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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少年》作者:Retern
文案一:
少年眼尾略挑,生的一双勾魂桃花眼,本该是个洒脱风流种,奈何偏偏性子不讨喜,整日透着一股“老子他妈看谁都想揍”的张狂。
初次见面,沈年就拎着棍子帮他打架。
谁知少年非但不领情,还给她身上贴了个“对方卧底”的标签。
拽的像个十足的二百五。
沈年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人后来会成为自己的逆鳞,说不得也碰不得。
文案二、
某日,沈年被好友拉去了一个全是陌生人的酒局。却意外的,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久别重逢,少年已无半分像从前。
他坐在最角落的位子,整场都未开口一字半句。
酒桌上一众人喝高,半生牛皮毫无遮拦的往外蹦。
“要说这人狠,谁能狠的过林慕白?旁人一天只有24小时,他不一样,他有48小时!”
“读研读博这几年,来回意大利的机票至少能绕着这家酒吧一圈,你说他,是不是在国外藏了个宝?”
被点名的人那双微挑的桃花眼落寞的显然,只轻轻勾了勾唇。
像是在笑,却难得默认。
没人看到,少年眼里闪着的星光,落了一地。
【所幸,归来还不算晚,恰似少年时】
第1章 少年
◎像是……刚刚厮杀出线的战士。◎
【所幸,归来还不算晚,恰似少年时。】
沈年是被嘈杂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睁眼的时候火车还在“哐当哐当”像龟在爬。
一排可容纳三人的绿皮座,左右俩人毫不客气的都把她当枕头——
右边那位大叔被自己呼噜声吓的一惊一乍,半醒中伸出一只小拇指捅鼻孔,捅完了还要来个一指弹,一个不明物体飞到了对面大妈头发丝上。
沈年:“……”
就怪显眼的。
手机在兜里呜呜呜连环震,有种誓死不罢休的意思。
沈年艰难的掏出手机,垂头瞥了一眼来电,沈未英。
这个她被流放至此的始作俑者。
她按了接听,开口就问——
“一个高一米八,重一百八的汉子,我与他动手,胜的几率有多大?”
“……1吧,同情分。”
沈年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
“我现在揍你宝贝儿子,他哭的几率有多大?”
“……嗯,百吧。”沈未英想了想,说:“这孩子早上走的时候就闷着一口气。”
可不嘛,谁不是闷着一口气的!
沈年气的咬牙:“那你总得让我揍一个吧!”
对方笑的儒雅:“谁惹我宝贝女儿生气了?”
“听听。”沈年将手机拿开,放到大叔鼻孔间,问:“听出什么了?”
沈未英一懵,试探性的问:“猪……猪圈?”
沈年没忍住:“妈,你怎么骂人呢?”
沈未英也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你这孩子。”沈未英宠溺的笑,“按照时间差不多马上就到了,提醒你们姐弟俩,不要睡过头了,姥姥今天不来车站接,自己打车回去,地址还记得不?”
正说着,乘务员的声音串厢式的连环响起——
“下一站,韵城站,要下车的旅客……”
很明显,沈未英也听到了,趁着这最后几分钟开启了她的语音轰炸模式——
“东西记得都带好,不要落车上了。”
“检查一下身份证,下车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你拿的东西多,不要抢着下,慢慢来。”
“实在不行就找乘务员帮你,别着急,不要摔了……”
沈年嫌麻烦:“知道了知道了,妈我挂了。”
沈未英冲着电话尾声喊:“最重要的,别把弟弟忘了!”
哦,还有个弟弟,差点给忘了。
沈年转过身把靠着自己肩睡死过去的林家傅给摇醒了。
动静太大,连带着把那位沉浸在自己呼噜声中不能自拔的中年大叔也给吵醒了。
大叔几乎小鸟依人般的从沈年怀里醒过来,摸着自己油到发亮的秃头愣了回神,好半晌,才开口挤了句人话——
“对不住啊姑娘,睡着了没注意。”
说完,抬手摸了两把哈喇子,下一秒,毫不客气的掀起坐垫一角擦手。
沈年瞪他。
算了,瞪不过。
大叔直起腰的时候她目测了一下,保守说一米八真是谦虚了,这人至少有一米九。
沈年将林家傅从窗户位置上一路拽出来,开口嘱咐:“跟紧,别丢了。”
烈日正当头,太阳灼的就跟没有明日一般。
韵城火车站人山人海,几乎寸步难行,沈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目睹这等阵仗。
在一阵的眩晕迷糊中,她才终于理清了眼下局势。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她不仅要顾好自己,还带了个小号拖油瓶。
拖油瓶正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角,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显然是对这个陌生的城市充满了抵触。
“姐姐。”林家傅抱着沈年一只胳膊,额间抵在她手背上,声音一如反常的闷,问:“我们还有多久到姥姥家?”
“不知道。”
沈年确实不知道,但转眼又怕这小破孩在这时候忍不住奔溃,只好胡乱安慰——
“应该快了。”
“姐姐见过姥姥吗?”林家傅又问。
“见过。”
应该是见过的。
那时候,沈未英与师玉梅母女俩还没有完全决裂,每年沈未英带着她都要去看望老太太。
那时候,林家傅还没有出生。
时间的确是太久了,沈年甚至想不起来师玉梅的音容面貌,只记得,老太太声音很大,人很凶,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未英在师玉梅面前就跟小老鼠似的。
林家傅左右张望,眼巴巴的问:“姥姥呢?”
沈年答他:“在家。”
“不来接我们吗?”
“嗯。”
按照如今沈未英与师玉梅的关系,家门让不让进都是两回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家傅问。
“打车。”沈年说。
地址她知道,沈未英怕她忘,还写了小纸条在兜里。
这个时间点,路边打车的队伍排的密密麻麻,个个伸长了脖子在瞅,期待着自己能被临幸。
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拼车,目的地差不多一致的都自觉的开始往一起站,这样一来,沈年跟林家傅就遭殃了。
一来,他们是两个人。
二来,行李太多,基本排除了被选择的可能性。
眼看着等车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沈年站的腿都要麻了,就在这时,她用余角瞥见了一个粘着泥巴的车轱辘。
“磁啦”一个急刹,漂移在了她的脚下。
又野又飘。
紧接着一个异常不善的声音落下,几乎没给沈年喘气的机会。
“愣着干什么?走不走?!”
从那个语气判断,仿佛下一句就是“不走老子他妈剁了你”!
“啊?”
沈年下意识的抬头,她不敢不走。
“走……走呢,谢谢。”
大约是车窗玻璃土太厚了,驾驶座上那人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穿着一件白衬衫,一头的乱毛,却是看不清脸。
光听声音,凶得很。
说话的样子就好像沈年刚刨了他家祖坟。
“麻……麻烦开一下后背箱,我有行李。”
话落,“嘭”的一声,后备箱开了。
动静之大,连着整个车子都上下晃了两晃。
车轱辘上粘着的一块泥巴“吧啦”一声落在了地上。
大约是车随主人,一看脾气就不咋样。
沈年第一个念头,这车半路得撂摊子。
她拖着两个超大行李箱转到车后面,右手抓着提手——
第一下,没提起来。
第二下,差点闪了腰。
沈年长出了一口气,决定再垂死挣扎一次。
第三下,行李被突然伸过来的一只胳膊带了去。
紧接着,只听“哐”的一声,毫不客气的被扔在了后备箱。
沈年闻着声音抬头,偏着脑袋先是看见了一张侧脸。
脸颊有几处细微的擦伤,下颚处还贴了两道夸张的卡通创可贴。
像是……刚刚厮杀出线的战士。
沈年弯了弯腰,往前凑了凑,想要看清楚他的正脸。
却没料到那人突然回了头。
少年眼尾略挑,生的一双勾魂桃花眼,本该是个洒脱风流种,奈何偏偏性子不讨喜,透着一股“老子他妈看谁都想揍”的张狂。
盯着人看的时候过分浅的眼眸里总藏着一道说不清的凉薄劲,仿佛浑身裹着冰渣,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年被他的模样冷的一颤。
“额,谢……”
“看够了吗?”
声线极其清冷,如他这个人。
眉眼之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戾气。
那么好看的一双眼配上他这么一副说不上来的狂,显得莫名的邪气。
不仅邪,还凶。
啧,真是可惜了。
沈年有点怵,开口解释:“我是想说,谢谢。”
他看着她,浅色的眸低垂着,说不上来的寡淡。
半晌过后,他才回她:“不客气。”
“不客气”三个字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跟“滚你妈的”是一样的语气。
沈年早些年也听沈未英提起过,北方人大多要比南方人豪迈,做事要更利落,说话也要更直接,但沈年没想到的是,会直接成这样,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像是在指着她鼻子骂人。
后来她才明白,这跟南北方无关,浑身带刺的,只是特定那个人罢了。
转眼间,两个行李箱都被扔了进去,后备箱死活盖不上,就那么虚掩着,一晃一晃。
沈年实在看不下去:“我跟我弟弟两个人,要不就放前面吧。”
他看都没看她,反问:“你以为前面能放得下?”
整个语调都透露着一种“我在帮你,最好别瞎逼逼”的嫌弃。
啧,沈年心想,这人要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该有多好。
至少赏心悦目,能看。
沈年再没说话,说了句“谢谢”便转身拉着林家傅上了车,那嚣张的没边的少年跟着她,直到沈年眼睁睁看着他上了驾驶座,车门“嘭”的一声震的沈年屁股底下跟装了弹簧似的蹦了一下。
“你……你是司机?”沈年问。
他转过头瞥了她一眼:“不像?”
一如既往的不好相处。
沈年:“……像。”
像字落下,一脚油门踩到了底,“呜呜”声震天响,那声音,活像一辆飞不起来的直升机,在平地上扑腾打着转。
林家傅两手抓着坐垫,屁股不断的往沈年这边扭,挨着她,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沈年的胳膊,示意她往前看。
沈年顺着林家傅的视线看过去,车前挂着一张司机的从业资格证。
姓名:白明阳
年龄:48
右上角贴了一张照片:很黑,很胖,还他妈是个光头。
作者有话说:
留评,都有红包~
改了好几回下本写啥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还是决定下本写《与爱同罪》
如果在别的章节看到下本是另一本,那就是之前定的,我也不知道放哪章作话了。
◎最新评论:
【什么时候更新啊啊啊啊】
【好看吗?看着标题挺不错的】
【双c可入嘛(个人的小癖好,打扰到姐妹了请无视QAQ)】
【好康!】
【在页面看到的,然后被简介吸引,马上过来看,大大加油】
【按爪】
【开文大吉】
【第一章讲了啥我给忘了,笑哭,还得返回再看一遍,才能跟得上第二章的节奏,追的连载太多了】
【是HE吧,年纪大了看不得虐文】
【撒花】
【看了一下作者的预收和完结文 都是be 我好慌】
【啊啊啊,宝贝我来晚了~
恭喜开文!
大大这写文速度非常棒】
-完-
第2章 狂徒
◎这反射弧,当是盘成盘放的么?◎
可现下这人,很高,很瘦,甚至可以说是精瘦。
再将视线放在他脑袋上,一头的乱毛,就连后脑勺都极不乖张,妥妥一个发量王子,与那照片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沈年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主驾驶那位的肩肘。
第一下,他没反应,沈年伸着手指头愣是没敢动第二下。
气氛凝固了半分钟,那人突然出了声。
只一个字:“说。”
这反射弧……
当是盘成盘放的么?
“你是不是……开错车了?”沈年问。
“嗯?”
那人一脸迷惑的转过半个头,沈年还保持着前倾的动作,他这一转,两人几乎脸贴着脸。
沈年抬眼,猝不及防撞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渊。
他看上去似乎很困,眼睛低低垂着,也许是没睡醒的原因,一脸的不耐烦样,再加上下颚处的那两道显眼的伤,沈年有一种她刚刚在跟一个连环杀人犯对视的错觉,脑海里简短迅速的过了一遍深夜抛尸的戏码——
他像是没听清楚,沉着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沈年指了指挂着的那张照片,问:“应……应该不是你吧?”
闻言,那人偏过头瞥了一眼,沈年看不清他的脸,但总觉得他应该是笑了一下。
笑的挺诡异,反正沈年笑不出来。
林家傅?
那孩子快要哭了。
吓完人还不忘补上一句嘲讽:“什么眼神?”
沈年悄悄坐直了身子,开口:“既然不是本人,那……”
“谁说不是本人?”他反问。
瞧瞧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
还真他妈像个人!
“今年四十八?”沈年问。
“嗯。”
“可那是个秃子!”沈年说。
“哦。”
他看上去非常漫不经心,随意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说:“这玩意,假的。”
沈年脱口而出:“那玩意,我看拔了最好。”
“……”
这时候的沉默最要命!
林家傅一看形势不妙,扭着屁股哼哧哼哧又挪到了另一边,祈祷这“狂徒”在毁尸灭迹的时候能发发慈悲放他一条生路。
好半晌过后,“狂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说的挺好,再说一遍。”
这个语调,现下非常符合沈年给他的身份。
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
她很怂,怂的想跳车。
“停车。”沈年连声音都是抖的,“我要下车。”
“狂徒”没了声,车速却是不减反增,呼呼风声擦着玻璃窗而过,仿佛是在给她的生命计了个倒计时。
“确定要从这里下?”他说话总是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这里是郊区,下了车我不保证你们的安全。”
沈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是郊区,她看见了,窗外一片黄沙,路上行车极其少。
她想说,要不,眼一闭就继续走吧,还没发出声来。
突然,车子拐进了一个匝道,“磁啦”一声,停了。
沈年一惊:“坏……坏了?”
预料之内的没等到他半句回复。
沈年看到他低着头在驾驶仪表台下方的储物盒一顿翻,翻出一样就扔到驾驶座上。
先翻出一把黑色的水果刀,刀尖还满是顿口。
紧接着,又掏出一个透明宽胶带来……
“哥哥。”林家傅没忍住,“我想尿尿。”
“那边。”那人看都没看他,指着窗外,“一次五十,交了钱再尿。”
路边立着一张手写牌:此处不准大小便,违者罚款五十。
半晌后,一只肉墩墩的小手颤颤巍巍的伸到前面来,攥着一张崭新的五十元。
“……”
那人终于从雷打不动的状态回过神,破天荒的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紧接着,一道黑影落了下来,沈年抬眼,瞥到了一只胳膊。
手腕很细,露出来的半只胳膊掉了好大一块皮,从那个惨烈程度来看,应该是最近两天才受的伤,只不过丝毫没有做任何的防护措施,像是二次被擦伤过,看上去触目惊心。
与他这胳膊相比,他还是很爱惜他那张脸的,好歹贴了两张夸张的创可贴。
沈年视线稍稍上抬,停在了他伸向自己的那只手。
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手里拿的……是张身份证?
“拿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伸手。
“嗯?”沈年一怔:“我要你身份证干什么?”
他像是懒得再开口,直接扔给了她。
“觉得安全了再还我。”
沈年一怔,她低头去看,证件上的人穿着白衬衣,扣子最上面两颗都没系,隐约露出一点锁骨,衬衣领子随意的拉向一边,一头的碎发乱糟糟的铺着,如他这个人,看上去毫无章法。
一如既往的看上去很困,像是八百年没睡醒过,眯着一双微挑的桃花眼,吊儿郎当,望着她。
沈年移到姓名那一行,出了声:“林……慕白?”
“本人。”意料之外的他回了她的话,不过依旧惜字如金。
听着这名字,不知怎么的,林家傅却是来了精神,趴在前座座椅背上,伸着脖子问:“哥哥,你也姓林啊?”
林慕白哼了一声,问:“还尿吗?”
林家傅摇头:“不憋了。”
沈年叹气。
这孩子,咱撒个谎能不能做到有始有终?
林家傅这会倒是胆子大得很,恨不得钻进前排去跟人家攀亲,性质浓浓的喊:“哥哥,我也姓林,我叫林家傅。”
林慕白腾出一只手胡乱的薅了两把林家傅的头发,生生给搞成了跟他一样的炸毛,透露着一种谁敢惹我的张狂,沈年偏过头看了一眼,不符合林家傅一贯小白兔的作风,偷偷又给薅了下来。
这一动作,林慕白从后视镜看的清楚。
他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
“你叫林家傅,那你姐姐呢,叫什么?”
“我姐姐不姓林。”
“堂姐?”
“是亲的,姐姐随妈妈姓。”
到底还小,旁人一哄,连家底都往外兜。
“姐姐姓沈。”林家傅又说。
“沈?”
林慕白回过头看她,不知为什么,沈年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半分是惊讶,半分又好似是厌恶。
他甚至皱了皱眉。
就好像,沈这个姓犯过什么死罪需要被株连一样。
刚刚缓和过来的气氛突然一下子沉到了底。
沈年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如同被鬼附了身,玩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沈年。”
半晌过后,他才回她的话。
“林慕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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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好凶,我好爱,我是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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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晚睡有好事,被我刷到了。身份证丢了,男女主还得再见面……哎呀哎呀,快见快见】
【啊啊啊啊啊啊啊,弟弟好可爱】
-完-
第3章 卧底
◎“我们被包围了。”◎
至此,一路沉默——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沈年攥着一张身份证,攥的死死的,像是护着一张得天的护身符。
“地址呢,给我。”
突然,在一片的寂静中响起了一个声音,来的突然,带着一丝哑。
车子停在了一个窄巷口,林慕白熄了火,朝后伸了伸手。
沈年半怔,小心翼翼的将沈未英写的纸条放到他的手心。
指尖不可避免的碰到他的手心,特属于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男孩子的温热传来,不知怎么的,沈年脑袋“嗡”的一声炸开,猛地抽回了手。
动静大的甚至就连林家傅都想问一句怎么了。
林慕白好似也被沈年这动作给惊到了,维持着伸手的动作,漫不经心的抬着眼皮,问:“怎么,有电?”
沈年摇头,余角再一次瞥到他胳膊处的擦伤,伤的不轻,掉了好大一块皮,就这么血淋淋的外露着,几乎成了黑紫色。
林慕白顺着沈年的视线瞥到自己胳膊上的伤,顿了两秒,像是才刚刚发现自己受伤了似的,眉头眼见的怵了一下,一声不吭的动手将袖子拉了下来,袖子边角逆着伤口而下,不知道他疼不疼,反正沈年冷不丁的哆嗦了一下。
“这巷子太窄,车不好进,不远了,你们再往前走走,大概一百多米就到了。”
沈年不放心的问:“确定是这里,没错吧?”
林慕白低着头似乎是在回谁的消息,手指飞快,忙的完全忽视了她。
沈年眼瞅着他敲字的速度越来越快,眉宇之间甚至带着一股忽视不得的怒意,决定抢在他发怒之前先开口。
“我们确定是在这……”
“艹他妈的!”
沈年一怵,眨了两下眼睛,委屈巴巴。
“你怎么……怎么突然骂人呢?”
声音软的就像在人心口挠痒痒似的。
林慕白指尖一顿,偏着脑袋思索了半晌自己刚刚脱口而出了什么脏话,值得这小姑娘瞪着这么大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艹!”
想不起来了。
“没骂你!”语气依旧很凶,“就是这里,前面一百米,走走就……”
“叮铃叮铃”一阵铃声乱响,信息扎堆卷来,林慕白只瞥了一眼,这下脸彻底成了黑色,干脆,字也不敲了,直接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开口就非常的社会气。
“谁他妈让你拦着了!”
“屁大点事就报警,派出所是你家还是你管那里面的人叫爸啊!”
“需要我点一排蜡烛恭喜你终于喜当孙子吗?”
“……”
那阵势,感觉下一秒就要带把刀冲锋陷阵了,刻不容缓。
对方的声音被盖在了林慕白盛气凌人的怒气之下,沈年没听太明白,但总归是抓住了几个有用的字眼。
什么“过去了”“带着家伙”“小心”之类的。
沈年刚纳闷什么东西过去了,一旁的林家傅率先出了声,声音之中甚至带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兴奋感。
“姐姐。”他说,“我们被包围了。”
沈年偏过视线往窗外看,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七八个瘦的跟麻杆似的小伙,个个爆炸头紧身裤,外加死亡荧光粉外套,红橙黄绿……凑了个七彩祥云。
沈年没听错,他们的确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将这辆泥巴糊住全身的出租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年一时慌神,有种自己在拍警匪片的错觉。
而下一秒,扮演着“老大”角色的林慕白已经下了车,绕过车身三步走到右侧车门处,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嘭”的一声,从车窗闪过一抹绿,人已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车门被一把拉开。
林慕白抬着眼皮看过来,那双独特的桃花眼锋芒尖锐,又狠又厉。
“你们两个,下车!”
沈年还想说点什么,林家傅非常利索,一声吼的滚下了车。
沈年紧跟其后,一脚刚落地,“七彩祥云”已经迫不及待的围了上来,打算偷袭。
林慕白这人,延续了沈年眼里“狂徒”的角色身份,动起手来干脆利落,快准且狠。
“祥云”跟下饺子似的,“砰砰砰”接连飞了好几个。
但毕竟是七对一,林慕白想要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似乎也是不可能。
林家傅一溜烟跑了个没影,沈年双脚就跟黏在地上似的半晌没动。
就这么跑了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地道?
沈年犹豫的朝林慕白看过去,正好不偏不倚撞上他转过来的视线。
少年嘴角染了血,下巴处贴着的两张创可贴不翼而飞,几道新的抓伤覆在了旧伤上面,被这刺眼的太阳光一照,实属惨不忍睹。
“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少年语气非常不善,凶的沈年话到嘴边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我……”沈年结巴,“可是你……”
“走!”
一个“走”字,被他喊破了音。
当头落下,没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沈年心一狠,转身小跑进了巷子口。
林慕白解决这七个麻杆饺子不算难事,只是他还得护着白明阳这破车,动起手来有考虑,要多费些时间。
车比人重要,车要是亡了,白明阳估计得跟自己拼命。
半刻后,“七彩祥云”落了单,六个趴在地上嗷嗷直叫,只剩一个□□的,抖着腿还在跟林慕白胶着。
“诶?”
就在这时,有一个很软的声音从巷子口突然响起。
林慕白闻着声音回过头来,就看到前一秒跑进巷子的小姑娘后一秒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根非常粗的棍子。
大约是她也没想到这几个麻杆这么不中用,吃惊的眨了眨眼睛。
林慕白有一瞬间的错愕,她这是……帮他打架来了?
可这走路的姿势,怎么跟喝了二两白酒似的?
沈年抱着一根粗棍子,棍子太长,有点绊到脚,跑的磕磕碰碰,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看的林慕白心一抽。
他冲着她喊:“站那,别过来!”
沈年跟没听见似的脚步没停,一路喘着跑到林慕白跟前,递上怀里的粗木棍。
“我来给你送……啊——”
“艹!”
抖着腿的黄麻杆不知是不是被那粗木棍给吓破了胆,不知哪来的勇气,趁着林慕白分神片刻,拎着拳头就上了。
这次,偷袭成功。
他的拳头擦着林慕白下颚而过,突如其来的力使得林慕白不受控的往后仰,偏偏沈年还举着棍子站在他后面。
迎头被自己手里端着的木棍敲了个措手不及,痛的半晌都没发出声来。
黄麻杆见自己得逞,欣喜了半秒。
可仅仅是半秒,半秒后,林慕白一个过肩摔将人一只胳膊给彻底摔脱臼了,“啊啊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半刻后,林慕白这才回过头来看沈年。
人蹲在地上,抱着膝,缩起来小小一点。
眼睛还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倔强的不肯落。
额头一处肿起了好大一个包,很滑稽,滑稽的林慕白甚至都想笑。
沈年讪讪的抬头望着他,她好像,闯祸了。
少年一件白衬衣最上面几颗纽扣不翼而飞,几乎敞着胸膛,看的沈年莫名脸一红。
落日余晖,昏黄的光线洒下来,打在少年半边肩上,晕染开的光线半明半昧,有些干扰视线,沈年看不清少年此时的表情。
但想来,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伸手。”
少年突然开口,声音从她头顶落下,莫名的还挺好听。
沈年蹲的腿正麻,被这声音一惊,猝不及防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林慕白:“……”
沈年偷偷瞄了他一眼,然后乖乖伸出了手。
林慕白往前走了两步,往她手心里放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卡通创可贴。
跟他脸上贴的,还是同款。
沈年:“……嗯?”
