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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O身娇肉贵

  作者:无岸大可爱

  七号技师为您服务

  “棠棠,你看窗外,我们到海边了。”

  副驾驶上的燕贺胜积极调动气氛,想让儿子开心一点。

  海滩与车道隔着一条人行道,今天风有点大,远处海浪一道比一道凶得扑到沙滩上,留下一层白色泡沫后又撤退。燕棠一眨不眨地看着,脚底板发痒,那片金闪闪的沙滩看上去很好踩。

  燕贺胜给司机打了个手势,让他放慢车速后,清了清嗓子说:“马上就到郁家了。”

  燕棠立刻收回眼神,撇着嘴想,住在海边啊,妥妥的风湿病预备患者。

  燕贺胜从后视镜里把儿子的表情变化看了全程,心里升起一股无奈。

  车驶进院子,主道两侧是打理整齐的草坪,燕棠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感觉闭上眼都是绿色。

  不错,他想,这个绿跟他们家Beta少爷很搭。

  首先,没有瞧不起Beta的意思,但燕棠从小到大,对另一半的所有幻想,都是基于对方是一个有钱有势且跟他门当户对的Alpha的基础上。只有这样的Alpha,才能让他过上像现在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刷卡花钱的神仙日子。

  燕棠很善良,不愿意成为养不起他的Beta或Alpha的负担。

  “燕老弟,我们自己把孩子送去就行了,哪里需要你亲自来接啊?”郁忠州热切地迎上来给了燕父一个虚抱。

  燕贺胜也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在家是怎么骂眼前这个“无情无义、抛妻弃子、满脑脓包”的小人,热情地跟他握着手说:“哎,好多年没见小辞了,青青一定要我亲自来接,还有棠棠,他也急着想见他小辞哥哥。”

  燕棠适时往前一步,露出一个羞涩中略带期待的笑容,“爸爸说得对,我想亲自来接小辞哥哥。”

  才怪。

  小燕好可怜,白眼只敢藏心间。

  郁忠州身后还站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女Omega和一个跟燕棠差不多大的男Alpha。燕棠的眼睛第二次被刺痛,这位郁夫人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原来真的有人把浮夸到宛若花盆架的头饰戴在脑袋上见人。

  至于她身边那个Alpha,燕棠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不巧目睹一个没掩藏好的惊天大哈欠。

  现任郁夫人早上五点开始打扮,为的就是好好“迎接”今天可能会来的燕夫人,也就是前任郁夫人的好闺蜜。结果燕夫人没有来,她一身发光的珠宝也没有攀比对象,只好独自在风中招展,看着颇为寂寞。

  “棠棠真好看啊,”郁夫人摆出女主人的姿态,“如果不是我们家小由出生晚了,我一定抢着给他跟棠棠定下。”

  燕贺胜脸上的笑落了一点。燕棠和郁辞定下婚约,除了两家是世交外,更因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之间是好闺蜜,况且现任郁夫人这两年才正式被郁老爷子允许进门,她的儿子也就是私生子罢了。他们家棠棠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跟一个母亲行径卑劣的私生子结婚。

  郁忠州面上也带上几分不悦,“你说得什么话?婚约是那么随便的事情么?”即使他心里也有这个想法,也不能这个时候说出来。

  郁由嘟囔一句:“谁稀罕啊。”

  郁夫人有几分尴尬,心里更讨厌燕家父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家小由好歹是个Alpha。燕棠再怎么金尊玉贵,最后还是要嫁给一个死了妈的Beta。

  想到这里,郁夫人心情才好一点,“瞧我这嘴,我就是太喜欢燕棠了,我觉得燕棠这样的漂亮Omega,应该找一个Apha才合适。”

  “谢谢阿姨,”燕棠笑得更甜,“不过就算郁由早出生一年,我们之间也不可能有婚约,我爷爷从小就教我,以后找伴侣选择Alpha还是beta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家世清白、教养得体。”

  也没有直说谁家世不清白教养不得体,何况在大人眼里他还是个小孩子,就算不高兴也不能当着人家父亲的面跟他计较。

  “你说谁呢?”郁由最听不了别人拿他的出身说事,尤其他现在也是见过爷爷的正经郁家少爷,还是唯一的Alpha。这个Omega跟郁辞一样,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但本质上都是这么让人厌恶。

  燕棠脸上的笑容被惊恐代替,躲到父亲身后,显然是被这个Alpha吓到了。

  三个大人的表情都不好看,燕贺胜更是拍着燕棠的手说:“我们家棠棠胆子小,如果郁小少爷觉得他得罪了你,可以直接来找他的父亲,不要这么吓他。”

  燕棠拽着父亲大人的袖子,尽心尽力扮演着白痴美人的角色,怯怯地说:“爸爸,他的表情好狰狞,我……”

  我被丑到了!嘤嘤嘤!

  郁辞一周前才到这里,之前他一直在郁家老宅跟着爷爷生活。

  燕家的车一到他就听到动静,不过没有人上来跟他说一声,下面那一家人热情得好像人家是来接他们的一样。这样也好,他就当做不知道,正好不用跟那一家人站到一起假装和睦。

  “大少爷下来了么?”郁夫人问客厅里的阿姨,不等阿姨回答,她板起脸兴师问罪,“他不下来你们不会去敲门么?不知道有客人?”

  燕棠看够了她这幅姿态,笑着说:“阿姨,您带我上去找小辞哥哥吧,我还没见过他呢。”

  “怎么能麻烦你呢?”郁忠州拍拍郁由的肩膀,“小由,你去叫哥哥下楼。”他转而对燕贺胜说,“这孩子母亲去的早,从小缺少管教,让燕兄见笑了。”

  郁辞下楼梯的脚步顿住,嘴唇轻抿。有燕家父子在,郁辞原本不想让场面太难看。

  燕棠笑着说:“我听妈妈说,林灵阿姨是位美丽高贵的Omega,小辞哥哥不能由这样的母亲教养是很遗憾,不过我今天忽然发现,有些人就算有母亲,教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简单来说,有的人有妈胜似没妈,有的妈有了还不如没有。至于燕棠为什么在今天忽然发现这个道理,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郁夫人和郁由脸色铁青,郁忠州表情也不好看。

  郁辞也是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除了他以外的人这么维护他母亲。下一刻,他猜到说这话的人是谁,脸上的寒霜融化,嘴角挂上一丝笑。

  他的小未婚夫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父亲,”郁辞顺着楼梯走下来,“燕叔叔。”

  “小辞啊,东西收拾好了么?”被忽视的郁夫人满脸笑容,“要不要让阿姨帮你收拾一下?”

  “不用,都收拾好了。”郁辞淡淡地说。

  郁夫人似乎已经习惯热脸贴冷屁股,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收拾好了就行,要不要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不需要,”郁辞无视了笑脸迎上来的郁夫人,走到燕贺胜身前,“燕叔叔,辛苦您和燕棠来接我。”

  “不辛苦,北川和中晟也就三四个小时的车程。”燕贺胜看着眼前个头把自己还高的男孩子,一时感慨万千,“上一次见你,你才三岁多一点,一转眼就成大孩子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老宅陪爷爷,没有去中晟拜访过您和青青阿姨……”

  “诶,”燕贺胜摆手,“说这些干什么,以后你去了燕家,我们可以天天见。”

  燕棠在一边泼冷水:“我们学校要求必须住校。”

  燕贺胜被儿子当众拆台,乐呵呵地附和,“周六周日见也不错。以后棠棠和小辞就是同学,在学校要互相照顾。”

  郁忠州从后面推了郁辞一把,“什么互相照顾,燕棠是Omega,应该被照顾才对。”

  “父亲说的是。”郁辞说完后,不动声色拂了拂肩膀。

  憋着一口气的郁由在一边不阴不阳地说:“一个Beta还照顾Omega?”

  郁辞跟这个后妈带进来的附属品相处一星期,基本摸清了他的性格,争强好胜自尊心强,口舌不利索又爱嘴贱,心眼大概能有他妈的百分之一多,是个讨人厌的白痴。这个白痴见了他就跟被抢了食的公鸡一样,从头到尾巴的毛都竖起来,但每回来挑衅都会耷拉着毛回去,郁辞已经失去了应付他的兴趣。

  他不当回事,燕棠却很不高兴。郁辞怎么说也是他的未婚夫,欺负郁辞就是欺负他。

  “小辞哥哥不仅长得帅,还这么高,比郁由还高呢!”燕棠笑得很甜,完全不像是在挖苦人,“还好小辞哥哥是Beta,不然我可就有危急感了。”

  郁由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好看,他张了张嘴,一堆难听的话堵在喉咙口,被郁夫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小由年纪小,ALpha又发育晚,矮一点也正常。”两个都是自己的孩子,郁忠州没觉出不对来,“别站着了,咱们坐下慢慢聊。贺胜,我们可好多年没见了。”

  “确实,”燕贺胜微微颔首,自从郁辞妈妈没了,他们燕家就只跟郁老爷子那边来往,“只是天色不早,我们还赶着回中晟,恐怕来不及叙旧。”

  “怎么着也要吃顿饭再走吧?”郁夫人脑袋上的珠宝在室内更闪耀,“我特意让人准备了接风洗尘宴,小辞早上起得晚,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

  燕棠周六周日也赖床,稍微赖一下还行,一旦超过十点,于青女士就会拎着祖传的鸡毛掸子亲自来叫他起床吃饭。

  燕贺胜微微一皱眉,压下心底的不高兴,“好,那就麻烦嫂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先坐一坐,我去厨房让他们准备一下。棠棠有什么喜欢吃的么,或者有什么忌口?”

  燕贺胜刚想说什么都可以,就听他天真无邪的儿子柔声柔气问:“什么都可以么?”

  “当然什么都可以。”郁夫人脸都笑成一朵花。

  “我想想,”燕棠思考了两秒,“我要保持身材,不吃重油重盐,饭桌上也不能见肥肉。但我又正在长身体,所以荤食也要有一点。我讨厌绿色,所以青菜要做成别的颜色,哦,还有红色,我见了红色就恶心,但是喜欢吃辣,所以劳烦厨师把辣椒的颜色也处理一下。恩……暂时就这样吧,毕竟出门在外,我就将就一下。”

  他和郁辞的婚约是从小就定下,郁家人还这么漠视郁辞的存在,简直就是不给他面子。

  “你干脆去吃草!”郁由恶声恶气地说。

  “可是草是绿色的,我讨厌绿色呀。”燕棠委委屈屈地回答,好像真的已经在将就了。

  郁辞脸色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小Omega故意作难别人的时候一脸无辜,只有两只葡萄大的眼睛里闪着狡黠。

  “这,这个……”郁夫人马失前蹄,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场面。

  “不行么?”燕棠有些失望,叹了口气,“我在中晟,偶尔去朋友家留宿,都……”

  郁夫人一进门就急不可耐地把家里的大小事招揽过来,以前跟着前郁夫人的老管家也被她找理由辞退。这些年家里的吃穿用度,她样样都要亲自过目,各个方面都讲究排场。尤其是正式成了郁家人后,她更是觉得自己成了北川第一豪门夫人。奈何外室转正,许多事情没有人跟她说,全凭她对豪门生活的想象。所以她非但没发现燕棠这是在有意为难,反而生出一股危机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中晟比北川更繁华,那里的有钱人活得也更精致。

  还是钱花少了——郁夫人得出结论。

  “给他做一碗瘦肉粥就好。”燕贺胜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出门在外,不用那么讲究。”

  得救的郁夫人连忙应下来,被郁忠州瞪了一眼。她心里突了一下,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在燕家面前丢了脸面。

  燕棠被摸头警告,回头对爸爸挤了挤眼,完全没在怕的。

  “哈哈哈哈……他后妈也太搞笑了吧,”燕棠在车上笑得前仰后翻,“刚才特认真的问我,家里的厨师是哪里请的,哈哈哈哈……”

  “别笑了!”燕贺胜听着儿子震耳的笑声,不自在地对郁辞说,“小辞,棠棠确实被宠坏了,性格跳脱,以后在学校还要辛苦你照看他。”

  “棠棠很可爱。”郁辞真心实意地夸奖。

  “怎么是他照看我?我都在学校上两年学了,难道不比他熟么?”

  “好,是我说错了,”燕贺胜给了郁辞一个无奈的眼神,“辛苦我们棠棠以后在学校照顾小辞哥哥。”

  郁辞附和,“辛苦棠棠以后在学校照顾我。”

  燕棠只是逞一下口舌之快,没想到这两个人好像都当真了,他想拒绝也拉不下脸,含糊说:“恩,看在我这么善良的份上……”

  来时燕棠不高兴了一路,又在郁家打着十二分的精神给人找茬,回程路上扛不住打架的眼皮靠着车窗睡死过去。郁辞眼神扫过坐在他前面的燕贺胜,体贴揽过燕棠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燕贺胜果然露出欣慰的神情,“小辞,这么多年不见,你大概已经不记得叔叔和阿姨了。”

  “我记得,”郁辞沉声说,“我记得母亲去世,是您和阿姨把我送去爷爷那里。”

  郁辞的母亲去世不到半年,郁忠州就迫不及待想外面的女人和孩子领进门。于青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害怕三岁多的小辞落到她手里受委屈,拉着燕贺胜连夜赶来要把孩子接走。当时那么小一个孩子发着高烧,一屋子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我和你阿姨本来是想接你回燕家,但你毕竟是郁家的孩子,你父亲于情于理都不会让我们把你带走,所以我们把你送去老爷子那里。”燕贺胜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你阿姨时常跟我说,当初该坚持接你回燕家。”

  “我在爷爷那里也过得很好,”郁辞知道他是真心关心自己,“每年生日,我都收到您和阿姨给我的礼物,以前还有棠棠的。”

  一直到初中,他都会收到来自燕家的三份生日礼物,这三份礼物让他对“生日”有了期待。尤其是那个Omega弟弟的礼物,每年他都给自己画一幅画,画上是两个手牵手的小朋友,这两个小朋友一年比一年高,像是牵着手一起长大。

  “棠棠一直知道他有一个小辞哥哥,小时候总吵着要跟你见面。不过上了初中之后嘛,大概是进入了青春期的缘故,也不跟以前那么爱笑爱闹了,自己偷偷去理了个板寸,整天绷着脸,还在校服后面写了好几个奇奇怪怪的字。”

  当时燕棠深受网络小说毒害,认为留板寸、面瘫脸、把孤独用星火文写在校服上的Omega,才是最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Omega。

  “是么?”郁辞忍不住侧脸去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无知无觉的Omega,他想象不出这张漂亮面孔面无表情顶着板寸的样子。燕棠睡梦中似有所觉,皱着眉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郁辞不由自主地弓了弓腰,让他能靠得舒服一点。

  “还好很快又恢复正常了,你阿姨差点拉他去佛寺找和尚给他招魂。”

  郁辞没有说话,因为燕棠又在动。

  薄薄眼皮下藏着的眸子快速移动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长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眉头也皱到一起。郁辞放轻了呼吸,生怕起伏幅度太大把人惊醒。

  郁辞长这么大没对谁这么体贴过,刚才把人揽到自己肩膀上还有几分做给燕叔叔看的意思,现在完全就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可能是因为他一出现就“站”在自己这边吧,郁辞想,就连爷爷也允许那个女人和郁由进郁家了。

  车窗外的天幕不知不觉间收了光,夜色一点一点侵蚀着天空。

  等车开回燕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于青掐着时间在大门前等着,看到车子往前跑了两步。郁辞透过前车窗打量了一下燕家——就是简单的独栋小别墅,跟附近规格相同的房子连成一片。

  燕贺胜先下了车,“你在家里等就行。”

  “小辞呢?”

  郁辞请司机放下他这边的车窗,隔着门说,“阿姨,我在这里。”

  于青半蹲下往里面看,“小辞,怎么不下车。”

  郁辞笑着示意她看睡着的燕棠,“棠棠睡着了。”

  “他靠了你多久?”于青心底暗喜,“是不是把你肩膀都靠酸了?惯得他!”

  郁辞笑了笑,他的肩膀确实没了知觉,但燕棠睡得实在太沉,他不忍心打扰。

  于青隔着车门跟郁辞交谈,不自觉间提高了音量。燕棠还做着梦呢,朦胧听见自己老妈的声音,与睡欲斗争中,恍然觉得自己是在床上躺着,于青女士正拎着鸡毛掸子站在他床头意欲行凶,吓得他赶紧睁开眼坐直。

  “啊!”郁辞肩膀一轻,然后听见身边一声惨叫,“好痛!”

  “哪里痛?”

  燕棠迷迷糊糊睁着眼,人脸识别认定系统暂未运行,皱着脸哼唧道:“我好像被车碾了。”

  郁辞长这么大没跟谁撒过娇,更没有人跟他撒过娇,燕棠那似怨似嗔的一句真是他开天辟地头一回。郁辞有种奇妙的感觉,他端坐着侧过头,“到家了。”

  于青听燕棠“哼唧”了十七年,心里没有泛起一点涟漪,“靠着你小辞哥哥的肩膀睡了一路,还不快道谢。”

  燕棠认出眼前人,倏地往后一缩,眼里那层水光散去,黑漆的瞳孔里还有余惊未消。他喉咙动了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揉着脖子说,“怪不得这么疼。”

  郁辞心里那点“奇妙的感觉”烟消云散,合着他当了一路靠枕还有罪了。

  “到家了。”他重复一句,然后自顾自地下了车。

  燕棠眼睁睁看着车门再次关上,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刚才居然梦见自己跟郁辞在举办婚礼!一睁眼就看到刚才的噩梦源泉,对一个娇弱的Omega来说,确实有些惊悚。

  为了庆祝郁辞地到来,于青女士在家准备了一天,这架势堪比燕棠小升初、初升高的时候。

  “小辞,你的房间跟棠棠的房间挨着,阿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是随便买了一些男孩子喜欢的东西摆进去,你看看喜不喜欢。还有,被子今天刚晒了,你躺上去肯定舒服……”

  “谢谢阿姨。”郁老爷子从不搞宠溺那一套,从郁辞懂事起就教他“规矩”两字怎么写。于青的关怀与讨好一股脑扔到郁辞面前,反倒让郁辞不知所措了,就像是过冬的狐狸再过夏,怎么也要退层毛才能习惯。

  “谢什么?”于青拍拍郁辞的肩膀,眼中的爱护之意没有一丝虚假,“叫我青姨吧,我们本来就该更亲近。”

  “得,‘亲’儿子回来了,我这个‘后’儿子就该靠边站了。要不先不吃饭了,我把阿姨也叫过来,我们嗑着瓜子擦着泪,先看完你们母子相认的感人场面怎么样?”燕棠肚子“咕噜咕噜”叫,两根腿都是软的。

  “你是饿死鬼投胎么?”于青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后’儿子的脑门。

  燕棠苦着脸说:“可别说了,我今天就吃了早上那个包子和一碗瘦肉粥。我就算真不是您生的,也不能这么苛待我吧?”

  “你爸怎么回事?不是说接上小辞就带你们俩吃大餐?”

  “我爸骗我,”燕棠委屈死了,“我们在郁家吃的,他就只让我吃了一碗粥,什么北川特产大螃蟹,我连螃蟹壳都没摸着。”

  燕贺胜刚好换完衣服下来,笑着解释:“我去了才知道小辞早饭都没吃,怕他空腹坐车难受,所以就在郁家把饭解决了。”

  “这些人……”于青脸拉得老长,顾忌郁辞在场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中午人家可是做了大螃蟹的,是你儿子自己说又不能吃红又不能吃绿。”

  “我没说不能吃海鲜。”燕棠撇嘴。

  然而郁家佣人听了他那一堆忌口,都被这千娇万贵的小少爷吓蒙了,生怕“海鲜”这等寒性食物伤了他的胃或者腥味倒了他的胃口,摆桌时特意贴心把所有海鲜放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他的面前,真就只有一碗瘦肉粥。

  燕棠姿态已经往高里摆,要是再伸手去够那个螃蟹,他自己都会笑死自己。

  于青听了儿子的“光辉事迹”哭笑不得,“这就叫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也还行,”燕棠想想郁辞他后妈还挺得意,“我认为伤敌不止八百,就我知道的情况来看,至少有一千五。”

  “别嘚瑟了,”于青一巴掌拍在傻儿子脑袋上,“去洗手吃饭。”

  郁辞看这一家人聊天谈笑插不上话,嘴角却不知不觉往上扬。

  等坐到餐桌边,号称“不能吃肥肉”的燕棠第一筷子就叉了一块红烧肉。可惜肉没送到脸前,筷子在于青女士地瞪视下拐了一个自然顺滑的弯,稳稳当当落到郁辞盘子里。

  “小辞哥哥,第一块你先吃,这可是你青姨的绝技,保证吃了第一块还想吃第二块。”

  “谢谢棠棠。”郁辞其实口味偏淡,但看着眼前这张硬挤出笑容的脸,他忽然觉得盘子里这块红烧肉意外能勾起食欲。

  “咳咳!”于青再次发射暗示,让燕棠别整这些不值钱的。

  燕棠收起脸上假笑,郑重地放下筷子。

  郁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以为接下来有什么特别节目。他不怎么知道这种时候该有什么反应,只能做好鼓掌叫好的准备。

  没想到燕棠严肃地倒了满满两杯子果汁,一杯自己端着,一杯递给郁辞,“小辞哥哥,我仅代表我自己,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于青在一边纠正,“一共就四个人,哪来的大家庭?”

  “人少不要紧,士气不能短,”燕棠自有一套成体系的理论,他主动去碰了郁辞的杯子,“来,喝了这杯果汁,咱们就是亲兄弟。”

  “什么亲兄弟……”于青捂嘴笑,想要纠正过来,又觉得两个孩子还小,怕他们害羞。

  燕棠豪迈地干了一杯子果汁,见郁辞还没动,“我已经干了,你好歹喝一口吧?”

  郁辞笑着把一杯果汁喝完,“我也干了。”

  燕贺胜也端起酒杯,“小辞,我代表我和你阿姨,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小家庭。”

  “是大家庭!”燕棠坚持。

  于青嗔了燕贺胜一眼,“谁要你代表?小辞,阿姨真的特别高兴你能来,你就把我当成你亲妈妈,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欢迎词还没说完,于青眼中已经有泪光闪动。郁辞就是块木头,在这样真挚热烈的情谊包围中也不会毫无反应,然而跟感动相比,某种无形的压力好像更有存在感。他递给于青一张餐巾纸,“我知道,我……”

  郁辞卡住了,他用来安慰人的词汇量比旱了七八年的地还贫瘠。

  “此情此景,还是需要小燕来赋诗一首!”燕棠一拍桌子站起来,“高三开学前一天,家里来了新成员,小燕有了新发现,原来他是路边捡!啊!路!边!捡!”

  于青那点伤感被他逗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坐下吃饭!”

  郁辞紧绷的肩背慢慢放松,低头咬了一口盘子里的红烧肉。

  燕贺胜体谅两个孩子坐了一下午车,尤其是郁辞还给燕棠当了那么久的靠枕,让他们俩早点休息。

  “我觉得小燕和小辞应该请假一天,”燕棠一板一眼地说,“毕竟小燕今天非常累,小辞今天刚来中晟还不适应,两个人的状态都不适合学习。”

  “什么样的状态适合学习?”燕贺胜虚心求教,“挨打之后的状态适合么?”

  燕棠震惊地对郁辞说:“你这是掉入了什么魔窟?第一天来就有人想打你!”

  郁辞忍着笑无视他,“燕叔叔,我先去休息了。”

  饭前于青已经带他看过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书架一边是空的,另一边满满当当的飞机汽车模型。

  “去吧,有什么需要就去敲燕棠的门,他就在你隔壁。”

  燕棠出离愤怒了,“我超累,累到倒头就睡,地震也晃不醒!”

  “没关系,地震了我一定记得带着你跑。”郁辞补充说,“毕竟房间挨得近,方便。”

  燕棠感觉自己此刻遭遇了血淋淋地恩将仇报,比东郭先生还惨,于是怒瞪着郁辞,决心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怒火。

  然而郁辞天生体温低,非但没诚惶诚恐地忏悔,还觉得这个温度很适宜。

  某位拥有百万粉丝的中医博主说过,“生气”犹如蛇蝎,会在不知不觉中侵吞美貌Omega的美丽。

  不生气不生气,燕棠在心底默念,气丑自己没人替,心平气和才有好福气。

  午夜时分,相邻两个房间中的一个开了门,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出来,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

  郁辞挑了挑眉,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去开门。

  燕棠嬉皮笑脸的进门,自然熟地地坐到郁辞床上,“才洗澡啊?”

  “恩,”郁辞把毛巾盖到脑袋上,“刚才收拾了一下衣服。”

  “你怎么不早说呀,你早说我就过来帮你收拾了!”燕棠拧着眉,说得跟真事一样。

  “下次一定找你。”

  毛巾粗暴地擦着头发,发根的水聚成小水珠顺着脖子滑进睡衣。

  “你怎么不用吹风机?”燕棠眨着大眼睛问,“你没看到么?”

  “看到了,”郁辞擦着头发说,“声音太大了。”

  燕棠笑了笑,一言不发跑出去,没一会儿又拿着个吹风机跑回来。他献宝似得把吹风机送到郁辞面前,“用我的,这是我自己买的,跟家里的不一样,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郁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吹风机,没有接过来,“你……”

  “我有一点点事情想求你!”燕棠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郁辞,“真的就一点点小事。”

  “什么事?”郁辞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可以帮他。

  燕棠笑得极其谄媚,他把郁辞按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动作麻利地插上电。

  “七号技师为您服务。”

  开学第一天

  “七号技师”尽职尽责地问:“您是要吹个几成干啊?”

  郁辞十分配合,“八成干。”

  “没问题!”不愧是专业技师,一句多余废话没有,按下开关就是干。

  郁辞就感觉一只小爪子在自己头上扒拉来扒拉去,还带着一股热风,闹得他头皮都痒痒的。

  “好了,您要的十成干!”热风一停,头上的小爪子满意拍拍手底下这颗脑袋。

  “我要的是八成干。”郁辞提醒。

  “七号技师”一板一眼地解释:“是这样的客人,我们这里的服务非常人性化,不管客人提了什么要求,为了客人的健康考虑,我们默认都是十成干。”

  “好,真贴心,”郁辞接受了这个说辞,“那么,晚安。”

  “我还没说我的事情呢!”燕棠抱着吹风机靠在郁辞坐的椅子上,“我给你吹了头发,作为酬劳,你应该答应我一件事!”

  燕棠算盘打得惊天响,但他觉得自己是用劳动交换,也没让郁辞吃亏。他当然也没觉得,自己刚才有强买强卖的嫌疑。

  “什么事?”郁辞只接触过学校里的Omega,他从来没跟哪个Omega靠得这么近,也没跟哪个Omega用这么放松的姿态说话。

  是所有Omega都这么可爱么?应该不是,郁辞在心底否认这个想法,毕竟学校里的Omega没有这么好看,性格应该也不会这么有趣。

  “明天就要开学了,爸爸说咱俩会在一个班,你能不能……”燕棠好像有点苦恼。

  “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别告诉别人咱俩有婚约的事情?”燕棠一口气说出来,后面的话就顺畅了,“反正这都是大人订的,又没有问过我们的意思,我知道你肯定也不喜欢……”

  郁辞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碗凉水,刚才头顶一股股暖风也成了阵阵阴风。

  “我没打算大张旗鼓地说,”郁辞声音冷了点,“就这个事情?”

  没打算说是一回事,不让说又是一回事。

  “恩,”燕棠飞快点头,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就说你是我哥哥,我罩着你。”

  郁辞默不作声地站起来,瞬时比燕棠高出一个头,他居高临下看着燕棠,嗤笑一声,学着“七号技师”刚才那样也拍了拍燕棠的脑袋,“知道了,乖弟弟。”

  燕棠直觉自己受到了鄙视,但刚求了别人转眼就对人冷面好像不太好,所以他暂时忍了。

  “我回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

  “对了,明天去了就要住校,你别忘记带一周的换洗衣服!”燕棠提醒。

  “我知道,青姨跟我说过了。”

  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燕棠心事全无,很快就陷入梦中。

  第二天五点半,燕棠刷着牙“咚咚咚”地敲隔壁房间门。于青穿着睡衣下楼,“这才几点,别吵着你小辞哥哥睡觉。”

  “今天开学,要早点去学校。”燕棠含着牙刷回了一句,继续“咚咚咚”敲门。

  “一学期也就积极这么一回,”于青毫不留情地揭露,“假期作业没写完吧?”

  “什么呀!”燕棠差点把牙膏咽下去,“我是因为想念我敬爱的老师和亲爱的同学们,还有还有,我要给小辞哥哥树立热爱学习的好榜样。”

  于青从楼梯退回去,把燕棠拽回自己屋,“你先去洗漱完再来敲门。”

  燕棠也觉得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从善如流地冲回自己的卫生间,吐了嘴里那一口含热了的白沫。

  等燕棠再出来,郁辞已经把房间门打开了。

  睡在燕家的第一个晚上多少有些不适应,郁辞不认床也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睡去。

  “睡得还好么?”于青往他面前放了一杯牛奶,“是不是还不太习惯?”

  “空气有点干燥。”郁辞老实说。

  “忘记买个加湿器了。”于青一脸懊恼。

  燕棠咽下一口全麦,“我宿舍有个蒸脸的,勉强愿意借给他用一下。”

  “省省吧,去学校学习还是蒸脸?”于青白他一眼,一转头又和颜悦色了,“今天青姨就去买个能在宿舍用的,下午给你送去学校。”

  “不用这么麻烦,”燕棠擦着嘴说,“我们学校超市有。”

  “那你给小辞哥哥买一个。”

  “我吃好了,马上回屋换校服!”燕棠故意说得很大声,希望郁辞能明白他的意思。

  郁辞心里还记着昨晚上的事情呢,故意慢吞吞喝了口牛奶。

  于青问:“这么点?能撑到中午么?”

  燕棠笑嘻嘻地说:“我们学校奶茶店老板昨晚上发朋友圈,向归心似箭的学子们展示了新品。”

  于青气得冒烟,“燕棠……”

  燕棠没听他妈后面的怒吼,一溜烟窜上楼。

  于青看着燕棠没了影儿,才意识到郁辞也在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辞你慢慢吃,棠棠太不让人省心了……”

  燕棠风风火火换了校服下来,手里拎着两个行李箱——他的和郁辞的。

  “你就一个行李箱对吧?我看在你床边放着就拿了,还有别的么?”

  “没了,”郁辞见他这么着急,也不好意思继续磨蹭了,“我也差不多了,走吧。”

  “好!”燕棠一手一个行李箱,往外冲到一半又倒退回来,“亲爱的妈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没忘,我就看你忘没忘。”于青拿着两个信封出来,就近先给了郁辞,“拿着,零花钱。”

  “不用,”郁辞一怔,立刻要把信封还回去,“我有。”

  “我知道你有,”于青把信封塞进郁辞口袋里,“他们学校只能用现金和校园卡,校园卡还有充值限度,不多拿点现金怎么行?”

  “谢谢青姨。”郁辞把手伸进口袋里,摩挲着光滑的信封。这两个信封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不知道在哪里放着,表面居然还是温的。

  燕棠双手接过信封,利利索索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脆生生说:“谢谢亲爱的妈妈。”

  于青点着他脑袋说:“少让我生点气就是就是谢我了。”

  燕棠笑嘻嘻用信封代替手掌抛了一个飞吻,“下周见。”

  今天路上的车明显比平常多很多,司机江师傅说:“再晚一点就要堵车了。”

  燕棠特得意,“可不是嘛,我就知道会这样!”

  郁辞在他身边坐着,发现他真是一刻也不能消停,一会儿扒着窗户往外看,一会儿屁股离开座位往前看,好像身上长了跳蚤。

  “你很兴奋吗?”

  “不只兴奋,还有点紧张,”燕棠有点焦躁,“我在估算我的手速。”

  郁辞:“手速?”

  燕棠搓搓手,“我怕抄不完作业。”

  郁辞惊了,“你没写完作业?”

  早上看他那副迫不及待奔赴学校的样子,还以为他有多么热爱学习。

  燕棠也惊了,“不然我干嘛这么早来学校?等等,你不会每次都能写完作业吧?”

  郁辞撇过头,不理他了。

  “小辞哥哥,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抄你的作业了?”燕棠没皮没脸地凑上来,“是不是?”

  郁辞冷淡地说:“不是。”

  “为什么?我是你的未婚夫,你不给我抄给谁抄啊?谢谢小辞哥哥!”

  不说“未婚夫”还好,一说郁辞又想起自己昨晚上惨遭被人嫌弃的经历,冷着脸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给就是不给。”

  燕棠笑着说:“不给就是给的意思,小辞哥哥,你可真是个小傲娇!”

  时英高中作为私立高中很舍得在师资力量和学校建设上砸钱,教学水平和升学率比市一中还高,即便这里学费也高得“独树一帜”,每年还是有不计其数的家长挤破头也要把孩子送进来。为了把成绩惨不忍睹的燕棠送进来,燕贺胜捐了一栋号称“全市最大”的图书馆。

  于青在家里戳着燕棠脑门,让他以后争气一点。燕棠不仅不以为意,还不高兴地问:“为祖国的花朵们做点贡献怎么了?学生会送的联名感谢信还给我,我开学就给人送回去。”

  “瑜廷!文瑜廷!”燕棠在车里看到自己的朋友,趴在窗户上喊人名字,“文!瑜!廷!”

  校门口那一亩三分地车种非常齐全,各种喇叭交相呼应。燕棠跟文瑜廷隔着一条马路,扯着嗓子喊出去的名字全被嘈杂的车鸣声吃干净了。郁辞提醒他,“他带手机了么?”

  燕棠看见朋友太兴奋,把”手机“这一项伟大的发明忘记了。文瑜廷打着哈欠在校门口玩手机,燕棠的来电一响起他立刻接了。

  “瑜廷,我看见你了!”

  精神不振的文瑜廷腰都直了,跟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哪儿呢哪儿呢?”他四处张望着,“我们一起进去。”

  “我还在车里,咱俩隔着一条马路。”燕棠拍着车窗降下去的地方,“你等等我。”

  文瑜廷提议:“你下车啊,走着快。”

  “不行,”燕棠干脆地拒绝,“我东西多。”

  文瑜廷骂他娇气,燕棠也不生气,转头问他去不去奶茶店。

  郁辞一边看着有些羡慕,他虽然不像Omega一样感情这么澎湃外放,但能有一个暑假不见会彼此想念的朋友,感觉会很不错。

  燕棠已经开始倾诉自己的思念之情,“咱们都五天没见面了!我的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三五十五整整十五个秋了!”

  郁辞:……

  燕棠还在继续,“廷儿,没想到再见已是中年,我心里生出感慨万千……”

  小辞哥哥蓄力中

  开学这天的校门口人比车走得快,等燕棠和郁辞过去,文瑜廷身边已经多了一个男生。

  燕棠拖着行李箱冲过去一人给了一个拥抱,“廷儿、故儿,十五年不见,你们风韵犹存,让我好生欣慰。”

  文瑜廷握住他的手,“棠儿,你也还是如此美丽。”

  程故笑中带着慈祥,“看到孩儿们茁壮成长,为父也很欣慰。”

  郁辞默默停在燕棠身后不远处,没有打扰这三位“老友”重逢。

  燕棠:“想当爸爸先给钱,一声一万,恕不讲价。”

  “哈哈哈,不是想当老公先给钱么?什么时候业务扩展了?”

  不知道为什么,燕棠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莫名有点心虚。他提高了一点音量,“日子不好过呗。”

  文瑜廷见缝插针,“我不要钱,喊爸爸喊老公都行,只要把你的作业给我抄抄。”程故是三个人里面最可能完成作业的。

  果然,程故笑着说:“好,我可记下了,晚上回宿舍了就叫。”

  “老公老公好老公!”文瑜廷扑到程故身上,“我等不了了,我现在就要叫,叫满一整天!”

  燕棠嫌弃得往后退了退,“叫得时候离我远点,我怕班长杀人时把血溅到我身上。”

  文瑜廷不在意地搂着程故,“众所周知,我们班老周老大,班长只能算老三,我的亲亲老公才是班里老二呢!”

  “咦~”燕棠一阵恶寒,“故儿,他说你是老二呢!”

  燕棠的行李箱就扔在身后,为了方便移动他特意买的四个轮子的。校门口这块地恰巧有点斜,行李箱被急匆匆路过的学生搡了一下,就顺着斜面往下跑。郁辞一把抓住行李箱,提醒燕棠:“行李箱跑了。”

  文瑜廷一看到帅哥,没用一秒钟工夫就从程故身上跳下来站直了身体,“谢谢帅哥,能加个微信么?”

  “不能!”燕棠凶神恶煞地说,“他是正经人,不爱跟你这样到处叫人‘老公’的玩。”

  “我也是正经人,”文瑜廷脸不红心不跳,“你别血口喷人。帅哥加个微信,有空一起喝奶茶。”

  郁辞仗着身高优势敲了敲燕棠头顶,居然问:“能加么?”

  “别敲我脑袋,”燕棠抱怨了一句,“看他表现。”

  文瑜廷和程故瞬间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外星人。

  “燕、燕棠,这个帅哥是……”

  “是我一个哥哥!”燕棠说出早就给郁辞准备好的身份,“这学期开始转到咱们学校,跟咱们一个班呢!”

  “你们好,我叫郁辞。”郁辞礼貌地笑着。

  “我叫文瑜廷,你可以叫我小廷、廷廷或者廷儿……唔……”

  在更过分的称呼出现之前,燕棠当机立断捂住文瑜廷的嘴,“别给我丢人。”

  “你好,”相比之下,程故的表现沉稳多了,“我是程故,随便你怎么叫都行。”

  “可不能随便叫,”文瑜廷提醒,“这可是我们班嫂,叫得太亲密班长跟你急。”

  程故抬起脚就踹,“说什么呢?班里的谣言都是你造的!”

  “怎么是谣言?这是得益于群众们善于发现真相的眼睛。”

  程故又一脚踹出去,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到实处。

  郁辞作为转校生,今天要先去班主任那里报到。本来燕贺胜要跟着来的,偏偏昨天晚上公司出了点事情,他晚上出去到现在都没回家。这倒是正合了郁辞的心意,他从小独立,不习惯长辈们帮他包揽什么事情。

  “你们先去宿舍,顺便帮我把行李箱带回去,”燕棠不客气的把行李箱塞给两人,“我和郁辞去找老周。”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校门口有详细地图,刚才郁辞瞄了一眼,已经知道高三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哪里,“我知道路。”

  “不行,我可是要照顾你的。”

  郁辞忍着笑,“下回再照顾吧,今天就算了。”

  “那可不行,我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文瑜廷急着放下东西去教室补作业,拉着行李箱就走,“你就让他跟你去吧,咱们教室见。”

  “走吧,”燕棠拍了拍郁辞肩膀,“我带你去见老周,顺便表明你的身份。”

  郁辞虚心求教,“我什么身份?”

  “我罩着的人。”燕棠骄傲地挺起胸膛。

  ”行,”郁辞了解了,“带路吧。”

  老周年方38,正值壮年。俗话说,男怕入错行,二十年前老周一脚踏进师范学院,为英年早秃的命运埋下伏笔。

  他们高三二班声名远扬,别的班老师和同学们提起这个班级,亲切得像是在说自己班——“咱们二班”。

  两年前,这一级高三生怀揣着梦想与希望踏进时英,那时他们还不会偷偷把校服改瘦,每个学生的脸庞都透着青涩。在他们之中,有一群出类拔萃的孩子凑到了一起,因为特别的缘分,他们组成了当时的高一二班。

  这个班的学生在某个地方拥有惊人的团结,无论个人还是团体,无论普通考试还是竞技比赛,他们总能获得一个众望所归的名次——第二名。

  高一还没过去,“咱们二班”这个名声已经远扬校内外,隐隐有走出时英走向中晟的势头,让其他“二班”黯然失色,只能听着他们鹊起的声名暗中咬牙。

  一开始老周还妄图打破这个刻板印象,不说拿第一,拿个第三也行啊!时间久了,老周也参悟了不可强求的道理,坦然接受“咱们二班班主任”这个名号。“

  “周老师,”班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敲开,燕棠在郁辞前面进来,“一个假期不见,您的头发茂盛不少。”

  老周从一堆不知道是啥的文件里抬起头,苦哈哈地说:“茂盛了吧?都是给你们准备的。”他看到燕棠身后的郁辞,“这位同学,你找谁?办公室就我自己,你坐下等等吧。”

  “您太客气了。”燕棠顺着杆子往上爬了爬。

  郁辞在后面听着,忍不住戳了戳他的后脑勺。戳完之后,郁辞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自我介绍。

  “周老师好,我找您。我是郁辞,这学期刚转到咱们班,来找您报道。”戳完之后,郁辞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自我介绍。

  老周又抬起头,这次他放下手里的笔,“我想起来了,郁辞是吧?”

  “是的,周老师。”

  “好,宿舍已经安排好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找班长来带你过去。”

  “我带他过去!”燕棠自告奋勇。

  “我还没问你是来干什么的呢!”

  “我就是来陪他报道的,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家长。”

  老周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是谁家长?”

  燕棠一本正经,“我是他家长啊,他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我的照顾。”

  郁辞听到这里,又戳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别戳我后脑勺!”燕棠回头小声说,“能不能严肃点?”

  很明显,不能。

  郁辞故意又戳了一下。

  不等燕棠再说什么,老周开口打断了两人一来一往的小动作,“行,那你领着你哥哥去吧,燕家长。”

  “好嘞,那他的校服呢?去哪里领?”

  “去高一部要一套吧,”老周说,“郁辞同学看着挺高的。”

  郁辞说:“185。”

  “这么高?”燕棠先惊了,“你比我高十公分!”

  郁辞好奇地问:“很惊讶么?我以为我们两个的身高差还挺明显的。”

  “没错,”老周表示认同,他撕下刚写的条子给郁辞,“把这个给舍管,在他那里领一套被褥。”

  “好,谢谢周老师。”

  “去吧去吧,”老周挥挥手,“一会儿教室见。”

  燕棠快郁辞两步,回头看着郁辞倒走,“我还没去过Beta和Alpha的宿舍。”

  郁辞收回四处打量的眼神,“你很兴奋?”

  “有一点点,”燕棠说,“听说你们宿舍楼的独卫比我们大,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又——小心!”郁辞一把把燕棠拉进怀里,沉着脸看向燕棠身后的人,“你的东西掉了。”

  燕棠吓了一跳,他抓着郁辞的袖子,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怎么了?”

  “燕棠,他是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对象啊?”

  燕棠缓过心神,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不仅皱起眉,“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认识。”

  “不认识?”那人冷笑一声,“收了一学期礼物转头说不认识?你可真行。”

  郁辞看了眼燕棠再退一步就要踩上的易拉罐,低头问:“要我帮你解决么?”

  燕棠没理他,歪了歪头:“你是哪一个?”

  “什么哪一个?你在装傻么?”Alpha没穿校服,头发也染了颜色,看着像个不良少年。

  “我是问,你是送什么的那个人,”燕棠耐心解释,“或者你是什么时间段送的,是早读送牛奶的那个还是送煎饼果子那个?中午来送的人有点多,我记不清有什么了,还有晚上……”

  “闭嘴!”Alpha涨红了脸,“上学期末我当面跟你告白过,你总不会忘记了吧?”

  “学期末是告白高峰期,”燕棠诚实回答,“每天都有三个以上的Alpha来告白,你也体谅一下我这样被告白的人,那么多人我也不能每个都记住吧?”

  Alpha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上前一脚踹开刚才故意扔下的易拉罐,指着燕棠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

  “等等。”郁辞喊住他。

  “什么事?”Alpha不耐烦地停下脚步,“想挨揍么?”

  “你送什么了?”郁辞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燕棠也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关你屁事啊?”

  郁辞嘴角勾了勾,又问一次,“你送什么了?”

  Alpha看着他的笑,莫名有种害怕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在遇到比自己厉害的Alpha时才会出现。

  他往后退了一步,“你是Alpha?”

  燕棠拉了拉郁辞的胳膊,“算了,我们走吧,还要回教室抄作业呢。”

  对面那人看起来挺瘦的,也没有郁辞高,但毕竟是Alpha,他怕真动手了郁辞吃亏。

  不耐烦的人换成郁辞,他安抚性地拍拍燕棠的胳膊,“还要我再问一遍么?”

  Alpha咽了口唾沫,“送了早餐。”

  “了解,”郁辞低头问燕棠,“一顿早餐多少钱?”

  “大概二十吧,”燕棠说,“学校早餐没什么好吃的。”

  郁辞拿出手机,对着Alpha亮出一个二维码,“扫一下。”

  Alpha愣愣地照做了。

  “好了,我们走吧,”郁辞回头跟燕棠说,“写不完作业别赖我。”

  燕棠反应过来,凶神恶煞的追上去,“就赖你,你要帮我写!”

  被留在原地的Alpha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到账2500元”,一时呆住了。

  小辞哥哥一次出击!

  燕棠心大如斗,转头就忘了被某个Alpha拦住质问的事情,更不记得他让自己“等着”。

  “2500呢,”会过日子的燕棠有些心疼郁辞转过去的钱,“一个学期有150天么,这能去多少次奶茶店了啊。”

  郁辞停下脚步,问:“你数学怎么样?”

  “一般吧,”燕棠说,“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郁辞继续往前走,好像只是随意一问。

  燕棠还在遗憾,“早知道有一天会付钱,那些早餐我就不会全扔掉了。”

  “别人送你的礼物你都会扔掉么?”

  “不然呢?”燕棠理所当然地反问,“我又找不到送的人,不能把东西退回去。”

  “很好,”郁辞漫不经心地说,“扔掉是对的。”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但还有有些不爽。

  郁辞一进高二三班立刻引起一阵骚动,文瑜廷与有荣焉地对燕棠说:“我们哥哥好帅。”

  “谁说不是呢,”燕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郁辞,“穿上校服更帅了。”·

  郁辞当然注意到了燕棠的眼神,他跟燕棠对视一眼,很快移开目光。

  “郁辞同学这学期转来我们高三二班,成为我们班的一份子,希望大家可以和新同学和睦相处。”老周话音一落,班里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

  “郁辞同学,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大家好,我叫郁辞,很高兴认识大家,”郁辞注意到燕棠地躁动,扬了扬嘴角继续说,“希望剩下的一年时间里,可以和大家互相帮助。”

  燕棠失望地塌下背,偏偏文瑜廷还在火上浇油,“棠棠,你是怎么回事啊,居然没能在咱们哥哥的自我介绍里占据一个字的时间。”

  燕棠白他一眼,“你占据了么?”

  文瑜廷捂嘴笑,“我想占据,这不是还不到火候嘛!”

  “你最好住脑!”燕棠发出警告,“否则……”

  “燕棠、文瑜廷你们俩在说什么?”老周在讲台上问,“见着亲人很兴奋?”

  “是的周老师,”燕棠提起劲儿,“让郁辞同学坐我身边吧,我不想和文瑜廷同桌了,他总是影响我学习。”

  文瑜廷被朋友正面一刀插到心口流血,于是生出报复之心,“不行,我爱燕棠,我要和他缠缠绵绵到天涯。”

  “行了,你们俩都闭嘴吧,”老周头痛,感觉自己发量又少了一点,“明天开学考,考完重新排座位,到时候你们俩想坐到一起都不行。”

  虽说开学考是时英中学每学期的固定程序,但学生们还是配合的哀嚎起来。郁辞看到教室后面还有个空位,说:“老师,我就坐在那里吧。”

  “行,”老周点头,“反正也就坐两三天。”

  下课后燕棠难得乖巧坐在座位上,等着郁辞去找他,可他等了两分钟都没等来。他忍不住回头,发现郁辞坐的角落里聚集了好多人,不只有beta和Omega,连Alpha都有。

  文瑜廷已经看了一阵,他跟燕棠感叹,“长得好就是有好处,你看咱们班学习委员,平时高冷得一批,现在居然这么亲切地去关心新同学。”

  燕棠:“哼!”

  “你哼什么?”

  燕棠决定今天都不跟郁辞说话,下了晚自习就立刻回宿舍。

  然而郁辞好像比他还有情绪,晚自习结束没等燕棠收拾好,他就过来打了一声招呼走了。

  文瑜廷在一边犯花痴,“我们哥哥好酷。”

  燕棠气呼呼地问:“你好了没有?再晚就挤不进奶茶店了。”

  “好了好了!”文瑜廷背上小包,早上还有“血海深仇”的两个人,因为知道只能同桌几天,当场决定和好如初珍惜坐在一起的日子,“程故,你好了么?”

  程故说:“我早就好了,就等你们俩呢。”

  燕棠说:“我也早好了,就等文瑜廷呢!”

  文瑜廷:“行。”如果不是为了奶茶,刚刚和好的友谊可能会再破碎一次。

  三人从奶茶店出来时,已经快到宿舍楼关门的时间了,他们一路狂奔才没被关在外面。燕棠拎着奶茶,喘着气说:“不错不错,这就把奶茶的热量消耗了。”

  程故和文瑜廷喘着粗气表示赞同。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有很多东西要收拾,接近熄灯时间了大部分宿舍门还开着。

  程故进门开了灯,“我要先洗澡,谁也不许抢!”

  燕棠刚要反对,就听到开着门的对面宿舍说:“就一个beta而已还敢追你,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以为自己成绩好了点就能让人刮目相看么?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这句话说完,对面宿舍就爆发出一阵笑声。

  程故皱了皱眉,随手要把门关上。但是燕棠比他快一步,倚着门口说:“有些Omega啊,估计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追。这么瞧不起beta,等有Alpha追你的时候再回宿舍炫耀啊!”

  对面宿舍立刻安静了,程故和文瑜廷也面面相觑。

  程故用口型问:“怎么回事?”

  文瑜廷耸耸肩。

  “燕棠,你什么意思?”对面宿舍出来一个人。

  燕棠嘬了口奶茶:“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觉得有人说话刺耳朵。”

  对面的Omega好想说什么,被他的舍友拉了回去。

  燕棠扫了走廊里看热闹的人一眼,顺手关上了宿舍的门。

  “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程故问,“谁惹着你了?”

  “没谁,”燕棠皱了皱眉,“你不觉得他说话很难听么?什么‘一个beta而已’,在学校里搞性别歧视?”

  程故和文瑜廷震惊的对视一眼,“棠棠,你没发烧吧?”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燕棠问,“我就不能有点正义感么?”

  “能能能!”程故笑着说,“你以前对这种性别问题可没兴趣。”

  “物以类聚”不是没有道理,对面宿舍时常会说一些嘲讽beta的话,以前燕棠就是嫌弃他们吵而已。

  文瑜廷“啧啧”两声,“老公快洗澡,我要第二个洗。”

  程故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燕棠懒得跟他争了,在程故洗澡的时候进去把脸洗了,爬上床拿出面膜和蒸脸仪。

  “完了!”燕棠看着手里的蒸脸仪噌得坐直,“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

  “又怎么了?”文瑜廷扒着床沿看他。

  “没什么。”燕棠兴致更低。

  郁辞第一个回了宿舍,换了个外套后又立刻下楼。

  他敲了敲窗户,“老师,我缺了一个枕巾。”

  宿管摘了耳机,看见下午那个转校生站在窗户外面。

  “怎么了?”

  郁辞重复一遍,“老师,我缺了一个枕巾。”

  原本有些不耐烦的宿管立刻温和起来,他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宿管,还是第一次有人不叫“大爷”叫“老师”。听听,又尊敬又亲切,多好啊。

  “稍微一等,我给你去拿。”

  “谢谢老师。”郁辞点点头,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宿管很快找了新的枕巾,他打开窗户递给郁辞,随口问了一嘴,“同学,觉得咱们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今天遇到一个没穿校服还染了头发的学生……咱们学校不管么?”

  宿管笑了笑,解释:“哪个群体没有几匹害群之马?咱们学校是有几个不太学好的。”

  郁辞有些紧张地抓了抓枕巾,“他们住在几楼啊?”

  “别害怕,跟你不是一层,那几个Alpha都住二楼。你回来这么早,一般也碰不见他们。每天晚上这几个臭小子都在学校小湖边抽烟,不到要关门也是不会回来的。”

  “我知道了,”郁辞放松了,“谢谢老师。”

  宿管看他往外走,问了一句,“唉,你还要出去啊?”

  郁辞回想上午看的校园地图,心不在焉地抬了下眼皮,“恩,去买个东西。”

  小湖挨着一小片树林,附近灯光又少,是时英的恋爱圣地之一,每天晚上至少会聚集几十对小情侣。小情侣们默契地只呆在树林里,把湖边的位置留给那群不良少年。

  穿过小树林,郁辞一眼看到湖边聚在一起吸烟的几个男生。他不着急,靠在一棵树上看手机。身后零散分布的小情侣们一对对撤走,郁辞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Alpha男生们掐了烟,说说笑笑地准备回宿舍,忽然齐齐腿一软。

  “我/艹,这是哪位大神发情呢?”

  Alpha从分化结束那一天起,就在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跟Beta和Omega相比,Alpha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和战斗欲,为了互表尊重,也为了不发生不必要的纷争,正常情况下大家都会好好收着自己的信息素。只有在真的产生矛盾之后,Alpha才会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挑衅。如果两个Alpha等级不同,那等级低的那个就会被等级高的那个狠狠压制住。

  郁辞从树林绕到他们身后,抻开手里的枕巾粗暴围住唯一见过的那张脸。被围住脸的Alpha只觉得压制越来越大,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拽进树林。

  完事后郁辞诚恳建议:“我觉得你还是换个人追比较好。”

  刚被暴揍一顿的Alpha问:“你到底是谁?谁让你来的?燕棠么?”

  郁辞说:“不是,我只是好心人,觉得你跟他似乎不太般配,特意来劝你一下。”

  Alpha差点骂出口,但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憋屈地问:“管你什么事?”

  “不管我什么事,”郁辞平和地说,“但我是好心人,下次再看到你纠缠他,可能还会来劝你一下。”

  离开前,郁辞特别体贴道:“不用谢。”

  “回来了?”宿管马上要关门,看到郁辞匆匆跑过来并没有为难,“是不是没找到超市?”

  “对,”郁辞苦笑,“差点迷路。”

  宿管自豪地说:“时英有普通高中两个那么大,很多刚来的学生都会迷路。”

  等宿舍门彻底关上,一群没穿校服的Alpha才吵吵嚷嚷地回来。宿管站在里面一脸不高兴,“这个点了,不给开门了。”

  “我们这里有人受伤了,”被人扶着的Alpha被推到前面,“不然我们早回来了。”

  宿管又在里面骂了几句,才不情不愿打开门,“没有下一次了!”

  有事么 ,倒数第二?

  前一天晚上校工已经布置好考场,每张桌子的桌角贴着考生信息。

  因为是转学生,所以郁辞坐在最后一个座位上。文瑜廷和程故说着话进门,但燕棠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程故在教室中间停下,文瑜廷继续往教室角落走。

  “嘿,燕棠哥哥,好巧啊,你吃早饭了么?”文瑜廷当着燕棠的面,一口一个“咱们哥哥”叫得欢,真单独面对郁辞的时候又叫不出口了。

  “吃了,”郁辞回答,“棠棠呢?”

  文瑜廷心里骂了一声“靠”,谁不愿意让这样个帅哥喊小名呢?这一刻,他改名文瑜棠。

  “棠棠去超市了,”文瑜廷说,“早饭也没吃,问他去买什么也不说,还不许我们跟着。”

  “问他也不说?”

  文瑜廷哈欠打到一半猛地捂住嘴,“唔,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说不定超市有帅哥?”

  郁辞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文瑜廷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语文书,还是没忍住又回头搭话,“燕棠哥哥,你是他哪里的哥哥?表哥还是堂哥?”

  “我们两家是世交,棠棠妈妈和我妈妈是闺蜜。”

  “没有血缘关系呀!”文瑜廷兴奋了,声音都不受控制地高了一度 。

  他还想再八卦,但监考老师已经进来了。开学考不算是大考试,所以监考的都是自己班老师,不过是换着科目监考。

  第一场的监考老师是教数学的王老师,他是二班所有任课老师中年纪最大的,据说从时英建校起就在这里教书,连校长见了他都放下架子笑脸相迎,可以说是德高望重。王老师教书育人三十载,感化拯救过无数数学困难户,偏偏在这一届遇到文瑜廷和燕棠,遭遇事业史上的滑铁卢。

  “怎么是他啊。”文瑜廷嘟囔一声,立刻转过身去老实看书。

  他和燕棠都有点怵这个老头。

  “文瑜廷,”王老师扫视一眼,精准定位到目标,“恭喜你,第一回没坐在最后的座位上。”

  文瑜廷干笑一声,“谢谢老师。”

  王老师冷着脸,“不用谢谢我,谢谢你身后刚转来的郁辞同学。”

  “好的,”文瑜廷老实地跟鹌鹑一样,“考完试我绝对郑重向新同学表示一下感谢。”

  “燕棠呢?”王老师敲打完一个,照例找另一个,“你们仨不是整天跟连体婴一样么?同考倒数的友谊最终没经得起什么的考验而破碎了?说出来让老师借鉴一下。”

  “谁说破碎了?老师你咋不想点好啊,”文瑜廷小声回嘴,“而且程故也不是倒数。”

  班里已经坐下的同学有几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抱着大袋子的燕棠在门外看清监考老师真容,暗叹自己今天有些倒霉,认命喊了声“报告”。

  王老师没有立刻让他进门,审视着他问:“大早上就去超市了?”

  燕棠努力保持严肃,“老师,我就是去买一点生活用品。”

  “开学前干什么了?”

  眼看王老师又要借题发挥,角落里的郁辞忽然开口说:“报告,燕棠是帮我去买东西。”

  燕家提前打过招呼,老师们都知道郁辞也是燕家孩子,所以王老师也没怀疑。倒是班里的学生,有几个开始窃窃私语,被王老师厉眼一扫又老实了

  “燕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谢谢王老师。”燕棠抱着好大一个袋子,小跑着回了自己座位。

  文瑜廷瞅着王老师没注意到他们这边,偷偷戳了戳燕棠还在微微起伏的后背,“棠棠。”

  “干嘛?”燕棠侧了侧脑袋,余光注意着王老师动向,跟做贼一样。

  “你去买什么了?这么一大包。”时英超市的袋子都是不透明易降解的纸袋。

  燕棠大胆瞥了文瑜廷身后的郁辞一眼,说:“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算了,”文瑜廷手已经偷偷伸进袋子里,“我自己探索……”

  燕棠把袋子往前一踢,“不让你探索。”

  “你们俩搞什么小动作呢?这次数学考不到及格,以后就不用上我的课了。”

  开学考试要在一天的时间内完成,上午考完两门后,大家跟被吸干了精气似的,去食堂都不积极了。

  两场考试的间隙,燕棠让郁辞考完试先别急着走,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抱起纸袋子走到郁辞面前。

  郁辞抬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燕棠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怎么了,没考好啊?”

  “没怎么。”

  “没考好不要紧,”燕棠安慰他,“反正肯定比我考得好,也比文瑜廷好。”

  “真的没事,”郁辞扯了扯嘴角,“超市早上有帅哥?”

  “什么帅哥?你在夸我?”燕棠莫名其妙,他把纸袋子放到郁辞桌子上,“呐,虽然昨天你让我不高兴了,但是呢,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

  “这是什么?”郁辞露出笑,同时在脑内搜索自己什么时候惹他不高兴了。

  “加湿器和零食什么的。”燕棠本来想买了加湿器就回来的,走到零食区又觉得来都来了,不如多买点东西,“加湿器是充电的,你中午回宿舍充上,晚上就能用了。”

  “好。”郁辞勾着嘴角,“谢谢。”

  “不用谢,谁让你是我’未婚夫‘呢?这点‘夫夫’义气我还是有的。”燕棠对他眨眨眼,以为自己开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玩笑,见他心情好一点了,“中午一起吃饭么”

  程故被班长以“对答案”为由拉走了,文瑜廷号称刚死了几万个脑细胞,没心情吃饭,自己回宿舍去了。

  时英有三个食堂,每个食堂面积都足够大,所以学生们不需要提前占位置。燕棠和郁辞要了一大份麻辣香锅,找了张二人桌面对面坐下。

  燕棠怕郁辞不能吃辣,贴心地买了两盒牛奶,“这次考不好没关系,开学考大家都很敷衍的。”

  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后,总有几个Beta因为考不好掉泪。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Omega,他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只明白成绩对他们很重要。

  “而且你青姨根本不在乎成绩,只要你别跟我一样考倒数第二就行。”

  郁辞觉得好玩,故意垂下眼,做出低沉的模样,“万一我考了倒数第一呢?”

  “你考倒数第一的话……”燕棠搓搓校服袖子,憋了好久,终于说出一句,“那我就是倒数第三了。”

  一整个中午,燕棠都在安慰郁辞,中间不小心吃了两块干辣椒和伊利花椒,差点原地升天。

  周三考试周五就出成绩,燕棠第一次有些紧张。

  早上到教室,他继续安慰郁辞,“开学考就是重在参与,最后结果不重要。”

  郁辞深沉点头,“我知道。”

  周五的早读时间改为班会,老周今日一反常态,比所有学生都早到教室。文瑜廷回过头问程故:“这次班长是不是考得特别好?你看老周红光满面,好像儿子中了状元。”

  安慰完郁辞的燕棠表示认同,“像是儿子中了状元的同时,老婆中了彩票。”

  等班里人来得差不多了,老周敲了敲黑板,“同学们,这次开学考的成绩出来了。”

  燕棠回头看郁辞,发现郁辞也在看他,于是用口型对郁辞说:“没关系。”

  郁辞笑着点了点头。

  老周神采飞扬地说:“这次我们班终于摆脱了‘第二’的诅咒……”

  下面有嘴快的同学问:“班长终于争了口气,考了级部第三?”

  班里“哄”得笑起来,只有班长站起来鞠了一躬,“谢谢大家对我的认可。”

  老周重新敲敲黑板,“班长这次呢,确实考了第三,不过这次第一名,也在咱们班里。”

  “谁啊?”文瑜廷大惊失色,“居然不是班长,程故,班长是不是不行了?”

  程故掐他一下,“滚蛋。”

  燕棠对谁是第一的事情不太关心。

  老周接着说:“这次的年纪第一,就是刚刚转来咱们班的郁辞同学。”

  班里安静几秒,随即爆发出各种声音。

  燕棠听到身边的文瑜廷说:“我靠,牛逼啊!”

  最开始的震惊结束后,燕棠陷入沉思。

  “反正比我考得好……”

  “这次考不好没关系……”

  “你考倒数第一的话……我就是倒数第三了……”

  还有今天早上。

  “开学考就是重在参与,结果不重要。”

  燕棠懊恼地以头抢“桌”,恨不得穿越时光,把安慰郁辞的自己掐死。

  “咱们哥哥好牛逼,”文瑜廷还在兴奋中,“棠儿,以后又有一份作业可以抄了。”

  燕棠眼角嘴唇都耷拉着,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模样。

  “你怎么了?”程故发现他好像不开心。

  燕棠问:“故儿,班长都考第三了,这次考完之后有没有跟你说他考得不好?”

  “什么叫‘都考第三’了?”程故气笑了,“你志气还挺高的?”

  文瑜廷在一边说:“故儿,你现在地位不比以前,以后请对年纪第一的弟弟尊敬一点。”

  燕棠趴会自己桌子上,活像是挨了霜打的茄子。全世界的班级倒数第二,只有他在考完试后安慰了年纪第一,甚至说出“考不好没关系”这种虎狼之词,这事要是传出去,准准能上“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啊,好羞耻!只要一想到自己跟郁辞说过得话,燕棠就忍不住脸皮发热手脚蜷缩。

  羞耻感爆棚的同时他又生出恼怒。

  试问,会有人成绩明明是年纪第一,却在答完试卷后觉得自己会考倒数第一么?

  肯定不会。

  所以郁辞分明是故意的!自己在安慰他的时候,他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自己呢!

  都怪小燕心太善,赶着上前送温暖。可恨人间骗子多,小燕的好心被糟践。——悲愤羞耻之下,小燕打油诗重出江湖。

  郁辞目光远远追着燕棠,见他趴在桌子上蔫蔫的样子,知道他是不高兴了。

  开学没有一周,燕棠已经被他惹不高兴了两次,虽然他至今不知道第一次的原因。

  班会结束,郁辞本来想去跟燕棠说两句话,还没等站起来就被老周点名叫走。郁辞故意路过燕棠身边的过道,成功收获一个凶狠的白眼。

  “你怎么回事?不能对咱们哥哥热情一点么?”文瑜廷生气了,“你这种态度,让我以后怎么坦然去借作业?”

  燕棠干脆闭上眼,“知道你为啥考倒数第一么?你连作业都不写。”

  文瑜廷坦荡道:“我不止不写作业,我还上课玩手机呢,有事么,倒数第二?”

  不老妖精

  郁辞一考成名,不仅成功洗刷“二班”永远第二的耻辱,更是把他们敬爱的班长挤成第三。

  “郁辞你这算是光耀班级门楣了,”吉宏岩是二班最能躁的,瞅见郁辞从后门进来,立刻开始起哄,“是不是该请客?”

  没等郁辞说话,文瑜廷先说:“不该是老周请客么?人家可是为班级争得荣誉。”

  吵吵笑笑半天,班长纪存西妄图拍板,“都考级部第一了,难道还不值得花一笔班费么?生活委员呢,速速把账本呈上来!”

  生活委员杨靖一拍桌子开始撒泼:“还过不过了?运动会干脆别参加,或者直接让我死了算了!”

  燕棠还趴在桌子上,生气归生气,耳朵支棱得很高。听见大吉操着破锣嗓子让郁辞请客,他心里暗暗叫好,谁知道被文瑜廷这个叛徒搅和了。

  在原来高中的时候,郁辞也是待人客客气气的,有谁来问他什么问题,他也不会不给讲,但一举一动都好像被扣在“客气”这两个字里面,让人不敢随意造次。当时班里的男生也挺爱闹,只是从来不带他。

  这种完全新鲜的体验还不错,郁辞想,请客就请客呗,也别难为那点班费了。可是他一进来就瞧见“燕棠”牌充气白菜还鼓着呢,怕一张口声音里的愉悦暴露现在的心情,让某颗白菜鼓得更大。

  燕棠耳听着要逼死杨靖了,于是大发慈悲得抬起身子发表了一下意见:“让郁辞请客吧,大家顺便沾沾级部第一的喜气。”

  别人听不出来,郁辞却听出他故意咬重了“级部第一”这几个字,好像恨不得用牙磨碎一样。

  “我请客,”风暴中心的郁辞终于开口,“时间地点你们挑。”

  燕棠目的达到,结果想出气的对象答应得这么干脆,他心气更不顺。偏偏文瑜廷这个人来疯在他身边“嗷嗷”地喊,气得燕棠照着他大腿狠狠拧了一把。

  文瑜廷的喊声立刻变了调。

  下了第一节课,郁辞故意过去跟燕棠说话,结果又收了一个冷脸。文瑜廷看呆了,急忙自我开脱:“棠棠哥哥,这可跟我没关系,你别因为这个事不给我作业抄。”

  郁辞默默叹了口气,“我知道。”

  “燕棠这是又怎么了?”

  “他……”郁辞刚开口,就被燕棠狠狠瞪了一眼,只好说,“没事,我的错。”

  文瑜廷这个八卦精好奇死了,“什么时候?为什么?你说说,我给你排忧解难。”

  燕棠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昨晚上是不是用了我的身体乳?”

  “是么?”文瑜廷想不起来,他们三个的东西都混着用,“好像吧。”

  燕棠横他一眼,“谁让你用的!”

  文瑜廷好无辜,拉着程故求助,“故儿,你听听你听听,以后宿舍容不下我了。”

  程故在燕棠和郁辞之间打量一眼,笑着说:“那你晚上可以睡走廊。”

  郁辞眼看求和无望,只能从哪来回哪去。坐下后他打开班级群,从群里加了文瑜廷和程故的微信。

  此时坐在燕棠周围的文瑜廷与程故也在微信上八卦。

  程故:“我怎么觉得两人这相处不像兄弟,倒像是吵了架的小情侣。”

  文瑜廷:“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程故:“?”

  文瑜廷放下炸弹:“他俩根本没血缘关系,完全可以搞对象。”

  程故:“???你怎么知道”

  文瑜廷:“那天考试我跟郁辞前后桌,问了一嘴。俩人家里是世交,彼此的妈妈还是好闺蜜。”

  程故激动地冒了脏话:“艹!这是什么小说里的设定啊!”

  文瑜廷:“我已经磕三天了。”

  程故生气:“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不是朋友?”

  文瑜廷:“等等!郁辞加我微信了!”

  程故:“也加我了!”

  文瑜廷干脆把三人拉了一个群。

  郁辞先发了一个红包,没想到燕棠这两位朋友很有骨气,纷纷表示无功不受禄。

  郁辞斟酌着问:“棠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么?”

  文瑜廷给程故使了个眼色,低头飞快打字,“棠棠喜欢的东西挺朴素,他就喜欢超市里卖的橘子牛奶糖。”

  郁辞想了想超市的位置,大课间二十分钟应该能回来。

  “谢了。”他在群里说。

  坐在教室最后面的郁辞,看不到程故对文瑜廷的谴责,“丧心病狂!你还是个人么?”

  文瑜廷兴奋地抠手机壳,“妈呀,说不定会上演我最喜欢的场面。”

  燕棠早就注意到两人鬼鬼祟祟的,断定这俩人没好事,但只是冷笑一声,看破不说破。

  超市离教室还是有点距离,郁辞几乎是跟老师同步出门,来回路上一点时间没耽搁才在上课铃响起之前踏进教室。这时候老师已经要进门了,他路过燕棠的座位没做丝毫停顿,但燕棠桌子上多了一小袋糖。

  这个糖挺受欢迎,就剩这么一小包了。

  燕棠目不斜视把糖塞到桌子洞,不可思议地说了一声:“好小气。”

  这节课上英语,燕棠趁着英语老师在黑板上写短句,手伸进桌洞里摸了一颗糖飞速塞到嘴里。浓郁的橘子牛奶味在燕棠嘴里散开,燕棠睁大眼,差点把整块糖吞下去。

  ——这个臭流氓!

  英语老师写完短句回头,一眼看到神情异样的燕棠。

  “燕棠,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燕棠嘴里还含着糖呢,他生怕被老师发现了,没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但他的神色实在太奇怪,真不像是没事的。和蔼可亲的英语老师干脆走下讲台,刚走近就闻到一股橘子牛奶问,当时就变了脸。

  “燕棠,你给我出去站着!”

  燕棠快哭了,心里又给郁辞记了一笔。郁辞也有点伤心,他觉得这个事情怪不着他,可冥冥中又知道燕棠肯定会把这事儿怪到他身上。

  英语老师在上面讲什么,郁辞完全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某个Omega出去时连羞带恼瞪他那一眼。

  “郁辞,你来回答这个问题,”二班这个转学生英语考了147分,英语老师从一上课就关注着他,“上课不要走神。”

  郁辞飞快扫了一眼题目,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好,坐下吧,以后上课专注一点。”

  郁辞面不改色地说:“老师,我想上厕所。”

  “这才上课几分钟?”英语老师有些不高兴,“快去!”

  郁辞从后面出去,看到被赶出来反省的燕棠趴在走廊窗户上往外看,拿出来的英语书被他垫在窗台上。郁辞走到他身后,咳嗽了一声。

  燕棠打了个哆嗦,回头看清来人是谁后,气得翻了个白眼又转过头去。

  郁辞戳了戳他的后脑勺,“对不起,别生气了。”

  得不到回应,郁辞就一个劲儿在人后面戳人家,从后脑勺戳到肩膀。戳着戳着,郁辞自己先笑了——以前没发现,自己还挺贱的。

  燕棠本来就被他戳得忍无可忍,又听到他在后面笑,当即就要爆发,一回头正对上郁辞含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居然有他的倒影。

  他跟触了电一样,飞快把脑袋转了回去,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于是错过了郁辞那一瞬间的愣神。燕棠是气急了,脸颊上的绯红还没有褪去,追着眼尾还有一层淡淡的粉色,看着像是要哭,又像是要骂人。

  郁辞又咳嗽一声:“对不起,真心跟你道歉。”

  燕棠也真心不想理他。

  为表诚心,郁辞说:“我问了文瑜廷你喜欢什么,趁着大课间去超市买的。超市那么远,我差点没赶回来。”

  “我就知道,”燕棠咬牙切齿地说,“文瑜廷这个贱/人,我杀了他!”

  “文瑜廷怎么了?”

  “没怎么,”燕棠扣着窗户边,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心酸,“你好烦人!”

  郁辞笑了,“哥哥跟你开个玩笑,不至于有这么大的罪名吧?”

  燕棠深吸一口气问:“你知道你为什么烦人么?”

  “为什么?”

  “因为你啥也不知道!”

