
一滴泪疏忽落在他掌心,凉凉的。他扳过杨恭谨身子,盯着那双垂着的眸子问:“怎么哭了?”
杨恭谨摇摇头,既别扭又乖顺地咬着唇,慢慢抬起乌眸凝视着韩劭。
韩劭料到他心里必有疙瘩,一声轻笑,摁去他眼角泪花,重新把他揽在怀里。杨恭谨乖乖靠在他胸前,神色晦暗,心底的恨意顺着心脏裂开的缝隙一点点渗了出来。
妈的!现在就想给这人渣来一刀怎么办?
深呼吸,深呼吸,等了这么久才有这次机会,小不忍则乱大谋。再等一会……等韩劭最为情热最为松懈之际,他一定亲手了结这人渣!
只可惜死前还要给这人渣上一次,真是忍一时越想越亏,退一步越想越气!
杨恭谨正在脑子里疯狂演练砍死韩劭的一百种方法,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鞭炮声在耳边炸裂,马车左右乱晃,他一下子从韩劭怀里甩出去,重重撞在车壁上。要不是韩劭及时用手掌护住他的后脑,恐怕他已经撞晕过去。
“怎么回事?”
“王爷!有刺客!”
震耳欲聋的炮声盖过韩劭的大声喝问,一串鞭炮被扔向马蹄,一下子炸断马腿,整辆车被巨大的惯性甩出去摔得粉碎。
杨恭谨被掩埋在撞废的车厢内,韩劭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去。一块碎木扎进他手臂内,鲜血淋漓。
他拔掉碎木,正想咬牙往外爬,立刻听见外面鞭炮声里凌乱的一阵脚步,听声音约莫有数十人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紧接着便是铿锵利落的刀剑拳脚相交之声。
他偷偷掀开头顶车帘,往外一看:“……”
什么情况?大乱斗吗?
这条街上显然不止一拨势力,近处几十个人不知围着什么又踢又踩,所有人都拼命往包围圈中心挤,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好像所有人都忙着使劲,漫天的风雪里,只有几十种节奏的踏雪之声。
撒雪迷眼、手刀、撩阴腿,韩劭的侍卫哪里见过这等市井乱仗,饶是武功高强也很快中了招被打晕过去。外围有几个人眼见挤不进人群中,干脆收了手,站在路边抖着腿就着鞭炮声聊起天来。
杨恭谨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怎么有两个人?到底打哪个?”
“谁知道?雇主只说看见衣着华贵,容貌英俊,年纪二十出头的男子往死里打就对了。”
“可两个都很符合条件……”
“管他是谁,两个都打一顿就是了。至于打错那个……谁让他大晚上在外面晃悠的?被打也活该。”
杨恭谨:“……”
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市井流氓作风。
似乎都是冲着韩劭而来。杨恭谨伏低身体,用手摁住狂跳的心脏,听他们口气,只是要打韩劭一顿出气,并无杀人之意。究竟是谁雇佣了他们,还一雇就是四群人?
该不会是……
他脑海里浮现出赴宴前谢嘉杭、邵斤琦、杨淑慧等人在角落里密谋着什么,一看见他靠近还朝他笑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那群无厘头的家伙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杨恭谨用手捂住口鼻,他怕笑声就此沿着颤抖的唇缝溢出来,用上了七八成力量克制住自己。
谁要他们替自己出气啊?
居然买通许昌市井流氓暴揍鄄城王,真是蠢到家了!
可心脏那一条巨大的缝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慢慢填上,扬起的嘴角怎么也控制不住。原来……被人悄悄在意着,有人同仇敌忾的感觉竟是这样温暖。滔天恨意仿佛就这么被泄去了一半,无法承受的沉重心事突然失去了重量。
顷刻间,他听见有人惨呼一声。背着惨白的月光,一个全身穿戴黑色盔甲的大汉提着什么东西走来,面如修罗,疏忽将手里那物往前一扔,暗色的液体喷溅了一路——
竟是一具无头尸体!
尸体在雪面簌簌滑出一段距离,恰好在杨恭谨面前停了下来,脖颈处的伤口已经开始被冰冻上。即使没有头,杨恭谨也能认出这人身上的服饰。
是跟在韩修身边十几年那个宦官,专爱构陷他人,还曾被听到与西凉使节密谋通牌作弊。被他陷害过的人私下都称他为“死太监”。
宴会上还风风光光,转眼连人头都不知去向。
“官兵来了!快跑!”
那大汉暴喝:“叛国逆贼意图袭击天子车驾,业已伏诛!还有余党,别让他们跑了!”
金戈剑戟应声出列。一排整齐的甲胄追赶着一群奔逃的布衣,四散入许昌冬夜的小巷。
像一场赶着进行的闹剧,将军和士兵在喧嚣中匆匆登场,又匆匆谢了幕。
喧闹声彻底平静下来后,杨恭谨从藏身之处探出头来,立刻与风雪打个照面,冻得下意识合上干涩的双眼。
就在再次睁开眼时,他看见一街之隔的另一头,一个人表情复杂地站在那里,手上还拿着未燃尽的鞭炮引线,是个熟面孔。
与那人在此刻见面,又巧,却又不巧。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杨恭谨闷笑一声:“没想到你竟然也来助一臂之力。”
陆远脸上的表情比之风雪更冷更僵,此刻居然也露出一个零碎的微笑:“你以为被他毁掉前程的只有你一个人?你们两个的事我偏偏想插一脚,你逃走后,我就成了他报复的对象。”
在杨恭谨的视角里,那个黑暗的故事只到陆远被他费尽心思诱.惑,帮助他逃出生天就戛然而止。之后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也不想去探究。
陆远说:“我发过誓,如果有生之年还能回到许昌见到他,一定要让他吃点苦头。”
杨恭谨翘起嘴角:“我也发过誓,如果有生之年再与他相见,一定让他血偿。”
乌云忽将暗月敝去,天昏地暗。
如今两人共同的仇人就躺在路中央,满头满脸的鲜血,气息奄奄,不省人事。
两人手里又都持足以取走一条人命的凶器,只要其中一个人上前一步,很快便能万事了结。
陆远谦让道:“匕首都带来了?不要客气,请吧。”
杨恭谨面不改色:“陆队长不也带了炮仗?还是这个好,皮开肉绽,死无全尸。”
“杨公子,怎么看都是你与他的恩怨更深,我把机会让给你还不好?”
“陆队长哪里的话?是你先动手炸马车的,此刻我也让你先下手为强。”
陆远咬牙:“你对他还余情未了不成?”
杨恭谨眯眼:“你的报仇就这么半调子?”
两人梗在两旁,仇人横陈路中央,谁也不愿再往前一步。
第55章 花好月圆1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杨恭谨最终来到韩劭身旁,缓缓将匕首出鞘。
这张多年萦绕于噩梦中不曾散去的脸,双眼紧闭,脆弱到不堪一击。
他闭上眼睛,就要手起刀落——
“恭谨。”陆远突然出声唤他,“明年开春,我们还要替国出征,对不对?”
杨恭谨手腕发起抖来。
“人贱自有天收,”陆远轻轻说,“我不想杀他了。何必为了他,再赔上我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的人生?”
哐当。
薄刃落在雪地上。
风雪疏忽停,云开见月明。
映月的刀面,反射出杨恭谨空白的脸。
“王爷!属下护驾来迟!”