林慕白蹙着眉,半晌问:“你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吧?”
“……啊?”沈年怔然抬头,“我是……想帮你来着,不、不是什么卧底。”
那谁知道,帮成了倒忙。
“我看挺像。”少年声线一如既往的冷。
沉默了两秒又问:“要去医院吗?”
沈年摇头。
她也没这么娇贵。
“那玩意,回去贴着。”
沈年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握着的五颜六色的创可贴,有点欲言又止。
“有用吗?”她仰着头问。
“没用。”答的倒是干脆。
“……”
沉默。
外加一丝来路不明的尴尬。
“走了。”
大约实在是无话可尬聊,林慕白干脆的转身就走,直到那熟悉的汽车“呜呜”声再次震天而响,沈年才回过神。
回神的时候只看到路旁两个超大的行李箱和……一个冒着黑烟的车屁股。
好像少了哪一步?
沈年捂着额头起身,莫名身形一僵。
她好像还没付钱?!
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她低着头将创可贴塞回兜里,突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卡片。
“不是,喂!你的——”
“身份证——”
“没拿呀!”
一股黑烟冒起,车头拐了个弯,彻底没了踪影。
还会见面的吧,沈年想,大不了他守在这个巷子口,总能还给人家吧。
沈年叹气,低头再次看向那张身份证。
等等,他这个出生日期,比她大一岁,那就是——
沈年不死心的扳着手指头数数字,越数眉头皱的越深。
“姐姐。”林家傅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凑上来半个脑袋,问:“姐姐在数什么?”
沈年将身份证伸到林家傅眼前,问:“你再数数,他今年多少岁?”
林家傅只瞥了一眼,无语的翻了个小白眼,说:“十七。”
果然是数学年年满分的小天才,都不需要扳扳手指头。
沈年抿嘴:“十七岁,还是个未成年?”
林家傅不知所意的“昂”了一声。
沈年迟疑:“他应该还没驾照吧?”
林家傅若有所思,不知击中了他什么点,歪着脑袋突然“哇”了一声。
“好酷哦——”
沈年:“酷个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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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撒花花】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好看好看,撒花】
【每本青春小说里都存在一个红毛,哈哈哈哈】
【下次,这么快就预订下次啦,这个心机boy】
【喜欢喜欢-加油加油】
【我来啦,撒花撒花】
-完-
第4章 姥姥
◎“到底还是没那孩子像。”◎
两个人顺着巷子口往里走,果真,如林慕白所说,大概走了一百米的时候,在一个上坡的地方坐着个晒太阳的老太太。
老太太满头白发,在这太阳底下甚至还反光。
她屁股底下垫着厚厚的报纸,身前堆了一堆的瓜子皮,手里还拎着半袋。
听闻这边的动静,缓缓扭过头来瞅着他们这一大一小。
林家傅擦了擦眼睛,仰着头问:“那是咱姥姥吗?”
沈年迟疑:“应该是吧。”
“应该”二字让林家傅心里只犯嘀咕。
“姐姐不是见过姥姥嘛?”
“十几年前的事了。”
师玉梅与沈未英断绝母女关系已经有十来年,这十几年来,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来往。
原因尚且不知,但想来也跟沈年爸爸车祸去世免不了关系,沈年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沈未英几乎天天躲起来哭,沈年都撞上好几回。
这两年,母女俩关系有所缓和,正好沈未英因为工作太忙常常顾不得俩孩子,所以一合计,就把他们送到师玉梅这里来上学。
一来,是找了个借口跟自己母亲笼络关系。
二来,也是想让师玉梅见见这俩孩子。
虽然的确很多年没见了,沈年不记得师玉梅清晰面貌,但她隐约知道,自己刚会走路那时候常常屁颠屁颠跟在师玉梅身后,像个甩也甩不掉的黏疙瘩。
她还记得,老太太其实并不亲和,很凶,邻里邻居的当时都怕她。
老太太凶了一辈子,却在沈年那里改了性,对她很是宠溺,宠的简直不像话。
林家傅一阵沉默,半晌过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我猜那不是我们的姥姥。”
“你从哪猜出来的?”沈年问。
“看着有点凶。”林家傅说,“好像还挺嫌弃我们。”
沈年:“哦,那应该就是我们姥姥了。”
林家傅扭头:“……嗯?”
刚嗯完,老太太就支棱着起了身,从这个起身的利落程度来看,她能嗑的下那么多的瓜子实属是个奇迹。
林家傅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瞪着眼睛:“姐,她过来了!”
沈年踢了他一脚:“老妈可没说我们姥姥会吃人!”
林家傅吞了吞口水:“那老妈说什么了?”
“说你长得乖,让你先开口。”
“姐姐……”
“你们一大一小叽里咕噜在说什么?”老太太停了脚步,几乎半趴着,“欺负我这老太婆听不真切是不是?”
一阵沉默。
林家傅狠狠吞了吞口水,试探性的出声:“姥姥?”
原本板着脸一脸严肃的老太太被这一声软糯的“姥姥”喊的缓和了很多,甚至还冲着林家傅招了招手,意思是到她怀里来。
林家傅这个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大概是天生的,一见此情景,立马丢掉沈年,扑到老太太怀里,一口一个“姥姥”,喊的比蜜糖还甜。
沈年拖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蹭,记忆里,师玉梅好像并没有这么和蔼。
一时有点难插口,倒是老太太的视线先朝她看了过来。
“姥……”沈年偏头,看见这条巷子的尽头处还站着个老奶奶,比抱着林家傅的这位奶奶看上去年轻不少,虽然也弓着腰,但站在那里,有一股不容撼动的威严感在。
更重要的是,这个两手叉腰的动作,莫名的跟沈未英有八分像。
沈年的一句“姥姥”生生在中途拐了个弯——
“老奶奶,您认识我姥姥吗?”
一头白发的老太太闻言笑了出来:“还是大点的脑子好使。”
林家傅第一次被人说脑子不好。
一时满头问号。
“你姥姥啊,刚回屋去,怕你们找不到家门,就让我先在这等着了,等你们到了就……诶,这不就来了,你姥姥在那边。”
沈年顺着看过去,还真是了。
见状,林家傅摸着鼻子从老太太怀里钻了出来,讪讪的不敢往前。
自家姥姥怎么看上去比第一位还凶。
指望林家傅是指望不上了,沈年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咬着舌头出声:“姥姥,我是……”
“知道。”师玉梅打断她,瞥了她一眼。
沈年心想您认得我真是太好了,却不料紧接着师玉梅又接了一句:“跟你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还能认不出来?”
说完,还瞪了她一眼。
沈年想哭,说好的宠溺呢?
难不成她童年记忆错乱了?
“你妈闹脾气带你走的那年,我以为我是见不到那孩子长大了,当时觉得挺遗憾,现在看来……”
师玉梅摇头:“还不如不见!”
沈年一哑,还没发出声来,只听师玉梅又道:“你说你像谁不好,怎么偏偏像你那妈!”
沈年:“……”
“你就是那个小的?”师玉梅训完沈年又转过头看林家傅,“倒是不像你妈,就是看不出来像谁。”
林家傅眨着眼睛,声音很小,连尾音都在颤:“爸爸,我……像爸爸。”
“你爸是林尧?”师玉梅扯着嗓子问,神色实在是说不上好。
林家傅咬着手指头点头。
师玉梅看着他,半晌瞥过了眼,嘀咕了一句:“到底还是没那孩子像。”
“?”沈年一懵,“姥姥,您见过林叔叔?”
她记得沈未英之前提过,与老太太决裂之时,她还没有再嫁,按理说,师玉梅应该没见过林尧才对。
还有,“那孩子”指的是谁?
“哼!”师玉梅重重哼了一声,“你妈难道没跟你们提过,我们母女俩之所以闹到如今这种地步,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一个林尧吗?为了那个男人,你妈连她娘都能不要!”
一旁的白头发老太太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往身后一推,站出来准备主持公道——
“你说你这快入土的死老太婆,没头没脑的说这些干什么!未英脾气还不是随了你,当年他们夫妻俩在你门前站了整整一天,是你死活不放他们进门的,你要是稍微能松松口,母女俩能成现如今这样?”
“算了。”
师玉梅看样子不准备再追究往事,往事说出来都是一地的碎玻璃渣。
她转过身看着沈年,问:“你脑袋上那包怎么回事?”
沈年下意识的捂了捂额头:“不小心撞的。”
“跟你妈一样不省心!”师玉梅朝沈年伸了伸手:“赶了一天路,累了吧,行李给我。”
“不累。”沈年终于得空插上一句话,“我拿着。”
师玉梅看了她半晌,大约是越看越生气,很快又转了头。
撂下一句:“好歹比你那妈强点!”
然后一手拎着她的小板凳,一手牵着林家傅在前走,沈年吃力的拖着两个箱子跟在他们后面。
林家傅走两步眼巴巴的回过头看一眼沈年,就这么三步一回头的到了家。
进了家门,两个箱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师玉梅一声不吭的进了厨房,半刻之后就喊他们过来吃饭。
桌子上菜不多,但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了的,还冒着热气,师玉梅随后紧接着端出来的三碗刚煮好的面条,每人眼前放了一碗。
林家傅抓筷子的手一紧:“姥姥,我不……”
沈年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师玉梅看过来,问:“不喜欢吃?”
“不是姥姥。”林家傅看了沈年一眼,“喜欢,我就是在路上吃过了,这碗面太多了,我吃不下。”
他们两个人赶路赶了一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吃了一块小面包,其实林家傅在路上就在喊饿了,但这孩子打小就跟面有仇,生来就挑食,还倔,小少爷脾气有模有样,不喜欢吃的东西你就算饿他个三五天都不会咽半口。
林家傅挑挑拣拣的吃了一点菜,一碗面动都没动。
直到林家傅放下筷子,这个饭桌上才第一次有人出了声。
“姥姥,我饱了。”
师玉梅愣了半秒:“你就吃这么点?”
林家傅点头:“嗯,饱了。”
“别管他姥姥。”沈年搭话,“他平时也这样,不好好吃饭。”
这话是真的,就为吃饭这事,林家傅没少挨沈未英的骂,不过骂了这些年丝毫没有成就,也没见他改,后来,就连沈未英都懒得再管了。
师玉梅黑着脸瞅着这一大一小半晌,终是开口问:“你妈平时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亏她还是两个孩子的妈!”
沈年很想替沈未英说句话,但看着师玉梅那并不太和善的脸,还是决定,这个锅就让沈未英先背着吧。
气氛凝固的吃完了饭,师玉梅指着一个套间说:“你们姐弟俩的卧室在那边,是个套间,弟弟睡里边那间,你睡外边那间,吃完了你俩先进去休息。”
有点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沈年应了一声,拖着两个行李箱进了卧室,床单被套都是新的,屋子收拾的非常干净。奔波了一天的倦意顺着骨头缝一点一点袭来,沈年实在是累的慌,简单的拿了一些洗漱用品出来,转身往林家傅怀里一塞,指了指里面那间。
“洗洗早点睡。”
林家傅昂了一声,拖着脚步进了里屋。
沈年躺回床上,跟沈未英简短的打了个电话,开始闭眼。从小到大,她都非常认床,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家,陌生的人,在这个时候,往往是越累越睡不着,越闭眼装就会越清醒。
她听着师玉梅在屋外忙忙碌碌,忙了好大一会才停。
从一开始师玉梅站在巷子口等他们,到后来这布置妥当的卧室,沈年知道,姥姥其实为他们的到来准备了很长时间,但不知为什么,她能感觉得到,姥姥打从心底里不喜欢他们。
就好像,总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恍恍惚惚的,看不真切。
还有,她直到今天才知道,沈未英与师玉梅闹了十几年的矛盾,到最后几乎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竟然是因为林叔叔?
可是林叔叔,不是挺好的嘛。
长相没得挑,事业没得挑,更重要的是,对沈未英更是好的不得了,连带着沈年,待她都跟亲女儿似的。
为什么呢?
一直到后半夜,沈年才迷迷糊糊的有了困意,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大早,沈年起床的时候就看到了正手忙脚乱的师玉梅,她这些年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一个人独处惯了,一日三餐也都是省成两餐过的,这一来一下子就来两个,她也头疼。
林家傅还在上小学,跟沈年不在同一个学校,师玉梅顾也只能顾得上其中一个。
出门之前,师玉梅还不放心的问沈年:“去学校的路还记得不?”
沈年点头:“记得。”
“自己坐公交,不要在车上睡着了。”
沈年闷着嗓子,回了一声:“好。”
林家傅显然没睡醒,闭着眼,挥着小手晃了晃:“姐姐,再见。”
想着今天是第一天去报道,沈年也没敢多耽搁,很快出了门。
公交提醒十一中到站的时候沈年还没完全醒过来,要不是司机看她背着书包,应该是个学生,而这趟公交经站只有这么一所学校,沈年估计得坐过站。
下了车,清晨的冷风一吹,再抬眼看上这所极其陌生的校园,沈年这才彻底醒了。
她一头雾水,偏过头问:“请问,高二一班怎么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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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其实也很好吧,她只是着急了。再加上教育观念的不同,毕竟老一辈的娃都是打出来的】
【姥姥其实也很好吧,她只是着急了。再加上教育观念的不同,毕竟老一辈的娃都是打出来的】
【快更快更】
【啊啊啊啊啊啊,撒花撒花,催更催更】
【再给他扎回去,哈哈哈哈,好可爱好可爱】
【男主是孤儿吗?怎么还搞成了营养不良啊,感觉有点可怜的样子,去医院都没有陪护的家属。女主真是个温暖的小太阳】
-完-
第5章 三毛
◎哎呦,您好金贵哦。◎
新学期新气象,每个教室门口扎堆,吵得不可开交。
缓了一个暑假,各个精神正好,大有一种精神气不用完就不停止的意思。
“号外号外,有转学生,留我们班了!”
一圆滚滚的小个子男生从走廊冲进来,大概是跑的急了,额间出了汗。
“小胖,四十天不见,太想你了,瘦了!”
说话的是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斯文的紧,他一手搭着小胖的肩,笑,“刚刚四句,有一句是假的,你猜是哪句?”
教室内一阵哄笑。
“死猴精,起开!”小胖抖了抖肩,“四十天,错了,我们中间见过一次,就是你妈拿着扫帚追了你一条街的那次,你跑的快没追上,阿姨一气之下脱了鞋,投的贼准,正中脑门……”
又是一阵哄笑。
刘志强冲他竖了竖拇指:“好,你赢了!”
“嘴炮,你赢过吗?”
“没有。”刘志强坦然,“天分不够,还需要学习。”
转头又问:“真有转学生?”
“骗你干嘛,刚在我爸那偷瞄的。”
刘志强耸肩:“能转进我们这个班的,是把隔壁哪个学校的尖子生挖来了?”
“隔屁个壁!”小胖甩开刘志强:“没见识,人家市里来的,大城市。”
“呦,大城市啊?那跑来我们这鸟不拉屎地干嘛?”
小胖斜眼瞪他:“你问我,我问谁?”
“你问你爸呀!”
小胖耸肩,“我爸又不是校长,只听说是个艺术生,学画画的。”
“艺术生?”刘志强懵了,“艺术生选理科?进的还他妈是我们十一中的理科尖子班?”
“嗯呐,听说是个挺特殊的艺术生,拿了什么挺邪乎的比赛大奖,总之……”小胖拍了一把刘志强,说:“别看不起艺术生,赌赌看,这艺术生是怎么进的我们理科尖子班?”
底下有人插话:“小胖,与其赌这个,倒不如赌赌开学第一天白哥来不来上课。”
立马有人下注:“我赌会来,毕竟开学第一天,得给三毛面子不是。”
也有人不服:“面子?咱那哥字典里还有这两个字?”
显然,这条赌注更受欢迎,投注者一个接一个,瞬间乱成一团。
“三楼?”沈年不确信的再次问了一句,“高二一班,在三楼是吗?”
“对对对。”那人似乎是急着赶路,没什么耐心,随手指了指一个半开的窗户,“看见了吗,就那个窗户。”
沈年:“看见了。”
她气喘吁吁的爬上了三楼,在门口被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人严实的堵在了门外。
两个人不知在争些什么,争的面红耳赤。
沈年小心翼翼的问:“请问这是高二一班吗?”
“肯定会来!”两人争的激烈,对其他声音充耳不闻,小胖撸起袖子,一副干架的姿势,“我白哥优秀三好学生,少他妈给他瞎造谣!”
“狗腿子!”刘志强非常不齿,“三好学生哪三好你晓得不?”
小胖非常顺溜的接话:“脸好,身材好……篮球打得好!”
“……”
这三好沈年还是第一次听说。
开学第一天,她就见识了脑残粉和黑粉的狭路相逢,心想,这正主大概也不是个善茬。
刘志强顺嘴还加了一好:“他打你的时候姿势也很好!”
小胖:“那可不……不是,你起开!”
小胖一把推开刘志强,与身后的沈年大眼瞪小眼。
直到沈年瞪的眼睛发酸,小胖才开了口。
“这个洋娃娃,从哪冒出来的?”
沈年眨了两下眼睛,问:“这是高二一班吗?”
“是啊。”小胖指了指门口的标牌,“那儿写着了。”
沈年:“刚刚你们挡着了。”
小胖:“哦。”
一个“哦”字倒是听不出丝毫歉意来。
刘志强勾着小胖的肩问:“洋娃娃,你找谁?”
沈年瘪了瘪嘴:“我叫沈年。”
才不是什么洋娃娃。
“哦。”刘志强像是听进去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点完头又问:“所以洋娃娃,你究竟找谁?”
沈年抬头看他,再次重复:“我叫沈年。”
“看见了吧,这洋娃娃她还瞪我!”刘志强小媳妇样的半趴在小胖身上,念经似的开口,“那眼睛,大的像铜铃。”
小胖歪头,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听过,“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话还没说完,一声由远及近的呵斥声率先落下。
“刘志强!吴炜!站门口干什么,放假放的心收不回来了?”
“快快快,三毛!”
“三毛来了!”
“卧槽!”
“……”
小胖连拉带扯的将刘志强扯进了教室,一秒钟的时间坐的规规矩矩的。
就剩沈年一脸茫然的杵在门口。
李兴华怒气冲冲,如同一只红着鸡冠的斗鸡。
“第一天开学就不消停!整栋楼属你们最吵,我闭着眼我都能……哎,你是沈年吧?”
一张脸前一秒皱成一块,下一秒喜笑颜开,笑的像个村口的二傻子。
沈年很乖的点了点头,说:“老师好,我叫沈年。”
许是太久没见过这么乖的学生,李兴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非常欣慰的冲沈年点点头,再转身看向乱成一团的教室。
这些年他也不容易。
“我艹!那洋娃娃就是转学生啊!”刘志强猛拍脑袋,“这年头艺术生都长这样了吗,不得染个彩虹头特立独行?她这额头上贴张卡通创可贴是什么意思?诶……”
刘志强用胳膊肘碰了两下小胖:“你觉不觉得这创可贴挺像一个人风格的?”
小胖偷瞄一眼门口,与李兴华的视线撞上。
瞬间心跳都没了!
他狠狠掐了一把刘志强的大腿:“三毛在看你。”
刘志强差点蹦起来:“我艹!”
“别整天草草草!”李兴华指着刘志强,“以为低着头我就听不到了,说你呢,刘志强,给我把头抬起来!好的不学专挑这些没用的,从哪学的说脏话!”
刘志强怯怯的抬起半边头,忍着笑:“三……不,老师,这是我妈口头禅,打我的时候常用。”
一阵哄笑。
李兴华头疼的厉害,开学第一天他就觉得自己血压直线上升。
这帮小兔崽子,真不让人省心。
这个班是由年级前几十名组成的尖子班,高二文理分班,倒是没怎么把这帮人分开,彼此都熟,就是熟的过分了。
学习不让他操心,可在别的事上,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李兴华粗略的往教室瞥了一眼,很好,最头疼的那个今天还没来。
第一天就翘课!
不能细想,细想他这心脏就突突的跳。
“那有个空位子。”李兴华捂着心脏,指着教室唯一一张空桌子,“先坐着,这节课结束了让同学再给你拿新的桌椅。”
沈年“哦”了一声,心想,你不指明是哪个同学,哪个同学会这么自觉给你搬桌椅。
她转身往最后一排那空着的位置走去,屁股还没放下去,紧接着周围很清晰响起一阵唏嘘声。
就好像她占了哪只鸟的巢,那鸟可能还会吃人。
小胖手机压在书本下,旁若无人的敲字——
【小胖:白哥,还不来,你巢被人占了。】
【白:?】
【小胖:转学生,长的像个瓷娃娃。】
【小胖:额头还贴着个卡通创可贴,看上去不好惹。】
林慕白正在刷牙,闻言,抬头瞥了一眼镜子——
你说巧不巧,他下巴上也贴着个卡通创可贴。
诶,他也不好惹。
【白:让他滚。】
小胖:好嘞~
“好”字还没敲出来,突然不知从哪凭空伸出一只无影手,很自然的顺走了他的手机。
“兄弟,手法很……”
小胖咬着牙抬头,对上李兴华那双噩梦常出现的眼睛,瞬间蔫了气。
蹦出来的话却是没收住——
“……娴熟啊?”
人还没坐稳,李兴华的巴掌抢了先。
“啪”的一声,呼声而过,李兴华那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被带的飘了起来。
“新同学第一天到,做个好榜样,看见没,这种就是典型反面教材,跟老师称兄道弟,怎么着,你还准备创个帮派?”
“手机平板ipad一律不准带进教室,一旦被我抓到——诶,这就是例子。”
“没收了——”
“记得让你爸来找我——”
小胖塌着身子,跟没骨头似的堆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老师,您跟我爸一个办公室,能不能劳烦您主动去找找他?”
李兴华瞥了他一眼,怀里揣着他得意的战利品,撂下两个字:“不能。”
“我们班之前一共是四十九名同学,现在又转来一个新同学,凑了个整,一共五十名了,今天到了……嗯,四十九,算是到齐了——”
沈年:“……嗯?”
她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前排小胖:“同学,班主任……”
“你戳我干嘛!”小胖转过头,瞪着她。
“……班主任教什么?”
“数学。”
沈年:“……哦,不是语文?或者体育?”
毕竟是个说出“一共五十名,今天到了……嗯,四十九,算是到齐了”的老师,不教教体育有点可惜了。
小胖看上去异常嫌弃:“那身材,教平躺?”
沈年心想也是。
讲台上的李兴华还在滔滔不绝——
“高二是打基础的一年,虽然在过去的一年你们的成绩还不错,都是我们十一中的骄傲,但大家要知道,掉队只是一盘游戏、一个自习、甚至一个打盹的事,你掉一分,明年就有可能不在这个班了,你说你从一班排到二班三班甚至四班去,丢不丢人!”
“所以,从今天起,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
大概这是每个班主任的通性,李兴华洋洋洒洒的做了半个小时的个人演讲秀,下课铃声响起,胳膊肘下夹着一本书,笑眯眯的出了教室。
半晌过后,沈年又戳小胖:“下节是什么课?”
“语文,问就问,别戳我。”小胖扭了扭身子,蹦出一个字,“疼。”
哎呦,您好金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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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白哥支棱起来!!!大佬都不需要贴创可贴的】
【按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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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脑残粉跟黑粉的狭路相逢】
【要开启校园生活了吗?白哥应该就是男主吧,两个人同班啊】
【才发现我评论错了章节,系统抽风】
【怀疑我的网有问题,一看微博。果然……】
【也是没谁了,卡成狗!】
-完-
第6章 碰瓷
◎两块钱而已,怎么还……碰瓷呢?◎
浑浑噩噩的下了晚自习,整个高二一班吵得人脑壳疼,就白天打赌所谓“白哥”究竟来不来上课一事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双方辩论选手辩的口水直蹦,最终以小胖输给了刘志强一百块钱告终。
沈年嘀咕,这姓白的,究竟又是何方神圣?