  眼不见心不烦,燕棠皱着眉把郁辞赶回教室。

  文瑜廷造下孽,后知后觉发现此事怕是不能善了,第三节一下课飞奔去老周办公室,捂着肚子骗了个假条。临走之前,他深情地对程故说:“故儿,你想喝什么?今天的时英奶茶店任你挑选。”

  程故点点头,“我会求棠棠给你留个全尸。”

  “好无情!”文瑜廷眼含热泪,“一日夫妻百日恩呐,老公……”

  “你叫什么?”纪存西“恰巧”路过,听见这句“老公”当即开始撸袖子。

  程故那位从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同桌扶着厚厚的眼睛抬头,“他叫程故‘老公’。”

  纪存西招手,特温柔地说:“瑜廷,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文瑜廷跳起来,边跑边说:“好你个小眼镜,关键时刻见人品,革/命的薪火要传到你手里,肯定会被你拱手送给敌人!”

  “文瑜廷呢?”燕棠上了个厕所才回来。

  “逃命去了。”

  燕棠冷笑一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中午我就要让他命丧318。”

  318就是他们宿舍号。

  最后一节燕棠一个字没听进去,在心里为文瑜廷倾心设计一百零八种死亡方式,一种比一种残忍,非常适合文瑜廷。

  “燕棠,这个问题你来回答一下。”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燕棠一哆嗦,慢吞吞站起来,目光在黑板上游移不定,显然不知道数学老师说的问题是哪一道。程故在他身后提醒,“右边,第三个。”

  燕棠一瞬间眼含热泪,想给当时机智设计座位的自己跪下,“恩……”

  数学老师不会放过拆散一对差生的任何机会,见他哼哼唧唧拖延时间,料想他肯定不会,于是火上浇油道:“这道题本来是让文瑜廷回答的,既然他不在,就由你这个同桌来回答,答不上来下周数学课就给我站着。”

  在奶茶店咬着吸管嘬珍珠的文瑜廷莫名一冷。

  王老师的诚心感天动地,以前那么多次精心策划都没起作用,今天这次挑拨信手拈来,却来得正是时候。燕棠心里又给文瑜廷记了一笔。

  还好文瑜廷及时偷看到小眼镜的答案,让燕棠躲过站着上一周课的悲惨命运。

  “瑜廷说给你买了香草啵啵奶茶,”程故收拾着东西说,“他问你还想喝什么。”

  燕棠冷笑,“他怎么不自己来问我?”

  吉宏岩吃饭最积极,他拽着同桌第一个跑出教室,没几秒又退了回来。

  “郁辞,你的手下败将找你!”大吉扯着嗓子,整个二班的都听见了。

  “谁啊?”程故问。

  小眼镜说:“是袁弛吧?原来的级部第一。”

  程故看着郁辞已经出去,“他来找郁辞干什么?”

  “交流学习经验?”小眼镜猜测,“之前袁弛的成绩在咱们这里可是一骑绝尘。”

  程故撇撇嘴,“班长也没被他拉下多少分吧?”

  燕棠把包往身上一挂,“管那么多呢?咱们走。”

  郁辞和袁弛就站在门外走廊上,燕棠他们一出门就看到袁弛手里拿着本书,正笑着跟郁辞说什么。

  “学霸的世界咱们不懂,”程故感叹,“我看袁弛被人超了还挺高兴。”

  燕棠抿着嘴,没有说话,他以前见过袁弛欺负人,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明天就是周六,大家都有点心浮气躁,一个比一个着急地离开了教室。没几分钟,教学楼里就变得空荡荡的,说话声音大点都能有回声。

  袁弛摘下眼镜,“郁辞同学,你这么冷淡是瞧不起我么?”

  郁辞客气地说:“没这个意思。”

  “这次压我一头出了风头,挺得意?”袁弛脸上笑容不变,“你家里没跟你说过,一个beta不要太招摇,不然可能会挨揍么?”

  郁辞笑了笑,“没呢。”

  袁弛表情冷下来,眼里带着几分阴郁,“好,我就替你家里人教教你。”

  郁辞挑眉,“你想怎么教?”

  “这层监控坏了,我想怎么教就怎么教,”袁弛轻拽着郁辞的领子,“希望你记住教训,下一回……”

  他啰啰嗦嗦一大堆还不进入正题,郁辞耐心即将告罄,而且这哥们儿还伸手拽人的领子,好没礼貌。然而在郁辞决定速战速决的下一刻,及时看到走廊里出现的人,默默松开了握成拳的手。

  “袁弛!你在干嘛?”燕棠老远看着袁弛动手动脚,抬腿跑过来,“你欺负谁呢?”

  袁弛被抓了现形也没慌,“关你什么事?我们Alpha和beta的事情,Omega离远点。”

  郁辞装作惊讶的样子:“燕棠?你怎么回来了?”

  燕棠真的往后退了一步,“好的,我也不想沾染上恶臭的直A癌之气。”他拿出手机,疯狂拍了几张照,“别动,就这个造型哈,郁辞你表情再可怜一点,袁弛可以适当放飞本性,面目再狰狞一些……”

  袁弛后知后觉松开手,“把手机给我。”

  “你想得美!”燕棠站到郁辞身边,“我告诉你,我的相册是实时上传云空间的,你删了也没用。”

  袁弛阴狠地瞪着他:“你想怎么样?”

  燕棠笑着说:“道歉啊,你道歉了,我就不把照片传出去。”

  郁辞不喜欢袁弛盯着燕棠的眼神,扶着燕棠的胳膊说:“你去后面站着。”

  燕棠没理他:“你不道歉,我就拿着照片去跟我们班主任说,你不止要打郁辞,还想对我动手!”

  跟Beta打架和伤害Omega性质不一样,对袁弛这样的好学生而言,前者最多给你个警告,后者最轻也是严重记过,而且会写在档案里跟你一辈子。

  袁弛不甘不愿地道了歉后立刻转身走人,把燕棠气得够呛,恨不得按着他的脑袋让他跪下。

  真正的受害者郁辞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你不生气了?”

  燕棠:“已经气死了,现在是鬼在跟你说话。”

  郁辞看在袁弛也起了一点正面作用的份上,大度把他从”待处理“小本本上划掉。

  “别捏我的脸!”燕棠简直要尖叫了,“会松弛!”

  郁辞变本加厉,“不会,棠棠弟弟天生丽质,以后说不定会变成不老妖精。”

  “闭嘴!花言巧语的Beta!”

  只此一家,绝无分店

  郁辞考了级部第一名,这在燕家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完全有资格写进“燕家史册”。

  于青激动地擦着泪,“快!让厨房准备准备,今天我们要好好庆祝。”

  郁辞:“谢谢青姨,其实不用……”

  于青:“过年买的鞭炮还有没有?还有烟花,没有了快让人去买!”

  郁辞:……

  燕棠第一次在家里享受到隐形人的待遇,于青女士更是忘记以前周末的固定程序“给亲儿子关怀三连”,一门心思张罗着为郁辞庆祝。如果不是燕贺胜还残存些许理智,燕家大门已经贴上对联挂上灯笼了。

  “到底还有没有人把我这个倒数第二放在眼里?”当燕棠发现自己最爱的红烧肉和水煮肉片全部摆在郁辞面前时,他终于爆发了,“倒数第二也需要关怀需要爱,更需要红烧肉和水煮肉片。你们这样偏宠偏爱,会让被忽视的我产生心理问题,最终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悲惨后果!”

  燕贺胜筷子一抖,惊奇地问:“你每次都考倒数第二,不是应该已经习惯了么,还需要什么关怀?”

  于青更是叹气道:“小辞……哎,小辞配你真可惜了。”

  燕棠“啪”地扔下筷子,不说话了。热闹的餐桌瞬间冷了下来,燕贺胜和于青对视一眼,心想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燕棠低着头,留给其他人一个隐忍的头顶,深吸了三口气后,才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隔着将近一米远,郁辞都能清楚感觉到燕棠的愤怒,他在一片静默中,夹起一块红烧肉,准备放到燕棠盘子里。

  谁知道燕棠出乎意外地站起来,拽着自己的椅子紧挨着郁辞坐下,生气地质问:“可惜么?你们看看哪里可惜了?只要努力学习谁都可以考级部第一名,可是要长成我这样,不是只靠努力就行的!”他委屈坏了,转头质问郁辞,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你敢觉得可惜?我这么好看还没可惜呢,你可惜啥呢?”

  燕父燕母刚才产生的内疚自责瞬间灰飞烟,他们甚至因为感到太过丢人,想捂起老脸。

  郁辞筷子一抖,差点把肉掉了。他听完燕棠的控诉后,努力往下压着嘴角,把筷子里的肉直接送进燕棠嘴里。

  “不可惜,”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认真点,“是我占便宜了!”

  燕棠吃完一块红烧肉,伤痕遍布的心得到一点弥补,“你知道就好!”

  “开学庆功宴”当场变身“小型哄棠棠现场”,一家人以郁辞为主,燕贺胜于青为辅,穷尽所学赞美之词,将原本心情掉进地底的燕棠捧到了天上。

  燕棠吃饱喝足,也听够了以事实为基础的夸奖,大度地说:“好了,我吃饱了,希望大家能记住这个夜晚,同时记得时常回顾我的优点。所谓温故而知新,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家就可以发现我更多的优点。”

  郁辞表情肃穆,但声音里的笑意藏不住:“遵命!”

  于青笑着说:“你啊,就仗着小辞不跟你计较,这么欺负他。”

  “没有没有!”郁辞抢先说:“是我占了棠棠便宜。”

  燕棠打了个嗝,“很好,我们家就小辞哥哥觉悟高。”

  燕贺胜敲了敲桌子,“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小辞哥哥刚来中晟,还没到处逛逛,我给你个任务,明天带你小辞哥哥去咱们中晟有名的地方看看,什么回舟桥啊留鹰塔啊……

  郁辞对这些名胜古迹没有什么兴趣,本想开口拒绝,但余光看到瘫坐着的燕棠,脑中浮现这人不情不愿带自己玩的模样,就要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知道啦,”燕棠拖着嗓子说,“晚上我去找一下中晟旅游局,让他们给我颁发一个高级导游证,务必把我小辞哥哥安排的明明白白。”

  燕棠没有拒绝,郁辞还有些诧异,“谢谢棠棠,明天几点出发?”

  燕棠眼中闪过一丝郁辞很熟悉的狡黠,“出去玩就要有出去玩的样子,首先呢,心态就要摆正。”

  郁辞不耻下问:“请问什么样的心态才是正的。”

  燕棠:“九点之前不起床,十点之后再出门,这才是一个出门游玩的人该有的心态。”

  “受教了。”

  “不用谢。”

  “你再胡说八道一个?”于青听得手痒,想戳某个脑门。

  作为“游客”,郁辞极度配合,在楼下等了导游一个多小时,没有一句怨言,背包里带着现金和卡,比以为要去吃草的待宰羔羊还乖。燕棠打着哈欠下楼时,已经将近十点了,他想再睡也睡不着了,在于青女士的鸡毛掸子鞭策下,燕棠已经形成“周末十点生物钟”,想多睡会儿懒觉都不成。

  “你知道小辞等了你多久么?”看着儿子还穿着睡衣,于青忍不住说了两句,“我想上去喊你起床,还被小辞拦下了。”

  然后两个人就聊了一个多小时天,至今意犹未尽。

  “我先吃点东西,”燕棠扶着楼梯抻了抻腰,“你们母子俩先聊哈!”

  “不着急,”郁辞手机对着燕棠,好像在看时间,实则把他现在的样子拍了下来,“你先去吃饭吧。”

  燕棠对此一无所觉,趿拉着拖鞋往饭厅走。

  于青在郁辞身后看清一切,等燕棠走远才忍着笑说:“把照片传我一份。”

  “好,”郁辞手脚麻利,“发您微信了。”

  于青感叹一句:“我以前怎么没想过把他这个样子怕下来呢?好歹也留个纪念。”

  郁辞勾着嘴角想,对被拍摄的主人公而言这些照片一定不是纪念,而是会让他气得跳脚的黑历史。

  等燕棠吃好喝好收拾好,已经将近中午了,于青让他们干脆吃了午饭再出门。燕棠表示他刚吃了早饭,胃还撑着,郁辞也在刚才聊天的时候吃了不少于青做的点心,现在没有一点想吃饭的欲望。

  “好吧,”于青也没有坚持,“你们注意安全,看好自己的东西。”

  “放心吧,”燕棠拽着郁辞的胳膊,“旅游旺季快结束了,没多少游客。”

  郁辞来中晟一周,除了燕家就只在学校里呆过。

  中晟的行道树都是挺拔的梧桐树,黄灿灿的叶子积落在地上,踩上去会有轻微的响。燕棠很喜欢这个响声,专门照着叶子多的地方踩。郁辞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包上的袋子一晃一晃的,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拽。

  没想到这条带子是条实带,这一拉直接让脚底踩着叶子的燕棠一滑。

  郁辞下意识上前抱住燕棠的肩膀。

  接着,两个人都听到一声清脆的“嘎嘣”。

  燕棠眼中立刻蓄满泪,“好疼!”

  郁辞把人扶起来,手往下帮他揉腰,“晃着腰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燕棠疼得眼泪流下来,“还好我身体软,不然准上西天了。”

  “疼哭了都不消停,”郁辞无奈又好笑,“说实话,你是不是快板转世?”

  “你才快板呢!”燕棠眼泪立刻停了,快板?郁辞居然说他上辈子是一块木头?

  他气急败坏地说,“我上辈子就算不是人,也至少是狐狸精这等祸国殃民的种族。我看你才是快板精转世,不,你是打快板的,这辈子丢了命中注定的板,空有两手无处安放,只怪我太单纯善良,把后背留给了手贱的人。”

  郁辞被骂非但不恼,反而想笑,还说不是快板呢,闪了腰也不耽误他“哒哒哒”。不过他确实是手贱了,为了弥补错误,跟个丫鬟似的任劳任怨给少爷揉腰。郁辞力气大,还很会通过燕棠的表情调整力度和按揉的位置,快板精转世也受不了这么伺候,很快不”哒哒哒“了,一个劲儿“这里那里”的指挥。

  可恨木头没有心,腰揉好了,揉腰的手也该砍了。

  “流氓!”燕棠舒服了,又开始“哒哒哒”,“Omega的腰能乱揉么?”

  “那怎么办呢?”郁辞举着双手,甚至无辜,“要不我以身相许?”

  燕棠气得跳起来踹他,动作幅度一大又带了腰,表情僵了一瞬。

  “还是回去吧,”郁辞不放心,“其实我去名胜古迹也没多大兴趣。”

  “什么名胜古迹?我们当代高中生才不去那种地方。”

  郁辞一挑眉:“回舟桥?留鹰塔?”

  “历史书第三章第二小节,从历史到尺寸都给你介绍的明明白白,我们再特意跑去看,那不是浪费了历史老师的心血?他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棠棠真善良,”郁辞拍掌,“所以为了历史老师,我们去什么地方比较好?”

  燕棠扶着腰嘿嘿一笑:“同学,你听说过‘皇星’么?”

  “什么地方?”

  燕棠自豪道:“中晟最大最豪华的KTV,全球只此一家绝无分店。俗话说得好,‘没去过’皇星‘,别说你来过中晟。”他见郁辞不为所动,只好继续说,“如果你不喜欢‘皇星’的话,附近三百米有一家书店,也是全球只此一家的限量店面,不到中晟见不到,很有特色。”

  最后,郁辞把燕棠送进KTV,然后根据燕棠的描述找到了那家总面积二十平方左右的限量版书店。

  是橘子牛奶味

  “爱转角遇见了谁,是否有爱情的美,爱转角以后的路……”

  燕棠一进门立刻捂上耳朵,坐到同样捂着耳朵的程故身边。文瑜廷撕心裂肺唱完一首甜蜜情歌,转身拿着话筒,与观众席的两位“歌迷朋友”深情互动,“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少坏我清白,”燕棠放下捂耳朵的手,抓了一把瓜子,“我没支持。”

  程故跟着说:“也千万别谢我,我也没支持。”

  “哦,口是心非的宝贝们,”文瑜廷深情款款,一脸“我已经看穿了你们”的表情,“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极力克制自己对我的崇拜,但我不会点破,作为华语乐坛的预备役天王,我了解粉丝面对偶像时的害羞。”

  燕棠转头问程故:“上一回不还是预备役演员么?怎么又成歌坛天王了?歌坛怎么惹着他了,居然要受到如此惨烈的报复。”

  “这不足为奇,”程故平静地说,“他小学还说自己要做宇宙科学家,让我们把他绑在航天模型上。”

  燕棠也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一时心有余悸,觉得文瑜廷做个普普通通的乐坛天王挺好。

  三百六十行,总要有一行做出牺牲。

  “亲爱的棠,你听到我为你唱的歌了么?你在爱转角遇见了谁?”文瑜廷捏着嗓子问,“你迟到了整整二十四分钟。”

  “二十四分钟可以用‘整整’么?”程故插话,“文学界是不是确定能逃出一劫了?”

  燕棠摸了摸腰,“路上差点滑倒,折着腰了。”

  程故大惊失色,扔下话筒跑过来蹲下,“我看看你穿的哪家鞋,以后再也不买了。”

  燕棠抬脚往他脸上踹,“跟鞋子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程故表情暧昧,“真是差点滑倒折的腰?”

  燕棠没好气地反问:“不然呢?”

  文瑜廷躲过一脚,挨着燕棠另一边坐下,猥琐地笑起来,“嘿嘿嘿……”

  左右两人的目光实在太恶心,燕棠一手敲一个,送出两个暴栗,“你们俩想什么呢?”

  程故说:“想是不是有人掐着你的腰亲你,把我们棠棠的腰都要掐断了。”

  “你这个太纯洁了!”文瑜廷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红着脸跺脚,“也有可能是在做更激烈的事情,美丽娇柔的棠棠一直说‘不要不要’,然后他怎么能敌得过——啊!我错了我错了!怎么每次都用这招啊!”

  程故被仿佛就在耳朵边的惨叫声吓得一哆嗦,默不作声往后坐了坐。

  燕棠松开拧着大腿肉的手,“再胡说八道,把你命根子拧下来。”

  “我/靠!”文瑜廷往身后的沙发爬了爬,“你怎么能说出如此阴狠的话!”

  程故强作镇定地抓了把瓜子,“文瑜廷你太黄了。”

  “叛徒!”面对毫不意外的背叛,文瑜廷只剩下麻木。

  燕棠用手机进入房间里的点歌系统,翻了翻歌单:“文瑜廷你能不能唱点健康的,整天爱他爱你爱我,你怎么这么能爱?”

  刚唱完自己最后一首歌的文瑜廷委屈至极,正要解释不是自己,就见那个“这么能爱”的人一脸正气附和:“就是就是,文瑜廷就是黄!”

  与此同时,三人并不知道自己在被“皇星”另一个房间的顾客谈论。

  “你们猜我刚才看见谁了?”Alpha刚去厕所吐了一阵,手和脸都沾着水。

  “谁啊?”袁弛晃着手里的啤酒,“你小妈?”

  “你才有小妈呢!”Alpha把手里的湿纸团砸过去,“看到燕棠了,就二班那个。”

  袁弛动作一顿,“燕棠?”

  Alpha那一身酒气进了这个开了不知道多少瓶酒的房间,反而不明显了,他在沙发上坐下,“对啊,我猜文瑜廷和程故肯定也在,有没有哪个大胆的去敲个门?高一的时候,他们不是还被评为‘时英最美三O’么?”

  “我看燕棠最好看,”另一个Alpha说,“他那双眼要是朝我瞪一瞪啊,我的心肯定要酥。”

  “什么燕棠,文瑜廷才最招人喜欢,劲儿劲儿,一看就知道……”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几个Alpha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我最喜欢程故,斯斯文文的样儿,放家里做饭洗衣服当摆件,多舒服啊。”

  “要不这样,咱哥儿几个换着来,几种感觉都体验一下。”

  醉酒后的Alpha放肆意淫着,时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声。

  袁弛放下手中的酒,说:“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就试试?”

  包厢内安静下来,狂乱的灯光扫过桌上或躺着或立的各种酒瓶,又很快没有顺序地划过Alpha的脸。

  “哈哈哈哈,牛逼!”刚才进来的Alpha说,“我们年级第一想犯罪啊?”

  “年级第一”这四个字戳到袁弛的痛处,因为这次他没考到第一,家里又大吵了一架,平日里勉强维持和睦的父母甚至大打出手,互相指责彼此只顾着自己。袁弛冷眼看着他们厮打,转身约了三四个同学来KTV发泄。

  “犯罪?怎么能叫犯罪呢?”袁弛目光落到醉得最明显的人脸上,“哥们几个把他们办了,他们敢出去声张?他们敢,他们家里为了面子肯定也要捂着,一个高中Omega被人……啧啧,多丢人。”

  房间里的Alpha都喝了不少酒,聚在这个不算宽阔、光线错乱的房间里,听到这样的鼓动,还真有人动了心。

  “袁弛,你胆子可真大。”说话的是喜欢燕棠那一个。

  “当然了,”袁弛看着他笑,“胆子不大,怎么能有机会睡到燕棠这样的娇少爷?不知道他发情的时候,会不会在床上红着眼瞪人……”

  头脑不清晰的Alpha眼睛都红了,“哪、哪能轮到我们?”

  袁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到桌上,“说实话吧,我看上燕棠挺久了,不过人家少爷就是少爷,怎么会给咱们普通人眼神?所以,我提前准备了这个。”

  “这是什么?”

  袁弛笑了笑,“Omega催情剂,我打算一顿把他弄服了,以后离不开我。”

  “不行!”桌子上的催情剂被人抓起,“我、我最先说喜欢燕棠。”

  袁弛摊手,“好,先让你。”

  对此一无所知的燕棠三人分别抓着一个麦克,房间里的氛围渐入佳境。

  “窗外的麻雀~”

  “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燕棠气呼呼打断,“文瑜廷,你又唱我的部分!”

  文瑜廷理直气壮,“未来的歌坛天王多唱一句怎么了?”

  痴情投入的程故假装他们不存在,自顾自往下唱:“秋刀鱼的滋味,猫和你都想……”

  “打扰一下,您的零食和西瓜汁。”服务生进来放下东西。

  程故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沉浸回自己的情歌世界里。等这一首歌唱完了,他才施施然给了桌上的零食和西瓜汁一个眼神。

  “零食是我点的,西瓜汁是谁点的?”程故问。

  然而另外俩人已经闹作一团,平时以“娇弱”著称的燕棠把文瑜廷压在沙发上,脱了他的鞋一个劲儿挠他脚心。

  程故摇摇头,拿起一包零食边吃边玩手机。

  燕棠和文瑜廷闹够了,看见桌上的西瓜汁,想也不想倒了一杯,“西瓜汁谁点的?小燕给他十个赞。”

  *

  号称“仅此一家绝无分店”的书店老板是一位评书爱好者,二十来平的书店里充斥着某位评书大家的声音。郁辞扫了一眼书架,没看到自己喜欢的,倒是觉得抑扬顿挫的评书很有意思。他随手买个几个笔记本,心安理得地坐在书店内唯二的板凳上听评书。

  手机开始震动的时候,评书正讲到“马大山怒斩色鬼,娇美人以身相许”。

  燕棠的名字在屏幕上微微跳动着,郁辞脑子里立刻浮现“娇美人”这三个字,他哼笑一声想,大概不会有色鬼去招这么能“哒哒哒”的“快板”娇美人。

  十秒钟后,他脸上的笑容褪去。

  “哎,这还没放完呢!”书店老板找到“知己”,还没好意思搭话,就看着“知己”跑了,他急得拍大腿,“还有下集!下集!”

  好难受,好像要自燃了,燕棠蜷缩在沙发上想。

  他还不到十八岁,腺体发育还差一步,被强制催发的信息素弥散在空气中。文瑜廷趴在燕棠旁边,眼泪在眼里打转,“棠棠,你坚持一下。”

  程故还算冷静,他把包厢门的门缝用衣服塞上,不让信息素跑出去。燕棠不敢不清醒,他知道KTV里肯定有不少Alpha,为了避免骚乱和极有可能发生的危险,他只能拼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这种情况,如果喊来KTV的服务生,他们为了减少影响和损失,只会强硬地给燕棠扎一针强效抑制剂。

  强效抑制剂对未成年Omega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还好郁辞就在附近。

  燕棠死死咬着下嘴唇,目光扫过桌子,一字一顿地说:“西瓜汁。”

  “你说什么?”文瑜廷趴得更低,“你想喝西瓜汁么?我给你倒!”

  燕棠抓住文瑜廷的手,不让他动。

  程故目光放到西瓜汁上,问:“瑜廷,西瓜汁是你点的?”

  “不是啊,”文瑜廷哭着说,“我什么都没点。”

  燕棠看着程故,也摇摇头。

  郁辞一路跑到“318”包厢外,正看到一个醉醺醺的Alpha倚着墙往里面看。

  “你在做什么?”郁辞一把把他拽开,“滚!”

  Alpha懵了一阵,傻笑着问:”你有没有闻到……“

  郁辞冷着脸,一拳照着门面砸下去,直接把这个醉汉砸晕。

  他一上三楼就闻到了,是橘子牛奶味。

  柠檬味

  “棠棠,开门,”郁辞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焦躁,“小辞哥哥来接你。”

  “郁辞来了!”文瑜廷几乎喜极而泣。

  燕棠窝在沙发上呜咽一声,咬住了自己的胳膊。文瑜廷眼看着燕棠一口把自己咬出血,吓了一跳。他强行扒开燕棠的牙关,用自己的手替代燕棠的手。

  “祖宗,你的血现在都是信息素的味道。”

  文瑜廷开门让郁辞进来,仅一瞬间,信息素的味道就窜了出去。

  郁辞一句废话没说,用衣服盖住燕棠的头,将人抱起来就走。燕棠抓着郁辞的衣服,“别跟我爸妈说……”

  “你先闭嘴。”郁辞黑着脸。

  浓郁的信息素已经告诉KTV里所有Alpha,这里有一个Omega发情了,不少包厢的门打开,里面飘出故意放出的Alpha信息素。信息素是鱼饵,Alpha暗暗较量,猜测这个发情的Omega会进哪一个房间。

  “别告诉……”燕棠攥着郁辞的衣服,坚持说。

  “好,不告诉。”郁辞把人包得更紧,偷偷放出一点信息素抚慰他。

  燕棠放心了,开始任由意识模糊。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闻到柠檬的味道,这个味道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霸道地将他跟外界其他味道隔离了。但燕棠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了一种奇怪的安全感,“这颗柠檬好苦……”

  郁辞听到了,咬着牙说:“你可闭嘴吧!”

  还指望他能在KTV里抱着自己发情的未婚夫甜蜜蜜么?

  Omega和Alpha一样,享受平等的上学与工作权利,然而由Omega引领的“性别平权”运动从未消失过。社会中除了“Omega最好呆在家里”这种歧视言论外,在不经过Omega本人同意的情况下,他们的父母可以给Omega儿女找另一个监护人,即伴侣。Omega的伴侣满十六岁并且登记在册,他们就可以在紧急情况下,以Omega监护人的身份签字。

  燕棠情况紧急,立刻被推进信息素疏导室。

  一路跟过来的护士看着郁辞面沉如水,安慰说:“别着急,这种情况并不稀少,大概两个小时你的小男朋友就可以恢复了。”

  郁辞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出了一把汗,“谢谢,但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不好意思……”护士有些尴尬。

  然而郁辞接着说:“他是我未婚夫。”

  护士脸色又变了变,没掩饰住自己的惊讶。Omega跟Beta谈恋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跟Beta订婚就不怎么常见了。

  “哦,是这样啊……”护士飞快收好惊讶的表情。

  “所以,相关的一切手续,我都可以帮他办理。”

  “当然可以,不过还是要先验证一下,确定有没有登记过。”护士还是有点不相信。

  “好,”郁辞面不改色,实际上并没有底气。

  如果他没有签字资格,那恐怕还是要把叔叔阿姨请来。

  文瑜廷和程故慢一步到医院,他们到的时候郁辞刚刚说完身份证号。

  文瑜廷手还在流血,但他没有管,先忍着痛问:“棠棠呢?”

  郁辞说:“已经推信息素疏导室了。”

  程故在口袋里摸电话,“我跟燕家说一下,让叔叔阿姨过来签字。”

  Omega作为”珍稀“性别,就算只是磕破了皮,进医院也要通知监护人。

  电脑后搜索信息的护士忽然说:“郁辞是吧?”

  “是。”

  “今年十七岁,十四年前就登记为燕棠的未婚夫,符合监护人条件。”护士把几张纸推到他面前,“签字吧。”

  郁辞松了一口气,他“恩”了一声,先对程故说:“不要打电话了,棠棠不想让家里知道。”

  程故和文瑜廷已经灵魂出窍了,他们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不然刚才怎么会听到那么奇怪的话。郁辞已经低头签字,在几张纸上飞快签上“郁辞”这两个字,然后推回给护士。

  程故结巴了,“他、他说你是……”

  “未婚夫,”郁辞点头,“我跟燕棠有婚约,但我答应他不说出去。”

  文瑜廷震惊地张大嘴,手上的疼痛感也消失了。

  还是郁辞看到了他的手上有些伤,抱歉地说:“可能要拜托你去药店处理一下。”

  “没事,”文瑜廷尴尬地举了举,“已经快愈合了。信息素疏导室在哪里?我们能去外面等么?”

  信息疏导室门顶的红灯还亮着文,文瑜廷和程故贴墙站着,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还没有消散的震惊。

  两人面面相觑,程故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想起文瑜廷手上还有伤口,“我去药店给你买个药?”

  “不用了,”文瑜廷僵硬摇头,“那什么,真的不流血了,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棠棠。”

  巨大的冲击让两个人说话都不自然起来。

  疏导室灯灭的一瞬间,三个人同时站直了凑过去。先是一位医生开门出来,“签字的是未婚夫是吧?”

  “是,”郁辞往前一步,“是我。”

  医生摘下口罩,“未成年Omega发情一般是受到信息素刺激或者是性早育,但是你的未婚夫,显然不属于这两种情况。”

  郁辞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医生说:“我怀疑这次提前发情,是药物催发。”

  程故猛地想起那杯不知道谁点的西瓜汁,“服务生送进来一提饮料,但是我们三个都没有点过!”

  医生责怪地看着他,“不知道谁点的也敢喝?”

  程故自责说:“我们都以为是彼此点的。”

  “行了,你们不用担心,”医生说,“剂量不是很大,而且他的基因等级高,等醒过来就没事了。护士会把他送去普通病房,你们可以去那里等。“

  说完这些,医生就离开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Omega在公共场合被下催发性药剂确实性质严重,但曝光之后Omega本人受到的压力并不比犯罪者要小。

  至于这件事最终的处理方式,还是要由Omega本人和他的家人来决定。

  三个人站在疏导室门口,一时间没人说一句话,每个人心上都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

  “对不起,”文瑜廷打破了可怕的沉默,“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他非要约燕棠和程故去KTV,事情就不会发生。

  程故也低下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郁辞呼出一口气,“对不起什么?”

  文瑜廷红着眼,“如果不是我想去KTV……”

  “你们没有错,”郁辞打断他的话,“去KTV有什么错?该道歉的是做坏事的人。”

  文瑜廷哭了,他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遇到过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被高中数学老师刁难了两年,他曾经觉得Omega被下药这种事情只会在电视剧和小说里发生。

  “如果你们真的想道歉,对象也不该是我,”郁辞并不是在安慰他们,只是在说一个事实,“燕棠跟你们的关系,比跟我更亲近。”

  护士推着还在沉睡着的燕棠出来,郁辞的目光从燕棠苍白的脸,滑到他失力垂落的手上,看到手背上两个小小的针眼。他过去把那只手握起来,轻柔地放回被子里。

  燕棠是被热醒的,睁眼后第一件事就是一脚踹开被子。

  “棠棠!”文瑜廷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燕棠摸了摸脑门上的汗,“谁给我捂得这么严实?”

  文瑜廷和程故偷偷瞟向一脸沉着的郁辞。

  数次给燕棠掖被角的郁辞假咳一声,“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热到爆炸算不算?”燕棠白他一眼,“坏了!现在几点了?我妈……”

  “我跟青姨打过电话了,说我们今天会晚点回去。”

  “那就好,”燕棠坐回去,“千万不要让我爸妈知道,不然他们会担心死的。”

  程故和文瑜廷对视一眼,“棠棠,有件事情……”

  “什么事情?”燕棠见他们一脸凝重,说话又犹犹豫豫,也跟着提心吊胆,“我不会有了什么后遗症吧?”

  “不是,医生说你没事了,”程故解释,“你这次提前发情,是有人给你下了药。”

  燕棠呆了两秒,随即怒吼出一声脏话,把其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我就知道!”燕棠暴走了,“一定是有人觊觎我的美色!”他气得胸膛都大幅度起伏,“长得好看的人,就要承受更多恶意么?”

  郁辞附和,“谁让咱们长得好看呢是不是?你们在KTV有看到可疑的人么?”

  程故摇头,“没有。”

  文瑜廷认真想了想,说:“我其实看到一个,但不确定……”

  郁辞问:“谁?”

  “是三班的一个Alpha,我们刚上高一的时候疯狂追过棠棠,“文瑜廷怕他想不起来,又说,“学习挺好的,跟原来的级部第一关系很好……”

  “袁弛!”燕棠和郁辞异口同声的说。

  “袁弛怎么了?”

  燕棠把袁弛来找郁辞的事情说了,文瑜廷和程故三观震碎。

  “袁弛平时人模狗样的,私底下居然是这种人!”文瑜廷怒火冲天,“我要找人把他抓起来,给他打几十针催发剂!”

  郁辞眼中闪过一丝阴晦,笑着说:“主意不错,不过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就是他。”

  燕棠也说:“就算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一定会做出这种事情,再说了,他还是个高中生呢,不怕东窗事发前途全毁?”

  “我也觉得,”程故附和,“我听纪存西说过,袁弛很在乎自己的成绩和名声,他家里似乎比较一般,很需要时英的奖学金。”

  文瑜廷不屑,“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想怎么处理?”郁辞看向燕棠,“想报警么?”

  “千万不要!”燕棠想也不想地说,“我爸妈真的会担心死,我妈说不定还会哭晕过去!”

  燕棠不是在开玩笑,于青女士平时动不动就要提着鸡毛掸子教训人,但心理素质这方面建设其实不太行。他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整整三天都没清醒,于青女士就哭了三天,等他好了,于青女士也晕倒了。

  “可是这样的话,凶手就……”程故想劝劝燕棠,但话被郁辞打断。

  “那就不报警。”郁辞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就这么放过他们?”文瑜廷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害!”燕棠一拍床面,“小辞哥哥以后每次考第一,让嫌疑犯一号永远拿不到奖学金!”

  “好。”郁辞笑着答应,心里想,还是让他永远不需要奖学金比较好。

  胳膊腿都断了么?

  燕棠回家就睡了,燕父燕母只当他玩累了,并没有多问。

  这个周日本来是该郁辞请客的,他找了个理由,把时间改到下周。班里的同学也很理解,班长还私下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就是有点小事情需要处理。”他说。

  郁辞和班长一个宿舍,两个人也算熟悉。他刚转过来不到一周,班长怕他交不到朋友,平时吃饭回宿舍都会问他要不要一起,虽然十次有九次都会被拒绝,但班长也没有因此不高兴。

  “班长,你跟袁弛熟么?“

  “不怎么熟啊,怎么了?”纪存西有点惊奇,他们班新同学看着温和,其实对别人不太关心。

  “上次他来我们班,落下了本书,想给他送去。”

  “等回学校给他也行,”纪存西说,“什么书这么重要?”

  郁辞回忆了一下那天袁弛手里拿着的书,“物理书,我怕他周末要用。”

  纪存西一想也是,毕竟周末的学习也不能落下,:“具体的地址我不知道,不过我以前在里南街见过他,他家好像就在那里住,那边就两个小区。”

  “我知道了,谢谢班长。”

  郁辞穿上外套,手机揣进兜里。隔壁燕棠的房间门还紧闭着,他随手一碰,意外地推开了。郁辞没想进去,他轻笑了一声,正准备把门和上,倏地听见里面急促的呼吸。

  关门的动作一滞,犹豫几秒后,门被从外面彻底推开。

  燕棠睡得很不安稳,在梦中紧抿着嘴唇,额头覆着一层汗,还留着针孔的手微微抽搐着。郁辞伸手擦去他额头的冷汗,然后重重戳了戳他的脑门。燕棠“啊”了一声,浑身一哆嗦,刷得睁开了眼。

  他好像没看到郁辞,捂着胸口坐起来,胸膛里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剧烈,好像要跳出来,后背也因为冷汗和睡衣粘在一起。他慢慢蜷缩着,仿佛劫后余生。

  郁辞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好像能听到他如雷般的心跳。

  燕棠蜷着缓了好一阵,才注意到床边有一个大活人。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郁辞面不改色地说,“你在做梦呢。”

  “滚!”燕棠骂了一句,“我很像弱智么?”

  “你真的在做梦,”郁辞说的一本正经,“我跑进你的梦里,就是想告诉你,坏蛋做了坏事之后被雷劈了。”

  燕棠乐了,“劈得怎么样?胳膊腿都断了么?”

  “都断了,”郁辞声音很轻很柔,“所以继续睡吧。”

  燕棠愣愣看着郁辞带上门,不知道这人是来做什么的。窗外的太阳已经升起,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稀疏落在房间里。他在床上呆坐一阵,恍然间开始怀疑刚才跟他说话的郁辞是不是梦里的。

  里南街的两个小区一新一旧,隔着一条马路对望,同时共享周围的各种资源。

  早上九点多,包子铺还没结束早餐点,不过排队的人已经不太多了。郁辞过去买了个包子,随口问:“阿姨,您知道袁弛么?我来找他还书,有点迷路,刚才给他打电话也没打通。”

  包子铺老板娘看他好像还是学生,问:“你是时英的?”

  “恩,”郁辞心里那点不确定没了,他今天一定能见着袁弛,“您知道袁弛么?”

  “我当然知道,”老板娘自豪地笑着,“他是我们这里最出息的孩子,每回考试都是第一名!”

  “您知道他家在哪里么?”

  老板娘连说带比划,生怕郁辞找不到地方。

  “谢谢阿姨,”郁辞笑着说,“您家包子闻着就香,再给我来两个。”

  袁弛家并不难找。

  郁辞踩好点,转头出了楼道。他并不着急进去找人,而是先去来时看到的小超市里买了包糖。

  很久没有好好动过手,有点兴奋,这种状态容易出事。

  他含着一颗糖,也不嫌脏,直接坐在楼道对面的花坛上。

  袁弛拎着一袋垃圾出来的时候,郁辞刚把最后一块糖放进嘴里。

  笑了笑。

  袁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绷紧了身体,警惕地站在楼道口,不肯再往前走一步。郁辞站起来,对他和善地笑了笑。

  “你想干什么?”

  郁辞没有回答他,而是先去把手里的糖纸扔了。

  袁弛的父母很高调,人生乐趣之一就是到处宣传自己的儿子是多么优秀,所以小区里大部分人都认识袁弛。

  小区里散步的人还不少,有人看到袁弛主动地打招呼,袁弛也扯着僵硬的嘴角回应。

  郁辞在垃圾桶旁边看着,好像觉得很有趣。袁弛感受到他的目光,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

  袁弛拎着垃圾走到垃圾桶旁边,咬着牙问:“我没怎么着你吧?值得你找上门?”

  郁辞盯着他的脸说:“昨天,你在'皇星‘。”

  袁弛瞳孔猛地一缩,往后退了一步,“你……”

  郁辞确定了,”果然是你。“

  “你说什么呢?”袁弛想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一些,“我去唱歌,有什么问题么?”

  郁辞把嘴里的橘子牛奶糖“嘎嘣嘎嘣”咬碎,“你遇到了燕棠。”

  “我没遇到,”袁弛镇定地说,“我玩了一会儿就走了。”

  饮料不是他点的,药也不是他放的,而且那群胆小鬼做完这些后害怕了,什么也没做就走了。

  “别害怕,”郁辞笑着说,“你的药是哪里买的?”

  “你想买药?”袁弛怀疑地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你说呢?”郁辞表情暧昧,“你还是乖乖告诉我比较好。”

  袁弛咽了口唾沫,“真的不是我,你……”

  “你告诉我,我就不报警,”郁辞打断他的辩解,“你好好想想,我又不是燕棠的亲人,会在意他的名声么?再说了,你能咬死不认,你敢保证其他人也会么?到时候他们把事情全部推到你身上……”

  “别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郁辞看着他,“我说过了,我想买药。”

  “买药做什么?”

  郁辞眼神变得极有深意,“唔,说了是有用,反正不会用到你身上。”

  袁弛开始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的?”

  “在医院遇到燕棠了,”郁辞说,“文瑜廷说在KTV看到了你。”

  “燕棠当时那么帮你,你就这么对他?”

  “我怎么对他了?”郁辞似笑非笑地问,表现得像个十足的混蛋,“又不是想搞他。”

  袁弛慢慢放下戒心,“这里不方便。”

  他带着郁辞出了小区,找了一条又脏又窄的死胡同。

  “药是在微信上买的,”袁弛摸出一根烟,放松的倚在墙上,“我们俩加个微信,我推给你。”

  “不用,说一下微信号,我自己加就行。”

  袁弛笑着去拍他的肩膀,“怎么这么冷漠?咱这也算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郁辞看了一眼对方的手机,记下上面的微信号。

  他拍开对方的手,“我们可不是。”

  “怎么不是了?”袁弛得意洋洋地扬扬手机,“刚才的话我可全都录音了……”

  话没说完,他先挨了一拳。袁弛俯身堵着肚子,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踹到在地上。

  “你想过河拆桥?”袁弛眼睛都红了,他还没被人这么打过,“你一个Beta……”

  “不是那个意思,”郁辞按了按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我跟人说你断了胳膊和腿,看在你给了我微信号的份上,我给你自由选择的权利。”

  袁弛以为他疯了,“你说什么?”

  郁辞蹲下,居高临下地问:“你想要留下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胳膊被掰断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要痛死了。然而下一刻,腿部传来的疼痛告诉他,他离死还差点事。

  袁弛从来没见过这么变态的Bate,身为Alpha的优势在他面前好像成了笑话。

  等一切结束,郁辞用外套擦了擦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血,“刚才说的话,我也录音了。听你们这里人说,你是这条街最有出息的孩子,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居然做这种事情……”

  “啊——”在极度的痛与愤怒之下,袁弛怒吼起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郁辞无所谓地笑笑,“我如果是你,现在就会乖一点。”他用脚尖踢了踢袁弛的脸,“对了,另外那几个人是谁,报一下名字,我给你叫个救护车,不然的话,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袁弛恨不得杀了郁辞,他喘着粗气□□着,目光恶狠狠地瞪着郁辞。

  这个目光看得郁辞手痒,他摸了摸口袋,发现买的糖已经没了。

  “你不说?”郁辞很遗憾,抬脚踩到袁弛那条没断的胳膊上。

  “我说我说!”袁弛眼中的恨意变为惊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郁辞满意了。

  从小胡同里出来,郁辞脱下外套搭在手上。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刚才的小超市买了两包糖。

  燕棠再一次睡醒已经快中午了。

  “妈妈,今天没有享受到您的叫早服务,真是太遗憾了。”

  “知道你昨天逛累了,”于青说,“对了,你们有没有拍照片?”

  燕棠心虚的撇开眼神,嘟囔说:“拍什么照片,又不是中老年人。”

  “你这破孩子,说谁呢?”

  燕棠眼看着要挨打,急忙转移话题,“小辞哥哥呢?”

  于青说:“早上就出去了,说有同学落了东西在他这里,他去还一下。”

  “哦。”燕棠心里有些奇怪——哪个同学会在他那里落下东西?

  还有,今天早上郁辞是不是去自己房间了?

  “怎么才回来,”燕棠正想着,就听见自己妈妈说,“东西还给同学了?”

  “还了。”郁辞看了眼燕棠。

  “什么东西啊?”燕棠问。

  “没什么。”

  就是一顿雷劈而已。

  燕棠撇撇嘴,你不想说我还不想知道呢。

  等于青去了厨房,燕棠才问:“你早上是不是去我房间了?”

  “没啊,”郁辞一扬眉,“怎么?做梦梦到我了?”

  “滚蛋!”燕棠立刻转过头。

  卧/槽,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对了,给你带的糖。”郁辞扔了一包糖给他。

  燕棠“勉强”接受了,拿起包装袋一看,脸色立刻爆红。

  又是橘子牛奶糖!

  “郁辞,我再也不原谅你了!”

  郁辞一脸无辜,“怎么了?”

  燕棠磨着牙,他是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我忍!

  是爱情的力量!

  燕棠每学期果然只积极开学那一天。

  他和郁辞几乎是最后踏进学校的。

  Omega宿舍更远,为了不迟到,燕棠一下车就拎着箱子狂奔,把郁辞摔在后面。郁辞倒是没有多着急,他慢慢悠悠地拖着行李箱直接回了教室。

  程故和文瑜廷早已经在了,两个人兴奋地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程故先看到郁辞,他让文瑜廷往后看。

  文瑜廷看到郁辞,眼中的兴奋放大十倍,一个劲儿朝郁辞挥手。郁辞不好当做没看见,只能过去听一下他想说什么。

  “你知道么,袁弛休学了,据说摔断了腿。”文瑜廷声音发抖,“我的天,这就是天降正义么?”

  亲自完成“天降正义”的郁辞礼貌点点头,“真是太好了。”

  他的反应过于平淡,让文瑜廷的快乐减十。不过很快燕棠就跑进教室了,他听了这件事后,一脸见了鬼的样子,让文瑜廷差点仰天大笑。

  燕棠眼珠都震动了一下,“瑜廷。”

  “怎么样,是不是快乐极了?”

  “不是,”燕棠拍了拍他,“我怀疑自己能通神。”

  周一第一节课是老周的语文课,为了安排座位,老周把这节课跟班会换了。

  本来就没什么心思学习的学生们差点给老周鼓掌。

  “咱们排位置,还是按照传统,学习好的同学和学习稍微差一点的同学同桌。”老周敲着黑板说。

  这个“传统”还是班长开启的,高一的时候他想追程故,义正言辞地跟老周表示想帮助同学学习。

  老周问:“你为什么不帮助燕棠或者文瑜廷呢?”

  纪存西憋了半天,最后说:“他俩不行,太好看了,可能会影响我学习。”

  程故知道这件事情后,差点跟纪梵希绝交,要不是燕棠和文瑜廷劝着,他宁愿搬着桌子去走廊也不愿意跟纪存西同桌。

  燕棠和文瑜廷一致认为,就是因为当初在老周面前说错话,班长才这么久都没能和程故正式交往。

  “报告,”以往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的学习委员在别人惊讶的目光中举手,“我想和郁辞同学同桌,我想跟着他学习。”

  忽然被点名的郁辞一抬头,正对上燕棠的凶狠眼神。

  “报告老师,我也想和郁辞同桌!”以前对这件事情也好不热衷的燕棠也跟着举手,“我也要跟着他学习。”

  学习委员本来就讨厌燕棠,忍不住嘲讽说:“你不是根本不在意成绩好坏么?每天考倒数第二也乐呵呵的。咱们班谁不知道你在追郁辞同学,你到底是想学习还是想谈恋爱?”

  不管是老周还是郁辞和燕棠,都没有在班里特意宣扬俩人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也就燕棠他们三个,再加上程故的同桌小眼镜和准对象纪存西。考试那天燕棠买东西迟到,郁辞站起来说是给自己买的,知道内情的觉得这没什么,不知道的可就觉得很有问题了。

  燕棠心里本来就有一股无名火在燃烧着,又被扣下”追郁辞“这么一顶大锅,顿时出离愤怒了,他毫不客气地回怼,“到底谁想谈恋爱啊?我看你才见色起意!你跟郁辞同桌了还能学习么?你不学倒没什么,郁辞被你带坏了,社会可就损失大了!”

  学习委员被气得脸色发青,“燕棠,你别太过分!”

  燕棠毫不退让,“周梦婷,你也别太过分!”

  大吉忍不住回头跟郁辞感叹:“哥们儿,你如此多娇,引无数Beta和Omega折腰。”

  郁辞笑而不语。

  纪存西起来劝和,“这样吧老师,让郁辞自己选吧,看他想跟谁同桌。”

  “对对对,”老周同情地看了眼周梦婷,“让郁辞同学自己选吧。”

  燕棠和周梦婷齐刷刷看向郁辞。周梦婷红着脸,眼里都是期待和恳求,如果郁辞拒绝她,那她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在班里呆下去。燕棠的眼里则没有那么多内容,他的眼神只传达了一句话——“不选我就咬死你!”

  郁辞差点笑出声,他收回看着燕棠的眼神,装作犹豫的模样,迟迟没有说话。

  周梦婷眼中的期待变大,燕棠则快要气到爆照。

  好,千万别选我,想跟我同桌的人从中晟拍到北川呢,谁稀罕你!

  在燕棠反悔的前一秒,郁辞终于开口,“老师,我跟燕棠同桌吧,我觉得周梦婷同学很优秀,不需要我的帮助。”

  周梦婷眼眶里聚起眼泪,失落地坐了回去。

  燕棠也没有多得意,他在为郁辞刚才的犹豫生气。

  文瑜廷小声说:“周梦婷哭了哎。”

  燕棠冷哼一声,”关我什么事啊?“

  “我们俩同桌的最后时光,你怎么这么冷漠?”文瑜廷捂着嘴笑,“小辞哥哥当然会选你。”

  “我需要么?”燕棠转头一字一句地说,“想跟我同桌的人,摞起来可以填满越云江。”

  “能在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简直是我的荣幸,”班里已经开始搬桌子,郁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燕棠身边,“你坐左边还是右边?”

  燕棠不理他,文瑜廷憋着笑说:“你坐我这边吧,他肯定懒得动。”

  郁辞点头道了谢,“我帮你搬桌子?”

  “我就往后拉一个位置,不用搬桌。”这次他和程故的前同桌小眼镜分到了一起。

  燕棠从头到尾没理郁辞一句,低着头玩手机。郁辞看着物理老师进来了,敲了敲桌子,“老师来了。”

  燕棠依旧没理。

  郁辞笑笑,直接上手抢了燕棠的手机。

  燕棠气死了,恨不得咬他两口,但物理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他可不敢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跟郁辞闹。

  “快给我,”燕棠低声说,“现在给我我就不生气。”

  郁辞目不斜视地看着黑板,“你生气吧,生气我就把周六的事情告诉青姨。”

  “你威胁我?”燕棠震惊了,“原来你是个这样的卑鄙小人!”

  “恩,”郁辞微微颔首,“以后听话。”

  从这天开始,燕棠走上了原本一辈子不会踏足的学习之路。

  毕竟上课不能玩手机了,不做点事情真的会无聊死。

  燕棠认真学习的第一堂课,文瑜廷和程故认为他是发烧了,回到宿舍给他找了几十片药。

  燕棠认真学习的第二堂课,文瑜廷和程故觉得他被夺了舍,商量要不要找个大师给他看看。

  到了第三堂课,文瑜廷看着眼前的程故,忽然受到了启发。

  “我知道了,是爱情的力量!”

  “滚蛋!”程故脸上红了一层,但也觉得这个结论靠谱。

  周三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上个周三他们在进行开学考,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高三的第一节体育课。

  终于离开郁辞与学习的双重压迫,燕棠自由地呼吸着操场上清新的空气,觉得自己又成了无忧无虑的小燕。

  班级一解散,文瑜廷拉起燕棠和程故往篮球场跑,“快快快,再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燕棠只有去奶茶店才跑这么快,他张着嘴大口喘气,“我讨厌打篮球的人!”

  程故附和:“我也是!”

  文瑜廷跑着说:“没关系,我超级喜欢!“

  十分钟后,三个人完美融入围着篮球场尖叫的Omega和Beta中,包括号称“讨厌”的燕棠和程故。

  “好帅好帅!”燕棠跳着说,“刚才一下闪过去了,是有特异功能么!”

  程故:“他对面那个人动作才帅好不好!”

  文瑜廷:“啊啊啊——”

  文瑜廷说得对,平时再普通的男生,一旦上了篮球场,立刻变得光彩夺目。

  郁辞在篮球场旁边找到尖叫的燕棠,远看着眯了眯眼。

  纪存西正好带着班里其他男生拿着球过来,问郁辞:“要不要打球?”

  郁辞撸了撸袖子:“来一场吧。”

  场内打得正嗨的男生看到二班来了,暂时停下,问他们要不要来一场比赛。二班的男生当然没问题,一口答应下来。

  纪存西有点担心郁辞,毕竟他是他们班队伍里唯一一个Beta,“你可以么?”

  郁辞嗤笑一声,“班长,男人不能不可以。”

  “那是郁辞吧?”文瑜廷说,“他们好像要比赛,他要上场么?”

  程故也有点担心,“其他人都是Alpha,他会不会受伤啊?”

  燕棠愤愤地说:“这人什么毛病?是不是看到这么多Omega和Beta就忍不住想要点关注啊?他要是被人撞受伤了,我是绝对不会管他的!”

  文瑜廷与程故对视一眼,用口型说:“酸了。”

  比赛开始,二班的同学拿到球后,找机会传给了郁辞。郁辞运着球往后一退,直接跳起投篮。

  燕棠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飞出去的篮球,直到篮球砸入球框。

  进了!

  给郁辞传球的同学也惊呆了,他本来只是想照顾一下新同学而已。

  “啊啊啊啊啊!”文瑜廷的尖叫声在燕棠耳边炸开,“郁辞好帅啊啊啊!”

  篮球比赛还在继续,郁辞骚操作不断,好像在特意炫技。

  看着郁辞一个三步上篮,燕棠终于也尖叫起来。

  “小辞哥哥巨帅!”

  篮球边陌生的Omega和Beta听到他这么喊,也跟着喊“小辞哥哥”,气得燕棠差点打人,一个劲儿扯着嗓子,力图以一压百。

  怎么这么欠?(抓虫)

  篮球场外尖叫声没有停过,但郁辞只听得见燕棠的,他的心情飞扬起来。

  “不错!”纪存西过来跟他击掌,“要不要再打几场”

  郁辞瞟了眼场外,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二班其他人也过来围住他,“郁辞,牛逼啊!”

  郁辞没有谦虚,“大家都牛逼。”

  “你最牛逼!”一个不怎么熟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辞哥带我们飞,狠狠碾压他丫的!”

  一群男生哄笑起来,郁辞被几个浑身汗气的Alpha围住居然没有反感,反而觉得很轻松。

  文瑜廷又一次被郁辞击中,“棠棠,你真幸福。”

  燕棠还沉浸在刚才的“叫声”比赛里,他寡不敌众,输的一败涂地,“我姓燕。”

  文瑜廷哆嗦一下,“已经2020年了,就不要说十年前的笑话,有点冷。”

  “程故呢?”燕棠讪讪问。

  文瑜廷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篮球场里看,“给姘头送水去了。”

  场内暂时休息,有对象或者有目标的都拿着水往里面跑。燕棠假装不在意地看了眼郁辞,发现不少人拿着水围在他身边。

  他心里不得劲,气恼地“切”了一声。

  文瑜廷本来想嘲笑他,下一秒倒吸一口气,“你小辞哥哥过来了。”

  郁辞拒绝了那几个陌生同学的好意,拎着外套往燕棠那里走。燕棠看着人朝着自己走过来,视野渐渐狭窄,只留下那个走向自己的身影。

  周围的Omega和Beta们小声尖叫着,“他过来了他过来了!”

  燕棠心想,是来找我的。

  郁辞终于走到面前,不等他说什么,沾着汗的校服外套从头把他罩住,燕棠眼前黑了下来。

  其他Omega和Beta的尖叫和议论声消失了,燕棠才发现自己心跳的这么快,“咚咚咚”地连在一起,震得胸口又疼又热。

  郁辞隔着校服敲了敲他的脑袋,“水呢?”

  燕棠脸发烫,他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如果被郁辞发现就丢死人了。所以他拽着罩在脑袋上的校服下摆,生硬地说:“没有!”

  文瑜廷拎起燕棠挂在身后栏杆上的柠檬水,“棠棠买的,只喝了一口呢。”

  燕棠气急败坏地照着声音去抓,不巧碰到了郁辞抬起来的手,他像触电一样,立刻就要收回来,却被一把抓住。郁辞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接过柠檬水。喝了两口后,他把柠檬水塞回燕棠手里,“给哥哥拿着校服。”

  郁辞人走了,燕棠心脏还在砰砰跳,但神魂慢慢归位了。他听见文瑜廷在身边的惊呼声,还闻到好多试探性的Omega信息素。燕棠把校服拽到怀里,撇撇嘴,郁辞一个Beta又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他这么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校服。

  有其他班的人用手机录下郁辞扣篮,发到了校园论坛上求联系方式。

  “哥哥不要扣篮,来暴扣我的心吧!重金求这位帅哥的联系方式!”

  八卦精文瑜廷第一时间看到了帖子,并且分享到了三人小群里,然后起头在宿舍里讨论起来。

  “我们棠棠的宝藏哥哥又被发现了,上次考第一也有人发帖子,不过这次跟帖量比上次多十倍。”

  程故:“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燕棠事不关己地说:“发就发呗,问问楼主愿意花钱买么?我这里有。”

  文瑜廷笑出声,“你也是这个帖子里的重点讨论人物,下面都为你吵起来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燕棠冒着酸泡泡,“还真有人想找我买啊?”

  文瑜廷:“大家主要就‘燕棠和郁辞是什么关系’展开了一场严肃考究的辩论。”

  燕棠竖起耳朵,“怎么说的?”

  程故蔫坏,“你不是不关心么?”

  “这都提到我了,我当然要关心一下,”燕棠把柠檬水重重拍到桌子上,“快跟我说一下。”

  “你自己去看不就行了?”文瑜廷刚涂好晒后修复面膜,说话都不敢有太大的幅度。

  “我不去,我怕自己生气。”燕棠从文瑜廷手里接过面膜盒,“不跟我说就把脸上的面膜刮下来还我。”

  文瑜廷幽怨地看他一眼,只好僵着脸给他讲。

  帖子里主要分为两派,一派认为燕棠和郁辞关系匪浅,另一派则笃定他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坚定他们是好朋友的人举证:

  谁不知道燕棠的理想型是Alpha?

  而且燕棠比女Omega还要娇气,郁辞这种Beta怎么受得了?

  “怎么就受不了了?”燕棠气得站起来,“到底谁受不了谁啊?我还没嫌弃他是Beta呢!”

  他全然忘了自己从知道婚约那天起就在嫌弃。

  “别生气别生气,”程故安慰他,“还有认可你们的那一派。”

  “谁想要他们认可啊?”

  这一派主要有两员大将——文瑜廷、程故。

  他们据理力争,表示光是“校服盖头”和“喝一杯柠檬水”就足够证明两人不清白了好么?

  但他们势单力薄,回复很快被淹没在求联系方式的跟帖里。

  体育课之后,郁辞跟班里的男生熟了起来。其他男生去厕所或者超市,也会问一下郁辞要不要一起。与此同时,来班里找郁辞的Beta和Omega也多了起来。

  “辞哥可以啊,一个课间的时间就收到这么多礼物。”

  说话的是篮球赛第一个给他传球的男生,名叫王磊敬。自从体育课之后,这位篮球男孩彻底服了郁辞,认他做哥,不管去哪儿都要喊着郁辞。

  郁辞翻了翻零食堆,没找到有留下班级或者姓名的,干脆全给了王磊敬,“拿去吃吧。”

  “给我么?”王磊敬有点惊讶,“全给我?”

  郁辞从燕棠桌子里找了个纸袋,把桌上东西全收进去,递给王磊敬,“拿着快走。”

  王磊敬笑嘻嘻地接过袋子,调侃说:“辞哥,你是不是害怕让燕棠看到啊?”

  郁辞瞥他一眼,没有解释。

  纪存西从办公室回来,看见王磊敬抱着一个纸袋在郁辞桌边站着,敲了敲讲桌,“老师快来了,都回自己座位上去。”他不要脸地扭曲事实,“磊子,你站在燕棠桌子边干什么?”

  王磊敬无辜极了,“我明明是站在辞哥桌子边。”

  “那你更有问题,”纪存西严肃说,“难道你对我们辞哥有什么想法?”

  王磊敬吓得立刻滚回自己座位,“班长饶了我吧,我们辞哥可是A中之A,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离上课还有一分钟,燕棠他们三个踏着预备铃声进来。三个人手里一人拎着一杯奶茶,燕棠手里还拿着几包零食。

  等燕棠坐下,郁辞问:“去奶茶店了?”

  燕棠看都不看他一眼,故意把奶茶放在桌子上说:“奶茶店那么远,我去了还能按时回来吗?”

  郁辞不问了,回去翻开自己的数学书复习上节课的题目。

  燕棠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真的在学习,憋不住自己说:“是有人送我的,这人还算不错,知道我最喜欢喝什么。”

  郁辞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报告,燕棠上课喝奶茶。”

  在燕棠跟郁辞“炫耀”的时候,老师已经进教室了,而且这节课还是数学课。

  班里所有的同学都被郁辞的骚操作镇住,尤其是燕棠本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郁辞,气得说不出话,“你,你……”

  “燕棠!”王老师开始咆哮,“你给我站到后面去!还有文瑜廷,你在笑什么?一起站到后面去!”

  “卧槽,”纪存西久久不能回魂,“辞哥真的牛逼,各种方面的。”

  程故点头附和,“你现在举报一下我,你比他更牛逼。”

  纪存西立刻换上舔狗嘴脸,“我举报我自己都不会举报你。”

  纪存西话音刚落,郁辞又打了声“报告”。

  “老师,我有点困,也想去后面站着。”

  老王对着郁辞又是另一幅面孔,“行,不困了就回来坐下。”

  燕棠用书挡着半张脸,恶狠狠地咬了咬牙,“他怎么这么欠啊?”

  文瑜廷掐了自己一把,生怕自己笑出声,“我在这里是不是跟电灯泡差不多?”

  燕棠掐他一把,“闭嘴。”

  班里人再次目瞪口呆,这TM是什么操作?

  现在上课谈对象都能这么明目张胆光明正大了么?甚至还要让老师做一把助攻!

  纪存西呆滞地看着郁辞拿着书站在燕棠身边,半晌才懊恼说:“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一节数学课,就在二班同学们的憋笑中过去了。文瑜廷自动往旁边挪了挪,离旁边那俩人远了一点,然而好奇心使他支棱起耳朵。

  郁辞:“老师讲到下一题了。”

  燕棠:“滚。”

  郁辞:“这道题其实还有更简单地解法……”

  燕棠:“不想听!”

  郁辞:“不听我就把周末……”

  燕棠:“我忽然想听了!”

  这可怕的对话让文瑜廷不寒而栗,他偷偷又往旁边挪了小半步,恨不得塞上耳朵,不让数学污染自己的大脑神经。

  跟学霸搞对象好惨,还要被逼着搞学习。

  站在班级后面扫视全班同学,文瑜廷发现,整个班级学习最认真的居然是站在他身边这一对“狗男男”!

  下了课,老王刚离开教室,班里就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磊子和大吉窜到郁辞面前,向他竖起大拇指,“辞哥没别的,就是牛逼!”

  燕棠冷冷扫他们一眼,气呼呼回座位了。

  他刚想喝一口奶茶冷静一下,桌上的奶茶却被别人拿走了。燕棠抬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郁辞那张写着“欠”的脸。

  “还给我!”燕棠凶巴巴地说。

  郁辞对他笑笑,含着吸管“咕咚咕咚”几大口下去,奶茶少了一半。

  燕棠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他大声喊了“文瑜廷”和“程故”的名字,狠狠摔了下书就走了。文瑜廷和程故跟着跑出去,但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担心,全是窃笑。

  磊子吃着一块辞哥给的巧克力过来,“辞哥,你到底喜不喜欢燕棠啊?”

  郁辞反问:“你说呢?”

  “原来吧,我以为你喜欢他,但是现在又觉得不像了,哪有喜欢谁这么欺负人家的?”

  郁辞没说话,伸手把燕棠桌洞里那几包零食抓出来,扔到王磊敬怀里,“给你了,拿着吃吧。”

  磊子把嘴里的巧克力咽下去,“啊?这可是燕棠……”

  “给你就拿着,”郁辞坐到燕棠椅子上说,“你不要我给别人了。”

  “要要要!”磊子抱紧零食,“辞哥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是你非要把零食给我的!”

  “知道了,”郁辞声音懒懒的,“你吃你的去吧。”

  王磊敬再一次满载而归,但这次的心情却不像上次那么愉悦,他想了想还是把这几袋单独放一个地方,到时候燕棠要是对他辞哥大发雷霆了,他再还回去。

  到时候就说是他拿错了。

  反击吧,Beta!

  “他到底是不是人?”燕棠气得要哭,“正常人有这么欠的么?”

  程故深吸一口气,让想笑的欲望平息下去,“他,他可能是嫉妒吧。”

  “他嫉妒什么?”燕棠说,“他自己收到那么多礼物,干嘛还要嫉妒别人?”

  文瑜廷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脸,“棠棠,他就喝了你几口奶茶而已,你不是把别人放他桌子上的情书和写着联系方式的零食都偷走了,这么说起来你可比他过分多了。”

  “我、我那个怎么能说是‘偷’?”燕棠眼神乱飘,“我是为了让他好好学习,我们家好不容易有个学习好的孩子,他要是沉迷恋爱荒废学习,我爸妈该多伤心多失望啊!”

  他捋顺了气儿,话接话地“哒哒”出一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文瑜廷撞了撞他的肩膀,揶揄道:“我以为你是怕他给你戴绿帽呢。”

  燕棠整个人变身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故作镇定地问:“你什么意思?”

  程故叹了口气,“棠棠,医院需要监护人签字,未婚夫也属于监护人。”

  “所以……”

  “所以我们俩都知道了。”

  程故看燕棠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连忙安慰,“只有我们俩知道而已,别人都不知道。”

  燕棠欲哭无泪,“我还在你们面前装模作样,太傻了,我真是太傻了。”

  “没事,我们又没有笑话你,”程故连忙说,“你不知道文瑜廷有多羡慕你,恨不得自己小时候跟你抱错了。”

  “其实有郁辞这样的未婚夫,还真的挺招人羡慕的,”燕棠自我安慰说,“不过我们俩没有感情,我是怕以后影响彼此找对象才想隐瞒的。”

  “没有感情?我看你们俩这么能吃对方的醋,还以为你们先订婚后恋爱,水到渠成了呢。”

  燕棠伸手去拧文瑜廷,“你是不是也欠了?”

  文瑜廷笑着躲到程故身后,“没感情你为什么不愿意别人追求他?真是为了让他好好学习?我不信。”

  燕棠掐腰,气势汹汹地说:“我是他未婚夫,就算没有感情,他也给我在医院签字了。他要是跟别人好了,就是给我戴绿帽!”

  反正他俩也知道了,燕棠的心虚一扫而空,理直气壮地像已经抓奸在床一样。

  大课间快结束,燕棠才跟文瑜廷和程故回到班里,他桌子上已经有了一杯新的饮料。郁辞在他坐下的时候帮他插上吸管,“赔你。”

  “这还差不多,”燕棠嘟囔一声,含着吸管吸了一大口,“噗——咳咳咳……”

  郁辞来不及提醒,就看到燕棠吐了一桌子。他哭笑不得地拿卫生纸帮他擦,“喝个水都能吐一桌子,你可真厉害。”

  燕棠皱着脸,咳嗽的间隙质问他,“郁辞,你是不是故意的?”

  郁辞顺手擦了擦他的下巴,“没啊,谁知道你这么怕酸。”

  “你喝我的奶茶,就赔我柠檬水?”

  “为了不让你吃亏,我多花钱让老板挤了三颗柠檬的汁进去。”

  “郁辞,你果然是故意的!”

  晚上回到宿舍,燕棠刷了三次牙才觉得嘴里的酸味没了。他默念“不生气”口诀,觉得今天因为郁辞动了火气,已经对美貌产生了影响。

  今天晚上要蒸脸二十分钟才能弥补!

  文瑜廷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忽然一声怒骂,“我/靠,这人真是够不要脸的!”

  “怎么了?”程故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新八卦?”

  文瑜廷怒气值爆表,“有人在论坛里说郁辞坏话!”

  躺在床上安详蒸脸的燕棠一个挺身,“什么?”

  文瑜廷把帖子链接发到三人小群里,“你们快看看,气得我恨不得穿过屏幕暴打这个臭.傻.逼。”

  燕棠深吸一口气,“啪啪”在脸上拍了几巴掌,先让水分锁在皮肤里,才摸起手机点开链接。

  “高三刚转来的那个Beta,是不是太傲慢了一点?”

  帖子后面坠着一个红红的“HOT”,显然跟帖的人不少。

  楼主是匿名发帖,自称是一个Omega,还说自己外貌虽然不算太惊艳,但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漂亮。从上初中起,就一直有Beta和Alpha追,但他一直没有答应过别人的追求。那天在篮球场看到郁辞,他对这个刚转来的Beta一见钟情,立刻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为了追求郁辞,他写了一封长达三千字的情书,还留下了自己的照片和联系方式,但是郁辞居然视若无睹。他送出去后,不管上课下课,都拿着手机等着郁辞的好友申请,直到同学扔垃圾的时候在垃圾桶里看到他的照片,他才知道自己的心意被践踏了。

  燕棠看完气笑了,“这个Omega就是往情书里装照片那个?郁辞如果真是会见色起意的人,哪里轮得到他啊,时英最好看的Omega就坐在郁辞旁边好不好!”

  “郁辞好冤枉啊,”程故听了两耳朵,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他根本没见到信。”

  文瑜廷气得拍床板,“下面的回复把我给气笑了,是不是被郁辞拒绝过的人都聚集到这里了?”

  “一个Beta而已,别人捧他他还真当自己上天了?无语!”

  “长得再高再帅学习再好也只是Beta,基因决定了潜力有限,以后还不是要给Alpha打工?”

  “装.逼!”

  燕棠冷笑一声,直接下了床从柜子里掏出电脑。他迅速开机点进帖子,面容严肃,十指如飞。

  “楼上这些人什么意思?Beta怎么了?在学校里公然搞性别歧视,敢不敢把班级姓名留下?”

  “你们这么瞧不起Beta,成绩却被一个Beta甩出一千八百条街,怎么没有羞愤上吊啊?”

  “郁辞就是又高又帅,就是比Alpha都牛逼,就是不理自以为是的Omega!垃圾,下辈子你们都追不上郁辞!”

  Beta在论坛向来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Alpha和Omega偶尔在匿名论坛发一些含有歧视Beta的帖子,只要不是太过分,论坛坛主就会选择视而不见。以前Beta还会发帖子反击或者举报让人不适的帖子,等他们发现这样做没什么用后,就不再做无谓的抗争了。

  最多就是不逛论坛而已。

  论坛里高傲惯了的Alpha和Omega们好久没有在有关Beta的问题上被这么怼过,一时群起而攻之。

  燕棠极怒之下以一骂百,居然丝毫没有要输的样子。文瑜廷本来还在帮着燕棠一起回击,但他很快发现,凭燕棠现在的火力,根本不需要他说话。

  “我的天,我怎么看着棠棠手都有重影了?是我的错觉么?”

  程故也目瞪口呆,“人的潜力果然无限。”

  帖子的人都以为他是Beta,所有又拿起“Beta天生平庸”那一套来嘲讽他。燕棠冷笑一声,并不在这个问题上辩解,转头开了科普贴。

  “给无知的人科普一下,历史上那些做出重大贡献的Beta!”

  燕棠按行业分类,先搜索“Beta将军”,复制粘贴了二十位战功赫赫的Beta将军,最后嘲讽一句:“这些英雄看到你们发的帖子,都要气到当场投奔敌军。”

  然后他又复制粘贴了二十位Beta医学界大佬,表示:“大佬们看到你们发的帖子,立刻转头研究毒药。”

  论坛里第一次出现这么头铁的“Beta”,Alpha和Beta一边在燕棠帖子里回击,一边不断开新的帖子对Beta进行性别嘲讽。很多早就不上论坛的Beta闻讯赶来,看到燕棠在帖子里说的话,热泪盈眶地抄起键盘,跟着这位勇敢的楼主发起反攻。

  等整个论坛首页只剩下燕棠的科普帖和一堆性别嘲讽帖后,燕棠满意地开了新帖子。

  “忘了声明,我不是Beta,我是Omega。”

  奋战的Beta们蒙圈了,Alpha和Omega们蒙了一阵,迅速找到新的嘲讽点。

  “连自己是Beta都不好意思承认?”

  “楼主我笑到宿管把我赶出宿舍,您刚才为Beta说了那么多话,现在又装啥呢?”

  “不会也是YC的追求者,想用这种方式求关注吧?”

  燕棠统一回复了对Beta进行嘲讽的人:“Beta怎么了?别人家的Beta没去吃你家大米吧?还是你们在各方面被郁辞碾压,心生嫉妒,所以才跑到论坛上来说一些狗听了都翻白眼的话?”