两人一齐抬头望去,原来是韩劭的侍卫遇上了何屠户陈明鄄城王遇袭一事,带着士兵去而复返。
侍卫看见杨恭谨,惊讶到说话结结巴巴:“杨、杨公子……您,您……”
杨恭谨忽然觉得人生真是一场荒诞,为仇恨执着这么久,到最后快要成功之时却再难下手。
并不是因为他甘愿饮下当年那些痛苦,而是突然想到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一匕首下去,旧事可了,未来亦成虚妄。
从那个色.欲地狱中逃出来时,他最大的愿望便是支离破碎的人生能够重新开始。
陆远说的不错,何必为这么个人再赔上好不容易赚回的未来?
他前不久才在全国赛得了探花,高头大马华服游街,处处是掌声与羡艳。有了愿为他出气的伙伴,有了愿把他放在心上的人。
春恨秋悲,庸人自扰。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说悲伤?
韩劭立刻被何屠户和手下搬运到马车上,陆远在全国赛训练阶段跟何屠户混了个脸熟,不欲惹上是非,被简单盘问了几句便放走了。
杨恭谨抬眸,释然一笑,正要说话,那侍卫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这人……刚才追着马车,卑职料想是您的熟人……”
一个人被抬到他眼前,被揍的惨状与韩劭不相上下,只是神志尚还清醒,嗫嚅着道:“恭谨……”
杨恭谨:“……”
衣着华贵,容貌英俊,年纪二十出头,大半夜在街上晃悠。
他终于明白刚才那群人说“两个都打一顿”是什么意思了。
粘稠的鲜血顺着眉骨流入眼角,殷正期难受地眯起眼睛,立刻再次睁开来,不愿让杨恭谨离开视线一刻。
杨恭谨轻叹口气,找到他撕烂的衣袖下,抬不起来的手。
两只冰凉的手轻轻交叠在一起,他低下头,在那颤抖的眼睫上吻了吻,说:“回去吧。”
韩劭毕竟是皇室贵胄,又是何屠户的侄子,迅速被送回别苑传御医救治。殷正期形容恐怖,伤势相比却较轻,何屠户命手下给伤员简单做了处理,专门拨出一辆马车送他们回宫。
马车上的软垫都拿去给金贵的鄄城王用,殷正期的后脑勺随着行进不断上下敲击在座位上。
杨恭谨让他枕着自己的腿,摸摸他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他的心突然变得很柔软,声音也软下来,“蠢材,追着过来干嘛?当活靶子啊?”
殷正期还是那副一条路走到黑的死脑筋表情,此刻看起来却无比的顺眼。
他张了张嘴,牵动了破裂的唇角,小声“嘶”了一下。
杨恭谨知道自己也一定狼狈极了。他素来讨厌示弱于人,不论何时都要捯饬得光鲜亮丽。曾被伤得太深,才逼着自己披上了一层壳。
一绺散发落到眼前,他轻甩一下头,没能把那绺头发撇开。
何必再把自己藏在壳里呢?两个狼狈的人靠在一起,隔绝了寒风大雪,彼此汲取身上的暖意。这样不也挺好的?
他直接跳过互诉衷肠的阶段,问怀里的人:“蠢材,你以后要是移情别恋怎么办?”
殷正期有些犹豫:“唔……”
这蠢货居然真的在想象移情别恋是什么样子?
杨恭谨觉得手有些痒,一巴掌眼看就要打过去,蠢货及时地开口说:“恭谨,你知道我们南蛮有种蛊,分成子母两部,把子蛊种在我身上,如果我对你不好,你可以催动母蛊要了我的命。”
杨恭谨哭笑不得:“你真是南蛮人?从五毒教来的?”
他以前的确提过他娘是五毒教圣女,可五毒教也好,蛊毒也好,实在是太玄乎的东西,杨恭谨只当他满嘴跑马车,难道是真的不成?
殷正期双眼亮晶晶地凝视着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娘是五毒教圣女,我爹是……”他努力思考了一下,用南蛮语说出一段长长的人名。
“谁啊?”
“不知道。我娘说我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太子……可他后来太子也不当了,不来见我娘,也不接她回去,她一直留在五毒教……”
杨恭谨睁大眼睛。
什么以前是太子啊?这家伙的亲爹……居然是南蛮王?
苍天啊,魏国的冷宫到底窝藏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人啊?
回到冷宫的小院时,院子里只有谢嘉杭一个人中宵独立风雪。他的房间亮着灯,他却一个人在外面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打磨他那枚戒指。
杨恭谨扶着殷正期走进来,他抬起头笑了笑:“你们回来了?”
杨恭谨正要说话,只见一个此时此刻绝不应该出现在冷宫的人从小厨房走了出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疙瘩。看见他们相互搀扶着,甚至还学着谢嘉杭的样子笑了笑:“回来了?”
“……”
殷正期双腿一软,杨恭谨赶紧撑住他的身体。
韩修好笑地挥挥手:“免礼。”上下扫了眼殷正期,“殷公子好像伤得不轻啊?要不要召御医来看看?”
杨恭谨下意识后退小半步,赔笑着说:“多谢陛下好意,李睿就是中医,让他看看就好……”
“需要什么药尽管说。”
“谢陛下隆恩!”
杨恭谨扶着差点跪倒在地的殷正期落荒逃入李睿的房间,心想怪不得今晚院子里这么安静,那群闲不下来的家伙一个个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二门不迈。
大魏皇帝深夜居然跑到了冷宫来,谁还敢造次?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这君恩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李睿手里现成的伤药不多,顶多支持一两天。尽管有韩修大方的承诺,杨恭谨还是不敢得寸进尺,准备第二天自己亲自出宫一趟抓药。
谁知道第二天他刚出门洗绷带给殷正期换药,就看到冷宫院门大开,一队宫女浩浩荡荡排成长龙,婷婷袅袅向他行礼:“杨公子,这些药品和补品请您收下。”
杨恭谨:“……”
邵斤琦一边擦脸一边从水房走出来,对这阵仗咋舌。李睿像勤劳的小蜜蜂一个个打开她们手里的盒子,不住赞叹:“卧槽……卧槽,卧槽!这么大方?这些药材连活死人都能吊得起来,殷正期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谢嘉杭究竟给陛下吹了什么枕边风?”
话音未落,又一队工匠开过来,搭屋架梯,粉刷的粉刷,铺瓦的铺瓦,上釉的上釉,对着冷宫年久失修的建筑群风风火火修修补补。
冬日清晨的阴云渐渐被日光穿透,新上的屋顶向日金光闪闪。
杨恭谨问为首的宫女:“谢嘉杭呢?”
宫女恭敬道:“谢公子天还没亮就被召到陛下寝宫,陛下吩咐说,今日不早朝了。”
杨恭谨:“……”
从此君王不早朝,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韩修有当昏君的潜质?
不对。或许应该是……谢嘉杭有当祸国妖姬的潜质?