正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呜呜呜”震了起来。
“年年,你真转学啊?”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卓姿扒拉着手机,声音闷闷的,问:“你说你转学也就算了,怎么还去了那么个鬼地方!我在地图上扒拉半天才找着地名,阿姨是准备把你姐弟俩打包给卖了吗?”
沈年笑,眯着眼开口:“没办法,我妈跟林叔叔要出国一段时间,就只好把我先放在姥姥这里了。”
“那林家那小屁孩呢,也跟着你?”
“是呀。”沈年眨了眨眼睛,“他是我弟弟。”
才不是什么小屁孩。
但这话她已经懒得说了,不管强调多少次,在卓姿的字典里,林家傅这三个字与小屁孩无异。
“那好吧。”卓姿兴致不高,“等放了寒假我再来看你。”
“好。”沈年笑着应她。
出了校门,整个韵城一条马路定贫富——
右边是刚经开发的崭新高楼,左边是两侧高低不平的矮平房,密密麻麻簇拥在一块,勉为其难的从中能让出一条窄道来。
沈年背着画板穿过窄道,先行拐进了一家奶茶店,她凭着直觉站在点餐处,抬头看了一眼墙上贴上的种类单,随手点了一个。
“柠檬茶,加冰。”
“……”
话落半晌都没回音。
沈年刚显纳闷,头还没抬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抢了先。
“好。”
?
这声音……
沈年转过头,再次对上那双眼睛,仍旧没有习惯。
“你、你你你、”沈年戳着手指头,指了指外面,“你不是那个……”
出租车司机?
怎么又成收银小哥了?
还几副面孔嘞。
“那是我弟。”林穆白看着她,一双眼深的紧,说:“不好意思,我这个弟弟从小混惯了,昨天吓着你了,抱歉。”
这个语气,这个神情,的确跟刚刚那位非常不像。
难道是双胞胎?
可看他脸上这伤,双胞胎难道连伤都得一模一样?
“我是他哥。”
林慕白骗起小姑娘来脸不红心不跳,淡定的一批。
“我叫……林慕黑。”
“……啊?”
沈年还在半信半疑中,那人率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嘲笑。
“这么傻,怎么还没被人拐走?”
“……”
笑起来终于不再是那副二百五似的拽样,沈年这才得以敢直视他那双眼睛。
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着实好看,那种好看,却又不同于正常审美之下的含笑眉眼,反而有点……邪性?
雷打不动的是,看上去依旧很困。
一二三四……快翘成了四眼皮。
他刚刚说啥来着?林慕黑?
缺觉使人智障,大概是对的。
沈年不想跟一个昨天还挨了打,今天就要来打工的智障理论自己究竟傻不傻这个问题,她径直掏出手机,问。
“多少钱?”
林慕白轻哼,伸手比了个“八”,问:“现金还是扫码?”
沈年没理他,转过身扫了二维码。
林慕白勾着唇笑,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沈年一声不吭的扫码,输入金额,输入密码,按了确定,将手机塞回了兜里。
抬头,那半死不活的以一种狐疑的目光盯着她。
沈年没好气:“干嘛?”
他抬了抬下巴:“再确认一下?”
沈年瞪着眼,掏出手机一看,确认付款的页面弹出一条信息。
你的余额不足,支付失败。
这是要死的节奏啊!
沈年退出去看了一眼余额:6元。
更要命的是,那半死不活的伸长了脖子,这点兜底的余额被他看了个光。
不仅如此,他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直白且明示,仿佛脸上就刻了三个字:霸王餐?
沈年长这么大,没吃过这餐,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给点好脸色。”他开口,“这杯我请你。”
“不用。”沈年捂紧了手机,那扎眼的余额数被她藏了起来。
“不用”两个字落下,多多少少带了些不着调的自信。
林慕白再没吭声,沈年找了把椅子坐下开始筹钱。
第一个电话打给沈未英,关机。
第二个电话打给卓姿,始终没人接。
这天,真的是要亡她!
沈年重重叹了一口气,准备第二次拨给卓姿的时候,余角先行瞥见了一双满是伤疤的细长手指。
下一秒,“哐”的一声一杯柠檬放在桌子角,杯壁冒着寒气。
沈年抬头,很是不争气的咽了一口唾沫。
林慕白没收住,笑了出来。
他用下巴示意她:“请你的。”
没等沈年给出回答,他的视线先行偏向了一旁立着的画板,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沈年进这家店开始,他就注意到她了。
穿着一身到脚腕的白裙子,一双白色的公主小皮鞋,额头上贴着一张他昨天塞到她手里的创可贴,不知怎么的,林慕白突然想到今天小胖发给他的那条消息。
【转学生,长的像个瓷娃娃。】
【额头还贴着个卡通创可贴,看上去不好惹。】
除了那句“看上去非常不好惹”存疑外,其他都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背上的画板可能是不小心蹭到了土,从进门开始就偏着头一直在拍。
怎么说,总觉得这么一个干净的小女生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她与那条脏破的小弄堂格格不入。
林慕白目光从画板撤回来,落在了她身上。
“学画画的?”可能是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聊,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嗯。”许念点头,礼尚往来的问:“你……这家店是你的?”
“不是。”他摇头,“打工。”
回答简短,惜字如金。
沈年眨着眼睛,莫名的问:“童工不犯法吗?”
林慕白偏过头看她。
他不笑的时候,那邪气更重,沈年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直视他的眼睛。
“我……你身份证还在我那。”
“身份证?”看他那反应,好像确实是忘了。
“哦,差点忘记这个事了。”林慕白朝沈年伸了伸手,问:“身份证呢?”
沈年抬头看他:“今天没带。”
沉默。
沈年有点坐立难安,硬着头皮转移话题:“你……不上学吗?”
“……”
见他不打算回她,沈年似乎是证实了心中猜想,表情挺是惋惜。
“学还是要上的。”
“……”
“毕竟,打架也不能谋生。”
林慕白轻哼:“怎么着,不上学你要给我定罪?”
“没有,我就是……”
单纯好奇。
“走了。”他没给她好奇的时间,转头看了一眼外面,提醒了一句,“早点回去,这里不安全。”
在他转身的最后的那一瞬间,沈年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力气大的差点把林慕白给拽趴下。
“等等!”
她慌忙的掏出自己手机伸到那人眼前,“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回去了还你。”
……的钱。
林慕白愣了两秒,突然勾着唇笑了。
沈年倒是不明白还钱有什么好笑的。
本来要走的人不知想起了什么,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沈年的对面,翘着二郎腿。
有点狂。
看他这样子,好像是不乐意。
“昨天车费,也没给你。”沈年小心翼翼的说。
林慕白看着她,没回话。
算了,这位大佬可能不差钱。
沈年慢吞吞的将伸出去的手又给抽了回来:“你要是不愿意就算……”
“谁说我不愿意?”他伸手从沈年手中抽走了手机,速度快的沈年甚至都没看清,只见他手指飞快的输了一串号码,三两下一顿操作,然后转身扔给了她。
撂下一句:“记得凑够了还我。”
沈年张了张嘴,其实是想说,这点钱我不用凑。
但显然,那人压根没留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把将运动衣拉链拉到头,帽子翻上来一戴,手插着兜转身就走。
沈年紧跟着他起身,走了没两步,原本插着兜在她前面的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嘭”的一声,脸朝地趴着,再也没起来。
沈年顿时懵了。
就借了你两块钱而已,怎么还……碰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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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
【好看,好看,好看,好看】
【贴贴】
【来啦来啦~大大加油】
【都在一班,那男主应该之前学习不差了】
【都在一班,那男主应该之前学习不差了】
【不好惹的社会二人组】
【哈哈哈哈嗝,情侣创可贴-
小胖是怎么看出女主不好惹的,哈哈哈】
-完-
第7章 讨债
◎“你死定了。”小胖笑着说。◎
沈年手忙脚乱的打了120,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穿着白大褂的值班医生进进出出一顿忙,最终下了结论。
高烧,39度。
以及,营养不良。
这年头,沈年很少听说还有谁是营养不良的。
这么大个人,连饭都不能好好吃吗?
沈年蹙着眉,忧心忡忡的站在门口。
就在这时,她听到病房内护士姐姐的声音:“哎呦,醒了啊?”
林慕白半躺着,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哪里。
“可算醒了。”薛凝道:“送你来那小姑娘急的都要哭了。”
“小姑娘?”
林慕白刚想问什么小姑娘,余光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年。
眼睛很大,跟个瓷娃娃似的。
似乎还哭过,红红一圈。
林慕白一愣,问:“几点了?”
“十二点,怎么了?”
“夜里?”
薛凝一脸莫名其妙:“不然呢?发烧烧糊涂了?”
沈年借着一点玻璃瞥到林慕白的脸色实在是说不上好,她刚推开门,就听到那人唬着一张脸吼人家护士姐姐。
“不是,我就发个烧,一时半会又不会死,你把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留这干嘛!给我送行也轮不到她啊!”
薛凝也生气:“我让她回了啊,但小姑娘不走,非要等你醒来,总不能硬赶吧。”
沈年脚步顿在门口,没敢动。
听闻声音,林慕白转头看着她,半晌问:“你怎么还在这?!”
沈年一怵:“你没醒。”
林慕白吼:“你看着我就能醒了?!”
听听,这是什么语气,早知道就让他脸朝地趴一晚上了。
好心全当驴肝肺!
沈年挺委屈:“可她们说你……”
“说我什么了?”林慕白偏过头看向薛凝,“我真活不过今晚?”
沈年抿嘴。
薛凝当时的原话是:“没事,这孩子跑医院的次数多的都快成他另一个家了,什么,通知他的父母?算了,他没有可以通知陪护的家属。”
沈年当时就在想,一个孤儿,稀里糊涂的在医院醒来,周遭一个人都没有,想想都不是滋味,所以,她才留下来的,好歹等他醒来嘛。
可谁知道,这王八蛋这么不领情。
不领情也就算了,一睁眼还要骂人。
“行了啊,林慕白!”一旁薛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这条命还是人家小姑娘捡回来的,这臭脾气,也不看看在对着谁!”
转身又对沈年道:“你别管他,就那德行,狗改不了吃屎!人已经醒了,只要不作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姑娘你别管他,很晚了,早些回去。”
沈年“嗯”了一声。
一直在臭着脸观望的林慕白突然在这时候出了声,问:“家里打招呼了吗?”
沈年摇头:“手机没电了。”
眼瞅着下一秒林慕白又要开口骂人,沈年捂着耳朵先行转了身,扭头就走。
“我现在就回家。”
“等等!”
身后声音响起,沈年回过头,下一秒,她就看到林慕白一把拔了插在手背上的针头,按着针孔,作势就要下床穿鞋。
“我送你回去。”他说。
“哎,你……”沈年急了,“你还发烧呢!”
“没听医生刚说,一时半会不会死!”说的还挺理所当然的。
薛凝脸一抽:“你听话怎么只听一半呢?你要作死神仙都救不了你!林慕白,最好别在我底线上蹦跶,信不信我给你安排一个月的住院!”
“我不要你送!”沈年也急了,急的都快要哭了,“你再……你再晕倒,我不管你!”
原本犟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林慕白在那一瞬间竟莫名的软了下来,维持着穿鞋的动作僵住。
“不送……不送就不送,你怎么还哭上了?”
沈年站在门口鼓包包的抹了两把眼泪。
谁哭了,明明是干的。
她指着林慕白催促薛凝:“姐姐,你再……你再给他扎回去。”
薛凝憋笑:“放心,我肯定给他扎回去。”
沈年气鼓鼓的走了一半,走着走着又返回了半步,偷偷又缀了一句。
“多扎两针。”
.
薛凝没忍住,笑出声来:“可以啊林慕白,这小姑娘你从哪拐的,能治住你这个大魔头,简直可喜可贺!”
林慕白盯着门口,半晌都没出声。
半晌过后,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见鬼!”
.
上学第一天人就丢了可还行?
师玉梅揉着鬓角:“我问过老师了,年年是下了晚自习才走的,可她没回家,这附近的街道我挨家挨户都问过了,没见到人,你说这孩子,能跑哪去!”
“妈,你先别急。”两边有时差,沈未英还穿着睡衣,披头散发,一看就是从梦里被师玉梅吵醒的,“可能手机没电了,年年不胡闹,再等等。”
“都凌晨一点了!”师玉梅怎么可能不急,问:“是不是忘记回家的路了?”
“有可能。”沈未英也着急,但在师玉梅这里,她只能先宽慰,“年年聪明着呢,她一向警戒心强,不会出事的。”
但其实沈未英比谁都清楚,这孩子,傻的过分。
实在是让人无处着手。
“不行!”师玉梅性子急,“我先去报警,让警察找!”
“妈,没到二十四小时警察也不立案的,再说了,这大半夜的,你上哪报警去!”
“那……那孩子丢了,再晚警察也得管啊!”
从医院到家那条路其实并不远,但却很偏,不知为什么,这么偏的一条道两旁竟然连个路灯都没有,黑漆漆的,静的过分。
说不害怕是假的,沈年脚步放得急,到最后近乎成了小跑。
临近巷子口,她看到了两抹虚晃着的影子,一大一小,长长拖在地上,看上去那么的不真实。
是姥姥吗?
她不确定。
沈年试探性的出声:“姥姥?”
下一秒,那影子错乱了半分,紧接着,林家傅的声音高亢传来:“姥姥,是姐姐,姐姐回来了!”
师玉梅几乎发着颤往这边小跑,沈年放开了跑,一头栽进了师玉梅怀里。
带着哭腔喊:“姥姥……”
电话那头的沈未英长长出了一口气。
师玉梅借着一点微弱的亮光看不清,只觉得孩子抱着她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
“怎么了?”师玉梅连忙问,“被同学欺负了?”
“没……”沈年委屈的紧,“姥姥,怎么不装路灯呀?这么黑……”
师玉梅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粗糙的双手摸着沈年的头发,柔声道:“别怕,姥姥明天就装,给这片都装上灯。”
.
沈年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醒的时候眼睛还高高肿着。
回到教室的时候,整个人都蔫蔫的,没力气。
小胖转过身朝沈年的课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
“你没带课本?”他问。
“还没领。”沈年说。
“第一节 课就是英语,你死定了。”小胖笑着说。
“……”
沈年:能不能把你那张得意的嘴脸稍稍收收。
小胖同桌刘志强缓缓转过半个脑袋,一脸的同情相。
“一班英语平均分比不过二三班,这是谢大脚的痛楚,所以——”
“基本对我们这个班非常不友好,像你这种上课连课本都不带的——”
“看见了吧,提前先预定那个墙角。”
沈年:“……谢大脚是谁?”
刘志强:“……哦,英语老师。”
沈年昨晚几乎没有眯眼,她原本是想趁着早自习这几分钟趴一会的,谁曾想这四十多人生生把教室搞成了一个万人辩论会,吵的像是要翻天。沈年睡也睡不着,摸摸索索的从书包里摸出手机来。
手机从昨晚关机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开机过,这会刚打开,微信消息“呜呜呜”的震了半天才停。
沈未英昨晚已经打过电话了,又不是个爱发消息的人,卓姿更不用说了,被她妈管得严,不可能会带着手机去学校。
那么,还有谁?
沈年看了一眼消息,愣住了。
一个微信名为“白”的。
这是哪个?
沈年点开对话框,消息从昨晚深夜一直发到了今天早上,如此锲而不舍。
一时傻眼了。
【白:到了吗?】
【白:是否安全到家了?】
【白:回消息。】
【白:回——消——息!】
【白:……】
眼见的怒了。
沈年甚至可以想象他的神色,大爷般的伸着大长腿,一双眸深的不见底,就那么漫不经心的抬着眼皮盯着你。
沈年一条一条翻下来,最后一条,是今早七点多发的。
【白:两块钱,你凑了这么久?】
窘。
原来是个要债的。
她都忘了还欠着别人两块钱这事了。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走廊处突然一阵喧哗,坐在前排的小胖像是突然感受到了神的召唤,腾的一下站起身就往门外跑,边跑边喊。
“白哥!”
“是我白哥吗?”
“是不是白哥来了!”
沈年注意到,班上几乎一半以上的同学都停了手中的事,转过身往后门看。
有这么稀奇?
沈年随手发了个两块钱的红包,跟着大部队也转过了身。
“叮”的一声,消息提示音就在她后脑勺响起。
她缓缓抬头,就看到了跟她一样呆住的林慕白。
他一没穿校服,二没背书包,三……还顶着一头的乱毛,快要炸上了天。
简单一身牛仔裤黑短袖,两条大长腿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走T台。
好半晌过后,沈年才勉强找着自己的声音。
“就……就两块钱,你都打听到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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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青春,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一定不给自己留遗憾】
【耶嘿,撒花花】
【突然想起来,我高中的同桌也是那样好端端的就要不理人,交流全靠纸条,有的时候觉得,传纸条也挺浪漫】
【我同桌,叫的挺顺溜啊
期待下章】
【留评留评,来啦来啦.】
【小胖好惨,经常被踢】
-完-
第8章 魔王
◎那腰……着实细的有点过分。◎
微信轰炸不够,还要追到她学校里来。
至于吗?
“嗯?”林慕白一愣,低头去看对话框,一个两块钱的转账记录异常的突兀,他用手指着沈年,似乎是想开口问点什么。
“你是……”
“白哥白哥!别动手!千万别动手!”小胖从门口冲进来,一把抱着林慕白的腰,肩上还背着某人的书包,唾沫星子乱溅。
“不是她要坐这的,是三毛的主意——”
“毕竟是新同学,消消气消消气,千万别动手!”
白哥?林慕白?
沈年这才反应过来。
这个拽成二百五的帅哥,是她的同班同学?
林慕白皱紧了眉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小胖给推开。
“谁他妈要动手了!”
“不动手?不动手就好。”
小胖松了一口气,偷瞄了一眼林慕白的脸,还好还好,脸色正常。
“不是……”小胖有点懵,“你们俩,这是情侣创可贴?”
一个是额头,一个在下巴。
社会二人组?
绝配!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林慕白转身从小胖肩上把书包拿过来,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多了个人,没地坐。
林慕白拎着个书包,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这么垂着眼看着沈年。
这要是换做别人,沈年今天还真就不起来了,但这个人,她有点怕。
沈年刚要站起来,就被小胖一把“摁”在了凳子上。
“别别别!怎么能让你一个女生站着呢,我再去搬张桌椅来。”
“我没有课本。”沈年说,“反正上课了也得站。”
“哦。”小胖挠头,“是啊,你没有课本。”
刚说完,上课铃声就响了。
林慕白瞥了一眼沈年空空如也的桌面,不知在想什么,下一秒,就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英语课本,“嘭”的一声扔在了沈年桌子上。
动静大的前排两个人都缩着脖子一怵。
“老师问起,就说我没来。”
没等沈年给出回答,就在英语老师从前门踏进的前一秒,他从后面拐出了门。
英语老师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名叫谢承青,外号谢大脚。
眉毛上挑,眼睛细长,一头的大波浪,看上去就非常不好惹,从进门就垮着张脸。
“刚从后门出去的是谁?林慕白,是林慕白吧?”声音尖的让人非常不习惯,说罢,“蹬蹬蹬”的高跟鞋响起,她冲到前门还往走廊看了一眼,早就没人影了。
“偏科偏成那鬼样子,还敢逃我的课,怎么着,他对我有意见?”
一片寂静,无人敢回话。
谢承青的视线从后门挪过来,挪到了沈年身上,愣了两秒。
“林慕白怎么回事,人不来也就算了,还找个小姑娘替他?我能眼花成这样子!”
沈年举了举手——
“老师……”
“你说!”
“我叫沈年,新来的,转校生。”
乖的让人有点怜爱。
“哎呦,新同学啊。”谢承青平时被这帮熊孩子气的更年期提前了好些年,乍一遇到像沈年这么乖的,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说话的时候特像一个坏心眼的狼外婆。
“沈年啊,从哪个学校转过来的?英语怎么样?”
沈年:“……英语,还行。”
“好,坐下坐下,别站着。”谢承青笑的一脸的不怀好意,“这个班英语平均分就靠你了。”
小胖:“活久见啊。”
刘志强:“我怀疑她精神分裂了。”
小胖点头:“非常同意,来击个掌。”
两人偷偷在课桌底下碰了个手。
沈年刚坐下去,谢承青又开了口。
“沈年同学,告诉老师,刚刚从后门出去的是不是林慕白那小子?”
小胖:“狠啊!”
刘志强:“嗯呐~”
沈年:“……”
她突然觉得她明天可能得退个学。
“好,我不为难你。”谢承青难得通情达理一回,“下课来找我一趟。”
还不如当场行刑呢!
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承青的课几乎没人敢说话,更别说玩手机之类的了,整个教室死一般的静,只听得到“刷刷”的落笔声,与李兴华的数学课对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二三节课中间有将近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可能是因为刚开学的缘故,大家还没有那么缺觉,总之趴在桌上睡觉的人极少,三下五除二的走了个精光。
教室突然空荡荡的,沈年倒是很想睡一会,奈何她还要去找谢承青一趟。
沈年在去找谢承青之前甚至连借口都找好了,就说自己睡着了,谁也没看着,或者林慕白是哪个,我也不认识,谁知,谢承青压根就没问这事,而是直接塞给了她一张试卷。
“做哪算哪,没必要做完,我就看看你的水平在什么线上。”
沈年:“……老师,这个没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谢承青尖着嗓子,“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对比于其他班而言一班各科成绩平均分那都是拔高的,唯有英语,常落于二班,这说明什么?”
沈年:“说明他们偏科厉害。”
谢承青一副还用你说的表情——
“这帮孩子不敢说都是天才吧,但起码在学习上智商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英语差成那鬼样子,谁不说那是老师的问题!我自我检讨,换了好几种教学方式,结果,那帮小兔崽子,上次甚至连三班都没考过!”
谢承青一说起这个就激动,气的脸都绿了:“尤其那个叫林慕白的,上我的课书本下面压的永远都是数理化,偏心都偏到他姥姥家去了,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哪里得罪那小子了,他在故意针对我!”
“这是一套竞赛题,你先做几道我看看,我得知道你的水平,要是再提不上平均分,我……我要引咎辞职了我!”
这话说的太重,沈年不得不动笔。
她大概扫了一眼题目,通篇竟然连一道语法用词的选择题都没有,一上来就是阅读理解,以他们目前这个整体水平来看,显然生词量几近要达到50%,沈年顺了一遍,没有做过多的考虑,“唰唰唰”落了笔。
谢承青站在她身旁,就那么斜着眼看她,越看越兴奋。
她感觉她的职业生涯似乎有救了。
“沈年同学,你是不是有出国的经历?”
沈年摇头。
谢承青迟疑:“那是有什么朋友,母语是英语?”
沈年道:“我妈妈是做翻译的。”
大概是耳濡目染太多了。
从小沈年就喜欢在沈未英的办公桌上乱翻,沈未英只要不是太忙,总会抱着她从单词到语法一点一点的跟她讲,严格来说,沈年的启蒙老师就是自己的母亲,沈未英。
“……”谢承青了然的睁了睁眼,一张嘴快要裂到了耳旁后,“这样啊,那你不用做了,我大概知道了,回去吧。”
沈年求之不得。
她是被谢承青恭恭敬敬的送到门外的。
还没走到教室,中途被一个人喊住了名字——
“沈年!”
沈年一愣,转过身去。
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扎了个高马尾,穿着有点不合身的校服,松松垮垮的,走起路来脚略微朝外撇着,像个散步的老大爷。
谁来着?
很遗憾,沈年不认得。
小个子女生走近了,非常自来熟的开口:“我叫于桦,是一班班长。”
班长?