  发完这一句后,燕棠冷笑着取消匿名。

  高一刚入学,他和瑜廷、程故被动参加了一个“时英最美Omega”的投票选举,这个选举由论坛发起,最后他们仨分列一、二、三位。坛主为了证明这个选举不是没有丝毫实际价值的,特意给前三名的论坛号做了认证。唯一爱逛论坛的八卦精文瑜廷看到认证差点疯了,连夜注册了小号。但在这个晚上,燕棠终于发现这个认证并不是一无是处。

  取消匿名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无数Alpha和Omega错愕震惊的表情。

  他特意艾特了第一个开帖子的人,“宝贝,在情书里塞照片这种事情,至少要是我这个级别的长相才能做的吧?我看你是太自信了。”

  跟Alpha和Omega相比,Beta们才是最震惊的。无数Beta擦着屏幕去看楼主的论坛号,谁也不敢相信这个人真的是燕棠。

  这可是燕棠啊!

  高一开学第一天就在“ABO平权讲座”上呼呼大睡,还被摄像机拍到的燕棠!

  被Beta追求者告白后,直接说“我只会喜欢Alpha”的燕棠!

  即使学校要求,也从不参与校园内任何“ABO平权”活动的燕棠!

  这个世界和燕棠之间,绝对有一个疯了。

  郁辞:“爽了。”

  郁辞带着平光眼镜,开着电脑看爷爷助理发给他的文件,忽然听到后面“砰”的一声。他下意识回头,看见刚才踩着梯子准备上床的大吉摔到了地上。

  “没事吧?”郁辞起身想看看他受没受伤,“还能站起来么?”

  大吉一把抓住他,眼中尽是激动的光芒,他嘴唇开开合合,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辞哥,牛逼!”

  郁辞莫名其妙,“没摔坏就自己起来。”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宿舍门被撞开,比大吉还激动的磊子闯进来。他看着郁辞,万语千言,最终也汇成一句话:“辞哥,没别的,就是牛逼!”

  “怎么了?”郁辞作为“当事人”十分郁闷,他甚至怀疑自己揍袁弛的事情别人发现了。

  大吉扶着桌子站起来,“辞哥,看论坛啊,你都不看论坛么?”

  磊子掏出手机分享给郁辞一个链接,“辞哥,不愧是我辞哥,传说中‘只喜欢Alpha”的Omega也被你征服了,征得铁服铁服的,还在论坛为你大战三百回,太精彩了,简直太精彩了!”

  郁辞笑了一声,“‘只喜欢Alpha’的Omega?”

  磊子说:“就是燕棠啊!辞哥不知道么?”

  郁辞还真不知道。

  然而“燕棠”这两个字让他收起了脸上明晃晃的没兴趣,甚至没有拿手机,而是特意用更大的电脑屏幕去看。他退了文档,发现微信上早就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文瑜廷:“精品好帖,不看后悔。”

  文瑜廷:“又名‘娇弱Omega冲冠一怒,以一抗百,在校园论坛大战三百回合,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文瑜廷:“不用谢,不过我不介意听一下你的观后感。”

  他没坐下,曲着上身点开链接。看时间这个帖子不过开了半个小时,但已经有上千跟帖了。他点了只看楼主,不紧不慢地往下滑。

  “辞哥,克制一点,”磊子觉得他辞哥现在的表情有点让人不能直视,“看看这个嘴角翘的,啧啧啧。”

  大吉也在一边跟着“啧啧啧”。

  郁辞关了帖子,打开跟文瑜廷的聊天页面。

  郁辞:“爽了。”

  文瑜廷:“???”

  郁辞:“观后感。”

  文瑜廷反应一秒后,笑瘫在床上。

  跟人“理论”完的燕棠也很爽,但是他也只爽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出了宿舍后,他发现大家都在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他。

  燕棠拿出大中小三种规格的镜子,没有从自己脸上看出丝毫不对。他问程故:“我今天很奇怪么?”

  “今天不奇怪,”程故早已看透一切,“昨天晚上比较奇怪。”

  程故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整个人都透着困倦。

  郁辞和纪存西一个宿舍,昨晚上纪存西从“宿舍学习小组”回宿舍后,不知道被郁辞怎么刺激到了,大晚上疯狂追着程故问“如果我是Beta你会不会这么为我而战”。程故烦不胜烦,最后说“你是Alpha我也不会”,才勉强把人气走了。

  “昨天怎么奇怪了?”燕棠摸了摸自己的脸,“昨天蒸脸十五分钟,还差五分钟,肉眼应该看不出来吧?”

  文瑜廷咽下嘴里的包子,“你为了郁辞在论坛大战Alpha和Omega,估计把全校人的眼镜都震碎了。“

  燕棠“诶”了一声,“我明明是因为讨厌那些人高高在上的语气好不好?”

  文瑜廷耸耸肩,“随你怎么解释喽。”

  程故:“反正别人也不会相信。”

  燕棠激愤道:“世风日下,现在连在论坛为Beta说句话都不行了?”

  “行啊,要看说话的人是谁,”文瑜廷打了个嗝,“棠棠,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列入校园所有性别平权组织的黑名单了?”

  “为什么?”燕棠还真不知道。

  程故解释:“因为你是歧视Beta。”

  “什么?谁歧视?”燕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程故肯定道:“你,燕棠,歧视Beta。”

  燕棠冤枉死了,“我哪里歧视了?关于Beta的事情我从来不参与,更没有评论过,他们凭什么说我歧视Beta?”

  程故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你不参与,所以才说你歧视。”

  文瑜廷提醒,“高一入学办的平权讲座,你不仅睡着了,还特别倒霉地被投射大屏观众区的摄像机拍到了。”

  燕棠努力回想了一下,“那种讲座有一半人都睡着了好不好!”

  剩下另一边人都在玩手机。

  “对啊,”文瑜廷赞同,“可是谁让你那么倒霉,被拍了个正着呢!本来我也不记得了,但是昨天晚上你睡着后,论坛因你再一次掀起惊涛骇浪。有人细数了你各种歧视Beta的行为与言论,第一条就是这个。”

  “第一条?”程故笑了,“除了这一条还有什么?”

  “我想想啊,还真有点多,”文瑜廷掐着手指头数,“还有什么‘侮辱Beta追求者’、‘对Beta老师不尊敬’、‘不去性别平权展览’……”

  “够了,”燕棠无力摆手,连愤怒也没了,“世风日下,人心险恶,我对这个世界失望了。”

  程故兴致勃勃地问:“对哪一位Beta老师不尊敬了?”

  文瑜廷笑着说:“还能哪一位?数学老师呗!燕棠同学将Beta数学老师苦口婆心的劝导当做耳旁风,甚至在课上打瞌睡!”

  燕棠问,“你也没听他的劝导,上课还睡觉玩手机,你数学分数比我还低,怎么不说你对他不尊敬?我不服!”

  “按这个逻辑,棠棠不是鄙视Beta,他是鄙视全人类。”

  文瑜廷深以为然,“要怪就怪他倒霉,高一第一场平权讲座被拍到,从此就被盯上了。”

  郁辞比平时更早的去了教室,他心情好,看到校工还在打扫,特别热心地帮忙擦了黑板。昨晚上燕棠的光荣事迹传遍时英,与此同时,郁辞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一厘米。

  比平常要无精打采许多的燕棠出现在班级门口时,受到了全班同学的注目。他脚步一顿,“看我干什么?”

  注视他的目光瞬间又收回去,教室里又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燕棠不自在地回自己座位坐下,低声嘟囔了一句“有病”。

  郁辞好笑地看着他,“你说谁有病?”

  “反正没说你。”燕棠粗暴地翻着语文书,好像在泄愤。

  无辜的语文书在被翻烂之前,让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第三十五页,老周上课要检查。”

  燕棠翻到三十五页,被密密麻麻一页字吓得头晕。他干脆不看了,手伸进书包里去摸手机,然而还没来得及解锁,手机就被人抢走了。

  “还给我,”燕棠说,“你有完没完啊。”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沮丧,真的不想学习,就想玩会手机。郁辞这个死直B,怎么连这点心情都不能理解?

  郁辞面不改色地把手机塞进自己桌洞里,“周老师让我带着你好好学习,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燕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又进了他的桌洞,立刻伸手去捞。郁辞当然不能让他得逞,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把他不老实的手挡在桌洞之外。燕棠向郁辞那边俯下上身,用另一只手去抢,被郁辞另一只手按住。他两只手都被擒住,一边挣扎一边用脚攻击。

  郁辞小腿一抬,那一脚就踹到了桌子上。桌腿划着地面“哧”得一声响,班里同学又一次安静下来。

  伸脖子和回头的都看见郁辞和燕棠紧紧靠在一起,两个人的手都放在桌洞前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燕棠不可抑制地红了脸,他强自镇定地说,“看什么?老周上课要检查的,你们都背过了?”

  班里唯有周梦婷脸色发青,她站起来说:“燕棠,你自己不爱学习想做个渣子,谁也不拦你,请你能不能别打扰其他人?”

  燕棠猛地受到质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我的错,”郁辞淡淡地说,“是我非要跟燕棠同学开玩笑,我给各位同学道歉。”

  周梦婷一对上郁辞,又委屈起来,她愤愤说:“郁辞,你不要被燕棠骗了,时英谁不知道他性别歧视,瞧不起我们Beta,连学校里的性别平权科普展览都不去。”

  说起这个,燕棠觉得自己才应该委屈,“不去看展览就是性别歧视?你做学习委员不做文艺委员是不是歧视文艺工作者?”

  “你为什么做Beta不做Alpha或者Omega?”文瑜廷紧接着问,“是不是歧视Alpha和Omega?”

  周梦婷气红了眼,还想再说什么,早读结束的铃声却适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争吵。纪存西也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大帽子谁都会扣,咱们都是一个班里的同学,没必要为了一点事这么攻击彼此。”

  “谁不知道你想跟程故处对象?”周梦婷对纪存西说,“舔完程故不够,还要来舔他们的朋友,班长,你真了不起!”

  一向好脾气的纪存西也冷了脸,“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情……”

  “周梦婷你被狗咬了?”程故冷冷插入他们的争吵,“要不要让人送你去打狂犬疫苗?”

  周梦婷知道自己一张嘴吵不过他们好几个人,气得摔下书甩门而去。

  班里重新恢复平静,只是“尴尬”就好像战争结束后的硝烟味一样,久久不能散去。郁辞扶正自己的桌子,又一次说:“真的不好意思,影响大家学习了,这个周末我请客,大家想吃什么别客气。”

  “害,没事,”磊子在后面大声说,“早读基本是用来补觉的。”

  班里响起一阵笑声,显然是对他的话很认同。

  燕棠想了想,觉得“性别歧视”这个帽子太大,他的小脑袋带着真不合适。

  “我真没有歧视Beta,”燕棠绞尽脑汁地跟郁辞解释,“我就是觉得,那些活动其实没什么意义,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看不看的没有什么影响。”

  嘴上说着“跟我也没什么关系”的燕棠,昨天晚上却在论坛引经论典地维护Beta,只因为有人拿性别攻击郁辞。

  郁辞不动神色地听着他解释,假装专心盯书的目光一片柔和。

  我还是你的棠

  第一个月很快过去,月考之前,时英发生了一件轰动学校的大事。

  三班几个成绩不错的Alpha体育课的时候在器材室一起发情,还好老师发现得早,不然四个攻击性达到极点的Alpha在面积不大的器材室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善恶终有报么?”文瑜廷呆了,“棠棠,我觉得这个世界可能并不完全属于科学。”

  “你说得对。”燕棠深以为然。

  文瑜廷说:“有人在论坛上发帖,说前几天看到了袁弛,还拍了照片。袁弛拄着拐棒吊着胳膊,在一家包子铺卖包子呢。”

  “他不上学了?”

  “应该是休学一年吧,”文瑜廷说,“包子铺应该是他们家开的?”

  燕棠有些唏嘘,“上一次见袁弛,还是在我们班门口,我不仅亲眼目睹了他威胁郁辞的惊险一幕,甚至还用手机拍下他的丑恶面孔。”

  “人果然还是要善良地活着。”文瑜廷下了结论,并且连夜找人代购了几十个平安福送来学校,给他们班同学一人一个。

  时英月考比开学考正式一点,需要学生们换班级考。文瑜廷和燕棠这两位一向发挥稳定的同学依旧在7班,程故上一次开学考又有进步,这次在4班考试。

  “1班第一个位置,想想就觉得爽,”磊子倚着郁辞桌子说,“辞哥,回来跟我们说说什么感觉。”

  郁辞正按着燕棠给他画数学重点,头也不抬地说,“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考试一直是那个位置。”

  “……您牛逼。”王敬磊同学无话可说。

  同样无话可说的还有燕棠,他被迫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将近一个月,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来批判这个装逼于无形的人。

  “数学就是这么多,”郁辞把书退回去,“我给你圈出来的例题你多做两遍。”

  “知道了,”燕棠拖着长腔,“看来我这回要一鸣惊人,吓晕于青女士和各科老师了。”

  “倒不至于,”郁辞冷静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多下次考试不在7班而已。”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燕棠好歹学了一个月,班里同学和老师都以为他转了性,这次如果他没有进步,岂不是会很丢人?说不定大家会觉得他是天生蠢货,以前不学习是因为根本学不会。

  为了自己的名誉,燕棠拿出百分之二百的认真,来对待这次考试。

  考数学的时候,和燕棠前后桌的文瑜廷拿着自制的橡皮骰子做选择题,一抬眼看见前面按着草稿纸疯狂演算的燕棠,感觉头顶的天空又灰暗了许多。

  从今以后,他是不是需要自己面对老王的狂风骤雨了?

  “棠棠,你也走上了程故的老路,”全部科目考完后,文瑜廷老气横秋地在燕棠身后叹气,“只有我文瑜廷,始终坚持了我们最初的理想。”

  燕棠回身握住文瑜廷的手,动情道:“廷儿,我的志向跟你一样,从来没有变过,你要相信我。”

  文瑜廷身上冒着幽怨的冷气,“考数学的时候你都能一直刷刷写,我在你后面亲眼看到的,你要我怎么相信?”

  “我的智慧增加了,但我的心始终没变,”燕棠保证,“我还是你的棠。”

  文瑜廷抽出手,“光是‘智慧增加’这一条,已经背叛了我们的理想。”

  郁辞忍不住回过头,问:“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最初的理想到底是什么?”

  连智慧都不能增加,是加入哪个邪教么?

  燕棠回答:“嫁给门当户对的高富帅Alpha,从此在家摆花弄草、刷卡喝茶,直到被推进火化场,都不用知道工作是什么感觉。”

  郁辞不说话了,沉默着转回去,继续收拾桌子上的书。

  气氛徒然变得低沉,连文瑜廷也感觉到不对,冲着燕棠使了个眼色,收回向前探着的上半身。

  燕棠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悄声转过身去,干巴巴地跟郁辞小声说:“喂,你不高兴什么?”

  郁辞收拾好自己的,又去收拾燕棠的桌子,“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燕棠应该松口气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更别扭起来。他低声嘟囔着说:“对啊,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我们俩的事儿是长辈定的,早晚要解除。”

  郁辞手上动作未停,低垂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郁。

  他说:“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燕棠本来就不高兴自己的婚事不能做主,闻言拖着凳子往外挪了挪,决定周六前都不要跟郁辞说话。

  虽然今天已经是周五了。

  下午放学,照例是江师傅来接他俩。路上江师傅本来想告诉他们家里来了客人,但这两个少爷闹了别扭,上车后一句话没有跟对方说,燕棠少爷更是直接坐到了副驾驶上。

  江师傅从后视镜看了郁辞一眼,发现他脸色沉得可怕。还是先不说了吧,省得两个人更不高兴。

  燕棠一进家门,看到三个不招人喜欢的郁家人时,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郁辞倒是沉稳,好像原本就知道这件事一样,礼貌地跟郁忠州打了招呼。

  于青扯着假笑对他俩说:“你们俩先去房间换衣服,马上开饭了。”

  燕棠也顾不上跟郁辞赌气了,拉着郁辞就往二楼跑。顺着楼梯拐上去后,燕棠停下脚步,往下探了探脑袋,确定在这里说话并不会让下面的人听到后,才松开郁辞的手腕。

  “他们来干什么?”

  郁辞右手摩挲着刚才被抓住的左手腕,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不生气了?”

  燕棠横他一眼,“当然生气!不过大敌当前,我决定先跟你一致对外。”

  ”别担心,“郁辞被他话中的某个词取悦,”我会处理好。“

  “你会处理好?”燕棠瞪大眼,“你要是会处理好,当初在郁家,能被挤兑成那个熊样?”

  郁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棠棠为他着急的模样实在可爱,索性就默认了。

  “没事,这毕竟不是在郁家。”

  燕棠显然忘记了“倒数第二安慰年级第一”的人间惨剧,斗志昂扬地一拍郁辞肩膀,“没错,这是在我的地盘,他们想欺负你,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

  等燕棠和郁辞磨磨蹭蹭下楼 ,燕贺胜已经回家了。

  “衣服是现造的么?”于青假意责备一句,“让客人等了好久。”

  燕棠带着郁辞乖乖在于青身边坐下,“在车上坐了那么久,浑身都是汽油味,所以洗了个澡。”

  “让小辞等你了吧?”于青宠溺地敲了敲他的额头,“就仗着小辞疼你。”

  郁夫人听到这句话,表情不是很好,似乎并不希望看到两个孩子感情好。

  郁忠州笑着说:“毕竟是哥哥,等一等棠棠是应该的。换了小由这个Alpha,别说等这么一会儿,就是让他等一天,他也愿意。是吧小由?”

  燕棠在心里偷偷翻白眼,上一回见面郁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郁忠州了解他这个Alpha儿子,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这种问题。

  因为郁由这个毫无教养的Alpha,一定会说出让场面难堪的话。

  显然郁辞也是这么想的,他微微笑着,等着郁由打郁忠州的脸面。

  “当然,”郁由的反应出乎两人的预料,“多久我都愿意等!”

  燕棠和郁辞不由对视了一眼。

  一直没有开口的燕贺胜放下茶杯,“小辞是棠棠的未婚夫,跟别人当然是不一样。”

  燕棠反应很快,跟着说:“郁伯伯,您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能让别的Alpha等呢?”

  郁忠州笑了笑,好像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棠棠啊,小由也要转到你们学校上学了,手续我都给他妥当了,当时候还要你多照顾他。”

  郁夫人跟着附和,“对啊,小由从小没离开过我身边,还要麻烦棠棠多照顾。”

  “咱们俩家是世交,两个孩子本来就该多亲近,只是以前不在一块玩。”

  两个人一唱一和,就差把目的写在脸上了。

  郁辞单手搭在腿上,指尖一下一下弹着膝盖,眼底翻涌着不名的情绪。他的目光从郁忠州扫到郁夫人,最后定在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的郁由身上。他看着郁由,像是在看一件待处理的垃圾。

  燕棠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一惊未平,一惊又起”,他往后倾了倾身体,侧首靠近郁辞的耳朵,轻声说:“他们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忽然凑近的气息将郁辞的心神拉了回来,他不由偏了偏头,让两个人靠得更近。

  “什么意思?”郁辞面不改色地回问。

  有些话燕棠自己说不出口,他观察了一下郁辞的表情,觉得他应该真的没察觉到,只好遗憾地收回上身。

  于青和燕贺胜的表情都很难看,“棠棠毕竟是Omega,让他照顾郁由还是有些不合适。”

  “没关系!”燕棠灵光一闪,“我跟我们班班长关系特别好,我可以请班长照顾郁由!两个人都是Alpha,一定合得来。”

  说完后,燕棠被自己的机智秀到了,忍不住对郁辞挤挤眼。

  他们班班长高中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件是跟程故搞对象,另一件就是搞学习。

  燕棠相信,在班长的帮助下,郁由一定能很快适应时英的学习和生活。

  让燕棠照顾只是一个幌子,郁忠州就是想让两个人多接触而已,所以听燕棠这么说,也没再继续那个话题。

  “我看厨房准备的差不多了,”于青站起来,“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你别走了吧。”

  吃饭的时候,郁夫人提议,让郁由也在燕家借住。

  不等于青回绝,燕棠先坐不住了,他装作恼怒地放下筷子,“郁由跟我差不多大,又是一个Alpha,不太合适住进燕家。而且上次您不是说,郁家对Alpha管得严,不许他随便接触Omega么?”

  “之前确实是这样,”郁夫人不慌不忙地说,“不过你离开之后,我和你伯父都认为你说的有道理。现在再遵循那些老旧礼数,真跟老古董没什么区别。”

  燕棠把手伸到桌子底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立刻疼出了眼泪,“那也不能矫枉过正,您去中晟问问,谁家有快成年的Omega,还会让一个十几岁又非亲眷的Alpha借住在家里。这件事传出去,人家会笑话我们燕家不知道保护Omega名声,更会对我指指点点。”

  郁辞默默抽了一张纸,温柔地帮他擦去脸颊滑落的泪水。

  小家伙对自己下手也这么不知道轻重,刚才拧得那一块地方,肯定青了。

  好坏坏话都让燕棠说了,他又先发制人流了泪,郁夫人一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继续“劝说”,显得自己像是在逼迫一样,往后退一步吧,又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更让人看笑话。

  郁夫人恨得牙痒,上一次燕棠拿”忌口“骗她,不仅让她出了丑,更挨了郁忠州一顿骂。等他嫁进郁家,她一定要好好教教他尊敬长辈的规矩。

  “贺胜,这件事是我们考虑不周,”郁忠州出来打圆场,“不过小由转学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你看……”

  “我们家倒是有一处房子,”于青早看出儿子是假哭,“就在一条路上,现在让人去打扫,晚上就可以住下。”

  燕贺胜附和说:“没错,你们不要客气,尽管用就行。”

  眼看计划落空,郁夫人不甘心的握紧拳,她看到郁辞,想也不想就说:“既然如此,小辞也跟小由一起住过去吧。一来,兄弟俩有个照应;二来,虽说是借了燕家的房子,但那也算是我们郁家在中晟落脚的地方。小辞没理由不回郁家,反而一直呆在这里麻烦你们。”

  燕棠心想,脸皮可真厚,给点阳光直接开出向日葵了。

  他正要帮郁辞拒绝,就听身边人说:“好,我吃完饭就收拾东西。”

  总算有一件好事了,郁夫人心情也好了一点,端出一脸的慈母相,“好,你们兄弟俩在这里要互相照顾,别让我和你父亲担心。”

  郁辞漫不经心地擦擦嘴,“我知道了。”

  燕棠忍不可忍地站起来,“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了。”

  “我也吃好了,”郁辞余光追着他的背影,“我去收拾行李。”

  于青猜这俩孩子一定有话要说,就没有顾忌还有客人在场,干脆的放郁辞走了,也没有计较燕棠刚才站起来就走的不礼貌行为。

  二楼,燕棠房间的门紧闭着,隔壁的门却开着。

  郁辞轻声一笑,然后大步进了自己房间。

  燕棠进郁辞的房间跟进自己的一样,他不高兴地站在房间中间,问:“你为什么要答应?”

  “不然呢?”郁辞问,“我也没有理由拒绝对不对?”

  “对个屁啊!”燕棠跳起来打他脑袋,“你没有理由不会找我么?我都给你想到一个完美理由了,谁知道你这么不争气。”

  郁辞还有心情问:“什么理由?”

  “不重要了,”燕棠重重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介意我白天说的话?”

  郁辞挑眉,“什么话?你一天说好多话。”

  燕棠低眉耷眼地坐到床上,“你明知道是哪一句。”

  “你……”

  “哥,我来帮你。”郁由忽然进来。

  燕棠刚才的情绪一扫而空,他下意识站到郁辞身边,“你来做什么?”

  “我来帮你们俩,”郁由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敌意,“棠棠去坐着等吧,这些活应该让我们Alpha和Beta干。”

  燕棠打量着他,说:“我就愿意给自己的未婚夫收拾东西。”

  郁由僵硬地笑着说:“棠棠,这么喜欢我哥啊?”

  “不然呢?”郁辞问,“小由,你下去等吧,我们俩有几句话说。”

  郁由差点说“谁稀罕在这里”,不过他没忘记自己上来的目的,忍下不高兴,“没事没事,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就当没听见。”

  燕棠心里翻白眼,“行,你就在这里呆着吧,”他转头对郁辞说,“小辞哥哥,我们去我的房间。”

  说完,他拉起郁辞就走,在郁由跟上来之前反锁了房间门。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大声说:“郁由,你既然是上来帮忙的,就去把小辞哥哥的衣服叠一下装进行李箱。”

  郁辞靠在他旁边,凑到他耳边说:“别让他祸害我的衣服了。”

  燕棠也小声说:“他会帮你收拾才怪。”

  郁由暴躁地看着关死的门,忍住砸门的冲动。

  “我不知道要怎么收拾,先下去了。”

  燕棠听到满意的回答,靠在郁辞身上笑起来。两个人谁也没提回去收拾的事,并排着躺在燕棠床上聊天。燕棠的被子褥子都比旁人的软,躺在上面像是陷进去一样,很容易被勾起睡意。床的主人说了没几句,就打起了瞌睡,郁辞却一直很清醒。

  床上有橘子牛奶味,淡淡的甜甜的,勾得人心痒,想吃。

  他身边躺着的那一大颗“橘子牛奶糖”却对他毫无防范,已经睡得无知无觉。

  有于青和燕贺胜在下面,天边最后一丝红光被夜色吞灭,也没有人上来打扰他们两个。

  “棠棠,醒醒,”郁辞笑着捏燕棠鼻子,“困的话起来换一身衣服再睡。”

  燕棠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看到一片漆黑。他在黑暗中适应了一阵,侧头看清了郁辞的脸。

  刚睡醒的燕棠黏黏糊糊的,哼唧着把被子往脸上蒙,“天黑了。”

  “我要开床头灯了,”郁辞提醒,”你先闭一下眼睛。“

  燕棠皱着眉头闭上眼,听见开关被按了一下。

  “起床,”郁辞先坐起来,“我该下去了。”

  燕棠从被子里伸出手,拽住郁辞的袖子,“你别走了吧。”

  郁辞无奈笑笑,把他从被子里扒出来,“乖一点。”

  下楼的时候,燕棠脸都是臭的,郁辞提着行李箱跟在他后面。

  “带了多少东西?”于青问,“不用都带去,也不是以后就不回来住了。”

  郁辞点头,“带了几件衣服。”

  燕棠也没跟郁家夫妇打招呼,坐到于青身边抱着她的腰撒娇说:“妈,别让小辞哥哥走了,我不想他走。”

  于青拍拍他的手,“多大孩子了,还撒娇。”

  郁夫人见缝插针地说:“我就喜欢棠棠这样的孩子,多贴心。”

  郁辞看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棠棠睡了好一阵,现在还没回过劲儿来。”

  燕贺胜扣了扣桌子,“让你去帮小辞哥哥收拾,你就睡觉了?”

  燕棠还靠着于青身上哼哼唧唧,反正就是不愿意让郁辞走。

  于青没办法,只能用眼神示意郁辞,让他来劝一下燕棠。郁辞揉了揉燕棠的头发,“就几分钟的路。”

  不管燕棠多不乐意,郁家夫妇也不会让郁辞继续住下燕家。等收拾房子的人都回来,郁忠州就带着一家人离开了。燕贺胜想着那边毕竟空了那么久,干脆让家里几个老练的佣人跟了过去。

  这栋房子构造与燕家现在住的一样,郁辞进门后,丢下一句“我先去收拾一下”,就径自上了二楼,想也没想选了跟燕棠同一个位置的房间。

  郁夫人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才不高兴地对郁忠州说:“你看看他这个样子,有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么?”

  郁由气急败坏地抱怨:“爸,他根本不会把婚约让给我,你快想想办法!”

  “你们俩急什么?”郁忠州皱着眉,“他跟燕棠再怎么好,也只是一个Beta,Omega喜欢Alpha才是天性……”

  郁夫人着急地抓着郁由的胳膊,“小由,你可千万要争气,燕棠说什么你都应着,不然……”

  “我知道!”郁由烦躁地甩开她的手。

  郁夫人擦了擦眼泪,“忠州,郁辞对我们这个态度,如果以后老爷子真的把东西都给了他,那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么?”

  郁忠州年纪大了,越来越讨厌Omega哭哭啼啼,他皱起眉,“这不是还有小由么?等小由跟燕棠结了婚,公司自然就是小由的。”

  燕老爷子和郁老爷子是至交好友,几十年前郁老爷子被私生子陷害,差点被赶出郁家,郁家的对手趁虚而入,让郁家差点破产。当时已经掌权的燕老爷子为了帮面临外争内斗的郁老爷子,甚至卖了家里的祖宅。

  上一辈的恩情,在燕老爷子和郁忠州原配相继去世后,好像慢慢淡了,直到郁老爷子准备出国休养,才透露出一点消息。

  他居然打算让跟燕棠结婚的郁辞继承全部家产!

  郁辞虽然是在老爷子跟前长大,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Beta。郁忠州思来想去,只能想到郁辞跟燕棠的婚约这里。

  他认为老爷子是为了报燕家的恩情,才让郁辞继承家产,如果跟燕棠结婚的是郁由,那家产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该由郁由继承。

  郁辞把玩着被燕棠偷塞进箱子的小玩偶,给老宅打了离开后的第一通电话,“爷爷,您最近还好么?”

  “终于肯联系爷爷了?”郁老爷子不冷不淡地反问,“听说你爸他们去了中晟。”

  “什么都瞒不过爷爷,”郁辞也淡淡地说,“我有事情想问您。”

  郁老爷子沉默良久,“看来你跟燕棠相处得不错。”

  “是很不错,我打算跟他结婚。”郁辞直接说,“婚约是我妈妈留下了,希望您没有别的想法。”

  “混账!”郁老爷子终于怒了,“就因为我让郁由进了门,在你心里我就成了这种形象?”

  郁辞声音低了低,“我没那么说。”

  “但你是这个意思!”郁老爷子声音软下来,“这事确实怪我,让他们以为抢了婚约就能让郁由继承家产。小辞,爷爷说过,不管怎么样,郁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郁辞动作顿住,没有说话。

  “我在国外买了一个庄园,打算过去休养一段日子,估计他们是以为我快不行了,才开始着急家产的事情。”

  “爷爷,您身体……”

  “身体没事,就是年纪大了,不想那么累了。”

  “我知道了,”爷孙俩很少这么推心置腹,“您什么时候走,我去送您。”

  “不用,只是我走之后,你会比现在更累。”

  郁辞想起燕棠言之凿凿的人生理想,“没关系。”

  毕竟要让某人在家里摆花弄草,刷卡喝茶,一辈子不用知道工作是什么感觉。

  级部第一郁辞都在夸他诶!

  为了恶心郁辞,郁由刻意选了他隔壁的房间,也就是他在燕家时住的房间。郁辞听着隔壁的门打开又关上,换了一身家居服过去。

  门没有反锁,一推就开了,郁辞站在门框下,问:“需要帮忙么?”

  这会儿没有别人,两人之间也不用装什么兄善弟友。郁由站起来,握着拳,“不需要。”

  郁辞嗤笑一声,兀自进了房间,“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你想做什么?”郁由浑身绷紧,“不想挨打就滚蛋!”

  郁辞像是看着一只纸老虎,笑着说:“我就是来提醒你一句,离燕棠远一点。”

  他的笑只浮在表面,眼神深处伏着让人发抖的凶狠。郁由对上他的眼睛,竟然心生怯意,连嘴贱都顾不上了。等郁辞离开,郁由才回过神。他怒火冲天,狠狠踹了地上的行李箱几脚。他一个ALpha,竟然被Beta唬住了!

  周一郁由正式转入时英,郁家夫妇开车送郁辞与郁由上学。

  燕棠习惯了路上有郁辞跟他说话,这一下又变成一个人,觉得车里空荡荡的。

  “江叔,你说以后郁辞还能跟我一起上学吗?”

  “当然可以,”江师傅心想这些小情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上周五还谁也不理谁呢,“郁先生和郁夫人不会一直留在中晟。”

  燕棠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想到另一件事,“那郁由呢?不会也要一起吧?”

  “当然要一起,”江师傅笑着说,“总不能不管他。”

  燕棠转了转眼珠,扒着驾驶座问:“江叔,我们有没有那种可以把后座和前座隔开的车啊?”

  江师傅怎么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有是有,不过要经过先生同意。”

  燕棠拍了拍手,“我去跟我爸说!”

  江师傅笑呵呵的,“江叔祝你马到成功。”

  燕棠到学校的时候,郁辞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燕棠拖着行李箱三步并两步地回到位置上,“郁由那个讨厌鬼呢?”

  郁辞站起来拉过行李箱放到自己桌子底下,“去班主任那里报道了。”

  “哦,”燕棠转身去看班长和程故的位置,“程故来了么?”

  郁辞看他一眼,“你问我?”

  “我今天急着来教室,根本没回宿舍。”燕棠觉得这人简直不识好人心,也不想想自己都是为了谁。

  “急着来教室干什么?”郁辞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即使迟到也要先回去放箱子的燕棠不回宿舍。

  燕棠白他一眼,“当然是为了……哎,故儿,我的故儿!”

  他看见程故拎着三杯奶茶进来,站起来扑过去,激动地像是见了失散几十年的亲儿子。

  “干什么?”程故显然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有些受宠若惊,“你又发什么疯?”

  燕棠顺手接过他手里的香草椰子奶茶,“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行行行,”程故推着他走,路过文瑜廷那里顺手把奶茶放他桌子上,“去我那里说。”

  燕棠坐到班长的位置上,抱着程故一阵嘀咕。郁辞听不见他俩在说什么,但能看到程故的表情在不断变换着。

  从生气到震惊再到纠结,看得郁辞都想过去听听燕棠到底说了什么。最后程故点了头,燕棠才心满意足地回来。

  “说什么了?”

  燕棠得意地嚼着椰果,“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文瑜廷进来看见燕棠很是惊讶,“你怎么来得比我早?刚才在宿舍没看见你箱子啊。”

  燕棠兴奋地搓着手,“哎呀,今天有大事要做,所以没回宿舍。”

  “什么大事?”文瑜廷也兴奋了,“快跟我说说!”

  “呆会儿你就知道了。”燕棠咬着吸管,守口如瓶。

  第一节开始之前,老周领着郁由进来。

  “同学们,这位是转来我们班的郁由同学,大家欢迎。”

  讲台下响起掌声,文瑜廷趁机说:“他跟你小辞哥哥一个姓呢。”

  燕棠哼了一声,“差远了。”

  老周接着说,“郁由同学是咱们班郁辞的弟弟,希望大家以后也跟能郁由同学和平相处。”

  一听是辞哥弟弟,磊子先坐不住了,“老师放心,辞哥的弟弟就是我弟弟!”

  大吉用书砸他,“你占谁便宜呢?”

  “卧槽!辞哥,真是你亲弟弟啊!”文瑜廷刚才本来只是随口一说。

  燕棠代替郁辞回答,“不是一个妈。郁由连我们小辞哥哥一片手指甲都比不上。”

  文瑜廷立刻将郁家的情况猜了个大概,“那我们以后要不要整他?”

  燕棠回头瞪他一眼,“你怎么是这种人?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我怎么了?”文瑜廷巨无辜。

  燕棠苦口婆心,“为什么要等以后?现在就开整不好么?”

  文瑜廷无话可说,只能给他竖了两个大拇指。

  郁由已经开始自我介绍,说完兴趣爱好,他忽然看向燕棠,说:“我们家跟燕家是世交,我跟燕棠的感情也非常好。”

  班里沉默一瞬,立刻又开始议论,不过不是议论郁由,而是郁辞与燕棠。

  “我靠,原来辞哥跟燕棠早就认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磕到了。”

  “什么你追我我追你的,原来都是小情侣搞情趣罢了,我们都输了。”

  最后磊子下了结论:“辞哥牛逼就对了!”

  郁由没想到高傲的郁辞居然跟同学相处不错,心里不爽起来,“老师,我能跟燕棠同桌么?我对其他同学还不熟悉。”

  郁辞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显然不高兴他没把自己昨晚的劝告听进去。

  “老师,”燕棠举手,“我跟郁由同学也不熟,我们俩一共没说过几句话,所以我不要跟他同桌。”

  郁由被燕棠公然打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到了极点。

  其他同学显然也注意到三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也不敢开玩笑了。

  磊子趴在桌子上跟大吉说:“咱辞哥跟这个弟弟不对付啊。”

  大吉点头表示赞同,“这个弟弟一看就不像好东西。”

  “老师,让他跟班长同桌吧,”程故忽然站起来,“班长可以帮新同学熟悉学校和功课。”

  无辜被害的纪存西满脸震惊,看向程故的眼神中含着几丝愤怒,又含着几丝委屈。

  老周显然觉得这个提议很好,立刻拍板,“好,郁由,一会儿下了课,你就去班长旁边坐着,至于程故……”

  “来我这里!”文瑜廷举手,“我们三人行!”

  老周顺手拿了个粉笔丢过去,“你消停点。”

  对于纪存西来说,第一节课是那么漫长,又是那么短暂。

  “为什么?”他伤心极了,“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不是抛弃你,”程故耐心解释,“我是照顾新同学。”

  “你胡说,”纪存西戳穿他,“是不是燕棠找你的?他不想跟郁辞分开坐,凭什么就要拆散我们?我们可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程故拍了拍他的大腿,“这个郁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也不会好好学习,说不定还会带坏班里的风气。你关着他一点,别让他拉低咱们班平均分,以后级部第二都没了。”

  纪存西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什么第二第三的,我只想要我的爱情!”

  在班长伤心痛苦的时候,燕棠快乐极了。

  “班长一定会狠狠折磨郁由。”

  “我觉得他也想折磨你。”文瑜廷有点担心。

  “折磨谁?”郁辞侧了侧身。

  文瑜廷咽了口唾沫,“没谁没谁。”

  班长果然如燕棠想得那样,化悲伤为恨意,疯狂向郁由输出。不管上什么课,班长都带着一脸微笑监督着郁由,甚至向老师举报他玩手机。

  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周的月考成绩出来了。燕棠不负众望的有了很大进步——考进班里前三十。而郁辞,又一次考了级部第一。

  郁辞翻着他的卷子,“棠棠厉害。”

  “那当然!”燕棠超得意,“只要我想学,很快就能学会。”

  “背的东西基本都对了,”郁辞看着他的卷子说,“但是不愿意动脑子。”

  燕棠努了努嘴,“我就是不喜欢动脑子。”

  郁辞想起他的理想,了然地笑了。

  文瑜廷和程故也过来恭喜燕棠,祝贺他考了一个好成绩。

  郁由也看了成绩单,他没参加考试,只看了看燕棠的成绩。他虽然常年吊车尾,但也知道什么成绩是好什么成绩是坏。他数着燕棠都是倒数了,认为他这次绝对没考好。

  为了增进感情,改变自己在燕棠心中的形象,郁由皱起眉头装作担心的过去,“棠棠,这次考不好没关系,下次继续努力。”

  原本喜滋滋的燕棠脸都绿了。

  文瑜廷和程故更是咬紧牙关,想要不敢笑。

  郁由以为自己安慰到点上了,“考试还有很多,千万不要因为这一次失败就不开心。”

  燕棠咬着牙说:“我可谢谢你。”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他学习成绩很好嘛?

  级部第一郁辞都在夸他诶!

  郁辞忍着笑收拾好燕棠的卷子,揉了揉他的脑袋,“晚上给你讲一讲错题。”

  你是无敌小可爱

  郁由又讨了个没趣,勉强扯着的笑维持不住,黑着脸出了班级。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出门之前故意踹了门板一脚。

  其他人因为郁辞不好说什么,但心里都觉得有点不爽——这个人甩脸给谁看呢?

  燕棠拿着卷子,大声说了一句“神经病”。

  郁由一进厕所就闻到了烟味,他嗤笑一声,觉得传说中的时英也就这样。他在原来的学校也是厕所抽烟党的一份子,所以熟练地寻着烟味找到一个紧闭的隔间,敲了敲门板,“兄弟,借支烟抽抽。”

  隔间里的动静停了停,很快打开门,递给郁由一支烟。

  门一开,郁由笑了,“三个人呆一个隔间里,不挤么?”

  “兄弟不会刚转来的吧?”给他递烟的男生吐了一口烟,“让姓蔡的抓到,指定没好果子吃。”

  “姓蔡的是谁?”

  “还真是新转来的,”男生笑了,“我们蔡主任可是一个无情的杀手。”

  郁由很瞧不上这三个躲在隔间抽烟的,领头的这个明明染了一头黄毛,还怂成这个样子。他退回去把“维修中”的牌子放在厕所外面,然后把厕所门反锁了。

  他回头冲着三人挑了挑眉,换了三个难以言喻的表情。

  “不愧是转校生,”黄毛左边的男生说,“上一个这么干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右边的男生木着脸回答,“听说已经成为校门口餐馆的副厨师。”

  郁由不屑地“切”了一声,“有什么啊,看把你们吓得。”

  黄毛作为中二病重度患者,眼中流露出欣赏,“哥们儿,够狂妄,我喜欢,你是哪个班的?”

  郁由点上烟,“二班的。”

  “那不就跟燕棠一个班?”黄毛大喜,“缘分啊!”

  郁由瞥他一眼,“怎么了,你喜欢他?我告诉你,他可是我未婚夫,别打他主意。”

  “卧槽,真的假的?”黄毛一脸心碎,“我以为他现在跟郁辞在一起呢。郁辞你知道吧?”

  “郁辞?”郁由嗤了一声,“一个Beta而已。”

  因为这一支烟的交情,黄毛自认又交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他虽然喜欢燕棠,但也明白他跟燕棠是不可能的,干脆转换位置,帮助“兄弟”守护未婚夫。

  不到三天时间,郁由是燕棠未婚夫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全校人都默认燕棠跟郁辞关系不单纯,谁知道一下又冒出来一个郁由。作为很多人心中的新晋男神,大多数人对郁辞都是充满怜爱的,觉得他是被燕棠这个渣Omega骗了感情。

  燕棠就没有他那么好的待遇了,论坛上十个帖子有六个是拐着弯骂他的,尤其是之前跟他在同一战壕里奋战过的Beta们,反应最是激烈。

  他们认为自己都被这个Omega骗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头来燕棠还是一个性别歧视者。

  文瑜廷看到这些帖子,刚开始还挨个骂回去,但寡不敌众,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决定短时间内不上论坛了。他也没把这些帖子分享给燕棠,怕他看了生气。

  不过他瞒着,有的人却迫不及待想让燕棠知道。

  周梦婷在晚自习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燕棠,如果你不喜欢Beta,可以转去只有Alpha和Omega的学校。”

  燕棠蒙圈了,嘴里嚼着的珍珠都不香了,“你说啥呢?”

  “装什么装?”周梦婷翻了个白眼,“学校里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燕棠气笑了,挽着袖子站起来,“你说,我是什么人。”

  郁辞跟着站起来,按在燕棠肩膀上,“你是无敌小可爱,再不走就排不上队了。”

  刚才他听见燕棠和文瑜廷商量着,去买奶茶店新推出的蛋糕做早餐。

  周梦婷盯着他放在燕棠肩膀上的手,说:“郁辞,你还不明白么?他只是跟你玩玩,等玩够了,就甩了你,跟郁由结婚。”

  “什么?”燕棠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周梦婷的话他怎么一个字都不明白,他回头问郁辞,“她说什么呢?”

  郁辞看着他脸上糅杂着怀疑、震惊以及屈辱的表情,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说疯话呢,不用理。”

  其他不爱上论坛的人也很懵,不知道周梦婷又发什么疯。

  磊子早听过那些传闻,怕燕棠知道了出事,“辞哥,你跟燕棠先走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今天班长被老周叫走了,可没人出来当和事佬。“三人帮”里唯一沉稳点的程故也提前一节课离开教室,剩下一个文瑜廷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

  “你算什么东西?”周梦婷声音尖锐起来,“你是Alpha,跟燕棠没什么两样。郁辞,燕棠跟你弟弟订了婚还勾搭你,根本不是好东西。我们才是同类,你怎么就不明白?”

  “郁由呢?”燕棠气得手都哆嗦,“他人呢?”不用脑子想,燕棠也知道这些奇怪的流言是谁放出去的。

  “别气了,”郁辞也是才知道这些流言,但他要冷静不少,“你先去奶茶店,我教训他。”

  周梦婷还不住嘴,“燕棠你还装,你跟郁由订了婚这件事,早就传遍全校了。”

  “你能不能闭嘴?”文瑜廷忍不可忍,抄起一本书砸了过去,“能不能长点脑子别听风就是雨?”

  燕棠终于忍不住气哭了,他原来只是讨厌郁由,现在才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恶心一百倍。

  郁辞从始至终没有搭理周梦婷,他擦了擦燕棠委屈的眼泪,宠溺地说:“看把我们棠棠气得。”

  文瑜廷也气坏了,掐着腰对周梦婷疯狂输出:“您跟郁辞成绩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还敢自认同类,真是脸皮厚到让人害怕。”

  最后燕棠被郁辞和文瑜廷哄着送回了宿舍。

  程故在奶茶店等了半天没看到人,自己买了三个人面包回宿舍。

  “我还以为你们去超市了呢,”程故已经洗完澡,听见门开了,扒着床沿说,“棠棠怎么哭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原本已经过去那个劲儿的燕棠又起劲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别说了,气死了!”文瑜廷简单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下。

  程故立刻从床上爬下来,“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程故锤了锤桌子,“我们绝对不能这么放过他。”

  “没错!”在燕棠情绪还没稳定下来时,两个人一拍即合,甚至想好了具体计划。

  文瑜廷摇了摇燕棠胳膊,“棠棠,别生气了,气丑自己没人替。我和程故都商量好了,周末花钱找几个外校的揍他一顿。”

  燕棠擦掉最后一滴珍珠眼泪,咬牙切齿道:“干他丫的!”

  这三位“娇弱”的Omega,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违法的边缘徘徊。

  郁辞特意打电话问了班长郁由有没有在宿舍,班长也苦郁由久已,正到处找郁由参加“宿舍学习小组”,想让郁由也苦一苦。

  郁由也怕了他了,接到电话直接说自己去了超市,绝对在宿舍楼关门前回去。

  “去了超市?”

  “我都听见有人在后面讨论买可乐还是买雪碧……”纪存西遗憾地说,“你弟弟跟你可真不像,又不聪明又不爱学习,以后可该咋办啊。”

  郁辞扯着没什么温度的笑,“像了才是麻烦了。”

  从超市回他们宿舍,有一条必经的涌甬道,郁辞找了个灌木丛高的位置等。

  郁由在超市买了两罐可乐,一罐揣在校服口袋里,一罐开了喝着走。甬道上灯光昏暗,几只飞蛾扑腾扑腾地撞着灯,影子应在地上,莫名有几分诡异。郁由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路上只有他自己,估计宿舍楼门快关了。

  郁由被踹倒拖进灌木丛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这个狗.日.的趁他不注意偷袭,现在还把他脑袋蒙上。

  他不知道这是谁,但这人显然是对他下了狠手,每一拳每一脚都用了实力。

  “你是谁?”郁由喘着粗气,想用放出信息素压制,“我哪里惹到你了?”

  郁辞闻到空气里信息素的味道,明白他的意图,冷着脸放出信息素。

  郁由立刻惨叫起来,“你到底是谁?”

  郁辞压低声音,”你跟燕棠的传言,是你自己放出去的吧?明天澄清一下,不然还有几顿揍等着你。“

  “我知道了。”拳头之下,郁由不得不低头,暂时答应了他的条件。

  郁辞对着他的脑袋踹了一脚,“少招惹燕棠,再有下次……”

  他没说再有下次会怎么样,但警告的目的达到了。郁辞并不担心郁由会告诉老师或者报警,“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句话,简直是为了形容郁由而创造。

  然而被按在地上暴揍时的郁由说的话,并没有影响到第二天的郁由。

  澄清?那是不可能的。

  他恨不得向全校展示他和燕棠的结婚证——如果有的话。

  于是接下来三天,郁由每天都要挨一顿打。开始那两天郁由还想着抓住这个偷袭的人,等到了第三天,他终于被揍老实了。

  第四天,他花钱找到论坛坛主,买了一个认证,敷衍地写了澄清贴,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子虚乌有的婚约。

  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更何况郁由也不是那么真心。

  不少人开始分析他的帖子,从他的字里行间寻找口是心非的证据,结果还真找出不少。

  于是燕棠又罪加一等——跟Beta谈恋爱,还逼迫自己的未婚夫在论坛上发帖子维护他。

  反转

  人一旦发现自己在风暴中心,就很难保持平常的心态。

  燕棠连续几天闷闷不乐,平时最爱去的奶茶店也不去了,干什么都无精打采的。郁辞偶尔逗他,也只能让他开心一阵。

  郁辞专门去论坛看了郁由的澄清贴,看完后就知道他是在装委屈。但这次他没有继续揍人,把郁由彻底揍老实了,虽然也可以从根源解决问题,但治标不治本,郁由以后一定还会整出别的事情。

  如果他和燕棠公开婚约,那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只是不知道燕棠愿不愿意。

  燕棠现在连食堂也不愿意去,因为人一多起来,就总有些不奇怪的目光藏在人群中。燕棠对这些其实不太敏感,但那些偷偷窥探私语的人发现身边有不少同伴之后,变得大胆起来,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没有错,甚至当着燕棠的面指指点点。

  那一次郁辞也在,他没有说什么,陪着燕棠吃完饭又把人送回宿舍,才一言不发回去找到那几个人,当众给了他们一顿狠揍。食堂其他人都被郁辞凶狠的样子吓到,一个敢上前拉架的都没有。从此之后,倒是没有人敢在那么明目张胆了,但燕棠也再也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原来跟个向日葵一样,整天仰着脑袋跟朋友在学校瞎逛的燕棠彻底蔫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如果跟那些人解释,又好像自己怕了服软了。燕棠再难受,也撑着心里那一口气,路上抓到偷看他的,一个白眼扔过去。

  有时候还会附骂一句“丑八怪”。

  郁辞心疼他,恨不得打死郁由。谣言已经四起,郁由真的死了,也只会让这无中生有的事情衍生更多版本而已,这对燕棠百害而无一利。

  他要让郁由赶快滚回北川。

  “棠棠,再吃一点吧,”文瑜廷和程故都从彼此脸上看出了担忧,“这才吃了几口。”

  “我不饿,”燕棠兴致缺缺,“该敷面膜了。”

  燕棠对护肤的热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原本每晚二十分钟的蒸脸延长到半个小时,面膜从两天一次变成一天两次。

  形象会被抹黑,名誉会被污蔑,但他的美貌永远不会被打倒!就算是哪一天忍不住落下忧伤委屈的泪水,他也要让这些从内丑到外的凡人明白,什么叫“仙男落泪”。

  程故看着他说:“棠棠,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现在所有的问题。”

  “什么办法?”文瑜廷比燕棠还激动。

  燕棠盘着腿坐在床上,脸上还贴着面膜纸,一副马上要得道升仙的模样,其实也偷偷竖起了耳朵。

  程故说:“如果公布你和郁辞的婚约……”

  “卧槽,我怎么没想到?”文瑜廷叫起来,“好主意啊!”

  郁辞十几年前就登记为燕棠的未婚夫,这是可以查到的,医院的签字就可以证明。

  燕棠也不装高人了,一把把脸上的面膜扯下来,一边下床一边说:“故儿,关键时刻唯有你靠得住。”

  “你什么意思?”文瑜廷气得踹他,“我靠不住么?”

  燕棠冲他做了个鬼脸,风一样跑了出去。

  留在宿舍的两个人都知道他是去干什么了,看见他又恢复了活力,不由相视一笑。

  程故:“我就说郁辞的担心是多余的,根本不需要我们转弯抹角地试探。”

  “你不懂,”文喻廷故作高深的摇头,“因为在乎,所以小心。”

  程故笑着说:“棠棠好像没带手机,我让纪存西跟郁辞说一下。”

  因为程故的“通风报信”,燕棠老远就看到郁辞在宿舍楼门口站着,他冲过去扑到郁辞身上。

  “小辞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郁辞看他笑得灿烂,心情也跟着灿烂起来,“棠棠真棒。”

  燕棠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说:“小辞哥哥,你愿意告诉别人我们俩有婚约吗?”

  郁辞叹了口气,“你再不来问我,我就要先斩后奏了。”

  燕棠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兴奋地抱住他,“小辞哥哥,我爱死你了!”

  郁辞虚抱着他的背,无奈道:下次再说我可就当真了。”

  文瑜廷在宿舍摩拳擦掌,就等燕棠一声令下,他立刻就披着大号去论坛血战。谁知道燕棠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让郁辞公布了。

  “故儿,看论坛!”文瑜廷一声吼,吓得程故一哆嗦。

  很快整个Omega宿舍楼都议论起来。

  郁辞的标题十分霸道,看得文瑜廷手脚发麻,他信誓旦旦地跟程故说:“这肯定是棠棠拿辞哥手机发的。”

  “不好意思,燕棠是我的未婚夫”,这种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帖名,没有小十年的阅读功底,是绝对写不出来的。不过点进去后,文瑜廷又有些怀疑了。因为帖子二楼就是楼主为了自证身份发的一张照片,燕棠看了会砸手机消灭数据的那种照片。

  其实文瑜廷猜得没错,这个帖子确实是燕棠发的,照片却是郁辞放的。作为照片里的主人公,燕棠看到照片后,何止是想消灭手机数据,甚至连手机主人都很想消灭。

  “无不无耻,居然偷拍我!”

  “不是偷拍,”郁辞一点不害臊,“光明正大拍的,青姨可以给我作证。”

  燕棠踹他一脚,“还是团伙作案。”

  燕棠用郁辞手机发完帖子,立刻又拿自己的手机在里面回复了一个高贵的“恩”,表示郁辞说的都是真的。

  从第一个Beta在论坛开贴向燕棠道歉开始,这件事的风向开始正式翻转。

  跟心里歉意相比,大家更多的是恼怒自己被骗了。现在再回去看郁由的澄清贴,又能从里面看出别的东西——里面每一个字仿佛都在嘲笑为他“出头”的人。

  战火又转移到郁由身上,不过他还真无所谓,反正刚转过来也没有什么朋友,也就黄毛那几个能一块抽抽烟。

  然而平时嘻嘻哈哈的黄毛居然是反应最激烈的人之一,他一想到自己在这件事里各种“推波助澜”的操作,就恨不得踹死郁由。他把郁由当兄弟,因为郁由说燕棠是他未婚夫,所以他决定以后不再喜欢燕棠,谁知道原来自己是被骗了。

  黄毛找了几个小弟,把郁由堵在厕所狠揍一顿。

  这一回倒是不怕老蔡来检查。

  燕棠不颓了也不蔫了,下午第四节课一结束,拉着两个朋友兴致勃勃地去奶茶店买奶茶庆祝。他和文瑜廷、程故排着队说笑,谁知道没过几分钟,就有一个Beta女生拎着三杯奶茶过来。

  她低着头,脸都红透了,“燕棠,请你喝。”

  “请我喝?”燕棠惊讶地看着他,“我们认识么?”

  “我认识你的,”女生攥着提手说,“我之前信了谣言,在心里骂过你,想跟你道歉。”

  “没关系,”燕棠摆了摆手,“只在心里骂又没有当着我的面骂,而且我很坚强的,这几天我们宿舍楼里每天都有人大声骂我。”

  文瑜廷和程故笑了,他们作证这话绝对是真的。

  不过每回有人指桑骂槐,都被文瑜廷和程故撅回去了。尤其是对面宿舍,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不知道今晚上能不能消停。

  小姑娘坚持给他奶茶,见他不肯接受,直接把三杯奶茶放在地上,然后站起来就跑了。

  还在排队的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只能拿起奶茶。

  小姑娘听到燕棠他们在后面说话,就决定买奶茶道歉了,她想他们那么好看的三个Omega,奶茶店老板一定能记住,所以就问了一下他们三个爱喝什么。

  奶茶店老板也是时英的毕业生,平时也爱看学校论坛。听见小姑娘这么问,笑着做了三杯不一样的奶茶。

  “还排队么?”文瑜廷觉得手里的奶茶有些烫手。

  “不排了吧,”燕棠说,“回宿舍?”

  程故:“行。”

  奶茶店店面不小,为了能容纳更长的队伍,特意设计了九曲十八弯的过道。三个人还没走到门口,被人从后面叫住。

  这回是个男Alpha,目测一米八五以上,身材魁梧,一拳应该可以打晕三个燕棠。但这位Alpha的行为动作跟他的身材十分违和,他扭扭捏捏地迈着小步子,跟刚才那个女生一样低着头,古铜色的脸部皮肤下透着一层不明显的红。

  燕棠他们三个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Alpha“娇羞”地递过一个袋子,“燕棠,我跟你道歉。”

  “你也在心里骂我了?”燕棠问。

  “不是,”Alpha看起来更害羞了,“之前在论坛,你为Beta说话,我还讽刺你来着,这次也在论坛说了不少嘲讽你的话……”

  听到这里,燕棠痛快接过他手里的蛋糕,说:“那你是挺该向我道歉的。”

  “真的对不起,”Alpha闻言把头低得更低,“我以后一定明辨是非。”

  “我接受了,”燕棠笑着说,“希望你以后可以客观的评价我。”

  “我一定。”

  郁辞目睹了一个男Alpha给燕棠送蛋糕的全过程,他默不作声过去,在燕棠身后叫了他一声。

  燕棠手一抖,装蛋糕的袋子掉到了地上。

  “没事吧?”郁辞走过来帮他把袋子捡起来。

  “你忽然出声吓我一跳,”燕棠企图拿回蛋糕,但是以失败告终,“你还我蛋糕。”

  郁辞往袋子里看了一眼,“摔碎了,我再赔你一个新的。”

  男Alpha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但他还是没忍住,默默说了一句:“蛋糕摔碎了也能吃的。”

  郁辞看他一眼,“但是吃的时候,心情会很差。”

  好暧昧啊……

  郁辞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主动要求买一份新的蛋糕给他。

  作为一个心怀宽广的Omega,燕棠仁慈的表示蛋糕可以晚上再买,毕竟现在去排队也来不及了。

  二班其他同学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把“郁辞和燕棠早就订婚了”这个重磅消息消化。晚自习开始之前,磊子和大吉一个站在郁辞桌边,一个站在燕棠桌边,把郁辞和燕棠”围“起来。

  “行啊辞哥,这么大的事情你硬是没透一点风。”

  郁辞笑着说:“兄弟们别介意,我怕说了之后,会伤害单身人士的心。”

  原本打算好好调侃郁辞一顿的磊子和大吉齐齐顿住,“辞哥,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有点欠?”

  “是有点么?”同样被围起来的燕棠反对,“明明是超级欠好不好!”

  磊子看看燕棠,再看看只在燕棠面前欠的郁辞,捂着胸口点头,“行,我明白了,都是情趣。终究,是我们这些兄弟在自取其辱。”

  “你脑子抽了?”燕棠莫名其妙,“怎么这么会给自己加戏。”

  “就是,”郁辞附和,“发戏瘾回你自己的地方,我们可要准备上晚自习了。”

  “辞哥,你变了。”大吉痛心疾首。

  “我没变,只是你们更了解我了。”

  但这并不能安慰单身少年受伤的心,直到郁辞答应请客,两位少年才忍着心痛回去互相舔舐伤口。

  比磊子和大吉反应更激烈的人是班长。

  他霸占了程故现在同桌的位置,悲愤地说:“他们居然有婚约!有婚约!”

  程故耳朵都疼了,“所以呢?”

  纪存西用眼神谴责他,“你没有一点羞愧么?”

  程故冷漠地打开书,“暂时没有。”

  纪存西,原来这个夜晚最伤心的人是你!

  晚上回到宿舍,三个人刚要抢夺洗澡番位,就听见对面宿舍故意大声说:“怪不得呢,我说狗怎么改得了吃屎,原来是不得不嫁给Beta啊。”

  ‘这几个Omega怎么回事啊?“文瑜廷很无语,”他们这么喜欢失败的感觉么?“

  如果不是这几个Omega说话实在难听,文瑜廷都要敬佩他们屡败屡战的精神了。

  燕棠打开门,清了清嗓子,“廷儿、故儿,你们说如果世界上的Beta都像郁辞,那Alpha还能这么吃香么?”

  文瑜廷大声附和,“还有像郁辞的Beta么?能不能也给我介绍一个?”

  郁辞的优秀无可置疑,足以击碎所有的性别攻击。

  对面宿舍沉默了一阵,又一个阴阳怪气的Omega说:“跟Beta结婚,真是中晟独一份,给我们Omega丢人。”

  燕棠想起下午放下奶茶就跑的Beta小女孩,回击道:“有些人就算分化出三种信息素,也永远不会比没有信息素的人更值得尊敬。”

  “没错,”程故说,“这么高高在上,干脆让家里给你们专门开一个上等人学校。”

  文瑜廷嘴巴又毒又准,笑着说:“有的Omega瞧不起Beta,却没瞧不起想要在时英钓一个有钱Alpha的自己,是不是很奇怪?”

  对面彻底偃旗息鼓,显然被戳到了死穴。

  “就这点段位?”燕棠哼笑着关上门,“再来四个我也一锅端了。”

  文瑜廷鄙视地看他一眼,“别吹了,致命一击是我打出的好不好?”

  程故笑着打断两个人的小学生对话,“棠棠,你手机在震动。”

  燕棠看到来电人,嘴角立刻扯了起来,“喂,你干嘛呀?”

  文瑜廷和程故一起哆嗦了一下,显然都被这个人甜腻而不自知的声音恶心到了。燕棠挂了电话,特得意地说:“小辞哥哥在宿舍楼下等着我。”

  “知道了,快去吧,”文瑜廷挥着毛巾,“记得早点回来。”

  燕棠难得没有踹他,而是拉出抽屉,抓了一把橘子牛奶糖。自从郁辞给他买过一次之后,他就上了瘾,每次去超市必买这个橘子牛奶糖。燕棠校服口袋破了,又觉得这么用手拿着糖下去很奇怪,于是把糖塞进了袖子里,手也缩进去从里面攥住袖口。

  郁辞左手拎着蛋糕袋子,右手拎着一大包橘子牛奶糖,又酷又帅地站在路灯下面。他看着跑步姿势都比别人可爱的燕棠从宿舍楼门口跑出来,稍一停顿后,又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如果他张开双臂,燕棠会不会跳到他怀里?接着他又想,两个人除了大人给定下的婚约,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当众搂抱的实质性关系。

  啧,真烦。

  燕棠也觉得很烦,他一眼看到郁辞,觉得心跳速度又变快了。

  ——郁辞好帅啊。

  真烦,在Omega宿舍楼下面帅给谁看呢?

  燕棠飞速跑到郁辞身边,希望一楼二楼那些探头探脑的Omega可以就此歇菜。

  “跑什么?”

  “消耗一下下午喝得奶茶不行么?”燕棠心里快活极了,但他不想让郁辞发现,故意凶巴巴地问:“你来干什么?”

  他声音是凶的,眼神却是软的亮的,嘴唇也红润润的。

  郁辞心都酥了。

  他推测这一定是比“哼唧”更高杆的撒娇大法。

  “不是在电话里说了,来给你送蛋糕。”他提了提右手,“还有橘子牛奶糖。”

  郁辞心眼挺坏,故意把“橘子牛奶”这几个字说得很慢,然后他如愿看到了一张红脸。不过燕棠脸红不是因为“橘子牛奶”,而是因为袖子里这把糖。

  郁辞送了他,他是不是就不能再送给郁辞了?

  搞得跟心有灵犀一样,好暧昧啊……

  燕棠越想脸越热,心里的土拨鼠疯狂尖叫。

  郁辞敲敲他的脑袋,“拿着回去吧,蛋糕好像必须今晚吃掉。”

  “哦,”燕棠伸出左手去接,“你也快回去吧,宿舍楼快关门了。”

  郁辞皱了皱眉,“右手怎么了?”

  燕棠在他面前站定后,就没把右手从身后拿到前面来。

  “没事啊,”燕棠尽量自然地说,“我回去了,再见。”

  他转身想跑,不料郁辞直接按着他的右肩,把藏在后面的右手拉了过来。

  “袖子里有什么?”郁辞没看到想象中受了伤的手,反而发现袖子里鼓鼓囊囊好多东西。

  “没什么啊,”燕棠嘴硬,“你还走不走了?再不走宿管大爷把你关在外面。

  郁辞笑着看着他的眼睛,手却用不容抗拒的力量,硬塞进了燕棠的袖子里。

  他摸到了很多一颗一颗的东西。

  “是糖么?”他攥着一颗糖收回手,摊开掌心,“橘子牛奶糖,是要给我么?”

  燕棠不好意思抬头,“本来是的,不过谁想到你也买了……”

  “我给你和你给我不是一件事,”郁辞严肃地说,“还好我机警,差点失去这份礼物。”

  “都给你,”燕棠被抓包,也不着急走了,用脚尖碾着地面,小声说:“其实,这个橘子牛奶味……”

  “橘子牛奶味怎么了?”郁辞明知故问,坏极了。

  燕棠红着脸瞟瞟左右后,凑到郁辞耳边,“橘子牛奶味,是我信息素的味道。”

  “所以呢,为什么给我橘子牛奶糖?”郁辞也压低声音问,“想让我吃的时候想你么?”

  燕棠猛地瞪大眼,脑中埋着的十万吨□□同时炸了。他狠狠踹了郁辞一脚,转身跑掉。

  郁辞看着他慌乱又狼狈的背影,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橘子牛奶糖,堪称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一颗糖而已,怎么让空气都变甜了?

  燕棠抱着一大包糖和一袋蛋糕回到宿舍,果不其然迎来了调笑。

  文瑜廷对着程故挤眉弄眼,“出去的时候只抓了一把,回来怎么还成了一包,故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程故说:“或许是超市老板脑袋进水,举办了以散装换整装大赛。”

  “哦,”文瑜廷跟他一唱一和,“老板真是好人。”

  燕棠认为宿舍里除了他还有两个吃不到葡萄非说葡萄酸的人,大度地没有跟他们计较,把糖果宝贝地放起来之后,开始享受这一块由郁辞亲自排队购买的蛋糕。

  这款蛋糕是新品,他还没吃过呢。

  周五放学,燕棠看到家里的车,扔下郁辞和郁由就跑了过去,抢先一步占领后座。他坐在右边,把书包放在左边。

  江师傅说:“书包放到后备箱吧。”

  “不用不用,”燕棠紧张地盯着门外,看到郁辞走近了才露出笑,“小辞哥哥,这里这里!”

  “江叔,辛苦了。”郁辞跟江师傅打了声招呼。

  燕棠迅速把书包抱回腿上,“快坐进来!”

  郁由甩着书包上了副驾驶,嘴角还有未消的青紫。

  燕棠努力抿着嘴,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开心。郁由一路冷着脸,一到地方就下了车。燕棠等他关上车门,才放开郁辞的胳膊,“小辞哥哥,去我家吃晚饭吧,我爸妈一定也想你了。”

  郁由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住,回头讽刺,“某些人,在Alpha面前装得那么在乎名誉,在Beta面前倒是无所谓了。”

  燕棠立刻反击,“我只在又废物又难看的Alpha面前在乎名誉。”

  郁由气得咬紧牙关,但在郁辞和燕家司机面前,他也不能对燕棠做什么。

  燕家夫妇看到郁辞和燕棠一起进来,脸上瞬间浮现喜色。

  于青几步迎过去,“青姨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

  “谢谢青姨。”郁辞笑着任她接过自己的书包。

  “那我呢?”燕棠问,“红烧肉准备了么?”

  于青白他一眼,“你再吃就成小猪了。”

  燕棠不服气,捏起自己胳膊上薄薄的一层肉,力证自己还是瘦的。

  只有燕贺胜记得问一句:“你怎么没把郁由叫来?”

  燕棠面露“遗憾”,“他说他不想来,还说以后都不会来我们家吃饭!“

  郁辞摸了摸鼻子,没有戳穿他。

  不一样

  第二天,燕棠照旧睡到将近十点,在于青女士拎起鸡毛掸子之前,主动起床吃饭。

  于青女士端了只盛着点心的玻璃碗,“吃完了给郁辞和郁由送去。”

  燕棠喝完杯子里的牛奶,抢过玻璃碗往外跑,“我现在就去!”

  于青看他踩着鞋跟就出门,头疼地喊了一声:“穿好鞋,别摔了。”

  郁辞一个Beta跟郁由这样满肚子坏水的Alpha住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燕棠脚步更快,五分钟的路程只用了三分钟。

  郁家大门开着,院子里停着一辆北川来的车。从燕家过来的几个佣人都在院子里站着,看到燕棠进来想打招呼,被燕棠一个“嘘”的手势制止。

  燕棠小心推了推紧闭的大门,推开一道缝隙,他动作顿了顿,发现客厅里的人没有发现,尝试着把门缝慢慢推得更大。郁家夫妇也没想到会有人偷听,丝毫没有压低音量。

  “郁辞,你自己考虑清楚了,你只是一个Beta。”郁忠州声音里含着怒气,“世界上有几个 Omega会愿意跟Beta结婚?”

  “是啊小辞,”郁夫人虚情假意地附和,“燕家当初一定也以为你是个Alpha,才愿意让燕棠跟你订婚,可是如今郁家Alpha只有小由,你还是把婚约还给小由。”

  “你阿姨说的对,”郁忠州说,“郁辞,你最好识相一点,别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乖乖听话,等以后你弟弟继承家产了,才不会亏待你。”

  郁由冷嘲热讽道:“爸,他可不知道‘识相’这两个字怎么写。人家燕小少爷给他点好脸色,他就觉得自己能上天了。”

  郁家这三个人,说是要跟郁辞商量,却摆着命令的姿态。郁辞觉得他们可笑,但跟迷了心窍的人是说不通的,索性就一句话不说,任由他们发挥。

  郁忠州见他一点反应没有,更加恼怒,“郁辞,你到底要不要脸了?你一个Beta……”

  大门忽然被推开,随后一只玻璃碗摔了进来,让客厅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除了郁辞。

  他看着燕棠气冲冲的进来,还红着眼圈,像是要哭了。

  郁辞莫名有种做坏事被抓的心虚:“棠棠,你怎么来了?”

  燕棠没有看他,冷冷看着郁忠州,”郁伯父,你不用费心了,我只愿意跟郁辞结婚。”

  郁夫人尴尬地站起来,“棠棠,你别误会,我们就是觉得他一个Beta……”

  燕棠恶狠狠地看着她,这个让郁辞受欺负的罪犯之一,泄愤般地说:“我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愿意跟郁由这种垃圾败类在一起!ALpha很了不起么?他连郁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说完后,他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冲过去拉着郁辞的手腕就跑。

  郁辞任由他拉着,被拽着的手腕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燕棠手上的温热,他的目光放在燕棠随着奔跑一起一伏的头发上,第一次在面对了那一家人后拥有如此温柔平静的心境。

  燕棠拉着他跑出别墅区,才慢慢停下来。他放开郁辞,双手扶着膝盖,弓着身体大口的喘气。郁辞看着他的背,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他回过身来。

  “怎么了?”郁辞过去扶着他的背,发现他在微微的颤抖。

  他确定燕棠不是在顺气,半强制地抬着燕棠的下巴,让他面向自己。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哭红了眼的小可怜。

  “哭什么?我都没有哭哎。”郁辞怜惜地用拇指擦去他脸蛋上的泪,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站直身体。

  “你怎么这么讨厌?是谁说可以处理好的?”燕棠抱住他,抱得很紧很紧,“我心里好疼好难受,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郁辞想笑,可是嘴角像是僵住了,根本扯不动。他轻轻叹息一声,回抱住燕棠,低头亲了亲燕棠的头发。

  他问:“为什么心疼难受?“

  燕棠脑袋埋在郁辞肩膀上,“我不喜欢他们那么对你,他们凭什么……”

  “就只是因为不喜欢他们这么做吗?”郁辞追问,“没有别的原因吗?”

  “别的原因?”燕棠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郁辞耐心地换了个问法:“换了别人,你也会这么勇敢地跑进去,把欺负他的人骂一顿,然后拉着他跑出来,心疼地抱住他哭?”

  燕棠动了动嘴唇,把郁辞抱得更紧,但是始终没有说话。

  郁辞强硬地把人推开,摸了摸燕棠潮湿的睫毛,“如果今天不是我,你也会这么做么?”

  燕棠红着眼与他对视,某个被他忽视的答案开始清晰。

  郁辞好像感觉到他的犹豫,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说我就回去了。”

  说着,他去掰燕棠还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燕棠死死地把双手扣在一起,但他的那点力气根本抵抗不了郁辞,很快就被迫松开了燕棠。

  燕棠又要哭:“为什么?你别回去了。”

  郁辞温柔地捧着他的脸,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燕棠神魂一震,眼中的水雾都凝住了。

  “因为就算不是我,你也会这么做,”郁辞说,“但我想要更多,我想要成为你心里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如果你不能给我,就不要让我有幻想的余地。”

  郁辞温柔地说完这些话,收回了自己的双手。

  手上还沾着燕棠脸上的温度,比他以往碰过的所有东西都要暖。

  燕棠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真的要走,想也不想地扑上去重新抱住他的腰,“你别走。”

  “不行的,”郁辞好像很无奈,“棠棠,我刚才吻了你,你真的不明白么?”