这次杨恭谨是想得太多了。
谢嘉杭此刻正在韩修寝宫的偏殿,与何屠户、潘锋等人一起处理昨夜许昌长街发生的那起动乱。
……准确地说,是两起。
韩修的近侍宦官因私通假扮成西凉使节的南蛮奸细,意图袭击天子车驾,被假扮成韩修上了马车的何屠户当场诛杀。而在抓捕南蛮奸细的同时,又意外撞上试图“行刺”鄄城王韩劭的乱民。
一夜之间,许昌城经历两次封锁和解禁,所有的乱局在日出之前干干净净地结束。当街道上再次出现行人,商铺开张百姓劳作之前,一切都已不留痕迹。
何屠户一身黑色甲胄,铁甲表层还沾染着斑驳血腥,散着森森冷气。他双手奉上一只盒子:“逆贼头颅在此,请陛下过目。”
打开盒盖之前,韩修斜了谢嘉杭一眼:“你低头。”
谢嘉杭用余光扫到韩修面不改色把盒子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目光若有似无地一掠而过,随即合上,道:“何将军护驾有功,朕有重赏。”
潘锋说:“陛下,行刺鄄城王的暴徒已经抓到,经过卑职盘查,多是许昌城内的无业游民,没有与西凉南蛮勾结的迹象。”
也不知被捕的究竟是受谁所托,希望不要把冷宫的人供出来才好。谢嘉杭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谁知韩修突然隔空点到他的名字,似笑非笑地问:“牌王为何一副紧张的样子?”
谢嘉杭:“……”这种偷偷不交作业突然被班主任叫起来的心虚感。
潘锋和何屠户一左一右从两边投来视线。
何屠户道:“陛下,昨夜袭击王爷的暴徒之中,似乎有人训练有素,不像是普通地痞流氓,更像是……”
许昌普通流氓也就算了,要是杨淑慧动用北地私兵暴揍韩劭的事情暴露就大条了!
“咳……咳咳!”谢嘉杭重重咳嗽数声,打断了他的话。
第56章 花好月圆2
在话题滑向危险之前,谢嘉杭凭一己之力咳出惊天动地肺痨的风采,及时力挽狂澜,终结这场会谈。
何屠户又惊又疑,还欲再说些什么,潘锋拍拍他手臂,神秘地说:“何大将军,现在赶紧退下,是忠君爱国。”
何屠户:“???”
他们一走,谢嘉杭立刻被韩修困在双臂和书案之间,干笑着说:“陛……陛下,我、微臣偶感风寒……”
话未说完,嘴唇已被韩修封缄。
“风寒?那你传给朕吧。”
上半身被韩修吻得不住向后退,倾斜超过四十五度角,谢嘉杭不得不用双手撑住,免得倒在桌案上。这么一来,推拒的力量完全使不上来,只能被动地跟着韩修的节奏走。
想来他真是为冷宫那群人操碎了心。邵斤琦泡韩修的宠妃全靠他吸引火力,杨淑慧动用私兵又得靠他牺牲色相,不知道未来又有什么事得他兜着……
正神游间,下唇被韩修轻轻咬了一口。谢嘉杭回过神来,韩修吻了吻他的唇角,调笑道:“牌王对昨晚的□□好像知道些什么。”
谢嘉杭背上立刻冒出冷汗:“怎么可能?我和陛下共乘回来,对鄄城王的事一概……”
韩修似笑非笑看着他。
谢嘉杭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在他的视线中无所遁形。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能瞒得过韩修,于是干笑两声,“陛下要追究此事吗?”
“潘锋从鄄城王亲卫的身上搜出了与昨夜伏诛逆臣的来往书信。”韩修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起旁事,“你们虽然也喜欢给朕惹点小麻烦,却比朕的皇弟要省心得多。”
谢嘉杭沉默了。
和谋逆宦官私下往来,这不就意味着鄄城王不仅是个普通的渣男,甚至还成了乱臣贼子吗?
泱泱历史长河中皇室兄弟阋墙,自相残杀之事屡见不鲜。换了任何一任皇帝,恐怕都会雷霆震怒,闹得血流成河。
可韩修的态度却十分暧昧,令人难以捉摸他真实的心思,甚至连一点意料之外的惊讶都不曾有,似乎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想什么?”
韩修贴着他脸颊,将他腰身慢慢搂紧,柔声说:“母后还在,即使皇弟犯再严重的错,朕身为兄长,又怎能对他痛下杀手呢?”
一点点的暖意,顺着他的怀抱,慢慢渗入谢嘉杭骨骼里。
明明知道这个人又小心眼又心理扭曲,却还是不知不觉陷落在他时不时透露出的柔情中。
虽然总是一副令人难以接近的模样,可韩修从骨子里却是个君子。他比完全的君子更多一些坏坏的不羁,惹他生气他会想出各种方法来羞辱别人,可说到底他从来不利用权势伤人,也不假手国家公务机关来给予惩罚,连那些亲力亲为的小报复都可爱到不行。
像撒娇,又像玩笑,韩修说:“但教训终归是要给的。你们这么一闹,正好可以把韩劭困在别苑里养伤。说到底这回是母后想见他才给了他回京的机会,现在他每天躺在那里不动,母后想看多久就能看多久,反倒更好。等到过完新年,朕就再把他赶回鄄城去。”
谢嘉杭想象出韩劭半死不活躺在床上任何太后观赏的景象,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
“你下回再搞大事之前,记得跟朕知会一声。”
感到韩修在他脖颈处微微蹭了蹭,谢嘉杭抬起一只手攀着他的肩膀,晕晕乎乎应了一声:“唔……”
“上回全国赛你被三州队长联名举报到朕这里,还不是朕替你收拾残局?”韩修在他耳廓上咬了咬,“你这个惹祸精,就会给朕惹麻烦。”
“……”
惹祸精?
也许是韩修的怀抱太过温暖,也许是殿内的热火太过熏人,谢嘉杭的神经如浸暖春之水,迟钝到什么都不再想了。
体温在亲吻中逐渐攀升。
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衣襟都已敞开,韩修抬起他的一条腿,顺着脖颈一路吻下去。
跟韩修拥抱接吻都很舒服,可一下子做到最后一步,谢嘉杭还是有些发憷,伸手推他:“陛下……是不是应该……早朝了?”
“美色当前,朕今日不早朝了。”
谢嘉杭:“……”
好家伙,他这是当妲己了?
韩修抬起脸来,双眼里溢满情.欲,敞开的常服下露出一大片玉般的胸膛,正因压抑的欲.念而微微起伏着。
魏国皇帝本就长了一副惑人的脸庞,情动起来堪比核武器。
谢嘉杭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大片大片的蘑菇云在脑海里炸开,双颊发烫,眼神乱飞,身不由己地妥协了:“呃,这个……第一次要不还是传统一点……去床上吧?”
韩修吻吻他的手背,就要把他抱起来,谢嘉杭赶紧推拒:“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回想起来,韩修的寝宫他已经来了这么多回,早已经轻车熟路。
他把大腿从韩修手中挣开,跳下书案。动作间,有什么东西顺着衣袖滑了出来,在地毯上滚了一圈儿,嘟噜噜躺倒。
他暗道糟糕,弯下腰去捡,站起身时被韩修从后面抱住,“昨晚就看见你拿着砂纸磨个不停。这是什么?”
指环边沿已经磨圆了,谢嘉杭执起韩修的左手,将戒指顺着他的无名指缓缓套入。尺寸正好,虽然简陋了些,但韩修的手瘦削修长,衬得指环熠熠生辉。
他翘起唇角:“还挺合适的嘛。”
谢嘉杭注意观察过韩修的手指,感觉他的指围与沈辙辕相仿,便依照沈辙辕的无名指打了这枚戒指。
韩修抬起手问:“什么意思?”