沈年的第一反应是这班长可不好当。
她是这么想的,确实也是这么说的:“你辛苦了。”
于桦一副突然找到知音的错觉,捂了捂胸口:“对一班来讲,班长形同虚设,你看他们哪个像是听话的……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还没课本吧,我带你去。”
于桦性格很讨喜,大大咧咧的,天生自来熟,一路上都是她在说,说这个班级,说这个学校,都是沈年没听说过的事,挺新鲜的。沈年偶尔搭一两句话,女孩子的友谊总是来的迅速且简单,从教务处回来的时候已经以好朋友互称了。
十一中有一个很野生的学校贴吧,页面简陋且难看,但这丝毫不影响那是一块宝地。
不可否认,那里早已成了学校八卦的集中地,流量不是一般的大。
仅仅两节课的时间,高二一班尖子班转来一个艺术生的消息不胫而走,传的沸沸扬扬。
很多人都想一睹艺术生真容,但比起这个,更让大家吃惊的是,这位艺术生上学第一天就占了林慕白的位子。
底下一堆人求后续的。
新学生有没有被大魔王一拳头锤死。
而活在八卦口中的“大魔王”林慕白,此时正趴在桌子上几乎要睡死过去了。
没有哪个老师提过要重排座位,沈年自然还是最后一排,她是从后门进的,一进来就有无措。
原本是单人桌的最后一排不知何时在旁边又加了一张桌椅,桌子上趴着一个人,依旧是一头的炸毛,就连后脑勺都透露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嚣张。
他用一只胳膊撑着,挡住了大半张脸,只能从间隙看到下颚处半截创可贴,原本是很宽松的一件黑色短袖,这样躺着不知是哪个角被挂住了还是拉扯着,竟然勾勒出了他弓起的脊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沈年的视线顺着他的脊背看下去,那腰……着实细的有点过分。
后排位置没有很宽,林慕白趴姿又很大爷,沈年要进去有点艰难,她无措了半晌,轻手轻脚的将自己的凳子往后拉了下,准备抬脚直接跨进去。
一只脚刚落下,另一只脚还悬着,不知是不是她不小心碰到了林慕白,把这“大魔王”给惊醒了,总之,林慕白突然直起腰来,伸着胳膊往后还伸了个懒腰——
沈年情急之下抓了下他的胳膊,下一秒,“噼里啪啦”一阵,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凳子上摔下去,来了个狗啃食。
动静不算很大,但先前贴吧里求后续的帖子大部分人都看到了,班上很多人有意无意的都在关注着后面一排的动静,这一摔,齐齐几十个脑袋探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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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同桌
◎听起来贼像:小朋友,跟叔叔走吗?◎
林慕白似乎是还没睡醒,直到脑袋的疼痛感传来,他才悠悠的睁开眼,然后就被离自己过分近的沈年吓的差点抬手就是一拳头。
沈年几乎趴在林慕白身上,有肉垫挡着,摔倒是没摔疼,尴尬的是,她两只腿好像是绞到凳子里面了,扑腾了半天都没起来。
这过分暧昧的姿势,沈年整张脸红的像个熟苹果!
尤其是林慕白,这不是人的东西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
“同学,别光顾着脸红,能不能先起来?”
“……”
“慢点掐,那是我的肉!”
沈年欲哭无泪。
她两只手没有别的着力点,她要是不掐他胳膊上那点肉,那就得抓他的胸了。
沈年:“对……对不起。”
像是趴在他耳朵上说悄悄话似的,一股莫名的电流沿着林慕白的脖颈一路往下。
他狠狠打了个激灵。
下一秒,就抓着沈年的脑袋给摁一旁去了。
太用力,还扯了人家几根头发下来。
沈年吃痛,爬起来的时候脑袋都是晕的
瞬间,那条求后续的帖子立马火爆了起来——
【胖墩:后续来了!新同学被林慕白一巴掌扇到了桌子底下!】
【猴精:形势非常严峻,刻不容缓!】
【高富帅:我瞅瞅,打起来了吗?】
【比三毛多一毛: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暂时比分1:1.】
【不吃葡萄的美人:哇塞,林慕白长了张妖精脸,果然不干人事,连女生都打?】
直到下节课的老师踏进教室,后续跟进才戛然而止。
就那么断了。
最后两节课分别是物理和语文,沈年发现这个班的一个特色,除了英语,每个人的课桌上至少都放着两本书,一本是正常的上课课本,另一本大概是什么复习指导。
仿佛这群人都比旁人多了一双眼睛一双耳朵似的,可以一心二用到这种地步。
尤其林慕白,他跟沈年想的有点不一样。
林慕白不是个上课睡觉就能考第进一班的绝对天才学生,相反,他挺认真的,但这个认真并没有体现在认真听课上,基本都是老师讲老师的,他做他的,互不干涉。
物理是这样,最后一节的语文就更不用说了。
终于熬到最后一节下课铃声响起,于桦大概是常年作为班长的使命感,在一群饿狼往食堂冲的时候,她还不忘拉上了沈年,没让她在第一天就落单。
吃过饭返回教室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在了。
整个班级分了很鲜明的两部分,前者趴着睡觉,后者聚成一团在闲聊,很明显,林慕白就是那个前者。
沈年不知道他究竟是欠了几年的觉没睡,就好像整个暑假都做贼了似的,直到下午第一节 课铃声响起,小胖回过头摇了半天的桌子才把这位祖宗摇醒,肉眼可见的醒的极其困难,还带着起床气,阴阴沉沉的。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踢了一脚前桌凳子,出声问:“有吃的吗?”
“白哥,你没吃饭啊?”
小胖在书包里一顿摸,摸了半晌空手而归,“你不早说,我就给你带了。”
林慕白抓了两把炸毛,两个字:“忘了。”
吃饭都能忘,怪不得会营养不良……
沈年偏过头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这人昨晚还发烧39度呢。
感受到她的视线,林慕白转过头来也看着她。
一张脸白的就跟洒了一层白.粉似的。
“看什……”
“给你。”
一块黑色巧克力放在了林慕白的桌子边角上。
林慕白瞅着那一小块巧克力,半天都没动作。
“只有这个了。”沈年怕他不喜欢,解释:“好歹……别再晕了。”
林慕白心想,我有那么脆弱,还能天天晕!
轻嗤:“又不是林黛玉。”
下一秒,拾起那块巧克力揣回了兜里。
沈年: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
半晌过后,林慕白喊她:“喂——”
沈年不理他,我又不是没名字。
见她不应,林慕白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再次出声:“喂!”
沈年缩了缩胳膊,与他保持合适的距离,不看他。
三八线画的明明白白。
半晌过后,一张小纸条塞了过来——
“你额头上那包怎么回事?”
狗爬式的字,难看的沈年眉头一皱
她瞥了一眼,揉成了团,心想关你屁事。
下一秒,林慕白就踢了前桌凳子一脚。
“怎么了,白哥?”小胖转过身,小声的问。
“你跟我同桌说句话。”林慕白开口,“看她理不理你。”
小胖:“啊?”
“啊什么啊?”林慕白理直气壮,“快点!”
小胖搓了搓手,像个人贩子——
“沈年同学,课还听得懂吗?”
听起来贼像:小朋友,跟叔叔走吗?
沈年看着他,严词拒绝:“不走。”
林慕白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理你不理我?”
小胖一脸一言难尽:“白哥,你俩刚刚不是……厮打过?”
厮打这词用的,林慕白瞬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不过负罪感转瞬即逝。
“你再问问她,头上那包是怎么了?”
小胖:“沈年同学,你头上那包是怎么回事?”
沈年:“磕的。”
林慕白:“问她,哪磕的?”
小胖一脸的慈祥相:“他问你,哪磕的?”
沈年转过头看着林慕白:“跟你没关系。”
“知道了。”林慕白点头,再次踢了小胖一脚,“你转过去。”
小胖一脸委屈:“用完就嫌弃,果然,男人。”
.
十一中有晚自习传统,尤其对高二高三的,各科老师就差拿着卷子排队占课了。
下了晚自习,沈年从教学处领了新校服,出来的时候校园内已经不剩下几个人了。
从教务处到出校门,要拐过一长段的小树林。
十一中虽然校园并不算大,但绿化做的确实不错,风景挺怡人。
沈年还没走到校门口,就被于桦几近破了音的嗓门吸引了去——
“年年!”
什么时候这么亲切了?
沈年转过身去,就看到于桦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朝她这边走来。
“你怎么这么晚?”于桦问。
沈年抬了抬手里的袋子:“去领了校服。”
“哎,我说呢,还以为你被谢大脚又留下了。”
“谢……英语老师?”
“是啊。”于桦说,“大脚一下午见人就夸,说我们一班来了个英语小天才。”
小天才?
很少有人用这个词形容沈年,从小到大,这三个字反而是林家傅的专属。
沈未英几乎不怎么管成绩,就连家长会,去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就连高一下半年文理分班,沈年也只是为了能跟卓姿继续在一个班才选的理科,她对自己究竟擅长哪一科没有什么概念。
“你就是一班那个转校生?”
站于桦身旁的那个女生突然开了口。
她看着沈年,像是在审视一块待鉴定的玉石宝石,就差把她看穿了。
“嗨,忘了介绍了。”于桦指了指身旁,“二班的,陈佳禾。”
沈年偏过陈佳禾的视线:“哦,你好。”
“你好。”回的可谓是面无表情。
“你的同桌是林慕白?”她问。
沈年不明所意的点了点头。
“我听说了。”陈佳禾道。
“……?”沈年看向于桦,听说什么了?
于桦也耸肩,表示不清楚。
“林慕白跟你打架的事。”
“哈?”沈年缓缓抬起头,“什……什么?!”
陈佳禾瞥了她一眼,带着不屑:“整个年级都传开了,你也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说。”
沈年:“……”
“林慕白一直都这样,他不是在针对你,希望你别在意。”
沈年:“不是,其实……”
话还没说完,陈佳禾已经转身走了。
像是懒得听她编借口似的。
沈年很懵,指着背影:“她这是……”
“别管她,神经质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桦道,“高一的时候跟林慕白坐过三天同桌,不知着了什么魔,好像多亲似的,上赶着替他人道歉,我敢保证,林慕白肯定连她名字都说不上来。算了算了,不管她,我们走。”
沈年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两个巧克力,给于桦给了一个。
于桦一懵:“诶,你也喜欢吃甜的?”
“也没有。”沈年道:“我是低……”
“喂,新同学!”
突然一个声音乍的出现,惊的沈年一个踉跄,“啪啦”一声手里的巧克力落了地,她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倒,后背好像撞上了一个人,还扶了她一把。
“小胖,你要死啊!”于桦看清人,轮着拳头就上来了。
小胖抱头:“班长!我错了我错了……没看见你在,我这不跟新同学打招呼呢!”
“有你这么打招呼的?”于桦瞪他,“吓着了你赔啊!”
沈年的确被那一嗓子吓的够呛,她拍了拍自己胸口,转过身对身后人。
“谢谢,刚刚……”
抬头,正好对上林慕白偏下来的视线。
他那双过分独特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总是阴阴沉沉的。
就像此刻,冷的过分。
对着这么一双眼,沈年没什么好脾气。
“怎么是你?”
“差距这么大,是我连谢谢都不说了?”
林慕白绕过沈年,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巧克力。
沈年连手都伸出来了,谢谢两个字就梗在喉咙。
下一秒,她就看到林慕白将捡起来的巧克力塞回了自己兜里。
看都没看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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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章 请假
◎“嘤嘤——”◎
林慕白忽视沈年执着的目光,大爷般的踢了小胖一脚。
“走了,回见!”
“诶,白哥,还没吃饭呢,你走哪去?”
“有事。”
“能有什么事。”小胖跟着他,“吃个饭又耽搁不了多久。”
林慕白抬了抬下巴:“那边已经等着了。”
小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校门口站着七八个人,个个穿着奇装异服,走在大街上都尽量让着的类型,以红毛为首,站了一排。
小胖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们又来找事啊?”
林慕白“嗯”了一声,一只脚刚抬起,下一秒,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你不能去!”沈年拉着他的胳膊,一脸的惊恐。
门口那几个人,小胖看到了,沈年自然也看到了。
林慕白被她扯的偏了偏身子,不着痕迹的盯着沈年抓着他胳膊的手。
“怎……怎么回事?”小胖有点结巴,“新同学你……胆儿挺肥啊!”
正常情况下,就连红毛,都不敢这么直接上手扯着他的胳膊。
“他感冒了!”沈年急,“真的,三十九度。”
小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感冒啊。”
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还没问出来,下一秒,沈年就给了他解释——
“真的,不信你试试。”沈年抬手摸着林慕白的额头,“现在还烫呢。”
由于林慕白个子实在有点高,沈年垫着脚都有点吃力。
林慕白偏着头,只能看到她一个小脑袋晃来晃去,一个劲的给小胖证明,是真的在发烧。
覆在他额头上的手小小一个。
软软的,冰冰凉凉的。
于桦张着嘴,没敢动。
她要不要提醒一下这位新同学,林慕白的“大魔王”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被这位打进医院的,绝对能组个足球队,还有十个替补的那种。
可下一秒,她就看到这位传说中的“大魔王”为了迁就沈年的个子,还低了低头。
于桦:“嗯?”
就挺突然。
小胖半晌都没动,沈年以为他是不相信。
“我没骗你,你试试。”
昨晚半夜烧到了三十九度,今天一天别说吃药了,连饭都没见他吃,拖着这么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身子再去打架?
还有命活着回来吗?
“我试……我试试……”小胖觉得他这结巴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他期待的搓了搓手,“我试试?”
手还没放上去,就被林慕白一脚踢开了——
“不想死就滚远点!”
“就知道。”小胖一脸失望。
林慕白转过身看了沈年一眼,一声不吭的往校外走。
“你……”
“不打。”
撂下两个字,他转身走到门口,停在了红毛跟前。
“今天不玩。”林慕白说。
红毛:“……”
“感冒了,三十九度。”
就差个“嘤”。
红毛吃屎的表情:“……看不出来,你还挺惜命。”
林慕白第一次对人有交代:“答应了的,走了。”
红毛抬头往沈年这边看了一眼。
眼熟。
“不是,白哥!”小胖作势就要往前冲。
“别跟着。”林慕白没回头,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
“你白哥,打架其实挺厉害。”沈年试着宽慰,“一挑七,完全没问题。”
小胖不知在想些什么,抬头又往门口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红毛跟旁人不一样,跟他,白哥不会出手。”小胖说。
“红毛?”沈年一怔,刚刚为首那个红毛,的确看着眼生,不像那日出现的七彩麻杆中的一员。
“为什么?”沈年问。
“白哥说,有些东西欠着,还不如用命还了。”
.
因为小胖最后那句话,沈年失眠了。
她在半梦半醒之中还抽空做了个梦。
挺梦幻的一个悬崖,就像古装剧里主角跳崖时的场景,林慕白一直退至崖边,踏空了半只脚。
站在他面前的,是红毛。
红毛手里握着刀,刀尖戳着他的心窝。
而林慕白,依旧是那副没有多余情绪的冷脸,仿佛挨着他心窝的不是刀尖,而是一根羽毛。
他身体往后仰着,眼角带泪。
说来好笑,沈年第一次见林慕白哭,竟然是在梦里。
“累了。”他说。
仅两个字,好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他大口的呼气,缓缓闭上了眼。
还没等红毛有什么动作,那人率先往后退了半只脚,左脚已完全凌空,就在他踏出右脚的同时。
沈年一个激灵,梦醒了。
像是带着这个梦的诅咒,第二天一早直到上课铃声响,都没见林慕白再出现。
而奇怪的是,整个班级,似乎都没有发现缺了一个人。
没人问一句:“林慕白去哪了?”
就连上第一节 课的老师也不例外。
沈年胡思乱想了一整节课,终于在下课的时候没忍住,小心翼翼的给那位发了个消息。
【沈年:林慕白?】
几乎瞬间,她的手机“叮”了一声。
【白:?】
【沈年:你没来上课。】
林慕白戳着手机,愣了回神。
所以呢?不来上课犯法?
他是这么想的,却没这么写。
不然又以为是在骂她。
【白:感冒,三十九度。】
想了半晌,又敲了一个字。
【白:嘤……】
一个嘤惊的沈年差点怀疑她那场梦到现在还没醒。
【沈年:你请假了吗?】
【白:……】
【沈年:不请假,老师会害怕你出事。】
林慕白轻嗤一声,他要是去请假,老师才是真的怀疑他出事了。
【白:你说得对,那劳烦同桌,帮我请个假?】
.
等到下节课,谢承青进教室的时候第一眼条件反射的就往最后一排瞥了一眼。
这一瞥,气的她更年期又提前了一天。
“开学都第三天了,我连某些同学的面都还没见着。”
下一秒,“啪”的一声,课本摔在了讲桌上。
“怎么着,见他一面还得提前预约预约时间不成?!”
底下个个抱头保命,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谢承青是个暴脾气,平日里最喜欢搞迁怒这一套,这个时候,谁要是跟她的视线撞上谁就得遭殃。
小胖跟刘志强俩人较着劲,就差脸贴桌面了。
“谁敢抬头谁就是孙子!”
刘志强刚说完这句,下一秒,沈年就在后面乖乖举了举手——
谢承青点头示意她:“你说。”
沈年:“老师,他请假了。”
“谁?他请什么了?”
谢承青没听清,又或者是她听清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感冒了。”沈年说,“今早给班主任请了假。”
这话乍一听,有点吓人。
谢承青斜着眼睛,似乎是在判断沈年这句话的真假。
“请假,你确定?”
“嗯。”沈年说,“请假条是我拿给老师的。”
她把林慕白的请假条拿给李兴华的时候,李兴华也是这般表情,拿着一张纸翻来覆去的瞧,像是里面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然后抬头问了跟谢承青一模一样的问题——
“林慕白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别怕,实话告诉老师,老师会帮他的。”
沈年将林慕白的原话翻译给了各位老师,解释的非常认真。
“林慕白他感冒了,三十九度。”
那个“嘤”她实在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林慕白是踏着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的铃声进的教室,沈年刚好急匆匆出门,跟他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两人皆一愣。
还不到一米宽的一扇门,两个人侧着身站着。
林慕白背上斜挎着一个书包,穿着十一中统一的蓝白交间校服,一手插着裤兜,吊儿郎当,抬着眼皮看她。
可能是因为早上还互发了消息的缘故,难得的没有冷脸。
嘴角好像还噙着笑也不知是抽的哪门子风。
“谢谢同桌的请假条啊——”
“一早上接了二十个老师同学的问候电话,问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瞒着没说。”
教室内零零散散就剩几个人,“噗”的一声都笑了出来。
“哦,还有让我放宽心情,试图跟我讲解人生很美好的——”林慕白看着她,忍着笑,“诶同桌,你请假条上写什么了?”
请假条还能写什么?
是没见过请假条吗?
沈年抿嘴,照搬念了出来。
“感冒,三十九度。”
“嘤——”
林慕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嘤”不免呛到,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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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1章 黛玉
◎你瞧,翘晚自习的可不止她一人。◎
高中的体育课对于女生来讲总是枯燥的要命,对于各种球类丝毫不感兴趣,一句“自由活动”仿佛就是皇上开恩。
可这昏帝今天却迟迟不颁令。
将近三十度的高温,他们已经绕着操场跑了五圈了。
个个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因气短而倒下了。
偏偏那昏帝还站着说话不腰疼,摆足了架势活活要把人气死——
“看看,看看你们,平时学习把人都学废了,身体都垮了上个清华有什么用!这才跑了多远就喘成这样,十七八的年龄,个个四肢不勤,还不如人家七八十岁的老大爷!”
“后面那几个,您是赏花呢?还不快点跑!”
小胖本就容易出汗,这会真是可以用“汗如雨下”来形容。
上气不接下气的反驳:“哪个老大爷能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跑这五圈,我立马跪下叫爷爷!”
说完,他偏过头看见一旁气定神闲的林慕白,百思不得其解。
“白哥,你不是发烧三十九吗?你同桌渲染的快要活不过今天的样子,好歹也喘一下证明她没对老师撒谎啊!”
林慕白很配合的张了张嘴,呼了一口气出来。
小胖气不打一处来:“那是喘吗,那叫出气!”
“不行了,我妈追着打我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卖力跑过。”
刘志强最后一圈跑了一半,屁股就跟长在地上似的。
在这种时候,只要一个人趴下,后面跟着的可能要趴下一半。
果不其然,一个接一个的停在了半途,死活不跑了。
体育老师名叫王彪,看上去很年轻,还没跟着大部队大肚便便,走起路来腰杆挺的很直,步子干脆利落,跟他的声音一样。
“谁喊停了,站着干什么?刘志强,别躺着,起来!”
女生基本比男生要慢了将近半圈,于桦看那帮男生都停下了,仿佛是看到了新鲜的特赦令,跑过去直接平躺在了操场上,几乎用吼的。
“老师,再跑下去要死人了,真的,别人不知道死不死,我肯定先死!”
沈年甚至比于桦还慢了好大一截,到的时候,林慕白还不忘偏过视线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
沈年想骂人,奈何喘的开不了口,连瞪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王彪看着这一个个,简直没眼看。
“休息十分钟,尽量别躺,活动活动,把这圈跑完!”
话落,“嘭嘭嘭”的如同下饺子,“尽量”二字充耳不闻,操场上倒下了一大片。
只剩林慕白一个人坐着。
他倒不是多累,主要是饿了。
跑的时候肚子一直在叫,叫的他很烦。
顺着各个衣服兜摸了一遍,嘿,还真摸出点东西来。
一块巧克力。
沈年迎着光晕,眯着眼。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撕糖纸的声音。
这声音对她来讲简直太熟悉了。
她偏过脑袋,就看到林慕白正拿着她的巧克力往嘴里送。
沈年:“诶,你……”
林慕白咬了一口巧克力,眯着眼转过头往她这边看。
看她那样子,是想要回去?
林慕白低头看了一眼,他咬了好大一口。
他用唇语跟她交流:“留一半给你?”
沈年没回话,终于有力气瞪了他一眼。
瞪的林慕白莫名其妙。
“好了,十分钟了,都站起来!”
一个个晃晃悠悠的往起来爬,肉眼可见的爬的极其困难。
有少数几人还真就睡着了,叫了半天才醒。
林慕白悠悠闲闲的啃完最后半块巧克力,正要起身,抬眼就看到刚站起来的沈年,晃着步子,跟喝醉了似的。
“诶……你没……喂!”
沈年往前倒,眼看着脸就要朝地,林慕白冲了过去,当了个肉垫——
“醒醒!喂,沈年!”
“沈年!”
“……”
沈年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那声音不熟悉,却也不陌生。
是林慕白吗?
记忆里,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往前跑的一半人都折了回来,围了个圈,叽叽喳喳。
“晕了?”
“怎么办,晕过去了。”
“老师!有人晕了!”
“快,送医务室!”
王彪挤开围在外圈的大部队,大步冲过来,作势要背起沈年,人还没蹲下,林慕白抱着人已经跑了。
.
炎热夏日,窗外很轻的一声蝉鸣。
少年松垮着身子,坐着个小板凳,曲着两条大长腿,垂着脑袋盯着躺在床上的女孩。
一瓶500ml的葡萄糖已经下去了一大半,床上的人还没醒的迹象。
“怎么还不醒?”林慕白嘀咕,“你这葡萄糖掺水过量了吧?”
“怎么,等不及了?等不及就躺下,给你也来一瓶。”
值班医生是个将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名叫袁超,跟林慕白熟。
小时候做过几年的邻居,长大了有事没事的就想着给他扎两针。
“什么毛病?”林慕白无语,“叔你都这个岁数了,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没跟你开玩笑。”袁超作势就要动手,“就你这个折腾程度,现在看不出来,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浑身都是伤,看你后不后悔!”
“后悔的事多了,再过两年都记不清了,诶——叔你先别动手!”
“你跑什么?”袁超气的鼓鼓的,“不是发烧了吗,听说三十九度,过来量个体温,我给你打针退烧药。”
林慕白有点牙疼:“这消息怎么都传到你这来了?”