  “我、我明白……”燕棠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可他更怕郁辞会回去,怕从此以后郁辞跟他拉开距离,“小辞哥哥,你别走。”

  郁辞背对着他,没有说话,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燕棠咬了咬嘴唇,闭上眼说:“你不一样的,小辞哥哥,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郁辞笑了,手覆上燕棠环着他的双手,“再乖一点,跟小辞哥哥说明白是怎么不一样,不然我不明白的。”

  燕棠乖乖地说:“小辞哥哥,我、我喜欢你。”

  郁辞掰开他的手,在燕棠惊慌的目光中回身,然后倏地抱住了他。

  他静了好久,才像是压制着什么似的说:“棠棠,可以再说一次么?”

  燕棠红着脸,“我喜欢你。”

  郁辞把人抱得更紧,“我也是,我最喜欢棠棠。”

  燕棠的大脑突兀地清醒起来,他想,“我谈恋爱了。”

  最后,两个人在梧桐树下接吻,不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燕棠被郁辞板着下巴,开始的时候他尝试用唇舌回应,但很快他就招架不住,顺从地任由郁辞为所欲为。

  迷迷糊糊中,燕棠好像闻到了柠檬味。

  不酸,甚至有点甜。

  最后燕棠把郁辞领回了燕家,并且郑重其事地宣布:“以后小辞哥哥都住在这里。”

  于青一喜,“真的?那郁由那边怎么处理?”

  郁辞笑着按了按燕棠的脑袋,“别闹了。青姨,我还是住在那边。”

  燕棠噘嘴,“那今天住在这里。”

  “好。”

  周一去学校,燕棠把行李箱扔到宿舍,迫不及待跑回教室,向小伙伴们宣布他恋爱了这一震撼消息。

  没想到两位小伙伴的反应十分平平。

  “你们刚在一起么?”程故问。

  “我们都以为你们搞在一起很久了。”文瑜廷说,“可能全班只有你们俩觉得你们刚在一起。”

  燕棠做作地捂住脸,“别说了,人家好害羞。”

  文瑜廷忍不住嘲讽,“不用害羞,也就只有我们班人这么觉得,学校大多数人都认为你们俩的婚约早晚作废。”

  “谁说的?”燕棠也不害羞了,“不要脸,肯定是觊觎我男朋友!”

  “论坛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这么觉得,”文瑜廷摸摸他狗头,“大家都觉得郁辞学习好体育好长得好性格好,虽然是个Beta,但是A到爆,而你呢,除了长得好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优点,你们俩不是很般配。”

  燕棠差点骂出脏话,“明明正般配好不好?他们就是嫉妒。”

  文瑜廷看到郁辞拎着书包进来了,装模作样地坐直了身体,不接话了。程故在郁辞过来之前,安慰了燕棠一句:“对,他们就是嫉妒,你不用理会。”

  怎么可能不理会?

  有些事情,不会在嘴里理会,却会在心里理会!更何况,燕棠是一个心口如一的人。

  “怎么了?”郁辞放下书包,看见自己的小男朋友兼未婚夫气鼓鼓的,“谁惹你生气了?”

  燕棠迁怒了在他面前揭露世界真相的人,大声地“以怨报德”,“文瑜廷!”

  文瑜廷觉得自己很无辜,“怎么会是我?你不要伤及无辜好不好?”

  燕棠趾高气昂地白他一眼,“小辞哥哥,这周不给他抄作业了。”

  郁辞特别喜欢他这副堪称小人得志的表情,笑着说:“好,听棠棠的!”

  文瑜廷哀嚎一声,“辞哥,我冤枉!”

  郁辞遗憾地对他说:“没办法,我是为了维护家庭内部和谐,你就当牺牲小我成全一个小家吧。”

  “没错,”燕棠厚颜无耻地附和,“廷儿,你的牺牲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我会报仇的!”文瑜廷扔下狠话,抱着作业去投奔程故,“故儿,快给我作业抄抄。”

  3

  “快滚啊!垃圾情侣!”

  燕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光是语文课上就被老周点了两次名。

  “想什么呢?”郁辞抽出他手底下的英语书,“下一节课上数学。”

  燕棠任由他给自己换了数学课本,“没想什么啊。”

  郁辞笑了一声,伸手捏住他的脸。燕棠的嘴被迫撅起来,跟小鸡嘴一样。

  燕棠没什么精神地挣扎了一下,失败后,用幽怨的眼神看着郁辞。郁辞直接从两边捏住他的嘴,“你到底是小燕子还是小鸡啊?”

  坐在他们后面的文瑜廷哆嗦一下,“辞哥,公共场合,注意影响,能不能克制一下搞黄的欲/望?”

  燕棠拽开郁辞的手,回头对文瑜廷开火:“谁搞黄了?文瑜廷,你脑子里怎么都是这种东西?”

  拜燕棠所赐,文瑜廷今天没能抄到郁辞作业,心里还记着仇呢,立刻就跟他对呛起来,“棠棠,你是不是因为那什么的事情不高兴呀?”

  郁辞扬了扬眉,“什么事情?”

  燕棠警告地瞪了文瑜廷一眼,“无不无聊?”

  文瑜廷桌子下的脚充满暗示地蹭了蹭燕棠的小腿,“无聊么?”

  燕棠冷笑一声,“廷儿,你用脚蹭我干什么?勾引么?不好意思,我不搞OO恋的。”

  郁辞闻言低头去看,正抓到文瑜廷往回收脚。

  文瑜廷双手叠放在桌子上,一本正经的说:“你说什么呢?燕棠,我才发现你居然有当姨太太的潜质,这种低级构陷也能想得出来。”

  郁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文瑜廷心虚地动了动喉咙,“辞哥,我也不搞OO恋的。”

  郁辞点头,“那是我刚才花眼了。”

  燕棠没再理这两个人,慢悠悠地转过身,趴在桌子上发呆。

  郁辞一边回身一边问:“到底……”

  他的余光瞥到一个人,转身的动作顿住。

  周六周日他一直住在燕家,今天早上来学校也没有提郁由。他不会说,燕棠更不会说,所以今天上学,江师傅并没有接着郁由。

  郁忠州夫妇大概是怕尴尬,来了之后也没有去燕家拜访,燕贺胜夫妇也落得清静,默契地假装不知道他们来了。郁由又来了学校,就代表郁家夫妇还没有死心。

  也是,那么大一笔家产,怎么可能因为燕棠几句话就放弃?

  郁由这个周末过得十分不好,他从来没有被他爸那么训斥过,而且他妈非但不帮他说话,还站在他爸那一边,骂他连一个Omega都搞不定。他怎么说也是一个Alpha,现在居然因为燕棠这个不识好歹的Omega受这种屈辱。

  换做脑袋正常的Omega,肯定不会放着他一个Alpha不要,反而捧着郁辞一个Beta当宝贝。燕棠给他的侮辱,一点也不比郁辞那个Beta少。

  在郁由心里,燕棠已经是跟郁辞一样讨厌的人。

  不就是一个Omega,等他找到机会标记了他……

  郁辞把自己的校服盖到燕棠身上,目光冷冷地看着郁由。郁由阴郁的注视被郁辞突然的动作打断,他一抬头,和郁辞的目光对上。

  郁由挑衅地笑了笑,故意对着燕棠做了个下流的手势。

  燕棠直起身,拽着身上的校服说:“我不睡觉。”

  “感觉教室有点冷,”郁辞脸上的阴沉一瞬间被温柔取代,“披着吧。”

  “你冷你自己穿上呀,”燕棠把衣服往下拽,“我不要。”

  郁辞按住燕棠拽衣服的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听话,好好披着,别拿下来。”

  燕棠莫名感觉郁辞心情不是很好,动作顿住,探究地看着郁辞,“怎么了?”

  “没怎么,”郁辞笑了笑,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今天想吃晚饭么?”

  “撒谎,”燕棠拆穿他,“我分明感觉到你心情不好。”

  郁辞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因为刚在一起没两天,棠棠就有秘密了。”

  “因为这个?”燕棠上下磨了磨牙,犹犹豫豫地问:“真的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

  燕棠扣着桌角,“其实吧,也没什么。”

  郁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听的准备。

  燕棠深沉地叹了口气,“说了你不许笑话我。”

  “绝对不笑。”

  “好吧。”

  于是燕棠就把论坛的事情说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他跟文瑜廷和程故说起来毫无负担,但是跟郁辞说起来,就觉得特别羞耻。

  就好像委婉地告诉郁辞,自己超级在乎他一样。

  燕棠手脚蜷缩,郁闷地想,他可是矜持的Omega啊!

  “原来有人这么想,”郁辞没像燕棠想得那样借机笑话他,反而很严肃的皱了皱眉,“如果大家都这么想,岂不是很多Alpha都没对你死心?”

  燕棠立刻表忠心,“最近看到想送情书和礼物的,我都会绕道走。”

  “原来真的还有,而且还不少。”

  郁辞对待告白的Omega和Beta一向冷酷,有时候人家情书递到眼前,他都会当做没看到直接越过。上一次他一反常态在食堂为燕棠打架,顺利在群众心中树立起“只对一人深情”的形象,所以两个人公布婚约后,就很少有没有眼力价的来送礼物或者情书了。

  燕棠不一样,作为一个除了好看有钱之外平平无奇的Omega,他也有自己的小虚荣心。郁辞转过来之前,燕棠也会收下不用花钱的情书,有时候还会跟文瑜廷互相攀比,看谁收到的情书多。现在给他递情书的非但没有变少,反而多了一群Beta。

  “但我都没有收下过,”燕棠小心翼翼地辩解,“他们太坏了,肯定是想着从我这里下手,拆散我们,然后再对你下手。”

  郁辞被他颠倒黑白的话气笑了,但还是顺着他说:“希望你坚定一点,不要让他们阴谋得逞,我可不想被人下手。”

  燕棠坚定地挺了挺胸膛,“我坚如磐石!”

  跟郁辞倾诉完之后,燕棠果然不再继续走神了,数学老师一节课突击提问了燕棠好几次,每次他都能顺利地回答出来。

  “不错,”王老师看向燕棠的眼神像是看到自己家200斤的猪那般欣慰,“燕棠最近进步很大,要继续保持。”

  第一次受到王老师夸奖的燕棠受宠若惊,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王老师的最终目的也不是夸他,“文瑜廷,人家燕棠和程故都开始发愤图强了,你心里就没有什么触动么?”

  文瑜廷心想,我又没对象我能有什么触动?

  但他可不敢直接这么跟王老师说,他乖巧地站起来,“王老师,我心肝脾胃肺都有触动,决心向两位朋友学习。”早日找到对象。

  最后一句话,文瑜廷没敢说出来。

  王老师还以为他开窍了,笑着让他坐下。

  这节数学课结束,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燕棠他们三个晚上不怎么吃,但程故被纪存西烦了一个周末,答应这一周都陪他去食堂。燕棠从中得到灵感,认为自己和郁辞都正式确定关系了,绝对不能显得比那一对还差临门一脚的不会搞对象。

  所以他主动提出,“我陪你去食堂吃饭吧,”怕郁辞领会不到其中的浪漫,燕棠特意强调,“我晚上不吃,但是想陪你。”

  最好他陪郁辞吃饭的照片被拍下来传到论坛上,让论坛上的人看清楚,什么才是爱情的模样。

  没想到郁辞居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棠棠,我今天也不去吃晚饭了。”

  “为什么?”燕棠很失望,“你不吃晚饭,晚上不会饿么?”

  “我有棠棠上次给我的糖,”郁辞说,“我要回宿舍一趟,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好吧。”燕棠也没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你去吧,我和文瑜廷去操场逛逛。”

  “好。”

  文瑜廷在后面气得翻白眼,“我是你的备胎么?需要的时候拉出来,不需要的时候就关在后车厢。你自己去操场吧,我不去!”

  燕棠最知道怎么对付文瑜廷,“今天操场有跆拳道的训练。”

  跆拳道社团有几个长得不错的Alpha,文瑜廷在宿舍说过没有十回也有八回。

  “我去!”文瑜廷立刻转变态度,“我要给Alpha学弟们买水!”

  刚走出没几步的郁辞原路退回来,要笑不笑地问燕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燕棠被他看得汗毛直立,干笑着解释,“我这不是帮文瑜廷注意么!”

  其实是上周有个喜欢他的跆拳道社学弟跟他说的,当时他还没跟郁辞正式在一起,对前仆后继的追求者也没刻意避开。

  “挺好的,”郁辞不知道信没信,“文瑜廷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幸福。”

  “你更幸福,”燕棠讨好地拽住郁辞的手,“我还是你男朋友呢!”

  郁辞捏了捏他软软的手指,“希望我的男朋友以后少关注别的Alpha。”

  文瑜廷感觉自己要瞎了,“能不能注意一下?你们后面可还有个大活人呢!”

  燕棠无视了他的抗议,大言不惭地说:“Alpha是什么?能吃么?我只知道郁辞,他是我男朋友,我超级爱他,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

  这下文瑜廷不仅要瞎,可能还会聋。

  但郁辞却很受用,他放开燕棠的手,笑着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燕棠点头,“肺腑之言,至死不忘!”

  文瑜廷:“快滚啊!垃圾情侣!”

  我羡慕他?(抓虫)

  晚饭时间回宿舍的人并不多,郁辞进了宿舍反锁上门,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

  那些人收了钱,将近一周才有了结果,这样的办事效率很难让人满意。希望他们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没让他的金钱和等待白白浪费。

  郁辞对郁由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他初中时候曾经被迫转学。当时跟他起冲突的学生家里也有些背景,郁忠州搞不定了,跑回老宅求老爷子。也正是因为如此,郁辞才知道了这件事。

  他让那些人从这件事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结果证明,他花钱找的人不仅没让他失望,还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郁由初中时还没被郁老爷子承认,现在的郁夫人也没跟郁忠州结婚,但他们早就住进现在的别墅,郁由一直把自己当做正经大少爷看待。郁由上的私立学校,这里的学生们家里非富即贵,也都知道郁由母子到底是怎么个来头,大多都瞧不起他们。

  偏偏郁由极其在乎面子,把其他人的冷落当做嫉妒,为了证明自己,跑去追学校里人气很高的一个Omega。被拒绝后,郁由不仅没有放弃,反而变本加厉地骚扰人家。

  郁由分化晚,初中的时候还在学习怎么控制信息素。他被Omega拒绝多次后,怒气冲头,把人按在墙上猥亵。他一激动,没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被他按住的Omega当场晕了过去,据说从此对Alpha留下阴影,看见Alpha就害怕。

  晚饭时间还没结束,操场上练跆拳道的学弟学妹们还在挥洒着汗水,文瑜廷也依旧抱着校服外套坐在一边小声尖叫着。

  “他踢得好帅啊,”文瑜廷小声叫完,回头跟燕棠分享,“感觉一脚可以把我踢飞。”

  燕棠无语地指了指操场里身躯最庞大的那一个,“他也可以一脚把你踢飞,你怎么不说他帅?”

  文瑜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快速摇了摇头,“不用他踢,我一定会在他过来之前自己飞掉的。”

  “啧啧,”燕棠摇头,“这个看脸的时代。”

  文瑜廷忍不住鄙视他,“你不看脸?有本事别跟郁辞这样的帅逼在一起。”

  “你不懂,”燕棠目光中带着慈祥,“帅气只是他最微不足道的优点而已。”

  跆拳道社中场休息,文瑜廷特别不害臊地抱着几瓶矿泉水过去,只给好看的学弟送,不分ABO。文瑜廷也算是时英知名Omega,学弟们接到他送的水都很高兴,只有刚才被文瑜廷重点夸了的那一个拒绝了他。

  文瑜廷也没当回事,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他回到刚才的地方,挨着燕棠坐下,“被帅气学弟拒绝了,遗憾。”

  燕棠笑着说:“学弟看出你图摸不轨了?”

  “怎么说话呢?”文瑜廷对他的用词很不满意,“我只是爱护之心而已。”

  两个人在学校里都是众星捧月的Omega,尤其是燕棠,前一段时间关于他的传言闹得那么大,还经历了多次反转。从他们坐下开始,跆拳道社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用余光偷偷看他们。

  刚才文瑜廷给他们送水,给了一些人上来搭讪的勇气。一个收到水的Alpha鼓起勇气过来道谢,“文学长,谢谢你的水。”

  “不用谢,”文瑜廷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加油练习,争取早日升带!”

  “我会的,”小学弟受到鼓励,握紧了拳头,“我们周六跟别的学校有比赛,学长你愿意来看么?”

  文瑜廷露出师长般和蔼可亲的笑容,“比赛加油,不过周六有点事情,可能去不了。”

  “好吧,”小学弟有点泄气,“那……”

  他刚开口,场内的哨子响了。

  刚才拒绝了文瑜廷爱心矿泉水的那一位帅哥拍着手说:“集合!”

  小学弟只能跟文瑜廷说再见。

  燕棠看着人走远了,忍不住窃笑,“我们廷儿给全校百分之八十热爱运动的帅气Alpha送过水,但是从来没有在周六周日去看过比赛。”

  文瑜廷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周末当然是该在家里睡大觉啊,我连作业都不写的人,你居然让我出门看比赛?去KTV的话,我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

  燕棠跟着他躺下去,“真好,不像我,还要跟男朋友一起写作业。你都不知道郁辞多过分,昨天上午九点半就叫我起床吃饭,气死我了!”

  文瑜廷气得往一边挪了挪,“我不想听!”

  “燕棠,真的是你!”一个略有些眼熟的女生由远及近跑过来。

  他坐起来,跟她打招呼,“好巧啊。”

  “好巧,”女孩子是那天给他们三个买奶茶的那一个,她开心的在他们身边坐下,“郁由真的太坏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他的真面目,以后谁也不会再把你们俩扯到一起。”

  “啥真面目?”文瑜廷跟着坐起来。

  “你们没看论坛么?”女孩有些惊奇,“郁由以前学校的人借我们学校学生的账号发了帖子,把他以前做过的坏事说了一遍,现在论坛上都炸锅了。”

  燕棠和文瑜廷公布婚约后,论坛上对燕棠的不友好言论少了很多,但并没有消失。在骄傲惯了的ALpha心中,有些事情Alpha做出来是合理的。

  跟一个Beta争夺Omega的时候,稍微用一点手段,怎么能说是卑鄙呢?

  燕棠觉得这样的人已经没救了,干脆无视了这些声音。

  “天哪,我这次没能冲到一线吃瓜第一线,”文瑜廷急急忙忙摸出手机,“而且错过的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帖子以郁由初中同学的口吻发布,至于发帖人是不是真的和郁由一个初中,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发帖人和郁由确实有深仇大恨,他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有充足的证据。

  比如说郁由威胁Omega同学,发帖人连当时初中给的处分公告都找出来贴上了。

  最后发帖人颇为嘲讽地说,北川都知道郁由他妈是第三者,气死了郁家原来的夫人才上位,如果他是郁由,别说是去抢郁辞的未婚夫了,见了原配之子一定会羞愧到抬不起头。

  简单来说,就是郁由人品垃圾不要脸。

  “真是败类,”燕棠越看越生气,“他妈是生了一个垃圾袋出来么?”

  文瑜廷也很愤怒,“我最恨伤害Omega的人!”

  尤其是上次在KTV燕棠被下药之后,文瑜廷听到ALpha利用信息素或者发情期伤害Omega,他就控制不住脾气。

  来跟他们说话的女孩毕竟是Beta,再怎么善解人意也不能体会到他们的气愤,只好安慰说:“还好楼主说那个Omega现在恢复的不错。”

  校园论坛并不是每个人都上,但论坛里的各种八卦却总能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到学校每一个角落。没用一顿饭的时间,大家基本都知道郁由以前干的那点破事了。

  只有没朋友的郁由对此一无所知。

  他在爸妈面前夸下海口,一定会征服燕棠这个Omega,将继承权拿到手。他最知道Alpha信息素对Omega的影响,曾经有一次他没有控制住信息素,让一个Omega陷入昏迷。

  虽然这件事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也让他第一次清醒的明白,Alpha与生俱来就是世界的主导者,他们天生拥有支配Omega的力量。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时刻关注着燕棠,等到燕棠落单的时候,他再趁机出手,一次把标记完成,最好能让这个Omega怀孕。虽然燕棠还没成年,但是未成年人生孩子的例子并不少,最多也就是孩子发育不好需要半路流产。

  反正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燕棠就是不愿意也必须愿意。

  以前从来不上晚自习的郁由不紧不慢地回了教室,一进门,他就发现班里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全部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郁由有些不得劲,黑着脸问:“看什么?”

  大吉最瞧不起用性别优势伤害Omega的Alpha,站起来说:“看社会渣滓人间败类!”

  “你说什么?”郁辞咬了咬牙,“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看社会渣滓人间败类!”大吉当然不怕他,特别配合的又说一遍。

  “说得好!”磊子第一个响应,不等郁由发怒,他先鼓着掌叫起好来。

  班里其他同学也跟着鼓掌叫好,“大吉简直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郁由一脚踹倒教室前边的一张桌子,“你们什么意思?”

  桌子上的书本撒了一地,不过桌子的主人还没有回来,暂时不知道他的桌子发生了什么。纪存西不耐烦地扣上书,“郁由,请你把你踹倒的桌子扶起来,并且把桌子上的书本摆设恢复原貌。”

  郁由“切”了一声,“怎么光说我?那个刺激我的傻.逼就没责任?”

  纪存西脸上挂着不耐烦,“不想人说就别做。”

  “就是!”磊子附和,“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呢,现在学校谁不知道你初中威胁Omega,还用信息素给人家造成了阴影。”

  “还有你妈!”大吉气愤道,“怪不得辞哥跟你不亲呢,原来你跟你妈是这种人。”

  “什么人?”郁由拳头握得“咯吱”响,“把话说清楚。”

  “你自己不清楚么?”大吉问,“你那么想抢辞哥的东西,是不是因为羡慕嫉妒恨?”

  如果郁辞在这里,大吉是决计不会这么说的。不过郁辞和燕棠都还没来,大吉忍不住为他打不平。

  “我羡慕他?”郁由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声音都大了几倍,“你说我羡慕一个死了妈的Beta?”

  本人上场(抓虫)

  磊子上前和郁由扭打起来,大吉跑上去帮忙按人。

  纪存西意思性地劝了两句,劝完后就抄着手冷眼旁观。郁由一直以自己是个Alpha自傲,然而要揍他的是两个比他更高壮的Alpha,他只有挨揍的份儿。

  “这是怎么了?”程故从厕所回来看到这么混乱的一幕。

  “磊子和大吉正揍郁由呢,”他们班同学说,“真活该!”

  程故“哦”了一声,绕过厮打在一起的三个人回了自己座位。他坐下后看了眼纪存西,这家伙没跟以前一样紧跟着过来,反而特专注地看着郁由挨揍,眼里都是兴奋的小火花。

  临近上课,郁辞他们还没回来,教导主任先来了。他看到三个Alpha打在一起,当场黑了脸,把三个人喊到走廊上。

  燕棠和文瑜廷看见他们俩,尤其是郁由,挂着彩在外面站着,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怎么回事啊?”文瑜廷一脸关切地过去,“磊子、大吉,你们俩怎么受伤了?”

  磊子用眼神让他赶快滚蛋。

  文瑜廷很伤心,“我这来关心你还关心出不对了。”

  燕棠明了地拍拍他的肩膀,“别难为你的眉毛了,上翘的嘴角早就出卖了你。”

  文瑜廷从善如流松开故意拧起来的眉毛,“你们是一对一对一还是二对一啊?”

  大吉斜了郁由一眼,“当然是二对一。”

  燕棠忍不住鼓掌,“做得好!”

  文瑜廷在一边调笑,“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想要的,趁着辞嫂心情好,赶快说一说。”

  燕棠拧他胳膊上的肉,“你说谁是‘嫂’?”

  文瑜廷一边躲一边说:“你啊,辞哥的对象不就是辞嫂么?”

  “有道理!”大吉觉得是这么个事儿,“要不以后就叫你‘辞嫂’吧!”

  燕棠狠狠白了他一眼,“行,谁敢这么叫,我给他买个原.子.弹送家里,保证他心想事成。”

  这个“嫂”字一出来,燕棠瞬间感觉自己老了五岁。

  挨了揍的郁由这会儿倒是安静,只在燕棠说话的时候,阴恻恻地看着他。燕棠他们说闹着没注意,磊子却注意到了。

  他侧了侧身子,挡住郁由的目光,对燕棠和文瑜廷说:“晚自习快开始了,你们还不进教室?”

  “你们要站到什么时候?”毕竟是为了郁辞打架,燕棠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今晚是进不去了,”磊子无所谓地笑了笑,“对了,我辞哥还没来呢,你知道他干嘛去了么?”

  “郁辞还没来?”燕棠有些惊讶,“他干嘛去了?”

  大吉笑了,“辞哥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燕棠又白了他一眼,“你辞哥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

  本来看着他找的人发完帖子,郁辞就可以离开了,但他从帖子和回帖人的反应中获得灵感,正好用来解决另一件事。

  于是乎,在揭露郁由真面目的帖子掀起狂风巨浪时,另一个CP帖悄悄诞生了。

  郁辞做事情一向严谨,发帖子之前,他特意在论坛上搜索他和燕棠的名字,找了一些同框照片,甚至误打误撞找到了一个叫“寓言嗑糖基地”的帖子,发现了几个他和燕棠的视频。

  不得不说,搞cp还是要看女孩子。俩人眼神交流了,那是天雷勾地火,俩人一个桌吃饭,那是过上小日子了,要是哪回俩人没什么互动,那一定是在搞爱情的小情趣。

  郁辞越看越投入,作为当事人之一,他被这些有理有据的分析说服了,认为他和燕棠在无意识中,确实做了她们所分析的那些事。决心装路人夸赞他和燕棠天生一对的郁辞受到文化冲击,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小学生。

  学霸内心深处的学习欲望燃烧了起来,他端坐在电脑前,以研究论文的专业姿态学习“寓言磕糖基地”里的各种专业语言和分析手法。

  也因此,郁辞差点迟到。

  一到教室,他看到三个人并排站在外面,微微有些惊讶,“打架了?”

  磊子向他炫耀嘴角的伤,“我挨了一下,其他时间全是我在输出。”

  至于是向谁输出,就不必多说了。

  郁辞早看见郁由凄惨的模样,他知道磊子和大吉是为了他,不过当着郁由的面不好多说,只跟俩人撞了撞拳。

  “辞哥,等等,”磊子把他喊住,“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

  磊子把郁辞拉到走廊头,看着郁由说:“辞哥,我就是想提醒你,小心郁由,我觉得他看燕棠的眼神不对劲。”

  郁辞嗤笑一声,“我知道,他还没死心呢。”

  磊子按了按拳头,“今天这事儿没晚,晚上回宿舍再继续。”

  “行了,”郁辞给了他肩膀一拳,“后面的我能处理。”

  磊子当然相信他辞哥,不过在他心里,辞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肯定斗不过郁由这种阴险小人。

  “辞哥,你要是把我当兄弟,就别跟我客气。”

  郁辞笑了笑,“不跟你客气。”

  燕棠翻着手里的数学书,隔三差五往门口望一眼。

  “能不能别抬头了?”文瑜廷拽了拽他的后领,“你一抬头我就觉得是老师来了,手机都不敢玩了。”

  “能不能学点好?”已经化身好学生的燕棠给予他严肃的批评,“上学是让你来玩手机的?”

  “你果然不是我的棠了,”文瑜廷淡然地说,“我就知道。”

  这时候郁辞正好推门而入,燕棠立刻高兴了,他笑着回头说:“廷儿,我开玩笑呢,棠棠爱你么么哒!”

  文瑜廷愤然指责,“你的笑容有多真诚,你的话语就有多敷衍。”

  郁辞看燕棠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在学习,不咸不淡地说了他两句,拿过他的书,给他画背记的重点。

  燕棠抱怨:“还没上课呢,而且大家都在玩。”

  郁辞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心情非常美妙,“好,是我刚才说错了。”

  燕棠捂着被弹痛了的脑门,“你不道歉就算了,还弹我脑门。”

  “说不定会让你更聪明,”郁辞恬不知耻地说,“在我之前的学校,学生们考试之前都要拜一拜我的照片,能亲手摸一摸我的手更好。”

  燕棠撇嘴,“你让人摸手去吧,我才不稀罕。”

  文瑜廷忍无可忍,“燕棠,你是在吃醋么?你好傲娇哦!”

  “人家小两口说话你能不能不插嘴?就不能好好玩你的手机?你看人家小眼镜,就没有像你这么讨厌”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小眼镜私藏了辞哥照片,”文瑜廷的眼睛仿佛在说“少年你太天真”。

  “什么?”燕棠声音都变调了,“小眼镜同学,他说的都是真的么?”

  私藏照片的这位同学坦然点头,“是真的,不过你别误会,我就是考试之前拜一拜。”

  燕棠:……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郁辞完全不在意他的照片被人私自打印收藏了,他感觉自己这会儿的信息素一定是甜的。

  他可太喜欢燕棠为他吃醋了。

  得到这个出乎意料又好像在意料之中的回答,燕棠感叹着转回身。

  “有人在论坛发了郁由的帖子你知道么?”他换了个话题,“还是他初中同学。”

  郁由现在几乎被全校人唾弃,让燕棠觉得超级爽。但这种爽是建立在曾经有人被伤害过的基础上,燕棠觉得自己道德上应该先同情Omega的遭遇,但天性让他先“爽”了再说。

  就是不知道郁辞能不能认同他这种“爽”。

  郁辞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反问一句:“怎么了?”

  “你不会不知道吧?”燕棠满脸写着兴奋,把郁由初中那点破事儿又跟郁辞说了一遍。

  “我跟郁由不是一起长大的,”郁辞说,“以前也没一起上过学。”

  “还好没有一起上学,”燕棠感叹,“说不定你的名声都会被他带坏!”

  郁辞把书还给他,“不会的。”

  燕棠想想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你忍到今年,我就去接你了,我倒要看看谁敢继续欺负你!”

  “行,我先谢谢你的保护,”郁辞似是无奈地摊摊手,“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燕棠被他逗乐了,“凉拌呗!”

  后面偷偷玩手机的文瑜廷忽然“卧槽”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足够燕棠听见。

  “怎么了?”燕棠以为揭露郁由的楼主更新了,反应特别快。

  文瑜廷“啧”了一声,“那都是旧新闻了,现在论坛的主角是你和郁辞。”

  “又怎么了?”燕棠可一点也不想再做论坛主角了,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文瑜廷把手机推到他面前,“自己看,你们俩的CP火了,甚至吸了一大批cp粉。”

  “CP是什么意思?”郁辞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couple?”

  “没错!”

  燕棠已经看起了帖子,看着看着,他眼眶湿润了,“太感动了,我就知道,世界上一定有人能透过我们的外貌和家室,看清我们俩之间纯洁真挚的爱情。”

  郁辞心说,那个人就是我。

  但他不能告诉燕棠,他希望燕棠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个帖子是他发的。

  “给我看看,”郁辞装模做样的从燕棠手里接过手机,翻看两页后,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写得挺好挺细腻,分析也很到位。”

  本人上场跟纯YY,还是有些区别的。

  游学

  自从郁由初中做的那些事情被曝光后,他的日子就很不好过。现在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在一边指指点点、尤其是身强力壮的Alpha,直接光明正大地骂他。

  他去湖边抽个烟,没两分钟就有教导处老师抓过来,在路边瞪了眼对他翻白眼的Omega,立刻有人去找老师告状,说他恐吓Omega。郁由把这一切都算在燕棠身上,可燕棠根本没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没有下手的机会。

  没过几天,有Omega学生家长知道了郁由的事情,直接找来学校,让校领导给个说法。他们可不放心让自己的孩子,跟一个有伤害Omega前科的学生在一个学校学习。

  校方没办法,只好联系郁由的监护人。郁由转过来没有两周,不得不又转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燕棠感觉时英的空气都更清新了一些。

  “感谢那一位初中同学,他简直就是新时代救世主。”燕棠捧着脸,心情十分之好,“从此我的心中,又多了一位又敬又爱的人。”

  郁辞写题的手一顿,“又爱?”

  燕棠笑嘻嘻解释,“敬爱的爱。”

  郁辞放下笔,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不可以。”

  “为什么?”燕棠惊恐状地抱住自己,“原来你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变态!”

  郁辞心说,变不变态暂时不清楚,但你又敬又爱的人可是我花钱雇的。

  “没错,但你已经跑不了了,”郁辞认真脸,“希望你早点看清自己的处境,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燕棠看了眼后面,看到后面两个人一个低头看书一个低头玩手机,飞快地对着郁辞的脸亲了一口。

  “谁挣扎了?我超喜欢的好不好!”

  郁辞冷酷地把卷子推过去,“先把这张卷子做了,奖励你关小黑屋。”

  十一月前,这一届高三要完成高中时代最后一次游学。

  二班的学生们听到风声,一个个都坐不住了,课都上不下去。老周一节课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最后无奈地敲黑板,“都高三了,怎么还跟高一高二一样,这么浮躁!”

  “老师,这次游学到底去哪里啊?上一届高三至少出市了!”

  邻市出过一位文学大家,上一届高三选择去那里游学,多少还有一点迷信因素。

  老周放下黑板擦,干脆把他们想知道的说清楚,省得他们心里老惦记着,“咱们也出市。”

  “去哪个市?”大吉眼睛都亮了,“青莲么?听说那里山水特别养人!”

  老周慈祥地说:“去孜邹。”

  “哎~”

  班里的学生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文瑜廷无语,“我还以为真要出市呢,搞半天原来是出市区。”

  唯独燕棠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路途不是那么远。”

  郁辞十八岁生日快到了,这几天他的信息素已经有些躁动,所以这次游学他其实是不太想去的。

  “你不想去?”他听到燕棠的话,心里有几分窃喜。

  “想去啊,”燕棠丝毫不知道郁辞的想法,“不过我不想去太远的地方,学校租的大巴车肯定不舒服。”

  “就你最娇气。”文瑜廷在后面鄙夷他。

  燕棠无视他的话,兴奋地拉着郁辞的胳膊,“小辞哥哥,我们可以一个房间!”

  燕棠脸上满是期待,让郁辞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到时候再看吧。”

  去游学只是不想燕棠失望,但他信息素最近不是很稳定,可千万不能跟燕棠一个房间。

  燕棠根本没把他的拒绝听进去,自顾自地说:“晚上我们可以通宵聊天。”

  于青女士对送孩子去游学这件事,已经非常熟练,唯一的不同是今年多了一个而已。她原本给两个人一人收拾了一个行李箱,郁辞看了后,觉得完全可以把两个箱子的东西,放在一个大一点的箱子里,到时候他拖着就可以。

  时英每年都有两次游学,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让燕棠这么兴奋。

  “没错,我们俩用一个就可以,”燕棠快乐地扑在沙发上,“反正我们俩住在一起。”

  于青掐起腰,“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用一个箱子你就清闲了是吧?”

  “哎呀,我的亲妈妈呀,我可没那个意思。”

  郁辞嘴角挂着笑,“我去收拾一下,顺便看看还要带什么。”

  燕棠躺在沙发上说:“我妈肯定又没给我带面膜,小辞哥哥你帮我装几个,还有我的吹风机,酒店里的吹风机肯定会吹伤我的头发……”

  于青女士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够了!小辞,别理他,学校是让你们去游学,不是让你们去享受的,哪有那么多毛病!”

  “怎么是毛病?都是我的生活必需品好不好?”

  郁辞默默把燕棠说得记下,上了二楼先去燕棠的房间找他说的东西。于青考虑到两个孩子要带着箱子移动,自然是能少放就少放,除了换洗衣物什么都没往里面放。郁辞知道就算是穿着校服,燕棠里面的衣服也一定是一天一换,一周都不会重样。他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一点,又多放了两件燕棠的。

  第二天早上十点,江师傅把燕棠和郁辞送到学校门口跟大部队集合。燕棠从车窗看到停在校门口的大巴,眉毛就皱起来了,“咱们学校收那么贵的学费,就不能租点好车么?”

  郁辞知道燕棠娇气,但学校要求必须统一行动,他也没办法,“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你上车就睡觉,等醒了也就该下车了。”

  燕棠还是垮着脸,“你不知道座子有多硬,根本睡不着。”

  他教室里的椅子都比别人垫的高,为此被文瑜廷嘲笑了好多次。

  下车的时候,郁辞顺手拿了一个车垫,一上大巴就给燕棠垫在屁股底下。

  “怎么样,还硬么?”

  燕棠动了动,“还行。”

  以前他不是没想过自带个垫子,但一想到下了车还要拿着,就立刻打消了念头。现在有了郁辞,行李箱不用他拎,垫子也有人给他拿,燕棠心里别提有多美。

  “小辞哥哥,有你可真好,”燕棠嗲着嗓子靠到郁辞肩膀上,“为了让这次游学有一个美好的开端,你的棠棠现在要睡觉了,请小辞哥哥暂时当一下人肉靠垫。”

  郁辞看着他带着笑闭上眼,想到两个人在北川第一次见面。从北川回中晟的路上,燕棠也是靠着他的肩膀,不过那时候的燕棠睁开眼看到他,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当时他就想,再做这种“好心事”他就是傻.逼。

  现在他果然成了傻.逼,而且还心甘情愿。

  文瑜廷失去了燕棠,但抢到了程故。两个人就坐在燕棠和郁辞前面,把后面两人说的话听了个全程。

  文瑜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听到了么?刚才好像有什么奇怪物种,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我听到了,”程故点头,“这种声音,有让人汗毛直立,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可怕影响。”

  两个人故意放大了音量,让后面那两位能听见。

  文瑜廷还要说什么,座位忽然被后面的人狠狠踹了一脚。他捂上嘴,和程故挨着偷笑。

  而文瑜廷的后位,靠在郁辞肩膀上的燕棠同学,脸上的微笑依旧甜美且安详。

  孜邹这两年大力开发旅游业,除了景观建造,各种风俗酒店也远远超出学生们的想象。大概为了弥补学生们不能出市的遗憾,这次学校没有给他们订传统酒店,而是挑选了一家新中式风格的酒店。

  原本还抱怨学校不公平的学生们,在看到酒店的那一刻,纷纷闭了嘴。

  “挺不错了,看了学校也花了点钱。”文瑜廷打量着前堂装饰说。

  程故附和,“是不错,不知道房间怎么样。”

  坐了一个多小时车,大家看到这样的酒店都很兴奋,都想立刻拿到房卡去房间看看,顺便休息一下。

  除了燕棠。

  燕棠理所当然觉得他和郁辞一个房间,然而刚才郁辞居然说,他已经和磊子说好了。下车之后,燕棠就冷着脸,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的。

  郁辞无奈地跟在他后面,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用,索性就什么都不说。

  他不说话,燕棠更不高兴——没有道歉好歹有句安慰吧?

  两个人住一间,Alpha和Omega不可以住一间,其他的没有限制。程故和文瑜廷也觉得燕棠和郁辞会住在一起,所以两人早早找老周领了房间,一起去房间休息了。

  燕棠落了单,等班里同学都组合完了,才被分到一个Beta同学。

  郁辞想把燕棠送进房间,被燕棠冷着脸拒绝了。磊子看着燕棠冷漠的背影,问:“辞哥,你为什么不跟燕棠住一起?”

  “我们俩毕竟不是普通同学,我怕会有风言风语。”郁辞随便找了个理由。

  “这都什么年代了,”磊子“啧啧”两声,“辞哥真是好男人,我要向你学习。”

  “别贫了,回去收拾吧。”

  郁辞心里也不舒服,他以为燕棠就算不能跟两个朋友住在一起,也至少是跟Omega住,谁知道最后是跟一个Beta。

  最近给燕棠送情书的Beta多了不少,但燕棠从来没收过,郁辞也没当回事。

  到现在,郁辞才惊觉,比起Alpha,Beta想要跟一个Omega亲近的话,好像更容易。

  生气

  休息了两个小时后,学生们又精力满满,三三两两出了酒店。游学第一天,学生们可以自由活动,只要在九点前回酒店就行。

  纪存西跟大吉一个房间,他想找程故出去,发了十几个微信都石沉大海,最后通过文瑜廷才知道,程故还在睡觉。他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想了一个办法。

  “有人玩狼人杀么?@全体成员”

  “我!”文瑜廷果然第一个响应。

  纪存西循循善诱,“就咱俩玩不了啊,这个游戏人越多越好。”

  大家刚来孜邹,有了精神都出去玩,没几个想玩纸牌游戏。

  “程故和燕棠也玩!”文瑜廷擅自给他的两位小伙伴报了名。

  燕棠去的话,郁辞肯定不会缺席,再叫上磊子和大吉人就够了。

  纪存西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摇醒大吉,“走,玩狼人杀去。”

  文瑜廷这边安喊醒了程故,又打电话说服燕棠。

  “我不去。”燕棠拒绝。

  ”为什么不去啊?”文瑜廷坏笑,“难道是辞哥管着你?”

  燕棠冷笑一声,挂了电话。没过几秒钟,文瑜廷又打过来,“谁惹着你了?”

  燕棠磨着牙说:“他大爷的郁辞,现在跟磊子一个房间呢!”

  文瑜廷大惊,“那你呢?”

  “我跟咱们班一个Beta同学。”

  “辞哥为什么不跟你一起?”这事太匪夷所思,“你们俩路上吵架了?”

  “吵个屁,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文瑜廷帮着燕棠出主意,“我让班长把磊子也叫上,等玩起来了,你偷偷跟他商量一下,换一换房卡。”

  “我是这么倒贴的人么?”燕棠心气不顺,“人家都明说了不愿意,我还巴巴凑上去。”

  “行,那算了。”

  燕棠从床上爬起来,“算什么算?我非要问清楚这狗东西是怎么想的,让纪存西给我把王敬磊叫上!”

  郁辞看见群里的消息,想也没想就回复了一个“1”,他正愁哄不着燕棠呢。

  酒店有专门的游戏间,纪存西早早去占了一张桌子。不过程故被人硬生生叫醒,心情很不美丽,在宿舍黑了好一阵脸,才被文瑜廷磨出门。

  所以纪存西最先等到的是郁辞。

  两个人相对无言,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失望。

  “辞哥,燕棠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我们俩没住一块。”

  “什么?”纪存西惊呆了,“为什么不住一块?你们俩吵架了?”

  他要是一个Beta,就是被打死也要和程故住一个房间。

  “没有,”郁辞没心情解释,“大吉来么?”

  “来啊,我出门的时候他正蹲厕所。磊子呢,他不会不来吧?”文瑜廷特意嘱咐他把磊子叫上,纪存西上了一万个心。

  如今燕棠和郁辞已经板上钉钉,文瑜廷要是真对磊子有什么意思,他就是先去找个搓麻花的师父,也要把他俩搓到一起。等程故的两个小伙伴都陷入甜蜜热恋,程故一定会动摇。

  “去买饮料了,”郁辞盯着游戏间入口,看到三个推推搡搡进来的身影后,立刻站了起来,“来了。”

  纪存西莫名生出一种攀比的心理,生怕自己不如郁辞殷勤给程故丢脸,不仅紧跟着站了起来,还笑脸迎了过去,“你们可算来了。”

  程故没什么精神头,“就我们五个?”

  “还有大吉和磊子,”纪存西狗腿地帮程故脱下外套,“他们俩一会儿就来。”

  “棠棠,”从燕棠走进,就一眼没有看他,郁辞知道燕棠这次是真生气了,“坐我身边。”

  燕棠恍若未闻,对文瑜廷说:“你坐进去,我跟磊子坐一起。”

  郁辞以为他是在赌气,正想再哄两句,就看见文瑜廷特别痛快的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坐下后还高兴地跟自己交流游戏,“辞哥,你狼人杀玩得厉不厉害?”

  “还行。”郁辞敷衍回应,目光还盯着燕棠。

  大吉和磊子一起进来,两个人一个拿了一个袋子。

  “怎么买了这么多?”

  磊子不仅买了零食,还买了许多不一样的饮料。

  “不知道大家喜欢吃什么,所以都买了一点,多亏了路上遇到大吉,不然我可能会被累死在路上。”大吉从装零食的那个袋子里摸出一袋草莓干和一盒奥利奥,“这两个是给燕棠买的。”

  上次辞哥从燕棠桌洞里给他拿的零食,就是这两个,磊子记得很清楚。

  “谢谢,”不高兴了一下午的燕棠终于露出一点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俩?”

  磊子可不敢直接说自己吃过燕棠桌洞里的,“你喜欢就行。”

  郁辞看着燕棠脸上的笑,目光沉下来。偏偏坐在他身边的文瑜廷比燕棠还没心没肺,已经拿着卡片开始张罗着开始游戏。

  磊子忽然觉得自己脖子有点凉,一抬头对上他辞哥的目光。他哆嗦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燕棠居然坐在他身边,而且还坐得挺近。

  “燕棠,要不你和文瑜廷换一下位置?”磊子不好说得太大声,微微往燕棠身边贴了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不用,”燕棠有求于人,毫不吝啬地送出自己的笑容,“我特意跟你坐一起的。”

  燕棠没有压低音量,一整个桌子的人都听见了。

  磊子感觉到身后犹如实质的目光,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好无辜,明明什么都没做,却面临着失去友谊和生命的危急。

  郁辞几不可查的轻哼一声,说:“磊子,我在房间喝水喝多了,一会儿可能要去上厕所,我们俩换换位置吧?”

  “好!”磊子飞速站起来,“换换换!”

  燕棠也站起来,对斜对面的文瑜廷说:“那我们俩也换一换。”

  郁辞瞬间黑了脸,他看向燕棠,燕棠却根本不愿意跟他有眼神交流。

  “换什么换?”文瑜廷可不管这些小情侣的酸酸甜甜,他只想赶快进入快乐的游戏时间,“我不动,你们谁也换不了,先玩完一居再说!”

  没办法,说要换座位的三个人只好坐回去。

  郁辞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连平时的礼貌和客气都懒得维持,这下桌上的人都能看出他不高兴了。

  文瑜廷偷偷往外坐了坐,最近天气转凉,他觉得自己不需要跟制造冷气的空调挨得太近。作为冷气直接接收对象的磊子更害怕,他想起辞哥上一次在食堂以一大二,打的还是两个Alpha。那次辞哥可是取得了压倒性胜利,两个Alpha全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心粗如铁的大吉都感觉到不对,直愣愣地问:“你们有没有觉得冷?”

  “没有啊,”燕棠说,“你是不是有点虚?”

  “我没有!”大吉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我现在不冷了,刚才是错觉。”

  一动不敢动的磊子想说,不是错觉,是真的冷!

  他们一共七个人,一个人做上帝,两个村民两个狼一个猎人一个预言家。

  第一局,郁辞和磊子是狼,两个人在上帝的提示下抬头对望。那一刻,磊子差点哭了。

  他多想诉说自己的无辜。

  然而郁辞非常冷酷的转开眼,然后利索地“杀”了文瑜廷。王敬磊同学哪里敢有别的想法,也跟着“杀”了文瑜廷。

  文瑜廷好容易抽到预言家,天真的以为自己要carry全场,没想到第一局就死了 。最惨的是,被狼杀死的不能说遗言,所以就算他知道郁辞是狼,也没办法告诉别人。

  天亮了,活着的玩家开始发言。

  燕棠是第一个,“首先,文瑜廷被狼杀死了,我觉得很遗憾。第二,我觉得磊子是个好人。最后,我怀疑杀死文瑜廷的是纪存西,因为文瑜廷和程故住一起,他很嫉妒。”

  郁辞没说话,漫不经心地拆了包糖。

  磊子颤颤巍巍地自首:“我不是好人,我是狼,请投死我吧。”

  燕棠紧跟着说:“磊子这么说,一定是在暗示我们什么,说不定他是预言家,只是在进行自我保护!”

  “上帝”程故发出警告:“不能在别人的发言时间插嘴。”

  大吉本来没什么想法,但是他听了燕棠说得,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也认为班长是狼人。

  纪存西据理力争,直接说出自己的神职身份,但除了磊子和郁辞,没有一个人是真的相信他。

  大吉甚至天真地说:“确定了,他就是狼人。我是狼人,磊子是预言家,他肯定是装的。”

  纪存西心如刀割,他只是想发挥最后的余热,保护一下神职而已。

  最后,除了磊子投了自己之外,其他三个人都投了纪存西。

  纪存西被冤枉死了。

  “不用担心,”燕棠安慰大吉,“我们会把狼人都投走的。”

  磊子心死如灰,新的一夜来临,他的同伴毫不犹豫地把枪指向了他。

  “我就知道!”燕棠气愤不已,“磊子果然是预言家,我们最后还是没能保护他。”

  “没错!”磊子又一次觉得燕棠分析得有道理。

  真预言家文瑜廷有被他们蠢到。

  现在只剩下三个人,狼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郁辞被投了出去,好人胜利。

  好容易等到结束了,全程没有参与的文瑜廷扔下薯片,“我觉得咱们这个游戏有问题,人还是太少了。”

  纪存西深以为然,“村民和狼人再多一个就好了。”

  赢了游戏,燕棠也没有多么兴奋,他认为,想求人办事就要先让人家高兴。

  “这个草莓干太好吃了吧!”燕棠略浮夸地对磊子说,“你太会买了!”

  挨打

  磊子哪敢说话啊,他笑都不敢笑,端着一张忠贞不屈的寡妇脸矜持点头。

  “这个奥利奥也超好吃,”燕棠加大火力,“香草味的奥利奥完全是夹心饼干界的神作。”

  郁辞放下抽好的卡牌,“我去一下厕所。”

  文瑜廷忙不迭站起来让路,顺手拉了坐在最外面的大吉一把。

  大吉莫名其妙,“辞哥这么着急?”

  郁辞面无表情起身出去,到对面拽起燕棠,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燕棠被他抓着手腕,挣扎了一下却被抓得更紧,小声说:“你松松手,我手腕疼。”

  郁辞没说话,拉着燕棠进了厕所隔间,反手把门关上。燕棠被他抵在墙上,还赌气低下头,“你干嘛?”

  说话还凶巴巴的,一点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

  郁辞板起他的下巴,低头用鼻尖蹭他的鼻尖,“听话,回去坐我身边。”

  燕棠原本有些脸红了,听到这句话立刻清醒,义正言辞道:“不行,我还在生气!”

  “我也在生气,”郁辞笑了笑,“棠棠,我真的很生气。”

  燕棠底气很足,心想,好啊,你还敢生气。

  “那正好,我们俩都生气,就谁也不要理谁!”

  “你不理我我才生气,你理一理我,对我笑一笑,我就不气了。”

  燕棠敷衍扯了扯嘴角,“好了,笑完了。”

  郁辞又爱又气,捏着他嘴角那块肉,“笑得不甜,重新笑。”

  “你够了!”燕棠拍开他的手,“给钱了么?没给钱就让人家笑,哪有这样的好事!”

  “就为了房间的事情生气?我不是故意的,等过一阵子再告诉你原因好不好?”

  燕棠用了点力气,把人往外推了推,“我才不稀罕知道!反正我现在的舍友也是Beta,没差的。”

  “你离他也远点,”郁辞眼中好似有一潭深水,为燕棠一句话涌动,“不要在他面前换衣服,睡觉老老实实盖好被子,晚上警觉一点。”

  “不好意思,我睡得沉,警觉不起来。”

  郁辞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脚步声。

  “辞哥,你们还在吗?”大吉的声音响起,“文瑜廷让我来催你们一下。”

  大吉这孩子傻得让人心疼,文瑜廷分明是想让他来看一下八卦现场,回去后再转述给他。可恨其他人明明都知道,却没有一个愿意给予大吉善意的提醒。

  燕棠露出得救的表情,“马上马上!”

  郁辞脸上露出笑,在燕棠的瞪视下张开嘴,不等吐出第一个字,就被燕棠一把捂住。

  “辞哥呢?跟你一起么?”

  燕棠用警告的眼神看着郁辞,“蹲坑呢,他害羞,不好意思说话。”

  大吉笑哈哈地说:“那我先回去了。”

  大吉的脚步声远了,燕棠才放开捂着郁辞的手,“大家都等着呢,我们还不回去?”

  郁辞:“蹲坑呢。”

  燕棠白他一眼,“你自己慢慢蹲,我先走了。”

  但郁辞没给他开门的机会,屈起胳膊夹住他伸出的手,另一只手把他推回墙边,低头吻了下去。燕棠开始还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反抗失败后就自暴自弃,随便人家为所欲为。他不甘不愿地闭上眼,唇舌却很配合,牙关顺从地打开,任由郁辞去勾他的舌头。

  呼吸开始有些急促,燕棠嫌弃后面的墙不干净,又不得已虚虚地靠在上面,原本是推拒动作的双手在热吻中抓住了郁辞的衣服。

  两人分开时,银丝顺着燕棠嘴角流下,他还有些恍惚,抓着郁辞的衣服没撒手。郁辞眼神暗了暗,又一次凑过去,一点一点把他的嘴角舔干净。

  燕棠被搂进怀里,脑袋靠在郁辞肩膀上,慢慢平顺着呼吸。等呼吸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又变回刚才高冷无情的样子,“再不回去就要被人怀疑了。”

  郁辞抱着他,满足地闭上眼,“再等一下。”

  “不等了!”

  “可是棠棠的脸现在好红。”

  燕棠:……

  郁辞坏死了,还嫌不够,“耳朵也红,脖子也红,怎么办,这样回去,大家一看就知道在厕所发生了什么。”

  燕棠恼羞成怒,“闭嘴。”

  郁辞笑了一声,“大家都会知道,棠棠被我亲的,整个人都变红了。”

  最后,两个人一起站在洗手台前。燕棠疯狂用冷水降温,郁辞则照着镜子清理身上的脚印。

  “怎么去了这么久?”文瑜廷这个八卦精,眼中都冒着精光。

  郁辞微微一笑,“蹲坑。”

  燕棠轻哼了一声,面不改色地在磊子身边坐下。“刚才看到班级群里有人说要加入,我们等一等?”

  郁辞觉得两个人亲都亲了,燕棠总该消气了,然而回来后,燕棠故态重发,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他。文瑜廷特别自觉地往里挪了一个座位,“不想站起来了,辞哥你就坐外面吧。”

  大吉闻言也往里挪了挪,“辞哥坐。”

  郁辞坐下,正好跟燕棠和磊子面对面。

  磊子坐姿端正的好像要去从军,脸上恨不得写上“冰清玉洁”这四个大字。

  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多么强大的敌人,在大家决定等一下要加入的同学后,燕棠直接凑到磊子耳边,“磊子,跟我出去一下。”

  磊子浑身僵硬,确定对面冰冷的视线是想把他冻成冰雕。

  他颤颤巍巍地说:“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

  燕棠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声音压得更低,“郁辞在这里,你让我怎么说?”

  磊子浑身一颤,“你也知道辞哥在这里……”

  文瑜廷看热闹不嫌事大,“燕棠,你跟磊子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们不能听么?”

  “你也知道是悄悄话,”燕棠对他很无语,“悄悄话是谁都能听的么?”

  郁辞倒是没说话,只是从沙发上拿了一罐可乐,拉开拉环推到磊子面前,“你喝。”

  磊子认为这罐可乐和鹤顶红没什么区别,都是要赐他死的意思。

  新加入的同学很快来了,但是面对面的两排沙发不够坐,只能再从别的桌位拉两排沙发过来。趁着这个空档,燕棠强拉着磊子走了。

  磊子回想着自己平平无奇的一生,后悔没有为自己写一本传记。

  燕棠说:“我们俩能不能换一下房卡?”

  磊子:“?”

  燕棠解释:“谁知道郁辞抽什么风,居然跟你一个房间,无语。”说完后他防备地看着磊子,“你也是,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跟着他瞎闹。你一个Alpha,不会对我家郁辞有什么想法吧?”

  磊子大脑消化了一下燕棠刚才说的话,瞬间觉得世界又明媚了,他又能重新焕发生机。

  “没有没有,辞哥是我大哥,我哪儿敢啊!”他痛快地交出房卡,“拿走吧,祝您和辞哥百年好合。”

  “谢谢。”燕棠拿过房卡,对着磊子一笑。

  远处一直盯着两个人的郁辞看到这个笑容,心里的不爽达到顶点。他把沙发推好,大步走到两个人说悄悄话的位置,冷着脸对磊子说:“你跟其他人说一下,我跟燕棠先回去了。”

  磊子大声保证,“没问题!”

  燕棠房卡到手,马上乖巧起来,被拽着走也不喊疼了,反而特别雀跃,路上还蹦蹦跳跳的。郁辞拉着燕棠回了房间,坐下后把人反着身按在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不太妙,燕棠察觉到危险,问:“你干嘛?”

  郁辞一巴掌打在燕棠屁股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燕棠惊呆了,下一瞬屈辱感上头,眼圈立刻红了。

  “你混蛋,”他胡乱踹着想要起来,但两个人的力量差异太过悬殊,他这点力气根本没用,“你放开我,我爸都没这么打过我!”

  郁辞不说话,又一巴掌落到屁股上,他连着打了三、四下,才终于停手。燕棠又哭又骂,这会儿已经哭得不行。郁辞拖着他的腰,让他岔开腿坐在自己腿上。两个人面对面,郁辞怜惜地擦去燕棠脸上的泪。

  “棠棠,疼么?”

  燕棠没说话,冲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真的下了力气,郁辞忍不住“嘶”了一声。但他没有阻止,反而有些享受燕棠带来的疼痛。

  燕棠咬了半天,也不见这人喊痛,而且他的肩膀又都是骨头,反倒是刚得牙累。

  见他消停了,郁辞紧搂着他的腰继续说:“棠棠,你生我的气,可以骂我打我咬我,但不能像今天这样刺激我。我真的看不了你跟别的Alpha或者Beta亲近,别让我发疯,好么?”

  “谁刺激你了?”燕棠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我只是想跟磊子换个房卡而已。”

  郁辞一顿,“换房卡?”

  燕棠气得锤他后背,“你愿意让我跟别的Beta一个房间,我还不愿意让你跟Alpha一个房间呢!”

  郁辞哭笑不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燕棠扶着他的肩膀与他对视,眼角还红着,发作起来像是只逞强的小猫。

  “以为你故意刺激我呢。”

  燕棠险些失语,“我有那么无聊么?”

  “没有,是我无聊,是我想错了。”

  “你无聊就算了,居然还打我!我爸妈都没打过我好不好!”

  郁辞根本没用什么力气,打的一点不疼,但他可不敢这么为自己辩解。

  “要不,你再打回来?”

  Alpha才是傻瓜

  燕棠又不是郁辞,当然做不出“打屁股”这么厚颜无耻的事情。

  “先给你记着,下次再敢让我生气,我就一次性全部讨回来!”燕棠气势汹汹地说。

  “好。”郁辞满口答应,“真的跟我一个房间睡?”

  “不然呢?你不会对磊子有什么想法吧?”

  郁辞不合乎常理的表现,让燕棠产生了怀疑。

  “想什么呢?”郁辞揉了把他的脑袋,“你坐着休息一下,我帮磊子把东西收拾好。”

  “恩。”燕棠乖巧地点了点头。

  分配房间之后,大家都在休息,只有燕棠卯着劲儿想换房间的事情。昨天晚上他也因为激动,睡得特别晚,所以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就涌上了困意。

  他的东西都跟郁辞的放在同一个行李箱里,现在也不用再回去拿。郁辞还在收拾,燕棠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套比较舒服的衣服,跑进洗手间换好。

  “困死了,我先眯一会儿。”

  “睡吧,”郁辞把磊子的行李箱扣上,“中午吃东西了么?”

  到达酒店后,学生们就自由活动了,午饭也是自行解决。学校也不担心他们会找不着吃的,都是一群少爷小姐,出一次门家里不会少给钱。

  燕棠钻进被子里,“吃了,吃了一肚子气。”

  中午郁辞在这张床上休息过,燕棠还能闻到床褥上郁辞的味道,以及一股淡淡的柠檬味。

  酸酸的,苦苦的。

  燕棠打着哈欠问:“你吃柠檬了么?”

  郁辞动作一顿,“磊子吃的。”

  下午五点半,走廊里来来回回的动静变大,磊子在外面敲了敲门:“辞哥,自助餐开场了,你们去么?”

  燕棠还睡得呼呼的,对外面的声响一无所知。

  郁辞看了眼燕棠,放下手里的书,“你们先去吧。”

  “好。”

  郁辞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散落到燕棠脸上。燕棠皱皱眉,整个脑袋缩进被子里,没有丝毫要起床的迹象。

  “起床了,”郁辞拉下被子,“先去吃晚饭。”

  “不去。”燕棠抱不回被子,干脆抱住郁辞,“睡觉。”

  “中午也没吃,现在不觉得饿?”郁辞拿他没办法,“据说这里的自助餐有很多特色菜。”

  燕棠“哼唧”一声,“不吃。”

  他还没有清醒,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硬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又细又软。

  郁辞的心也跟着软了,“你睡,我去给你拿一点上来。”

  燕棠软软地抱着他,一感觉到郁辞要离开,立刻用上力气,死活不撒手。

  郁辞笑了,“你是真困还是假困?”他就着这个姿势把燕棠抱起来,“我改主意了。”

  最后,燕棠一脸困倦的出现在自助餐厅。

  “辞哥,这里!”大吉一直盯着入口,看到他们俩进门,站起来喊着挥手。

  他这一嗓子瞬间吸引了餐厅里其他客人的目光,还好全是二中的学生,不然说不定会被投诉。跟他挨着坐的文瑜廷觉得有些丢人,“磊子,我们俩换个位置。”

  “休想!”磊子往嘴里塞了块小蛋糕,“你们Omega都是害人精。”

  郁辞牵着燕棠过来,坐在程故和纪存西身边。

  “你等一下,我去拿吃的。”

  燕棠没说话,恹恹地摆摆手,让郁辞快走。

  文瑜廷笑得猥琐,“棠棠,你下午做什么了,怎么这么困?”

  燕棠找了张纸,垫在桌子上,拄着胳膊肘用手托着脸发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程故推了一盘小蛋糕给他,“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燕棠摇了摇头,拿起程故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他中午没吃什么,现在也不觉得饿,就是睡得有些多了,脑袋疼。

  郁辞很快回来,左手端着一个大餐盘,右手端着一杯温水。一个冒失的身影忽然从一边窜了出来,差点撞到郁辞。郁辞往后一躲,不小心把水撒到了自己身上。

  差点撞到郁辞的是一个Omega,他特别不好意思地拿纸去擦郁辞身上的水,“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郁辞皱着眉往后躲,“我自己擦就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Omega似乎很内疚,“衣服给我,我帮你洗一下吧。”

  “不用了,”燕棠在后面凉凉地说,“只是水而已,干了就好。”

  Omega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忐忑地回头,搓着手说:“燕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信你问郁辞……”

  “棠棠,你怎么过来了?”郁辞见他表情不好,“没什么事情,就是差点跟人撞了。”

  “都说了没关系,”燕棠没理郁辞,“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倒也好办。”

  Omega看了眼郁辞,发现他完全没有在看自己后,失望地收回眼神,“怎、怎么办?”

  燕棠慢悠悠拿过郁辞手里的温水,照着Omega的衣服泼过去。

  “你怎么这样?”Omega脸都白了,“郁辞,你看燕棠……”

  郁辞无奈地拿回燕棠手里的空杯子,“好歹给自己留一点。”

  “你再去接一杯。”

  “好,先回去把东西放下。”

  两个人就这么说着话走了,好像完全忘了还有一个人。

  文瑜廷咬着筷子远远观望着,“这个弟弟咋回事,还敢在关公门前耍大刀,我们棠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连自己祖师爷是谁都忘了。”

  磊子和大吉看了全程,还听着文瑜廷的深度解说,第一次发现Omega是如何复杂可怕的生物。

  大吉直言幻灭,“原来我们Alpha才是傻瓜,我们都被骗了。”

  纪存西鄙夷地说:“是你,别代表其他Alpha。”

  “没错,”文瑜廷叹了口气,“比如说凯旋归来的这位少年,至今为止,以前的初中同学们仍然觉得是他是椅子都搬不动的娇弱Omega。”

  “难道不是么?”高中同学大吉发出疑问。

  程故笑着说:“我们宿舍的桌子要挪位置,都是燕棠来做。”

  大吉看着燕棠已经走近了,咽下嘴里的话,假装关心地问他身后的郁辞,“辞哥,没什么事儿吧?”

  郁辞还没回答,燕棠先冷笑一声,“能有什么事儿?”

  “先别吃,我再去接一杯温水。”郁辞放下盘子,转身又走了。

  “不行啊棠棠,”文瑜廷看着郁辞的背影挤眉弄眼,“你这都跟辞哥公开了,怎么还有人往上赶,是不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燕棠狠狠插起一块烧鹅,“就这种水平,我一回可以打五个。”

  磊子搓了搓胳膊,小声说:“Omega果然都是害人精。”

  燕棠平时晚上不怎么吃,今天中午没吃东西,郁辞才拉着他来吃一点。燕棠吃了一块烧鹅和一盘青菜就放下筷子,乖乖地喝着温水等郁辞。郁辞看他一口一口喝着水,眼睛还湿湿的,样子乖得要命。

  “要不要再吃一点?”郁辞问,“给你拿点小饼干?”

  燕棠摇头,语气中带着嫌弃,“糖分太高了,吃了不仅会变胖,还会变老。”

  正在咀嚼的文瑜廷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我去接杯温水,你要么?”

  “我去吧。”郁辞放下筷子,温水是热水和凉开掺的,很容易烫到。

  燕棠按了按他的肩膀,”吃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纪存西有样学样,“程故你喝不喝温水,我去帮你接。”

  他那点小心思,程故一眼就看破,“不喝。”

  吃了点东西,燕棠也不困了,一手拿着一只杯子,同时接热水和凉开。两只杯子各接了一半,燕棠换了一下手。

  在他换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怎么还不回来?”郁辞放下筷子,“我去看看。”

  文瑜廷揶揄中带着酸气,“还真当儿子养啊?”

  燕棠白嫩的手红了一片,手里的两个杯子掉到地上。撞了他的人在一边一停不停地道歉,但他实在太疼了,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棠棠!”郁辞一看燕棠托着右手哭了,瞬间变了脸,抓着他的右手腕伸到凉水底下冲。

  饮水机的水流太小,而且温度也不够低,郁辞打横抱起燕棠去了洗手间。

  燕棠疼得说不出话,也顾不上被人围观有多丢人。他从小娇生惯养,据于青女士说,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家里所有边边角角都被裹住,不管在哪里都有至少两个人看着。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被烫到。

  “棠棠怎么了?”文瑜廷老远看着郁辞抱着人往外走,站起来想跟过去,被程故拦住。

  “我去看看吧,你们在这里等着。”

  文瑜廷也知道他比自己靠谱,老实坐回去。

  冰冷的水流冲过手背,带走了灼热的痛感。燕棠脑子清醒了,却更加伤心,抽抽搭搭地问:“会不会留疤?”

  “不会的,”郁辞安慰他,“回去给你涂药,很快就能好。”

  程故进来看到燕棠在冲手,就知道他真被烫到了,“你还真跟小孩一样,接个水都能烫到。”

  “是有人撞我。”燕棠委屈巴巴的。

  “谁撞你?”郁辞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手下的动作更加轻柔。

  程故也收起玩笑的姿态,“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不知道,”燕棠照实说,“我都疼懵了。”

  郁辞心疼坏了,亲了亲他的头顶,“不疼了不疼了,亲亲就不疼了。”

  “你别把我当智障哄。”燕棠红了脸。

  程故大致了解了情况,“我回去找找撞你的人。”

  你是Alpha么?

  程故回去自然是没找到人。

  文瑜廷气得跳起来,“别让我逮到他。”

  “去找酒店经理看录像,”纪存西说,“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我去问过了,酒店经理不给看。”

  “跟老周说一下试试,”磊子提议,“说不定有老师在,他们就给看了。”

  大吉跟文瑜廷一样生气,“这个人最好别是Alpha,不然我一定揍烂他。”

  “这个人最好是个Omega,老子帮他爸妈好好教育教育这个混蛋!”

  “好了,”程故听得头疼,“他也不一定是故意的。”

  文瑜廷捂着胸口,“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原谅么?我们棠棠的每一寸皮肤,都投入了数不清的金钱和时间,他这一撞说不定给撞出个疤。”

  郁辞拉着燕棠回了房间,然后跟老周打电话要了烫伤药。

  “没事的,小辞哥哥保证,绝对留不下疤。”

  燕棠心死如灰,木着脸看郁辞给自己上药。

  “笑一个,”郁辞擦了擦手,捏住燕棠的脸,“快笑一个,小辞哥哥给钱。”

  燕棠不想笑,他哭都哭不出来。

  郁辞松开他的脸,果真去外套口袋里掏了十块钱,塞到燕棠手里。

  “笑个十块钱的。”

  心无波澜的燕棠看到手里这崭新的十块怒了,“我的笑就值十块钱?”

  身上只有十块现金的郁辞面不改色道:“这是定金,笑完付尾款。”

  “懒得理你。”燕棠鼓了鼓腮,推开郁辞去了卫生间。

  他和郁辞本来打算吃完东西出去遛一遛,消消食,但发生了这种意外,他什么心情都没有了。郁辞知道他要洗漱,紧跟着进来,抢过他手里的牙刷,“祖宗,我给你刷,你刚上了药,小心沾水。”

  燕棠也没跟他矫情,直接把牙刷塞到他手里,乖乖张开嘴。

  “要上下刷,”燕棠见缝插针地指导,“里面也要刷到。”

  郁辞笑得宠溺又无奈,“遵旨,祖宗大人。”

  刷完牙又给燕棠擦了脸,郁辞以为这就完事了,正打算拿起自己的牙刷,就听燕棠说:“还没完事呢,你想干啥?”

  郁辞问:“想上厕所?”

  燕棠“啧”了一声,“还没涂护肤品,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有看到么?”

  郁辞身边从小没有亲近的Omega,自然不了解Omega们严谨又科学的护肤程序。

  “那一堆瓶瓶罐罐?”郁辞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一些标着什么水什么乳的瓶子,那些东西他只在广告上看到过。

  “对对对,”燕棠点头,“你快帮我拿进来,我要用。”

  郁辞罕见地有些迟疑,“全都要用?”

  “不然呢?”燕棠用脚尖踹了踹他,“快去呀,我的皮肤已经在尖叫了,再不给它补充水分,它就要走向枯萎!”

  真的搞不懂,明明刚刚用水擦了脸,为什么还会枯萎。

  而且作为室内唯二的人之一,郁辞完全没有听到有东西在尖叫。但这祖宗好容易高兴了,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疑问,听话地去拿燕棠要的东西。

  燕棠指挥着他把东西摆好,扬起脸闭上眼说:“来吧,先给我拍个爽肤水。”

  郁辞谨慎地在那一堆里面找出标着“爽肤水”的瓶子,“然后呢?”

  “郁辞,你好笨啊,”燕棠认真地说,“打开盖子,拍到我的脸上。”

  郁辞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笨”形容他,而且他还觉得说的挺对。他照着燕棠说的做,但这瓶子里的东西除了有点香味,跟水简直一样。郁辞倒在手心后怕撒了,急忙按到燕棠脸上。

  燕棠差点让他给按倒。

  毕竟谁也想不到,今天的第二次伤害,有可能来自最亲近的人。

  “你控制一下力气,”燕棠感觉到有液体在自己眼睛周围,不敢睁眼睛,“现在拍打我的脸,让我脸上的爽肤水能够被我的皮肤完全吸收。”

  “拍打?”郁辞忍不住搓了搓手,再次确定了一下燕棠的要求。

  “对,你可以稍微用点力气,能听到‘啪啪啪’的响声就可以。”

  “还是算了吧,”郁辞退缩了,“要不你自己来?”

  “可是我的手受伤了!”燕棠委屈坏了,“这要是在家里,我肯定全天在床上躺着养伤。”

  言下之意,我都将就着站到卫生间了,你还让我自己来?其实一开始郁辞不主动给他刷牙,他可能还不会这么多毛病。但郁辞偏偏给他开了个头,他就立刻骑上马,在这条道上飞驰起来。

  郁辞没办法,尽量控制自己的力道,轻轻拍打着燕棠的脸。

  “再稍微稍微重一点点。”

  郁辞听话加大力气。

  “啊,你是要把我拍进五指山么?力气少一点。”

  “又有点太小,要能听到‘啪啪’的拍脸声。”

  给他拍个爽肤水,比打一场篮球还累,等燕棠终于觉得可以了,郁辞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心里有个小小的疑问——爽肤水真的是被吸收,而不是变成了另一种形态么?

  “下一个是肌底液。”

  “还要拍么?”郁辞手软心累。

  “不是拍,”不等郁辞松口气,燕棠接着说,“这个是有手法的,你先把瓶子打开,我慢慢教你。”

  Omega实在太不容易了,等一切结束,郁辞脑袋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燕棠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拍郁辞的肩膀,鼓励道:“很不错,虽说是第一次,但也勉强合格了。”

  “你还真是我祖宗,”郁辞无奈一哂,“要不要我帮你换睡衣?”

  燕棠这会儿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不用不用,我一只手可以。”

  “真的可以?”

  燕棠跑出去之前踹他一脚,“休想占我便宜!”