“里面刻了你的名字。要不要取下来看看?”
韩修褪下戒指,借着天光看见内圈刻着几个从未见过的字符,还有不明含义的点横线,微微一愣。
谢嘉杭知道他没见过字母加摩斯密码的组合,偷笑着说:“理科生的浪漫你不懂。”
其实是汉字在戒指上刻不下,而且谢嘉杭一个理科男,写的字从小就被老师吐槽像狗刨,也只有字母和数字写得比较好看。
“据说左手无名指上的静脉和心脏相连,把戒指戴在这里就代表心心相印,忠贞不渝。”
韩修伸开手指,让谢嘉杭重新给他戴上,吻吻他耳朵说:“怎么只有朕要对你忠贞不渝,你的呢?”
“……”谢嘉杭哽住。
理科男这才想起来戒指一般都是成对的。第一次打业务不熟练,不小心把自己那份给忘了。
韩修看出他脸色僵硬,也不计较,直接回归正轨:“快点去床上。”
纱帘一垂遮住了天光。
红烛高悬,高堂荧荧,锦被渡鸳鸯。
韩修在谢嘉杭后颈轻咬一口,见他表情一会纠结一会愤怒一会迷离,用手替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好笑地问:“怎么了?”
银光闪烁在他指间,令谢嘉杭微微失神。
谢嘉杭是在心里疯狂咒骂萧氏姐妹,杨恭谨,鲁欣妤……等等,所有在他面前曾把韩修称为“阳痿怪”的人。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道理知不知道,没有亲身实践过就不要误人子弟啊!
他身体不由自主跟着韩修的动作轻颤。
许昌冬日的空气干燥,喘息太多,喉咙不免干涩,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韩修……好了没?”
韩修闷笑一声:“你不行了?”
“……”谢嘉杭翻个白眼,有气无力地,“好,很好,请继续,再用点力行不行?没吃饭吗?”
韩修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头吻吻他的眼睛。看他实在难受得厉害,放慢了动作,干脆随意陪他聊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下午去骑马好不好?你上次亲口说想学,还放朕鸽子……”
想到谢嘉杭居然让自己等了一下午,跑去鹿鸣湖跟西凉皇子泛舟,惩罚性地往深处探了几下。
谢嘉杭根本无法思考,只能随口应答:“嗯……”
回答完他才后知后觉想到,做完还怎么骑马?
韩修笑得不行,谢嘉杭赶紧扯其他东西转移尴尬:“那……上午剩下的时间呢?”
“你觉得朕持续不到上午结束吗?”韩修故意问。
谢嘉杭:“……”
真是送命题。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韩修身体力行,使出三国杀曹丕的“放逐”,把谢嘉杭翻来覆去折腾了整整一上午。
一切结束之后,身体好像被掏空。谢嘉杭疲惫不堪,双眼无神,独自躺在凌乱的床铺上。
韩修起身传膳,过了一会,他听见韩修靠近的声音,动也不动,只有眼珠朝着韩修的方向转了过去。
韩修亲昵地吻吻他额间汗湿的头发:“起来洗澡,换身衣服再用膳。”
谢嘉杭搭着他的手撑起身子,嘟哝着说:“比我熬夜写毕业论文还累……”
都说一个人的作息和同居伙伴们息息相关。穿越后拜小丫鬟的叫早和冷宫的膳食规律所赐,谢嘉杭在古代过起了早睡早起养生生活。与现代一天直播十四小时的爆肝燃命生活脱节这么久,抗疲劳能力略有下降。
韩修这里的伙食比冷宫不知道高档多少。中午,谢嘉杭在收拾干净的龙床上午睡,韩修派人搬来奏折,靠在床头批阅。
虽然身体已经十分劳累,但精神正处于兴奋状态,谢嘉杭翻来覆去睡不着,转过身来,恰好看见韩修低头执笔,沐浴后随意披散着的长发落到脸侧。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一半的眼眸,这人是天生的贵胄,连慵懒都如此精致。
如果在现代,韩修大概会戴副金丝边眼镜,打扮得人模狗样,一脸的社会精英……
感应到来自身旁的视线,韩修抬眸朝他笑了笑:“睡不着?”
他一心两用,一边批奏折,一边跟谢嘉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如往后余生中,闲适从容的数万个日子那样。
谢嘉杭靠着他的腿,听着他低沉的声音,不知不觉睡着了。
“你刻在戒指里的字符朕从来都没见过,谢嘉杭三个字的刻法你记得……”
韩修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他伸出手指在谢嘉杭脸上慢慢滑过,从眉毛,眼睛,一路直到唇角。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在谢嘉杭脸上吻了吻,轻声说:“午安。”
第57章 花好月圆3
谢嘉杭这一觉睡到深夜。
外面刚下了一场雪,竹节被积雪压断,时不时传来咯嘣声。
他从龙床上坐起来,隐约听见韩修在外殿与人交谈的声音。一个宫女毕恭毕敬候在门外,给他行礼:“谢公子,小推车已经备好了,您这次还需要吗?”
韩修远远听见动静,回头似笑非笑飘来一眼。
谢嘉杭:“……”
荀老官员识趣地闭上嘴低下头,在原地扮演壁花。
真要说起来,他算是谢嘉杭从贬谪冷宫人生低谷到咸鱼翻身飞黄腾达全过程的忠实见证者。退休之前,一定要把韩修在谢嘉杭相关事项上的微神态微动作全都记录下来传给继任官员,造福后来者。
韩修知道谢嘉杭喜欢跟冷宫那群人住在一起,也不勉强留人,给他披了件大氅,亲手系上系带:“夜里凉,还是像以前一样用小推车吧。”
“……”推你个头。
是男人就要用自己的双腿走回去一次。
然而谢嘉杭错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没走出十步,他就一瘸一拐折了回来,瘫在小推车上,对宫女说:“拜托了。”
宫女:“……”
大魏冷宫住着蛇鼠一窝,明明个个来头不凡,偏偏在此安居乐业。
破败的门庭,荒凉的院落,也不知芙荻今晚扫了院子里的雪没有……
小推车经过一处富丽堂皇的朱门,谢嘉杭扫了一眼那门上鲜红通明的灯笼,随即收回目光。
小推车停了下来。
谢嘉杭问:“怎么不走了?”
宫女伸手来扶他:“谢公子,我们已经到冷宫了呀。”
“蛤?”
……
谢嘉杭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宫女轻扣门环,小丫鬟欢欢喜喜从里面跑出来:“谢公子,您回来啦!是先吃饭还是先沐浴,还是先吃我……”
这番日本妻子式对话还是谢嘉杭教她说的,“吃你就算了吧,我怕黄舒打死我。”
“我……窝头?”
“……”好家伙,都会自己举一反三了。
冷宫一日之间鸟枪换炮大变样。
谢嘉杭走进院子,这才发现不止是门庭改换修了个面子工程,硬件设施也牢牢跟进。
回廊屋顶焕然一新,屋里的家具全都换成新的,墙壁焕亮鉴人,尤其是他那间正对水房的屋子,整整齐齐排列着绿植,一架水墨屏风移形换影,视觉上空间增大了一倍不止。
床边增设了一面梳妆镜,谢嘉杭抽抽嘴角:“这是想让我每天都被自己帅醒吗?”