“十一中一大奇景,林慕白感冒还写了请假条跟老师报告,我怎么就不能知道?”
林慕白拖着椅子,拖到袁超跟前,仰着头,挺认真的问:“说实话,这事真的有那么奇怪?”
奇怪到李兴华几乎要确定林慕白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打电话的时候一抽一抽的,就差当场送他一个花圈了。
袁超“呵”了一声:“你也不想想,当年是谁断了一根胳膊都不哼一声的,还说什么,又不死人,有什么好说的——把你那不是人的事迹一桩一件摆出来,李兴华怀疑那张请假条是张遗书都有可能!”
林慕白“哼”了一声,小题大做!
“诶,我还想问你呢——”袁超转过头看着他,“你还打算陪着红毛这么闹下去?当年那事,别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有,这么些年,也该还的差不多了,再说了,你妈妈那是特殊情况,又不是故意为之,就连警察都判你们无罪,你老给自己身上揽这么多罪干什么,不累吗?”
林慕白踢着板凳的一角,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说实话,挺累的。
为了支撑学费暑假跟没命似的同时打好几份工很累。
为了跟其他同学保持一样的学习时间,他每天只睡三两个小时很累。
每天回家……在面对自己母亲的时候更累。
相反,红毛的挑事不是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大山,而是他枯燥生活的一味调味剂罢了。
不值得提出来。
林慕白笑:“大约是红毛还觉得没够吧,我就当陪他一程。”
“他那哪是没够?”袁超反问,“他若是要你命呢,你也给?”
“命?”
林慕白嗤笑,值几个钱?
“别这么一副丧表情——”袁超看不下去,起身道:“跟个无求无欲的老头似的,你才活了几个年头,在这里跟我……呦,醒了?”
袁超说完还下意识的往林慕白那边看了一眼。
林慕白背对着沈年而坐,半晌都没什么动作。
那个背影,不知为什么,沈年总觉得有点伤感。
还真就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小老头。
而就在下一秒,那个看似“有点伤感”的背影却缓缓转了半个脑袋,挑着一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没有半点正经样,开口就是。
“哎呦,沈黛玉——”
“昨晚是不是通宵做贼偷鸡了,睡了这么久?”
袁超牙疼似的“啧”了一声。
沈年:“……”
去他妈的孤苦无依小老头!
.
大约是沾了“沈黛玉”的光,沈年连着翘了好几天的晚自习,李兴华把她视为一件易碎的瓷器,吵着嚷着要让她去休息,不休息还要发脾气的那种。
殊不知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
沈年出了校门不是背着画板四处写生画鸟画蛐蛐就是被林家傅拉着大街小巷串美食店。
林家傅从小到大都是个小馋猫,沈年觉得他以后要是当个美食博主,肯定受欢迎。
之前听沈未英不止一次说过,说师玉梅平日里最喜欢吃柿子,沈年林家傅两人穿街走巷的买了两袋红柿子准备回家,刚从一个胡同里拐出来,余角就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瞧,翘晚自习的可不止她一人。
这位正儿八经的“林黛玉”肩上斜跨着个书包,难得的还穿着十一中的校服外套没来得及脱,一看就是刚刚从学校逃出来的。
他腿长,步子迈的很大,走起路来带风,三下两下的进了一家店。
还是之前那家奶茶店——C.G奶茶店。
都开学了,难道这个人……还在打工?
沈年突然想起那日在校医务室听来的只言片语——
她并不是借着装晕偷听他们讲话,只是不知为什么,在那一刻就是没有吭声,她甚至期待着能再多听一两句,将一些稀碎的片段整合起来,去多了解那个人。
那天醒来,不管是林慕白还是值班医生,谁都没有问她究竟什么时候醒的,或者他们的谈话听到了多少,就好像那些压根不属于什么秘密的范畴,不该藏着噎着。
可沈年明明记得,在那一瞬,原本弓着身子坐的随意的林慕白在听到沈年醒了的时候,脊背拉直,僵了好一会才回头。
想来,他应该也是在意的。
只是……
“姐姐。”林家傅用半个身子拱她,“你在看什么?”
“……啊?”
再抬眼,视线里已没有林慕白的身影。
透过奶茶店窗户,她看到闪过一个人影,肩上的书包被他很随意的扔在了一旁,面庞动作都成了虚幻。
沈年将林家傅手里的东西顺过来,指着那家店吩咐:“去买三杯柠檬茶。”
林家傅四处张望,转了个圈,问:“三杯?”
“嗯。”沈年道,“那家店还有位大哥哥,你之前见过的……”
林家傅仰着头问:“姐姐不进去?”
“嗯。”沈年回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我不在。”
.
十分钟后,一个奶奶的孩童音响起——
“哥哥,要三杯柠檬茶,加冰。”
林家傅个子很小,够不到吧台,垫着脚才把手里攥着的一把钱放在了吧台边角上。
林慕白顺着那只小胖手伸头去看。
这小男孩他认得。
小男孩仰着脑袋,摸着鼻子笑。
“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先去那边坐。”
林慕白收了钱,下意识的转过身借着半截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蹲着个小姑娘,看不清脸,只有一颗脑袋晃来晃去。
林慕白皱眉,随口问:“你姐姐呢,蹲外面干什么?”
林家傅:“……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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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2章 模特
◎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问,问出来嘴都是瓢的——◎
林家傅正准备伸长了脖子去瞅沈年究竟哪里露了馅,林慕白伸手按着他的肩膀又给按了回去,一开口就想气死人的程度。
“别垫脚,垫了也看不见。”
耻辱!
林家傅哼了一句,叉着腰转过身不理人。
这姐弟俩,别说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林慕白打趣:“诶,小不点,问你话呢。”
谁是小不点?
林家傅气鼓鼓的转过身来瞪着他,僵持了半晌,可能意识到小不点至少比卓姿的小破孩听起来好听点,决定暂时不计较,接受这个称呼。
“我姐姐,她不好意思进来。”
“嗯?”林慕白一愣,“我这里有鬼?”
林家傅解释:“可能是因为哥哥你长的太帅了,我姐姐这个人,从小就追星,看见帅的都会很不好意思。”
林慕白失笑——什么鬼?
林家傅垫着脚凑近林慕白的耳朵:“偷偷告诉你哦,姐姐每次见到我量哥哥都会脸红,说话都结巴。”
“量哥哥?”林慕白思索,哪里冒出来的量哥哥?
“姐姐暗恋量哥哥好些年了,只有我知道。”林家傅拍着胸脯打保证。
林慕白轻嗤:“你姐姐今天才多大?”
还暗恋好些年,娘胎里就暗恋?
林慕白不知道的是,小孩子的话若是得不到肯定认可,那他就会抛出所有筹码来证明他说的是对的,比如——
“妈妈说,姐姐的初吻是给量哥哥的……”
林慕白一呛。
林家傅还觉得不够,继续——
“妈妈跟量哥哥的妈妈是闺蜜,姐姐跟量哥哥从小就定了娃娃亲,长大了要成亲的。”
那还是什么时候呢?
沈年应该三岁,卓雅量比她要大七八岁,已经上小学了。
有次放学回家,正好碰上沈未英抱着沈年串门,当时大人们起哄,说让他抱抱他的小媳妇,卓雅量还真就伸手来抱了。
可谁知。
抱在怀里还没两分钟,沈年“吧唧”就是一口,亲的卓雅量不知所措,据说当时还给亲哭了。
后来每每说起这事,沈年都想钻进地缝里去。
可偏偏,小时候那个能被三岁小姑娘亲哭的卓雅量,长大了却是越来越不要脸,一见面就提这事,追着让她负责。
尤其近几年,不知卓雅量受了什么打击,好似觉得人生无趣,唯一有趣的就是拿这件事逗她,非得逗的沈年红着脸跑掉。
虽然吧,现在的卓雅量的确很完美。
沈年忘记那时候她几岁了,总之听说有一段时间卓雅量吵着闹着非要出道当明星,差点没把他爸给气死,事实证明,就他那张脸,天生就是为了吃这碗饭的。
现在的卓雅量闪闪发光,粉丝无数,长相性格乃至方方面面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就那张不正经的脸,沈年每次打开电视见着了不免都会心“扑通”跳一声,但是——
要让她对三岁时候做的事情负责,她还是非常不愿意的。
沈年尚且还不知她的这点老底早已被林家傅兜了个精光,她跟个小老太太似的蹲在墙角,从袋子里掏出一只红柿子来,小心翼翼的剥了最上面的一层皮,剥了个光屁股,还没往嘴里塞,头顶先落下一个声音。
“诶——”
“吧啦”一声,光屁股柿子落在了地上。
沈年怔然抬头,没有丝毫准备的迎上一双眼。
他好似在忍着笑。
昏黄的路灯打在他半边身子上,半明半昧,如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虚幻,让她不由得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
想要个写生灵感模特。
沈年长这么大见过的人里面,不管是相貌还是身段无人能比得过卓雅量,之前,她就有过让卓雅量当自己写生模特的念头。
但一来,她不好意思开口,二来,卓雅量曾经有段时间非常颓废,谁都不理,后来又出了道,一天比一天忙,能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多的就像一个躺在她好友里的网友,逢年过节才会问候一句,三来嘛,那人现在出场费太高,她也付不起。
林慕白跟卓雅量相比,虽然在某种程度上都有相似的狂跟傲,但总归还是不同的。
卓雅量的狂是温和的,可能是职业的特殊性,多数时候都在笑,就跟带着的面具一样,可林慕白的狂是带刺的,多数时候扳着一张脸,一副老子看谁都不爽的错觉。
“想什么呢,傻了?”
林慕白蹲下来,瞅着她。
脸色还好,至少在这一刻这朵玫瑰没有带刺。
“你能不能做我的……”
“问你个问题。”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
“你先。”
练都练不到这么整齐。
沈年:“你先问。”
林慕白看着她,问:“我跟你量哥哥相比,谁帅?”
沈年:“……”
林慕白身后林家傅抱着两杯柠檬茶探头探脑。
沈年心想,掐死他算了。
“这么难回答?”林慕白轻嗤,“算了,你刚要问什么?”
沈年:“不问了。”
林慕白:“嗯?”
沈年:我没脸问。
.
隔日,沈年包里背了个绘画用的小本子,一早上就趴在那涂涂改改,连头都不舍得抬。
林慕白想偷看一眼这人不听课究竟在干些什么,奈何她捂得严实,屁都没看着。
李兴华站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的正讲的起劲。
“这道题,很典型,老师从教这么些年,带过几届学生,这道题上的正确率低的离谱,考试无论怎么考,那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核心问题懂了,那么大家……”
李兴华语速一顿。
“核心懂了,出题人也搞不出新花样为难你们……沈年,站起来跟我说一下核心是什么?”
李兴华突然点名,瞬间醒了好几个。
刘志强擦了一把哈喇子,转过头来颇为同情的看向沈年。
沈年一把将小本子塞到了课桌底下,低着头站了起来。
核心是什么?
什么是核心?
沈年抬头看向李兴华:“老师,我……”
“好,我们不说核心是什么。”李兴华换了个问法,指着黑板,“这道题讲了也有二十分钟了,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沈年偏头瞄了一眼一旁的林慕白。
林慕白仰着头看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下一秒,捞起铅笔,气势汹汹在本子上画了个大D,往她这边推了推。
这同桌,关键时刻还是不错的嘛。
沈年抬头,自信的过分。
“老师,这道题选D。”
话一出,“噗”的一声笑倒了一片。
她听到林慕白牙疼似的“啧”了一声。
李兴华黑着脸,问:“沈年同学,知道为什么大家笑吗?”
沈年:“……”
李兴华敲了敲黑板:“再好好看看!”
沈年看了一眼题目,心死——
那他妈是道计算题!
哪来的D!
李兴华像是也被气笑了。
“我知道你跟在座的各位都不太一样,高考对你来讲压力没那么大,但至少你坐在这个教室了,占用着整个年级最好的教学资源,起码课还是得听……”
沈年心怀愧疚。
正好下课铃声响起,李兴华转过身往黑板上圈了个0。
“你同桌那狗爬式字体,能把0认成D也是难为你了,坐下,下不为例!”
说罢,转身出了教室。
前排那俩不要命的,笑的一抽一抽的。
沈年将林慕白本子上那个字翻来覆去的看,要不是他在递答案的时候还瞪了她一眼,沈年几乎怀疑这货是故意的。
尤其那货还理直气壮:“你是不是瞎,答案都不会看!”
沈年:您就不能试着找找自己的原因?
林慕白瞥了她一眼,问:“上课跟做贼似的涂画什么呢?”
沈年看着他,有点欲言又止。
林慕白:“……你不会是在画我吧?”
沈年:正有此意!
她将塞进书包的小本子拿出来,推到林慕白跟前,说:“送你的。”
林慕白半信半疑,如同捧着一颗炸弹,小心的翻了一页。
第一页,右下角画了一颗猪头,眯着眼,好像很困……
第二页,那猪头两只眼睛斜着,嘴巴张的很大,像是要吃人……
第三页,猪头肿了,应该是被打的……
第四页,终于不是猪头了——
是一只完整的猪,腰上带了个围裙。
生怕他不知道这只猪代表的就是自己,沈年还在围裙上打了个标识——C.G
那是奶茶店的名字。
林慕白:我谢谢你哦!
沈年:“喜欢吗?”
林慕白:“……喜欢,特别喜欢。”
“那……”沈年问,“做为回礼,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林慕白脸都黑了。
一笔一划都在骂他猪,可他却找不着证据?
找不着也就算了,还得回礼?
林慕白:“我不会画画。”
要是会,回你个丑小鸭笨天鹅的也不是不可以。
“不要你画画。”沈年说。
“那要我干什么?”
“额……就是,我画你,你当我的模特。”
林慕白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几乎快成了七彩祥云。
这么大反应?
沈年连忙解释:“不用你做什么,站着或者坐着就可以,姿势你随意摆,都行的,因为涉及到肖像以及你私人的……嗯,信息,所以也不会用作任何商业,就……画你而已……”
越说林慕白脸越黑。
这个时候若他说他是林慕白的哥哥林慕黑,沈年勉强是可以信的。
过了半晌,林慕白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我当你的……模特?”
“嗯,也不是……”沈年不知道怎么解释,“相当于灵感?缪斯?或者一个想法,不是……不是都有这种的嘛。”
“那……”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问,问出来嘴都是瓢的——
“就……裸?”
“是裸.体那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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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白是不是已经动心了?】
【驱邪。。。。
哈哈哈哈
真能想的出来。。】
-完-
第13章 哪位
◎鼻尖擦着她额头,两个人一时都愣住了。◎
沈年瞳孔地震。
林慕白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一定得是全.裸吗?”
说罢他还垂头意味不明的欣赏了“自己”一番。
“不太妥吧?你们搞艺术的可能理解为艺术献身,挺伟大的,但是我吧,其实还挺保守……”
沈年没忍住,率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林慕白说完自己都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佳禾从一班后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
两个人笑的前仰后翻,沈年还拿小拳头毫不客气的锤了林慕白一下。
少年半趴在桌子上,坦然的接受落下来的拳头。
半束落日余晖从窗子折射进来,打在他的脸上,说不出来的美好。
这是第一次,陈佳禾从林慕白脸上看到这种笑。
少年一向张扬肆意,就连笑,也是洒脱的干脆。
他眯着一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抬着眼皮看向沈年,少了一贯的冷与傲,乍一看,还当真看出一丝温柔来。
“林慕白。”陈佳禾突然出声,将先前的那抹刺眼小心翼翼的揣回,迎着笑脸问,“你们……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慕白转过身来,嘴角扬起的弧度瞬间撤的干脆又果断。
他抬头看着她,恢复了一贯的冷漠,那双眼睛,凉薄的紧。
就差脱口问一句:你哪位?
“有事?”
比“你哪位”听上去好不了几分。
“……嗯,想借一下你的数学笔记。”对上那双眼睛,陈佳禾显得有些局促,“上节课,有些没听太懂。”
“我们不是一个班?”问句的形式,林慕白皱眉,“你找我借笔记?”
“我……是二班的。”不知为什么,陈佳禾突然有点想哭,但她还是强忍着,“一班进度比二班快一点,所以……”
“我不做笔记。”林慕白简短,“而且你也看不懂,借了没什么意义。”
沈年心想,应该字太丑的原因。
“看得懂的!”陈佳禾着急,“之前就看得懂。”
林慕白略显意外,抬眼瞥了她一眼。
陈佳禾解释:“我们高一是同桌……”
当然,即便是同桌,笔记她也是偷偷翻来看的。
当时不知什么原因,林慕白休了大概有一个星期的假,他的课本笔记没有带走,一直放在教室,陈佳禾偷偷翻来看过。
“哦。”林慕白收回了视线,撒谎不打草稿,“笔记被我现在同桌拿走了,她比你笨,可能更需要。”
沈年瞪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林慕白很配合的还真接了一句:“你只是去了二班,我同桌再不抓紧,明年可能得去五班,她连答案都不会抄。”
陈佳禾左手死死扣着右手,将视线转到了沈年这里。
当即拆穿似乎对她要更残忍,林慕白不做人,沈年不能跟着他也不做人。
“额……”沈年硬着头皮,“我还有一点问题没看明白,要不,明天再借给你?”
陈佳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嗯”了一声转身出了教室。
林慕白看着她笑:“挺有经验。”
还有脸笑!
沈年问他:“你同桌,你不认识?”
林慕白思索了半晌:“有点印象,高一下半学期临时座位,不到十天同桌就换了。”
沈年“啧”了一声:“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林慕白一副“我为什么要知道她名字”的不可思议。
还真是,被于桦给说中了,陈佳禾在外替这个前同桌连歉都道了,林慕白却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这差距,果真被偏爱的就是有恃无恐。
沈年顿时有点心疼陈佳禾。
“十天同桌,有八天我在请假。”
说的还挺骄傲,就跟干了什么不得了的英雄事迹似的。
沈年突然有点好奇,凑过来问:“问你个问题。”
“嗯?”林慕白回过头来,下意识的也往前凑了凑。
鼻尖擦着她额头,两个人一时都愣住了。
沈年半抬眼,被离自己过分近的男人的嘴唇吸引住了。
就……红红嫩嫩的……
还挺好看。
妈的!
沈年想不明白,一个大男人的嘴唇怎么能长这样?
半晌过后,林慕白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往回撤了一点,伸手在沈年额头上弹了一下。
“口水擦擦。”
沈年下意识的慌忙擦口水,一旁的林慕白再次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前排小胖还在睡觉,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刘志强听闻笑声往后看了一眼。
“见鬼了!”
他百般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林慕白忍着笑:“你刚要问什么?”
问什么?沈年想了半晌:“哦,想问这班上你知道名字的有几个?”
林慕白抬头从最左边第一排第一个人挨个往过看,眉头越皱越深。
沈年偏头看着他,不是吧,一个都不记得?
“哦。那个!”林慕白指着一个人,“班长于桦,一天到晚叽里呱啦的,废话连篇,干任何事开头第一句都是,我是一班的班长于桦,就给人感觉……嗯,挺了不起。”
人家确实挺了不起,尤其这班上还有个不服管教的重点人物。
偏偏这人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沈年叹了口气:“还有呢?”
“那个扎两个朝天辫的那个,英语学习委员满晨星,得了谢大脚真传,曾经为了试图给我补习英语成绩,寸步不离的跟了我两个月……”
沈年直觉这话没完,偏过头问:“然后呢?”
“然后?”林慕白“哼”了一声,“然后,她哭着向谢大脚反映,说林慕白没救了。”
沈年偏过头笑。
林慕白一脸的不理解:“我就不明白了,一没打她,二没骂她,顶多就是个不听话的罪名,你说她……告状就告状,还哭着告,当时谢大脚抓着我非要写检讨,我都不知道错哪了!”
“还有那个,正在算算数那个。”林慕白指着一个乖乖的男生,“许航,永远低着头,就瞅他眼前那一亩三分地,刚分到这个班的时候有一次老师提问没答上来,下了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同班同学实在看不下去,轮着去安慰,就这么个奇葩,谁都看不出来,他还是个篮球高手,球场上他也低着头,传球也不看人,反正也没传错过,挺……不能理解的。”
“再有……”林慕白视线快速过了一遍,“就前面这俩了,小胖,刘志强,别问为什么了,一天到晚在你耳边聒噪,想不记住都难。”
沈年掐着手指大概算了一下,全班五十个人,林慕白记住名字的有于桦,满晨星,许航,小胖,刘志强,再就没啦?
不是……
沈年突发奇想,问:“小胖叫什么名字?”
林慕白翻书的手莫名一顿,回过头看她,眼里意味不明。
沈年本期待着他能蹦出一句“你这是在侮辱谁呢”,没想到,那人大爷般的踢了前桌凳子一脚,愣是把小胖给从睡梦中踢醒了。
“怎么了,白哥?”小胖迷迷糊糊,眼角还留着两坨眼屎。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林慕白脸不红心不跳,问的还挺真诚。
小胖被问懵了:“不是,白哥,新玩笑?”
“你爸是吴主任,那你肯定也姓吴,吴什么来着?”
小胖嘴唇抿的很直。
下一秒突然暴走。
“白哥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私以为在这个学校除了我爸没人比你更亲,为了你,我连我爸都骗,青梅算不上,好歹竹马那是妥妥的,结果!结果你……问我叫什么名字?”
小胖吼完,班上一阵哄笑,睡着的醒了一大半,个个擦着哈喇子问前后桌:“大家在笑什么?什么好事?”
“眼屎抠抠,你搁这恶心谁呢!”林慕白嫌弃的明目张胆,“从我认识你你就叫小胖,这体型这么些年也没变过,要不,自我介绍一下?”
小胖“嘤”了一声,转过了身。
林慕白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沈年:“他叫什么来着,你知道吗?”
沈年还没来得及开口,小胖气呼呼的再次回了头。
“吴炜!”
撂下两个字,“嘭”的一声趴下又睡了,大概梦里不会悲伤吧。
“你还没回答我。”沈年问,“愿不愿意做这个模特?”
“周天,一整天都在店里。”
顿了半晌,又加了一句。
“随你怎么画。”
.
就为了这句话,沈年第一次期待这个周末。
好不容易等到放假,她背上画板,临出门前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深处拿出在她这寄存过久了的某人的身份证。
说来也奇怪,这个人身份证丢了这么久,竟一次也没想着要。
林家傅像个跟屁虫,沈年出门,他也跟着,两只手还捧着一罐牛奶,走的着急,磕磕碰碰的差点绊倒在门框上。
“姐姐要去找林哥哥吗?”
“还东西。”沈年转过身看着他,“所以你跟着干嘛?”
林家傅睁着大眼,咕噜咕噜灌了一通牛奶,打着嗝。
“我也想林哥哥了。”他说。
鬼才信!
还有,“也”个屁!
哪来的“也”。
沈年转身就走,林家傅小跑跟着。
沈年越走越快,林家傅跑的气喘吁吁。
“姐姐……”
“又干嘛?”
“那边……”林家傅喘着粗气,“好像有人。”
沈年抬眼看过去。
巷子口站着三两麻杆小伙,依旧是爆炸头紧身裤外加死亡荧光外套,这次没凑够七彩祥云,勉强凑了个三胞胎,远看过去如同一根根涂了染料的电线杆。
大概是觉得对付沈年三胞胎绰绰有余。
“姐姐……”林家傅有点犯怵,往后缩了缩。
“别怕,不是来堵我们的。”
沈年心想,她也没招惹这帮人对吧。
可往后看,这条巷子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年紧了紧裙摆,犹豫的往前走。
她往左,那三电线杆也往左,她往右,他们也往右,林家傅像个小铃铛似的拽着她的衣角,在后面摆来摆去。
“去哪啊?”其中一麻杆吹了声口哨,挡在沈年面前站定。
沈年错了错身,抬眼:“我不认识你们。”
一排麻杆闻言都笑了。
“哈哈哈哈,她说不认识我们?”