  郁辞让他给气笑了,“到底谁占谁便宜?我这伺候你老半天,结果还被你踹了一脚。”

  燕棠假装没听到,一句话不说。郁辞洗着漱,听到外面好大动静,以为燕棠在找什么东西,吐了口里的泡沫问了一句。燕棠说了一句“没什么”,就没再理他。

  等郁辞出去,看到两张拼在一起的床,头都痛了。

  “棠棠啊……”

  燕棠乖乖缩在被子里,涂了药的那只手放在外面,“干嘛?”

  “你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我力气大么?”燕棠睁大眼,这是对一个娇弱Omega最大的伤害,“我只是太想和小辞哥哥睡得近一点,所以超常发挥了而已。”

  这乖乖巧巧还卖着萌的小样子,跟刚才在卫生间颐气指使的模样好像不是一个人。

  “你……”郁辞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说辞,干脆直接上手拉床,“别胡闹。”

  燕棠一个翻身,躺到两张床中间,“你拉吧,一拉我就掉下去。”

  郁辞严肃起来,在床边坐下,“棠棠,你学没学过《Omega安全知识手册》?”

  “学了,而且我还是满分!”燕棠有些骄傲,这可是他唯一满分的课程。

  “那你应该知道,Omega最好自己睡一张床,对不对?”

  燕棠转了转眼珠,“到底是我学过这门课还是你学过?老师是教我们如何防范Alpha,你是Alpha么?”

  郁辞认真说:“我是。”

  燕棠踹开被子,呈大字躺在两张床拼接处,“你是我也是,咱们俩没什么好避讳的。”

  郁辞拍拍他伸出来的小腿,“我真的是。”

  “那你给我闻闻你的信息素。”

  郁辞无话可说。

  他的信息素只有两种情况会出来,一种是他主动放出来,一种是因为心情波动自己发散。他主动放出信息素时,十次有九次会带有极高的攻击性,最近一次正常发挥,还是在KTV带着棠棠离开那次。

  如果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就早点跟棠棠坦白了。

  在燕棠的软磨硬泡之下,郁辞只能屈服。上床之前,他故意恶狠狠地威胁燕棠,“你这个Omega怎么回事?一点也不矜持,小心被我甩。”

  燕棠冷静拍拍身边的位置,“废话少说,快躺下,我要你抱着我睡!”

  郁辞没办法,躺下后,伸手把人抱了个满怀。燕棠使劲往他怀里缩了缩,超级满足地说:“小说里有对象的Omega,都是这么被抱着睡觉的。”

  “原来是被小说毒害了,”郁辞气得捏他鼻子,“燕叔叔说,你初中的时候学人家冷脸剃平头,还在校服上写奇奇怪怪的字。”

  听到自己的黑历史,燕棠也红了红脸,“我那时候,不是年纪小嘛。”

  被网络小说蛊惑的初中生燕棠,励志成为最与众不同的Omega,然后引起世界首富、总/统之子、传奇明星等人的注意,展开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他甚至学习小说里的主角,去餐厅打工,最后因为对制服过敏愤而离职。

  “这是理由?”

  “你年纪小的时候,难道没干过几件傻事?”

  郁辞回想了一下,还真有一件,而且这一件事还跟燕棠有关,现在想起来都让他生气。

  他泄愤般掐起燕棠脸颊上的肉,“确实有一件,我初中的时候,因为过生日没有收到某人的画,伤心难过了好几天,饭都吃不下去,爷爷以为我生病了,还给我找了医生。”

  现在郁辞已经不太能回想起当时的心情了,只记得特别伤心,很想打电话或者写信问一问,是不是漏了一份。

  他和没见过面的弟弟都上初中了,画上牵着手的两个小孩子应该换上初中校服,个子也更高了一点。

  可是没有这幅画,画上的两个小孩子,最终在小学毕业那年停止长大。

  举旗手

  燕棠也想起自己中断的礼物,不由有些心虚,“都初中生了,当然不会再画那么幼稚的画……”

  “请问成熟的前初中生燕棠同学,你又用什么不幼稚的礼物代替么?”

  当然没有。

  上了初中后,课业突然之间多了起来,各种课外活动更丰富,Omega小男生的心思也变多了。燕棠认清自己大概不能成为最独特的Omega这一残酷现实后,自暴自弃地奔入世俗社交的怀抱,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哪里还想得到那一个没见过面的哥哥?

  即使燕父燕母每年都有提醒,燕棠也觉得两人面都没见过,估计到死也不会太熟,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过。

  他哪里能想到,有一天两个人会抱着躺在一张床上,还是他主动的。

  “如果我早知道有今天,就不给你画画了,直接给你买戒指,每年买一个。”燕棠异想天开地说。

  “我就要我的画,”郁辞不为所动,”你找时间补给我。“

  燕棠掰着指头算了算,“算上今年的,我要补你六张啊。”

  “居然才六张,”郁辞有些遗憾,“总觉得你欠了好多年的。”

  “什么叫‘欠’?礼物只有‘送’和‘不送’两个选项,没有‘欠’的好不好?”燕棠理直气壮地反驳,“我都好多年没画过画了,根本画不出来。”

  郁辞故意冷下声:“那你想怎么办?”

  燕棠想了想,说:“给你买六个戒指吧,实用又值钱。”

  “果然,男人就是这样,”郁辞作势要收回抱着他的胳膊,“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对不愿意多花一点心思。”

  燕棠把他的胳膊拉回自己身上,凶狠的放出威胁,“别跟我磨磨唧唧的,小心戒指也没了。”

  郁辞小可怜儿憋屈至极,老老实实抱住燕棠,不肯再说一句话。燕棠正好困了,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又闻到了一股柠檬味。

  这次的味道是甜甜的。

  燕棠的呼吸逐渐平稳,郁辞轻轻问了句:“棠棠,你睡了么?”

  回答他的是燕棠规律的呼吸声。

  郁辞松了口气,轻手轻脚从被子里出来去了卫生间。

  还好棠棠没要求两个人睡一床被子。

  第二天早上醒来,燕棠立刻感觉有点不对。

  他转了个身,看到两张床还拼在一起,但他和郁辞一人占了一张,跟别昨晚上睡着时的亲密天差地别。燕棠缠着被子滚了两圈,滚到郁辞身前才停下。

  “醒了?”燕棠一动,郁辞就感觉到了,“要起床么?”

  “不,”燕棠闭着眼去摸郁辞的手,“抱着睡一会儿。”

  郁辞听话的把人抱住,然后“警告”说:“不许乱动。”

  燕棠感觉到自己被抱住,满足地睡了过去,根本没听到郁辞在说什么。郁辞却睡不着了,对象就窝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地把脖颈送到他面前。

  他能闻到甜甜的橘子牛奶味,这股味道很淡,但又让人不能忽视。

  郁辞想故技重施,趁燕棠睡着去卫生间冲一下。然而这会儿燕棠比昨晚上警惕很多,一感觉到他动,立刻不满意地说:“老实点。”

  郁辞苦不堪言,只能老老实实呆着,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块白皙的肌肤。

  等燕棠睡足,郁辞也已经“平静”了。他懒懒地躺在床上,看着燕棠在箱子里翻找。

  “要不要把东西挂到衣柜里?”

  “不要,”燕棠一口否决,“酒店里的衣柜不干净。”

  郁辞心说,酒店里的床不干净你也睡了,卫生间不干净你也用了。

  燕棠终于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你看老周在班群里发的日程表没有,今天要去溶洞和萤火虫谷。”

  他只在电视上见过萤火虫,所以对今天的行程特别期待。

  郁辞从床上起来,“而且还特别注明了,大部队集合后步行前往。”

  燕棠抬脚给他展示自己的运动鞋,“我都准备好了!”

  睡觉前特意查了酒店到景区距离的郁辞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什么都不知道的燕棠,依旧沉浸在马上要见到萤火虫的兴奋中,完全想不到两个小时后会发生什么。

  酒店被时英包了下来,所以没有别的客人。为了方便集合,学校给每个班级划分了吃早饭的区域,并且要求老师在早饭结束之前,将自己班级的人集合完毕。

  燕棠和郁辞去餐厅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连文瑜廷和程故都坐下了。老周看着他俩进来,批评了一句:“班里就差你们俩。”

  燕棠精神奕奕地说:“老师,我们是为了保证充足的睡眠,这样才能有足够的精神学习!”

  老周烦得不行,“快去吃饭,再晚来几分钟,你们俩就只能舔人家吃完的碗底了。”

  “我的棠,这里!”文瑜廷举着叉子挥手,“给你们俩占座了。”

  燕棠拉着郁辞过去,先看了眼桌上的食物。

  “还怪丰盛的。”

  集合完要步行好长一段时间,郁辞没让燕棠吃太饱,还给他往包里装了几包小零食。学校发了统一的背包,上面印着时英的LOGO和游学两个大字,燕棠嫌弃得不行,根本不愿意背。所以两个人的东西都装在郁辞包里,燕棠无包一身轻。

  “大家不要离开退伍,有特殊情况打报告,”纪存西拿着“班长专用”小喇叭,“路上不许招猫逗狗,也不许跑到其他班里去。”

  燕棠戳了戳郁辞,说:“你看班长,要是再举个小旗,是不是就跟导游一样了?”

  郁辞“嗯”了一声,“是挺像的。”

  两个人刚说完,老周就举着一个半只胳膊长的旗子走了过来。他一眼抓住什么也没拿的燕棠,“燕棠同学,你既然没什么东西要拿,就来举着班里的小旗子吧。”

  “不行,我举不动,”燕棠想也不想地拒绝,“老师,我是Omega,光是步行就已经要用尽我的力气。”

  老周挥了挥手里的旗,“这个小旗子一点也不重,不信你来试试。”

  “我不试,”燕棠再次拒绝,“老师,你还是不了解我们Omega的娇柔。”

  老周不赞同道:“都什么时代了,ABO早就平等了,Omega也能撑起三分之一的天。别找那么多借口了,高三二班举旗手燕棠同学,快来接过你的小旗子。”

  “行,这下我成导游了。”

  燕棠做了光荣的“举旗手”,必须走在队伍的最前端。郁辞要陪着他,所以也去了队伍前面。一开始燕棠还挺兴奋的,假装自己走到奥运会开幕式上,身后是一群运动健将,挥着旗子跟路边并不存在的观众致意。

  “健儿们,让我们向左边的观众朋友打声招呼!”

  二班的同学特别配合,纷纷对着左边的空气挥手呐喊。

  其他班级的人以为他们班集体疯了。

  全班人只有郁辞比较冷静,他仿佛能看到燕棠的电量条,现在才刚开始,燕棠已经用了百分之二十的电。

  根据国内唯一“燕棠研究专家”郁辞同学的推断,大概再过二十分钟,燕棠的电量条就会变红。

  主人

  实际上只过了十几分钟,燕棠手中的小旗子就挥不起来,本该走在最前方的举旗手,也在不知不觉中落到了队伍的中后方。娇里娇气的Omega面对苦累,屈服的毫无压力。

  他余光看着背着大书包依旧没表现出累的郁辞,假惺惺地问:“小辞哥哥,你累不累啊?”

  “还好,”郁辞目不斜视,好像根本不在意他想干什么,“才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你已经累了?”

  “我也不累,”燕棠脸上的笑容带着“官方”的气息,“我怕你累,想跟你换一换。”

  郁辞一扬眉,痛快的把书包从背上拿下来,递到燕棠面前,“好啊,书包给你,旗子给我。”

  燕棠:“?”

  郁辞的反应超出了燕棠预料,在他的预想中,贴心的小辞哥哥应该断然拒绝他的提议,并且义不容辞地夺走他手中的小旗子。

  手中的旗子被夺走了,但接着又被塞上一只大书包。不拿不知道,一拿起来,燕棠才知道这个书包居然那么重。他腿脚发酸,手也没什么力气,拎着这么个书包,根本走不了几步远。

  “我的棠,你不是光荣的举旗手么,怎么孤单地站在此处?”文瑜廷从他身边路过,有些惊奇地打量了他一番,“你用我们班的旗子换了一个大书包?”

  “滚滚滚,”燕棠连骂三声,“你的棠走不动了,决定就地融化。”

  文瑜廷叹了口气,“融化之前,你最好给辞哥打个申请。此事重大,还需谨慎对待。”

  燕棠听到“辞哥”二字,更是怒从心中起,“我就是就地蒸发了,也用不着他管!”

  “是么?”文瑜廷努了努嘴,“那你融化吧,我去跟辞哥说一声,让他别等你了。”

  燕棠顺着文瑜廷示意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郁辞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从他手里抢走的旗子也不知道给了谁。郁辞见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对着他拍拍手张开胳膊。

  “让你过去呢,”文瑜廷笑着说,“我就不做这个灯泡了,再见。”

  燕棠心说,让我过去我就过去么?他回过神来,知道郁辞刚才是故意逗自己,更不愿意拉下面子主动过去。为了不妨碍其他班级的队伍,燕棠特别有素质地拖着书包平移到路边。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站着,燕棠还一脸不高兴,让路过的人都以为这对小情侣吵架了。

  石锤了,俩人果然好不了多久!

  郁辞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把上翘的嘴角抿平,确定脸上没有明显笑意了,才主动走了过去。

  “别的小朋友都跟小伙伴走了,你这个小朋友怎么不走呢?”

  燕棠瞥他一眼,抱起胳膊没说话。

  意思很明显——快点哄我!

  郁辞觉得他现在这幅小模样可爱死了,要不是身边不时有学校老师经过,他真想立刻亲一口。

  “小朋友怎么不高兴了,谁惹到你了?”郁辞用两只手指挑起他的嘴角,“嘴角都朝下耷拉着。“

  燕棠晃着脑袋试图甩开他的手,失败后疾声厉色道:“把你的手拿开!”

  郁辞嗤地笑出声,两只手指往中间一夹,把燕棠上下唇瓣夹到中间,跟小鸡嘴一样,“这么凶,肯定是自己先做错了事情。”

  十月底,已经没有说得上炎热的时候了,但今天太阳比前几天都大,也没什么风。燕棠走了这么久,身上早就出汗了,站在大太阳底下被郁辞捏着嘴,手里还抓着一条书包带。

  “这么不经逗啊?”郁辞看孩子眼里都开始蓄泪了,才不紧不慢松开作怪的手。

  燕棠把书包带一摔,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郁辞失笑,抓起书包追了上去,“好了好了,是小辞哥哥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一承认错误,燕棠心里的委屈瞬间有理有据起来,含在眼里的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郁辞眼看着玩脱了,才知道心疼,强上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棠棠,不哭了,都是我的错,小辞哥哥背你好不好?”

  燕棠一句话不说,淌着眼泪走自己的路,白皙的皮肤衬得眼角格外红,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郁辞心里清楚,燕棠的小情绪是瘪气球,他的安慰就是氢气,稍微给一点,气球就要上天。谁家祖宗谁心疼,郁辞再门清儿,也舍不得睁着眼看燕棠哭。

  他几步走到燕棠前面,蹲在身,“棠棠别气了,小辞哥哥给你当坐骑。”

  燕棠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郁辞回头,装起可怜,“主人,您快些起驾吧,再不追上大部队,姓周的中年人该生气了。”

  燕棠被这句“主人”劈了个外焦里嫩,他矜持地用脚碾了碾地,“先给我张卫生纸。”

  “怎么了?”

  “鼻涕要出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郁辞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笑什么笑?我都是被你气得,你还敢笑!”

  郁辞抿住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没笑啊,我只是一个坐骑,根本不会笑。”

  “你只是一个坐骑,根本不该有这么多话!”燕棠狠狠擤了擤鼻涕,特别恶毒地把鼻涕纸塞进郁辞口袋,“坐骑也不会嫌弃我的鼻涕纸!”

  “对,坐骑不会,”郁辞无奈笑着,“郁辞也不会。”

  燕棠完全没有为这句明晃晃的情话心动,甚至冷酷地踹了踹坐骑的“蹄”,“趴好了,我要起驾。”

  郁辞背上背着燕棠,前面还挂着大书包,引来一路围观。二中的学生基本都认识他俩,有不少女生偷偷用手机拍照。郁辞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

  每一个被举起的手机,背后都有一个支持“寓言CP”或者即将支持“寓言CP”的女同学。

  “有人在偷偷拍照,”燕棠也看到了,“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郁辞把人往上垫了一下,“让她们拍呗,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的反应太过坦然,反而让燕棠觉得是自己矫情了。不过这样也好,让论坛那些没有眼力的人都看看,他们俩感情有多好。

  “想勒死你的坐骑么?”郁辞不知道燕棠是想表现的更亲密,还以为他害羞了,“如果不好意思,就把脸埋到我的肩膀上。”

  不好意思?不存在的。

  燕棠恨不得让所有人看到两个人如此亲密的相处,如果条件允许,他还会把两个人的单人照片打印出来,贴在两人侧面,让同学们一眼就知道这是他们俩。

  之后的一路,燕棠都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换姿势,差点没折腾死郁辞。

  二班是第二个出发的班级,在整个大队伍的前方,快到目的地了,两个人才勉强追上自己班的小队。

  磊子看到他俩就凑过来搭话,“辞哥,我们都走到这里了,你才追上来,到底是燕棠太重了,还是你太虚了?“

  郁辞没理他,心说,你要是背这么一个不消停的玩意儿,还不知道才走到哪儿呢。燕棠对郁辞百分百的放心,一点儿不怕摔下去,想换什么姿势换什么姿势,还理直气壮地要郁辞配合。

  “是因为你不懂爱情,”燕棠说,“王敬磊同学,不要试图在你未曾踏足的领域划水,因为很容易呛到。”

  磊子一抱拳,“受教了,谢谢辞嫂!”

  “我杀了你。”燕棠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坐骑,帮我揍他!”

  磊子“咦”了一声,“我果然不懂,情侣间的小游戏,啧啧……”

  “再逗他我真揍你了,回你的位置去。”

  赶走了磊子,郁辞又对背上的祖宗说:“主人,您能老实半分钟么?照您这个折腾法,就是汗血宝马也顶不住。”

  燕棠一撇嘴,老实伏回郁辞背上,“好吧,我不动了。”

  郁辞满意了,“乖。”

  溶洞和萤火虫谷是紧连在一起的,走下全程要半个多小时。燕棠被郁辞背了一路,又有了精神。一到溶洞口,他从郁辞背上跳下来,“我去上个厕所!”

  郁辞想说跟他一起,话还没到嘴边,这位没心没肺的祖宗已经跑远了。跑到一半还特别贴心的回头喊:“你先别动,在原地看着东西,我去去就来。”

  两个人上来的时候路过厕所,排队的人挺多的,但燕棠下去没一会儿就上来了。

  “这么快?”郁辞有些诧异,“解决了么?”

  一路跑着回来,燕棠脸红彤彤的,大概因为马上要见到萤火虫了,眼里也满是兴奋,整个人神采飞扬。

  燕棠接过背包,“解决了,你快去吧。”

  郁辞以为厕所人少了,去了才发现排队的人比刚才还多,他不仅开始怀疑,刚才棠棠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等他回去,纪存西正举着喇叭吆喝着“二班集合”。燕棠不为所动地站在刚才的地方,看到他回来抱着书包跳了几下,使劲招手。

  “急死我了,”燕棠拽着郁辞回了班级队伍,“又要挨老周骂。”

  他们俩归队,二班的人也就齐了。老周跟着步行过来,早就累塌了,根本没有心情骂人,看到两个人匆匆过来,也就点了点表示知道了。

  最浪漫的灯泡

  溶洞确实漂亮,但通道又窄又挤,最初的惊奇过去后,大家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燕棠拉着郁辞的手走在前面,步伐间也有些急躁,被前面的人挡住忍不住轻轻跺了跺脚。

  “急什么?”郁辞拽了拽他的手。

  燕棠说:“我想去看萤火虫,据说萤火虫生命很脆弱,必须生活在黑暗之中,而且我们要坐在船上看。”

  刚入溶洞时有人讲解,关于萤火虫的部分燕棠全都听得很认真。

  溶洞里的设施没有那么先进,船也不是燕棠想象中的木船,而是外表破旧的铁船。

  燕棠有点失望。

  郁辞从包里拿了包饼干出来,“好歹可以坐着吃点东西了。”

  “我不吃,”燕棠按了按衣服口袋,“不饿。”

  每条船上能容纳十个人,他们俩走在班级队伍前面,一班的人都上去后,他们俩就跟着上去了。磊子和文瑜廷也和他们上了同一条船,不过他们俩很默契地没有跟小情侣坐在一起。

  虽然是铁船,但船只前行全靠船夫划桨,大概是为了保留一点趣味感。船夫腰上别着一个小喇叭,循环播放着注意事项。

  燕棠还以为一上船就能看到萤火虫,谁知道还要在船上坐几分钟。黑暗中,他的手悄悄放进口袋,又兴奋又有点紧张。

  郁辞感觉到身边人的身体都紧绷起来,好笑地拍拍他的大腿,“你紧张什么?”

  “没啊,”燕棠努力若无其事地说,“没紧张,就是兴奋。”

  没见过萤火虫的文瑜廷也很兴奋,身上跟长了虱子一样,不停地动来动去。坐在他身边的磊子都烦了,委婉地让他安分点。

  燕棠跟文瑜廷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很像,这种情况,明显文瑜廷的反应更正常一点。

  郁辞没有拆穿燕棠,他想看看燕棠到底想干什么。

  靠近萤火虫生活的地方,船夫关掉腰上的喇叭,大家也都安静了,周围只剩下来往船只划水的声音。

  不知道谁先小声惊呼了一声,“看,萤火虫!”

  燕棠抬起头,看到几只飞着的小光点。随着船只越来越深入,头顶的小光点也越来越多。想象中被萤火虫包围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那些小光点始终飞在上面。

  燕棠觉得差不多了,悄悄拉起了郁辞的手。郁辞回握住他,侧过脸去看燕棠认真的侧脸。

  黑暗中,皮肤摩挲到衣料的声音格外大。燕棠怕被发现,一脸凝重的望着天,假装认真看萤火虫。

  萤火虫们保持着队形在天上飞着,像是一堆小灯泡。

  跟想象中差别也太大了,燕棠甚至怀疑这就是一堆挂在天上的小灯泡,可以选择性闪烁那种。

  郁辞受到燕棠的感染,也抬起头去看萤火虫。

  一堆小亮点聚在一起,真像小灯泡啊。

  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让棠棠看得这么入神,连自己在看他也没察觉。

  郁辞想七想八的时候,跟燕棠握在一起的手忽然被松开。

  一只圆环状的东西扣在自己中指的第一个指节。

  燕棠还是看着头顶,微微隆起的眉毛透露了他的着急。

  坏了,怎么戴不进去!

  可恨他计划好了一切,偏偏没想到败在了这里。

  燕棠不死心,往里按了按,勉强可以进去一点。他怕弄伤郁辞的手指,还是决定放弃了。

  小燕第一次搞浪漫,失败!

  郁辞轻笑一声,扣住他拿着戒指就要溜走的手,问:“不是给我的么?”

  “不给了,”燕棠庆幸这里的黑暗,“我还是自己留着吧。”

  “不行,刚才已经戴在我的手上,就是我的了。”郁辞从他手里把戒指拿走,宝贝似的握在手心,“谢谢棠棠,我很喜欢。”

  燕棠脸皮微热,可怜兮兮地小声抱怨,“老板明明跟我说能戴上的。”

  “能戴上,”郁辞一本正经地戴进无名指,抓着燕棠的手去摸,“你看,带上了。”

  萤火虫谷打破了大多数人的幻想,屏息凝气进来的学生们看了几眼后失去兴趣,早就开始跟身边的朋友窃窃私语。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也没人会听到他们俩在说什么。

  座位与座位之间有一个扶手隔着,燕棠紧挨着靠近郁辞的扶手,小声说:“小辞哥哥,我喜欢你。”

  只有结了婚的人才戴无名指,燕棠一开始没好意思往那方面想,等郁辞戴上了,他又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两个人早晚要结婚。

  所以刚才那句表白,也只是情之所至,顺其自然。

  郁辞心里一动,想吻他。

  他没来得及把想法付诸行动,侧脸就贴上一双温润的唇。

  顺应自己的心意亲了人,燕棠敢作敢当,“小辞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郁辞没说话,但很快,一股清甜的柠檬味在船上散开。

  文瑜廷闻到了,问:“谁没喷隔离剂?”

  船夫也提醒,“船上还有Omega,Alpha们自己控制一点。”

  燕棠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也很好闻,忍不住说了一句:“好甜的柠檬味。”

  文瑜廷和磊子倒吸一口凉气,齐齐看向郁辞。

  当着恋人的面说其他Alpha的信息素甜,燕棠真是一个勇士。

  话说出口,燕棠也觉得不对,立刻讨好地跟郁辞找补,“有点像你被子上的味道。”

  郁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仅没有生气,还故作不知地问:“你不是说我被子上的柠檬味又酸又苦么?”

  燕棠可想不起自己到底说没说过这话,飞快地转着脑子,“大家都是柠檬,不管甜的还是酸的,都是一家人。”

  下了船,燕棠飞奔去厕所。进溶洞前他骗郁辞说自己去厕所,实际上是去卖纪念品的小摊买了戒指。

  郁辞等他的时候,心情很好地把包里的吃的分给文瑜廷和磊子。

  文瑜廷眼尖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忍不住吐槽:“辞哥,这个戒指好丑。”

  郁辞手一顿,把准备拿出来的饮料塞了回去。

  磊子扫了一眼,敏锐地察觉到戒指的位置不一般。

  “我觉得挺好看的,很特别。”

  文瑜廷收到磊子的眼色,努力半天,才憋出一句,“是挺特别的。”

  时英的游学就是带着学生们出来放放风,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玩一下,所以行程也很松散。从溶洞出来,学生们坐上大巴车,去早就定好的酒店吃饭。

  “不想玩了,”燕棠说,“想回酒店睡觉。”

  他的话得到同学们的响应。

  “我也是,”文瑜廷说,“老年人才爱山山水水,我们年轻人在酒店网上冲浪就足够快乐了。”

  磊子和大吉纷纷表示认同。

  大吉说:“刚才看的到底是不是萤火虫,我觉得跟小灯泡一样。”

  他完全说出了所有人心里的怀疑。

  文瑜廷冷静分析:“萤火虫白天见了光也不会死,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强调进去之后不能开手机的手电筒?我觉得肯定是怕被我们发现。”

  “没错!”燕棠觉得他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我怀疑我们都被骗了!”

  程故也加入讨论,他的想法和文瑜廷、燕棠的高度一致。

  几个人越讨论越肯定,甚至想回学校后写个举报信。

  “我觉得挺好的,”一直不说话的郁辞忽然开口,“就算真的是灯泡在发光,那也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灯泡。”

  说完后,他别有深意地看着燕棠。

  燕棠不自然地别过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腿。

  其他人都被他“最浪漫”这个形容恶心到了,“辞哥,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么?”

  郁辞无视他们的调侃,“说了你们也不懂,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浪漫’两个字怎么写。”

  文瑜廷看着他手上的戒指,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心里放起小鞭炮,没想到燕棠现在这么有出息。

  不仅这么会搞浪漫,而且一出手就是无名指,这要是他,说不定当场就被感动哭。

  就是戒指丑了点。

  文瑜廷不知道燕棠这一回搞翻车了,还是靠郁辞补救的。

  “牛逼啊!”文瑜廷忍不住在三人小群里发消息,“没想到啊我的棠,现在段位都这么高了。”

  程故:“?”

  文瑜廷:“看辞哥左手无名指。”

  程故看了一眼后,回到群里发了三个大拇指。

  “害,”燕棠表情讪讪,死要面子地回复,“毕竟我也不是原来那个单身汉了。”

  文瑜廷:“@程故,能不能学一学?你已经被棠棠超越了。”

  程故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我也还是个单身汉呢。”

  文瑜廷:“班长真惨,被你这个绿茶玩弄。”

  燕棠:“班长真惨,被你这个白莲花玩弄。”

  程故冷笑一声,在群里疯狂发起两个人的丑照。

  三人群里开始丑照混战,一直到下车才停止。

  燕棠、文瑜廷和程故从小一起玩到大,三个人对彼此的了解可能比他们的父母还深。

  程故一直是他们三个之中最可靠的一个,从小到大,他都是出主意的那一个。

  只有在班长这件事情上,他犹犹豫豫的表现超出了燕棠和文瑜廷的预料。

  程故肯定是喜欢班长的,但他始终不愿意松口跟班长在一起。

  燕棠和文瑜廷旁敲侧击问过好多次,都被他几句话糊弄过去了。

  我们Omega也能顶半边天

  游学的五天过得飞快又无聊,文瑜廷还装病在酒店躺了一天。

  “老周才没有那么好糊弄,”燕棠很气愤,“他为了蒙混过关,居然找班里女生借了散粉。”

  郁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我们不学他,让他自己在酒店无聊。”

  “我也想在酒店无聊,”燕棠趴在大巴椅背上,眼中露出羡慕,“文瑜廷太无情无义了,他怕我们都请病假被老周看出不对,居然以死相逼,让我们把在酒店睡觉的机会让给他。”

  好吧,即使两个人在一起了,郁辞也时常追不上燕棠的脑回路。

  为此,燕棠还安慰过他,“你是学霸,我们是学渣,对你来说非常普通的事情,对我们来说跟上刑一样难受,所以你不能从你的角度来思考我们学渣的喜怒哀乐。”

  郁辞稍微有些不服气,“但是纪存西好像很了解程故。”

  燕棠“啧啧”两声,“年轻人,他那么了解程故,怎么还没捞到一个名分?”

  郁辞一想也是,心里瞬间舒坦了。

  “不过嘛,程故高二下半年忽然开始努力学习,可能现在他和班长的脑电波更靠近了一点吧。”

  “你最近也努力学习了,我们的脑电波是不是也更靠近了一点?”

  燕棠鄙夷地看着他,“那能一样么?程故是自愿的,我是被逼的。”

  郁辞捏了捏他脸上的肉,“行,我以后也不学习了,争取让我们俩的脑电波距离,比他们俩更近。”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捏我的脸,”燕棠一脸严肃地把作怪的手拍掉,“我的皮肤会松弛。”

  游学跟周六周日无缝衔接,学生们在校门口下车,然后各回各家。

  在外面住的再好,终究不是家里,而且每天步行几个小时。燕棠到家后,跟父母和家里的阿姨们打了声招呼,就立刻回房间睡觉了。

  郁辞没有他那么累,在一楼陪着于青说话。

  如今郁由又转走了,郁辞也没必要在一个人住在那边,于青想让他搬回来。

  “没事,那边什么都有,跟住在这里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于青拧起眉,“你一个人住在那边,晚上回去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多冷清。”

  “我知道青姨疼我,但是……”郁辞一脸为难。

  “怎么了?有什么难处跟青姨说。”

  郁辞说:“棠棠最近学习很认真,我怕我搬回来……”

  燕棠为了能和郁辞多呆在一起,每次都拿“写作业”的理由去找郁辞。一开始他真的只是拿“写作业”当借口而已,但每一回去了,郁辞都十分不解风情地真的拉着他写作业。

  “没关系,”于青一摆手,“我自己的儿子能不知道么?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我们也不指望他能考上什么好大学。”

  郁辞郑重道:“棠棠成绩提高很快,一定会考上很好的大学,”末了,他补充一句,“我想和棠棠上同一所大学。”

  于青不说话了,欲言又止地看着郁辞。

  照两个人现在这个成绩差距,除非郁辞脑子不清醒故意往低了考,不然不太可能上一所大学。

  郁辞知道她在想什么,保证似的说:“棠棠可以的,他很聪明。”

  于青头疼坏了,“随便你吧,你们这些年轻人……”

  “谢谢青姨,”目的达到,郁辞松了一口气,“我先回去了,不然等棠棠醒了,我就不容易离开了。”

  “你躲个清净,他肯定跟我闹。”于青扶着额头,“不过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吃了晚饭再走。”

  “我不饿,”郁辞站起来,没再给于青挽留的机会,“我走了,青姨再见。”

  燕棠是被饿醒的,他迷迷瞪瞪看了眼时间,遗憾地发现家里的饭点已经过去了。但是肚子一直“咕噜咕噜”跟他抗议,燕棠耷拉着嘴角从床上爬起来去找吃的。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于青和燕贺胜正在说话。两人看见燕棠打着哈欠下来,默契地停止了话题。

  燕棠没有觉出不对,“妈妈,我好饿。”

  燕棠刚睡醒的时候,整个人特别乖巧,声音软软的,一说话像是在撒娇。

  于青慈爱地看着儿子,“厨房给你留饭了。”

  燕棠点了点头,走出几步又退回来,“小辞哥哥呢?他还在睡么?”

  于青糊弄道:“小辞哥哥可比你省心多了,你快吃饭去。”

  燕棠一想也是,就乖乖去饭厅了。

  看着傻儿子走了,于青才叹了口气,“我说那孩子怎么就是不愿意回来住。”

  “今天郁叔跟我说的时候,也把我吓了一跳。”

  于青忍不住有些埋怨,“郁叔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瞒得这么严实,如果不是小辞生日快到了,说不定还不会告诉我们。”

  燕贺胜也觉得奇怪,“小辞这些年生活在老宅,和郁忠州他们几乎没什么联系,就算小辞是Alpha这件事被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谁知道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大概是怕护不住小辞吧,”燕贺胜只能往这方面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郁忠州现在娶的这个Omega,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个理由还是很牵强,就算是郁忠州本人,在郁老爷子面前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于青按了按额头,“算了不想了,我再找几个人过去,干脆我自己过去照顾小辞……”

  “别瞎忙活了,”燕贺胜按住她,“等棠棠睡了,我去找小辞谈谈,再帮他把接下来一周的假请了,让他安心在家准备。”

  就算郁爷爷不跟燕贺胜说明郁辞的性别,郁辞也会找理由给自己请一周的假。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一直跟燕棠睡在一起,受到了恋人信息素的影响,郁辞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信息素越来越躁动。他怕控制不好,所以晚饭也没敢留下吃。

  一回到房间,他的脸倏地白了,浓重的柠檬味从腺体散出来。

  郁辞发现,他可以尝试着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了,这是腺体已经成熟的信号。

  第二天起来,燕棠才发现郁辞不在家里,立刻闹起了小脾气。

  “他为什么不回来?郁由不都滚回中晟了?”

  “棠棠,你怎么说话呢?”燕贺胜沉下脸,“嘴里不干不净的。”

  燕棠咬了咬嘴唇,“爸,我不吃了,我去找小辞哥哥。”

  燕贺胜抖了抖报纸,“不用去了,小辞早上回北川了。”

  “什么?”燕棠猛地站起来,差点把牛奶打翻,“他回北川干什么?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于青编排起讨厌的人毫不嘴软,“好像是他爸爸出了点事情,所以走得着急。”

  燕棠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他爸爸不是有郁由那个好Alpha儿子么,出了事来找我们小辞哥哥干什么?”

  于青脸不红心不跳的咳嗽一声,“毕竟也是亲生儿子。”

  燕贺胜瞥了一眼睁眼说瞎话的妻子。

  于青停止“造谣”,“吃你的早饭吧,你小辞哥哥又不是不回来了。”

  燕棠还是不放心,“要不给我也请假吧,我去北川陪小辞哥哥,我怕他们那一家人欺负他。”

  燕贺胜用手敲了敲桌子,“你安分点吧,人家真要做什么,你去了都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燕棠不服气,还要反驳,被于青制止了。

  “好了,你可以给小辞打电话,问问他的情况。如果他在那边被欺负了,爸爸妈妈立刻去接他回家。”

  “好吧,”燕棠这才噘着嘴坐下,“他什么时候出发的?现在有没有到北川?”

  燕贺胜被儿子吵得脑袋都大了,他放下报纸,“我去公司了。”

  燕棠也放下手里的牛奶,尾巴似的跟过去,“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妻子就在家里,所以你可能不太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燕贺胜停下脚步,问:“请问你现在什么心情?”

  燕棠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的未婚夫跑进狼窝虎舍,你说我现在什么心情?”

  于青笑翻了,“你不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么?现在怎么一口一个‘未婚夫’叫得这么顺口?”

  燕棠面不改色地说:“因为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于青撑着下巴,“可是郁辞是Beta哎,以后他爸也不会让他继承家产,我们棠棠看来做不成富贵闲人了。”

  “妈妈,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有这种想法?”燕棠眼中露出鄙夷,“我们Omega也能顶半片天的。再说了,爸爸已经这么老了,等我们大学毕业就可以退休,把公司交给郁辞打理。”

  自认正值壮年的燕贺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之前跟你说过,如果你的丈夫要进入我们家公司,你就必须也要进公司工作,还要担当董事。”

  燕棠是他唯一的儿子,而且还是Omega,从小被养得天真单纯。燕贺胜虽然把郁辞当做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来看待,但毕竟燕棠才是亲的。他相信郁辞现在是个好孩子,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等他和于青都走了,燕棠被骗被欺负。他的棠棠从小千娇万贵的长大,万一真有家产也被骗光的那天,他一定会被气活。

  “没问题,”燕棠答应的很痛快,“爸爸,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当然愿意进公司帮你。”

  燕贺胜冷哼一声,理都没理他。

  你好坏

  燕棠憋了一个早饭的时间,觉得郁辞这个点肯定已经到中晟了,才给他打了电话。

  “小辞哥哥,你走都不跟我说一下,”燕棠埋怨,“我听说你走了,真的吓了一跳。”

  郁辞低沉的笑声说明他的心情还不错,“你睡得跟小猪一样,怎么跟你说?”

  “呸呸呸!”燕棠很嫌弃,“怎么能用‘猪’来形容我这样的美貌Omega?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你。”

  郁辞躺在床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只戒指,他神色平静,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却暴露了他不是那么轻松。

  靠着床的地面上,扔着好多糖纸。

  “很快的,一周,最多一周。”

  “啊~”燕棠失望极了,“可是周四就是你的生日了!”

  “所以你准备好生日礼物了么?”郁辞问。

  “准备好了又怎么样?反正也不能给你过生日。”

  “欠我的画呢?画好了么?”

  “不告诉你!”燕棠当然没有画好,不过在郁辞生日来临之前应该可以画完,“你爸到底怎么了,还非要你回去。”

  郁辞早和燕贺胜对过说辞,“差点中风。”

  “差点?”燕棠有些失望。

  郁辞轻笑一声,“棠棠,你好坏。”

  燕棠面不改色,“我坏么?没有啊,我这么好看的Omega怎么可能坏?”

  愉悦的情绪刺激着郁辞的神经,信息素也狂躁起来,他控制不住的低哼一声。

  “怎么了?”燕棠动作一顿。

  “没事,”郁辞淡淡地回答,“刚才磕了一下。”

  燕棠没怀疑,“哦,你小心一点,这么大人了,还会磕到。”

  郁辞闭上眼,想象燕棠就在他身边,在他一伸手就能抱到的位置。

  声音太近了,明明就在耳边。

  郁辞一伸手,捞了个空。

  他睁开眼,把戒指举到面前,带着几分急切的吻了吻。

  “小辞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许久得不到回应,燕棠不满地质问。

  “当然在听,我最喜欢听棠棠说话,”他像是变态一样,一边假装正常地跟燕棠聊天,一边犯了du瘾般亲吻戒指。

  好想抱一抱他,然后亲一亲他的眼睛、鼻子、嘴唇……

  才过了不到一天,他准备的橘子牛奶糖就已经吃完了。

  这样明明渴望,却只能听声音的日子,还有将近一周。十八岁的第一次发情期,本该在生日当天来的,可是他的提前来了。

  郁辞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对燕棠的欲望比自己想象得要深得多,这是Alpha天生的劣性根。

  燕棠跟他扯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手机闹钟响了,才恋恋不舍地说:“小辞哥哥,我要出门了,晚上再打给你。”

  “出门?”郁辞脸上被阴郁笼罩,“出去见谁?”

  “就是文瑜廷和程故啊,”燕棠回答,“文瑜廷约我们去逛街。”

  “去哪里逛?”如果燕棠此刻能看到郁辞,一定会被他的表情吓到。

  “就是去商场喽!”这次其实是燕棠约的人,他准备给郁辞买生日礼物,但又不想让郁辞这么早就知道。

  “棠棠,”郁辞声音很奇怪,似是隐忍,又似是叹息,“能不能不要出去?”

  燕棠一愣,“恩?怎么了?”

  郁辞沉默几秒后,才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因为你太好看了,我怕有别人来跟我争。”

  燕棠以为他这是在拐着弯恭维自己,明朗地笑起来,“你别怕,毕竟很少有人能像你这么帅。”

  “我相信你,”郁辞低声说,“这一周能不能,多给我打电话?”

  “不然呢?”燕棠凶巴巴的,“要不是怕你有事,我都特别想二十四小时一直跟你通话中。”

  “别的事都不重要,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可以么?”郁辞低沉的声音里带了点恳求的味道。

  燕棠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喉咙,可恶,他又被郁辞迷到了,“可以。”

  挂了电话,郁辞脱力般丢了手机,低垂的眼中尽是阴霾。

  为什么要出门?乖乖在家里等我不好么?

  为什么要让别的ALpha看到你?

  郁辞清醒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不正常,但是一想到棠棠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呆在他们两个人的家里,除了他,不会见任何其他人,他的心里就爽到极致。

  燕棠当然不知道在郁辞脑子里自己被怎么对待了 ,他美滋滋地揣上存了十几年压岁钱的银行卡,让司机师傅把他送到三个人约定的地方。

  只要是感兴趣的事情,文瑜廷从不迟到,昨晚上他看完燕棠的整个计划,兴奋地差点睡不着。

  “我的棠,这里!”文瑜廷戴了副墨镜,头发上喷了一次性染发剂,看着跟个社会青年一样。

  燕棠飞奔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奶茶,“我的廷,今天的你如此炫酷。”

  “还行还行,”文瑜廷很谦虚,“主要是你太平庸了。”

  燕棠手钳启动,被文瑜廷躲过,“别动手动脚的,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说的也是,”燕棠刻意娇羞地扭捏起来,“廷儿,我们真的不一样了,你还是一个喷染发剂装酷的小高中生,而我,已经开始买最贵的戒指爱最帅的人。”

  文瑜廷受不了地“咦”了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程故掐着点来的,看到文瑜廷那颗闪耀的脑袋,表示自己眼睛似乎贬值了一点。文瑜廷气得要把给他买的奶茶扔垃圾桶。

  三人是这里的常客,一进去就有专人招待。

  “三位小少爷今天还是先去看衣服?”

  燕棠装模作样地背着手,“不,我们来看戒指。”

  导购笑容僵了一瞬,“不知道燕少爷要看什么类型的戒指?”

  文瑜廷看着燕棠脸皮微红,语带调笑地说:“当然是告白求婚用的戒指。”

  燕棠故作镇定地点头,“没错。”

  程故感觉这两人的表现真的没眼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妄图营造出“我和他俩不认识”的假象。

  “好的,请跟我这边来。”

  银盛商场是中晟的奢侈品牌入驻最多的地方,全球顶级的珠宝品牌在这里都有柜台。

  “这一款是当季新品,整个中晟只有这一只,”柜姐按导购说的拿出最贵的一只戒指,“设计师给它命名为‘梦生’,寓意这种美丽只会发生在梦中。”

  “太闪了,”程故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便说,“不太适合男生。”

  “我也觉得,”文瑜廷附和,“我都不敢想象辞哥戴上这只戒指的模样,太违和了。”

  燕棠把戒指推回去,“名字不太好,我不喜欢,再换一款。”

  柜姐很有眼色的拿了一只款式相对简单的出来,“您看看这一只戒指,简单贵气,一定会让您的恋人感受到您真挚的爱。”

  程故轻笑一声,“是挺贵气的,那么小一个戒指,围了一圈钻。”

  燕棠也挺无语,“姐姐,有没有再简单一点的,最好学生也能戴的那种。”

  柜姐遗憾收起这一款,还没挑出下一个要推荐的戒指,就听燕棠说:“这一只戒指能不能给我拿出来看一下?”

  燕棠隔着玻璃窗指着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戒指。

  “好的,”柜姐速度很快的打开玻璃柜,把戒指推到燕棠面前,“这只戒指相对而言比较朴素,没有镶嵌钻石,但胜在简洁大方,而且价格也很实惠。”

  柜姐着重提起“价格”,希望这位小少爷是一位豪气冲天不买便宜货的。

  谁知道燕棠托着戒指盒越看越喜欢,“我觉得这只就很好,你们说呢?”

  “是不错。”程故认同。

  “会不会太便宜了一点?”文瑜廷比当事人还纠结,“走在大街上会不会跟人撞款啊?”

  “是不是可以在上面刻字?”燕棠问。

  “可以,但是需要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那就这只了,”燕棠爽快的掏卡,“只要刻上我的名字,它就是全世界最独特的戒指。”

  文瑜廷灵光一闪,“要不要刻一只小燕子和一条小鱼?”

  燕棠的“燕”,郁辞的“鱼”。

  “好主意!”燕棠兴奋地抱了文瑜廷一把,“廷儿,一会儿请你吃甜点!”

  “不请我么?”程故扬了扬下巴。

  燕棠笑嘻嘻地拉起两个人,“都请,”他回头对柜姐说,“麻烦您这边给我刻一只小燕子和一条小鱼,我们过一会儿来拿。”

  “好的,”柜姐收起戒指,“不过时间可能要久一些。”

  “没关系,我们下午再过来拿。”

  三个人选好戒指,直奔三楼餐饮区。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每家店外面都有排队的。导购本来想问好他们吃什么,直接带他们进去,但被三个人拒绝了。

  “我们等一下就好,”程故说,“不用跟着我们了,您去休息吧。”

  导购也没有坚持,道了声“购物愉快”就走了。

  三个人在一家川菜店外面拿了号,然后去了旁边不用排队的甜品店里等着。这家甜品店跟外面其他餐饮店比起来,可以用冷清来形容,不是因为他们家东西不好吃,而是他们家价格太贵,而且店里的服务员也很高冷。

  甜品上桌速度很快,文瑜廷看着隔壁川菜店才叫了一个号,他们这边甜品就送上桌了。

  服务员也是真的高冷,而且还有点帅,把精致的小盘子往桌上一放就走,走之前似是无意的看了文瑜廷一眼。

  燕棠总觉得这个服务生有点眼熟。

  酷毙了

  “我想起来了。”燕棠瞅着厨房入口小声说。

  程故不明所以,“想起什么?”

  “刚才那个服务生,是咱们学校的同学。”

  文瑜廷也被吸引过来,“不会吧,我们学校有……”他怕被听到,努力眨了眨眼睛。

  他们学校有需要出来打工的学生么?

  燕棠轻轻敲了敲桌子,“就是跆拳道社那个没要你水的。”

  那可是唯一拒绝过文瑜廷的人,文瑜廷当然也有印象,“是那个帅学弟啊。”

  程故问:“多帅?”

  文瑜廷捏着下巴说:“跟辞哥不分上下那种帅。”

  “放屁,”燕棠小声说,“跟小辞哥哥差远了好不好?”

  “故儿相信我,他对辞哥有情人滤镜。”

  燕棠翻了个白眼,“无语,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相信你们两个,”程故公平公正,“所以我决定等他过来,自己看一下。”

  学弟在厨房呆了一会儿,端着一壶茶送过来。

  文瑜廷丝毫没有因为上次被拒绝而留下什么心理创伤,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学弟好,我们之前在操场见过,你还记得我么?”

  学弟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记得。”

  ”没关系,我们可以认识一下,我叫文瑜廷,”文瑜廷一点不在意他的冷淡,看了眼他的铭牌,“彦现,你的名字好好听。”

  学弟依旧没什么反应,冷淡地说:“谢谢。”

  燕棠和程故有点尴尬,觉得打扰到学弟工作了,连忙说:“谢谢学弟,你忙你的吧,不用理他。”

  彦现点了点头,拎着托盘离开。

  他走后,文瑜廷自信地拉着程故问:“怎么样?是不是帅得一批?而且还特别酷,面对我们这样美丽的Omega都爱答不理的。”

  “是挺帅挺酷的,”程故一边倒茶一边说,“你有想法?”

  “我才没有,我喜欢哥哥,不喜欢弟弟。”

  燕棠从程故手里接过茶水,凉凉地说:“我以前也信誓旦旦地认为,我只喜欢Alpha,不会喜欢Beta。”

  “我们辞哥那是普通Beta么?他比Alpha还Alpha,咱们班那几个Alpha男生在他面前,不都乖乖叫哥。”

  燕棠就是喜欢听别人夸郁辞,“也没有那么厉害啊,我们小辞哥哥主要是有人格魅力。”

  程故注意到他手背上的伤痕,“手恢复的不错。”

  燕棠继续炫耀,“多亏小辞哥哥照顾得好。”

  文瑜廷无语半晌,说:“对了,我们那天拉着老周去看过监控了,你猜撞你的人是谁?”

  “是谁啊?难道我认识?”

  “就是同一天在餐厅故意撞郁辞那个,你记得吧?”

  “我只记得这个事情,”不过那个人张什么样子他不记得了,“他果然是对小辞哥哥心怀不轨!你们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文瑜廷跟程故对视一眼,“我今天不说,你都忘记了好不好?”

  程故说:“我们知道那个人八成是故意的,不过又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跟你说了也是白白让你生气,所以就暂时没告诉你。”

  想起这件事,燕棠就觉得自己手疼,“他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

  文瑜廷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成熟一点,你都是买戒指的人了。”

  “怎么成熟?”燕棠磨着牙问。

  文瑜廷笑得奸诈,“比如说,假装忘记这件事,然后交给我来处理。”

  燕棠看着他眨眨眼,“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文瑜廷的哥哥是校董之一,如果他真要搞一个普通的Omega学生……

  “你想什么呢?”文瑜廷看傻子一样看他,“我当然不会为了为难这么一个人,专门去找我哥。”

  燕棠松了口气,“那就好,人家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程故笑着说,“他当天就查出那个Omega的班级,游学的时候去整了那人好几次。”

  “什么时候?”燕棠惊了,“我怎么不知道?”

  文瑜廷高傲的“哼”了一声,“你就知道跟你的小辞哥哥谈情说爱。”

  时英的游学就是大团旅游,只要按时归队,班主任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文瑜廷在那个Omega班里有认识的同学,一有机会就过去找同学玩。他是学校数一数二漂亮的Omega,家里又有背景,性格还特别活泼开朗,无论去哪里都能很好的融入。

  文瑜廷只用了半天,就跟那个班的学生打成一片,然后当着他们全班人的面明里暗里嘲讽那个Omega。那个Omega平时特别会装委屈卖可怜,他们班里的其他Omega和Beta都不喜欢他,只有Alpha肯买他的帐。不过文瑜廷比他更受欢迎,针对他也装作是跟他开玩笑,所以他再生气,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吞。

  燕棠恭恭敬敬为文瑜廷奉上茶水,“廷儿,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而我今生已经有了小辞哥哥,等下辈子再跟你以身相许吧。”

  文瑜廷嫌弃地推开他,“能不能别吓唬我?人家喜欢Alpha,别说下辈子,你下下辈子都没机会。”

  燕棠松了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把下辈子许给你,我还怕小辞哥哥不愿意呢!”

  文瑜廷“切”了一声,“不过还是觉得不过瘾,你可是受了伤的,他就只是被我挤兑了几句。”

  程故一语道破,“对某些喜欢通过吸引别人目光来寻找自身存在感的人来说,没什么是比注视自己的目光被夺走更难受的,我猜他还因为你挤兑他的事情难受着,而我们棠棠已经快把这件事忘了。”

  燕棠也觉得很满足,“想想他被文瑜廷婊得强颜欢笑的样子,我心里就爽。”

  “打扰一下,草莓慕斯蛋糕。”

  学弟的声音强行插入,把慕斯蛋糕放到桌子上。

  “我们没点这个,”燕棠很确定地说,“是不是送错了?”

  学弟眼皮都没抬一下,“是赠送的。”

  “哦,”虽然有点奇怪,但燕棠接受了这个说辞,“谢谢学弟。”

  学弟酷毙了,“谢谢老板就好。”

  等学弟走了,程故才说:“我们来了这么多次,老板还是第一次送我们东西呢。”

  文瑜廷对草莓慕斯蛋糕敬而远之,“你们吃吧,别让我看见。”

  燕棠笑着说:“说不定老板就是特意送给你的……诶,等等……”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燕棠忙不迭拿出手机。

  “喂,”燕棠笑得特别甜,让其他两个人一下就猜出来电话的是谁,“怎么了呀?”

  文瑜廷小声跟程故吐槽:“太嗲了,我要吐了。”

  燕棠冷静踩了他一脚,继续嗲嗲地说:“我还没回去呢,我们吃了午饭再回去。”

  那边郁辞顿了顿,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燕棠噘了噘嘴,“都怪文瑜廷,我都说了早点回去,他非要吃了午饭才回去。还有程故,他说要给班长买礼物,拉着我们挑挑选选的。”

  朋友是用来干嘛的?当然关键时刻顶锅用。

  文瑜廷和程故从彼此脸上看到了冷漠。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燕棠持续撒娇,“吃完饭我就回去嘛,不用担心我。”

  小情侣又叽歪了好一会儿才怪了电话,燕棠笑得跟喝了蜜一样。

  “辞哥不让你出来?”

  燕棠嘴角压都压不住,“他就是担心我,毕竟上一回去KTV遇到那种事情,他会担心我很正常啦。”

  “你‘啦’什么‘啦’?”文瑜廷已经受够了,“给我恢复正常。”

  “还好辞哥是Beta,如果是个Alpha,说不定会把你关起来。”程故摇了摇头,“现在都打电话催你回家了,等以后可怎么办啊?”

  燕棠不以为然,“这就是你不答应班长的原因?”

  程故脸色变了变,最后苦笑道:“我们俩之间的问题,没有那么简单。”

  燕棠和文瑜廷对视一眼,“果然有问题!”

  文瑜廷用看叛徒的眼神看着程故:“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大事没跟我们说?”

  需要

  程故一手一个脑袋把两人推远,“跟你们说了也没用,还是不用再多两个人跟我一起烦恼了。”

  燕棠和文瑜廷齐齐“切”了一声。

  “你不想说,我们还不想知道呢。”

  “就是就是,”文瑜廷一撸炫酷的头发,“我们也是日理万机的好不好?”

  嘴上这么嫌弃,两人心里却觉得自己很体贴,甚至为此沾沾自喜,还遗憾对方这次为啥没有像往常一样无理取闹。

  燕棠挖了一勺草莓慕斯,漫不经心转移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叫到我们。“

  文瑜廷看了眼号码,“可劲儿等吧,等叫到我们,指不定已经吃饱了。”

  下午,三个人也没有继续逛的意思,陪着燕棠拿上戒指就各回各家。

  文瑜廷的哥哥让家里的司机来接他,他在他哥面前从来没有说“不”的权利,所以只好眼巴巴看着两个小伙伴坐上出租离开,自己留在原地等着。

  他原本想跟俩人说声再见,结果程故走得特别利索,关上车门留给他一撮车尾气,燕棠更是“仗义”,全程像是忘了他这么一个人,抱着手机发嗲。

  “我知道了,我现在已经要回家了,别担心好不好呀?么么哒……”

  文瑜廷好酸,他啥时候能找到一个好哥哥。

  不是非让他等家里司机那种。

  “诶,学弟!”百般无聊中,文瑜廷抬眼看到换下工作服的彦现,他跟见到亲人一样跑过去,“好巧啊,又见面了。”

  彦现还是很冷淡,“好巧。”

  文瑜廷笑得眼睛都弯弯的,“学弟,你下班之后要去哪里啊?”

  彦现上身穿着灰色卫衣,下面一条蓝色牛仔裤,光是站在那里就吸引来一大波注视。文瑜廷眼中也带着欣赏,他平生最爱帅批,尤其是又酷又帅的。

  对Omega冷淡,是帅气Alpha的特权!

  “学弟你是高一的么?”

  “高二。”彦现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但也没真晾着文瑜廷。

  “高二?”文瑜廷吃了一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彦现看了他一眼,“学校这么大,学长认识每一个Alpha么?”

  换个别的Omega,听到这样的话恐怕会生气或者害羞,但文瑜廷不是别的Omega。

  他居然很认真地回答:“当然不会,但我认识学校里每一个长得帅的Alpha。”

  彦现顿了顿,“我这个学期转来的。”

  “哦,怪不得,”文瑜廷又笑得弯起眼,“我说你这么帅,我以前怎么会不认识。”

  “我还有事,先走了。”彦现忽然变得不耐烦,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扔下文瑜廷走了。

  文瑜廷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周一早上,因为郁辞请了假,所以燕棠上学的积极性又减少几分。

  “你上学的积极性不早就是负的了么?”于青不以为然地说。

  从初中开始,因为要穿校服、要早起、要写作业、不能在课上睡觉等等原因,燕棠不断声明自己上学的积极性受到损害。整个燕家,从于青燕贺胜到家里整理花园的护工,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

  燕棠恹恹地撕着面包片,“我感觉自己不太舒服,可不可以请个假?”

  “我感觉不可以,”于青女士很冷酷,“不想吃就别吃了,赶快去上学。”

  燕棠慢吞吞地往嘴里塞了一块面包,“于青女士,虎毒不食子呢,你怎么还想虐待我?”

  于青女士冷笑一声,干脆把“虐待”坐实,“虎崽子都比你贴心!不给吃了,现在立刻去学校!”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这小子打的什么算盘于青听得清楚。他八成是想磨蹭着错过上学时间,然后找理由在家里多赖一天。

  “哎,”燕棠唉声叹气地站起来,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又背起自己沉重的书包,一脸苦闷地出门,“妈妈,你根本不懂我们高中生的世界,好烦恼。”

  于青女士体贴道:“我是不懂,所以才送你去学校,让你去找懂得人。”

  燕棠心说懂得人都不在中晟,去了学校也没用。

  “乖乖上车,”于青女士戳戳儿子的脑袋,“高中生的爱恨情仇只适合在学校上演。”

  燕棠靠窗坐着,路过郁辞临时住的别墅,一时悲从中来,“江叔,你说小辞哥哥啥时候能回来啊?”

  江师傅打哈哈,“这个我可不知道,您可以自己打电话问问。”

  他没问么?他一天能问八十遍。

  每一回得到的答案都一样——至少一星期。

  死直B,不知道人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就是想让你早点回来的意思么?

  坐在车里的燕棠并没有注意到,别墅二楼房间,原本拉着的窗帘边缘被人扯开一道缝。郁辞算好燕棠上学的时间,依靠在窗边等待。

  他不能让燕棠看到他,但又想看一眼燕棠,哪怕只是他坐的车,所以只留了那么一条小缝。

  熟悉的黑车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就重新驰出他的视线,郁辞却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房门被敲了几下,外面佣人提醒:“小辞少爷,该吃早饭了。”

  郁辞大脑有些迟钝,听到声音许久没有反应,依旧抓着窗帘,目光从那一道小缝隙逃出,死死盯着汽车消失地地方。

  “小辞少爷?”

  佣人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耐心地又叫了几次。

  “知道了,”郁辞声音很沉,在大而空荡的房间里,好像有了回声。

  “我把早饭放在门口,您一会儿取一下。”

  Alpha的等级高到一定程度,散发的信息素对Beta也会产生影响。郁辞小时候分化时腺体受伤,憋了十几年的信息素一朝得到释放,信息素攻击性格外强,别墅里的佣人都不敢接近,最多只敢把食物和水放在房间门口。

  “等等,”郁辞第一次把人叫住,“能不能帮我买糖?”

  他好想吃橘子牛奶糖。

  燕棠走了没多久,于青就过来了。

  她带了一针抑制剂。

  “小辞,我把抑制剂放在门外了,”于青隔着门板说,“你吃完饭记得给自己打上。”

  抑制剂要隔一天一支,使用太过频繁对身体不好,郁辞的腺体之前一直有些问题,这个时候更需要小心。于青怕他年纪轻控制不住自己,也怕佣人们会顶不住特殊时期Alpha的压力,干脆不在这里留抑制剂,自己隔一天来送一次。

  于青是被标记过的Omega,她不怕郁辞信息素的影响,更不会让郁辞受到刺激。

  早上送来的食物被郁辞放在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他懒懒地躺在床上,“知道了,青姨。”

  郁辞听到于青走了,不紧不慢开门拿信息素。除了脚步过于沉重,表情比平时更冷之外,他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变化。

  抑制剂拿在手里,他也没有像别的Alpha那样急不可耐的注射,而是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针头插进桌子,要价昂贵,但能极大减轻发情期痛苦的抑制剂,就那么被注射进了桌子里。

  他不需要抑制剂,他需要糖。

  橘子牛奶味的。

  燕棠到了学校也磨磨蹭蹭的,等进教室,班里人已经去得差不多了。文瑜廷见了他热情招手,“亲人,作业写没写?”

  燕棠把书包甩给他,“自己拿。”

  文瑜廷大喜过望,“我的棠,你果然改邪归正了。”

  “改个毛线,”燕棠靠着椅背,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昨天跟小辞哥哥打电话,他居然远程指导我写作业。”

  “这么凶残?”文瑜廷的同仇敌忾只在嘴上,身体却抄作业抄得很愉快,“辞哥太坏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坏的。”

  燕棠作势要把书包拿回来,“那你别抄了!”

  文瑜廷按住书包,“顺着你的话说都不行,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我又没让你骂小辞哥哥,我自己都舍不得骂。”

  “行行行,你小辞哥哥巨帅巨好可以么?该挨骂的是我这个没眼力价儿的。”

  “这还差不多,”燕棠满意了,“故儿呢,怎么还没来?”

  文瑜廷抄着作业也没落下贱兮兮的表情,“我发消息给他,他也没回,然后又去问我哥,我哥说他们家最近没啥事,不过……”

  他故意停在这里,引得燕棠不由自主睁大眼。

  “不过什么?”

  “不过听说班长生病了,好像都进医院了。”

  “啧啧啧,”燕棠又欣慰又心酸,好像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终于找到心上人,但儿子约会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愿意跟他的父亲打一声,“班长怎么了?严重不严重?需不需要我们班派个代表看望一下?”

  文瑜廷意有所指地说:“学生代表不是已经去了么?你就别想好事了。”

  燕棠叹息一声,“廷儿,你说故儿也真是的,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也不怕我们担心。”

  文瑜廷眼看时间不多,左手右手齐上阵,笔底生风,但也没落下闲聊,“可能是叛逆期到了吧,初中你去推平头也没跟我们俩说。”

  忽然被提起黑历史的燕棠:……

  文瑜廷:“比起来自你的平头冲击,故儿这都不算什么,老父亲心脏很坚强,还能撑得住。”

  “我平头怎么冲击了?不好看吗?”同一句话里,Omega们在意的点往往不太一样。

  “不是不好看,”文瑜廷解释说,“我第一眼看到,还以为你忽然从Omega变成铁血Alpha。”

  燕棠:“没那么夸张吧……”

  文瑜廷哼笑一声,“我甚至开始考虑我和故儿谁跟你在一起比较合适,毕竟三个人的故事,必须要有一个失去姓名。”

  可以吃么?

  燕棠相信,就算打虎的武松小时候也捏过泥巴,所以他初中推个头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初中的时候确实挺可爱的,你怀念也没用,错过就是错过了。”

  文瑜廷目瞪口呆,甚至放下手中的笔去捏他的脸,“脸皮是不是又厚了?”

  脸皮厚没厚燕棠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快对初中推头这件傻缺事免疫了。谎言说一千遍会变成真相,傻缺的事重复五十遍当事人就会麻木,再重复五十遍,当事人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程故和郁辞都没来上学,燕棠与文瑜廷就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下了课去厕所也要结个伴,一有点空闲时间就凑在一起说小话。文瑜廷永远在沉默着学习的同桌小眼镜也受不了了,“你们两个Omega怎么能这么黏糊?”

  两个Omega哀愁地看着他,齐齐叹了一口气。

  想到中午回了宿舍,也是两个人相望无言,文瑜廷瞬间没了出教室的动力,“我的棠,买奶茶不?孤独的生活需要一点甜。”

  上午最后一节课好死不死是数学。

  王老师发现燕棠也走上了改邪归正的道路后,把浑身热情投放到文瑜廷身上。他相信,在高三剩余的时间里,他一定可以让文瑜廷感受到数学的魅丽和学习的快乐。

  四十五分钟的时间,文瑜廷感觉有两个小时那么长,他现在身心俱疲,十分需要制作一点快乐。

  然而上一个课间还和他亲密无间的朋友,只过了短短一节数学课就变节。燕棠噼里啪啦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能不能喝点健康的?我不去,我直接回宿舍。”

  文瑜廷冷笑,“建议你打电话之前先发个短信,万一他那边有不想给你听的声音呢?”

  “我猜小辞哥哥早半个小时就在等我电话了,”燕棠得意的模样十分欠揍,“廷儿,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看在两人认识多年的份上,文瑜廷燃烧最后的耐心问了一句:“要给你带饭?”

  “跟你吃一样的就行,我不挑剔。”

  燕棠一阵风似的窜了,路上流逝的不是时间,是他一分一秒的珍贵爱情!

  “棠棠,”电话拨通没有两秒,对面就接起来了,“吃饭了么?”

  燕棠关上门开了扩音,一边脱外套一边说:“没有,文瑜廷给我带饭。你今天忙碌么?”

  “还行,”郁辞说,“就是一直等你电话,怎么也等不来。”

  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但手机上的时间明明只过了几个小时。

  燕棠不知道这句话是他发自真心,还以为他是哄自己高兴,“我也觉得等了好久,可是在教室又不方便……”

  “方便的,”郁辞蛊惑道,“我们两个可以一直通着电话,你把手机放在桌洞里。”

  “开什么玩笑,”燕棠没有当真,“这样做好奇怪!”

  “不奇怪,”郁辞现在的语气,跟他给燕棠讲题时一样,自信又笃定,确定燕棠一定会听他的话,“就当是帮我好么?我请了一周的假,怕落下课程。”他顿了顿,继续说,“顺便可以远程监督棠棠,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燕棠怕的就是这个,“我才不要!”他把校服甩到架子上,“手机放在桌洞里,你就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好吧,我承认这是借口,”郁辞说,“棠棠,我是想能一直听到你的声音,就算是读题干的声音,我也想听。”

  燕棠手抓着床栏杆,抬起上爬的脚又放回地面,整个人轻微抖了一下,“小辞哥哥……”

  “恩?”

  “你以后能不能多说那种话?”

  “哪种?”

  “就是刚才那种。”

  郁辞:“棠棠好直接,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好喜欢啊,”燕棠浑身发热,尤其是脸,烫得像是发烧,脸颊红彤彤的,“那种话会让我觉得,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我。”

  郁辞猜测他肯定害羞了。

  “我本来就好喜欢好喜欢你,”郁辞声音轻柔,心情也变得无比平静,一上午胡冲乱撞的信息素像是被捋毛的小兽,不知不觉间变得温顺,“是你想象不到的喜欢。”

  行,刚才燕棠只是被煮熟的虾,现在直接变成浇了油的干草,差一把明火就能烧起来了。

  郁辞对燕棠,有着所有ALpha对心爱Omega的情/欲、爱欲与独占欲,更有抛开一切欲望,独属于郁辞对棠棠的喜欢。这份喜欢让体内最原始的欲望与冲动,也学会了一点温柔。

  他听着燕棠或撒娇或嗔骂的话,尝试控制乱窜的信息素。一周的时间太漫长,他等不及要见燕棠。

  两个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多话题,大多数时候都是燕棠在说,郁辞在听。有时候燕棠会怀疑郁辞有没有认真听,但每次郁辞都能复述出他讲了什么。

  文瑜廷带着午饭和奶茶回来,两个人还没有挂断。

  “先吃午饭,”郁辞说,“电话不要挂,就假装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吃。”

  “我不挂,”燕棠发现郁辞对挂不挂电话很在意,好像挂了电话他就没了一样,“你吃了么?”

  “我不饿,”午饭早就放在房间门外,但他懒得去拿,“想听你吃。”

  “我吃饭没有声音,”燕棠立刻为自己正名,“别瞎说。”

  郁辞在那边低低笑了起来,“那你吧唧嘴给我听。”

  “你才吧唧嘴呢!”燕棠一秒被气胀。

  美貌Omega被迫吧唧嘴更惨,还是□□落到教学楼顶更惨?

  燕棠选择第一个。

  他驳回了郁辞的无理要求,“还是先挂了吧,你也去吃饭。”

  “下午你会一直跟我通着电话么?”郁辞抓紧机会问,“会吧?”

  “会会会!”燕棠不懂那么做到底有什么用,但他愿意在这种事情上顺着郁辞,“你早一点回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郁辞一愣,没想到燕棠会这么说。

  他在燕棠看不到的地方眯起眼,“你说真的么?”

  燕棠傻缺般地说:“当然是真的,但前提条件是早点回来,越早越好。”

  众所周知,发情期的ALpha,脑子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真·Alpha郁辞不知道想了什么,喉结滚动了一下,认真答应道:“好,我一定早点回去。”

  燕棠的声音消失,郁辞从手边拿起一颗橘子牛奶糖放进嘴里。

  什么都可以的话……

  可以吃么?

  Alpha有什么好的?

  一整个下午,燕棠都坐得格外直,比郁辞在他身边还认真。

  “这就是请情侣之间的情/趣游戏么?好羡慕哦~”文瑜廷看似羡慕实则讽刺地说,“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看到我们棠棠在教室里坐得这么直。”

  燕棠累死了,没好气儿地回击:“说别人之前,先解释一下中午的奶茶。”

  在食堂吃完饭后,又去奶茶店买了奶茶,并且在午休铃响之前回到宿舍。根据文瑜廷平时的行走速度和奶茶店的拥挤程度,燕棠断定文瑜廷不可能做到。

  文瑜廷一脸无辜,“我有什么好解释的?只是热心帮助学弟排忧解难而已。”

  “学弟啊……”燕棠点头,“某人不是说只喜欢哥哥么?”

  文瑜廷“呵”了一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这是纯洁的学长学弟情谊好不好?恋爱脑,呸!”

  他们早已不是暗暗较量谁收礼物比较多的初中生了,成熟的高中生在踏入校门那一刻,就约定不再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所以燕棠才不相信文瑜廷的说辞,“真好啊,我们三个居然在高中结束之前,全部抓住了中学恋的尾巴。”

  “谢谢你的祝福。”文瑜廷露出假笑,“我再重复一边,‘我只喜欢哥哥’这句话,永久有效。”

  “棠棠?”郁辞被忽略太久,终于忍不住出声,“要去吃晚饭了么?”

  燕棠一下想起来电话还通着,慌忙摸出手机,“还有一节课呢。”

  郁辞当然知道还有一节课,他只是想自然地引起注意而已,“下一节课是物理?”

  “对,”燕棠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慌忙翻找物理书,“物理老师请假了,下节课要上自习。”

  “自习?”

  “恩,”燕棠眼睛紧张盯着前门,“不说了,级部主任最爱这个点查班。”

  “等等。”

  “啊?”

  “棠棠,逃课吧。”郁辞语气平静地像是在问晚上吃什么。

  “你说什么?”燕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让我……”

  “逃课。”郁辞又重复一遍,“反正没有老师,你在教室也学不下去,还不如出去透透气呢,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如果是文瑜廷这么提议,燕棠可能想都不想就答应,但是让他逃课的人居然是郁辞,他总觉得怪怪的。

  郁辞语气软下来,甚至有几分可怜,“我已经将近十个小时没有看到你了,想跟你视频。”

  上一次视频,还是早上燕棠刚起床的时候。

  “你好黏人啊,”燕棠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嘴上还要假装嫌弃,“不过嘛,因为我也有一点点相见你,所以勉强愿意为你逃课。”

  他回头敲敲文瑜廷的桌子,“廷儿,我们出去放风吧。”

  “不去,外面冷。”这两天中晟降温,学生们校服里面都套上厚毛衣了。

  文瑜廷特爱臭美,毛衣都比别人薄一层。

  “去吧,在教室有什么意思?”

  文瑜廷给他看了看手机屏幕,“坐在温暖的教室里玩手机,不是很快乐么?”

  “但是操场上有帅哥呀!”

  “手机里也有,”文瑜廷想也不想地说,“而且更帅。”

  燕棠绞尽脑汁,终于又想到一点,“跆拳道社的人每天下了下午第三节课,就去操场训练。我们周六遇到的那个小学弟,肯定也会去。”

  文瑜廷本来想说“管我啥事”,但又想到中午的奶茶,便变了想法。

  “可以去,不过你要先陪我去趟奶茶店。”

  “没问题,”燕棠笑开了,回过去捂着手机小声说,“文瑜廷可真行,一天喝两杯奶茶,早晚得糖尿病。”

  郁辞笑了笑,“你别跟着他喝。”

  “我知道,”燕棠乖乖说,“我想让他陪我一起违规乱纪才顺着他,不然早骂他了。”

  不然到时候被抓了,只有他一个人挨骂写检讨,多孤单多丢人呀。

  燕棠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单纯的文瑜廷并不知道他有多么心机。

  这个时间的奶茶店很冷清,文瑜廷点了单后,跟燕棠找了张桌子坐下等。

  燕棠一心想着到操场上跟郁辞视频,直到文瑜廷拎着小袋子喊他,他才注意到文瑜廷这次居然点了果茶 。

  “你不是不喜欢果茶么?”