水房还没扩建完毕,之前两个人挤在里面都嫌逼仄的小厨房宽敞到能容纳七八个人同时在里面包饺子。
鲁欣妤往邵斤琦脸上抹了一手白面,被邵斤琦逮住反过来蹭了一头,殷正期身缠绷带,靠坐在一把新躺椅上,用目光追随着杨恭谨的身影。
李睿和梁起在一起搅拌肉馅,杨淑慧和沈辙辕一边和面闲聊,后者时不时往肉馅里撒一把葱花,还得拿脚把不老实的含羞草排开到一边去。
黄舒满手的水,拿肩膀撞撞谢嘉杭:“行啊哥们,想不到你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芙荻瞪了黄舒一眼,提醒他当着沈辙辕不要说这种话。谢嘉杭也并不想持续这个话题:“怎么包起饺子了?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
芙荻小声说:“皇子殿下要回西凉过年。西凉和大魏风俗相差很多,所以我们干脆提前走一遍流程。”
她一根根掰着手指数给谢嘉杭听,“面是今天御膳房的人巴结我们送的,糖瓜、豆腐和肉奴婢和黄少爷明天出宫去买,邵公子借来十把扫帚,梁大人搬来好几箱烟花,后天发面捏好馒头,凌晨熬夜祭灶。我们先不祭灶,只陪皇子一起熬夜打牌,顺便再熬一锅腊八粥……”
谢嘉杭忍不住朝沈辙辕看去,恰好与沈辙辕相望。
隔着数个嬉闹的人,数张凌乱的调理桌,隔着满室喧嚣,沈辙辕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很安静的笑容,带着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寂寞。
奶白的雾气腾腾蒸起,把千言万语包裹其中,沉默地消散开一屋子的饺子香气。
第一锅饺子新鲜出炉。
梁起和李睿抬来一块圆形大桌板,大家围坐在一起一人一碗。这个秋天开始时,每个人都怀抱着各自不能说的秘密,在彼此之间筑起无形的透明壁障。年关将近,不知不觉冷宫里已然成双成对,再没有什么秘密需要刻意隐藏,再没有什么过去难以启齿。
等到谢嘉杭落座时,只有沈辙辕旁边空出一个位置。杨淑慧坐在沈辙辕另一旁,拿着汤勺给他的碗里添上汤,“谢嘉杭,快过来坐!这个位置是含羞草帮你占的。”
鲁欣妤和邵斤琦都关注着他们的动静,一个假装不紧张,另一个满脸写着紧张。
沈辙辕面色自若,淡淡瞥了他一眼。
谢嘉杭坐下来尝了一口。
沈辙辕把酱料碗碟推近一点,凑过来问他:“我第一次做,怎么样?”
皇子殿下一副求夸奖的模样,谢嘉杭非常捧场地说:“晶莹剔透,上面还捏了花,真是心灵手巧。”
黄舒提醒他:“包饺子的是芙荻……”
芙荻尴尬地笑笑:“谢谢谢公子。”
谢嘉杭:“馅又鲜又嫩,剁得特别细,一尝就知道大手笔,不一样!”
“剁馅的是李睿……”
李睿:“是吧,我爹说过完年他就教我给人开膛,让我先练练刀法。”
众:“……”为什么老中医会给人开膛?
谢嘉杭低声问黄舒:“所以沈辙辕到底是干什么的?”
黄舒无语地问:“你走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他在和面吗?”
没看见。因为谢嘉杭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从街边脏乱差小吃摊变成五星级大酒店后厨房的陈设上,顶多就是跟沈辙辕心不在焉地对视了一眼。
何况哪有人夸饺子是夸面皮的?
连续马屁拍在马腿上,谢嘉杭硬着头皮强行补救:“之前只是抛砖引玉,这饺子最好的地方当然是皮了!吹弹可破,厚薄均一,干吃皮我都可以吃一大碗!”
沈辙辕伸过筷子来夹走他碗里的肉馅:“如你所愿。”
谢嘉杭:“……”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嘉杭人生第一次吃了一整碗的面皮。他吃皮沈辙辕吃馅儿的情况持续到一半,沈辙辕脸上带着无辜的笑容,十分记仇地把肉馅当着他的面丢给含羞草。
要不是顾忌着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体面,谢嘉杭一定猫口夺食。
还好这只是第一锅饺子。
整个夜晚一共煮了三锅,所有人一起动手丰衣足食。芙荻不愧家政技能点满,包出的饺子馅大皮薄,黄舒黄大少爷跟着她依样画葫芦,结果被沸水一煮就露了馅,牢牢粘在锅底扒都扒不干净。
芙荻哭笑不得,一个人留在厨房里用力刷锅。
黄舒心存愧疚,不理会邵斤琦在身后大喊“喂,干嘛去啊?三国杀军争七缺一!”,执意钻进厨房帮忙收拾。
邵斤琦喊破喉咙都得不到回应,没好气地回过头来,手牌一摔:“现在怎么办?七个人怎么玩啊?”
谢嘉杭神秘地一笑:“谁说三国杀卡牌只能用来玩三国杀的?有花色点数,可以玩抽乌龟啊。”正好还不用抽掉大小王。
邵斤琦:“抽乌龟是什么?”
谢嘉杭微微一笑。
于是这一夜,青墩双扣抽乌龟,斗牛□□干瞪眼,拱猪保皇炸金花。
血战到天明。
谢嘉杭在本科的时候曾是上海市斗地主冠军,他本想让斗地主和其他扑克游戏一起在古代发扬光大,但琢磨了琢磨,好像不太合适。
原因无他,这些和他在一起玩耍的家伙严格来说全都属于封建地主阶级,再加上他的男朋友还是魏国最大的地主,这么一想,他说不定是……地主婆?
谢嘉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总之跟这些人玩斗地主实在是太过诡异,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十二月末,许昌大街小巷吃糖瓜,孩子遍地上街乱跑。
沈辙辕回了西凉。
殷正期的伤养得差不多,杨恭谨思虑再三,斗胆带他回了一趟杨家,告诉父母这辈子要一直跟这家伙在一起。
这一幕实在与几年前太过相似,等待儿子回家多年却失望了多年的杨夫人捂在心底的伤痛被勾起,拿着扁担对着依旧不学好的儿子就是一通暴揍。殷正期极力护着杨恭谨,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旧伤新伤一齐复发,在冷宫躺了足足五天。
到了第五天,久未开荤的杨恭谨实在忍不住,把他按在床上上下其手。
殷正期身体十分配合,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还在弱弱地反抗:“恭谨,青天白日的……”
“少废话!”杨恭谨斜他一眼,“你动不了老子自己动!”
殷正期:“……”
杨恭谨爬到他身上宽衣解带,他立刻张口结舌,很快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场单方面自助双方面沉溺的情.事结束后,他才想起自己事前没说完的话:“我娘在我身上种了蛊,如果我受伤她就会知道。”
杨恭谨面含春色,身心得到满足,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干嘛?她还能来魏国跟我娘互扯头花不成?”