“那认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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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4章 挨打
◎“丢了只猫。”◎
沈年往后退了半步。
三胞胎步伐齐齐的往前迈了一步。
“别动我姐姐!”BaN
林家傅两只手从后死死抱着沈年的腰。
“哎呦,这一来还来俩……”
黄麻杆绕过去抓着林家傅的手腕,拉了两下发现林家傅抱得紧,竟然没能把他从沈年身上扒拉下来。
“我他妈还就不信了!”
黄麻杆眼见的怒了,撸了两把袖子,使劲一甩,人就甩地上去了。
“家傅!”
沈年见状要往林家傅跟前冲,三个电线杆却堵在她前面。
其中一个,还薅了两把她的头发,正扯着她的发梢。
“干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带着特有的沧桑感。
“姥姥……”沈年一怔。
黄麻杆往后看了一眼,笑了。
“这从哪冒出来的老太婆,这架势,要打架?”
师玉梅手里提着个黑袋子,她应该只是出来扔垃圾的,脚上还穿着一双蓝色的拖鞋,走起路来半弓着腰,拖着沙沙的脚步声。
“喂,老太婆!”黄麻杆丝毫不将师玉梅放在眼里,“不想死就躲远点,误伤了可别碰瓷!”
师玉梅的视线从倒在地上的林家傅到一头乱毛的沈年,顿了半晌才开口——
“只要我这老太婆还活着,这俩孩子你们就动不得!”
这话说出来其实毫无震慑感,对那几个麻杆来讲,可能还会觉得有点好笑,毕竟是个连走路都走不利索的老太太。
而事实确实如此。
他们没有丧尽天良的真的对师玉梅动手,单就师玉梅在护沈年的过程中双方拉扯的那两下,已经把她给推到地上去了,半天都没翻起来,一只拖鞋还孤零零的遗落在半路。
“姥姥!”
眼看着黄麻杆的拳头就要冲着师玉梅落下去,沈年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抱住了师玉梅。
一直咬着牙没哭的林家傅,在拳头落下的最后一瞬,“哇”的一声吼了出来。
沈年认命的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痛感却并未传来,突然,“嘭”的一声,从她身后斜着飞出一个人,“啪”的一声,脸朝地趴着。
沈年偏头,那趴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举着拳头欲对她们动手的黄麻杆。
沈年还没来得及回神,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不同于以往,浑厚的声线似乎是贴着地面遁地而走,只两个字,威慑感却极强。
“想死?!”
.
“林慕白?”
沈年闻着熟悉的声音回头。
原本,她是不想哭的,但不知为什么,在看到林慕白的那一瞬,就是没忍住。
落入林慕白眼里的,便是一只哭花了的小猫。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她仍旧死死咬着嘴唇,泪花blingbling的,左边脸还红了一大片。
她仰着头看他,眼睛红红的,哽咽着问:“你怎么来了?”
林慕白站着没动,不知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丢了只猫。”
沈年:“……嗯?”
林慕白垂着眼看她,半晌问:“手机呢?”
“啊?”沈年懵,“在、在呢!”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问。
沈年半怔,哆哆嗦嗦的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一看,齐刷刷一排的未接来电,还是同一个人。
难道说,他不是碰巧路过这里,而是专门……
一股温热在她心头漫开。
一下子袭击全身,来势汹汹。
原本她伸手是想要拽一拽那人的衣角,想找到一丝踏实感,证明自己不是看花了眼,却没想到林家傅反应更快,几乎手脚并用的往前爬了爬,毫不客气的抱住了人家的大腿……
丢人!
所以下一秒,林慕白眼睁睁看着沈年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转过身去找师玉梅。
“姥姥,你有没有事?”
“没事。”师玉梅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找到落了的那只拖鞋,边走边嘀咕,“老了,到底不中用了……”
毫不夸张的讲,她年轻的时候方圆十里谁敢惹一个叫师玉梅的女人,一辈子凶到了头,谁知如今都到这个岁数了,却被几个黄毛小子堵在巷子口欺负了,师玉梅越想越觉得脸上无光。
“唉……”师玉梅长长的叹气,“要是再年轻个两三岁,今天他们也不……”
“林慕白!”
师玉梅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近乎喊破了音的嗓子打断了。
沈年只觉这声音有那么一丢丢的熟悉感,转过身去看。
果不其然,红毛!
走起路来像一只红着鸡冠的老公鸡,提着两条外八螺旋腿扑腾着冲过来。
一看到红毛,沈年就想起小胖的那句——
他说,白哥不会对他动手。
可究竟是什么事,能让林慕白这样的人忍让到这种地步?
“你他妈敢打我的人,艹!这事我跟你没完!”
红毛拎着拳头呼呼而过,“哐”的一拳砸在林慕白小腹上,挨着的人却是连躲都没想着躲一下。
眼瞅着红毛的第二拳再次抡了起来,沈年急了,大喊:“林慕白!”
拳头擦着他下颚,“佟”的一声,实打实的落回实处。
沈年甚至看到林慕白晃了两晃,站立不稳。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抬着眼看着红毛。
好半晌过后才开口说话。
“完了吗?”他问,“我们之间的事。”
“……”红毛怒气上头,一时没明白这话是何意。
“那接下来我们处理他们的事。”
“……”
红毛偏过头看了他那几个小弟一眼,依旧没明白。
“我说你什么意……艹!”
话还没说完,林慕白抬腿就是一脚,速度快的,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红毛飞出去的姿势跟之前的黄麻杆几乎一模一样。
沈年:“?”
谁说的不会对红毛动手来着?
似乎这传言就连红毛自己都深信不疑,他直到脸朝地还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懵了半晌,才捂着肚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目光再次掠过他几个麻杆小弟。
“怎么回事啊?”红毛问。
“杨、杨哥……”一麻杆抖着声音,“不是您吩咐的,吓……吓唬吓唬这小姑娘?”
红毛转过身看了一眼沈年,点头,吓唬这话他的确说过。
但是……
目光再掠过到现在还赖在地上不准备起来的林家傅,以及手里提着一只拖鞋的师玉梅,红毛越来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半晌过后,红毛一巴掌拍向其中一麻杆,差点给拍进土里去!
“我让你吓唬吓唬,吓唬听不懂?你给我搞这么大阵仗!”
“可……可是哥……”
“可是个屁!”
红毛毫不犹豫抬手又是一巴掌。
“一女一幼一老,你他妈真出息!”
“……”
“我让你对他们动手了?!”
三麻杆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
其中有一个稍微胆子大点的,嘀咕着解释:“我们也没真的动手,没打他们,真的。”
小的那个,是他自己没站稳,一推就倒,倒也就算了,都这时候了还不准备起来,明摆着就是在装。
老的那个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就算再混账,也绝没有到对一个老人动手的程度,实不相瞒,师玉梅那完全是自己绊倒的,他们甚至怀疑这就是一起完美的碰瓷案件,就是苦于没有证据。
着实有点……冤枉。
红毛瞥了一眼林慕白,转过身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没动手?”
麻杆先点头,转眼看到沈年又摇头。
红毛脸都绿了:“你他妈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那姑娘……”麻杆指着沈年,“倔的很,护完小的还要护老的,还……还他妈咬我,我一紧张,我就……”
“紧张你大爷,你还好意思紧张!”
红毛再次偷瞄了林慕白一眼,眼睛低低垂着,盯着某一个位置,一动不动。
他对这人太了解了,像现在这样沉默不言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往往危险系数极高,但麻杆却是毫不知情。
“你他妈干什么了!”红毛吼。
“我打了她一巴掌。”麻杆说。
红毛条件反射性的闭了闭眼。
麻杆纳闷:“杨哥你闭眼是什么意思,我真没……”
“嘭”的一声——
林慕白今天第三次踹人!
一次比一次狠,这三人飞出去的弧度堪比完美。
他似乎是还想接着踹第四脚,红毛急了,连忙挡在他面前。
“别别别!好好说,看在我的面子,你别……嘶——”
林慕白还了一拳给红毛。
“我记得我说过,你我之间的事永远别扯第三个人进来——”
“需要我再强调一遍吗?!”
红毛痛的蜷缩在地上,一张脸白的过分。
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真没想把这姑娘怎么样!”
“跟你我之间的事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就是……”
林慕白抬着眼皮看他。
“算了,我的问题,这次我认!”红毛指着沈年道:“以后这姑娘就是我祖宗,我把她当奶奶供着,总该行了吧?”
沈年张了张嘴,她其实还不想这么早就当奶奶。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头顶罩下来,将她这个人圈在其中。
林慕白垂着眼盯着她右半边脸,被他这一看,后知后觉火辣辣的疼痛感爬上来,她不自觉的碰了碰脸颊,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个东西。
她摊开手掌来,轻声:“你的,身份证。”
林慕白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来接。
不知为什么,沈年在这一刻,突然不想还了。
她拽着身份证的一角,林慕白拉着另一角,谁都没有松手。
“?”林慕白抬眼看她。
“能不能……再借我两天?”
林慕白有半瞬的诧异。
他实在是没想明白,拿着旁人的身份证除了干些违法的事之外,还能干什么?
于是他在再三斟酌后终于开了口。
林慕白:“驱邪?”
沈年:“?”
神他妈驱邪!
林慕白指了指红毛:“那几个非主流可以,其他的,怕是不顶用。”
红毛感觉受到了人生屈辱!
沈年红着眼:“不是,我就是……觉得还不安全。”
林慕白一怔。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将身份证交到她手上的时候说过,觉得安全了再还给他。
眼下,在这座城市,她的安全感被掏空。
这事归根结底怪他。
林慕白顿了半晌,又将身份证放回她的手心,轻轻盖上。
“放心。”他说,“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沈年有点懵,低头看了一眼身份证,还想说点什么,林慕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依旧是那句。
“觉得安全了再还我。”
似乎比什么都有用。
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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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生日
◎点到名的是沈年,直起身的却是林慕白。◎
早自习的嗡嗡朗读声如同一首绝美催眠曲,沈年不由得合上了眼。
就在她准备跟梦公打招呼的时候,突然“扣扣”两声,有人敲了敲她的课桌。
沈年一惊,睁开眼,被离自己过分近的一张俊脸吓到直接出声。
“啊——”
“——唔——”
下一秒就被人捂住了嘴。
她扳直了身子往后躲,眨着大眼瞅着林慕白。
林慕白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抬眼往前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你喊什么?”
沈年坐在座位上,林慕白曲着腿倾身。
两个人挨的极近,沈年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问你呢,喊什么?”
沈年:“……唔……”
倒是先把手拿开呀!
下一秒,林慕白挪开手搭在课桌上,依旧维持着倾身的姿势,几近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不是香水,也不是洗衣液,更不是任何牌子的沐浴露,是一种非常浅淡的木质香。
“诶——”林慕白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问:“傻了?”
沈年回神,心虚的厉害:“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吓到我了。”
闻言,林慕白直起身来,稍拉开一些距离。
他一只手插着兜,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吊儿郎当的漫不经心。
“不近点怎么看得清。”
“啊?”沈年抬眼看他,“看……看清什么?”
下一秒,他再次覆身下来,比先前更近。
沈年心“砰砰”狂跳,有点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林慕白伸出一只手从后拖着她,不至于掉地上去,另一只手。
毫不客气的嵌住了她的下巴。
下巴?!
“消了。”他说。
沈年:“嗯?”
“嗯!咳!……”
于桦刚从后门进来,眼前这场景惊得她下意识的往外蹦了两个词。
引的林慕白回过头看她,一双浅色的眼眸暗如深海。
于桦懵,指了指自己:“我出去?”
林慕白:“?”
于桦:“你们刚刚……不是要……吻?”
林慕白捏着沈年下巴的手一收紧,痛的沈年整张脸皱在了一块。
“不是!”
“看错了。”
两个人同时出声。
再互相望了一眼。
林慕白终于松开了手。
于桦:气氛有点……闷热?
“我也没别、别的事。”于桦说话都结巴,“就想问问年年,今晚有没有时间,我过生日。”
“生日?”沈年仰着头,“你过生日吗?”
“是啊。”于桦点头,“校门口有家烧烤,还不错。”
“好啊。”沈年应她,“那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嗨——客气。”于桦偏了下头,问:“林慕白,你……”
“晚上有事。”林慕白从翻开的英语课本里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开口:“我就不去了。”
于桦“啧”了一声:“知道,也没什么期待,我就象征性的一问,您老就象征性的一听,这事就过了。”
于桦从初中开始就跟林慕白是一个班上来的,这么些年,她还从见过有谁能请得动这尊大神,他的时间一直安排的很满,满的早就超了负荷。
毕竟,也有些年头了,两人多少也存在一点默契。
林慕白冲于桦点头:“谢了,生日快乐。”
于桦脸一抽:“说生日快乐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带点表情?”
林慕白抬手在自己脸上划了个弧度,问:“这样行吗?”
“感激不尽!”于桦双手握拳一拜,转身就走了。
于桦一走,先前遗留的尴尬又一点一点的爬了上来,沈年偷偷瞄了一眼,那人气定神闲,难得的翻了一本英语书,背起了单词。
与林慕白做同桌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哪天一进教室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突然这么正经,还有点不习惯。
沈年再次瞄了一眼。
“别看了,店里有事。”
沈年:“……哦。”
最后一节课依旧是李兴华的数学,他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进门的时候先会习惯性的往最后一排看。
很好,林慕白已经有半个月正常在上课了。
虽然,上课铃在他那不起什么作用,还在趴着睡觉。
“对林慕白同学提出表扬,最近表现不错,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被点到名的某好学生闻言慢吞吞的直起身瞥了一眼,下一秒又若无其事的趴下接着睡了。
李兴华:“……”
学生不给面子,场子还得自己找,他一手拎着保温杯,一手拎着课本,垫着脚往后瞥。
“沈年呢?没来上课?”
点到名的是沈年,直起身的却是林慕白。
依旧是一副困得要死的节奏,眯着眼偏过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沈年举了举手:“老师,我在。”
李兴华:“……个子太小了,差点没看见。”
沈年:“……”
她终于体会到了林家傅的苦恼。
“这样啊,你坐后排可能看不见,这节课下了给你换下座位,坐前面来。”
沈年一怔,不受控的偏过头看了林慕白一眼,正好,他也在看她。
两个人没多少默契,但就刚刚那一眼,互相在互相的眼睛里好似看到了一样的想法。
她突然挺喜欢这个位置的。
也挺喜欢这个同桌。
“老师,我能看得见。”
“老师看不见你。”李兴华丝毫不通情面,“你被前排人挡严实了,玩手机更方便了是吧,明天就给我换到前面来!”
沈年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怎么了?还不乐意?”李兴华问。
“没有。”沈年声音很闷。
“那就是舍不得你同桌?”
“啊?”沈年一愣,“没、没有!”
“那就坐前面来!”
沈年忍辱负重:“……好。”
她还听到林慕白很轻的笑了一声。
沈年瞪了他一眼,您这好像巴不得呢~!
.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沈年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于桦拽着一路小跑出了校门。
校门口有一家烧烤大排档,位置很偏,店面也很小,胜在生意火爆,一下子挤不下太多人,老板拼了几张桌子在外面,成了一个露天场所。
于桦高一的时候不是一班的,她是在高二才从别的班级考到一班的,所以这次过生日大概十来个人,同班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大多都不是一班,除了小胖、刘志强、满晨星以及跟沈年有过两面之缘的陈佳禾,其余人大多她都不认识。
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早就听说过沈年这个名字。
“这是林慕白的小同桌吧?”不知是谁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就好像林慕白的同桌没必要拥有名字一样。
沈年抿嘴,同桌就同桌,什么叫小同桌?
而且,很快就不是同桌了。
不知为什么,说起这个她就觉得有点难过。
有点舍不得。
沈年垂了垂脑袋,没回话的兴趣。
“这是怎么了?”问话那人有点囧。
“没事!”于桦搭手将沈年往自己怀里扯了扯,凑近她耳边轻声,“别难过,三毛就那么一说,隔天说不定自己就忘了,再说了,其实换不换座位也就林慕白一句话的事,三毛为了留住这个宝什么要求都会答应,当初不给他设同桌也是林慕白自己要求的。”
沈年:“我不高兴很明显?”
“就差写在脸上了。”于桦拿出手机,“可惜某些人看不到,要不我给你拍张照发给林慕白?”
沈年躲:“别拍——”
“林慕白呢?”正说着,有个别班的男生突然出声,问:“班长的生日他也不参加?”
于桦放下手机,耸肩:“他一向不参加我们这种活动,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小胖呢,小胖!”那男生喊了两声,“给白哥打个电话,再问问他来不来?”
“我打?”小胖只顾着点菜,头都没抬,“你自己没长手?”
“你跟他关系不是好嘛……”
“你找他小同桌吧,我最近失宠了。”
众人一噎,视线似有似无的都往沈年这飘。
原本叽叽喳喳的饭桌突然有那么一瞬静了下来,小胖一愣,抬起头来。
“不是……”他挠了挠头发,“我说错话了?”
于桦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小胖试着往回拉:“我的意思是,我白哥最近不怎么理我,沈年是他同桌,知道得多一点……算了,我试着叫一下吧。”
小胖转身拨了个电话,没人接。
他发了个微信消息过去,“叮铃”一声,回复只有两个字。
【白:有事。】
小胖举着手机亮了一下:“看吧,就说不来。”
沈年敏感的发现在坐为数不多的三两个女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莫名的都很失落,连带着沈年都突然产生一丝失落。
就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帅哥都好冷。”其中有一个女生噘嘴。
于桦了然一笑,视线在沈年这停了两秒,挑眉:“帅哥也不全冷,主要是看对什么人。”
陈佳禾也往沈年这边看了一眼。
沈年跟她对上视线,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有女朋友了啊?”一女生失望的叹气。
“没有难道还能轮到你!”一男生笑着搭话,“那可是连楚颜那样的女神都能拒绝的冷血动物,眼里哪能容得下凡人?”
不知为什么,说起楚颜,饭桌上再一次的静了下来。
沈年看向于桦,问:“楚颜是谁?”
“高三的,比我们高一届。”
于桦咬着牛肉串,接道:“当时告白搞的挺轰动的,大家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沈年嚼舌:“连学姐都赶来告白了啊?”
一个学校,能被大家熟知的方式有两种,要么,靠脑子,成绩单就是最好的刷脸方式,再要么,就是靠脸。
简言之,一个是学神,一个是女神。
可有的时候,老天就是很偏心,楚颜就是学神里的女神,女神里的学神,她两者都占了。
可就这么一个十一中顶流女神,偏偏一头栽在了林慕白这里。
主要,那还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这么些年,都没得到半句回应来。
沈年想,林慕白果然不做人。
“她之前跟林慕白是同级的。”于桦说。
“跳……跳级?”
“不是。”于桦说,“林慕白初三毕业后休学了一年。”
于桦没打算说休学的原因,沈年识趣的也没多问。
“欸,你们怎么回事?”于桦笑了,“感情都是林慕白的面子才来祝我生日快乐的!”
“我们也想见见一班神话般的传说人物,平日里是真见不着,没想到参加你们一班班长的生日了,人还是不来。”
林慕白平时神出鬼没的,一周内正常上课的天数一般不超过三天,早自习晚自习的更是见不着人,存在于传说,又好像仅仅存在于传说。
因为楚颜的关系,整个十一中不管是高二的,高三的,甚至高一的,多多少少都曾听说过林慕白这个名字,每个人都想见一见什么样的大帅比连楚颜都能拒绝。
高一的时候,林慕白待在球场的时间远比待在教室的时间要多,那个时候,篮球场经常爆满,个个都是为了一睹林慕白真容来的,见到真人的都会感叹一句。
帅是帅了点,就是人不太好相处。
进球不见他笑,输球输的也是毫无情绪。
唯独脸上常年有伤,据说惹了校外的一帮混混,经常打架,反正怎么怎么看都是楚颜瞎了眼。
直到上了高二,他连球场都不怎么出现了,渐渐地,彻底成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都干嘛呢,今天的主人公在这里!”于桦指着自己,“各位,是我过生日,不是林慕白茶话会!”
“我忍了很久了!”刘志强咬着牙,“老子笔直,我真他妈对林慕白不感兴趣!”
说罢,哐哐哐开了一排的啤酒,转过身喊:“老板,杯子,十二个!”
不大一会儿,十二个啤酒杯满满的,每个人眼前放了一杯,推到沈年这边的时候,沈年摇了摇头。
“不喝?”刘志强问。
“我不喝酒。”
“一点都不喝?”
“嗯。”沈年点了点头。
“可乐?”
“可以。”
刘志强转过身又喊:“老板,可乐,大的!”
一行人举杯。
“来来来,祝我们于姐生日快乐。”
“桦姐生日快乐!”
“于桦生日快乐——”
“班长生日快乐。”
“……”
十二个人几乎喊出了十二种生日祝福。
喊完一行人都乐了。
“认识多少年了啊,默契都被狗吃了!”
作者有话说:
留评,红包。
我都说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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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了i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6章 背我
◎谁喝醉了?!◎
沈年的左边是于桦,右边是小胖,两个人都异常适应这种场面,说话直接是吼的,吵得沈年差点失聪。
小胖的右边坐着陈佳禾,她推了推小胖,示意要可乐。
小胖将可乐瓶子推给了陈佳禾,却见她拿了一个新的杯子,倒了半杯可乐,往上添了些啤酒。
小胖刚想问这是什么新型喝法,转眼就见陈佳禾将这杯掺了半数啤酒的杯子推给了沈年。
沈年没发现这里面的东西,还冲着陈佳禾说了句“谢谢”。
“你搞什么?”小胖转过身问陈佳禾。
“可乐里面掺啤酒很好喝的。”
“她喝不了啤酒。”小胖说。
“不会醉。”陈佳禾才不管,“几乎没有酒精。”
“来来来,举杯!”于桦直接站了起来,“感谢大家,我敬大家一杯!”
说完,仰头杯子就空了!
小胖刚要制止,转头就见沈年被子也空了。
一行人看女生都这么豪迈,男生就更放得开了,一个个吵着嚷着不醉不归!
沈年的确沾不了酒精,一滴就倒。
她隐约觉得这可乐味道有点不一样,但可能是陈佳禾添的啤酒太少,倒也没有那么明显。
她的杯子一空,陈佳禾再次给她填满了。
一旁的满晨星拉了拉陈佳禾的袖子:“佳禾,沈年可能的确喝不了酒,她脸都红了。”
陈佳禾却是充耳不闻:“醉了我们送她回去嘛。”
满晨星问:“你知道她家住哪吗?”
陈佳禾:“我怎么知道。”
满晨星:“……”
第二杯添的啤酒过多,沈年一口就尝出来了。
她推了推一旁的于桦,问:“这可乐怎么有点问题?”
“啊?你说什么?”于桦转过头来看见沈年那张脸吓了一跳,“年年你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沈年只感觉很热,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小心把酒给喝了?”于桦问。
沈年已经有点迷糊:“没有啊。”
她看向自己的杯子,不可能是酒,如果是酒的话,她喝一口就不行了。
“我的妈呀,这可乐难不成还是假的?”于桦摇了摇沈年,站起身就要去找老板算账,“假成这样,喝出问题了他负责啊?亏我还给他到处打广告!”
“可乐没问题。”小胖拉住于桦,说:“她喝酒了。”
“喝什么酒?”于桦懵,“谁给她的酒?”
“她。”小胖指了指陈佳禾,“给沈年的可乐里添了啤酒。”
于桦:“……”
“陈佳禾你有病啊!”
于桦这一出声,桌子上所有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不少人开始劝于桦:“别生气,好好说。”
“我好好说个屁!”于桦也喝了不少,这会说起话来便没了顾忌,“你们看看年年都成啥样了!”
“我没添多少。”陈佳禾丝毫看不出愧疚来,“多数是可乐,我就想看看她究竟能不能喝。”
“那是添多少的问题吗?”于桦道,“她都说了不能喝酒了!”