  “谁说是我自己喝的?”

  燕棠想到操场上的跆拳道社,露出了然的表情,“跆拳道社的哥哥么?”

  文瑜廷快烦死他了,“你管得着么?”

  “反正到了我就知道了,”燕棠甚至想先把视频的事拖一拖,他要用手机拍摄下文瑜廷送出果茶的那一刻,然后发给不在学校的程故。

  两个人各有想法,但走向操场的步伐却统一变快了。他们到的时候跆拳道社正在训练,文瑜廷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视频的时候离我远点,我怕恋爱的酸臭气污染了周围的清香气息。”

  燕棠刚想找个理由推脱,那边郁辞已经等不及似的发起了视频通话邀请,他只好拿着手机往没人的地方去了。

  透过屏幕,燕棠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以及黑暗中郁辞模糊不清的轮廓。

  “北川的太阳下山了?”燕棠咂舌,“怎么不开灯?”

  “是我拉上了窗帘,现在有点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可是我想看你,”燕棠感觉自己被骗了,“我给你看我,你却不给我看你,不公平。”

  “因为棠棠好看啊,”郁辞笑着哄他,“我不好看。”

  就算是真的傻,燕棠也听出他的敷衍了,他没有生气,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不会是你爸爸……”

  郁忠州对郁辞再不好,也是小辞哥哥的亲生父亲,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小辞哥哥会难受也是正常的。

  “想什么呢?他在北川好好的,”郁辞被小傻瓜逗笑,“今天好累,比昨天更累,所以不想让你看到。”

  燕棠可能不会知道,他读书的声音、回答问题的声音、甚至笔落在纸上轻微的划动声,都能让郁辞同时陷入痛苦与快乐。

  沉溺在发.情.潮热中的郁辞,把与燕棠有关的一切当做水源,每一滴水落到身上,却只能给他一瞬间的快活,随后就变成油,引燃更凶地灼烧。

  “那你要早点睡觉,”燕棠听他这么说,心疼的不行,“你爸爸怎么回事啊,不是有一个郁由么?出了事情干嘛非要找你回去?”

  他不忿得很,觉得郁辞的爸爸继母都坏透了,不许郁辞沾一点好事,有了苦活倒是忘不了郁辞。

  “你爸爸是不是马上要破产了?请不起保姆和助理么?”

  “暂时还不会破产,”郁辞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棠棠想的话,我可以制造一点外部因素,让他走向破产边缘。”

  不知道为什么,燕棠跟郁辞聊天,总是忍不住笑,“我才不关心他的财产状况,我只想早点见到你,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恩,生日礼物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燕棠忽的有些失落,郁辞的十八岁生日,也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郁辞的第一个生日,“要不我请假去北川找你?”

  “我怕青姨会生气,”郁辞叹了口气,“你只要能一直乖乖在我身边,长长久久地喜欢我,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我本来就会一直喜欢你,”燕棠趴在操场上,“这可是十八岁生日……”

  “十八岁”是成年的标志。

  ALpha和Omega的十八岁生日那天,会迎接自己的第一次发情,而不会被信息素影响的Beta,也会在十八岁之后,被当做一个大人来对待。

  虽然自己的恋人是Beta,永远不能给自己终生标记,但燕棠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遇到郁辞之前,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陷入这样的爱情。

  像是掉进蜂蜜罐子里,周围的一切甜蜜又柔软,

  ALpha有什么好的?用十个高大帅气又有钱的Alpha,也换不走他唯一的小辞哥哥!

  我只是又被拒绝了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燕棠依依不舍地和郁辞说了再见。

  他回到文瑜廷身边,注意到那杯号称要送人的果茶还被文瑜廷拿在手里,而且已经喝了一半。

  “我们宿舍还是买一个体重秤比较好。”燕棠深思熟虑后,提出建议。

  文瑜廷松开快要被他咬烂的吸管,“我只是又被拒绝了。”

  “谁啊?”燕棠精神了,眼中都冒出光,“我倒要看看哪个‘哥哥’这么胆大包天!”

  文瑜廷喝了口清清爽爽的果茶,叹息道:“不是哥哥,是弟弟,就是上次没要我的水,周六又遇到那个。”

  燕棠忽然间福灵心至,“中午的奶茶是他给的?”

  文瑜廷一脸无奈,“他说是别人硬塞给他的,我猜应该是他的追求者?但他说他不喜欢甜腻的东西,看到我在排队就顺手给我了。我觉得吧,不好白白收人家东西,就想买果茶回送给他,结果……”他耸耸肩,“又被当众拒绝了。”

  明明见过两三次,也说过不少话,但这个学弟见了他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就连给他奶茶的时候,都用表情在说”我有个垃圾,你赶快处理一下“。

  “这么巧么?”燕棠觉得有些不对,“他的追求者送给他的奶茶,怎么正好是我们喜欢的?”

  “奶茶店就那么几个热门选手,恰好重合了很正常。”

  “恩?”燕棠凝重地凑到他脸前,“你就没怀疑,那只是他找的借口?”

  文瑜廷毫不留情推开那张忽然放大的漂亮面孔,“不可能,如果他真有别的意思,刚才为什么那么冷酷的拒绝我?”

  “可能是欲擒故纵?”

  “你如果看见他拒绝我时的表情,一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一副被陌生人打扰到的样子,让神经比电线粗的文瑜廷也当场尴尬了。

  听了文瑜廷的描述,燕棠也觉得自己想差了,“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吧,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跟你的小辞哥哥腻歪完了?”文瑜廷视线放在跆拳道社的某个帅气学弟身上,“还以为要到晚自习才能结束呢,诶,真讨厌……”

  拒绝文瑜廷两次的冷酷学弟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一样,偏偏走到那个帅学弟身边,用一个背影挡住文瑜廷欣赏学弟的视线。

  “我也想啊,”燕棠哀叹,“可是小辞哥哥好像很累的样子,不知道郁家那些坏蛋怎么折磨他了,我想让他好好休息。”

  “不得了了,我们棠都能这么体贴了,明天太阳是不是要从西边出来?”

  燕棠白他一眼,“还有,我想给故儿打个电话。将近一整天了,咱们发的消息他一个没回。”

  文瑜廷不以为然,“说不定班长上位成功,两人正蜜里调油呢。”

  “那更要打电话啊!”燕棠反应激烈,“故儿可是个娇弱Omega,万一被占便宜咋办?”

  “不会吧?”文瑜廷眉头一皱,“班长看起来挺像个好人的。”

  燕棠废话不多说,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

  燕棠又打了几遍,结果都是这样。

  两个人表情渐渐严肃,“我给他们家打一个试试?”

  “好,”文瑜廷坐直了,“故儿怎么回事啊,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可能只是没听到而已。”燕棠安慰他。

  程家的电话倒是很快就通了,接电话的是程家一个老阿姨,听到燕棠的声音,吞吞吐吐左躲右闪,好像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到底怎么了?”燕棠冷下声音问,“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程家看。”

  “您来吧,来劝劝我们家少爷,”老阿姨想通了一般叹了口气,“少爷跟老爷赌气呢。”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个回答让燕棠和文瑜廷都有些诧异,程故从小就是乖小孩,除了以前跟着他俩不学习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我们打他的手机也没人接。”

  “少爷的手机被老爷拿走了,”阿姨声音哽咽,“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燕少爷、文少爷,你们俩是我们家小少爷最好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想办法劝劝我们少爷吧,他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阿姨在程家做了十几年,跟程家早就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她看着程故长大的,心里把程故当做自己半个儿子。

  “好,”燕棠着急地站起来,“阿姨,我们现在联系不上程故,你能不能帮我们传句话?”

  阿姨擦了擦泪,“好,您想跟我们少爷说什么?”

  “你就帮我骂他一顿,骂得越难听越好,让他别犯傻,好好吃饭。”

  “这个……”

  阿姨犯了难,让她骂小少爷?

  燕棠也没想让她真的去骂,利索挂了电话。

  “故儿周日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文瑜廷摇头,“没有,我们俩周日根本没联系。”

  “我也没和他联系。”燕棠后悔自己只想着搞对象,疏忽了对朋友的关心。

  “会不会跟班长有关系?”文瑜廷说,“你有班长电话么?”

  两人找磊子现问了班长手机号和家里的电话,立刻打了过去。

  纪存西没像程故那样失联,而是很快接起了电话。

  他听到两个人的声音,“原来是你们啊。”

  “你好像很失望?”文瑜廷问,“你希望是谁?程故么?”

  纪存西苦笑一声,问:“他怎么样了?”

  “果然跟你有关系!你们发生什么了?”

  纪存西沉默了。

  燕棠火上心头,“平时那么会说,现在装什么哑巴?”

  文瑜廷比燕棠还生气,“程故被他爸关起来了,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你知不知道程故从小是多么乖一个小孩?现在因为你跟他爸吵架,你却一声不吭!你以前说喜欢他,都是说着玩的?”

  “我不是,”纪存西终于开了口,“我真的喜欢他……”

  喜欢到明明还没把人追到手,就先告诉了家里。

  “我最后问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纪存西深呼一口气,艰难开口,“昨天,我故意装重病,让他来医院看我,结果,他跟我父母遇上了。”

  “然后呢?”燕棠没有听出哪里有问题。

  “我的父母,对程故说了很多不好的话,还直接给他爸爸打了电话,让他爸爸……”看好自己家Omega。

  “我曹你大爷的纪存西,你们一家人都有病吧?”文瑜廷炸了,“是你先来纠缠的程故对吧?也是你作妖非要让程故去医院看你对吧?结果到头来,你爸妈还怪起了程故?”

  燕棠也气得哆嗦,“你爸妈凭什么?程故再不好,也是从小娇到大的Omega,还用不着你们家里人来说三道四吧?”

  “对不起……”对纪存西来说,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已经十分艰难了,他的父母因为他去侮辱伤害了他喜欢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弥补。

  从小教育他要做一个绅士的父母,居然会在程故走后,告诫他不要被“不三不四”的Omega蛊惑。

  “不三不四”,这就是他敬爱的父母,对他喜欢的人的形容。

  燕棠按断通话,一刻不停地把还没在通讯录待热乎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我去找老周请假,你去宿舍收拾一下东西。”

  “不去宿舍了,”文瑜廷捞起草地上的外套,黑着脸又骂了一声脏话,“你也别去找老周,我跟我哥说一声,顺便让他找个司机。”

  “好,”燕棠忧心忡忡,“故儿该多难受啊。”

  “怪不得一直不答应呢,肯定早就知道他父母都不是什么好人。”

  程故联系完哥哥,拉着燕棠就走,“我们去校门口等。”

  彦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0拿起草地上的果茶杯,冷着脸说:“同学,请带走你的垃圾。”

  文瑜廷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夺过杯子,“知道了。”

  彦现一愣,微微一开口,像是想说什么,但文瑜廷跟燕棠已经跑出去了。

  直到两个人跑出操场,彦现才收回视线,表情淡淡地吹响口哨,“集合。”

  程家伯父没在家,之前接电话的阿姨给他们开了门。

  她看到燕棠和文瑜廷,像是看到了救星,“我们少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出来。”

  燕棠对她点点头,“放心吧,我们会陪着他的。”

  文瑜廷脾气更急一点,鞋都没换就“蹭蹭”上了二楼。

  “程故,你开门。”

  “瑜廷?”程故听到他的声音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一整天没吃东西也没喝水,程故的声音哑得不像他的声音了。

  燕棠从下面端了一大碗粥上来,站在文瑜廷后面说:“廷儿,你开开门,让我们俩进去。”

  从跟纪存西打完电话,到坐上车离开学校,燕棠的心情一直是气愤的,直到端着粥站在房门外跟程故喊话这一刻,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委屈起来。

  他是替程故委屈。

  他爸爸见过程故之后,当着他的面感叹,如果自己也有个这么好的Omega儿子就好了;文瑜廷那个性格强势,被他嘲笑是“弟控”的亲哥哥,也曾经很遗憾的说,如果程故是Alpha或者Beta,他一定把文瑜廷交给他。

  程故不学习的时候,最爱刁难人的数学老师对他也是避重就轻,不愿意跟他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后来程故开始学习了,他和文瑜廷都觉得完蛋了,他们最好的朋友即将变成一个完美的人,以后有程故在,他们就只能做第二好的Omega。

  这么好的程故,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个缺点的程故,被一对陌生的傲慢夫妻当面羞辱,甚至还把电话打给他的父亲。

  燕棠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受,端着托盘抽抽搭搭地说:“故儿,你开开门让我们进去吧,呜呜……”

  紧闭的房门终于被打开,程故无奈的脸露出来,“你哭什么啊?我就是在床上躺了一天,行动有点迟缓,不是不给你们开门。”

  “小辞哥哥,生日快乐”(虫)

  “你先吃一点,”燕棠小心翼翼把碗给他,“可香了,我闻着都想吃。”

  程故笑了,“你想吃就给你吃。”

  燕棠往外一推,“你吃你吃。”

  “程故你脑子有病么?这么点事儿还闹气绝食了,”文瑜廷恨铁不成钢,“初中那会儿棠棠离家出走,你怎么没一起呢?我感觉你们俩在这方面还是挺合得来的。”

  燕棠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离家出走,是去打工了。”

  “这没事,”开门之后程故解释好几次了,就是没人相信他,“我爸把我扣在家里,还拿走了我的手机,我一时生气才想出这招跟他抗议的。”

  “真的?”文瑜廷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程故放下碗,举起三根手机,“说谎是小狗。”

  燕棠小声评价,“你有点老实。”

  “绝食抗议”这招燕棠早用过,不过在抗议正式开始之前,他会先藏一些零食在房间里。

  程故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第一次,没有经验。”

  知道程故没事,匆匆从学校赶来的两人松了口气。

  “故儿,我们以后再也不理那个ALpha了,我爸爸认识可多有钱好看的Alpha,我让他全部介绍给你。”

  “我也给你介绍,”文瑜廷紧跟着说,“或者你看我哥怎么样?我虽然总在你们面前说他坏话,但他其实……”

  “行了,”程故哭笑不得,“我又不着急结婚,你们给我介绍什么ALpha啊。”

  燕棠撇嘴,“我们是想让你赶快摆脱不好的记忆!”

  文瑜廷附和,“没错,之前我还老催你答应班、纪存西,谁想到他的父母居然是那样的人!”

  “我早就知道,”程故反倒是三个人里最平静的,“他们家世代从政,他的父母希望他能找一个门当户对,对他事业有帮助的Omega。我们家虽然有点钱,但没什么根基,在中晟也排不上号。”

  程故的父亲出身普通,从零开始打下现在这份家业,用奋斗改变了自己和家人的人生。

  燕棠不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是什么政界大族。”

  文瑜廷也嗤笑一声,“纪存西的父母就是典型的联姻,但两个人资质平平,这场联姻最终只是让两家绑在一起,除了这个没有带给两家任何好处。纪存西不像他爸,倒是像他爷爷,所以纪家现在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燕棠拍着文瑜廷的肩膀,“纪存西的父母都把他当做振兴家族和联姻工具,他根本配不上你。”

  程故垂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住眼中的情绪,“他……他其实很好。”

  他从小只有一个Alpha父亲,但从来没觉得自己缺少了一份爱,因为他的父亲把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纪存西跟他不一样,他只是别人嘴里的“天之骄子”,其实心里没那么快乐。

  “好个屁啊!”文瑜廷愤愤道,“刚才我和棠棠给他打电话,他吞吞吐吐的,都不敢说发生了什么。”

  “毕竟是他的父母,”程故安抚道,“要他跟别人说自己的父母怎样怎样的,确实有点难堪。”

  “好了,不说他了,”燕棠就此打住这个话题,“咱们说点别的。”

  “就是,以后都不说他了。”文瑜廷说,“说点高兴的事情。”

  程故笑着问:“好啊,棠棠,你的戒指送出去没有?”

  “生日还没到,人也还没回来,”燕棠脱了拖鞋爬到程故床上,“这次生日铁定是不能一起过了,燕棠同学对郁家人的厌恶一万。”

  文瑜廷用胳膊捅了捅程故,“你不知道他俩多烦人,为了打视频电话,最后一节课还拉着我逃课。”

  “是我拉你么?故儿,你今天没去学校真是太遗憾了。有个跆拳道社的小学弟,就是周六咱们遇到那个……”

  文瑜廷扑上去跟燕棠厮打,“你可积点德,怎么还造谣呢?”

  燕棠笑着跟他打闹,“你急什么啊?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程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两个人打打闹闹,心里那点郁郁也慢慢消散了。

  “我让我哥给我们请了三天假,这三天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在你房间里呆着。”

  燕棠掰着手指一算,“不行,后天就是小辞哥哥生日了!”

  文瑜廷白他一眼,“所以呢?你要去北川?”

  “也不是……”燕棠咬了咬嘴唇。

  程故问:“郁辞现在还没搬回你家?”

  “等他回来就会搬回去吧。”

  文瑜廷疑惑,“燕棠同学,你的语气中为何有一丝丝的遗憾。”

  燕棠同学老实回答:“搬回去后千好万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程故替他补充,“以后在家搞对象,要收敛一点了。”

  “叔叔阿姨又不会反对,”文瑜廷不懂,“为什么要收敛?”

  燕棠端坐好,“试想一下,你正趴在对象身上,要求他给你一个甜甜的亲亲,这时候你妈忽然打开房门……”

  “别说了,”文瑜廷哆嗦一下,“我会尴尬到跳楼。”

  这跟反不反对没关系,大部分家长对自家孩子能有一个合适的对象乐见其成,但他们绝对不会愿意看到小辈们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的亲热。

  “不如这样,等郁辞生日那天,你去他现在住的地方布置一下,把戒指什么的放在桌子上,再写一封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情书。”

  文瑜廷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啧啧,郁辞如果知道,就算他不在你身边,你还是这么认真的一个人为他庆祝生日,会不会感动哭?”

  燕棠心动了,“孩儿们,这些年爸爸总算没白疼你们。”

  周三早晨,程故和文瑜廷还在睡梦中时,燕棠已经在手机闹钟的震动下睁开眼睛。

  他没有贪恋温暖柔软的被窝,更没有关心身边睡得毫无形象可言的儿子们,而是坚定而迅速的下了床,冲击卫生间洗漱。

  程故睁开眼睛,看到燕棠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们三个身材差不多,经常混着穿衣服,去彼此家住也不用另外带衣物。燕棠身上穿的这件,刚挂进程故衣柜不久,吊牌都没拆。

  程故看他一个劲儿臭美,怕他就这么带着吊牌出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我吵醒你了么?”燕棠看着他问。

  “没有,我是想去厕所了,”程故打了个哈欠,“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燕棠捂着脸笑,“要先去拿蛋糕拉!”

  燕棠固执地认为,没有蛋糕的生日是没有仪式感的。

  郁家人会给郁辞准备蛋糕么?他们说不定连郁辞的生日都不记得。

  但是郁辞是燕棠心里的宝贝,别人过生日有的,郁辞也都要有。

  他订蛋糕的时候,特意嘱咐了店家要多放橙子。黄灿灿的鲜橙薄片铺了一层,看着诱人极了。

  燕棠很满意,拎起包装好的蛋糕,马不停蹄去了最终目的地。当着程故和文瑜廷的面,他不好意思写情书,只好拿了纸和笔,去庆祝“现场”写一下。

  或许是因为住的人不在,别墅比上次来的时候冷清了不少,小园子里的花草也没人打理的模样,有点乱糟糟的。

  燕棠早上出门时还给郁辞通了电话,为了不被发现,他用“开解程故”这个烂理由挂了电话。

  一推开别墅大门,燕棠立刻愣住。

  别墅里有一个ALpha,一个正在发情或者信息素失控的Alpha。

  酸涩又有强大攻击性的柠檬味似乎充斥了别墅每一个角落,如果不是燕棠基因好,现在已经站不住了。

  这个柠檬味有点熟悉,许多以前未曾被注意的小细节此刻一一浮现在脑海,如同一颗颗小珠子般被串联到一起。

  燕棠攥紧了手中勒着蛋糕的绳子,大胆向前迈进一步,然后尝试放出一点信息素。屋子里狂躁的信息素像是认识他一样,立刻温顺了很多。

  他不该再往前走了,燕棠的理智告诉他,一个发情的Alpha,不管是不是郁辞,对他而言都是危险的。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向前进的脚步。

  这个正因为发情或者信息素失控而痛苦的ALpha,是小辞哥哥么?

  如果是,他没办法就这么离开。

  或许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是郁辞的Omega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所以,他不能明知道小辞哥哥身处痛苦,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离开。

  别墅门被打开那一刻,郁辞就感受到了燕棠的存在。

  发情期的Alpha对Omega信息素的敏锐度比平时高几十倍,更何况,燕棠故意放出信息素试探。

  郁辞像是没有收到任何影响,冷静地拖着桌子把门抵上。

  不是为了拦燕棠,是为了拦住他自己。

  燕棠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敲门,“小辞哥哥,是你么?”

  郁辞身体紧绷,步子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半步。

  “我知道是你,”没有得到回答,燕棠自顾自地说,“如果是别人,一定不会对我这么温柔。”

  “小辞哥哥,生日快乐。”

  郁辞沉默好久,都没有听到门外离开的脚步声。

  “棠棠,你快回去吧。”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骇人。

  原来在电话里,他说的“感冒了”和“信号不好?”都是假的。

  燕棠没有听他的,坐在房间门外的地方拆开蛋糕,把蜡烛插上,“我给你买了蛋糕,橙子味的,你想吃么?“

  “推我?”

  郁辞扶着抵在门上的桌子,青白的手背凸起分明的筋骨。

  隔着一道门,燕棠点上了蜡烛。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记忆中,第一次有人在这一天,给他唱生日歌。

  生日歌唱完之后,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郁辞闻得到甜甜的橙子牛奶香,他不敢想,这是蛋糕的香气,还是……

  门外的燕棠,在沉默中下定某个决心。

  他端着燃着蜡烛的蛋糕站起来,敲了敲面前的门板。不轻不重的三下,不止敲在了门板上。

  木制的桌角竟然有了裂缝,像是要被强制脱离主体。

  “小辞哥哥,开门了,许愿望吹蜡烛。”

  郁辞低下头,阴影中的下巴上挂着几滴汗,“我的愿望是,棠棠赶快回家。”

  或者去别的地方,只要不在这里就好。

  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伤害了棠棠,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吹了蜡烛才算数,”燕棠固执说,“小辞哥哥,我就在门外,你要赶我走么?”

  大脑运作比平时慢几十倍的郁辞听懂了他的暗示,“棠棠,你……”

  燕棠叹了口气,“十八岁第一次发情期,但ALpha和Omega的腺体与性/器官,早在十六岁就发育到可以承受性行为。”

  “别说了!”郁辞不敢往下听,燕棠的声音和他心底的魔音重合在一起,他几乎要失去抵抗能力。

  “人类的生理结构之所以会如此,据说是为了照顾恋人们的年纪差。只要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总会要有一个先面对发情期,这个时候,他的另一半……”

  “我让你别说了!”郁辞第一次对燕棠这么凶,“出去。”

  嘶哑的吼声落到耳朵里,非但没能让他生气或者害怕,反而让他更心疼,也更加坚持自己的想法。

  “小辞哥哥,我长大了,什么事情都能做。”

  他的声音软软柔柔的,让郁辞想起他同样软软柔柔的手,握在手里也不敢使劲,好像一用力就会留下引子。可是现在郁辞却想,狠狠握住那双白嫩柔软的手,把挠得人发痒的声音堵在喉咙里。那双手上,只留下他一人的痕迹,软软柔柔的声音也由他操控。

  这样暴虐的想法,很不对,也很痛快。

  “滚出去!别让我再重复第三遍。”

  燕棠果然不说话了,他放下蛋糕,离开了房门。郁辞闭眼听着脚步远去,激烈跳动的心脏也慢慢恢复平静。

  明明他按照自己说的做了,为什么自己却这么难过?郁辞捂住胸口,不停地用“天性”这两个字来麻痹自己。他会难过,只是因为Alpha发情期的天性而已。

  他是真的,真的希望棠棠可以离开。

  “小辞哥哥,”门外的人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我开门喽。”

  这里备用钥匙的位置跟家里一模一样,燕棠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前后没几分钟就回来了。

  房间里的郁辞一时没转过弯,“你回来了?”

  门外的人用行动回答他的问题。

  钥匙没有一丝犹豫地插/入锁洞,紧接着几声清响地转动,反锁着的门开了。燕棠往里一推,发现门被东西挡住了。

  “小辞哥哥?”燕棠试探性喊了一声,“你让我进去吧,我想帮你。”

  发情期的ALpha有伴侣在身边,会舒服很多。

  “不需要,”郁辞维持着所剩无几的理智,“你,听话……”

  燕棠“啧”了一声,“小辞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书上说,发情期的Alpha根本拒绝不了自己喜欢的Omega。”

  郁辞透过被他推开的那一点门缝,冷冷盯着他,“脱外套。”

  “啊?”

  “我说,脱外套。”

  燕棠反应过来,扯着领子往下脱,手心出了一把汗。说的时候豪言壮语都不要钱,真让他做了,他比谁都紧张。

  “脱,脱了……”燕棠结巴了,“然后呢。”

  郁辞听出他的紧张,原本紧绷的脸上闪过一丝笑。

  他往回拉了拉桌子,让细窄的门缝扩大一臂的宽度,“把外套递给我。”

  燕棠傻愣愣的照做。

  郁辞粗暴地把外套拽到自己这边,在燕棠收回手后,迅速把桌子推了回去。桌子碰撞到门,发出巨大的响声,燕棠反射性的往后仰了仰身体。

  “小辞哥哥?”

  郁辞脱力般跪到地上,只有两只手死死抓着外套。他垂下头,狠狠吸着外套上让人发狂的信息素,像是行到末路的瘾君子。

  甜蜜柔软的信息素缓解了暴虐的渴望,“棠棠,这就够了。”

  燕棠气得踹门,“郁辞,你真棒!”

  郁辞用侧脸蹭着外套凉凉的拉链,魔怔般喃喃,“棠棠,我好爱你。”

  “骗人!”燕棠委屈极了,“郁辞,你别后悔,我走了就再也不会来找你。”

  郁辞恍若未闻,合上眼任由燕棠在门外发泄情绪。

  等他发完这通小脾气,就会自己离开的。

  燕棠想起偶尔听到Alpha男生讨论过的话题,故意说:“郁辞,我真的走了,我去找别的ALpha或者Beta,以后都不来……”

  他的厥词没有放完,房间里抵着门那张桌子被人掀到,而那道刚才还紧闭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燕棠没来得及高兴,先被凶狠愤怒的信息素压得腿一软。

  郁辞及时抱住了他,没让他倒到地上。

  “小辞哥哥,”燕棠自然地伸手攀上郁辞的脖子,“我想你。”

  郁辞眼中的黑深不见底,从前他看向燕棠时,里面总是带着宠溺与愉悦,但今天,他眼中的情绪不太一样。

  燕棠与他对视一眼,惊得慌忙低下头。

  “小辞哥哥……”

  今天他的情绪实在不好,以至于别墅内的佣人们都不敢在客厅里坐着,空旷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郁辞没有客气,顺应自己的想法,狠狠堵上那张会撒娇卖好,也会惹人生气发狂的嘴唇。

  燕棠很配合,乖乖迎合着他的亲吻。

  但他乖顺只会让郁辞更凶更放肆。

  “小辞哥哥……”燕棠第一次被郁辞这样亲,呼吸都跟不上,下意识往外推了推郁辞,以求得片刻呼吸。

  “推我?”郁辞眼神更加危险,“棠棠,你在推我么?”

  燕棠微微气喘,仰头注视抱着自己的郁辞,片刻后,他主动压着郁辞的后脑,让两人的唇再次贴合在一起。

  色胚

  橙子剥了皮,又老实让人切了片,此刻就老老实实躺在白奶油上。

  清甜味点缀着奶油,应该不会轻易让人吃腻。

  要听一个愿望才肯熄灭的蜡烛在奇怪的背景音中摇曳,直到等来一声急促的惊呼,才悄无声息地留下一撮烟。

  那点薄淡的橙子味被另一种相近,但更浓稠的香甜取代。这股香甜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亲昵缠绕着又凶狠又急躁的柠檬香。

  “小辞哥哥,”燕棠埋在郁辞肩膀里的脸红透了,“吹、吹蜡烛……”

  郁辞的手贴着怀里人细腻柔软侧腰,故意凑到他耳边问:“还有空想蜡烛?”

  燕棠脸上更烫,牢牢贴着郁辞的胸膛,埋在他肩窝里的脸更是恨不得长在里面,不用再抬起来丢人。

  他说要帮郁辞,结果倒好,郁辞人模狗样地站着,身上衣服一件没少,倒是他自己,上身被扯得乱七八糟,下面更是……

  “现在才知道害羞?”郁辞托着他的屁股站起来,“棠棠,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燕棠羞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闭着眼伸手去捂郁辞的嘴,“别说了,不许说!”

  郁辞在他头顶亲了一下,“好,不说了,让我们棠棠洗个澡。”

  就算再生气,他也只是给了棠棠一点“教训”,没舍得做其他的。燕棠不满十八岁,还只是个高中生,郁辞不得不多顾虑一些。

  燕棠老老实实窝在郁辞怀里,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比起xing事上的满足,恋人全心全意的信任与依恋,似乎更能安抚郁辞心里躁动的情/欲。燕棠也能感觉到,酸涩的柠檬味信息素变成了甜的,也不再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虽说没有做那……那什么,但自己应该还是帮助了小辞哥哥的吧?

  郁辞把怀里人放进浴缸,舌尖压着下颚蹭了蹭后,转开幽深的眼神,“你自己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燕棠也不好意思让他帮自己洗澡,低着头“恩”了一声,然后就一动不动地等着。

  他不动,郁辞也不动,两人就这么玩了两分钟“木头人”。

  最后还是郁辞先忍不住:“你不洗么?”

  燕棠心里都要吐血了,情/欲之后的羞涩也被冰凉的浴缸冷却大半,“你倒是先出去啊!”他半羞半恼的说,又有了平时的气势,“你这样看着,人家一个Omega不会害羞么?”

  郁辞难得面露尴尬,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其实是觉得此刻的燕棠太吸引人,一时看了进去。

  他知道燕棠好看,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但此刻的燕棠更好看——脸颊绯红,衣衫不整,长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更让人兴奋的是,他身上全是自己的味道,刚刚还为自己情动。

  “你出去就是帮我,”燕棠擦了把脸,狠声问:“还是你想帮我洗?我……”

  “不是……”郁辞慌忙后退,“你自己洗,我就在门外。”

  说完,他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还重重带上浴室的门,以示决心。

  燕棠看着紧闭的门,轻轻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他行动缓慢地跨出浴缸,脱掉身上的衣服,打开淋浴。温度偏低的水淌过发热的身体,好歹起了一点降温的作用。他一边冲洗,一边想着刚才郁辞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个人怎么像是角色互换了一样?

  不是说,发情期的Alpha见了Omega,就像是老虎见了肉,一定会饥不择食扑上去,先满足自己的口服之欲。怎么郁辞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反而很能克制。

  他们两个人里确实有一个色胚,那个人不是郁辞,而是燕棠。

  说出去谁信呢?燕棠争取半天,最后也只解了郁辞两颗纽扣而已。

  门外的郁辞趁着发情热暂时过去,迅速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房间。房间收拾好了,他又端起扔在地上的蛋糕,认真把蜡烛重新点上。

  烛火跳动两下,慢慢稳住身形。微小但灿烂的光影映在郁辞眼睛里,照着一张不知餍足的脸。

  郁辞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他盯着那一点烛火,面目变得温柔,轻轻吹灭了蜡烛。

  他听过磊子给Omega写的情书,里面最酸的一句,最应现在的景。

  “最深的爱,就是最残忍的忍耐。”

  燕棠洗完澡,在镜子前左照右照,认为自己恢复正常了,才大摇大摆打开门出去。郁辞听到声音,无意义地吞咽了下口水,“衣服留下吧,你穿我的。”

  “有点冷,”燕棠钻进郁辞的被子里,“小辞哥哥,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郁辞用刚拿进去的塑料刀切了蛋糕,他取了一小块送到床边,“你先吃吧。”

  “我不吃,”燕棠拒绝了这块诱人的蛋糕,“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忽然变成Alpha了?”

  郁辞没有惊讶更没有犹豫,把蛋糕放回桌子上,说:“我本来就是ALpha。”

  燕棠皱起眉,“那你为什么要装Beta?”

  刚才他顺便洗了头发,头顶围着郁辞平时擦脸用的毛巾。这个造型有些滑稽,郁辞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这么看我做什么?”燕棠冷声问,“先回答我的问题。”

  郁辞老老实实说:“我的第一次分化,是在三岁。”

  “三岁……”燕棠重复一遍,“跟我一样。”

  ALpha和Omega分化的越早,基因等级也就越高。

  “你三岁那年……”话说到一半,燕棠住了嘴。

  他忽然想起来,原郁夫人去世时,郁辞正好是三岁。

  燕棠有了一个猜测,“你不会是因为太伤心,所以……”

  郁辞摇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燕棠三岁分化成Alpha,换做谁家都会好好保护,怎么会任由他分化失败呢?

  郁辞继续说:“我母亲走后没多久,郁由和他妈就住进了郁家。我分化的时候,家里的佣人已经换过一遍,没有一个是我熟悉的。他们跟我没什么感情,只听郁由他妈的。”

  一个死人的儿子要分化,而且还只有三岁,这件事怎么看都需要让家里的女主人知道。

  所以,她给在外面逛街的“女主人”打了电话。

  “藏得住么?”

  郁家新女主人,早在郁辞出生时,就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那一阵子郁忠州应酬很多,每天半夜才回家,所以新“郁夫人”接到消息并不着急。

  三岁的郁辞被关在房间,独自面对分化带来的痛苦和恐惧。

  等那个女人施施然回来,他已经疼晕了过去。再醒过来时,他看到父亲嫌恶的眼神。

  “废物,还以为你是要分化了,原来只是发烧,让我白开心一场。”

  那个女人抱着郁由,“都是我的错,是我判断错了,别骂小辞。“她善解人意地宽慰道:“小辞一直是Beta也没关系,咱们不是还有小由么?”

  郁忠州让人给体温过高的郁辞喂了片退烧药,就黑脸离开了房间,再也没有去看过。他一离开,女人更是连装都不装了,冷着脸拧起郁辞肚子上的肉。

  “小兔崽子,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小郁辞太难受了,被人一掐直接哭了出来。

  他想见妈妈,不想要眼前这个女人和父亲。

  哭声传到郁忠州耳朵里,非但没能让他心疼,反而引来一句:“关上门让他哭!”

  空寂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回荡的哭声,身体上的难受没有减轻半分。

  直到燕贺胜和于青赶到郁家,关着郁辞的房门才又被打开。高烧之下,郁辞已经彻底昏迷过去,那么丁点一个小孩,抱在怀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热。

  郁忠州非但没有内疚,反而怕别人知道他苛待前妻留下的儿子,推说不知道,把家里的佣人骂了一顿。于青吓傻了,根本顾不上生气,抱着小孩就去了医院。

  “我听我妈念叨过,郁爷爷直接去了医院。”

  郁辞从后面紧紧搂着他,脑袋不停在燕棠肩颈间蹭来蹭去,像是一只大狗,“对,燕叔叔和青姨把我带走后,郁忠州就跟爷爷打了电话。”

  燕棠叹气,“如果郁忠州没告诉郁爷爷,说不定你就会被带来中晟,我们俩可以一起长大。”

  郁辞勾了勾嘴角,没说话。让他那时候就来燕家,不说爷爷,就是郁忠州也不会答应。郁忠州做的丢人事不少,却又特别爱面子,绝对不愿意让人议论他对亲儿子不好。

  就连郁老爷子把郁辞带回老宅,他对外也是说“老人家一个人孤独,想让孙子陪着”,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依旧固执支撑早就不在的声誉与颜面。

  燕棠拽下脑袋上的毛巾,向后抽了不老实的某人一下,“所以在医院里,郁爷爷就知道你是Alpha了?那他为什么不揭穿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反而让你隐藏性别?”

  “没错,”郁辞微微皱起眉,“至于为什么让我隐藏性别……刚开始,爷爷跟我说,我的腺体因为药物刺激受了损伤,信息素极其不稳定,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先当做Beta生活。等十八岁第二次分化结束再说别的。”

  “不对呀,”燕棠也觉得疑惑,“有郁爷爷在,就算你的信息素再不怎么稳定,也没人敢对你怎么样吧?”

  郁辞“恩”了一声,“当时我太小了,爷爷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妈妈在的时候,郁辞其实很害怕爷爷,因为爷爷总是板着脸,好像随时准备训人。但在医院里,爷爷守在床边,温声细语地跟自己讲话,眼中带着自己生病时,妈妈眼中会有的关切。

  在郁家老宅的日子其实并不轻松,郁爷爷关心爱护他是真的,对他严厉也是真的。除了学校的课程,他还要参加郁爷爷为他准备的各种搏击课。

  “我一度以为爷爷是想送我去部/队,”郁辞无奈地说,“有一回我没忍住,当面问了他。”

  燕棠好奇,“他说什么?”

  “他说,他只是想让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已。”

  听到回答,燕棠忍不住叹息一声,“郁爷爷是真的疼爱你,所以才对你这么严格。”

  郁辞静默半晌,说:“昨天爷爷给我发消息,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满十八岁了,但还不具备保护自己的能力,让我继续隐瞒真实性别。”

  “为什么?”燕棠咋舌,“郁爷爷未免也太小心了吧?”

  郁辞不置可否,用脸颊蹭了蹭燕棠还湿漉漉的头发。

  于青被一通电话绊住脚,原本该上午就来送抑制剂,结果到了下午才过来。

  一开门,她先是一惊。

  别墅里除了郁辞的信息素,还有另一个信息素。

  另一个信息素的主人似乎就是她儿子。

  别墅里的佣人都是Beta,只会受到Alpha攻击性强时信息素的影响,多了一个橘子牛奶味的Omega他们也不知道,只感觉自己受到的压迫不是那么强了。

  于青眼皮直跳,蹲着橘子牛奶味走到郁辞房门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郁辞正是领地意识最强,对其他人气息最敏感的时候。于青一靠近,他就立刻察觉了。

  “青姨来了。”他趴在燕棠耳边小声说。

  燕棠大惊失色,“在哪里?”

  郁辞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就在房门外。”

  燕棠脸都白了,“怎、怎么办?我要不要藏起来?”

  郁辞笑起来,“藏得住么?到处都是你的味道。”

  燕棠一时手脚发软、心跳加快,连呼吸也急促起来,眼前已经浮现于青女士拿着刀砍人的模样。

  他扶着郁辞的胳膊,仓皇抬头说:“我是主犯你是从犯,咱俩谁也跑不了。“

  “我才是主犯,”郁辞捏住他的下巴,饶有兴味地观察他苍白的小脸,“青姨问起来,就说是我没忍住诱惑。”

  燕棠不满,“别说得好像是我专程来诱惑你的一样。”

  郁辞盯着他,没有说话,但燕棠就是从他的眼光中读出了质疑。

  “好吧,”燕棠沉痛地闭上眼睛,“好像……”确实是这样。

  于青女士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冷静敲了敲门。敲完后,她尽量保持与平时无异的语气,说:“小辞,抑制剂给你放门口了。”

  郁辞扬声说:“谢谢青姨。”

  于青听着他比平时飞扬轻松许多的声音,默默叹了口气。

  她解释自己今天为什么来得晚,“郁家那边来了电话,说是出了点事情,让你回去一趟,我帮你拒绝了。”

  至于出了什么事情,于青也已经知道,但她不打算这时候告诉郁辞。

  “好,谢谢您。”

  于青没在说话,房间里贴在一起的两个人也没说话。

  过了许久,燕棠小声问郁辞:“是不是走了?”

  不等郁辞回答,于青的声音重新响起:“小辞,让棠棠晚上回家吃饭。”

  燕棠猛地睁大眼,差点冲出去给于青女士跪下。

  “我又被网络小说害了。”

  于青女士挥了挥衣袖,留给亲生儿子无限的恐惧。

  “要不,我现在跟着我妈回去吧。”燕棠欲哭无泪,几乎看到自己晚上的惨状。

  “可能不行,”郁辞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你还没有给我生日礼物。”

  从打开大门开始,事情就往一个燕棠打死都想不到的方向飞驰而去,至于生日礼物,早被他忘没了影。

  “在背包里,”燕棠全然没有准备礼物时的认真,也完全忘了自己当时多么想看到郁辞惊喜的表情,“我给你拿。”

  郁辞捏住他的脸,“你好敷衍。”

  燕棠深深叹了一口气,“发情期的Alpha都这么不懂事么?我付出了多少才进了这个房间?进来之后任你摆弄,澡都洗了一遍了,你还好意思说我敷衍。”

  “任你摆弄”这四个字太有劲儿了。

  郁辞眸子一沉,打横抱起燕棠,边把人往床上放边说:“你再乖一点,再让我摆弄摆弄。”

  屋子里的柠檬味和橘子牛奶味又浓了起来。

  又乱七八糟了。

  从里到外。

  橘子牛奶瓶的包装被扒开一半,瓶盖勉强咬着瓶口。

  瓶盖的每一次松懈,都让整个瓶子都震动一下。

  郁辞挂着一脸平静,但空气中的柠檬味比橘子牛奶味更冲,不过味道很甜。

  “棠棠,橘子牛奶瓶要碎了,”辞认真向他“汇报”,“你要尝一尝味道么?”

  燕棠疯狂摇头,“不要……”

  燕棠羞愤欲死。

  “唔……那棠棠好歹关心它一下,”郁辞抓起燕棠的手,“我好像不能让棠棠舒服,还是棠棠自己来。”

  燕棠被欺负狠了,眼角滑下一滴泪,“不要……”

  “不要什么?”郁辞明知故问,“不要我帮你,要自己来是么?”

  “要,要你……”他没说完一个字,都要喘/息一声,才能再吐出下一个字。

  郁辞拉着他的手放在嘴边珍重地亲了一下,“棠棠真的shu服么?舒服怎么不喊出来?”

  燕棠崩溃了,如他所愿喊了出来,“变/态!”

  被骂之后,郁辞露出满足的笑,他扣着燕棠的手,压到燕棠身上,蹭着说:“没错,我是变/态。”低低笑了两声后,“我们棠棠可怎么办呀,落到变/态手里了。”

  将近两个小时后,燕棠终于被放开,这次他连澡都不想洗,只想好好睡一觉。

  郁辞很享受燕棠因为自己崩溃失控甚至累到一动不愿动的样子,尤其是他浑身都是自己的味道,好像打上了“郁辞所有”的标签。他伸出一只胳膊搂住燕棠,满足地喟叹一声,最后也没舍得闭上眼睡觉。

  燕棠还没睁开眼,先闻到房间里饭菜的香气,肚子不争气地打起鼓来。

  “好香。”他懵懵地坐起来。

  郁辞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抱起燕棠走到桌子前,“就知道你饿了。”

  一移动位置,燕棠就感觉自己浑身不对劲,他幽幽地看着郁辞。

  “怎么了?”郁辞眼神温柔地像是一滩水,“不舒服?”

  燕棠叹了口气,“我又被网络小说害了。”

  “怎么?”

  燕棠控诉道:“小说里,那什么之后,Alpha都会帮睡着的Omega清洗身体!”

  可是他却没有这样的待遇,该留在他身上的东西留着,不该留在他身上的东西也干在身上了——果然不能对ALpha太主动么

  某一位拥有四百万粉丝的情感博主说过,Alpha的本性就是“贱”,你越是主动,他的毛病越多,你对他爱答不理,他反而会主动过来舔你。

  以前燕棠对这句话不以为然,自信地觉得只有庸俗愚蠢的Omega才会耍这种爱情小手段,对他这样清新脱俗、与众不同的Omega来说,在爱情里,只要拥有美丽和真诚就够了。

  燕棠不由得有些悲哀,美丽和真沉又有什么用呢?狗Alpha还没完全搞到手呢,就开始这么对他了。

  郁辞不知道他又在脑补什么,暧昧地捏了捏他腰上的咬痕,“为什么要清洗?我最喜欢棠棠浑身沾满我的味道的样子。”

  “真的?”

  “不然呢?”郁辞问,“需要我用行动表示么?”

  “不用了!”燕棠直觉某人的危险系数在一瞬间提高了,“我相信你!”

  郁辞笑了笑,深深吸了一口燕棠身上融杂在一起的两种信息素的味道。

  “棠棠,以后我能把你关起来么?我好不喜欢别人看到你,跟你亲近,就算是Omega也不行,”郁辞犯了癔症一样,合着眼自言自语,“今天早上,你还说要安慰程故,然后挂了我的电话,我不开心。”

  “是找借口给你拿蛋糕啊傻子,”燕棠这才明白开门时,他闻到的信息素为什么又酸又涩,“小辞哥哥,你好变态。”

  “是么?”郁辞手臂一点点收紧,“可能是因为发情期吧,因为发情期才像个变态。”

  发情期不会让人变态,只是放大了ALpha心底最见不得人的欲望。

  燕棠没有戳穿他,小声说:“你变起态来,还怪让人喜欢的。”

  “恩?”郁辞没听清,“什么?”

  “我说,”燕棠故意贴到郁辞耳边,“小辞哥哥一变/态,我好像更喜欢了。”

  郁辞猛地睁开眼,黑漆的眼睛盯着他,忍耐半晌,才说:“心肝,别找事,你受不了。”

  燕棠又被帅到,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刚刚恢复正常的体温又一次升高。

  “快吃东西,”郁辞掰正燕棠的脸,不许他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吃完了就该给生日礼物了。”

  燕棠喝了一口粥,饥饿的感觉被重新唤醒,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进食速度。

  “这么多够么?”好好的小少爷,硬是跟饿了好几天一样,郁辞心疼又心虚。

  燕棠胃小,喝完这一碗就饱了,他一伸懒腰,“这种事情果然很消耗体力。”

  他说的坦然,仿佛自己已经身经百战。

  郁辞想起他刚才在床上,拼命咬着唇掉泪的模样,不由心里一痒。

  他一本正经地调戏,“多喝水,毕竟棠棠刚才一直哭,都把身体里的水分哭没了。”

  燕棠脸一红:“死变/态,别说话!”

  郁辞一点不介意挨骂,贴过去动手动脚,“‘死变/态’的生日礼物呢?”

  礼物(虫)

  戒指的设计过于简单,扔到马路上也不会有人看出它价格不菲。

  但郁辞很郑重的捧在手里,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为了弥补上一次的失误,”燕棠盘腿坐在床上,“我给你戴上,这次肯定合适。”

  银环套入左手中指,停在最后一个指节中间的位置。

  “我就说!”燕棠有点小得意,“好了,这下大家都知道你是有主的人了。”

  “不是早就都知道了么?”郁辞认真欣赏手上那一圈银光。

  燕棠捏了捏下巴,“让他们知道的更彻底,最好打破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郁辞笑,“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你戴一个?”

  “那你等我生日吧,”燕棠提议,“‘戒指’这种神圣的东西,不可以随便送。”

  郁辞捏住他的手,“在船上给我套戒指的是谁?”

  “那是随便送么?”燕棠瞪大眼,“我是精心策划过得好不好?无数萤火虫的见证下,我把戒指套进你的中指,多浪漫啊!”

  如果不是戒指小了,等到五十年之后,完全可以列为两人经历过的“最浪漫的十件事”榜单。本来这次生日,燕棠也设计了超级浪漫的环节,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些环节只能作废。

  燕棠有一丝丝的遗憾,在他的想象中,给郁辞带上戒指后,郁辞应该闪着泪光和他接吻。不过两个人刚才做的事情太超出,一时很难切换回纯洁的高中生频道。

  “还有呢?”郁辞伸手,“还有我的画。”

  “讨债鬼!”燕棠哼了一声,“都画好了!”

  燕棠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夹子,里面只夹着六张画。小时候他还挺喜欢画点东西的,还央着于青女士给他找了个老师,跟着学过一段时间。学画的过程太过无聊,他只坚持了不到半年就放弃了。

  不过这段学画经历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数学课上,他的辅助线和各种立方体都画的特别漂亮。

  “看了不许嫌弃也不许嘲笑我!”把夹子给郁辞之前,燕棠先厉声警告,“敢笑话我,你就完蛋了。”

  “怎么会?”郁辞最清楚燕棠的绘画水平,这么多年过去,可能不会进步,但实际上也没什么退步的空间。

  “你有一点笑意,我就会立刻暴打你!”

  “不会的。”打开夹子前,郁辞信誓旦旦道。

  打开夹子后,郁辞真的没有笑,但他脸上的迷惑比嘲笑更让人感到屈辱。

  “你什么意思哦?”燕棠生气质问,“你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他只是好奇,燕棠真的有认真画么?

  以前的那几幅画,被他小心装进相框挂在老宅的卧室。那些画虽然乍看伤眼,但好歹能看得懂内容,日久天长看下来还能体会出其中暗藏的感情。

  几年过去,棠棠的画风朝着抽象派的方向发展了。

  燕棠对自己的作品也有数,贴心给他讲解,“这个高的是你,这个矮的是我。”

  矮一点的多边形是棠棠,高一点的是自己。

  “这一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郁辞辨认画上其它线条,“衣服是初中校服么?”

  “还有服饰要求么?你怎么不早说啊?”燕棠厚着脸皮,反过来责怪郁辞,“我们俩这种关系,你还跟我客气?”

  郁辞头疼,急忙翻到第二张。这一张,除了两个多边形更大了一点之前,跟上一张基本没有变化。

  后面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也是一样。

  郁辞不满地看了燕棠一眼,“你在敷衍我?”

  燕棠好冤枉:“没有,不信你问文瑜廷,每天晚上我都画到很晚!”他激动地指着自己的大作,“你看看这个颜色,填充地这么完美,一点没涂到外面去!”

  这倒是真的,边缘圆滑规整的上色是唯一显露出画作者认真的地方。

  郁辞深吸一口气,翻开最后一张。

  最后一张终于不一样了。

  两个多边形牵着手,中间还有一颗大大的红心,红心中间写着五个大字——永远在一起。

  土到了极致。

  郁辞不动声色,准备扣上夹子,“改天出去买几个相框。”

  “还没看完呢!”燕棠拦住他扣夹子的手,“还有我的祝福,你都没有看。”

  画的右下角,燕棠用黑色圆珠笔写了几行字。

  “祝小辞哥哥永远幸福快乐,永远健康,永远爱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生日快乐,小辞哥哥,”燕棠抱住郁辞。

  “谢谢,”郁辞眼神温柔,刚才丑绝的画现在在他心里重新加载,成为真正的“私人艺术品”,“我收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祝福。”

  燕棠的爱总是勇敢又直白,让郁辞时常惊喜自己的幸运。

  “棠棠也要永远爱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本来就会,”燕棠嘟囔着松开他往后退了退,不许他再靠近自己,“现在开始,我们俩保持距离!”

  郁辞温情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

  让处于发情期的Alpha和自己共处一室的Omega保持距离,简直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

  “因为晚上要回家吃饭,”燕棠担忧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我身上都是你的味。”

  “就算我们两个没有身体接触,你身上也会沾上我的信息素,”郁辞尽量心平气和地劝说,“而且青姨都知道了。”

  燕棠态度坚决,“那我去院子里散散味儿?”

  “不行!”郁辞一个饿狼扑食,把燕棠压到身子底下,“乖,跟我抱一会儿。”

  棠棠今天走了,肯定就不会再回来,就算他愿意,叔叔阿姨也肯定不会愿意。所以在能看到摸到亲到的时候,郁辞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

  “坏死了,”燕棠委屈,“我还不是为了你。如果我爸妈闻到我身上都是你的信息素,说不定会对你有意见。”

  郁辞趴在他身上低低地笑,“怕什么?我们早就订婚了,我跟你亲热是名正言顺的。”

  燕棠撇嘴,“等你结束发情期,就会看到我爸的白眼了。”

  没有哪个爸爸会愿意自己的Omega孩子在正式结婚前就跟Alpha过分亲热。

  “白眼就白眼,”郁辞看了眼时间,“你离开之前,还能再……”

  剩下的话语被直接转变成行动。

  燕棠翻了个白眼,再人模狗样的Alpha到了这种时候都一样。

  苦命鸳鸯

  脚底下这块红砖都快被碾出洞了,他还没有进门的意思。

  熟悉的大门变成怪物的大嘴,进去就要被吞掉。

  燕贺胜一下车,就看到本该在学校的儿子一脸彷徨地站在门口。

  “棠棠,怎么回来了?”

  燕棠发着呆,没注意到有辆车在身后停下了,被吓了一跳。

  “程故生病了,我和瑜廷请假去看了看他。”燕棠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离得燕贺胜远了一点。

  这点小动作没被燕贺胜看在眼里,不过身上还未散干净的信息素却没逃过燕贺胜的鼻子。

  他表情微妙,“你身上……”

  “怎么了?”燕棠用笑来掩饰自己的紧张,“爸爸,我先进去了!”

  燕贺胜看着儿子飞奔的背影,微微皱起眉。

  “夫人,小少爷进来了。”

  于青女士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笑了一声,“还以为他要在门口生根呢。”

  燕棠跑到门前才停下,他揪着衣服闻了闻味道,悲伤地发现甜甜的柠檬味还是没有散去。他深吸一口气,默默祈祷于青女士别在客厅坐着。

  然而现实又一次让他失望了,“妈妈,下午好啊,”燕棠干笑着,“最近有想念你亲爱的儿子么?”

  于青女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燕棠一咬牙,飞速往二楼跑,“妈妈,我先去换个衣服,马上就下来吃饭。”

  阿姨看着燕棠的身影,笑着说:“小少爷总是这么有活力。”

  于青女士扶着额头,“勉强算个优点吧。”

  没一会儿,燕贺胜回来了,表情不是很好,“棠棠呢?”

  “去换衣服了。”

  “他去小辞那里了?”

  于青笑了笑,“今天是小辞生日。”

  燕贺胜面露不满:“他怎么知道小辞在中晟?”

  “你自己问他,”于青一点儿不怕他,“我可什么都没说。”

  燕贺胜叹了口气,“我相信小辞,他是个有担当的孩子。”

  燕棠回了房间,快速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的从二楼下来。

  “妈妈,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的?”

  燕贺胜瞪他一眼,“你先给我过来。”

  “怎么了?”燕棠眨眨眼,“我饿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吃了饭再说?”

  “我问你,你怎么知道小辞在中晟的?”

  “我不知道啊,”燕棠抓着楼梯扶手,“今天小辞哥哥生日,我就想把礼物放在他房间里,然后远程庆祝一下,谁知道……”

  燕贺胜和于青信了他的话,“作为一个Omega,发现那里有一个发情期的Alpha,不管那是谁,你都应该赶快离开。”

  “小辞哥哥也是这么说的,”燕棠笑着跑过来,抱住爸爸的胳膊,“但我是小辞哥哥的Omega,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那么难受呢?”

  洗了澡换了衣服之后,燕棠身上的柠檬信息素味已经没有了,燕贺胜和于青这才敢肯定两个人没做什么过界的事情。

  “你还不到十八岁,”燕贺胜叹了口气,“还好小辞……”

  发情期的Alpha跟喜欢的Omega共处一室,却连一个临时标记都没有留下,这样的定力让燕贺胜也佩服。

  于青皱皱眉,“棠棠,你跟小辞真的在一起了么?”

  “什么意思?”燕棠问,“你怎么能怀疑我们俩的感情!”

  于青忍不住追问一句:“你现在喜欢小辞,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不过小辞喜欢你么?”

  燕棠差点跳起来,“于青女士,你怀疑什么,都不能怀疑我的魅力!”

  于青也后知后觉,自己的问题不太像话,她假咳一声:“饿不饿?吃饭吧。”

  燕贺胜:“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了,明天就给我回学校去。”

  燕棠扣着指甲,乖巧道:“回,一定回,让我今晚上回都行。”

  “别想搞事,”知子莫若母,于青对他心里的小九九一清二楚,“明天让司机送你去,看着你进校门。”

  燕棠这才撅了嘴,“母子之间的信任呢?”

  于青白他一眼,起身去了饭厅。

  燕家从来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一家三口习惯在饭桌上说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上午郁忠州给家里打了电话,”于青说,“让我们把小辞送回去。”

  “也给我打了,不过当时在开会,没有听到,”燕贺胜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燕棠听到和他小辞哥哥有关,早就放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于青,“千万不能把小辞哥哥送回去,不是他们,小辞哥哥也不用隐藏性别。”

  “怎么回事?”于青被他话里的信息吸引了注意,“他们做什么了?”

  亲孙子被人伤害,还是在儿子的眼皮子底下,这样的家丑,郁老爷子也不会愿意跟别人细说。等燕棠把自己从郁辞那里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完,于青眼眶都红了。

  “这个贱/人,她不得好死!”于青情绪有些失控,竟然当着燕棠的面说出这种诅咒,“小辞才三岁,她怎么能……”

  郁辞的母亲就是在他三岁那年走的,走之前,她拼着最后一口气给于青打了一通电话,让她帮忙照顾郁辞。于青参加完她的葬礼,本就想带着郁辞走的,但被郁忠州拦下。当时她还想,郁忠州再怎么不像话,也是小辞的父亲,总不会伤害他。

  等她听到人说,郁忠州早就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时,已经是两三个月后的事情了。

  燕贺胜对郁忠州更加厌恶,“虎毒不食子,以后我们尽量不要跟他们家来往了。”

  燕棠看到于青这么伤心,小心问爸爸:“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不管你的事情,”燕贺胜说,“你妈妈是伤心,自己辜负了小辞妈妈的托付。”

  于青擦了擦眼泪,“以后有我在,谁也不能再欺负小辞。”

  燕棠举手,“还有我,我也会保护小辞哥哥,谁也不能欺负我的ALpha!”

  于青被他逗笑了,“好,你是我们家最厉害的。”

  燕贺胜“啧”了一声:“棠棠,你知不知道‘害羞’这俩字怎么写?”

  “不知道啊,”燕棠扬了扬下巴,“爸爸,可能你们中老年人不了解我们年轻人陷入热恋的心情吧。”

  “你啊,”于青上手捏了捏燕棠脸上的肉,“真是被惯坏了。”

  燕贺胜附和,“缺少社会的毒打。”

  燕棠“哼”了一声,“小辞哥哥才不会让我被毒打呢。”

  刚才说起了于青的伤心事,燕棠有意活跃气氛,时不时搞怪一下,逗于青开心。等吃完晚饭,于青也差不多把刚才的小插曲忘了。

  燕棠回了自己房间,想跟郁辞视频通话,他靠着窗户看着外面,两个人明明靠得那么近,却不能见面,搞得跟一对苦命鸳鸯一样。

  视频电话明明已经打出去了,在接通之前,又被他迅速按断。

  郁辞以为他是不小心按断,想也没想就打了过来。燕棠没有接,给他发了条微信。

  “等一下。”

  郁辞:“?”

  燕棠做了决定,做贼一样跑出房门,趴在楼梯口观察父母的动向。

  一般吃完晚饭,燕贺胜夫妇都会出去散散步,不知道今天去没去。如果他们已经出去了,那自己该怎么样才不跟他们撞上呢?

  “小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呢?”

  燕棠吓了一哆嗦,回头看到家里的阿姨,尴尬地说:“没事啊,我就看看我爸妈在不在家。”

  阿姨说:“先生和夫人在书房,我刚去送了茶。”

  燕棠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欢呼起来,“好吧,妈妈晚上的时候有点难过,我就是问一下。”

  阿姨笑着说:“少爷这么贴心,夫人一定很高兴。”

  燕棠卖起乖来,“好困,明天还要上学,我要早点睡觉了,阿姨晚安。”

  “小少爷晚安。”阿姨被弯着眼睛笑的燕棠萌到。

  燕棠看着阿姨下楼进了厨房,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找到自己房间的备用钥匙把门锁住,制造自己在屋里反锁了门的假象!

  第 47 章

  然后,避开家里所有人的目光,溜出门去!

  最后一步,一口气跑出半天街,在小辞哥哥家门前停住。

  一切都进行的万分顺利,顺利到燕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感动地看着天空,“是月老么?帮助我们有情人的神仙,一定是月老对吧?”

  月亮刚露出一个影儿,乌云一遮又没了。月老日理万机,大概没空特意理会某一个Omega的感谢。

  但燕棠是有礼貌的Omega,无论月老理不理他,他的心意总要到的。

  有了燕棠白天的安抚,郁辞的信息素攻击性不再那么高,别墅里的佣人们也出来正常工作了。燕棠没防备,进去迎面就跟人碰上了。

  “小少爷!”看见他的Beta阿姨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燕棠尴尬极了,他手背在身后,装作镇定地说:“我来拿个东西。”

  “您拿什么?还是我帮您找吧,您可能不太方便。”

  我怎么不方便了!燕棠心里哀嚎,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倒在这里!

  “不用,我自己找就行……”燕棠背在身后的手焦虑地搅在一起,“你不知道在哪里。”

  “棠棠。”楼梯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人,郁辞竟然消无声息地出来了。

  佣人脸一白,稍微一侧身,挡了挡燕棠,“小辞少爷,您晚饭吃好了?”

  她们跟来这里的人现在都知道小辞少爷不像平时看起来那么温和,就因为他心情不好,所以今天白天除了送午饭,她们都没怎么敢在外面走动。

  ——ALpha的信息素强大到一定程度,对信息素不受用的Beta也会受到影响。

  燕棠一点也不怕他,反而很高兴地想跑过去,不过碍于有别人在,只能装一下,“小辞哥哥,晚上好。”

  “晚上好,”郁辞此刻没有一点攻击性,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你来拿什么?”

  燕棠眼珠一转,迅速回答:“我要拿的东西在二楼,小辞哥哥能让我上去找么?”

  佣人有些紧张地看着郁辞,“小辞少爷,还是我去吧,这、这不太合适。”

  郁辞脸上的笑微微收了收,没有理佣人,“棠棠,过来。”

  燕棠嘴角立刻飞扬起来,不过他也怕被爸妈知道,“阿姨,我拿了东西很快走,你不用担心,”怕她不信,燕棠又补了一句,“我出门前跟我爸妈说过了。”

  佣人这才放下警惕,“好,您去吧。”

  燕棠一路小跑,脚步声都透着欢快。他在郁辞面前站定,拉起郁辞的手,“小辞哥哥,我们走吧。”

  郁辞回握住他,默默跟着他往楼上去。

  一拐过楼梯,燕棠立刻放飞自我,拉着郁辞冲进了房间。他扑到床上滚了滚,“我可是偷偷跑出来陪你的,感不感动?”

  郁辞倚着门板,头疼地捏眉心,“棠棠,你可太会给我找事儿了。”

  “怎么了嘛?”燕棠撅起嘴,“你不高兴?”

  怎么能不高兴?

  “我是太高兴了,”郁辞过去,克制地牵起燕棠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我就留你十分钟。”

  燕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你什么意思?”

  郁辞两手撑在燕棠两边,追着燕棠后退的方向往前凑,最后停在燕棠的脖颈前,轻轻嗅了嗅。

  他问:“你怎么这么甜?”

  燕棠不依不饶,“你要赶我走?”

  “我不想的,”郁辞声音低下去,“我不想赶你走,我想标记你。”

  燕棠身体一僵,脸上几乎要腾起热气。但他没有如郁辞想得那样害怕或是逃跑,而是扶住郁辞的肩膀,镇定地说:“那你标记我呗。”

  郁辞被他气笑了,“你说的容易,”他一口虚虚咬住唇下白嫩的脖颈,用舌尖轻舔了舔。

  脖子这个地方太过敏感,这里的肌肤一与温润的双唇接触,燕棠就忍不住扬了扬头。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更不好意思,不过他知道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不容易么?你咬的位置再往后一点点,然后稍微用点力——嘶——”

  郁辞听话地用了点力气,燕棠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还容易么?”唇舌离开时刻在渴望着的肌肤,最后恋恋不舍的用舌尖抚慰了一下,“只是腺体周围的皮肤就这么疼,如果我真的咬了你的腺体……”

  “你别想骗我!”燕棠眼里含着疼出来的泪,气势却不减,“书上明明说……说……”说很舒服……

  最后他也没说清楚,只是委屈巴巴的看着郁辞,活像是被负心汉骗了的大家闺O。

  “说什么?”郁辞故意装作不懂,“棠棠,你要跟我说明白,我才能清楚。”

  又是这招,燕棠翻了个白眼,当初让自己说喜欢他,好像也是这句话来着。

  他不说话了,用了狠劲把郁辞推开,就地扑腾着揪起被子裹起自己,一句话不肯再搭理郁辞,只用一个蚕蛹状态的自己,来表达今晚一定要留下的决心。

  书上说,发情期的单身ALpha尤其害怕晚上,因为晚上会比白天更难熬。他的小辞哥哥又不是单身,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棠棠,十分钟快到了,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郁辞耐心问,“我猜,明天你就要回学校了。”

  说什么说?回什么回?

  燕棠打定主意今晚上不走,也下定决心明天也要回来。就算江叔看着他走进校门,他也要想办法再跑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燕棠说服了,郁辞没有再继续劝说死死用被子裹住自己的燕棠,而是悠闲地在房间里来来回回。一会儿取卫生间刷牙,一会儿又收拾起东西。

  燕棠偷偷竖着两只耳朵,时刻留意他的动静。

  郁辞洗漱完,擦着脸出来。

  “十分钟到了,”他说,“你该走了。”

  燕棠没想到他居然“贼心不死”,拼命抓住被子,装起了可怜,“小辞哥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Omega?”

  郁辞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燕棠继续挣扎:“如果你喜欢我,把我当你的Omega,为什么不标记我呢?人家说发情期的ALpha看到条母狗都想标记,你怎么能对着我都这么冷淡?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一只……”

  郁辞听着他越说越离谱,冷冷一笑,直接扛起床上那一团,连人带被子都扔到了房门外,然后“咔嚓”一声,把房间从里面反锁上。

  房门的备用钥匙也在他手里,想再进来,除非棠棠会飞。

  燕棠被这么扔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狼狈地从被子里爬出来,狠狠敲门:“郁辞,你到底是不是ALpha?”

  郁辞额头青筋直跳,“棠棠,你现在使劲儿蹦吧,等你过生日……”

  一直注意楼上动静的佣人跑上来,看到地上的被子大吃一惊,“小少爷……”

  燕棠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我就是来拿被子的。”

  原来有些爱情,是月老出手都无法挽救的。

  燕棠想拿斧头劈门。

  你想去看?

  燕棠不快乐,他身边的人都受到了影响。

  文瑜廷首当其冲。

  “你能不能有点精神?”文瑜廷撸起袖子,“还是我哪里惹到你了么?”

  燕棠看都没看他一眼,耸着肩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惆怅地看着眼前的化学书。

  文瑜廷受不了他这个劲儿,起身过去给他拍上书:“hello?你是燕棠么?”

  从早上来学校,到现在下午的课程马上要结束,燕棠始终没换掉脸上的表情。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惆怅又忧郁,仿佛食堂大妈多打了他的钱。

  “你不懂,”此刻,燕棠也有些羡慕自己的单身狗朋友们,“等你明白了爱情,也就明白了我的忧伤。”

  文瑜廷捂住嘴,“别说了,我恶心。”

  前天两个人在程故的房间里,和程故聊到半夜。程故是三个人里最想得开的,不会因为那些事情就伤害自己,不过白给的假期没有不要的道理,所以他干脆在家里呆满一星期再回来。

  文瑜廷很羡慕,还想沾光也体验一下别人都上学他在放假的感觉,奈何有个盯得紧的哥哥,昨晚上就让他没事赶快滚回学校。

  “下了第四节回宿舍?”文瑜廷努力寻找症结,“是不是没睡好,困的?”

  燕棠倒是想睡不好,可惜,环境不允许。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跆拳道不在操场训练了么?”

  “应该还在吧,”文瑜廷说,“你想去看?”

  “不是我想去,”燕棠噌得站起来,“是你想去!廷儿,上课没意思,我们逃了。”

  他明白了,文瑜廷之所以不能理解他的心情,是因为这个可怜孩子从来没体会过爱情。作为他的好朋友,怎么能坐视不管?

  跆拳道社的小学弟挺不错的,长得帅又酷的一匹,完全拥有让文瑜廷真香的条件。

  化学老师是新来的,教学水平怎么样不知道,但很会“做事”,对他们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不管就不管。所以文瑜廷一秒都没犹豫,拎上背包就跟燕棠走了。

  “篮球场好像也有人,”下午第四节课,只有最近会代表学校参加比赛的社团可以到操场训练,“市里的篮球赛是不是马上要开始了。”

  自从有了男朋友,燕棠对篮球场上那些莺莺燕燕毫无兴趣,应付的“恩”了一声,“你要去超市买水么?”

  操场附近有个小超市,只卖饮料和一些热量高的零食。

  “去吧,”文瑜廷想也不想就说,“先去看看篮球场有多少人。”

  “篮球场?我们不是去跆拳道社么?”

  “计划赶不上变化,”文瑜廷兴致勃勃地拉着t燕棠偏离原来的路线,“跆拳道的学弟们固然帅气,但又怎么能比得上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男人么?”

  燕棠死劲儿拽住文瑜廷,“你那都是篮球滤镜,那边十个也没有跆拳道社一个彦现学弟帅。”

  “恩?”闻言,文瑜廷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燕棠,“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怎么能背着辞哥夸别的ALpha帅气?到底有没有一点名草有主的自觉?”

  燕棠又想起自己连人带被子被扔出门的窘迫,没好气儿地说:“没自觉地可不是我。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反正我要去跆拳道社,你想去看篮球就自己一个人去吧。”

  文瑜廷当然不会放下朋友自己去,跟燕棠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还是顺了燕棠的意。

  燕棠心里得意地要起飞——篮球社的学弟或者同级们,只有打篮球的时候帅气,平时都是平平无奇的男同学。

  “真是搞不懂你,”文瑜廷还颇有些怨念,也不愿意去给跆拳道社帅气的学弟们买水了,“就是打拳踢腿有啥好看的。”

  他嘟嘟囔囔的,显然十分不忿。

  上次借着文瑜廷分的水过来搭讪,并且还邀请文瑜廷去看比赛的学弟,又在休息时间凑了过来。

  “文学长好,燕学长好。”

  “你好,”燕棠打招呼,“听说你们连赢三场了,恭喜啊。”

  文瑜廷不在外人面前黑脸,扯着笑说:“好厉害啊,恭喜你们。”

  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主要是我们彦副社长厉害,对手跟他都不是一个水平的。”

  “彦副社长?”文瑜廷有些惊奇,“不会是彦现吧?”

  “对,”男生点头,“就是他。”

  “可他不是刚转来的么?怎么就成副社长了?”

  “因为他厉害啊,”男生没四号,“他没转来之前,咱们学校每次都是第二名,因为他在的学校是第一。”

  文瑜廷渐渐产生一点兴趣,“这么厉害?那他为什么高二才转过来?”

  燕棠在一边煽风点火,“是不是特别酷?跆拳道大佬,而且出手就是第一。”

  Alpha男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我听副社长原来学校的同学说,副社长从一开始就特别高冷,不过好像心里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为了那个人才转到咱们学校。”

  “喜欢的人?”燕棠遗憾,“是咱们学校的?”

  既然人家心有所属,他就不能愉快的在文瑜廷和学弟之间制造一些浪漫的环节。

  “对!”男生痛快回答,“具体是谁我们不知道,有人猜测那个人就在我们社团内部。”

  毕竟彦现以前能接触他们学校学生的时机,就只有跆拳道比赛。

  “没想到,还是一个痴情种,”文瑜廷托着腮,“不知道哪个Omega或者Beta那么幸运,被这个帅气的Alpha喜欢。”

  学弟听到文瑜廷说了这么多话,一时大喜过望,“这有什么?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痴情忠诚的。“

  文瑜廷端着庄重的笑容,点头附和:“没错,以后不知道会是谁这么幸运,能得到学弟的爱。”

  燕棠抿嘴忍笑,“可惜你是跆拳道社,你要是篮球社的,文瑜廷绝对喜欢你。”

  “学长喜欢看打球?”

  “对啊,”文瑜廷承认,“我今天本来想去看篮球社训练,结果被燕棠拖过来了。“

  “我们跆拳道也很帅气的!”学弟站起来,“真的,文学长,您等着看吧。”

  说完,他跑回了大队伍,直直走到彦现面前,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一直将文瑜廷当做陌生人的彦现这时候才给了他一个眼神,这个眼神似乎还……蛮不高兴的……

  好气

  “怎么了?”

  “没怎么?”彦现已经转过头,文瑜廷怀疑自己看错了,“眼花了。”

  燕棠没多想,更没了刚才硬要人家看跆拳道的劲头。

  彦现回过头去后,立刻吹响口哨,集合队伍。他在队伍前面说了几句话,然后整个社团的人围成发散开来,围成一个大圈就地落座。

  “这是要干什么?”文瑜廷疑惑,“丢手绢?”