殷正期没敢告诉他……她还真会。
但连殷正期都低估了那位出身五毒教的南蛮圣女。
她不仅要掌控儿子人身安全是否受到威胁,甚至还要知道儿子有没有在魏国被不三不四的家伙勾.引到床上。
……没错,那蛊还能实时探测殷正期的不可描述。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天,当她先发现儿子身受重伤,紧接着又发现儿子在不可描述后,脑中立刻浮现一部1080p丝滑不掉帧性.暴.力主题大片。
她抄起家伙就闯进南蛮皇宫,拎起南蛮王的衣领大吼:“孩子他爹!儿子在魏国被人强.暴了!”
魏国代表队年末不训练,外地队员们准许衣锦还乡,年后回许昌训练。许昌本地队员也放起了长假,融入满街红的氛围中。
自从跟韩修确定关系,在寝宫当值的宫女一天到头往冷宫跑,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把谢嘉杭请过去坐镇。
谢嘉杭放下三国杀卡牌,不伦不类对牌友们作个揖:“不好意思,先溜了。”
一到韩修的书房,他就被韩修抱坐在书案上,双唇交叠,气息纠缠。
韩修一边顺着他的脖颈啃咬向下,一边说:“今天不想去床上了,就在这里……”
谢嘉杭还没说话,一个侍卫就闯了进来:“陛下!”
看到殿内正在做什么,他顿时噤声,脸涨成猪肝色,进退两难。
韩修不满道:“不是说没有大事不准进来打扰吗?”
侍卫心一横眼一闭,大声道:“陛下!是大事!”
韩修拉好谢嘉杭的衣服,眯起眼睛问:“什么大事?”
“陛下!南蛮入侵了!南蛮王纠集十万大军陈兵我南疆!”
“……”
谢嘉杭吓了一跳,韩修却满不在意,挥了挥手:“退下吧,有大事也不准进来打扰。”
外敌入侵,他居然是这副反应,谢嘉杭难以置信,生怕自己祸国殃民和妲己妺喜冯小怜之流一起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推推他提醒道:“南蛮入侵,我们是不是应该部署……”
韩修重新拉开他的衣服,淡定地继续未完的大事,抽空回答道:“南蛮王每年都要来这么一两次,这次肯定又是为了讨回他儿子。不用管他,南疆守将知道该怎么处理,晾着他,七天内他必会退兵……”
谢嘉杭:“……”
好家伙,其他两国统治者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第58章 三秋 上
三年后开春,升任领军将军的潘锋进宫议事,顺带把一封来自邵家的请帖送到谢嘉杭手里。
芙荻嫁到黄家后,韩修召来十几个宫女一字排开让谢嘉杭重新挑一个贴身服侍。谢嘉杭让她们挨个报名,最后挑中了一个叫桔桃的小姑娘。
桔桃身材娇小,五官中规中矩,又勤快又爱操心,家政能力max,举手投足间带着芙荻的影子。
当然,谢嘉杭选中她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为她的名字和芙荻一样,桔梗花和桃花,也是把两种花名并在一起。
一场春雨润绿了许昌,宫墙内杨柳依依,霎眼花开花落三载轮回。
桔桃接过潘锋手里的伞,在屋檐下抖落雨水。
谢嘉杭穿着一身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接过请帖看了一眼:“潘将军留下来喝杯茶吧?”
潘锋笑笑,眉梢眼角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多谢谢大人好意。拙荆有喜,卑职得早点回家去。”
邵小妹也怀孕了?
谢嘉杭有些惊讶:“双喜临门,真是恭喜。”
请贴是邵斤琦发来的。
他当年说的三年抱俩一个姓邵一个姓鲁果然不是一句空话。他和鲁欣妤成亲后收敛了一身花花公子习气,认认真真事业家庭两手抓起来,如今鲁欣妤怀上二胎,他立刻包揽了鲁家所有商务,让鲁欣妤安心在家养胎。
请帖附赠一封短信,说他邀请了冷宫所有伙伴共赴邵家新建的庄园,打牌叙旧,不醉不归。
值得一提的是,这“所有伙伴”里,还包括曾羁留许昌的西凉皇子沈辙辕。
沈辙辕回国后一改西凉崇尚氪金武将之风,着力研究冷门武将,在三国会盟上倒也打出了数场出彩对局。他每年春天都会到许昌住一段日子,轻车简从,与故友们把酒言欢,每次还必定要找人一同泛舟鹿鸣湖。
只要谢嘉杭赴他的约,潘锋就必定寸步不离地跟着,导致这群人和潘将军熟稔起来,有时干脆连他一起邀请。
韩修自己偶尔得空,作为“谢嘉杭的家属”出场。时间久了,大家对他的态度亦不像从前那么拘谨,渐渐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三年前许昌三国会盟上,谢嘉杭率领的魏国代表队摘得桂冠,使魏国掌握了三年东洋海港控制权。
会盟后,魏国皇帝韩修下了一道令天下人大跌眼镜的诏书,册立魏国牌王谢嘉杭为皇后。皇帝居然要立朝廷重臣为后,简直惊世骇俗,不止魏国举国震惊,就连西凉王和南蛮王都为之喷饭。
干这种前无古人之事,自然是阻力重重。好在当年谢嘉杭风头正劲,连续斩获全国赛和三国会盟个人积分冠军,盛名传遍大江南北,还成为魏国夺冠的大功臣。
韩修无视了所有反对意见,一鼓作气趁势把论功行赏和立后大典一起办了,等卫道士们回过味来已经晚了,谢嘉杭手上套着皇帝陛下亲自打的新戒指,被他摁着头拜完了天地。
事实证明,趁人不注意生米煮成熟饭总是解决难题的最佳捷径,何况韩修这个随心所欲的家伙对天下人悠悠之口根本没在乎过。
堵?
不如疏。干自己想干的事,让天下人随便去说好了。
过了两年,坊间倒传颂起帝后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来,当年的荒诞不经,潜移默化间成了美谈佳话。
谢嘉杭也没想到自己预想中的升职加薪娶十个八个老婆全变成了空想,不仅连异性的小手都没摸到,还奉送一个位高权重高大帅气的男朋友。这条升职之路也走得歪七歪八,前朝后宫两开花。
皇后这个身份他虽然不得不接受,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私下里决不允许其他人喊他“皇后娘娘”,一律让叫“谢大人”。
午后,韩修带着一身湿气走进来。
桔桃自觉地抖干今日的第三把雨伞,和谢嘉杭的那把一起晾在回廊里。
两把伞面合起来是一副完整的工笔葡萄藤,出自殷正期之手,由鲁欣妤和邵斤琦督造,是谢嘉杭韩修新婚第二天送来的贺礼。
这份贺礼在一堆金碧辉煌之间显得简陋至极,谢嘉杭却对韩修说:“以后出门撑情侣伞,别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男朋友,我也是你男朋友。”
韩修容色淡淡。从此不仅自己用,还勒令谢嘉杭也必须用。
韩修一边脱下外裳,一边跟谢嘉杭提起遣散后宫的事。
谢嘉杭替他把衣服挂好,回头露出古来贤后标准的笑容:“陛下,何必啊?”
韩修俊眉一挑,谢嘉杭继续说:“那么多房子空着没人住迟早要坏掉,让他们住着多好啊,窗明几净有人气。”
他那点心思韩修还能看不出来?