毕竟是自己组的局,于桦自认自己有责任。
沈年是她叫过来的,陈佳禾也是她叫的,妈的,直到这时候于桦仍旧没想通,她为什么要叫陈佳禾过来。
于桦拉了一把沈年,问:“年年你还清醒吗,能站得起来不?你家在哪啊,我先送你回去。”
沈年点了点头。
她还有意识,于桦说的话她都听得清,不过按照以往经验应该撑不了多久。
于桦扶着她,男生不好上手,满晨星也跑过来帮忙。
两个人刚把沈年拽起来,还没走两步,“哐当”一声,人倒了。
“年年?年年?”于桦叫了半天,没人应。
“真醉了?”满晨星一懵,问:“现在怎么办?”
韵城不大,同学之间大多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串街串巷的都知道具体住址,可沈年是转校过来的,对她的了解都不深。
于桦:“有谁知道年年住哪吗?”
一个个直摇头。
一班有两个班级群,一个有李兴华在,一个没有。
于是乎,没有李兴华在的那个群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就在这时,小胖手机叮铃一声.
【白:发生什么事了?】
【小胖:沈年喝醉了,大家伙谁都不知道她家住哪,这不,有病乱投医。】
【白:谁喝醉了?!】
单就那四个字,小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白哥的不对劲。
【小胖:沈年,你同桌,误喝了酒……】
小胖噼里啪啦一顿敲,怎么误喝的,谁给她兑的啤酒,以及极其含蓄的嫌弃了一番沈年不堪入目的酒量。
他几十条消息发过去,只收到了两个字的回复。
【白:在哪?】
“怎么办?”满晨星问:“谁都不知道沈年住哪。”
“不行我就打电话问李兴华。”于桦说。
满晨星抿嘴:“三毛要是知道我们晚上这么造,不得骂死!”
于桦也头疼:“骂就骂呗,人还得送回家去啊!”
“别。”小胖指了指前面,“家长来了。”
.
昏黄的路灯并不明亮,少年修长笔直的侧影拖在地上,单肩挎着个书包,从光影交眛的尽头而来。
他走路带风,三步并两步,一双眼低沉着。
脚底的落叶随着一阵妖风打起了卷,莫名阴森的紧。
“林慕白?”于桦一愣,“家长?”
小胖摸了摸鼻子:“算吧。”
“啊……”身后不知是谁叹了一声,“这就是林慕白?”
单从现下这一幕来看,楚颜其实也不算是瞎眼。
抛开种种不知真假的传说,单就这具挑不出半点错的皮囊,也够了。
林慕白的帅帅的不是那么的“正”,反而是那股“邪帅”,更惹小女生喜欢。
就如此刻,他走近站定,看都没看一眼,肩上的书包“嘭”的一声朝左扔了出去,正中小胖怀。
然后,薄薄的眼皮一抬,四下绕了一圈,问:“人呢?”
声音很好听,标准的低音,就是有点冷。
传闻不太好相处,大概是真的。
“啊?哦……”于桦错了错身,让开一条道来,说,“睡着了,这会叫不醒。”
只见沈年脑尖磕在桌角上,两只胳膊软绵绵的垂着,一动不动。
标准的死尸状。
林慕白走过去,拍了拍她,出声。
“欸……”
“醒醒……”
没动静。
“沈年!”
林慕白喊她的名字。
“嗯……”沈年嘴里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转头又没声了。
林慕白:“……”
“这会叫不醒。”于桦道:“醉的厉害。”
“她喝了多少?”林慕白皱着眉转过身问。
“没多少,就两杯掺了啤酒的可乐,第二杯还没喝完,喏,还在那放着。”
林慕白顺着于桦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偏过头看向陈佳禾。
怎么说,那双眼在这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过分的深。
眸色过分生凉。
没人能从这双眼里猜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但想来,绝不会有什么好的开场。
陈佳禾几乎不敢直视他。
“对不起,我……”
“林慕白。”于桦抢在陈佳禾之前开口,“这事主要在我,年年就坐我旁边,我没注意到她的杯子,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把她送回去,免得家里人担心,就不要再惹事了。”
但显然,林慕白好像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开口:“陈佳禾是吧?”
就连声音,也冷的过分。
“我能记住名字的只有两种人,其一,我想护着的,其二,我想让她消失的——”
“沈年是第一种——”
“很遗憾,你是第二种。”
传闻里的林慕白打架闹事不通情面几乎样样俱到,但至少在陈佳禾那简短的认知里,这个人并不是这样的。
他有骨子里的张狂跟骄傲。
他对人冷淡,对事漠不关心,但这个人至少不可怕。
可眼下,却又好像不是这样的。
又或者,他原本就如传闻。
依旧散漫,却极具威胁性,就好像没人能从他那双眼睛下逃生。
某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个样子的林慕白完全可以对一个女生出手,他应该丝毫不会有负担。
陈佳禾几乎快要哭了。
还是一旁的小胖,连忙把陈佳禾推到后面去,躲过林慕白的视线。
上前问:“白哥,这沈年怎么办?要不给三毛打个电话问问住址吧。”
林慕白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沈年身上。
半晌才出声:“我送她回去。”
于桦:“你知道她住哪?”
“知道。”
知道两个字落下,其他人还没从他是怎么知道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林慕白已经将瘫成一窝水的沈年给一把拽了起来。
动作快准狠!
“欸,你能不能温柔点?”于桦看不下去,“温柔懂吗?”
林慕白:“不懂。”
不懂还这么理直气壮!
不懂是我的错吗?
于桦忍了又忍:“就是慢点,行不行?”
沈年被这过分大的动静吵着了,她半睁着眼,天地都在晃,愣是没看明白眼前这狂拽吊炸天的人究竟是何人。
“别拉我……”她一个劲的含糊,“我能……自己能走……”
林慕白憋着一口气,指了指前面。
“能走,走一个给我看看?!”
沈年甩开他,往前一晃,走的是蛇形路。
没走两步就又被后面一个力量拽回去了。
沈年来了脾气:“说了让你别拉我……”
“你以为我愿意拉你。”林慕白简直无语,“站都站不稳,还逞什么强!”
小胖:“这位家长着实有点凶。”
沈年推开林慕白,脚还没动,“哐当”一声又趴地上去了。
林慕白蹲下来平视着她,问:“满意了吗?”
沈年抿着嘴摇头:“那你也别拉我。”
林慕白:“……”
“还回不回家了?”
沈年半睁着眼,说:“回。”
林慕白伸出手:“起来。”
沈年晃着脑袋:“你背我。”
小胖战术性的往后退了一步。
于桦掐了掐自己大腿,生生把笑憋了下去,扳着一张脸:“还是我来吧,年年这么瘦,我可以的!”
林慕白闻言抬头瞥了她一眼,态度实在是说不上好。
于桦:我又说错话了?
林慕白长出了一口气,盯着沈年。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得寸进尺,明天你死定了!”
然后下一秒,乖乖背过身等。
沈年抱着他的脖子爬上去。
看呆了的众人:“……”
这就是所谓说最狠的话,做最温柔的事?
“果然谣言害死人。”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林慕白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嘛。”
小胖直摇头:大可不必这么早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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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写的真好,男主人设立住了。
表面上是脾气暴躁的混世小魔王,实则是个温暖的小太阳,待人好有安全感,少年气十足】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林慕白这辈子的温柔都给沈年了。
总觉得后面两人会虐。
林慕白的身世还是个迷。
到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
【真相了小胖】
【撒花】
-完-
第17章 检查
◎问的时候还挑了挑眉,怪好看的。◎
得偿所愿趴在林慕白背上的沈年异常的不安分。
大约是背着她的人太瘦了, 总之硌得慌。
林慕白直起身来,偏头看了看背上的人,威胁:“你要敢吐, 今晚就把你卖了!”
昏黄的光线依旧, 笔直的侧影依旧。
唯一不同的是, 在那影子上面, 多了一颗小脑袋。
林慕白没了来时的慌张急躁, 走时一步一步落回实处, 他显得耐心十足,人生突然有那么一刻, 他并不急着拉快进度条。
突然就觉得, 其实没必要急着长大, 这样,有的时候也挺好。
少年的背很温热,少年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沈年半梦半醒,两只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
“你是林慕白吗?”她问。
林慕白脚步没停, 没回话。
沈年抽回一只手拿小拇指掏他的耳朵, 没什么力气,软软的, 在他耳旁乱晃。
林慕白痒的慌,偏头躲。
“你在干什么?”
“掏耳朵。”沈年声音闷闷的,“你都听不到我说话。”
林慕白气笑了:“别动了,我听到了。”
沈年:“那你是林慕白吗?”
“不是。”
沈年揪着他的耳朵拧花样。
林慕白痛的倒吸气,问:“这又是干什么?”
“撒谎的惩罚。”
“都这样了, 还能知道我撒谎?”林慕白纳闷, “怎么判断的?”
沈年“哼”了一声, 没了动静。
“喂!”林慕白颠了颠背上的人, “沈年?”
没人应。
行吧。
从烧烤摊到沈年家的距离并不远,可能是背上还背了一个人,又或者今晚的月色太美,总之这点路林慕白将近走了半个多小时。
背上的人一开始还稀里糊涂的搭两句话,后面便一声不吭的睡起了觉,隐约还有细微的打呼声。
睡得还挺惬意。
上次他只是走到了这个巷子口,究竟是哪家,林慕白其实没有那么确定,只是眼下,这左邻右舍的,只有一家还亮着灯,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敲了敲门,半刻后师玉梅拉开了门。
然后被门口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林慕白偏头看了一眼已经彻底睡死过去的沈年,说:“喝多了。”
想了想又道:“不是喝多,误喝了啤酒,醉了。”
林家傅从师玉梅身后探出个脑袋:“哥哥,姐姐不能喝酒的,一滴就倒。”
林慕白非常认同:“嗯,就喝了一滴。”
“快,先进来,别站外面!”
师玉梅连忙从林慕白背上接着人,跟林家傅两人磕磕碰碰的将沈年拖进去。
林慕白站在门口,沉默了两秒,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内断断续续传来师玉梅跟林家傅的交谈声,师玉梅急着煮醒酒汤,林家傅站在床边捂着嘴偷笑,“咯咯咯”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就……挺好的。
也挺陌生的。
他突然有点羡慕,羡慕有能让他示软的人,也羡慕深夜还能只为某一个人留着的那盏灯。
林慕白没有进门,半晌后转身退了出去。
走之前还不忘替他们带上了门。
关门落锁声“咔嚓”一响,师玉梅煮汤的手一顿,她太着急差点给忘了,门口那孩子还没进来,可转眼的时候,早就没人了。
师玉梅穿着拖鞋小跑追出来:“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林慕白有些垭口:“我……安全送回来,没别的事的话,就先回了。”
他其实不擅长打交道。
同龄人无需注意什么礼节,可对这种年纪稍微长点的,就有点束手无策。
师玉梅看着他,越看越能在林慕白身上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其实长得非常像他的父亲,不论是面貌还是声音。
“是叫林慕白是吗?”师玉梅问。
“嗯。”林慕白点头,怕这老太太误会,介绍道:“我是沈年的同学。”
同学可能显得不是那么亲切,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
“……同桌。”
但显然,师玉梅似乎并不是在意这个。
她问:“你妈妈,是不是姓白?”
林慕白一愣,他没料到,师玉梅会问这个问题。
他没有立刻回答,师玉梅也觉得自己过于唐突了。
“别误会,就是你这个名字,挺特别的,是个好名字。”
林慕白。
好恩爱的名字。
林慕白冷嗤了一声,教养瞬间散的干净。
“好个……”
屁!
转身就走了。
.
沈年半夜就醒了,主要是渴醒的。
开了灯,看了一眼时间,夜里五点,脑袋昏胀的疼。
她眯着眼摸索着下床,被床边一个物块差点绊倒。
沈年定了定神才后知后觉的看清,她床上还躺了个人,师玉梅。
大约是玉梅怕她夜里出事,干脆留在她这屋了。
沈年满腔的负罪感还没找到地方疏通,师玉梅先醒了。
“怎么了!”看到她站在地上,师玉梅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
“没事姥姥,我……我渴了。”
“别站地上,我去给你倒!”
“姥姥,我自己……”
话还没说完,师玉梅已经利落的下了床,沈年只好又趴回床上。
师玉梅端着水进来的时候,沈年半趴在枕头上,睁着眼睛在出神。
“还难受?”师玉梅碰了碰她的额头,试了试体温,“没发烧,喝了酒都这样,还早,再睡会。”
“睡不着了。”沈年整颗脑袋蒙在被子里,出声,“姥姥,我昨天喝醉了吗?”
直到这时候她还是懵的。
半晌后,又闷闷的出声:“对不起,我不是要喝酒。”
“知道。”师玉梅大概是昨晚没睡好,脸上没什么精神,“送你回来那孩子说了,误喝了啤酒。”
沈年敏感的揪住了几个关键词。
送她回来那孩子?
谁送她回来的?
于桦?
沈年抬起头:“谁送我回来的?”
师玉梅揉着鬓角:“林慕白,说是你同桌。”
沈年:“……”
她想死!
师玉梅接着道:“以后要注意一点,你说你这孩子酒量不好还这么粗心,连自己的杯子都分不清,谁人碗里的你都敢喝,醉了还这么胡搅蛮缠,那是你同学,你怎么能让人家大晚上的还背你回来呢?太不像话!”
沈年猛地抬起头,破了音。
“背!”
“姥姥你说什么!”
“林慕白他……背我回来的!”
.
记忆断了线,拼起来困难,却并非真的扯不着半点线头。
她隐约记得,好像咬他了?
咬?!
沈年打了个激灵。
不可能!
就算真的醉了,按照以往,顶多不讲理了些,不会做多出格的事,她酒品也没那么差。
难道是面对帅哥没把持住自己的本性?
可是怎么会呢?
卓雅量她都把持住了。
“这孩子,一大早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还没醒过来?”师玉梅端了两碗小米粥,“赶紧喝,上课不要迟到了。”
沈年胃空的厉害,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疼,实在是没什么食欲,又怕师玉梅担心,她勉为其难的喝了几口,看时间差不多,抓起书包就跑了。
前脚刚踏进教室,后脚于桦跟满晨星就围了过来。
“年年,好点了吗?”
“回去没挨骂吧?”
“还醉着?”
沈年吸了吸鼻,偷瞄了一眼旁边,林慕白还没来。
她得空缓了一口气。
“没醉……”
“那还叫没醉?”于桦提高了嗓子,“你简直一战成名!”
“……”
“就你同桌那样的,谁见了不得绕着走,你倒好,眼巴巴的还爬人家背上去了!”
越说沈年越坐立难安。
她眼巴巴的抬头,闷着声:“我不太舒服,能不能等会再说。”
于桦一卡壳:“好好好,我们不打扰你了,睡会睡会,实在不行就告诉我,我带你去医院。”
沈年点了点头。
想要清净是真的,不舒服也是真的。
沈年刚趴下,还没合上眼,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单手拎着个黑色书包,一进门就扔在了桌子角。
统一的蓝白条纹校服外套下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十一中那丑绝人寰的校服在他身上勉强能看得过去。
一进门,他就脱了外套塞进课桌,下一秒——
那人,好像是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耳垂?
心虚的沈年一个激灵又爬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心虚过了头,她甚至觉得有一丝胃疼。
“你耳朵……怎么了?”
林慕白摸着耳垂的手莫名一顿,偏过头瞥了她一眼。
“……呵……”
这个呵可谓是非常形象生动了。
尤其配上他那张屌炸狂的脸。
“想知道?”他问。
问的时候还挑了挑眉,怪好看的。
沈年后悔了。
“我能……不想吗?”
“看来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年想钻进土里去。
她小心翼翼的问:“我……咬你了?”
林慕白转过身瞪着她:“你敢?”
沈年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情况至少不是最坏的。
“非礼还不够,你还想咬我?”
“那……那不是,没控制住嘛……”
不是,什么叫非礼?
看了不该看的?
好可惜,一觉睡没了。
“总之我错了。”沈年认错态度一流,“下次你要是见我喝多了,最好提前先跑的远一点。”
毕竟,她对帅哥一向没有抵抗力。
帅哥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你还想有下次?”林慕白提高了音量,一张脸黑的可怕。
“假如,我是说假如……”
“倒挺会假如!”
“……”
大爷你管的好宽。
大概是被气的,沈年分不清疼的究竟是肚子还是胃,总之一阵一阵的刺痛折腾的她连话都不想说。
她原本想趴着睡会儿,好死不死第一节 课就是谢大脚的英语。
进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家把试卷翻开,我们先检查作业……”
沈年“嚯”的一下翻身起来。
紧接着,“唰唰唰”的翻卷子声音。
谢承青黑着脸往下看——
“刘志强,这会就别抄了吧,老师又没瞎,麻利点,课本拿着站后面去!”
沈年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要死了,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试卷什么事。
“试卷?什么试卷?”沈年问。
“?”林慕白偏过头看她。
“……”沈年冲他眨了两下眼睛,算了,自取其辱。
“没写的,自觉点,站后面去!”
话落,齐刷刷站起来十来个。
沈年刚想站,余角里林慕白把他的卷子推给了她。
写是写了,就是不知道写的啥玩意,一眼望过去跟狗爬似的。
沈年又给推回去了。
“我字不长这样。”
“……”
也不知道谁在侮辱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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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我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细节,姥姥说在林慕白身上看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林慕白长的像他父亲。林家傅也姓林,不会跟林慕白是同一个林吧?那他亲爸是沈年后爸?】
【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你要笑死我!可爱】
-完-
第18章 奇怪
◎林慕白一头雾水:“你怎么又哭了?”◎
“你们班, 号称十一中最强的理科班,被给予了多少希望知道吗?数理化强就能保清华了?高考不考英语还是怎么着!”
谢承青气的直捂心口,她迟早得被这帮小兔崽子气出病来!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 都高二啦, 还是这么拎不清!高一下半学期都考成那个鬼样子, 知道跟二三班差距有多大吗?那么点分还好意思待在这个教室?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着急!”
她有意的瞥了门口最后一排那两位, 总算还有点小惊喜。
“你们看看人家沈年, 一个刚转过来的转学生, 适应能力就比你们都强,啊, 你们就不能都跟人家学点好的!我这么一眼看过去我就知道她肯定写……”
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沈年就拎着课本去找于桦了。
整整齐齐, 站了一排。
沈年闭了闭眼,偷瞄了谢承青一眼。
整个教室跟墓地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这墓地还有点超载。
后排那点空位置压根就站不下。
“算了,我瞎!”谢承青指着几个实在没忍住笑出声的, “还笑, 有脸笑!”
“给我都站外面去做!做不完下节课继续站着,看见你们就生气!”
沈年跟着大部队慢吞吞的往外挪, 直到后门被关上,她依旧能听到谢承青的声音还在咆哮。“哎呦给我气的!你们倒不如每人拿把刀捅我一下来的痛快!”
一张英语卷子沈年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完了,被于桦拿去当标本去传阅了。
直到这时,先前小腹的那股刺痛感越来越强烈,她甚至, 额头上都快冒了汗。
沈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可能不是什么喝酒后遗症, 而是, 她每个月的亲戚准时来跟她见面了。
说时迟那时快。
她还没等到下课铃声响,一股温热传来,沈年瞬间僵在了原地。
不是吧!
正值夏天,她就穿了一件十一中夏装的校服,很薄,颜色还很浅,更要命的是,她连外套都没穿!
随着下课铃声一声响,走廊站着的一排人瞬间散了个干净,于桦拉着满晨星就往厕所冲。
“年年,你去不去?”于桦冲着她喊。
“不……不去。”
实话讲,她不敢动。
刚下课,教室内一部分趴着睡觉,一部分结伴手拉手往洗手间冲,教室外走廊在这一刻出奇的安静。
这是个绝佳机会,她可以先逃。
一只脚刚伸出来,一个影子就落在了她前头。
“还站着?”
那人挑着一双桃花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给自己加罚?”
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
沈年手心全是汗,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推了他一把,没推动。
“……你、你走。”快要急哭了。
“怎么了?”
林慕白半蹲着身,与她平视。
也许是疼的,也许是丢人丢的,沈年一张脸煞白,毫无血色,眼睛却红的吓人。
“不是……”林慕白一头雾水,“你怎么又哭了?”
沈年原本不想哭。
她抬眼瞪着他,再不让开,她可就真哭了!
很可惜,在这种事上林慕白跟个木头没有什么区别。
下一秒,眼泪像是断了线,“啪啦啪啦”直掉。
林慕白彻底慌了。
“你哪疼啊?”
“……我、我不疼!”
“不疼你哭……”
林慕白瞥到沈年一只手始终揪着后衣襟,尽可能往下扯。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还一个劲的往后缩。
在那一刻,他好似突然懂了。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来着。
“你……”
就在这时,隐约有交谈声从那头传来。
沈年一急,哭的更凶了。
林慕白皱眉:“别哭了。”
沈年噎了一下:“……”
还凶。
你还凶!
林慕白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仅剩的一件白色短袖,再转头瞥了一眼走廊那边。
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沈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唰”的一下,干脆利落的脱了上衣。
裸?
沈年被他这一举动吓坏了:“你干、干什么……喂!”
林慕白一声不吭,拉着她的胳膊往前,然后蹲着身将他那件白色短袖沿着她的腰打了个结。
他光着上半身,又挨沈年那么近。
沈年脑袋“嗡”的一声,决堤了。
“林……林慕白……”
“还不走?”
林慕白直起身看她。
“我……”
“走啊!”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只差一个转弯的时间。
林慕白看上去比她还急。
“走啊,等什么!”
下一秒,沈年眼一闭转身就跑了。
在转过墙角,下楼梯的时候,她清楚的听到了李兴华一声嚎——
“林慕白!”
“往哪走,给我过来!”
“要造反啊你!”
“你这、你这!你要气死我?”
“……”
.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林慕白光着上半身站在后门走廊处,李兴华指着他鼻子唾沫横飞的在训人。
来来往往同班的、别班的都个个探出个脑袋往这边瞅。
“林慕白这是怎么了,秀腹肌?”
“诶,你别说,他这身材可以啊!”
“人这么瘦,没想到还挺有料的。”
“你不觉得配上他那张脸,挺邪气的吗?”
“……”
说不丢人是假的!
奈何丢的不是李兴华的人。
训起人来没完没了。
“越来越不像话!你要干什么,啊,林慕白,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这是学校,不是你家!光着身子要干什么?”
“衣服哪去了?你别告诉我,你一早上就是这么来的!”
“要说什么,说!”
林慕白叹了口气。
“我挺想低调的,不想当这个风景线。”
“要不,你先放我进去穿件衣服再训?”
李兴华到嘴的话突然就不会说了。
他指着林慕白,连手指头都是抖的。
主要是被气的。
“滚滚滚,穿了衣服滚到我办公室来!”转过身又冲身后无数个小脑袋吼,“看什么,上课铃响了没听到?都想过来聊聊是不是?”
一声吼的,当即散了一半。
一班四十多个脑袋齐齐转过来往后瞅,倒是那个刚被当做风景线欣赏的某人,若无其事的从桌子里掏出一件外套,套在自己身上,转身就出了教室去找李兴华了。
直到这时,于桦才反应过来。
“年年去哪了?”
.
沈年再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中途李兴华还打电话问她情况,说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如果不舒服今天就休息,不用急着来上课,沈年只回了一句好。
她猜想应该是林慕白顺道编了个像样的理由给她请假。
这人,还挺会礼尚往来的。
那件白色短袖沈年认真的洗了两遍,就挂在她卧室的衣架。
虽然其实也没粘上什么东西,但总归不好意思。
沈年一直愁该怎么再面对林慕白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出糗。
她想了很多种方式,唯一没想到的一种是,直到下午上课铃声响,林慕白都没有再进教室。
沈年坐不住,发了消息给他,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林慕白呢?”下了课沈年问于桦。
“不知道啊,上午三毛叫过他一次,之后就没再进教室了,喏……”于桦指了指他的课桌,“东西都还在这里。”
书包还在,课本也在,笔记卷子铺满了课桌,乱糟糟的瘫在那里,就是人不在。
难道是有什么急事,急到都没有把这些收拾带走?