  燕棠给了他一肘,“什么丢手绢?你也太土了!听说人家大学里军训完之后,都会这么围在一块聊天。”

  当然了,高中军训完也会这么做,不过两个人都找理由没有参加军训。

  燕棠忍不住八卦起来,“彦现学弟喜欢的那个人就在社团里,他是不是想趁机跟人培养感情?”

  文瑜廷在心里骂了一声脏话,跟斗鸡似的精神起来,挨个打量他们社团里的Omega和Beta。

  “我倒是要看看,是哪片天上下来的仙子,能让给我冷脸的人喜欢。”

  燕棠也好奇,跟着看了半天,“我看着哪个都不像啊,”他总结,“没有比你好看的。”

  文瑜廷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庸俗,我们觉得好不好看不重要,重点是他在彦现眼里一定最好看的。”

  这个燕棠倒是认同,“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也觉得小辞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看的ALpha。”

  燕棠没意识到,他刚才无意间透漏了某一个重要的信息。文瑜廷注意力根本不在对话上,敷衍地跟着附和,”没错,你的小辞哥哥最好看。“

  文瑜廷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个花来,于是改变策略,把目光转移到彦现身上。彦现站在圈子中间,又是热身又是调整衣服,准备好半天。

  “喜欢是藏不住的,你仔细观察彦现,注意他总看谁。”

  “恩。”不知道为什么,燕棠还有点紧张,生怕错过彦现偷看心上人的目光。

  有人用手机放起音乐,气氛立刻有些不一样了,围坐在一起的人对着彦现欢呼起来。

  文瑜廷和燕棠两脸懵,“这是要跳舞么?”

  放起的这段音乐很有节奏,前一小段鼓点还比较弱,彦现跟着鼓点做出一连贯的跆拳道动作。动作衔接很顺,看着倒是真像是跳舞。随着音乐进入躁动的部分,彦现的动作也跟着变得华丽,观赏性也更强。

  在见识了彦现的腾空飞起后空翻后,文瑜廷和燕棠有些呆滞的张大了嘴。

  燕棠:“武林高手啊……”

  文瑜廷:“好帅……”

  BGM估计是他们社团自己后期剪辑过的,全长只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音乐一停,彦现跟着停了下来。

  文瑜廷还没忘记注意他偷看到眼神,强迫自己收起惊叹,用目光追着彦现的眼睛。

  彦现最后一个动作结束,用手把头发一撸,然后……

  目光相对时,两人都有些怔怔。

  彦现反应快一点,首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眼神,开始跟身边的朋友说话。

  那一刻,文瑜廷心里升起一丝难言的失望,但他很快忽略了这一丝情绪。

  “看出来了么?”他没话找话,“他喜欢谁啊?”

  燕棠表情震惊,“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

  “彦现,他、他好像喜欢的是我。”

  文瑜廷无语,又坐得离燕棠原了一点。

  “真的!”燕棠跟着挪过去,“他开完屏,明明是看了我这个方向一样。”

  文瑜廷说:“明明看的是我。”

  “凭什么?”燕棠不相信,“他对你那么冷漠,怎么可能是在看你!”

  文瑜廷一时找不到说服他的理由,只好说:“你不知道有个词叫‘欲擒故纵’么?他的冷漠都只是爱情手段罢了。”

  “又不是初中生了,”燕棠很不屑,“认清现实吧,如果当时送水的是我,一定不会被拒绝。”

  不过他已经有了小辞哥哥,可能再也不会产生给操场帅哥送水想法。

  “你也知道不是初中生了!”文瑜廷磨着牙,他确定刚才彦现看的人是自己,“你都有你的小辞哥哥了,怎么还这么在意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怎么了?Omega到八十岁,也会在意自己还有没有魅力。”这是天性使然。

  换了别人,不管彦现看了哪里,这个话题早就略过了,最多也就是跟朋友们感慨几句。但燕棠和文瑜廷不行,他们俩都是极度自恋的人,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可以建一个学生宿舍楼了。高中之前,两个人隔三差五就比谁的追求者有质有量,谁的校服改造更“特别”。

  进了时英大门之后,两个人总算学会了装模作样,从日常行为看,除了不学习成绩差,偶尔一起逃课之外,基本上是合格的高中生了。

  燕棠和文瑜廷的胜负欲都燃烧了起来。

  文瑜廷:“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你在真相面前羞愧地抬不起头!”

  燕棠嗤笑一声:“先别说大话,不知道谁会抬不起头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再是彦现喜欢谁的问题了,这涉及到文瑜廷和燕棠两个人作为Omega的尊严问题。

  “如果你输了,就要叫我一百声爸爸。”燕棠认为自己已经稳赢了。

  就刚才彦现看过来那个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喜欢,他不喜欢自己那才是怪了。

  “好!”文瑜廷露出一个稳重的笑容,“如果你输了,就要帮我洗一个月的袜子。”

  “你好狠,”燕棠握拳,“不过我答应了,这一生,我注定要多你这个儿子。”

  文瑜廷懒得跟他打嘴炮了,刚才的表演太过炫酷,让他对跆拳道的兴趣浓郁了一点。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到了燕棠和郁辞约定视频的时间。燕棠也好像忘了刚才两个人还在为同一件事争执,把校服外套往文瑜廷身上一扔,“我去跟小辞哥哥视频,你帮我看着校服。”

  文瑜廷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点点羡慕,“去吧,晚上就不吃了?”

  “不吃了,”燕棠晃了晃手机,“本来也不怎么吃,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燕棠一边撒娇一边往没人的地方走,他对着手机发嗲的声音,让文瑜廷的那一点羡慕迅速膨胀几十倍。

  文瑜廷自言自语:“好气,我也想要找个哥哥撒娇。”

  “你也是Beta”

  周五放学,燕棠第一个冲出班级。

  文瑜廷就差把“嫌弃”这俩字写到脸上,“真有出息。”

  为了成为最早踏出校门的那批人,燕棠中午就破天荒地把箱子带来教室。他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拉着箱子,跑出门了才想起忘了跟文瑜廷说再见,干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廷儿,爸爸走了!”

  周五放学后是教学楼里最吵的时候,燕棠这一嗓子可谓是石破天惊,强势压住其他人的喧哗,让他们班加上前后两个班都听到了。

  文瑜廷反应一秒,笑趴在桌子上,连他叫自己儿子也没计较。

  燕棠经营多年的娇弱Omega形象在今天毁于一旦。但燕棠本人并没有时间在意,他自认完成了放学前最后一件大事,一心只想赶快回家。

  不知道小辞哥哥发情期结束没有。

  如果结束了,不知道会不会来接我。

  如果他来接了,我是不是要假装不高兴地指责他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

  未婚夫变成Alpha后,他忽然多了好多烦恼。但小辞哥哥毕竟是小辞哥哥,怎么会让棠棠陷入如此纠结的境地中?

  所以他没有来。

  燕棠用笑容掩饰自己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失落,“江师傅,下午好。”

  “小少爷下午好,”江师傅帮他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您先进去坐吧。”

  燕棠依言坐进了车里,在江师傅进来之前,特别神经地闻了闻椅背。椅背上沾着清新剂的味道,淡淡的,但足以让燕棠死心。

  真的一点柠檬味都没有,小辞哥哥也真的没有来。

  昨天两个人视频,郁辞跟燕棠说过自己的发情期大概要结束了,也说如果能结束就来接他放学,让燕棠从昨晚上一起期待到现在。

  路上,江师傅给燕棠打起预防针,“夫人让我跟您说一声,家里来客人了。”

  “哦,”燕棠没什么兴趣,“那把我送到小辞哥哥那里吧。”

  “小辞少爷现在也在燕家。”

  “恩?”燕棠疑惑,“他……内什么结束了?”

  “结束了,”江师傅忍不住夸奖起郁辞,“小辞少爷很厉害,几乎立刻就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

  Alpha与Omega不同,只会在十八岁这一年经历发情期,以后只有易感期。发情期结束后,Alpha的信息素很难立刻平息下来,一般还要经历一段时间的调息,才能恢复到正常水平。这个用于过渡的调息时间也看ALpha的基因等级,基因越好的Alpha,需要用的时间越短。

  “他为什么不来接我?”问出口,燕棠才发现自己问错了人,他叹了一口气,“哎,我还是回去自己问他吧。”

  “北川郁家又来人了,”江师傅说起今天的“客人”,也顺便解释了郁辞为什么失约,“郁先生脸色很难看,郁夫人也红着眼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棠对那一家人毫无好感,“不会是来借钱的吧?”

  江师傅笑了一声,“不知道,不过我无意间听了一点,郁先生应该是想把小辞少爷接回北川。”

  燕棠一下坐直了,跟被抢了食的猫似的,“凭什么?当初我们接小辞哥哥来中晟,他高兴的劲儿好像立刻要放几箱烟花庆祝,现在又想把人接回去?想的可真美!”

  江师傅附和:“先生也是不愿意的。”

  “先生愿不愿意是次要的,我愿不愿意才最重要,”燕棠说起大话完全不怕闪了舌头,“我的未婚夫凭什么跟别人走?”

  “小少爷说的对。”江师傅憋笑,“小辞少爷肯定也不愿意回去。”

  虽说心里很笃定,但燕棠还是忍不住着急,“江师傅,您再开快一点,最好找一条车少的路,我想尽快回家。”

  那家人对小辞哥哥没什么好心,这次忽然要来接人肯定是有阴谋。

  燕家,气氛比燕棠想象中沉重很多。

  郁夫人一进门就哭哭啼啼,看到郁辞之后哭得更厉害。郁忠州还好一点,不过说话一直落不到重点上去。

  “小辞,要不我们去那边说?”郁忠州意思很明显,他想跟郁辞单独谈一下。

  郁辞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好意思父亲,我已经搬回来住了,那边门都锁着,也没人打扫。”

  于青不动声色抽回被郁夫人拉着的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如果不说,我绝对不同意让小辞跟你们回去。”

  从知道郁辞隐藏性别的根由之后,她对这对夫妻的厌恶与日俱增,如果不是还要照顾郁老爷子的面子,她根本不会让人进门。

  郁忠州几次开口,但都欲言又止,咽下了话头。

  “不如等吃完饭再说?”燕贺胜提议,“或者是边吃边聊。”

  “我哪有心情吃啊!”郁夫人哭号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贵妇做派,“忠州,你快说啊!”

  于青耳朵一疼,皱着眉往一边挪了挪,“小辞,你陪阿姨出去吃吧。贺胜啊,你好好招待忠州他们,最好让司机送他们回北川。”

  “别走,”郁忠州急了,从沙发上抬起屁股,又坐回去,“小辞,你救救小由,他是你亲弟弟。”

  “干什么呢?”燕棠进门的时间总是恰到好处,虽然这次他就听到这一句,“郁由怎么了?生病了?”

  郁忠州也顾不上挑剔燕棠的礼数,愁苦地说:“要是生病就好了,至少可以治。”

  郁夫人看了燕棠一眼,擦了擦眼泪,抽抽搭搭地说:“小由……小由被人绑架了。”

  “怎么回事?”于青也吃了一惊,“报警了么?”

  “千万不能报警!”郁夫人慌里慌张地摆手,“一定要听他们的!”

  燕贺胜表情凝重,问:“他们提了什么条件?”

  郁夫人直直看向郁辞,没有说话。

  燕棠直觉不妙,往前几步,帮郁辞挡住郁夫人的视线。郁辞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手却在燕棠身后偷偷勾起他的小指。

  郁忠州也看向郁辞,难为地说:“他说,除非用郁家其他ALpha去换。”

  “可是小辞哥哥是Beta!”燕棠大声说。

  “没关系,”没有被一口拒绝,郁忠州大概是认为找到了希望,“我可以买到信息素伪装剂。”

  燕棠炸了,“你真打算用小辞哥哥去换郁由?你、你……”

  于青把靠垫往桌子上一摔,“请你们离开,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郁辞听到郁忠州理所当然的“没关系”,心里竟然已经不会产生任何不适,或许是因为早早看明白了他们的真面目了吧。

  郁夫人哭得更厉害,开始边哭边号,“我可怜的小由啊……”

  燕棠觉得恶心,甚至恶意的想,郁由一定要受点伤才好,不然都对不起他妈这么伤心。

  郁忠州还不死心,“他只想要郁家的ALpha,等发现你是Beta,就会放你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只要ALpha?”既然只要ALpha,那小辞哥哥就更不能去了,“万一我未婚夫受了伤,你们赔得起么?”

  燕贺胜按了按额头,“好了,都安静。”

  多年上位者的气场不是郁忠州这种草包可以比了,其他人立刻安静下来,连一直在哭的郁夫人声音都小了很多。

  “你们先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绑匪是谁?他为什么只要ALpha?”

  “我也不知道,“郁忠州开口,”应该是郁家以前的仇人……不过他好像是Beta,小辞,你也是Beta,他不会伤害你。“

  燕棠微微张开双臂,挡在郁辞身前,“这么着急,你为什么不用自己去换?”

  我在意的。

  “你这孩子……”郁忠州脸涨得通红,“我怎么能去做那种事……”

  燕棠义正言辞地质问:“郁由跟小辞哥哥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已,但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不救他?你还是不是人了?”

  “我是ALpha,去了会有危险……”

  燕棠直接翻了个白眼,“小辞哥哥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去了也会有危险。”

  “那他也不能对着弟弟见死不救啊……”郁夫人噗通朝着郁辞跪下,“小辞,就当阿姨求求你了,阿姨给你下跪……”

  郁辞冷眼看着她表演,没有丝毫动容,心里甚至有几分快意。

  她想用这种方式逼迫郁辞答应,但在场的没有一个傻子。

  于青更是冷着脸嘲讽:“想下跪去大门外面跪,那边场地大观众也多。”

  燕棠挡在郁辞前面,郁夫人这一跪更像是跪给他的。他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这一跪我受着了,不过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郁忠州之前被燕棠质问,早就有些恼火,现在见他这种轻蔑的态度,更是怒火中烧,“你这个孩子,到底有没有教养?”

  “不接受道歉就是没有教养么?”燕棠诧异,“还是说你们并不觉得应该向我道歉?”

  郁夫人抽抽搭搭地说:“棠棠,阿姨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了,但现在小由……”

  燕棠不耐烦地截断她的话,“你说你哪里得罪我了?你要让我未婚夫替你儿子去死,难道还不是得罪我么?”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站在他身后的郁辞没有忍住,紧紧握住他的手。这种被人挡在身后无条件保护的感觉,真的太好,让他想要一辈子把身前这个人抓紧。

  他的Omega明明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却总是在他面对伤害时,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前面。燕棠也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像是向他传递自己的勇气。

  燕贺胜起身,无视了撒泼的两个郁家人,“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吧。”

  燕棠牵着郁辞往二楼走,“我去换一身衣服,对了,妈妈你的裙子有点脏,建议你换一条。”

  郁忠州和他老婆就被晾在那里,好像没有身形的空气一样。郁忠州搓了搓手,用商量的语气跟燕贺胜说:“燕老弟,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燕贺胜没做一点客气,“我们燕家人一向没什么家教,可能不能如郁先生所愿。”

  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儿子,从小说一句重话都不舍得,今天居然让人当着他的面骂了。

  郁忠州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但想到郁由,还是忍了下来,“可是郁辞,毕竟是我儿子……”

  “您这句话,真好意思说出口!”燕棠在楼梯上停住,“这些年,您关心过郁辞一次么?现在用到他了,才想起他也是您儿子,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郁辞看到燕棠气得胸膛一起一伏,拽了拽他的手,“不用理,我们去换衣服。”

  燕棠回头没什么威慑地瞪他一眼,小声说:“就是因为你总是不理会他们的挑衅,他们才会觉得你是任他们拿捏的软柿子。”

  郁辞用拇指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说:“与其跑来中晟找我,不如去问问爷爷。”

  既然是郁家的仇人,那爷爷一定知道是谁。

  “你以为我们没有问么?”郁夫人脸色苍白,“他居然让我们报警。绑匪明明说了,如果报警就撕票……小由可是他的亲孙子,他怎么能这么做……”

  郁辞一怔,从脚底窜起一股寒气——他忽然间有了一个猜测,关于爷爷为什么一直让他隐瞒自己的性别。

  “爷爷既然这么说了,你们就更没有来的必要,”郁辞声音依旧沉稳,“因为他可能已经帮你们报警了。”

  郁忠州的手机像是掐着点一样,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北川那边来的消息当然是十万火急,郁夫人一把夺过手机。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郁夫人哭喊了一声,直接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这下晚饭是吃不成了,燕家人总不能任由他们在自己家出事,只好找了司机把人送去医院。

  郁忠州在郁夫人晕过去后,立刻拿过手机,听完那边的消息,整个人都呆滞了,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

  “郁由不会真出事了吧……”燕棠偷偷问郁辞。

  他虽然讨厌这一家三口,但也只是想让他们离自己和小辞哥哥远点,并没有真的想让他们受到什么伤害。

  “没那么快,”郁辞看了眼跟着上车,但全程沉默,没有关心郁夫人一秒的郁忠州,“应该是爷爷报警了。”

  “为什么?”燕棠想不明白,“郁爷爷真的不担心郁由么?”

  郁辞苦笑,“我猜,爷爷是为了我。”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燕棠更不懂了,“难道他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中晟找你?”

  燕贺胜和于青全部跟着去了医院,车子一开走,小院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郁辞肆无忌惮地亲了亲燕棠的额头,“应该不是……我现在只是有个猜测而已,还不确定。”

  燕棠仰头,亲在他下巴上,“没事,郁爷爷既然是为了你,那他就做得对。”

  心底那点沉重的想法被燕棠打碎,郁辞看着燕棠满是光亮的眼睛,“全世界会这么想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不是只有我,”燕棠没有像往常一样撒娇,而是异常坚定地看着郁辞,“郁爷爷也是,我爸爸妈妈也是,还有磊子他们也是,大家都希望小辞哥哥能安全健康。”

  郁辞没想到会听到这样认真的回答,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燕棠继续说:“还有林灵阿姨也是。”

  听到逝去母亲的名字,郁辞目光一颤。

  “世界上,爱着小辞哥哥,希望小辞哥哥一直健康快乐的人,有很多很多,刚才送走的那两个,只是微不足道的两个小角色而已。”

  一向聪明的郁辞,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棠棠这是在安慰他。

  “我知道,”郁辞慢慢开口,“我真的,不在意的。”

  “我在意的,”燕棠眼中真的闪着光,被他认真注视的人,都会爱上他的眼神,“我在意他们会不会让小辞哥哥伤心难过,更害怕小辞哥哥不会为他们的行为伤心难过。”

  一个人只有习惯了某一种伤害,才会觉得这种伤害不算什么。

  这不是看开,是麻木了。

  十一月初的风里带着几分寒气,好在两个人都穿着外套。

  郁辞想,就算在院子里多站一会儿,应该也不会生病。就算生病了也没关系,他会照顾棠棠,棠棠也会照顾他。

  于是他就亲吻了那双柔软湿润的嘴唇。

  这个亲吻不同于以往两人用过的任何一个,它温柔而轻缓,小心到虔诚的地步。

  燕棠一开始觉得这样不好,在院子里接吻很容易被家里的阿姨们看到。

  但很快,他就再也想不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担心。

  月亮明明还没有出来呢,世界怎么已经洒上了温柔的银辉?

  别墅里的阿姨们凑在窗户边偷看。

  “小少爷和小辞少爷真般配啊。”

  “谁说不是呢,从身高到长相,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还在亲呢,年轻人可真好啊……”

  希望燕棠同学永远不要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接吻现场被家里所有阿姨看到了,不然一定会害羞到想要自杀。

  “都看什么呢?”管家阿姨冷不丁出现,“是不是都没有事情干?”

  偷看的阿姨们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

  保护(捉虫)

  燕贺胜和于青从医院回来,已经是半夜。

  燕棠听到动静,迷迷瞪瞪从郁辞腿上爬起来,“爸妈,怎么样了?”

  “怎么不回房间睡?”于青心疼两个孩子,“能有什么事情?在医院呆了没一会儿就好了。”

  郁辞站起来,“辛苦您两位了。”

  “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于青将外套递给阿姨,“你们俩快去休息吧,明天我也不逼着你们早起了。”

  郁辞应下,再没有多问,牵着燕棠走了。

  于青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隐入楼梯尽头,才感慨道:“想想我们棠棠如果被人绑架了,我一定会直接疯掉。”

  燕贺胜皱眉,“想什么呢?”

  于青微微摇头,“她也算是恶有恶报,当初那么对待小辞,现在也轮到她为自己的孩子担惊受怕。”

  燕贺胜没有丝毫同情,“没错,林灵看到这一幕,也应该会感到痛快一点。”

  想起自己最好的朋友,于青表情柔和起来,“你又胡说,林灵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根本不会把仇恨发泄到一个孩子身上。”

  “放心吧,”燕贺胜知道她也是嘴硬心软,“郁叔既然敢报警,就是笃定郁由不会出事。”

  “这位老爷子做事,我真的一点都看不懂。先是让小辞隐瞒真实性别,又在这个节骨眼报警,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燕贺胜刮了下她的鼻子,“真的看不懂?你想想,绑匪为什么一定要让郁家的其他Alpha去换郁由,而不伤害郁由本人?”

  “难道这跟小辞有关系?”于青细想后,又惊又惧,“他的目标其实是小辞?”

  “不是小辞,是郁家的ALpha,”燕贺胜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当初差点把郁叔逼得走投无路的私生子,就是一个Beta。据说为了夺权争势,他勾、引亲堂哥,让郁叔腹背受敌。最后父亲破釜沉舟,卖了燕家祖宅帮郁叔周转。”

  于青从小在中晟长大,对北川的事情并不清楚,但郁家几十年前这个私生子,她却恰好听过一点。

  “这个人不是逃出国了么?”于青皱眉,“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他还能再回来掀起什么风雨?”

  “这些年,郁叔一直在让人找他的行踪。”燕贺胜说,“如果真是他,那也不难解释他为什么不伤害郁由。两个人都是私生子,他看到郁由,大概会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燕棠睡意一来,立刻就能睡过去。从客厅到卧室,他打了大概十几个哈欠,最后脑袋一沾枕头,就立刻沉进梦乡。

  郁辞想跟他说的那声“晚安”化作一个无奈的笑容。

  离开这里时,他只带走了几件衣服和几本书,现在再回来,里面陈设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他不曾离开过一样。

  阿姨每天都会来打扫卫生,遇到好天气,还会把床上的被褥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郁辞学着燕棠的样子,让自己陷进被子里,深深吸了一口被褥上的气息。

  他的被子应该是跟棠棠的放在一起晒了,上面有轻轻淡淡的橘子牛奶味。

  这个味道像是能安抚人的药剂,一下子让郁辞的心安定下来。

  这个时候,在国外的爷爷应该起床了。

  郁辞没再继续犹豫,拨通了电话。

  “是小辞吗?”郁老爷子这种时候像一个真正的老人,好像一直期待着小辈们的关心和爱护,同时,他又对郁辞这通电话毫不意外,“发情期结束了?”

  “是的爷爷,”郁辞回答,“您最近过得好么?”

  郁爷爷听到这个问题,大笑了两声,“什么时候学会跟爷爷拐弯抹角了?”

  不必再问,郁辞其实已经确定了答案,“为什么?您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是不是?”

  “是,”郁爷爷毫不犹豫的回答,“包括我这是借口休养出国,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他雇的人找到了那个Beta的踪迹,他必须亲眼看着那个人被抓住才能放心。

  当年那个Beta私生子,虽然没有大本事,但却用自己那点小手段把整个郁家搅弄得一团糟。后来他被赶出郁家,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认为自己会输给正室的孩子,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性别。

  逃出国外之前,他曾经放出狠话,让郁家再也没有Alpha。

  郁辞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就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的一句话,您就让我隐藏性别这么多年?”

  郁爷爷沉默几秒,“小辞,永远不要小瞧你的敌人,尤其是藏身暗处的敌人,”

  “那郁由……”

  郁爷爷不屑的哼了一声,“你放心,他知道郁由也是私生子,所以不忍心做什么。倒是你,在爷爷抓到人之前,一定藏好自己的性别。”

  这还要感谢郁由的母亲,如果不是她,郁爷爷可能不会那么及时地发现郁辞是ALpha,也不能那么顺利地让郁辞隐藏性别这么多年。

  “我知道了,”郁辞应下,“您也要小心。”

  郁辞心里当然不会一点触动也没有,自从郁由正大光明进门之后,他对爷爷一直有些怨念。到了今天才知道,爷爷允许郁由进门,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爷孙俩隔着电话,说起话来比面对面轻松很多

  说完了正事,郁爷爷开始旁敲侧击其他事情,“燕棠呢?听说你们感情很好,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郁辞露出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他睡觉了,下次有机会让他跟你视频。”

  郁爷爷笑着说:“我不着急,反正早晚要领回家的。”

  郁辞也跟着笑了,“也有可能是他把我领回家。”

  “臭小子!”郁爷爷笑骂一声,“就算跟着人家跑了,逢年过节也该回来看一眼老头子吧?”

  “知道了,一定带着他去看爷爷,这样行了么?”

  ’“这还差不多,”郁爷爷满意了,“你那边是不是该睡觉了?早点休息吧,刚刚结束发情期,正是容易累的时候。”

  “好,爷爷再见。”

  心里悬着的一块小石顺利坠落,郁辞躺回床上,盖着有着淡淡橘子牛奶香气的被子入睡。

  半夜,郁辞房间的门忽然被悄悄打开了。

  郁辞警觉性很强,他几乎立刻睁开眼,紧绷起身上的肌肉。进来的人没有丝毫顾忌,甚至在门口打了一个小喷嚏。

  听到小喷嚏的声音,郁辞愣住了。

  ——是棠棠。

  这个时间了,他来自己房间里做什么?

  燕棠手脚麻利地走到床边,甩了拖鞋爬上床,无比自然地把自己塞进被子。

  被子里很温暖,尤其是还有郁辞这个人类抱枕……

  等等……

  燕棠忽然清醒!

  今天小辞哥哥在家里睡的!’

  郁辞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知道他清醒了,故意凑到他耳边使坏:“棠棠,半夜爬到我床上来干什么?”

  燕棠沉默两秒,默默退出郁辞的怀抱,一个人滚到床边,连被子角都没盖。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难道是在梦游?”郁辞故意说给燕棠听,“我是不是应该叫青姨他们过来看看,听说这个处理不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这种情况,让燕棠承认自己是故意过来睡觉的,也太难为人了。

  就算是关着灯隔着一层被子,燕棠也已经害羞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了。

  他怕郁辞真找别人进来,急中生智,把脚重新伸进被子,用脚趾夹起他的睡裤脚。这还嫌不够,他小腿贴上郁辞的小腿,上下蹭了蹭。

  郁辞喉咙一紧,“棠棠?”

  燕棠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自己的行为有效,于是越发大胆起来。

  郁辞伸手把人一拉,然后一个翻身压到燕棠身上。燕棠惊呼一声,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跟郁辞对视着。

  “醒了?”

  燕棠没回答,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郁辞。

  两个人已经适应了黑暗,完全能看清黑夜中彼此的表情。·郁辞捂住他的眼睛,“别这么看我,会出事儿。”

  燕棠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动了动大腿,主动去碰某个精神抖擞的玩意儿。

  “你怎么这么大胆?”郁辞被他气笑了,干脆打开床头灯,“我去洗个澡。”

  燕棠乖巧地坐起来,说了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去吧去吧。“

  他可不好意思说,自己经常半夜跑过来睡觉。说出来会不会被嘲笑是次要的,主要是这种行为好像有点弱智,不太符合他这样美丽Omega的形象。

  昏黄的床头灯打在燕棠脸上,给他迷迷瞪瞪的小表情打了一个光。郁辞走到一半,回头看到这一幕,心脏差点都要融化了。他去而复返,回来亲了燕棠一口。

  “来了就别回去了,宝贝,我发情期过去了,完全可以跟你一个床睡觉。”

  燕棠嫌弃地擦了一把被亲的地方,“洗你的澡。反正等你回来,我已经不在这里了。”

  郁辞笑了笑,“乖乖的,躺在床上等我回来,我抱着你睡觉。”

  燕棠哼唧半天,最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被郁辞抱着睡的诱惑太大,燕棠一时没有顶住。颜面什么的,等下次再说吧。

  郁辞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同意了,“怎么这么可爱……”

  约会

  第二天一早,燕棠不到六点就睁开眼睛。

  腰上横着郁辞的胳膊,他整个人窝在郁辞怀里。

  两个人的肌肤隔着两层睡衣,燕棠能感觉到郁辞身上的温度。他转身回抱住郁辞,好想闭上眼睛,就这么天长地久地睡下去。

  再不回去就会被发现的,燕棠默默给自己鼓气,加油,你可以战胜欲/望!

  燕棠深吸一口气,想把郁辞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拿走。睡中的郁辞下意识把怀里人搂得更紧,让燕棠紧贴着自己的胸膛。燕棠刚才还怕把郁辞吵醒,但郁辞这一搂,直接切断了他无声无息离开的可能。

  “小辞哥哥,醒醒。”燕棠试探着喊了喊。

  郁辞嘟囔了一声“棠棠”,甚至准确地在燕棠额头上亲了一口,却依旧没有醒来的样子。

  燕棠又叫了几声,实在没办法了,决定使出自己的“杀招”——拧大腿。

  “小辞哥哥,我都是为了我们俩好,你可千万别生气。”燕棠小声说。

  其实郁辞在燕棠刚有小动作的时候就醒了,他就是故意想逗一下燕棠。听到燕棠的话,他还不明所以,直到燕棠的手凑到大腿上,他脑子里忽然闪过文瑜廷被拧的画面。

  “棠棠,怎么了?”在被拧之前,郁辞自然“转醒”,“还早呢,继续睡一会儿。”

  “不行,”棠棠迅速收回手,生怕被郁辞发现自己的意图,“我要回自己房间了,再晚就会被家里的人发现。”

  郁辞轻笑了一声,“没事,发现就发现。”

  燕棠瞪他一眼,“你说得轻松!”

  郁辞不舍得松开怀里香香软软的小恋人,耍赖般闭上眼睛,“困死了,我继续睡了……”

  燕棠不清不楚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快点,再不松开我生气了。”

  郁辞不情不愿地放开怀里的人。

  燕棠恋恋不舍地从床上起来,“小辞哥哥,我今晚上再过来。”

  家里的阿姨们五点多就起床了,燕棠小心翼翼打开房间门,先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嗖”地跑回隔壁。围观全程的郁辞见他还不忘给自己带上门,忍不住躺在床上笑起来。

  怎么能这么可爱?

  门外,楼梯拐角处的阿姨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拿着拖把继续往楼上走。

  可不能让小少爷知道,她们早发现了他好多次晚上跑去隔壁小辞少爷房间睡。

  燕棠回了自己房间,躺会床上继续睡。他的床和被子明明比郁辞的柔软那么多,他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一阵,燕棠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的床上啥都好,就是没有小辞哥哥。之前小辞哥哥不在,他跑过去睡一晚上,回来自己床上一躺就能接着睡。

  由奢入俭难。

  还好燕棠昨晚上睡得晚,所以现在只是入睡有点困难,不至于真的睡不着。等他再次醒来,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睡饱了的燕棠肚子没饱,一睁眼就听到“咕噜咕噜”的叫声。他懒洋洋地抻了抻腰,准备起床吃饭。

  “醒了?”含笑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燕棠一大跳。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刚睡醒的燕棠在他出声之前,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边躺了一个人。

  郁辞坐起来,“本来是想叫你起床吃早饭的,不过看你睡得香,没忍心。”

  燕棠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床上,“刚睡醒好没精神,小辞哥哥,你帮我把早饭拿上来可以么?”

  于青和燕贺胜宠儿子也宠得很有分寸,很多小毛病绝对不惯着,比如在房间里吃早饭。家里的阿姨们都收到过先生和夫人的嘱咐,无论燕棠怎么说,也不会把饭给他端到房间里。

  “好,”郁辞揉揉他的脑袋,“你先去洗漱,我去给你拿早饭。”

  郁辞起来后也没吃,所以他拿了两个人的。

  “你也太惯着他了,”于青说,“现在就够懒了,你再这么惯他,他以后还不得在房间里生根发芽?”

  “没关系,等吃完早饭,我就带他出去。”

  “好,”于青点头,“你正好散散心。”

  昨天那种事情,真的很影响心情。

  吃完早饭,燕棠又要躺回床上,被郁辞强制拉了起来。

  “换衣服,我们出门走走。”

  “我拒绝,”燕棠铁骨铮铮,拽着被子角不肯撒手,“周六当然应该在家躺着,出去走什么?”

  郁辞垂下眼,黑浓的睫毛轻轻一颤,“没事,我就是想去散散心……”

  燕棠心一揪,麻溜的松开被子,“我马上换衣服!”

  昨天发生那种事情,小辞哥哥怎么会真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他肯定很伤心,只是怕别人担心,所以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作为他的Omega,这种时候一定要体贴,别说是散心,就是跨地界旅游都可以!

  中晟对于燕棠来说,实在没有什么新鲜地方,但郁辞似乎还没有好好逛过。

  “小辞哥哥你想去哪里啊,回舟桥?留鹰塔?”

  郁辞一本正经,“我们当代高中生才不会那种地方。”

  说过的话被送回来,燕棠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那你想去什么地方?”

  郁辞问:“有没有情人桥月老庙之类的地方?”

  “还真没有。”燕棠有些遗憾。

  “你和程故他们平时去哪里玩?”郁辞问,“我们就去你们平时玩的地方吧。”

  “商场或者KTV吧……等等!约会,我们是要出去约会吧?”

  “是的。”郁辞肯定。

  燕棠兴奋了,“好突然,我们应该提前规划一下的。我看看最近有什么电影……”

  郁辞叹气,“我来看吧,你先去换衣服。”

  “ok!”燕棠扔下手机,冲去衣帽间,“啊,好烦,我好像没有可以约会的衣服!”

  最后两人终于要出门时,已经是下午了。

  燕棠从衣帽间抱了几十件衣服,挨个换了让郁辞看。

  郁辞简单地说一句“好看”,燕棠要怪他敷衍,一定要他认真提出建议。

  中间于青上来敲了一次门,问他们吃不吃午饭。郁辞虽然不饿,但听到这个声音还是露出了得救般的表情。

  可惜燕棠反应更快,炫耀道:“不吃,我们准备出去约会。”

  于青笑着问:“所以你们准备几点出门呢?”

  燕棠抱着两件衣服,又苦恼又兴奋,“选好衣服就出门。”

  于青几乎可以想象到郁辞现在的苦境,她憋着笑,“那你们好好选,这是你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吧,可必须好好准备。”

  “我知道!”换了十几套衣服了,燕棠依旧中气十足。

  麻烦

  燕棠满怀期待的约会,最终因为一通电话泡汤。

  郁夫人在医院闹自杀,不见郁辞不下楼顶。

  燕棠一口气堵在胸腔,上不去也下不来,“让她在上面呆着呗,正好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于青本来是不想搭理她的,但医院的医生都说她现在情绪很激动,如果见不到人,可能会出事。

  “去了就先骗骗她,”于青对郁辞说,“把她骗下来了,我们立刻走。”

  “我愿意出资给她请几个护工,”燕棠举手,“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她。”

  于青白他一眼,“你的‘资’不还都是我们的?”

  当事人郁辞心情最平静,还反过去劝慰燕棠和于青。

  三人到了医院,被人直接带上楼顶。郁夫人穿着一身病号服,长发凌乱地胡在脸上,目光呆呆地看着天台入口,直到郁辞的身影出现,她眼中才有了点光彩。

  “郁辞!”她大声喊,“你帮帮我!帮帮我!”

  郁辞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在她十米外的地方,围了一圈医生和警察,甚至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记者。

  于青看到记者,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联系燕贺胜。她猜这些记者大概率是郁忠州和这个女人找来的,为的就是给郁辞施加压力。

  燕棠看到记者,没有想那么多。

  他和郁辞站到人群最前面,注意到郁夫人死盯着郁辞后,下意识就要挡在郁辞前面。郁辞握住他的手腕,“没事的,你呆在我身边就好。”

  燕棠答应下来,用最凶狠的目光瞪向郁夫人,意图让她感到害怕,由此停止自己的作妖行为。然而这一切都只是燕棠天真的想象,郁夫人非但没有停止作妖,反而蹲下身体痛哭起来。

  记者们疯狂拍照。

  燕棠心里翻了个白眼。

  “小辞,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继母,没关系,你不喜欢我我可以去死,但是小由是你的亲弟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听到她的话,周围人看向郁辞的目光变得微妙。

  燕棠再也忍不了,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质问:“怎么救?让小辞哥哥主动去绑匪手里换回郁由对么?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

  他的话说完,人群中流动的空气都停滞了一秒。大家都以为是捐个骨髓什么的,谁也没想到中间居然还有绑匪。

  郁夫人的哭喊也停滞了几秒,但她立刻又说:“绑匪说了,只要ALpha。小辞是Beta,就算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在燕棠回击之前,郁辞先开口了,“我不是Beta。”

  他的声音不大,恰好能让郁夫人听到。

  “你说什么?”郁夫人一愣。

  郁辞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我说,我不是Beta。”

  “不、不可能……”郁夫人呆住,“明明、明明……你在胡说!”

  燕棠心里痛快极了,趁机揭露她的恶行,“小辞哥哥三岁分化的时候,你给他下药想让他分化失败。当时的你想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也会求到小辞哥哥这里。”

  医生、警察和记者见惯了大风大浪,听到燕棠的话,虽然对要以死相逼的女人产生了厌恶,但基于职业素养都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记者拍照的频率更高了一点。

  “他、他明明分化失败了……”

  郁辞没有多言,放出了一点信息素。柠檬味的信息素在人群中散开,但没有一丝攻击性,足以看出主人的能力。

  郁夫人问到熟悉又陌生的柠檬味信息素,颓然呆坐到地上。

  警察就趁着她大受打击的时候,把人强制拖了回来。

  于青打完电话回来,正看到这一幕,“她这是怎么了?”

  燕棠说:“知道小辞哥哥还是ALpha,受到了打击。”

  于青冷笑,“筹谋了这么多年,到头来郁家家产还是轮不到她们母子。”

  郁夫人被拖下来,天台上的人也陆陆续续往下走。有一家媒体过来问郁辞,能不能接受他们的采访,被郁辞拒绝了。

  “别担心,我跟你叔叔说过了,今天这件事,不会有媒体报道。”

  “谢谢青姨,”郁辞看着正在疯狂跟记者套近乎的燕棠,“这下棠棠可要失望了。”

  于青笑着摇头,“这个傻小子,真不知道是像谁。对了,刚才听院长说,郁忠州只上了看了一眼,就借口不舒服下去了。”

  郁辞早就对郁忠州毫无期待,听了这些也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是他会做的事情。”

  “您也看到这个女人多过分了,作为记者,一定要如实的报道,让大家都知道这个女人的丑恶面目!”燕棠拉着记者的手,言辞诚恳,“还有我们小辞哥哥,他那么小酒杯后妈虐待,真的很可怜……”

  中晟的记者没有不认识燕贺胜的,他的妻子同样也是记者们需要熟记的人,唯独燕贺胜的儿子,因为很少暴露在媒体面前,大多数记者都只是听说过。在场的记者在事情结束后看到于青,就知道自己今天拍摄的素材算是废了。这件事本来就够让人失望了,偏偏燕棠还拉着自己说个没完。

  无辜被拉住的记者保证了几十遍一定如实报道,才被燕棠放走。

  “好好的约会泡汤了,”燕棠回到于青和郁辞身边,“不过这个女人应该彻底死心了,也不算太亏!”

  想到刚才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燕棠心情明媚起来。

  “你们俩啊,果然都还是小孩子。”于青无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把小辞是ALpha的事情说了。”

  “不能说么?”燕棠问。

  郁辞拍拍他的脑袋,“可以说的。”

  “现在绑架郁由的人还没有抓到,如果他知道小辞是ALpha……”

  不等于青说完,燕棠就明白过来,“对啊,他会不会来伤害小辞哥哥?”他抱住郁辞的胳膊,埋怨:“刚才你怎么嘴那么快?”

  “真的没事,”郁辞解释,“爷爷出国就是找到了他的影子,他不怕被抓,就让人来找我。”

  “太危险了,”燕棠直接抱住他的腰,“绑匪抓到之前,我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于青头疼,“你爷爷让你隐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在那个人那里保护你,要是他知道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一定会气死。”

  “”爷爷真好,“燕棠感动,”有时间我一定要去看望爷爷。“

  在燕棠心里,就算没有血缘,只要真的对他小辞哥哥好,就能做他真正的亲人。

  于青敲了他脑门一下,“我可是在说正事。”

  郁辞点头,“您说的我明白,所以我想,最近几天还是不要让棠棠跟我呆在一起。”

  燕棠感觉自己被郁辞一脚踢出计划,不满抗议,“不行,我要保护你!”

  于青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拽到自己身边,“你先保护好自己再说吧。”她对郁辞说,“也不用太担心,我倒要看看,哪里来的绑匪敢到中晟燕家绑人。”

  “就是就是,”燕棠揉着自己的耳朵附和,“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对抓一双。”

  郁老爷子很快知道医院天台发生的事情,打电话过来把郁辞痛骂一顿。

  “你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他最大的目标么?不为我这个老爷子想,也为你的Omega未婚夫想想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不得哭晕过去?”

  郁辞没有反驳,“只是忽然之间厌倦了隐藏性别而已。”

  当学校论坛说他和燕棠不匹配的时候、燕棠说自己要嫁给Alpha的时候、一些高傲的ALpha明知道燕棠跟自己有婚约却还到燕棠眼前找存在感的时候……

  自从转学过来,郁辞有过很多次恢复Alpha身份的冲动。但燕棠的行为安抚住了他的冲动,不管他是Alpha还是Beta,只要确定了心意,燕棠就会毫无保留地付出自己的爱。

  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穿自己是Alpha,也是因为燕棠。他喜欢棠棠保护自己的模样,但他不喜欢自己一直要让棠棠保护。

  “他们来找我更好,您也能趁机追踪一下那个人的下落。”

  “我宁愿一辈子抓不到他,也不愿意让你去冒险!”郁老爷子气得拍桌。

  “我也不能装一辈子ALpha,”郁辞笑着安慰,“爷爷,相信我。”

  自己这个孙子从小就有想法,而且事到如今,郁老爷子说什么都晚了。

  “我跟贺胜说一下,让他在你身边多安排几个保镖。”

  “不行,”郁辞眼神锐利,“让燕叔叔把保镖都撤走,而且我要搬出去住一阵。”

  郁爷爷沉默几秒,“你是想做诱饵?”

  “我是想赶快结束这件事,”郁辞巧妙地换了个说话,“爷爷,您让我学的东西我还没换给了老师,足以自保了。”

  “可那是绑匪!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爷爷,您别忘了,我现在是一个成熟的ALpha,”言语间,郁辞有些倨傲,“您说过,我的信息素可以压制百分之九十九的ALpha。”

  无论郁辞怎么说,郁爷爷都不肯松口,反倒是把郁辞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直到绑匪发了一段视频到网上。

  视频只有十几秒,内容却十分血腥。郁由的手被绑匪按在桌子上,另一个绑匪拿着一把刀,对着镜头展示几秒后,利索的把郁由的中指看下来的。

  “好疼!”燕棠看到视频,下意识捂住自己的手。

  绑匪们之所以忽然这么着急,是因为雇佣他们的人着急了。

  他几次被郁老爷子抓到马脚,怕再等下去,自己真的会被郁老爷子抓到。

  这种时候,什么私生子不私生子的就不好使了。

  怎么这么苦?

  郁老爷子年轻时吃过父亲私生子的苦,所以对私生子和外室深恶痛绝,当初肯承认郁由的身份,也是因为小辞马上满十八岁,ALpha的身份不太好继续隐瞒。

  他了解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个人说要复仇,就一定会付诸行动,就算再过十几年,也不会淡忘仇恨。他接纳了郁由,让郁由成为郁家“唯一”的ALpha,也成为那个人的眼中钉。

  但郁由毕竟也是他的孙子,即使再不喜欢,老爷子也不想他真的没命。在儿子的苦苦哀求和孙子几次三番的要求之下,郁老爷子只能松了口。

  郁辞怕燕棠知道了会做傻事,请求所有人瞒着他,甚至联合远在国外的爷爷“演戏”。

  装了一把病的郁老爷子忍不住揶揄自己的亲孙子,“我们小辞从前可不是这么爱替人着想的孩子。”

  “爷爷,因为我已经不是孩子了。”郁辞坦荡荡地说。

  “小辞长大了,我也真的老喽,”郁老爷子感概。

  燕棠原本以为,他和小辞哥哥终于可以回到以前正常的生活,一起上学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他连解释小辞哥哥性别忽然变了的话术都想好了,没想到郁爷爷却生病了。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燕棠坐在郁辞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收拾东西,“我还没见过爷爷呢。”

  “你去做什么?”郁辞非常冷酷无情,“好好上学,爷爷好了我就回来。”

  燕棠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我不去的话,爷爷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在燕棠心里,郁爷爷算是小辞哥哥唯一的家人。

  “想什么呢?谁会不喜欢你?”郁辞放下手里的东西,戳了下他的脑门,“在学校好好学习,多吃饭,少喝奶茶。”

  “做不到,除非你把我带在身边监督。 ”

  郁辞捏住他撅起来的嘴巴,问:“宝贝儿,我要照顾爷爷,没时间照顾你的。”

  燕棠拍开他的手,“谁要你照顾啊?我也是去照顾爷爷的。”

  “这么没谱儿的话,也就你能说得理直气壮。”郁辞气笑了,“别闹了啊,我很快就回来了。”

  “行吧,”见他决心不带自己,燕棠也不再挣扎了,“记得代我向爷爷问好,你要告诉他,我超级担心他,恨不得替他生病!”

  “别胡说,”郁辞捏住他的嘴,“是不是快要考试了?成绩是检验认没认真学习唯一标准,如果你的成绩退步了,就说明你没好好学习。”

  “怎么这样啊!”燕棠仰躺到床上,“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而是逼迫我学习的感觉!”

  “没错,”郁辞承认的很痛快,“只有努力学习,你才能持续拥有我的喜欢。”

  燕棠给他一个白眼,“快滚蛋!谁稀罕你喜欢!”

  郁辞拉好行李箱,“马上就滚,我们棠棠可别哭。”

  “你太小瞧我了,又不是见不到了。”嘴上这么说,燕棠心里还是有点淡淡的不舍。

  “棠棠棠棠棠棠!”伴随着兴奋急切的喊叫,文瑜廷冲进隔壁燕棠的房间,然后又退出去,“没在啊。”

  燕棠不怎么高兴地从床上爬起来,“来的真不是时候。”

  这种分别的时刻,怎么可以有没眼色的电灯泡打扰!虽然文瑜廷肯定不知道小辞哥哥要暂时离开。

  郁辞打开门,“在这里。”

  文瑜廷见了郁辞,两眼放光,跟当初在校门口第一次见他时的表情一模一样,“辞哥,原来你真的是Alpha!”

  郁辞摸了摸鼻子,“是。”

  燕棠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文瑜廷,你这个八卦精,怎么哪儿都有你?”

  文瑜廷没有生气,兴冲冲挤进房间里,“我的棠,你是什么天选之子,原来我们学校最A的Beta是你对象,现在你对象成了真的ALpha,你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啊。”

  燕棠觉得这话不对劲,严肃纠正,“第一,就算小辞哥哥不A,他也是我对象;第二,就算小辞哥哥一直是Beta,我也是运气最好的Omega。”

  “行,”文瑜廷还处在听到大新闻的兴奋中,“‘时英著名歧B人士’燕棠,如今化身平权斗士了。”

  “没错,我就是!”燕棠想起以前小辞哥哥装Beta时,在郁家三口那里受到的侮辱就生气,“以后谁敢说Beta不好,我就骂谁!”

  跟着文瑜廷后面的程故看到地上的行李箱,猜到郁辞可能要远行。他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个时间来打扰。”

  “没事,”郁辞说,“来得正好。”

  至少让棠棠别撅着嘴了。

  走之前,郁辞特意给燕棠打了预防针,出国后就有了时差,可能不能那么频繁的打电话开视频。燕棠想让郁辞记住他乖巧温柔的一面,听到这话一点脾气没有,含情脉脉地说:“没关系,我等你。”

  这句话时效三天。

  11月11日,星期三,晴,318宿舍,燕棠不小心摔了蒸脸仪。

  没上床的程故赶紧给他捡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个蒸脸仪是今年夏天的限定款,燕棠特别喜欢,平时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别人摸一下都不行。然而夏天已经过去几个月,燕棠对它的爱也走到了尽头。

  “没拿稳。”燕棠没什么精神地接过来。

  另一位蒸脸爱好者文瑜廷疑惑地“恩”了一声,迅速切换了手机页面,“蒸脸仪出新款了?”

  “不知道,”燕棠有气无力地回答,“蒸脸有什么用呢?对象又不在,好看给谁看?”

  文瑜廷在床上坐起来,“宝贝,你是在嘲笑我们没有对象么?”

  燕棠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孤寂的背影,“我只是在可怜我自己。”

  “差不多得了吧?”文瑜廷搓了搓胳膊,“要恶心死我们是不是?”

  燕棠叹一口气,“廷儿,我们三个怎么这么苦?我的对象远在国外,你的学弟另有所爱,那个‘所爱’好像还是我,故儿……故儿就更不用说了。”

  程故爬上床,麻溜盖上被子,“就算是没有对象,这个世界也还是很美好,你要多看看别的。”

  “你说得对,”燕棠西子捧心状,“在原来的我眼中,世界美好盛大,但自从爱上一个人,我的眼中就只剩下了他。”

  文瑜廷忍无可忍,抄起枕头砸了过去,“再说这么恶心的话我就杀了你!”

  程故哭笑不得,“打电话不就好了?”

  燕棠撇着嘴把枕头原路扔回去,“有时差,而且他照顾爷爷就很累了,我想让他多休息休息。”

  “啧啧,我们棠棠可真贤惠。”

  然而燕棠体贴着的对象并没有出国,而是回了北川,为了方便“绑匪”行事,他没有回老宅。

  郁忠州和郁夫人也跟着回来了,三个人各怀心思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居然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郁夫人更是对郁辞嘘寒问暖,努力得要去参选“时代十佳好后妈”。郁忠州也没了以前颐气指使的神气,一天跟郁夫人也说不了几句话,只是偶尔看着自己从Beta变成Alpha的儿子出神。

  郁夫人知道郁辞还是ALpha后,只消沉了半天,心思又活泛起来。

  现在这种情形,郁辞是Alpha,似乎比是Beta更好。绑匪的目标就是郁家的Alpha,真抓到郁辞,还会给他回来的机会么?

  对于她在想什么,郁辞心里一清二楚,不过懒得理而已。

  绑匪很谨慎,在他们回北川的第四天,才又一次发来了信息。

  他们让郁辞一个人去城郊的一座废弃工厂。

  为了震慑郁家人,绑匪特意附上一张血淋淋的手指的照片——郁由被砍下来的那一根。郁辞眼皮都没抬一下,把信息转给了跟这个案件的周警/官。

  砍手指的视频在网上流传开后,引起很大轰动,警/方的压力也更大。刚开始,他们还怕郁家这样的人家做起工作可能会很困难,没想到郁辞这么配合。

  周警/官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小辞,我会让同事偷偷跟着你。“

  “恩。”郁辞敲着桌子,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绑匪会想不到有警/察跟着自己么?

  炫耀

  到了约定的时间,郁辞带上定位器,按照绑匪说得随机打了一辆出租。北川没什么夜生活,一般晚上十一二点,路上就没什么行人了。司机师傅仗着路上车少,附近又没有摄像头,压着双线掉头,他不知道自己的违规操作全程被警察收入眼底。

  “小伙,这么晚了去城郊干什么?”

  郁辞漫不经心地倚在后座,“接人。”

  司机师傅并不知道他是谁,一路跟他闲聊。

  “有钱有什么用?郁家那个小儿子还在绑匪手里,手指都让人剁了一根。你看那个视频没有?真的太血腥了,我一个大男人都吓一跳。”

  “没看。”郁辞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燕棠给他发了消息。

  棠棠真的很乖,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但每天都会发消息,一般都是在下了晚自习后。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棠棠应该早就睡了。

  “怎么还没睡?”郁辞问他。

  燕棠飞快地回复,“我能给你打个电话么?”

  郁辞犹豫不定,这个时候,他是想跟棠棠说说话的。

  燕棠没给他继续考虑的机会,直接拨了过来。

  “怎么了?”郁辞放软声音,“睡不着?”

  燕棠那边顿了两秒,才说:“做噩梦了……”

  委屈巴巴的,好像受了欺负后来找男朋友撒娇。

  这几日的阴沉一扫而空,郁辞哄着说:“梦都是反的,做噩梦肯定是要有好事发生。”

  燕棠捂着还在“砰砰”跳的心脏,“真的吓坏我了,我梦到你被绑架了。”

  郁辞嘴角笑容不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不是每天就想着我被绑架?”

  “才没有,”燕棠小声辩解,“我每天就想着郁爷爷能早点康复。”

  “快了,”郁辞说,“等爷爷好了,我就带你见他。”

  燕棠打了个哈欠,“我能跟你视频么?”

  “你先去睡觉,等你醒了再视频。”

  “等我醒了,你那边不就晚上了么?”燕棠觉得他在敷衍自己,警惕起来,“你不会在外面又认识了什么Omega或者Beta吧?”

  “什么Omega和Beta能有你好?”郁辞笑着说,“棠棠,你太困了,先去休息。”

  “我不困。”话音刚落,燕棠又打了个哈欠。

  他的声音闷闷的,郁辞一听就知道他是在宿舍洗手间里。

  “我倒数十个数,你不挂我就挂了。”

  “别,我不视频了,就跟你说说话。”

  郁辞非常冷酷无情,“十、九、八……”

  “好嘛好嘛,”燕棠没脾气了,只能听话,“我继续睡觉了,小辞哥哥晚安,不,是早安或者午安!”

  “恩,棠棠晚安。”

  司机师傅很有眼力劲儿,乘客打电话期间一点声音没出,等通话结束,才开始热情地八卦起来。

  “对象啊?”

  “恩,”说起燕棠,郁辞比刚才积极了一点,“做噩梦了,打电话撒娇呢。”

  司机师傅被塞了一嘴粮,羡慕地说:“我老婆以前也这么黏人,结果现在,一整天一个电话都没有。”

  “我们最近也不怎么打电话,”郁辞语气淡淡地说,“不过他每天给我发几十条短信。”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这位上车起就特别冷淡的乘客,不确定地问:“小伙,你是在跟我炫耀么?”

  “没有,就是随口一说。”郁辞解释,“因为他真的每天给我发很多短信,连早上吃什么,中午喝什么奶茶都会跟我说清楚。”

  司机师傅:……

  一直在监听的警察:……

  司机师傅说了一路,估计也说累了,剩下的路程专心开车,没有再多废话一句。

  郁辞赶着燕棠去睡觉,其实心里想得紧,索性又拿着手机看他这几天发的短信。

  小家伙情绪起伏很大,上午还高高兴兴地说加入了什么学校平权社团,下午又蔫不拉几地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屏幕上的字体不是冰冷扁平的,它们被燕棠赋予了情绪,透过它们好像能看到燕棠打字时丰富的表情。

  郁辞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小辞哥哥”,脸上浮出温柔的笑。

  燕棠躺会床上后,反而没了睡意,他翻来覆去了一个多小时,总是觉得心被悬在空中。他把这种感觉归罪于刚才的噩梦,也害怕一睡过去噩梦又会继续,索性再次轻手轻脚得从床上起来进了厕所。

  时英宿舍不断电不熄灯,燕棠带着上午领的“科普手册”,坐在马桶盖上翻看。

  昨天他遇到之前认识的Beta女孩,看到她拿着一锣手册好奇问了一句,从而得知她所在的平权社团要办“性别平等科普展”。女孩把他当友军,问他要不要参与。正好他最近没什么事情,就答应了女孩的邀请。

  这本“科普手册”是写给Beta看的,所以除了历史和生理知识外,还有很多鼓励的话。

  燕棠越看越觉得有道理,Beta作为社会上贡献最多的人,怎么还要承受来自Alpha和Omega的歧视呢?当初郁辞还是个“Beta”,即使考了年级第一,也还会被人在论坛开帖子嘲讽。

  一口气看了半本册子后,燕棠眼睛都红了——Beta太难了!

  心情低落的燕棠想要一点安慰,尝试给郁辞发了条信息,没指望能得到回复。但这次他的信息没有像以前一样被忽略,而是立刻换回一个电话。

  燕棠先是一惊,然后喜滋滋接起电话,“小辞哥哥,你有空了?”

  郁辞气息有些不平稳,但语气还是像往常那么温柔,“恩,所以想听听你的声音。”

  燕棠“哼”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还赶我去睡觉?”

  “是我错了,”郁辞老实认错,“我以为棠棠很困。”

  “刚才是很困,不过躺到床上反而睡不着了,心里总是有种不好的感觉。”

  郁辞笑了一声,“今天数学老师又要生气了。”

  燕棠无奈,“这能怪我么?谁让他上课那么无聊,不困的人都会被他讲到犯困。”

  郁辞右胳膊的血还没有止住,跟在警车上的医生在给他处理。他自己气定神闲,仿佛一点不觉得痛,“是,怪不了你,不过嘛,你要是敢在Beta老师的课上睡觉,说不定又会被拍照发论坛。”

  燕棠翻了个白眼,“我都加入平权社团了,怎么还会有人那么说我?你都不知道,给你发短信之前,我看了半本平权科普手册。”

  郁辞“啧”了一声,问:“看完有什么感想?”

  “感想太多了!”洗手间隔音很好,燕棠说话不怕吵到外面睡觉的人,“Beta可真惨!哎,这么说你体会不到,我给你念一段原文吧!”

  “好。”

  燕棠清了清嗓子,“大多数Beta的一生,都在默默奉献和被歧视中度过……”

  坐在郁辞身边的大夫没忍住,笑了一声出来。

  燕棠停住了,“什么声音?”

  “是护工,”郁辞冷静地说,“你继续念,我听着呢。”

  “护工?”燕棠有些怀疑,“那他笑什么?你不会开着扩音吧?”

  “怎么可能?”郁辞否认,“他是因为别的事情。”

  “好吧,”燕棠就这么被骗过了,“我继续给念,你也好好听一下,提升一下思想水平。”

  车开回城区,直奔着第一医院的方向去。郁辞跟燕棠说了再见,听那边依依不舍地嘟囔了好几句,才终于挂了电话。

  燕棠的声音一消失,郁辞不复刚才的闲情逸致,实靠到椅背上,眉头微微皱起。他身边的医生看着他额头的冷汗,惊奇道:“我还以为你没有痛觉呢!”

  “其实很疼。”那一刀完全是冲着心脏去的,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因为太疼了,所以没忍住打了刚才那通电话。

  开车的警/察问:“怎么样?以后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手上的伤很容易有后遗症。

  “一点没影响是不可能的,具体能恢复成什么样子,还要看后续治疗。”

  郁辞看了眼被纱布包住的右胳膊,“什么时候能拆纱布?”

  医生逗他,“到医院就可以拆了。”

  郁辞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没有继续接话。

  “从医院出来,还要辛苦你去警察局一趟,”副驾驶上的周警/官脸色很差,“还有郁由。你现在能见他吧?”

  “可以,”郁辞脸上没有丝毫怨恨,“我想赶快解决这件事。”

  他心里暗暗叹气,胳膊上面的伤,不知道要编个什么理由才能骗过棠棠。

  谁能想到,最后给郁辞这一刀的不是绑匪,而是他要去救的郁由?

  郁辞下了出租后,走了二十分钟才找到绑匪说的废弃工厂。工厂之前是做衣服的,地上还扔着一堆破碎的布料。

  绑匪明目张胆地亮着一间厂房的灯。

  郁辞不紧不慢的进门,没看到绑匪,只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郁由。

  郁由见了他,几乎是喜极而泣,“救救我!快救救我!”

  “绑你的人呢?”

  “不知道!求求你救救我……”

  郁辞没敢贸然行动,确定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后,才过去把绑着郁由的绳子解开。

  郁由恢复了自由,说:“谢谢你啊,郁辞。”

  声音诡异的平静,郁辞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撤。

  弟弟也很香

  郁辞无比感谢爷爷这些年对他的训练,让他的反应能力与自卫能力远远高于普通人。

  警/察局里,郁夫人已经抱着郁由哭成一团。

  郁由少了一根手指,这是如何也挽不回的损失。郁夫人捧着儿子残缺的手,差点晕过去,“我的儿子,怎么这么命苦……”

  从绑匪手里出来,郁由心底的恐怖与愤恨全部爆发出来,瘫坐在那里泣不成声。

  “儿子,现在就跟妈妈回家,”郁夫人哭完擦擦眼泪,拉着郁由起来,“妈妈给你请最好的医生,就算、就算长不出新的手指,也……”说到这里,她又掉下泪,“我的小由啊……”

  “不好意思,他现在还不能离开,”看守的警/官生硬提醒,“他需要配合我们的调查。”

  “配合什么?我儿子是受害人!他在你们管辖的地方被绑架,还失去了一根手指,我们还没找你们警/察要说法呢,你们倒反过来调查我儿子!”

  警/官一板一眼地说:“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郁由跟绑匪曾经达成过什么协议。”

  “什么协议?你们警/察就能血口喷人?我们郁家可不是好惹的!”

  郁由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嚣张,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痕,眼神飘忽地躲在郁夫人身后,“妈,我没有……”

  “一个多小时前,郁由意欲对郁辞行凶,还好郁辞反应快,只被刺伤了胳膊。”

  郁夫人脸上的悲痛一瞬间被惊愕代替,“郁辞没被绑匪抓走?”

  警/官眸光一冷,“郁夫人,你希望郁辞被抓走么?”

  “不,不是,”郁夫人慌忙摆手,“他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情,就是需要止血,“警/官说,“等处理好伤口,他就会来警/局。”

  “我没有!我是被逼的!”郁由忽然大声说,“你们不能抓我!”

  郁夫人回头抓住郁由的手,“小由别怕,到底发生什么了?”

  郁由腿一软,又跪到在地,“他们在我身上绑了炸/弹,让我杀了郁辞,如果我不答应,他们就要炸死我……”

  “郁夫人,你们两位还是耐心在警局呆一会儿,等事情调查清楚,你们自然就可以回去。”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郁由为自己辩解,“你们也看到了,我的身上绑着炸弹……”

  “那么,绑匪为什么不在郁辞进去的时候引爆炸弹,把你们俩一起炸死呢?那样岂不是更万无一失?”警/官反问,“而且你没能伤害到郁辞的生命,炸弹也没有引爆,不是么?”

  问完之后,警/官没再多说废话,直接离开了。

  郁夫人毕竟年长,比郁由更快冷静下来,她看了眼监控后,凑到郁由耳边小声问:“儿子,郁辞真的没事?”

  郁由心有余悸,“没、没事。”

  郁夫人忘了刚才为了儿子是多么的心痛,此刻竟然有一点恨铁不成钢,“你……哎!”

  郁由小声抽泣着说:“他反应太快了……”

  监控室内,警/察们正观察着这一对母子。

  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们二人的对话还是传到警/察们耳朵里。

  刚刚回来的周警/官不屑地看着屏幕里的母子,“果然是大户人家,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么多。”

  刚才拦住母子俩离开的警/官愤愤说:“这场绑架有没有可能就是他们策划的,目的就是伤害郁辞。”

  周警/官看他一眼,“如果真的是他们策划的,郁由的手指怎么解释?郁由大概早就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心有不满,这次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确实有充足的证据证明,郁由是受了胁迫才对郁辞动手。

  郁辞录完证词后,就被带到郁由和郁夫人在的屋子里。郁由看到他,吓得往后缩了缩,一句话不敢说。

  郁夫人挡在郁辞前面,好像没看到郁辞吊着的右手臂,“小辞啊,这一次真的谢谢你了。”

  郁辞看了郁由一眼,没有搭腔。郁由拿着刀向他刺来时的恶意,不是被胁迫就能产生的。

  直到周警/官进来,他才站起来主动说:“刚才爷爷告诉我,幕后主使已经抓到了。”

  那个人比郁老爷子小几岁,据说看着却比郁老爷子还要老十岁。这些年他躲在国外,全靠恨意活着,但他在国内的关系、势力,在他被赶出郁家那一刻就全部废了,根本没有报仇的机会。

  他联系过几个以前跟着他一起对付过郁老爷子的人,但那些人都怕被郁家知道了,会受到报复,所以都假装没有收到过联系,只有曾经他看不上的一个追求者,主动找到他,还偷偷资助了他许多年。

  后来那个追求者家里破产,受不了打击自杀。他一心认为是郁老爷子下的手,又找上追求者的儿子,要跟他一起报仇。那个追求者到死都把心放在国外的Beta身上,对妻子和儿子都不上心,儿子早就长成了一个只会玩乐的纨绔。

  他的儿子根本不想报仇,只想掏回死鬼老爹送出去的钱。这一回绑架郁由,也是为了能拿到更多的钱。郁由那一根手指头,让他拿到了一笔足够他好好过下半辈子的钱,钱一到手,他就再也不听那人指挥了。

  郁由身上的炸弹根本不会被引爆,他给郁由一把刀,也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最后朝自己的“使命”努力一把而已。

  “想什么呢?”文瑜廷伸手在燕棠面前晃了晃,“丢魂了?”

  “别闹?”燕棠拍开他的手,“我今天有点心神不宁的。”

  “可能是困的,”程故说,“昨晚上一个人在厕所呆了半夜,今天当然没有精神。”

  他凌晨起来上厕所,差点被吓死。

  燕棠打了个哈欠,“可能吧。”

  文瑜廷眼尖看到教室门口进来的人,故意大声说:“下午我们去操场看学弟吧,篮球社好像还在训练。”

  程故看不到身后的人,“不去,除非去看跆拳道社。”他对着文瑜廷眨眨眼,“想看看那位超帅的学弟呢。”

  文瑜廷看到某个人僵住的身形,满意极了,“行,下了第三节课我们就去。”

  燕棠稍稍提起精神,跟程故炫耀,“不过学弟好像喜欢我哎。”

  文瑜廷没忍住,用书拍了拍他的脑袋,“胡说八道,人家就是朝我们那里看了一眼,而且看的还是我。”

  “啊,”燕棠吃痛地捂住头顶,“文瑜廷你好狠的心。”

  程故帮燕棠揉着脑袋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学弟到底喜欢谁,还是交给我自己判定。”

  “没错,”燕棠自信极了,“文瑜廷可说了,学弟如果看的是我,他就叫我一百声爸爸。”

  “美得你,你就等着给我洗一个月袜子吧。”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三个人逃课去了操场,才发现跆拳道社已经不训练了。还好篮球社依旧在训练,三个人拎着奶茶去了篮球场。

  “今天逃课的人有点多,”文瑜廷说,“篮球社有新帅哥?”

  “有可能。”燕棠两只眼盯着手机,对篮球社和帅哥都兴致缺缺。

  文瑜廷觉得扫兴,把他推到一边,自己挤到程故身边,“故儿,你看到了,现在他的心已经不在我们身上。”

  “早不在了,”燕棠手机刚才震动了一下,然后他开始飞快打字,“廷儿,你才认清自己已经失宠的事实么?”

  文瑜廷不想理他,并且愤然把燕棠打入自己的冷宫之中。

  跆拳道社原来训练的地方,跟篮球场有点距离。等他们三个走到篮球场,篮球社已经结束热身了。

  场外的Omega们一个比一个兴奋,目光大多跟着一个人移动。文瑜廷好奇地追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惊得骂了声脏话。

  “怎么了?”

  文瑜廷颤巍巍举起手一指,“那个人,不就是……”

  燕棠看了一眼,也瞪大眼,“不就是那个跆拳道社的学弟嘛!”

  程故多看了几眼,“就是那个叫彦现的?”

  “没错,”文瑜廷点头,“他不是跆拳道社的副社长么?怎么又跑到篮球社来了?”

  怪不得今天来看篮球训练的Omega比以前多了一倍。

  程故闻着空气里软绵纷杂的Omega信息素,笑着说:“学弟人气很高啊。”

  “毕竟长得帅,”文瑜廷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跆拳道社帅哥含量一直很少,大家关注的也少,但是篮球社就不一样了。”

  燕棠不怎么认同,“篮球社也没啥帅哥好么?全靠运动加持而已。”

  “没错,但是彦现学弟是真的帅。”文瑜廷一脸花痴。

  不知道是不是程故的错觉,他总觉得正被他们谈论的主角,刚才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啊!我好可以!”一边的一个Omega尖叫出声,显然是被彦现的三分球帅到了,“哥哥好准!”

  “哥哥今天终于投篮了,我死了!”

  “真的有点帅,”文瑜廷花痴脸更浓,“可惜是个弟弟。”

  “廷儿,只有你勇敢迈出这一步,弟弟也很香,”燕棠劝导,“毕竟有这样一个帅哥喜欢我,小辞哥哥可能会吃醋。”

  文瑜廷一下变成冷漠脸,“棠棠,是时候洗一个月的袜子清醒一下了。”

  燕棠无奈对着程故耸肩,“你看看他倔强的模样,真让人觉得可怜又心疼。”

  露馅

  郁辞之前跟燕棠说“快了”,是真的以为快结束了,谁知道会受这种伤。他想多糊弄几天,至少等拆了纱布再回去,可架不住燕棠每天跟他卖可怜。

  自从知道郁爷爷快好了,燕棠立刻把之前的体贴温柔扔到一边,每天晚上一定要打一通电话才能安然入睡。

  “小辞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快被文瑜廷折磨死了,”燕棠十指通红,“他居然要我给他洗一个月的袜子。”

  文瑜廷艺高人胆大,为了让燕棠心服口服,居然在篮球队训练间隙拉着燕棠和程故直接跑过去问。

  篮球队的其他人看到学校里那三个好看出名的Omega跑过来,都有些兴奋,甚至忘了擦汗喝水。只有彦现十分淡定,连看都没看一眼。

  文瑜廷一如既往地无视了他的冷淡,热情搭讪,“学弟,好巧啊,你怎么又在篮球社了?”

  彦现还没说话,他身边的同学积极回答:“彦同学是这周才加入篮球社的,人气可高了,场外的Omega和Beta一大半都是为他来的。”

  “哦~”文瑜廷猜他喜欢的人可能也在围观的行列,也不好意思跟他多聊,怕坏了人家姻缘,干脆开门见山,“学弟,上一回我和燕棠去看你们跆拳道训练,就是你在圈里表现那一次,你记不记得?”

  彦现眼皮一抬,古井无波地看着他,“怎么了?”

  “记得吧?记得就好,”文瑜廷笑起来,拽着燕棠往前走了走,“你表演结束后,往我们那里看了一眼,看的是他还是我?”

  程故一个劲儿抿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

  燕棠掰着文瑜廷的手,“行,你赢了你赢了,我给你洗袜子可以了吧?”

  “你问我看了谁?”彦现有些诧异。

  “对!”文瑜廷点头,“看了我是吧?我们俩不是还对视了么!”

  大概是刚刚经历过激烈运动,彦现的脸和脖子都有些发红。他扶着膝盖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景。

  文瑜廷意外发现,学弟的耳朵都是红色的,而且是粉红粉红,看着还有点可爱。

  燕棠干笑着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我记得,”彦现打断他的话,又重复一遍,“我还记得。”

  文瑜廷笑嘻嘻地问:“是不是我?你看的绝对是我!”

  彦现一对上他的眼睛,又低下头,声音不高不低的“恩”了一声。

  文瑜廷笑着拍打燕棠,“棠棠,需要我为你准备洗衣液么?”

  燕棠却不像文瑜廷这般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程故眨了眨眼。程故抿着嘴角的笑意,心照不显的回眨了几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文瑜廷不忘向学弟道谢,“谢谢学弟,请你喝奶茶。”

  奶茶还没有拆封,但他知道这个学弟不喜欢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尤其是他今天还买了一杯香草芋圆,全糖那种。学弟一定会拒绝,然后他就只能“惋惜”得把奶茶自己喝掉了。

  “好。”彦现面无表情地接过奶茶,当着文瑜廷的面插上吸管。

  文瑜廷的笑容当场僵在脸上。

  “这才是第一天,我的手就已经开始变得粗糙了,”晚上开始洗袜子的燕棠哭诉,“之前的烫伤才刚好,文瑜廷简直不是人。”

  文瑜廷听见了,大声警告:“燕棠,愿赌服输,背后告人黑状算什么好汉?”

  郁辞忍不住笑,“原来是打赌输了啊,那我也没办法帮你。”

  燕棠委屈坏了,“我们俩打赌,他输了叫我一百声爸爸,我输了给他洗一个月袜子。但是如果输的人是他,我一定不会真的让他叫我一百声爸爸。”

  文瑜廷躺在床上刷着手机,也没耽误打嘴炮,“那也要等你赢了再说,今日的输家!”