“你想找牌搭子可以直说。”韩修说。
谢嘉杭勾住韩修脖子,在他唇上亲了口:“还是陛下懂我,我看冷宫好不容易修得像五星级宾馆,空着这么多房子也是可惜,干脆把代表队的训练地点设在冷宫,让他们每天进宫来行不行?省得我一大早起床出宫去,不知道少睡了多少个五十分钟。”
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常用的几个现代词汇都加入了韩修的语料库,什么“男朋友”啦,“五星级宾馆”啦,均在其列。
韩修嗔睨了他一眼,心里想早晨能多一会儿耳鬓厮磨倒也不错。脸上不置可否,反手扣住他后脑勺,用力吻过去。
三年间不知做过多少次的事,如今轻车熟路。
衣物散落一地,韩修抬起谢嘉杭的腿,谢嘉杭喘息着突然喊停:“韩修,我……你能不能让我也上一次?”
韩修直接一个挺身,看见谢嘉杭眸光迷离,嘴唇微张,身体一下一下颤抖,才贴近他耳边说:“好啊。”
“真的?!”
谢嘉杭双眼立刻有了焦距,亮晶晶的。
“君无戏言。”韩修心里暗笑,伸手捏捏他的脸,“如果你今天能让朕满意的话。”
“唔……”
谢嘉杭浑然不知自己上的是一艘贼船,大脑被有朝一日能上韩修的诱惑占据,完全听从对方的摆布。
“今天朕想换个新的姿势。”
“嗯……”
“你自己动。”
“唔……”
“叫得浪一点。”
“嗯~啊~韩修~”
韩修强忍住笑,吻吻他的耳垂:“没听清楚,再大声一点。”
……
冷宫伙伴们出宫的出宫,成家的成家,各自忙起各自的事情来,聚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减少。如今只有几个单身的还住在宫里。
杨恭谨和殷正期熬了两年,不知道几次被杨夫人用扁担痛打,打完之后又心疼儿子送来伤药。来来回回,总算得到杨家二老的谅解。
杨恭谨凭借探花身份和在三国会盟中不错的成绩,在翰林院找了个编修的工作,殷正期被皇室聘用为宫廷画师。他们虽然完全可以出宫,但杨恭谨是个怀旧情结很重的人,离开前一夜,他去找谢嘉杭告别。
行李都打好了,可被谢嘉杭拉住手一顿痛陈旧日情谊,他就再不舍得离开。
谢嘉杭满嘴跑火车:“恭谨,住在宫里多好啊,你看你和殷正期都为朝廷供职,上班通勤多方便啊是不是?”
杨恭谨目光闪动。
谢嘉杭知道他这个反应就是内心动摇,连忙添一把火:“而且黄舒他们走了之后我时常找不到人一起打牌,”装模作样叹口气,“每次都要哄韩修半天才能坐马车出宫,他们又忙得要死,一个个借口一大堆……”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有了几分真情实感:古代连手机都没有真麻烦,他一去黄舒和邵斤琦就各种没空!
杨恭谨回去后就拆了行李,长长久久地在冷宫——如今是个五星级宾馆级别的气派建筑,住了下来。
杨恭谨持请帖独行烟雨中,远远地跟站在回廊里的小丫鬟打了个招呼。
桔桃向他比个手势。他看到那两把情侣伞并排挨在一起吹风,就知道谢嘉杭一定又跟韩修在白日宣.淫,无语地转了个方向回到冷宫。
梁起策划制作了个新武将贾逵,强度标的精品,卖呆萌的价格,可以说是近年超亲民的武将了。
他没想到贾逵一经发行,立刻因为极高的强度跻身胜率榜前三,超越一众昂贵的贵族专属武将。
贾逵这么厉害,卖得这么便宜岂不是亏死?
于是他把贾逵召回,重新制作了两个技能重新发行,结果民间怨声载道,大骂贾逵被他改成了废物,谢嘉杭也说他是“强行修复微氪玩家拥有史诗武将的bug”,虽然听不太懂,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梁起彻底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次出宫被人泼了狗血后,就当起家里蹲,成天窝在房间里不敢出门。
冷宫门口贴满了愤怒的后宫嫔妃痛骂梁起的大字.报,一场雨过后,纸屑糊成了纸浆,一条一条从墙上流淌下来。
杨淑慧和李睿骂骂咧咧地收拾,殷正期帮他们一桶桶打水,看见杨恭谨回来,乐颠颠地迎上来帮他擦擦发间滴落的水珠:“恭谨,下午翰林院没事了吧?欣妤又怀孕了,邵斤琦叫我们都去他家玩牌。”
杨恭谨冲他笑笑,突然凤眼圆瞪,一巴掌把他扇开:“蠢货!你用什么东西在给我擦头发?抹布?”
殷正期把手背到身后:“刚刚在水桶里洗过,很干净的……”
水桶里的水早就成了灰白色。
霹雳哐啷!嘭!咚!
杨淑慧和李睿对他们时不时上演的家暴名场面见怪不怪。
北地军阀的女儿仰天感叹道:“可能年纪大了吧,要是能找个人天天打打闹闹也挺好的。”
她指着举起水桶哐哐哐敲打殷正期脑袋的杨恭谨,感叹:“看,他们多幸福啊。”
李睿:“……”
第59章 三秋 下
许昌,新落成的邵家云溪山庄。
朱门垂柳,门前鞍马稀。
一块从脖颈处齐根断裂又被粘好的石狮子独立风雨中。
一辆马车风风火火行驶到门口,车门啪地甩开,小跑出一个搬运两个大箱子,梳着妇人发髻的身影,把门踹得震天响:“哥!是我!开门!”
邵斤琦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嫁了人也不改改性格,老子在厕所都能听见你大呼小叫!”
“哼,孩子都能打酱油的男人还老子老子的,跟我半斤八两。”邵小妹笑嘻嘻地从两个箱子后探出头,“哥,给我搭把手。”
邵斤琦接过来:“哎呀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靠!什么啊这么重!”
邵小妹一松手,两个箱子的重量重如千钧,他差点跌倒在地。
她笑着在邵斤琦背后轻轻一拍,“讨厌,想什么呢?别把我买的酒器瓷器摔了。我刚刚逛完街过来,坐不住,替你在门口招呼着客人好了。”
还以为这烂妹妹嫁了人懂事了,知道给他准备礼物了。
表情浪费。
邵斤琦差点吐血,脸一板呵斥道:“孕妇跑来跑去成何体统?给我进去坐着等!”
一边教训妹妹一边用眼神征询同盟者声援,潘锋全身上下挂着大包小包,宠溺地笑笑说:“我给你搬把椅子。”
“……”这什么妹夫啊?真是胡闹!
十年前开始邵斤琦跟邵小妹吵架就没赢过一次。
他知道拗不过,只好给妹妹搭个简易雨棚,让她在门口满脸笑容接受风吹雨打。
邵小妹身材瘦瘦小小,懒懒地靠在魁梧的石狮子边,远远望去,石狮子仿佛在瑟瑟发抖。
她一生过得顺风顺水,从小跟着父母学得一身圆滑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论跟谁都能聊得热络。只要她愿意,绝不会惹人讨厌。
杨淑慧来了,她一口一个“淑慧姐”,跟北地军阀大小姐手挽着手。
李睿走下马车,她跟对方随口聊起从东洋传入的新鲜医疗技术,热火朝天。
杨恭谨和殷正期并驾而来。三年前南蛮陈兵魏国南境,殷正期南蛮王子的身份就此曝光,谁能想到南蛮王的儿子竟然心甘情愿在魏国当一个普通的宫廷画师?