  燕棠无视他烦人的声音,“小辞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要不我去接你吧。”

  正好可以少洗几天袜子。

  “不用,”郁辞可不敢,“很快就能回去,爷爷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看了眼右臂,“后天吧,后天就能回去。”

  “真的?”燕棠惊喜地跳起来,水甩了一地,“我去机场接你吧,反正是周末。”

  郁辞又不是真的出国,当然也不会去机场,“不用,我直接回家,你在家里等着我就好。”

  “好吧,”燕棠表现得异常乖巧,实际上已经决定要去机场等着,给小辞哥哥一个惊喜。

  由于棠棠最近一直比较乖,所以郁辞没有质疑他这次为什么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啊,对了,我们这次月考取消了,老师说下周期中考。”

  “知道了,”郁辞声音里透着笑意,“就算没有考试,我也相信棠棠一定努力学习了。”

  “没错,”既在课上睡觉又逃过几次课的燕棠心虚回答,“我最近是挺努力的。”

  郁辞假装没听出异常,继续“吹捧”,“这次期中考,棠棠一定可以再让大家大吃一惊。”

  “没错,”燕棠脸皱起来,声音也低下去,十分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小辞哥哥,我袜子还没洗好,不跟你说了。”

  “好,棠棠加油。”

  “我会加油的。” 燕棠丧死了,第一次这么着急地挂了电话。

  文瑜廷和程故无声大笑,接收到来自燕棠的瞪视警告后,才勉强收敛了一点。

  文瑜廷捏着嗓子模仿:“我最近是挺努力的。”

  程故紧跟着,“我会加油的。”

  燕棠身上汗毛竖起,一甩袜子怒道:“你们恶心死了。”

  文瑜廷直言不讳,“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程故附和:“自从你开始正式谈恋爱,我们俩在这方面的承受能力直线上升。”

  “懒得理你们,”燕棠把袜子往文瑜廷床上一扔,“自己去晒了。”他只说洗袜子,可没说晒袜子也一起做。

  文瑜廷眼疾手快把袜子捞住,没让它接触到自己的床,“自己晒就自己晒,啧啧啧,洗得不错,希望燕棠同学明天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燕棠在手机支架的帮助下,拍摄了自己双手泛红的照片,发给郁辞卖惨。郁辞看到后果然心疼坏了,立刻找到文瑜廷给他发了一个红包。

  然而文瑜廷苦这对垃圾情侣久已,现在有了出一口恶气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个大红包,并且用大仇得报的语气问:“知道什么叫‘天道好轮回’么?”

  郁辞解救不了燕棠,只能跟燕棠多发几条消息以作安慰。燕棠得了甜头,之后一分累也渲染成十分,不留余地得在郁辞那里抹黑文瑜廷,顺便赚足了便宜。

  为了迎接郁辞的回归,燕棠周六准备了整整一天。从发型、表情到衣服、鞋子,全部经过了燕棠本人的慎重选择,甚至见面时要说的第一句话,燕棠都考虑了两个小时。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小辞哥哥双眼发光,从此再也舍不得离开自己。

  周日,也就是郁辞要回中晟的这天,燕棠早早起床收拾打扮。他昨天已经打电话问过,小辞哥哥是下午的飞机。

  吃完午饭,燕棠找了个借口出门,他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爸妈——主要是害怕爸妈说漏嘴。

  中晟也算是旅游城市,但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更没有假期,所以偌大的机场冷冷清清。

  燕棠很机灵,提前查到下午从Y国回来的两班飞机的落地时间。第一班飞机来的时候,他兴冲冲跑上前,在向外涌的人群中搜索一圈都没看到郁辞的身影。

  但这并没有消磨掉燕棠的热情,因为他可以确定小辞哥哥一定就在下一班机上。

  第二班飞机落地半个小时后,郁辞回到了燕家。

  “小辞,胳膊怎么样了?”于青满脸关切,看到他的右臂,心疼的不行。

  “没事了,”郁辞没看到燕棠,问,“棠棠呢?”

  “这个孩子,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于青提起儿子有些生气,“给他打电话也不接,明明昨天还一直念叨你。”

  郁辞心里“咯噔”一下,“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燕贺胜看了眼腕表,微微一皱眉,“吃了午饭就出门了,有五个小时了吧。”

  在机场的燕棠跟工作人员再三确定,才肯相信Y国今天就这两班飞机。

  如果小辞哥哥有出来过,那他一定会看到的。

  所以,他被骗了。

  小辞哥哥根本没回来,或者是他根本不是去了Y国。

  燕棠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看到妈妈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他怕家里担心,先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起,于青女士不高兴地问:“跑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大人有多担心么?还有你小辞哥哥……”

  郁辞在一边说:“我可以跟棠棠说句话么?”

  手机转到郁辞手中,他开口叫了一声“棠棠”,通话就被无情挂断。

  郁辞讪讪放下手机,“棠棠可能是去了机场。”

  原本有些生气的于青和燕贺胜瞬间有些心虚,刚才还教训燕棠的大人坐立不安起来,“不会吧……”

  郁辞搓了搓手,“他肯定知道我没出国了。”

  去你大爷的郁辞

  燕棠确定,自己被小辞哥哥和爸妈联合骗了。他不是傻子,稍一想就有了猜测。

  郁由被剁手指的新闻在网上传开后,引起了很大的关注,他一搜索相关关键词,就看到北川官方刚发的通稿。

  通稿里没说解救人质的具体过程,只宣告了一下结果——人质救出,嫌疑人全部抓获。

  “师傅能不能快一点?”燕棠冷着脸催促。

  没事的话还好,如果受了伤,他就完蛋了!

  郁辞的伤口当然不会好得这么快,他打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也没有回复,怎么还坐得住。

  当你慌张的时候,看到有个人比你更慌张,就会奇异的冷静下来。比如现在的燕贺胜和于青。

  看到在客厅转圈的郁辞,他们俩反而不怎么忐忑了。

  毕竟主犯在这里,他们撑死算从犯,棠棠的怒火应该暂时烧不到他们身上。

  “不如用受伤的地方装装可怜?”于青出主意,“棠棠心软,看到你受伤就不会生气了。”

  是不会生气了,郁辞心说,但可能会把天哭塌。

  “没事,”郁辞强装镇定,“我会跟他好好解释的。”

  但是燕棠是会听解释的人么?

  客厅里的三个人心里都有答案。

  天色完全暗下,燕棠才终于到家。被委派“重任”在院子里守着的阿姨迅速通风报信,“回来了,小少爷回来了!”

  燕贺胜假咳一声,“那,那就准备开饭吧。”

  于青站起来,“我去厨房看看。”

  燕贺胜也站起来,“我去换件衣服。”

  郁辞也站起来,慢吞吞往门边走。他的速度太慢了,不等走出去,燕棠已经背着书包进门。

  经过一个下午的等待,燕棠的头发也塌了,衣服也有了不少褶皱,最重要的是完全没了早上时的精神奕奕。他看到郁辞,先用眼神不动声色地得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后,才收回眼神。

  “棠棠,”郁辞妄图接过燕棠的书包,“累不累?”

  燕棠看都没看他一眼,十分高冷。

  郁辞不仅没介意,更加狗腿地跟在燕棠后面嘘寒问暖。

  燕棠没有问他爸妈,不做停顿地往二楼走。郁辞跟在后面,“要去洗澡?洗澡之前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想吃什么,小辞哥哥给你去拿……”

  燕棠权当自己耳边有只苍蝇,理都不理。

  回了房间,燕棠倒是没把人拒之门外,反而贴心地等人进屋后才关上门。

  郁辞看着慢慢紧闭上的房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燕棠关上门后,抱胸看着他,“脱吧。”

  “什么?”郁辞已经自己听错了。

  “脱衣服啊,”燕棠一脸冷漠,“难道要我帮你脱么?”

  “棠棠,”郁辞干笑,“你这是玩哪一套呢?”

  燕棠扯了扯嘴角,“你不知道么?”

  郁辞当然知道,这是要检查自己有没有伤。他胳膊上只是皮肉伤,但看着很骇人,

  “这样不好吧,叔叔阿姨都在呢。“郁辞岔开话题,”而且马上吃完饭了。“

  燕棠一掐腰,终于让怒火喷薄出来,“郁辞,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傻?”

  “谁傻我们棠棠也不傻,”郁辞趁机拍马屁,“棠棠天下第一聪明。”

  燕棠嘴往下一弯,“你在讽刺我。”

  郁辞忙哄人,“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心肝。”

  “你联合我爸妈骗我,还有郁爷爷,你们一起骗我。”燕棠控诉,“你是不是去北川了?”

  “是,是我错了……”郁辞无从狡辩。

  燕棠气得打他,“你是不是有病啊?郁由那种东西也值得你舍身救他?还有他那个妈,你救她儿子的时候,她还恨不得你死在绑匪手里呢。”

  郁辞左手用力,把人锢在怀里,低声说:“不管他人怎么样,我们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对不对?他手指都被砍了,视频还被发在网上……”

  “我管他是死是活?”燕棠趴在郁辞怀里,在车上的后怕倾覆了他所有情绪,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郁辞明白他的意思,亲了亲他的头顶,“这不是没事么?你不相信小辞哥哥么?”

  燕棠揪着他的衣服擦了把眼泪,“相信你个头。你要是真有了什么事,我立刻跟别的Alpha好。”

  “你敢,”郁辞拍了拍他的背,“哭完就不生气了,洗个澡换个衣服就下去吃饭。”

  燕棠深吸一口气,忽然顿住,“你……”

  “恩?”

  燕棠从他怀里挣出来,皱着眉抽了抽鼻子。

  “怎么了?”

  燕棠看了他两秒,愤怒地骂了脏话,“去你大爷的郁辞,你身上为什么有血味?”

  Alpha和Omega的血里信息素气味格外浓郁。

  郁辞的伤口早已经止住血,Alpha的恢复能力又是Beta和Omega的几倍,再加上还包着纱布,所以味道其实已经很淡了。但刚才燕棠锤他的时候,有一拳锤到了伤口上,导致伤口又有点留血,而燕棠又对他的信息素味特别明显。

  他多闻了两下,就发现这味道不对。

  郁辞本来也没想隐瞒,也根本瞒不住,只是不想在这个当口告诉他。

  包扎伤口的纱布又透出血,燕棠着急忙慌地找家庭医生的电话,被郁辞拦下。

  “没事,重新包一下就好。”

  燕棠从没做过这种事情,不敢动手,只好找来躲在厨房的于青。借口去换衣服的燕贺胜也闻讯赶来,看到流血的伤口忍不住说:“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燕棠凉凉看了自己亲爸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是呢。”

  “下次可别这么闹了,”于青给郁辞包好,“郁由到底是有多黑心,你去救他,他居然反过来给你一刀。”

  “什么?”燕棠炸毛了,“这是郁由搞得?”

  郁辞给了他青姨一个无奈的眼神。于青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找补:“不过郁由也够可怜的,没了一根手指头……”

  “他有几根手指头关我什么事啊?”燕棠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狗东西,我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燕贺胜让他转的头晕,“消停点吧祖宗。”

  燕棠吸吸鼻子,对郁辞说:“小辞哥哥,你看到了吧,世上只有对象好,就我把你当块宝。”

  “是是是,”他说什么郁辞都应下,“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他,就当世界上没有这个人。”

  燕棠眯起眼,“就这么放过他,我不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的,”郁辞问,“他想要的以后都不会得到,想想不觉得爽么?”

  “是有一点点……”燕棠一盘算,“等等,以后他是不是要看你的脸色吃饭?”

  看郁由那个样子,也不像是能有什么作为的,估计就想着继承家业。不过就郁爷爷对他的态度来看,家业就是做了慈善也不会交给他。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不是看我的脸色,是看你的脸色。”他其实是无所谓的,就当没这个人就好,但要照顾棠棠的心情。

  燕棠爽了,“到时候要让他舔着脸来找我领月钱,不叫爸爸不给。”

  燕贺胜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差不多得了。”

  他怎么养了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到底像谁啊?

  于青女士:“想想真的挺爽的……”

  燕贺胜:知道像谁了……

  郁辞认为胳膊这点伤不算什么,第二天还是坚持跟燕棠一起上学了。燕棠看他跟看瓷器人似的,生怕他又磕了碰了,一到班里把文瑜廷桌子往后拉了半米宽。

  文瑜廷一来,“谁这么缺德啊,是想挤死我么?”

  燕棠回头,“这么宽了,你还觉得挤?”

  文瑜廷比划了一下,“你说这宽?”

  “主要是你瘦,”燕棠不动神色地吹捧,“别人觉得挤,你肯定不觉得挤吧。”

  这笃定的语气,换了别人肯定不好意思否认。

  但文瑜廷不是旁人,他冷酷地把桌子往前一推,“我就知道是你,别在爸爸耍这些花招,没用,有这个空不如好好研究一下洗袜子。”

  燕棠一撅嘴,对着文瑜廷晃了晃身体,“廷儿,我们小辞哥哥有点不方便,你就多给他点空间不行么?”

  “别对我撒娇,我不吃这套,”文瑜廷持续冷酷,“辞哥怎么了?”

  燕棠的后桌还没开,燕棠招了招手,跟文瑜廷凑到一起,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我/艹,郁由是人么?”文瑜廷愤怒了。

  “嘘嘘嘘!”燕棠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你准备就这么放过他?”文瑜廷问。

  “当然不能,”虽说以后让他来叫爸爸也很爽,但他也不准备咽下这口气,“我已经有了计划,还需要你和故儿的帮助。”

  被郁辞和爸妈联合骗了一次,他准备骗回去一次。

  文瑜廷当然是在所不辞,甚至主动往后拉了拉桌子,“当然那了,我们不帮你谁帮你?”

  “你可别说漏嘴啊。”

  文瑜廷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放心。”

  燕棠满意了,“等中午回宿舍,我再把我的计划细细说给你们听。”

  文瑜廷看到郁辞进来,忽然正色,小声提醒,“辞哥来了。”

  燕棠立刻转过身,“小辞哥哥,快把包给我。”

  郁辞看着自己忽然变大的桌空哭笑不得,“我是膨胀了么?”

  “辞哥别客气,听说你负伤了,我特意为你挤出的空间。”

  燕棠白他一眼,“无语,你这个双面人,明明刚才还不愿意。”

  郁辞坐下,背着身用左手把文瑜廷的桌子拉回来,“心意我领了,不过真不用。”

  文瑜廷假装可惜,“好吧。”

  美丽又独特

  郁辞请假半个多月,他的小伙伴们对他想念非常,一看到他座位上有人立刻呼隆呼隆凑过来。

  磊子如见到分离多年的亲人般紧紧握住郁辞的双手,“辞哥,你终于回来了。”

  大吉眼中也散发出温情的光芒,话语却诚恳很多,“辞哥,你上周作业写了么?”

  “都滚蛋,”燕棠凶悍赶人,“他没写,不仅上周没写,下周下下周也不会写。”

  “别乱说,我们辞哥是好学生,才不会不写作业呢。”

  郁辞笑笑没说话,把右边校服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白色纱布。

  “这是怎么了?”磊子大惊失色,“我们辞哥,我们一B打三A的辞哥,怎么受伤了呢?”

  文瑜廷在后面嘲笑,“你好好闻闻,你们辞哥现在是啥。”

  郁辞从善如流放出一点信息素。

  淡淡的柠檬味一散出,大吉和磊子纷纷往后退了一步。Alpha之间的信息素互相排斥,就算没有攻击性,闻到基因等级高的信息素也会不舒服。

  “这他妈……”磊子一句脏话骂到一半,随即不可思议地看着郁辞,“辞哥,你……”

  郁辞给了一个不算解释的解释,“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但我从头到尾都是ALpha,至于我隐瞒性别的原因,等有时间我再跟你们说。”

  大吉受到巨大的打击,“辞哥现在成了Alpha,以后学校里的漂亮Omega和Beta更疯狂了。”

  他们这些同样单身稍微不那么优质的ALpha,什么时候才能有跟漂亮Omega或者Beta深入发展的机会?

  燕棠撸起袖子,冷笑道:“我看谁敢?”

  郁辞拍拍他的狗头,以作安抚。

  郁辞是个Alpha的消息在时英不胫而走,在论坛上搅起狂风巨浪,甚至连隔壁几所学校也没能幸免于难。

  连续半个月的时间,门卫和保安每天都能抓到五到八个混进时英的外校学生。据这些外校学生中陈述,他们就是想看看时英新上任的校草是不是真那么帅,绝对没有恶意。

  燕棠听说后不忿地说:“什么叫新上任的?从小辞哥哥转来那天开始,他就是校草了好不好?”

  由此,他更深刻地感受到Beta在学校中所遭受的不公正,更加积极热情地投身校园平权运动。

  程故问他,“你不是觉得跟你没关系么?”

  “平权斗士”燕棠曰:“你要相信自己拥有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程故和文瑜廷被震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如此有哲理的话竟然会从燕棠嘴里说出。

  郁辞也很头疼,委婉地劝燕棠不用太过投入。毕竟作为平权社团成立三十年来唯一的Omega成员,他的加入就是非常大的帮助了。

  平时大大咧咧的燕棠难得郑重其事,“小辞哥哥,如果你一直是Beta,或者要一直用Beta的身份生活……”

  他没有把话说完,郁辞却明白了。

  因为自己曾经用Beta的身份生活,也曾经因此受到攻击和轻视,所以棠棠才开始想要做些什么,改变Alpha和Omega对Beta的态度。

  郁辞无奈,劝说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重重吻上那双微微张着的唇。

  燕棠同学由内而外地焕然一新,期中考试居然也没有比上次退步,把于青女士高兴地又差点挂上灯笼。

  王老师眼看着燕棠在自己课上犯困的时间少了,欣慰之下,把所有火力集中集中对准最后的堡垒。

  文瑜廷简直过得生不如死,一看到数学书就害怕,每天早上起床先看看课表今天有几节数学课。程故和燕棠一度担心,他会被数学老师整出心理疾病。

  为了帮助自己的好朋友,燕棠动情地劝他:“廷儿,学习挺好的,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文瑜廷抱拳告辞,“不好意思,我老公昨晚上给我托梦了,让我坚守阵地,等他接我回城堡。”

  燕棠转过头跟程故说小话,“可是咱那个学弟,好像不是很有钱的样子。”

  再听到郁由的消息,已经是将近两个月之后。

  郁辞不顾燕棠的抗议,给他围了一条厚围巾。俩人正准备出门看电影,郁辞手机铃声响了。

  两人第一次正式约会,家里的电话响了,医院告诉他们郁由他妈要跳楼,让他们赶快过去。

  第二次约会倒是没有郁由他妈出来捣乱,走到大门燕棠手机响了,他的好朋友程故同学来了一次真的离家出走。

  第三次正式约会,老周通过于青女士联系到郁辞,跟他商量什么物理竞赛。

  “能不能不接?”燕棠欲哭无泪,简直想问天问大地,怎么他跟对象出门约个会就这么难?

  郁辞看了眼来电显示,无奈地说:“是爷爷。”

  燕棠立刻收起脸上的表情,乖巧道:“快接呀,爷爷肯定是想你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想我。

  郁爷爷虽然还没正式跟燕棠见过面,但俩人早就用郁辞的手机视频过。燕棠同学的乖巧,属于“只可远观不可近察型”,正合适隔着手机屏幕体会。郁家老爷子跟亲孙子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也就会在电话里说几句亲近贴心的话,跟燕棠视频没两分钟,已经被哄得笑逐颜开。

  郁爷爷这次确实不是为了闲聊。

  郁辞挂了电话,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

  “怎么了?”燕棠也跟着收起笑容,“爷爷说什么了?”

  郁辞看着燕棠,问:“你给郁由寄东西了?”

  燕棠僵了一瞬,然后迅速眨了两下眼睛,表情恢复如常,“没有呀,怎么了?”

  郁辞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啊,当时答应得好好的。”

  被一眼看穿,燕棠依旧装模作样,“别戳我充满知识的脑瓜,真是的,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郁由连续两周受到仿真断手指,都快精神衰弱了。”

  他回中晟后,再没有跟那边有过联系,尤其是又有郁由伤郁辞的事情在,就算那边有什么心思算盘,也全被郁老爷子的人挡回去了。郁夫人整天在家以泪洗面,郁忠州实在受不了了,才求到郁老爷子那里。他们都以为这事是郁辞做的,不过郁老爷子不这么想,如果郁辞真的想做什么,绝对不会这么“委婉”。

  他心里对燕棠更加喜欢——自己孙子疼爱的人,也跟护宝贝一样护着自己B孙子。

  “快?”燕棠抓住重点,“哇,他精神承受能力挺强的。”居然还没有精神衰弱。

  “差不多行了,”郁辞给他顺毛,“到时候真刺激出问题,还不是要花郁家的钱。”不知道燕棠怎么找的人,就算是拒接快递,每天一只仿生手指还是会通过各种方式出现在郁由面前。

  ——郁家的钱,不就是郁辞的钱?郁辞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燕棠一想,觉得最后还是自己亏了。

  行吧,暂时先饶他一回。

  “走吧,这下没有电话了,去约会!”

  “等等!”燕棠警惕地拿过郁辞的手机,“先关机!”

  郁辞啼笑皆非,提醒他,“你的手机也要关机。”

  “昨天晚上就关了,”燕棠没好气儿地说,“不知道这个通讯工具跟我们到底有什么仇……”

  “棠棠,下雪了。”

  “恩?”

  “真的,你看外面。”

  不算大朵的雪花打着旋从空中飘下,燕棠跑到窗边,伸出手去接。雪花触碰到温热的手心,立刻融化在里面。

  郁辞跟着到窗边,拉回他变凉的手,“还去么?”

  “去呀!”燕棠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为什么以前每次约会都不成功了!”

  “为什么?”

  “因为以前我们选的日子都太普通。”燕棠直接探出身子,看天上飘落的雪花,“雪天和初约会更配哦~”

  郁辞笑了一声,“恩,有道理。”

  可能所有的曲折坎坷,都是为了等这一个美丽又独特的日子。

  “好大的雪,要不我们回去吧。”

  出门十分钟,写做燕棠读作“娇气”的某人觉得雪打在脸上有点凉。

  “是谁坚持不带伞的?”郁辞的语气也很凉。

  燕棠开始倒打一耙,“我说不带你就没带哦?怎么这么听话?”

  郁辞:……

  “啊!谋杀亲夫了——小辞哥哥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哈哈……”

  以后的每一天,都是美丽又独特的日子。

  正文完——

  真香(一补全)

  时英校内篮球赛照常在上半学期举行,要求无论年级都必须参加。每年这个时间,学生们比举行运动会时还要激动。

  尤其是高三生,这场篮球赛会是他们离开时英后最难以忘怀的记忆之一。

  二班同学们一致决定,为了能在篮球赛中突破自我,勇获第一,班里所有的Alpha都要参加——尤其是郁辞。

  所以二班的第一场比赛,学校的室内篮球场差点被挤炸。

  燕棠、文瑜廷和程故占据最佳观赏位置,为自己班的队伍加油打气。

  “小辞哥哥冲啊!”燕棠嗓子都喊破了。

  郁辞的真实性别改回来后,学校里原本因为他的冷漠而断了念头的Omega们又死灰复燃,丝毫不把燕棠这个郁辞未婚夫看在眼里。

  这次篮球赛也是,除了要比赛的两个班级和部分亲友,其他位置几乎被闻讯而来的Omega们填满了。现在的Omega早就不讲究含羞那一套了,一个比一个叫得响,郁辞不小心漏了一节腰,场馆的屋顶差点被尖叫声掀翻。

  燕棠给人加了半天油才发现,自己这音量人家肯定是听不见的。文瑜廷看到他直翻白眼,坏笑着凑到他耳边出主意。

  程故无奈提醒,“你俩别太过分了。”

  燕棠眼中散发着兴奋的光,“有数有数,我心里有数。”

  程故心说,有数才怪。

  不过高三之后,燕棠的压力也不小,难得有放松的机会,程故就没有管他。

  篮球又一次落入球框,观众席也再次响起疯狂的呐喊。郁辞用手背擦去下巴上的汗,习惯性看向观众席某个位置。

  本该坐在那里朝他挥手的人不见了。

  一边的程故向他打手势,示意人很快回来。

  郁辞没放在心里,以为棠棠是去上厕所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的时间,燕棠和文瑜廷才气喘吁吁地回来。

  “好幸运,”燕棠拍着胸口说,“办公室不仅没老师在,而且还没锁门。”

  他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蓝色喇叭,赫然是每天跑操级部主任拿着的那个。

  文瑜廷累趴在程故身上,撺掇道:“快打开快打开,有了它,保证以一压百。”

  燕棠激动地打开喇叭,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喇叭自己响了起来。

  级部主任雄厚凶狠的声音瞬间震慑全场:“跑整齐点!一个个的都没吃饭啊?不用看了,说的就是你……”

  懵了一瞬后,燕棠手忙脚乱地把喇叭关上。

  但级部主任熟悉亲切的声音已经传入所有人的耳朵。

  现场先是一片死寂,随后发出爆笑。场上激烈的比赛也因为级部主任的声音乱入诡异地中断了,郁辞看着燕棠慌张的模样扶着膝盖笑起来。磊子凑到他身边,“辞哥,我们辞嫂还是如此脱俗。”

  郁辞笑够了,“你们回去别拿这事笑话他,省得到时候挨揍。”

  至于是挨谁的揍,就不用明说了。

  机智的燕棠同学脸红二十秒,然后用手机搜了一下这只仿佛来自上世纪的喇叭该如何正确使用。而篮球场上也很快恢复秩序,两队人重新燃起斗志。

  “小辞哥哥加油!”

  燕棠的声音代替级部主任,传遍篮球馆的每一个角落。

  何止是以一压百,简直压千了,接下来的比赛,只要燕棠的喇叭一举起来,其他人都会识相闭嘴。

  毕竟也喊不过,还是省点力气吧。

  文瑜廷特得意,对程故说:“怎么样?我的主意是不是很不错?”

  程故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好像已经看到主任因暴怒而涨红的脸庞。”

  主任确实暴怒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做下违法之事,特意找了纪检部的同学来,代他给予某些学生应有的惩罚。

  这位纪检部的同学名叫彦现。

  文瑜廷:“学弟,你的生活好精彩哦。”

  怎么哪里都有你?

  彦现依旧是那张没多少情绪的脸,“没有学长你的精彩。”

  看着帅酷哥的帅脸,文瑜廷语气软了下来,“学弟呀,我们都这么熟了……”

  彦现抬起眼皮,冷淡看他一眼,“亮化扣二十分,打扫一个月教学楼楼梯……”

  “什么?”文瑜廷声音都变了调,“我们可是高三生了,哪有时间打扫?”

  “……一到四楼,都要打扫。”彦现无视了他的抗议,继续说。

  燕棠用书遮着太阳,“还有么?太阳有点晒,没事我就回教室了。”

  “没事了,”彦现收起笔,提醒,“从明天开始打扫,第一节课前我会去检查。”

  “知道了。”燕棠比了个“OK”的手势,干脆利落地走了。

  文瑜廷欲哭无泪,眼看着彦现也要离开,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学弟,彦学弟,你通融通融呗。”

  彦现比文瑜廷高了将近一头,一垂眼就看到他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学长,我说了不算。”

  “我们主任我知道,他就是一时气话,”文瑜廷笑得讨好,“你别让我打扫了吧~”

  彦现不冷不热地说:“刚才那位学长也打扫。”

  意思是人家咋没有你这么多毛病?

  文瑜廷更心痛,“他是为爱犯法,而且他有对象,肯定不用自己的打扫。我就不一样了,我多可怜啊,好心帮了一下朋友,就要受到这么严重的惩罚。”

  彦现目光升到他脸上,“可怜?”

  文瑜廷以为卖惨有用,再接再厉,“对啊,我又没有对男朋友帮忙打扫,整整一个月啊!”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文瑜廷似乎从彦现脸上看到了一丝笑,但一转眼那抹就不见了。

  “学弟,你就通融一下好不好嘛?你喜欢吃什么或者喝什么,学长全都帮你买。”

  彦现甩开文瑜廷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冷酷道:“明天八点十分,我准时到高三教学楼检查,希望学长不要迟到。”文瑜廷绝望之际,彦现又说,“或者,学长也可以尽快找个能帮你打扫的。”男朋友。

  “啊啊啊啊啊啊!世界上怎么有这种ALpha!不帮我也就算了,最后居然还嘲讽我找不到男朋友!”文瑜廷躺在床上奔溃,“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要去打扫么?”

  燕棠和程故被他忽然发疯吓了一跳,一人抄起一样东西砸到他床上。

  “至于么?不就是打扫楼梯。”

  文瑜廷捂住脑袋,怨念道:“你有男朋友帮你,当然不用烦恼。”

  “啧,说什么呢?”燕棠给他一个刀眼,“我才不舍得让小辞哥哥去打扫楼梯,惩罚我自己,给全年纪Omega福利,我是傻瓜才会愿意。”

  “那你准备怎么办?”文瑜廷拄着胳膊起身,目光炯炯地看向燕棠,“别告诉我你要自己打扫。”

  燕棠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先叫一声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文瑜廷动情地连喊三声,“求求您救救孩子吧!”

  第二天七点三十,彦现拎着一杯热豆浆进了高三教学楼。本该拿着扫把拖把埋头苦干的文瑜廷不见踪影,倒是有一个不认识的Alpha干的起劲儿。

  这个Alpha显然不是燕棠那位男朋友。

  彦现把豆浆就近放在窗台,过去问:“同学,请问您是?”

  Alpha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憨厚,又带着几分羞涩,“我是替文瑜廷打扫的。”

  彦现没说话,豆浆都没拿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文瑜廷正在餐厅享受快乐的早餐时光。

  真香(一)

  “文瑜廷,出来!”第一节课没开始,老周已经沉着脸来喊人。

  文瑜廷心里“咯噔”一下,一边慢吞吞地站起来,一边问燕棠,“我做什么了?”

  燕棠也一脸懵,“没有吧……”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老周吼得文瑜廷一哆嗦,“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

  文瑜廷还真没数,之前“借”喇叭那事儿,是他和燕棠一起,不可能单独只喊他出去。他一步分成三碎步往门口挪,期间疯狂搜索自己近期表现,在挪到老周面前时终于放下心——老周肯定是误会他了。

  老周没有当着班里同学的面说他什么,而是把他喊到楼梯间。

  文瑜廷自信满满,“老师,我真的什么错误也没犯。”

  老周一摆手,留给他一个怒气值爆表的背影。

  这时候文瑜廷还没有感觉到害怕,甚至在楼梯间见到那位雇来打扫的外校同学时,他也没有多慌张——直到他被带到校长办公室,在那里见到文瑜舟。

  “哥哥,我的亲哥哥,您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出现在这里?”

  文瑜舟皮笑肉不笑地拍开蠢弟弟妄图给他敲肩的手,“亲弟弟,你说呢?”

  “我不知道呢,”文瑜廷狗腿至极,心里慌得一批,“是路过么?”

  校长坐在那里喝着茶,和蔼地看着文瑜廷,“瑜廷啊,你哥哥是听说你早恋了,特意过来瞧瞧。”

  “什么?”文瑜廷大惊失色,“谣言!绝对是谣言!我怎么可能早恋?”

  “是么?”文瑜舟看着他,“今天早上那一位替你打扫卫生的同学,不是自称是你的男朋友?”

  他了解自己弟弟,如果真的没有关系,或者只是追求者,文瑜廷根本不可能让人家帮他做事情。

  “怎么可能?”文瑜廷立刻喊冤,“亲哥哥,你忘记了么?我可是答应过你,大学之前不搞对象的!”

  “所以,早上的那一位是?”

  面对老师,文瑜廷还能耍小心眼,当着文瑜舟的面,他可一点小心思不敢动。

  “是我花钱雇的,”文瑜廷坚持着最后一点尊严,没有把他的好朋友燕棠出卖掉,“我听人家说,外校有人专门提供这种服务……”

  中晟的中学生中有一个神秘的联盟,他们由想赚钱的学生们组成,主要雇主也是学生。这个联盟分散在时英之外的各大初高中,通过自由抢单的形式来对接业务。只要不违背法律和道德,他们什么单子都可以接。

  文瑜廷第一次在这里下单,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被发现,但接单人自信满满的表示这种事情他做过很多次,从来没有出过意外。

  谁知道,他“不出意外”的方式竟然是冒充甲方的男朋友。

  怪不得文瑜舟大早上闻风而动,亲自跑来学校审问。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自己打扫呢。

  文瑜舟量他不敢跟自己说谎,审出结果就施施然走了。离开之前,他特意嘱托校长:“廷廷太调皮了,他做错了事情,学校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校长连连点头,“您说得对,我们学校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文瑜舟满意,“比如说这次,他请外校的人来帮忙打扫,简直是不知悔改,错上加错。”

  “没错,”校长认同,“应该再让他多打扫一个月。”

  文瑜舟到底还是心疼弟弟,“多打扫半个月就可以吧,我觉得他也能长记性。”

  校长点头称对。

  全程文瑜廷都安静如鸡,坦然切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在文瑜舟上车前,校长抱着让学校优秀学生在校董面前露个脸的想法,随口说:“这次也是多亏了纪检部的彦现同学。”

  文瑜舟也随意一点头,“代我谢谢他。”

  两人一来一往,一个比一个云淡风轻,但短短两句话,却在文瑜廷心底掀起了惊涛巨浪。

  怎么是彦现?

  怎么又是彦现?

  正常人碰到这种事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就他这么严格?

  文瑜廷气死了,恨不得立刻冲到高二部揪出彦现质问他到底为什么。

  “所以是彦现举报了你啊?”听完前因后果之后,程故与燕棠并不觉得意外,但还是要照顾一下文瑜廷的情绪,程故开解说:“可能他原来的学校比较严格吧,他刚转来,还没适应时英的文化氛围呢。”

  文瑜廷把抱枕当成彦现狂揍,“你是在替他解释么?啊?”

  “没有没有!”程故立刻摆手,“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燕棠也放弃对彦现的拯救,“廷儿,你太倒霉了,这么悲伤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你的身上?这个彦现可真讨人厌。”

  “同仇敌忾”才是文瑜廷想听到的,他把抱枕往地上一扔,觉得心里的怒火稍微小了一点,“我哪儿知道啊?你们说他会不会是Omega装Alpha?因为嫉妒我的美貌和人气,才这么跟我过不去。”

  燕棠差点被口水呛到,“不是吧,彦现学弟一看就很A。”

  “A的人会做出打小报告这种事情吗?”文瑜廷反问,“我们班任何一个Alpha,都做不出这么不当人的事儿来。”

  “我纠正一下,”程故插话,“不是打小报告,人家是履行职责。”

  文瑜廷愤愤瞪了程故一眼,说不出反驳的话,索性躺在床上耍赖,“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一定要报仇!”

  “你想怎么报仇啊?”燕棠好奇。

  文瑜廷思考了几秒,又愤怒地坐起来,“我居然想不到报仇的好办法!我可是校董的弟弟啊!”

  “校董的弟弟,明天开始,你要自己打扫楼梯了,一楼到四楼哦。”燕棠幸灾乐祸地提醒。

  ”啊啊啊!生活为什么这么对我?”

  问天问大地,文瑜廷没有得到任何解释。

  第二天一早,他不得不准时拿着拖把出现在教学楼楼梯口,与唯一能给他解释的人面对面。

  “学弟,早上好,”文瑜廷往下垂的嘴角明晃晃写着“不高兴”这三个字。

  彦现却恰恰相反,一向冷着的那张帅脸今天居然透着一丝笑意。

  他自然地问:“学长早上好,喝豆浆么?”

  喝你个大头鬼!

  文瑜廷认为自己受到了挑衅!

  真想(三)

  校内篮球赛持续一周,最后一天比赛是三个年级冠军的表演赛。说是表演赛,但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儿,谁也不服谁,把这场比赛当成决出全校第一的机会。

  有了郁辞的二班今非昔比,势要把今年的全校第一收入囊中,为了鼓舞士气,二班同学们劫持了生活委员,从班费中拿出一笔钱为燕棠买了一只新款喇叭。

  可惜决赛这天正碰上郁爷爷来中晟,郁辞和燕棠双双请假,二班篮球战队离冠军之外远了大概一厘米的位置(磊子曰),给燕棠准备的小喇叭也没了用场。文瑜廷本来是不想凑热闹的,为了打扫楼梯,他每天要早半个小时起床,导致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精神。

  程故看他闷闷不乐了两三天了,说什么也要拉着他去篮球馆。

  “说不定高二的球队里有帅哥呢!”程故如是说。

  文瑜廷想了想,最终点了头,忙碌沉重的生活,需要有帅哥的点缀。

  于是他们去了,真的见到了帅哥。这个帅哥,姓彦名现字讨厌。程故明显感觉到文瑜廷的脸更黑了,“别这样,学弟还是挺好的。”

  文瑜廷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程故:“每天早上来,都看到人家在帮你打扫,你就光坐在那里喝豆浆,还不给好脸色看。”

  文瑜廷差点炸毛,“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他自己?”

  彦现帮他打扫这事儿是真的,但并不能减少程故心中的愤怒。还不是这个讨厌鬼一直在他打扫的时候挑刺,他才气得罢工,再加上他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只能把那杯讨厌鬼不喝的豆浆解决掉。

  文瑜廷一进来,彦现就看到了。他站起身,跟着身边的同学热身。

  “你不是热完身了么?”

  彦现不经意地撩着球衣,“感觉还不够热。”

  “哇哦,”程故挑了下眉,“学弟身材好好哦。”

  文瑜廷迅速看了一眼,撇嘴,“就一般般吧。”

  一般般的好。

  参加比赛的选手要求提前一小时进场准备,磊子早起穿错了鞋,回宿舍换了一次再回来,差点错过进场时间。他匆匆从观众席跑过,余光看到文瑜廷就把手里的喇叭塞给他。

  “拿着拿着,记得给我们班加油。”

  文瑜廷来了精神,“这就是你们给燕棠买的那个?”

  磊子被他拽住,不耐烦地说:“现在给你了。”

  注意着文瑜廷与程故的目光不必看向场上的少,两个好看出名的Omega坐在一起,想不引人注意都难。Alpha和Beta们看到文瑜廷和磊子好像很亲密的动作,不由猜测起两个人的关系。

  连高二要打比赛的学生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俩人看起来关系真挺好的。”

  “啧啧,文学长是多少人心里的梦中情O,据说难追系数爆表,怎么会随便跟人在一起?”

  队友不同意,“燕棠学长还很难追呢,说有对象不是立刻就有了?”

  好啊,这下彦现也不用继续热身了。

  因为已经沸腾了。

  肯定没有在一起啊,彦现心说,在一起了怎么不帮他打扫?将近一周了,一直是我在打扫好么?

  Alpha为什么不能检点一些,离别人家的Omega远一点?

  彦现皱了皱眉,觉得学校在这一方面的教育有些缺失。

  文瑜廷可不知道彦现在想什么,他抓着手里的喇叭,看着球场上停止热身的彦现,眼中迸发出邪恶的光芒。

  程故被他这个眼神吓到,“廷儿,听我说,咱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千万别为了一时之愤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文瑜廷说:“放心吧,我有数。”

  有数,程故心底重复一遍,好熟悉的两个字。

  比赛正式开始,两方人马刚进入状态,文瑜廷一声巨大的“磊子加油”差点让被他鼓励的人摔倒。

  磊子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开始后悔自己为啥把喇叭给了文瑜廷。

  磊子防守着的人,就是彦现。他当然看到对面这位学长胸前绣着的名字中,好巧不巧地带着一个“磊”字。“磊子”多么亲密的称呼,而这位磊子还不珍惜不感恩戴德,反而一副困扰的模样。

  其实“现子”也很好听,跟土到家的“磊子”比起来,洋气了不是一星半点。原本对于彦现来说,这场比赛的输赢是无所谓的,那一声声殷切的“磊子加油”唤醒了他沉睡着的好胜心。

  这场比赛,他必须赢。

  磊子同学觉得好难,他防守的这位学弟好凶狠,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有心想跟各自更高的队友换一下位置,这位学弟却像是盯上他一样,不给他转到别人面前的机会。

  这也就算了,文瑜廷还在场外捣乱,每到关键时刻,他激昂的声音就会通过大喇叭传遍全场,让他羞耻到忍不住脚趾抓地。

  他怀疑文瑜廷是收了对面的好处。

  一声简单的加油已经不能满足文瑜廷了,他甚至专门下载了爱豆专用彩虹屁生成器,收获了上百条咯噔缱绻的加油文学。

  可惜这种事情不是他努力就有用的,文瑜廷嗓子都要哑了,自认给了磊子全场最大的排面。而磊子同学却不给面子,屡屡失误,让对面的讨厌鬼得分。

  文瑜廷气坏了,跟程故吐槽,“磊子咋回事啊,他不行让别人上。”

  程故看破不说破,“可能是被你的鼓励所感动吧。”

  磊子也想知道咋回事,打个篮球而已,对面这位学弟有必要这么凶残么?那冰冷的眼神,好像自己要跟他抢得不是篮球,而是老婆。

  又一次进球后,彦现看似挑衅实则试探地说:“学长,您要加油了,不然可会让您的Omega失望。”

  磊子有Omega么?

  没有,但是在挑衅他的学弟面前,他不会那么说——球场失意,至少可以营造情场得意的假象。

  于是磊子说:“没事,他主要爱我长得帅,赢不赢球无所谓。”

  他以为自己是在找回尊严,实际是搭上了通往球场更加失意的飞机。

  文瑜廷眼看着彦现大出风头,引得一众Omega尖叫连连,就连他们的Omega也有叛变的,一时心灰意冷,失去了喊喇叭的激情。

  听不到烦人的加油声,彦现看了眼文瑜廷,发现他抱着喇叭,正一脸不高兴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不高兴?因为自己赢了那个谁?

  彦现感觉自己是柠檬味的可乐,拧开盖子就能酸了整个篮球馆。

  那个谁有什么好的,连卫生都不帮你打扫。

  不如看看我,给你打扫卫生,还给你买豆浆。

  真香(四)

  高二不出意外拿到这次表演赛的第一。

  文瑜廷遗憾之余,拿这件事嘲笑了磊子好几天。

  因为在篮球赛上大出风头,所以彦现的人气更高,每天早上两人的“独处时间”忽然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路人”,而且都是Omega。

  这些Omega为了能引起彦现的注意,可以说是各显神通,有的故意丢书掉笔,有的以摔跤之形投怀送抱,更有甚者,在文瑜廷的打扫区域洒下一杯奶茶,意图以此为代价换来一份甜甜的爱情。

  对此,文瑜廷本人表示:你们高兴就好。

  反正现在楼梯的实际打扫人也不是他,他们想洒什么洒什么,受苦受累的也不是他。

  彦现完美表现了当代柳下惠的修养与素质,他不怕多打扫,就怕遇到那种出其不意往怀里扑的。就算他运动神经再好,也有疏忽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其他Omega碰到衣角,他都要认真跟文瑜廷解释一番。

  “我跟他不认识。”神情像是怕被对象误会的老实ALpha。

  “没关系没关系,”文瑜廷咬着豆浆看热闹,“都是同学,认识认识怎么了?”

  他的神态语言太过真挚,反倒让人觉得有点阴阳怪气。

  渐渐地,学校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关于两个人的传闻。

  “谣言!绝对的谣言!”文瑜廷听到传言时,义愤填膺地拍桌子,“我和学弟是绝对纯洁的朋友关系!”

  “两个星期前,你还说跟他势不两立,”燕棠奇了,“现在怎么又成朋友关系了?”

  “啧啧,这发展速度,可以说是一日千里。”程故也附和。

  “其实学弟人也挺好的,”文瑜廷正色,“不仅每天帮我打扫卫生,还会给我买早饭,长得那么帅,成绩还那么好,周六周日还要去打工,这简直是偶像剧男一的配置,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哇哦,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神仙能跟这位完美无缺的学弟在一起。”

  文瑜廷扔了两个白眼给他们,“第一,我确实是个神仙;第二,停止你们脑内奇怪的想法。”

  “我们啥也没想,”燕棠摇头,“是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吧?”

  程故在战火燃起之前及时阻止了暴起的文瑜廷,“按照这个架势,学弟没有公开的对象之前,学校里的OMega是不会消停了。”

  燕棠笑嘻嘻,“是哦,等学弟有了Omega,可能就不会帮你打扫,也不会帮您买早餐了。”

  不知怎么,文瑜廷听着这话很不舒服,他挺了挺背,“我又不是要一直打扫。”

  在文瑜廷说完这句话的下午,他的打扫期限又拖长了一个月。

  一个胆子大的Omega直接找到他面前,质问他和彦现是什么关系。文瑜廷心说弟弟你是谁呀,然后目不斜视地绕过人继续走自己的路。结果那个Omega不依不饶,直接上手拉扯。

  当时程故和燕棠都不在,那个OMega身边却跟着几个朋友,人多壮了胆,所以他们对着文瑜廷说了几句不好听的。

  “学长,还是您手段高,吊着彦现当下人使唤,又是给你打扫卫生,又是给你买早饭的,还为你拒绝那么多Omega,你心里是不是很爽?”

  文瑜廷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场嘲讽回去,“是呢,我心里超级爽。彦现知道你叫什么么?我猜肯定不知道吧,学弟你好可怜哦!”

  说完这些话,文瑜廷就想走,没想到又被扯住衣服。拉扯间他把人推倒在地,当时他也没在意,冷着脸就走了。谁知道到了晚上,他又被班主任叫出去,被告知下午被他推倒的Omega进医院了。

  “关我什么事啊?“文瑜廷浑不在意,他确实没用多少力气,顶破天也就能让人磕破皮。

  老周叹了口气,“那位同学身体有些先天性的缺陷,平常人身上的一点小伤,放在他身上很有可能引起极其严重的后果。”

  文瑜廷站直了身体,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那他现在没什么事情吧?”

  “这次人倒是没事,就是他父母找到学校来了。”

  “我先说好,让我去道歉,不如让我退学!”文瑜廷听到人没事,态度又强硬起来,“又不是我主动去找的事儿。”

  老周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有监控证明是他先拉你的,就算出了事也赖不到你头上。”

  文瑜廷想到如果那个人真有了事情,会带来的种种后果,不由皱起眉,“这人怎么回事啊,不知道自己身体不能受伤么?”

  “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吧,”老周看着他的脸色,“不过人是你推倒的,你哥哥又是校董,如果你一点惩罚都没有,学校怕会让人觉得你有特殊待遇。”

  “知道了,”这件事牵扯到了哥哥,文瑜廷再不耐烦也只能忍下,“怎么罚我?”

  老周松了口气,“让你多打扫一个月卫生,”他补充说,“学校就是为了能有个处分的文件给对方看,不是真的想惩罚你。对方也知道自己没理,只是想出一口气而已,他们……”

  老周斟酌着语言,想说他们知道文瑜廷的身份后,其实就不那么闹腾了,只是差一个台阶,而这个处分就是那个台阶。

  “行了,我知道,不就是打扫么!”

  今天之前,文瑜廷或许会觉得有彦现打扫,多一个月少一个月无所谓,但是听了下午那个Omega的话之后,他心里多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是不是,不该让彦现帮他打扫?

  就算他会被处罚,是因为彦现的“冷酷无情”,但追根究底,也还是因为他自己先犯了错误。

  第二天,彦现照常拎着早点到高三教学楼。往常至少会迟到十分钟的文瑜廷已经洗好了拖把,不怎么熟练地拖起地。

  彦现的眉头迅速皱了一下,过去想接过拖把,“我来做就好。”

  其实他心里也很忐忑。

  作为纪检部的一员,他已经知道文瑜廷要多打扫一个月,更知道原因是是什么。他怕文瑜廷会因此再一次讨厌他。

  彦现觉得自己很可怜,好不容易把进度条往前刷了一点点,立刻又有人出来打他的血。

  当看到文瑜廷一个人拿着拖把拖地的时候,他的心都碎了,脑袋里的想法只有一个——完了,他又一次完了。

  文瑜廷没有把拖把给他,认真地说:“不用,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文瑜廷的漂亮中带着一丝柔魅,脸上的每一笔都是浓墨重彩,放到电视剧里,就是妥妥的妖艳炮灰。这幅面容确实漂亮,但也有个致命的缺点——不能认真。

  别人的认真是认真,他的认真却总有一种在阴阳怪气的感觉。

  所以他说不用的时候,彦现七零八碎的心又零零散散地飘了起来。

  真香(五)

  彦现另拿了一把拖把,默不作声地抢到文瑜廷前面开始拖。文瑜廷拎起拖把往上跨了几步,又到了彦现前面。两个人跟比赛一样,你超过我我就再越过你,也幸好楼梯够宽,不然别人不用走了。

  这么你抢我争了一层楼梯,文瑜廷已经开始喘粗气了,他把拖把往墙边一靠,假惺惺地说:“学弟,别这样。”

  彦现没说话,继续低着头拖地。

  “学弟,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呀。”文瑜廷掐着腰,心说,拖地也真累人。

  彦现顿了顿,忽然问:“你以前怎么没不好意思?”

  文瑜廷脸皮厚到非人,“我被罚来拖地,不是也有你的问题么?之前没不好意思,完全是因为我认为那是你应该做的。”

  彦现心里窜起一股火气,不是要追你谁闲的每天早上来拖地啊!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看着文瑜廷。

  “看我干什么?”文瑜廷问,“你在心里骂我么?不,你的眼睛都在骂我,我看出来了。”

  看了看眼前这张脸,彦现心里的火气又下去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继续冷着脸拖地,“学长,你可能有点近视。”

  文瑜廷:……

  还好彦现长得帅,不然他在文瑜廷那里的好感值铁定会跌到底。

  俩人刚才拿着拖把那一番纠缠,耽搁了不少时间,结束的时候比往常都要晚一点。

  今天碰巧来得早的磊子正碰见文瑜廷签字,随意招呼了一声:“廷儿,早上好。”

  因为郁辞和燕棠的关系,他和文瑜廷也越来越熟,彼此的称呼也不再那么生疏。

  文瑜廷眼皮都没抬一下,“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磊子玩笑说:“我不是想早点来帮你么?你看,不小心又来晚了。”

  文瑜廷刚写完最后一个笔画,签字表就被彦现一把抽了回去。彦现瘫着脸扫了一眼“文瑜廷”这三个张牙舞爪的字,然后冷冰冰地对磊子说:“下回赶早。”

  如果文瑜廷这么说,磊子还能跟他再开玩笑扯上几句,但是彦现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怎么也“玩笑”不起来。他干巴巴地回答:“我努力试试。”

  彦现拽着签字表走了,走出去没几步,又转过头,“学长,他连卫生都不帮你打扫。”

  这话说的跟告状一样,细细品似乎还能听出几分委屈。

  他能不委屈么?他委屈死了,自己又是买早饭又是拖地又是纪检篮球跆拳道,就差拉个横幅说“看看我吧”,偏偏在人家这里,还不如一个连卫生都不帮他打扫的Alpha。

  文瑜廷也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是学弟的暗示吧?

  他们同班的ALpha都不帮他打扫,他一个高二的学弟却要帮他拖地,这合适么?文瑜廷有点心酸,是不是今天他再坚持拖两个台阶,学弟就会从善如流地放下拖把,回归纪检部检查人员的高贵身份?

  怪不得说自己可能有一点近视呢,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可不就是眼神不好?

  两个人的想法如同两列火车,飞速朝着相反的方向驰去。

  文瑜廷觉得自己好歹也是高三的学长了,也该懂点事,于是主动为学弟铺下一阶自以为平稳的台阶,“说的也是,要不明天开始让他帮我吧,学弟你就直接来检查?”

  彦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他咬着牙说:“没关系的学长,我就喜欢帮你拖地。”

  看到没有,这就是差距!放弃错的选择对的,人生才会幸福。

  一边的磊子:“我才不,文瑜廷你想得美!”

  文瑜廷踩了他一脚,“闭嘴吧你。”

  彦现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气急反笑,好啊,不愧是小情侣,打情骂俏地小动作简直信手捏来。

  他头脑发昏了,冷笑着问磊子:“学长,你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做,不如赶快把位置让出来,也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他尽量表现的傲慢,“虽然你的位置早晚是我的,但如果你愿意主动一点,对我们三个都好,你说呢?”

  磊子也昏了,“学弟,不至于吧?”

  他上了这么多年学,没听说过上一级还能给下一级让位置的。这个学弟是什么意思?让他退学么?

  彦现怒火越旺,表情反而越冷下来,他在文瑜廷和磊子之间看了个来回,最后目光定在文瑜廷身上,“文学长,这就是你的选择?”

  文瑜廷不是一头雾水,简直就是雾水本身,完全没懂彦现在说什么,“这不是我的选择,是学校和他爸妈的选择。”

  彦现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看着他略显萧索的背影,原地的文瑜廷与磊子面面相觑。

  “这个学弟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啊,”文瑜廷很茫然,“可能高二学习压力太大了?”

  “我看是这样,”磊子认同,“不然怎么会这么想来高三呢?”

  第二天,文瑜廷特意早五分钟去打扫,到了却发现彦现依旧比他早到。他左手拿着签到表和笔,右手拎着早饭,酷酷地站在楼梯口,看到文瑜廷到了,把早饭往他面前一递,“拿着。”

  文瑜廷被帅了一脸。

  “学弟,早上好。”

  彦现冷淡地“恩”了一声,“签字吧。”

  文瑜廷看着干净的楼梯,终于觉出些不对,“学弟,你不会已经打扫完了吧?”

  彦现瞥他一眼,“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没有。”文瑜廷飞快低头签字,挂在胳膊上的早饭飘出一阵香气,惹得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这次终于不是“豆浆+”的组合了。

  “写完了吗?”彦现没有留给他瞎想的时间,看着他签完字,利索收回签名表,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文瑜廷呆呆望着他挺拔中透着冷酷的背影,半晌才喃喃出一句:“不会吧……”

  他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然后呢?”燕棠兴奋到踹床,“你有没有追上去问个明白?”

  文瑜廷慢吞吞摇头,“当然没有,万一他否认,我不就丢大人了么?”

  “否认怕什么?你不会揭穿他么?”燕棠恨铁不成钢,“廷儿,你太让爸爸失望了。”

  文瑜廷理都没理他,苦恼地抱着被子在床上左右翻滚。

  程故叹了口气,“学弟好惨。”

  真香(六)

  猜到学弟喜欢自己的第一天,文瑜廷失眠了。

  第二天也理所当然的没能按时从床上爬起来。

  彦现等到高三二班的人来了大半都没等到文瑜廷,最后模仿着文瑜廷以前的签名给他填了签到表。

  “学弟学弟,你还没走呢!”燕棠咬着吸管把人截住,“今天楼梯又是你打扫的吧?可真干净!”

  彦现看着燕棠和程故,尽量放缓表情,“正准备走。”

  燕棠跟郁辞谈上之后,第一次这么认真去看别的Alpha。不看不知道,仔细一看,这位彦现学弟长得还真挺帅的。

  “学弟,你……”燕棠本来想问他怎么那么想不开,偏偏喜欢文瑜廷那个傻缺,却被人从后面揪着领子拽走。

  郁辞警告道:“好好喝你的牛奶,别瞎看。”

  燕棠立刻反手抓住郁辞的袖子,讨好说:“我就想看你,你最好看了。”

  彦现貌似冷眼旁观,其实心里羡慕地冒泡。

  “腻歪死了,”程故受不了地搓了搓胳膊,看着两人连体婴似的进了教室,才对彦现说,“这段时间文瑜廷给你添麻烦了,找个空档,我们请你吃饭。”

  彦现恢复了面对旁人的冷峻,心说,我们俩之间的事情能算是“添麻烦”么?

  “不用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话他说的认真严肃,程故听了之后却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他努力抿了抿嘴角,“是不是文瑜廷哄骗你了?学弟别怕,回去之后我就好好说说他,不让他再欺负你。”

  彦现也抿住嘴,“文学长不来上课?”

  “不来了,”程故说,“早上起来有点发烧,估计一会儿就去医务室了。”

  送走学弟,程故立刻拿出手机疯狂呼叫还赖在床上的文瑜廷。

  “干嘛?”文瑜廷凶巴巴的,但因为没什么力气,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程故憋着坏笑,装出焦急的样子,“廷儿,你能不能来一趟医务室?”

  “怎么了?”文瑜廷清醒了大半,刷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棠棠摔了一跤,胳膊和膝盖都受伤了。”

  “这个蠢蛋,”文瑜廷一边骂着,一边开始穿衣服,“一等,我马上过去。”

  高一的时候,文瑜廷在教学楼台阶上摔过一跤,当时那种疼痛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头皮发麻。说起娇气,燕棠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之,这会儿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子呢。

  校医务室跟他们宿舍楼离得比较远,从得到消息到跑到校医务室,文瑜廷用了将近半节课的时间。

  校医务室的老师们跟文瑜廷都挺熟的,高一高二没少帮他开假假条,看他喘着粗气跑进来,还贴心地给他顺气。

  “这是怎么了?”

  文瑜廷扶着身边老师的胳膊问:“燕棠呢?”

  “燕棠?燕棠不在这儿啊,”医务室的老师说,“我们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文瑜廷拍着胸口,脑子跟呼吸一起平静下来。

  “死程故,居然骗我!”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跺脚,“还以为程故真的变成好人了呢,没想到一……一那什么又给打回原形了!”

  医务室里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这三活宝,听到他骂人就知道他是被骗了。

  “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被他扶着的老师笑坏了,“没事,下次再骗回来,不过这回来都来了,不如玩会儿再走。”

  文瑜廷一想,现在走了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去,干脆就留了下来。

  时英的孩子们大多是家长的心肝宝贝,有一点头疼脑热都要回家看看,所以校医务室的一直很萧条,还好有像文瑜廷这样不爱上课的孩子过来蹭吃蹭喝蹭假条,才让医务室的老师们不至于无聊到长毛。

  校医务室里的零食储存量仅次于超市,文瑜廷躺在一张不知道多久没接待过病人的病床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听医务室的老师们讲八卦,很快忘了自己刚才被骗的气郁。几个人脚底下又是瓜子皮又是零食袋,除了白墙白床和老师们的制服,没有一点能看出这是医务室的地方。

  “万一这时候来病人怎么办?”文瑜廷忽然问。

  “不会的,”入职后每天就是聊八卦嗑瓜子,迅速重了三十斤的老师A笃定,“我在这里工作这么久,只接待过装病骗假条的。”

  “也对,”文瑜廷放下心,又拆了一袋薯片,”继续继续,刚才说到哪儿了?“

  老话说,什么人什么事都经不起念叨。

  老话还说过,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老话还还说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看到彦现的那一瞬间,文瑜廷真的在找地上的洞,试图找到一个能让他钻进去的。

  他现在东歪西倒,满脸零食渣,肯定丑死了!就现在这幅形象,学弟看了肯定已经幻灭了。

  彦现端着那张标志性的冷酷帅比脸,先在这个比KTV还热闹的“病房”里环视一圈,最后目光才落到文瑜廷身上。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锁着眉头,死死盯着文瑜廷。

  文瑜廷感觉自己变成了雕塑,随便哪里一动就能全身碎成渣。他僵着身体问:“学弟,好巧啊,你生病了?”

  彦现的酷脸下,也是满腔的不知所措。他看文瑜廷生龙活虎的模样,分明不像是生病了,倒像是逃课。

  加入纪检部之后,每一次来医务室“检查”,他都盼望可以遇到文瑜廷,可偏偏一次都没遇到过,每每只能抓着关紧要的逃课学生离开。今天,他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跑来这里关心文瑜廷的身体情况,却好巧不巧“抓”到他逃课的现形。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路上准备的话全部作废。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之前太过铁面无私,来这里抓过太多次学生,所以医务室的老师们基本都认识他。

  刚才还跟文瑜廷“哈哈哈”的老师们也尴尬极了,这位彦现同学可是纪检部里最不讲情面的,不止一次冷着脸来这里抓人。他们一半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文瑜廷,另一半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彦现。

  彦现发现文瑜廷说完后,场面陷入死寂之中。

  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处就在此刻体现出来。

  彦现急中生智,说:“我好像有点发烧。”

  敢才还在暗暗骂他的老师们一瞬间都惊呆了。

  天地良心,眼前这位同学,可能是时英开张以来,第一位不舒服后没给家里打电话要司机来接,而是坚强跑来医务室的学生。

  这是多么沉重的一份信任!

  他是如此的珍贵,以至于刚才还东歪西倒的老师们以光速整理好仪态、收拾好病房,并且顺手把文瑜廷从床上拎了起来。

  在所有老师充满怜爱的目光注视下,彦现冷静地坐到了床边。

  真香(七)

  “奇怪,体温正常正常啊。”

  彦现连忙咳嗽两声,“喉咙不舒服。”

  “张嘴,啊~”

  文瑜廷在一边看着,彦现真不好意思跟着“啊”,甚至不愿意张大嘴,怕五官变得狰狞。

  “嘴角也疼,张不开。”

  “是不是上火了?”文瑜廷在一边问,“给他开个消炎药呗。”

  换上正经白大褂的老师白他一眼,“你这么懂你来给他看。”

  文瑜廷撇嘴,“我就是给出一点建议。”

  老师回呛,“用不着。”

  最后老师给彦现开了一盒消炎药。

  为了表达对彦现这个珍贵病人的重视,老师们大手一挥,表示这盒药他们请了。

  文瑜廷嗑着瓜子说:“学弟,我觉得你们纪检部的人,就是容易上火。你说大家都是同学,在某些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么?有点事情非要抓着不放,让人受罚,这完全是心火旺盛的表现。你听我一句劝,赶快退了纪检部,绝对健健康康再也不需要消炎药。”

  彦现喉咙里还残留着一丝药苦味,“我退出纪检部,就不能每天去你们教学楼检查了。”

  文瑜廷一想,可不是嘛,彦现走了,以后谁帮自己打扫卫生啊。

  他立刻正色,“学弟,我想了想,做事要从一而终,半途而废不是好习惯,你还是继续留在纪检部吧,下次再上火,我给你买消炎药。”

  彦现心里甜甜的,想,原来他也想要每天早上见到我的。

  他咳嗽了一声,问:“今天早上,你为什么没有来打扫?”

  文瑜廷心说,坏了,怎么就这么直白地问了?

  “我睡过头了,”文瑜廷大脑疯狂转动,“醒了之后觉得自己有点不舒服,所以才直接来医务室的。”

  彦现没有怀疑,毕竟在他心里,他已经追了文瑜廷一段日子了,而且追的明目张胆、光明正大,所以他绝对想不到文瑜廷没能起床的真实原因。

  “现在好一点了么?”彦现很担心,“不舒服还是不要吃那么多垃圾食品了。”

  经过大半个晚上的苦苦思考,文瑜廷成功转化了自己和彦现之间的角色——从被压迫的普通学生与拿着签到表但人挺好的检察官,转换为拿着打分表的被追求者和很帅很酷的追求者。

  文瑜廷曾经在他哥哥面前发下毒誓,高中毕业之前都不会谈恋爱,否则长胖二十斤。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高中最后一年,老天让他遇到一个绝世大帅比。

  时英的Alpha数量要比Omega多三分之一,长得不错的也不在少数,但可以让文瑜廷评价为绝世大帅比的,全校只能找不出五个来。

  一个完全击中你的颜值取向、性格又冷又酷的Alpha,居然在暗恋你,而且还为你吃醋——这他妈谁顶得住啊!

  “喝药了么?”彦现的关心还在继续,“现在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平时嘴上缝针的酷哥为爱变话唠,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浪漫的事情么?

  文瑜廷脸都红了,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激动,他感觉自己就像偶像剧的主角!

  “脸怎么红了,是不是还有点发热?”彦现下意识去摸文瑜廷的额头。

  “没事没事,”手擦到皮肤的一瞬间,文瑜廷躲开了,“屋子里有点热。”

  他的手好凉哦,文瑜廷心里说,跟小说里写的男主角一样。因此,文瑜廷偷偷在加分表上给彦现加了三分。

  彦现失落地收回手,“没事就好。”

  作为高贵的被追求者,文瑜廷觉得自己不能话太多,这样不符合现在的身份,所以一向话唠的他奇异地端坐在那里,等着彦现开口。

  彦现从被躲开的失落中缓回来之后,发现文瑜廷不说话了,还以为他不舒服想休息,生怕自己招人烦,更是一句话不敢说。

  不小的房间里,落针可闻。

  文瑜廷脸上的美丽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

  他觉得彦现帅是帅、酷是酷、男主是男主,但有的时候真挺招人烦的。

  比如现在。

  他干嘛一句话都不说,搞得场面好尴尬。从在幼儿园收到第一朵代表“爱情”的小花花开始,他就没在追求者这里受过这种委屈!

  文瑜廷用偷偷看了眼彦现,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不满,但这一眼看过去,他的不满立刻烟消云散了。

  ——真他妈帅啊!

  文瑜廷又一次感叹。

  大帅比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帅比怎么会招人烦呢?他只会带来幸福的烦恼罢了。

  文瑜廷单方面不高兴之后,又单方面原谅了让他不高兴的元凶。

  “哎呀!”文瑜廷极其做作地惊呼了一声,“我忘了还有作业没写完!那可是我们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写不完一定会挨罚的!”

  呵,帅比,就让我来教教你如何追人吧!

  “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彦现问,“现在写还来得及么?”

  文瑜廷一脸苦恼,“晚上就要交了,可是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可能做不了。”

  “不舒服”这三个字简直全能,完美模糊了他根本不会做的事实。

  “高三的数学,我也自学了一点,要不要让我看看?”彦现庆幸自己之前的努力,“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当然愿意!”文瑜廷声音洪亮眼神清澈,看起来健康极了,“我就是怕太麻烦你,都怪我自己身体不争气……”

  “没事的,能帮到学长,我也很高兴,”彦现腰背挺得笔直,像是在接受检阅,“是试卷还是练习册,现在就给我吧。”

  文瑜廷一顿,”是试卷……“

  彦现心提了起来,他知道高三很多试卷都是学校老师特意搜罗来的难题,万一他做不出来或者做错了,那人可就丢大发了。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忍住心中的壮烈,问:“给我看看吧。”

  文瑜廷讪讪道:“我没带,在教室呢。”

  彦现有些失望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那还挺……”

  “没关系,我让同学给我送过来!”文瑜廷想到解决办法,“你别着急,我马上就打电话。”

  十几分钟后,磊子拿着数学试卷推门而入。

  “你脑袋被门夹了?”他惊奇地看着文瑜廷,完全没接收到文瑜廷向他传递的信号,“还是说你终于受过了老王,准备一口气让他激动的厥过去?”

  文瑜廷努力挤出一个笑,“卷子呢?放下卷子,你就可以走了。”

  听到这句话,彦现浑身舒畅。

  他郑(yao)重(wu)其(yang)事(wei)地站起来,拿过磊子手中的数学家,“学长较,交给我就好,您可以回去了。”

  数学试卷和文瑜廷学长都交给我吧,即将失去爱情的男人!

  磊子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跟人交接了啥重要文物呢。

  真香(八)

  粗略扫了一眼卷子,彦现的心高高提起。

  ——怎么回事,他似乎只会几道选择题。

  情况有些尴尬,偏偏文瑜廷无知无觉,贴心地帮他打开笔盖,“要不要给你搬张桌子?”

  彦现强忍着脸上的炙热感,尽全力保持淡定,“不用麻烦。”

  文瑜廷心说不好,感觉他能做个九十分出来。

  要知道他本人面对老王亲手出的试卷,向来只有二十五到四十分的移动空间,万一这张做高了,那老王不是一眼就看出问题?

  大脑容量可能小于常人的文瑜廷忘记了还有“字迹”这一回事。

  彦现按部就班开始做选择题,大概做了五个之后,他遇到了瓶颈。心上人当前,他怎么能跳过或者直言不会?

  “咳咳……”他捂着嘴开始咳嗽,“咳咳咳咳……”

  “怎么了?”文瑜廷被剧烈的咳嗽声吓了一跳,“我去找老师过来?”

  “不用,”彦现虚弱地拉住文瑜廷,“我就是忽然有点头晕。”

  “头晕为啥咳嗽?”

  “喉咙也难受。”

  “那是挺严重的,”文瑜廷注意力从“令人忧愁的九十分卷子”转移到病弱的彦现身上,“要不我请假带你去外面的医院吧,外面的医院各种检查的设备更齐全一点。”

  彦现这幅模样,让他很难相信这只是简单的头晕和喉咙不舒服。

  “真的没事,老毛病了,我躺一躺就好,”彦现趁机挪开卷子,“不好意思学长,可能不能给你做卷子了。”

  “没事没事,不用做了,本来就是我麻烦你,”文瑜廷把卷子折起来扔到一边,同时也让两个人放下了心事,“你这么小,怎么就有这个毛病?”

  彦现适时露出一丝苦笑,“那天我打工,你也看到了。我们家情况其实不好,我是靠成绩特招的。”

  “转学也可以特招么?”文瑜廷闻所未闻,不过也没有怀疑,“看来学弟你的成绩真的很好。”

  彦现随口一个小谎,差点露馅,他急忙往下编,“我从小要照顾瘫痪的父亲,还要同时打几份工,慢慢的身体就不好了。”

  文瑜廷没想到高冷学弟的背后,居然是这么励志的故事,他不由帮人伸开了被子,“快别说话了,先休息一下。”

  彦现从善如流地躺下。

  怕影响学弟休息,文瑜廷一句话不敢说,甚至想去别的房间。

  彦现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学长,我头疼。”他拧眉呻/吟。

  “我帮你喊老师。”

  “不用!”彦现的反应速度比没生病的人还快,“老毛病,你跟我多说说话就好,或者你说说话,我听着转移一下注意力。”

  文瑜廷于是绞尽脑汁跟彦现说话,这一说,就是两个小时,他跟燕棠、程故以前做的蠢事基本都抖搂了。

  “要吃饭了,”文瑜廷已经口干舌燥,“要不要我帮你去食堂打饭?”

  “不用,”彦现还知道见好就收,面不改色地坐起来,“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这就好了?”文瑜廷欣慰地喝了口水,“学弟,你年纪轻轻什么毛病不能治啊?你还是找时间去医院查一查比较好。”

  彦现低落低下头,长长的眼睫毛微颤,“医院太贵了……”

  文瑜廷猛然想起学弟的家庭情况不太好,他自觉失言,又怕贸然提出帮助会伤害学弟的自尊心,开始慌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想到。”

  “没事,我知道学长是为了我好,”彦现很“通情达理”,“谢谢学长,我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我难受的时候给我讲故事。”

  “应该的,”在文瑜廷心中,彦现已经从炫拽酷哥变成没人疼没人爱还要撑起一个家的小可怜,他斟酌用词,“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我们家的医院看看,我的朋友们去从来都是白嫖。”

  彦现眼睛一亮,“我也算学长的朋友么?”

  “当然算啊。”

  朋友去我家医院不花钱,你又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当然不用花钱。这样既解决了彦现的问题,又保护了他的自尊心,文瑜廷觉得自己简直太机智了。

  “那我以后难受,可以再找学长么?”怕文瑜廷不同意,彦现加大卖惨力度,”我从小也没什么朋友,难受的时候都是自己忍着。“

  文瑜廷哪里受得了这个,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只要你有需要,就可以来找我!”

  彦现要的就是这句话。

  从这天开始,彦现的“老毛病”开始频繁发作。

  跟文瑜廷他们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犯一下,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见到彦现了犯一下,知道有人在追求文瑜廷犯一下,在操场“抓”到文瑜廷围观帅哥再犯一下……

  一次又一次的犯病,不仅让他知道了文瑜廷从小到大的各类趣味小故事,还让他知道原来那个磊子学长不是文瑜廷的男朋友。

  磊子曾经莫名吐槽过一次,高二那个凶凶的学弟忽然友善了起来,还对自己露出那种笑。

  “就是那种笑,你能懂么?”磊子努力想到找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明显是在跟我示好的笑。”

  “示好你还不高兴?”燕棠莫名,“你就是抖M呗,非要人家给你臭脸。”

  “听高二其他学弟说,这个学弟跟自己班里最好看的Omega都臭着脸,他又对我一个玉树临风的Alpha笑,你说他是不是……”

  燕棠白他一眼,“最好看的Omega?有没有文瑜廷好看?”

  “这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么?”磊子很紧张,“他是不是看上我了啊?”

  燕棠深深叹了一口气,“磊子,快高考了,把你胡思乱想的心思放到书上,说不定能多拿几分呢。”

  燕棠已经彻底沦为学习的教徒。

  磊子很遗憾,他以为有对象的人会懂,但经过这番谈话,他发现燕棠对感情的敏感度还是不够。

  于是他失望的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燕棠又一次长叹一口气。

  “你今天叹了多少口气了?”郁辞没忍住问,“世界末日要到了?”

  “没事,”燕棠有气无力地说,“我在悲伤而已。”

  悲伤他的廷儿居然是个傻子,这么明显的圈套都跳了。

  高三结束,文瑜廷如愿用一座图书馆上了一家环境好学费高课程少的大学。这所大学好就好在跟另一家一流大学挨着,有着丰富的Alpha资源。

  但这些资源已经与文瑜廷无关。

  高三毕业典礼那天,原本犯着老毛病的彦现忽然好了,一改往日两人私下相处的柔弱,按着他的肩膀强硬问:“学长,你不是说只要我有需要,就可以来找你么?”

  事后,面对燕棠和程故的嘲笑,文瑜廷哭着说:“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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