杨恭谨穿得一身风清月白,气质皎皎如月,邵小妹掩嘴一笑:“衣服美人更美,殷公子真有眼光。”
掏出一副精致的小木盒,里面躺着串项链,珍珠颗颗莹润饱满,“这是我们家潘将军的朋友从东洋漂洋过海带回来的,和杨公子今天的打扮配得不行,戴上试试看?”
一辆挂着皇商黄家标志的马车停在不远处,邵小妹朝芙荻热情挥手,一边往院子里大声说:“哥,贵宾两位!”
从丫鬟摇身一变成为贵妇,芙荻在世人眼中算得上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个性太老实,眼界又接地气,和京城权贵的夫人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什么可聊的。只有这个口齿伶俐的邵小妹不问出身,跟她从天南侃到海北,一来二去成了闺中密友。
芙荻跟她寒暄几句,拉住邵小妹的手往院子里扫视一周:“谢公子还没来?”
沈辙辕上回来许昌路上没休息好,眼圈青黑,下巴上留着胡茬。比帅哥更惊艳的是憔悴的帅哥,这副打扮立刻风靡许昌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是个男人就要效仿沈辙辕装憔悴,留胡茬,以彰显男人味。
黄舒也特意赶了一趟潮流。他一手提着酒一手给芙荻打着伞,插嘴说:“谢嘉杭可是大忙人,哪次不迟到?”
正和邵斤琦他们几个聊天的沈辙辕耳尖地听见“谢嘉杭”三个字,下意识朝门口看了一眼。
眸光亮起又熄灭,手指小幅度抽搐了一下。
这一眼正好落在芙荻眼中。
西凉皇子的面容被这三年时光精雕细琢,更加有棱有角。他的魅力所向披靡,偏偏错付给不吃这套的谢嘉杭,嘴上说着释怀,下意识的小动作却坦诚地在说,他还是喜欢他。
即使谢嘉杭早和韩修恩恩爱爱双宿双飞,即使第二轮三国会盟都快要在西凉办了,即使三年发生了太多变迁太多物是人非,还是忘不了。
酒过三巡,邵小妹打个哈欠,芙荻眼睛一亮:“谢公子!”
贵客姗姗来迟。
“谢公子!”
谢嘉杭轻巧帅气地跳下马车,手臂被车里某人在空中一拉,差点踉跄在地。
韩修抱着一只猫紧随其后,笑着扶了他一把。
桔桃捧着礼物,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对他们的打情骂俏见多不怪。
毫无心计的芙荻小心翼翼向韩修行个礼,韩修淡淡挥手,她一溜烟跑到谢嘉杭身边嘘寒问暖聊起近况,像条小尾巴。
而真正懂得如何做人的邵小妹只用一句话就把真正该奉承的人捧得舒舒服服:“谢公子一家三口到!”
院子里的人顿时围绕谢嘉杭嬉闹成一团。
山庄主人的第一个孩子随父亲姓邵,小名娇娇,一岁半,正是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时期。以貌取人是这小姑娘的天赋,娇娇最喜欢的人是谢嘉杭和杨恭谨,原因简单粗暴,因为他们皮相生得最好。
沈辙辕在她面前蹲下来,戳戳那张小脸蛋:“还记不记得我?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娇娇被他美色所迷,张大嘴巴,流出了哈喇子。
谢嘉杭和杨恭谨一起失了宠,娇娇伸出嫩藕一样的手臂牢牢挂在沈辙辕腿上成了腿部挂件,甩都甩不掉。
“什么毛病啊邵斤琦?”谢嘉杭十分不满,“你女儿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好色?”
邵斤琦流里流气地笑了两声:“我女儿随我,长大也要泡最美的妞,日最野的……”
话没说完,被鲁欣妤拎住耳朵:“诶诶,别别……疼……”
韩修慢悠悠掀起衣摆落座,对潘锋说:“潘将军娶了个好媳妇。”
这位大魏皇帝钦点的好媳妇丝毫没有身为孕妇的自觉,跟杨淑慧李睿在一起满院子上窜下跳。
含羞草从韩修怀里探出毛茸茸的猫头,见到沈辙辕,呆了一呆,欢快地摇起尾巴:“喵呜!喵呜~”
四爪扒拉,想要从韩修这里窜出跑到沈辙辕那里去。
韩修用手摁住猫尾巴,含羞草拼命挣扎,把眼前的酒杯拨弄得乱七八糟,终于挣脱钳制,滋溜冲向沈辙辕的怀抱。
韩修脸色很不好看,冷哼一声:“养不熟的白眼狼。”
究竟是谁天天上朝批奏折忙得团团转还不忘命御膳房做好吃的喂它吃?
含羞草的主人名义上是谢嘉杭。可谢嘉杭是个只会逗猫玩的家伙,当起主人来绝对不合格,顶多就是喂它吃一些随时可能毒死猫的东西。
含羞草命大,最开始被冷宫公认最勤快的芙荻喂,后来西凉皇子住进冷宫,就变成他照顾。再后来,谢嘉杭搬去跟韩修住,这猫也跟着撞了八辈子大运,大魏皇帝亲自担负起教养的任务。
韩修此刻看它在沈辙辕怀里撒欢,眼神就像看见辛苦养大的女儿自投野男人罗网的老父亲。
真是一报还一报,韩修勾走了沈辙辕的心上人,现在沈辙辕也要当面勾.引韩修的女儿(?)给他看。
谢嘉杭低着头憋笑,被韩修狠狠剜了一眼,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
谢嘉杭斜眼看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脸皮被拉扯起来,“陛下,你看邵斤琦的女儿怎么样?”
韩修无情地扫一眼那腿部挂件,冷酷地说:“品相不错,品种太劣。你喜欢?”
“那陛下喜欢什么样的?”
韩修了然:“猫养腻了,想养个孩子来玩?”
“……”被看穿了。
韩修冷哼:“猫是朕养,孩子也要朕养?”
谢嘉杭讨好地蹭蹭他:“我以前在教育机构打工,给十五个小学生当家教!教育孩子可有一套了,当然,最好要满足几个条件,”掰着手指数,“身体健康长相可爱,听得懂人话,不哭不闹不能任性,而且不能有脾气……”
韩修挥挥手,一队士兵整装列队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个大家都熟悉的面孔。
韩修吩咐:“陆将军,限你三天奔袭鄄城把鄄城王刚出生的女儿抢过来给皇后抚养。”
陆远满头黑线:“……遵命。”
谢嘉杭拉住韩修的手臂:“这……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太不合适了!陆远满怀期望,祷告韩修赶紧收回成命。
谢嘉杭又说:“刚出生怎么沟通啊?半夜哭哭啼啼的是人都受不了!韩劭不是有个一岁多的世子吗?”
韩修,毫无商量余地地,“听见没有?按皇后说的办。”
陆远:“……”真不该寄希望于谢嘉杭。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从3月1日群聊后冲动发表第一章 ,一直写到番外,没有坑真是太好了。比原定大纲删除了不少剧情,有过心态崩坏,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开学后有很多上学期遗留的考试,之后的更新也会断断续续,但不坑是必须做到的。
我的人生大概也要翻开新的一章啦,未来的日子一定也要继续加油写作(/ω\)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此致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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