凭空消失,信息也不回,沈年难免有点担心。
“你是在担心林慕白吗?”满晨星偏过视线来,看着沈年,有点欲言又止,说,“其实吧,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样子的林慕白或许才是正常的。”
“?”
沈年没明白。
于桦接道:“害,就是你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不正常,竟然天天按时来上课!”
虽然早晚自习仍旧见不到人,但起码正常的课他都在。
只要是稍微对这个人有点了解的都知道,这多不容易!
沈年:“.”
天天来上课有什么不正常?
“我给你分析分析哈。”于桦撑着下巴,说:“以往,他一周内能有一两天按时出现在教室,三毛就烧高香了!这个人呢,他对班级没什么归属感,同班同学的话……也就小胖跟他比较熟,来不来上课什么的,大家也都平时不关注,就好像,嗯……后排总缺一个人才是正常的状态,那种感觉,你明白吗?”
沈年摇头:“不明白。”
“这么说吧。”于桦换了种更为容易理解的措辞,“一般情况下只有在两种时候大家才会突然意识到,哦,林慕白竟然跟我同班,明白了吗?”
“哪两种时候?”沈年问。
“第一种,考完试公布成绩公布名次的那天,这第二种嘛,就是学校那帮抽了风的学生会又投票什么校花校草的时候。”
公布成绩是因为这个几乎不怎么在学校露面的所谓“坏学生”竟常年霸榜年级第一,而且是断层式的突出。
而那什么土到掉渣的校草校花评选,林慕白这三个字跟他的成绩一样,依旧显眼的令人嚼舌。
于桦始终不能理解,林慕白一看就是个不好接近不好相处的主,平日里更是对任何人爱答不理,半点亲和性都没有,究竟是谁锲而不舍的每年都把那么重要的一票投给这么一个人。
大概,真是印证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可他每次不来上课都不请假?老师也不管?”
“大概三毛是知道的吧,三毛不说其他人就更不会说了,久而久之,就都习惯了。”
满晨星插话道:“反正他每次消失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都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沈年问。
“带着伤。”她说。
“啊?”沈年懵。
于桦瞥了满晨星一眼,耸了耸肩。
“林慕白每次回来都带着伤,有的时候轻点,只在脸上,可有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我记得最严重的一次,听说头上缝了好几针,胳膊还打着钢针,几乎是个半残的姿态,晨星当时被他这幅样子吓懵过,还哭了好久。听起来是不是很奇怪?”于桦问,“都这样了,三毛也不管,那可是会出人命的事!”
沈年心猛然一沉。
难道说是红毛?
因为一点渊源,他就真的不还手?
正说着,她的课桌前悄无声息的站了个人。
圆脸,厚刘海,一眼望过去一本书厚的眼镜片。
他抱着一沓的书本作业,摞的很高,几乎挡住了他一半的视线。
于桦被吓了一跳:“宋志飞,你属鬼的呀,怎么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叫做宋志飞的那个男生推了推眼镜片,吃力的站在桌子前,抬眼看了一眼沈年,好像要说点啥,张了张嘴又没下文了。
于桦实在没忍住:“你抱这么多书要干什么?”
男生声音很轻,跟蚊子叫似的,说:“我……我调座位。”
“调什么玩意儿?”
“老师让我跟沈年换下座位,换到最后一排来。”
沈年一怔。
于桦嘀咕:“这三毛什么时候记性回升了?”
“沈年同学。”宋志飞指了指前面,“我的座位在第二排。”
“哦……”沈年回神,赶忙给他让了位置出来,因为他抱着这么多东西看起来实在是太吃力了。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可能还得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哦,没事,你收拾。”
宋志飞就一动不动的站在旁边等着她收拾。
其实也没什么,就几本课本,一些画册,一个书包而已,有于桦帮忙,一下子就挪过去了。
沈年突然想,这个时候林慕白要是在就好了。
起码,应该打个招呼。
“沈年同学!”她在转身的时候宋志飞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嗯?”
“他……”宋志飞指了指旁边林慕白的位子,小心翼翼的问,“林慕白好不好相处?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对,他……会不会打我?”
“……”
“或者说,我有没有需要注意的,毕竟……毕竟我只想好好上课,不想招惹别的是非。”
感情这个别的是非就是林慕白本人呗。
他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至于么?
沈年:“不打人,他很好的。”
宋志飞瞪大了眼睛,明显不信。
沈年懒得解释:“爱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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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9章 现实
◎“你知道沈年那是什么身份背景吗!”◎
林慕白这一旷课, 直接旷了一周。
如于桦所说,对于班上其他人而言,后排那个位置经常空着或许才是正常的。
隔了个周末, 大家都不那么缺觉, 周一早自习学习氛围浓厚, 背课文的, 背单词的, 甚至还有背物理公式的。
叽叽喳喳, 吵成一片。
“你谁啊?”
就在这一阵的叽喳声中,突然混入了一个低沉的声线。
“佟”的一声, 敲击入心。
半瞬的寂静, 个个回过头往后看。
林慕白站着, 身高的压迫性瞬间袭来。
宋志飞缩在角落,舌头都打结。
“我、我是……”
“谁让你坐这的?”
话语很轻,轻飘飘的落下,却又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摁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连带着看宋志飞的眼神, 都带了些同情。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沈年。
“白哥。”小胖转过身来, 说:“三毛调的位置。”
林慕白这才抬起头来,不偏不倚,与沈年的视线恰好相撞。
就连林慕白都始终没有搞清楚,在这一刻,究竟是谁的虚影附在了谁之上。
沈年看着他, 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注视都要深。
他剪了头发, 剪成了寸头, 露出来的眉眼阴沉到底。
一件黑色的长外套, 拉链拉到了顶,连脖子都捂的严实。
唯独藏不起来的那张脸,不忍直视。
额头缠了一圈的绷带,隐约还冒着血。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更别说下巴脸颊处数不清的伤痕,一道一道,尽入了眼。
这个样子的林慕白,别说宋志飞了,就连沈年,都不敢多看。
沈年很快偏过了眼。
紧接着,“哐”的一声,挪凳子的声音,林慕白趴着睡了。
沈年一早上都在走神,看似坐的端正,但其实老师讲的,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下了课,沈年往后看了一眼,林慕白仍旧趴着,跟早上的姿势一模一样,宋志飞大概是尿急,又不敢叫醒外面的那个,急的整张脸都白了。
李兴华下课之前布置了作业,沈年跑神般的拿起笔想算一遍,结果发现连头绪都没有。
她急于找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道题……”
“问后面。”
她的新同桌是个男生,个子很小,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题海。
同桌也有好几天,跟沈年说话的次数不超过十句。
沈年一开学就混在后排,见惯了如林慕白、小胖以及刘志强这样的人,她误以为整个一班的学习氛围都如这几人一样,但其实,远远不是。
林慕白排除于正常人之外,刘志强跟小胖的成绩其实是吊车尾的。
在一班,更多的人,印鉴了李兴华的那句“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
他们要比正常人更努力,才能继续待在这个教室。
“要问题啊?”她的后排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平时还算活跃,沈年记得他的名字,叫杨树。
“嗯。”沈年转过身去,说,“我没太听得懂。”
“哪道?”
沈年翻开课本,指了指。
杨树只看了一眼,狐疑的看向沈年。
“怎、怎么了?”
“这种题你都不会啊?”杨树拉高了声调,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过来,他看着沈年,突然笑,“不是,你们美术生的脑子是不是构造都比较简单?”
沈年半怔:“只是道数学题而已,干嘛要扯到美术生?”
再说了,要说就说她一人,何必连带着整个美术艺术行业。
杨树还完全没意识到,径直道:“你们这些画画的,脑子简单,神经却是这么敏感!”
“杨树!”于桦抬起头来,“要讲就讲,不讲就闭嘴,别人身攻击!”
“我这就叫人身攻击了?”杨树伸着脖子,优越感摆的明明白白,“这道题别说一班了,二三班的都会做,基础题好不好!”
于桦也来了脾气,直接站起身。
“基础题怎么了?你阴阳怪气的内涵谁呢!生下来就会做基础题吗?待在一班了不起,二三班的吃你馒头了!你好端端的扯什么……”
“沈年。”
突然,一个沉沉的沙哑音落下,打断了于桦。
沈年抬眼去看,林慕白不知何时已经直起了腰,眯着一双眼,周遭空气在他那满脸的伤疤映衬下,变成了极低低气压。
“过来。”他冲她招手,像在逗一只流浪猫。
“认老师之前先翻翻成绩表——”
“那些还不如你的,有什么资格?”
这话任谁说出来都遭喷,唯独林慕白不会。
毕竟,年级第一,拿实力说话。
沈年抱着课本慢吞吞挪过来,宋志飞仿佛抓住了救星,捂着膀胱转身就跑了。
沈年偏头看着林慕白,林慕白也看着她。
“他怕是要憋坏了。”沈年说。
“我又不是他身上的零件。”林慕白理直气壮,“这也怪我?”
沈年抿嘴,不怪你,怪他膀胱太小。
“哪道题不会?”林慕白问。
沈年翻开书,指着一行,说:“这个。”
林慕白瞥了一眼,牙疼似的瞪着她。
沈年慌:“怎、怎么了?”
“你是不是猪脑子?”林慕白瞪着他,“我大话都放出去了,期中考试要给我垫底?”
前排小胖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笑容挂在脸上仅两秒,紧接着,他就听到林慕白又接了一句:“要跟小胖角着这个垫底名次吗?”
“……”
小胖摸了两把脸。
反正就挺突然的。
“我也没问你,是你自己要给我讲。”沈年委屈,“这是看不起谁呢。”
她虽然成绩说不上多好,但在以前,至少也不垫底啊。
那谁知道,这一转学,稀里糊涂的就转进了人家尖子班去了,她也不愿意啊!
“好好听着。”林慕白掏出一支笔,神笔马良似的一顿乱画,三下五除二的画了几条辅助线,然后抬头问:“明白了吗?”
“……”
沈年欲言又止。
林慕白看出来了,瞥了她一眼,放下笔,说:“想说什么,说。”
沈年双手撑着下巴,问:“找你讲题的人应该挺少的吧?”
一般人没那个勇气,不一般的大概脑回路也跟他不在同一个节奏上。
林慕白看着她:“拐着弯骂我呢?”
“没。”沈年否认,“夸你聪明。”
“我讲慢点,好好听。”林慕白重新捞起铅笔,仔仔细细的重新画了一遍。
林慕白讲题,只讲关键步骤。
从他开始画第二笔之前,沈年其实就已经明白了。
这题,确实挺简单的,拿它来问年级第一,属实有点浪费。
“想回来吗?”林慕白突然问。
“嗯?”沈年偏过头看他。
“嗯什么嗯,问你想不想回来?”
“你有办法?”
“你只管告诉我想不想。”
沈年:“……想。”
想字落下,她看到林慕白唇角缓缓上扬了半分。
不过转瞬即逝,接着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死鱼状。
“你这伤……”沈年咬了咬嘴唇,“被打的?”
“碰的。”
“那得是高空抛物。”
还是脑袋先着地的那种。
林慕白偏过头看她。
沈年怂的厉害,一把从他胳膊下面抽走课本:“我先走了。”
转身的时候看到宋志飞就躲在他们后面,小学生站样,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尿是撒完了,话却还是不敢说。
他鼓起勇气偷瞄一眼林慕白,发现林慕白也正偏着头看他。
斜抬着半边眼皮,一看就很不好惹。
慌的宋志飞有种再跑一趟厕所的冲动。
“我能、我能坐下了吗?”
“……”
林慕白看着他,没回话。
宋志飞简直慌的一批,手心全是汗。
“我能……”
“我长了八条腿?”林慕白沉着声,“一个人要占两张桌子?”
“……哦。”
宋志飞像只大鸵鸟似的挪过来坐进去,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林慕白满脸问号:“我有那么……”
里面的人抖着往里一缩。
林慕白再回头,宋志飞再一缩。
再回头,再缩……
再……
“那堵墙影响你发挥了?”林慕白问,“要不要给你那边挖个洞?”
宋志飞先点头,后又连连摇头:“不、不用。”
林慕白迟疑,李兴华究竟在想什么,给他换了这么个同桌。
这是要吓死他还是吓死大鸵鸟?
.
“你要把座位换过来?”李兴华端着个古董茶缸,满满泡了一杯的红枣枸杞。
林慕白嗯了一声,心想这么喝真不会喝出问题来吗?天天流鼻血的那种?
李兴华唾沫直飞的吹着杯口的茶叶,咕噜咕噜喝了一通,然后抬头望着他,问:“原因呢,要换同桌,提前没找好理由?”
“不是要换同桌。”林慕白纠正,“是换回来。”
“你少给我打哑谜!”李兴华指着他,“我带你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还能不了解你吗?这还是第一次,你跟我提这个要求!”
林慕白无所谓:“你要给我换同桌也可以,能不能换一个稍微胆子大点的,我一动他就缩,一整个早上都一惊一乍的,要是再吓出毛病来,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李兴华抬头看了一眼:“瞧瞧你现在那张脸,哪个不怕!我可问了医院,人家根本就没准许你出院,你小子你敢自己偷跑!你说说你,干的什么事!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当回事!”
李兴华气的抖:“我知道你不还手,可起码躲总会吧,你就站在那让她打?好歹是你亲妈,真能下得了手?把孩子打成这样!”
林慕白用舌头舔着后槽牙,半晌都没吭声。
“说话!”李兴华死死握着茶缸,五指太过于用力,压的指尖泛白,“我跟你妈妈是同学,也是看着你一路长大的,跟我还要瞒着什么?”
“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林慕白重复了一句,依旧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那你也应该知道,只要她还有意识,就不会对我动手,她……也不是那样的人。”
曾几何时,她温柔、爱笑、温婉、漂亮。
可现如今,却暴躁、总哭、歇斯底里如同一个骂街的泼妇,邻里邻居见着都要绕着走。
精神正常的时候,她总在哭,抱着林慕白哭,哭自己对不起他。
精神奔溃的时候,她总在摔,家里锅碗瓢盆只要能拿得起的都往门口摔。
有时候想,就这样吧,就这样死在自己母亲的手下。
不怨,也不恨。
一了百了,也不过如此。
白明楉每犯一次病,伤痕累累的永远是林慕白。
他从不躲她的巴掌拳头,只有见了血,才能换得白明楉半刻的理智。
“是啊。”李兴华长长的叹气,“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我现在不是在跟你争论这件事,我们现在说的是沈年,沈年!”
林慕白抬头看向李兴华。
“你知道沈年那是什么身份背景吗!”李兴华几乎吼着问。
林慕白看着他,没回话。
“她妈妈是国内非常有名的翻译作家,她爸爸……虽然不太清楚,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沈年转学到十一中,没通知任何一位老师,是直接走的校长的面子,往高二一班加一个人是校长直接下的命令!她跟你们都不一样,不管是接受的教育还是从小长大的环境,差的远了!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林慕白依旧垂眼看着李兴华,好半晌过后,他才出声。
“所以呢?”他反问,哑的厉害,“差距大到连同桌都不配做?”
李兴华一怔:“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
李兴华忍了忍,叹气:“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叛逆、青春期、五花八门的念头!心思能用到任何地方,就是放不到学习上!这个年纪会产生某些反常规的心理那也是情理之中,我理解,但你得看清现实,我希望你不要耽误眼下最重要的事!我这么跟你说吧,就算没有高考,就算沈年睡过了错过了高考,也一点都不会影响她的未来,该怎样还是怎样,但你不一样,明白吗?”
林慕白盯着李兴华,好半晌过后,他突然想笑。
“你笑,你笑什么!”
“就突然觉得你不去当个情感专家真是可惜了。”
李兴华气的直捂心口:“说的什么混账话!”
“听说,你当年上学的时候追了我妈整整三年,连半点回应都没有。”林慕白笑,“你这开窍开的怎么就这么晚呢,当年若是你追到了,也许她今天也就不是这样了。”
“滚滚滚!给我滚出去!”李兴华差点把手里的茶缸扔出去,“小兔崽子,就知道会挖苦人,你这叫什么,不正视问题,逃避问题,以为我看不出来!”
“是你多虑了。”林慕白站在门口,敛了笑,“我拎得清现实,也看得到差距,自知之明一直都有,你不用担心这个,之所以想换回沈年,只是……只是习惯了,懒得再折腾。”
他并非不明白李兴华提醒自己指的是哪方面,当着李兴华的面他打哑迷,可回过头就必须得正视。
李兴华所说,其实已经在尽可能的顾着自己的自尊心了,实际上,他跟沈年,何止不是一路人。
从他在火车站第一次见她,他就明白,这个女孩不属于这里。
而自己,永远都逃离不开。
有朝一日,她离开这座小城市的时候,他能体面的送她一回就好。
至少在这简短的时间内,他想护她周全。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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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虽然讲的有道理,但我不喜欢听,别这么早就虐啊】
【他只想护着她呀】
【卧槽,什么呀,男主身上的伤一直是被他妈打的?我一直以为是那个小混混】
-完-
第20章 球场
◎十一中要不改行媒婆学院吧——◎
而此时的一班, 异常的热闹。
高二五班几个早已在教导处挂了名的惹事精正站在一班后门到处找人——
“林慕白呢?人去哪了?”
领头那个叫黄志,校篮球队的,人高马大, 皮肤黝黑成碳。
打球既阴又狠, 上学期篮球赛中跟一班起过冲突, 大家下意识的都不喜欢这个人。
见没人回答, 黄志将目光放在了宋志飞身上, 一开口就有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
“我听说林慕白的同桌是个女娃娃, 你是女的吗?”
“这小东西,长的可真是雌雄难辨啊!”
跟在他身后的那一拨人哄堂而笑, 宋志飞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 吓的头也不敢抬, 泪眼汪汪的,快要哭了。
“喂!”黄志一手搭在宋志飞肩上,凑过来问:“你同桌去哪了?”
“不、我不知道。”说出来嘴都是瓢的。
“放轻松,别抖, 你抖这么厉害干什么?”
宋志飞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也不想抖,可条件反射实在是忍不住。
他抖的腿都酸。
“林慕白去哪了?”黄志拍着宋志飞的脸, “告诉我,嗯?”
“……”
“你同桌去、哪、了?!”
“我真的不知……”
“他同桌在这。”清冷的嗓音在黄志身后响起,拖在地上,如一捆厚实的麻花,盘在脚下, 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震慑感在。
黄志的后背明显一僵, 搭在宋志飞肩上的胳膊缓缓挪下来, 人还没转过身来, 猝不及防被林慕白揪着衣领拎到了后面。
太用力差点直接给甩出门去。
“五班不够你撒野?”林慕白冷着声问。
“哪能?”黄志理了理衣服,“好久没打球赛了,怎么样,约一场?”
“没空。”
干脆的黄志一时竟没话可接。
林慕白看都不看他,一把拉过凳子,“哐”的一声坐下,剩下黄志灰溜溜的还站在门口。
“你们一班不会是怕了吧?”黄志噙着笑,“不就输了一场,至于?”
林慕白漫不经心的掏出一本书,翻了一页,突然道:“怎么赢的,心里没数?”
去年篮球比赛,他们那时候还是高一。
一班跟五班角着冠军,比赛开始后,五班所有人集体去围攻林慕白一人,碰撞犯规无所不用其极,打了还不到小半场,林慕白就被罚出线,一直到结束都未能再上场。
林慕白一被罚下场,一班整体乱了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输的极其惨烈。
“竞技场,只看结果。”黄志无所谓的耸肩,站在后门处嚎,“所以你们一班,究竟敢不敢?”
“别问两遍,答案……”
“打!”
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字吓的林慕白差点转身就是一拳头!
不知何时,许航已经站在了林慕白课桌旁,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瞪着黄志。
林慕白略显诧异。
这还是第一次,许航拿正眼去瞧旁人。
这个平日里半句话都挤不出来,永远低着脑袋盯着自己一双大拇指的许航好似突然换了一个炸裂的灵魂。
教室内一大半的人都偏过半个身子往后看。
黄志被许航这突如其来的斗志搞的有点懵,下意识的往林慕白脸上去看。
而林慕白,正抬着眼看许航。
许航缓缓扭过半个脑袋,对上林慕白偏过来的视线。
要死!
他刚刚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否决了这位大佬的决定?
一秒、两秒、三秒……
一丝红晕沿着他后脖颈慢慢爬上来,就连耳尖都红的能滴血。
“对不起,我不是……”
“好。”林慕白突然开口。
许航一怔:“什么?”
好什么?
哪里好?
大佬的“好”是不是有什么不那么显而易见的深意?
林慕白转过身对着黄志,面无表情的指着许航,说:“这件事,他做主了,你可以滚了。”
然后不等其他人做出该有的反应,只听林慕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说:“沈年,过来坐。”
然后偏过头看向宋志飞:“你坐……”
“好,白、白哥,我马上走!”
宋志飞求之不得。
一天同桌到头,他终于鼓起勇气喊了一声“白哥”。
然后噼里啪啦抱着一沓书溜的飞快,就好像后面有只大灰狼在追着他似的。
.
今日的篮球场,热闹的过分。
大家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高二一班跟五班球场对决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好奇,为何一向天王老子都不爱搭理的林慕白破天荒的会接了黄志递来的战书?
一时间,来观望对决的挤满了整个篮球场。
几乎密不透风。
沈年几乎是被于桦跟满晨星两个人架着腾空拎过去的——
“过点快点!没位置了!”
“我们一定要坐在最显眼的地方,拿出一班的气势来!”
于桦拉着沈年一路狂奔:“待会要把吃奶的劲都喊出来!气势上绝对不能弱!”
“喊?”沈年喘的厉害,“怎……怎么喊?”
于桦偏过头看她:“你没当过啦啦队?”
沈年一脸的迷茫,摇头。
“算了,这个没技巧,你当场学就行,别人喊什么跟着喊就行了。”
“比如?”沈年深表怀疑。
于桦挥了挥袖子,用了两秒的时间找感觉,突然开了嗓。
“一班加油!”
“一班最帅!”
“五班菜鸡!”
“五班臭不要脸!”
“……”
沈年:现在跑还来得及不?
“来不及了,赶紧!”
于桦一把拉着沈年冲进人群,夯了半天才勉强找着几个角落位子。
球场上,两班人已经上了场,五班黄志他们穿的都是橙色的校队球服,而一班……花里胡哨的,穿什么的都有。
“我们班,没球服吗?”沈年问。
于桦往下看了一眼,长臂一挥,一副江湖女侠的做派,豪爽道:“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但显然,林慕白偏是个在乎细节的人,因为一班,只有他一个人穿球服了。
他换上了一套大红色的球服,背上印着数字“7”,不知是球服的原因还是这个人本身就耀眼,沈年一眼看过去,目光只停在了林慕白这里。
他正偏着头给身旁的许航在说什么,应该是战术一类的,偶尔还比划两下,不再是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深锁着眉头,难得的认真。
许航连连点头。
林慕白又招来其他三人,围成一个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半刻之后,随着一声响亮的吹哨声,气氛瞬时紧张了起来。
先传到球的是黄志,听于桦讲,五班今日上场的五个人里面,有两个是校篮球队的,这个班的实力毋庸置疑,也是去年的冠军,一班想要赢他们并不容易。
而事实的确如此,开场十分钟,一班几乎连球都摸不到,对方防守以及传球几乎毫无破绽可寻,林慕白他们就跟无头苍蝇一样,被五班带的满场跑。
比分一度翻到0:10的时候,终于……
球传到了一班这里。
“一班!加油!”
于桦猝不及防的出声,吓的沈年一个踉跄,差点摔椅子下面去。
经于桦这么一喊,瞬时,一班终于发挥了平日里在教室搞辩论赛的气势,一声接着一声的加油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尤其小胖跟刘志强这两个预备替补队员,一度喊的几近破了音。
沈年心说,场上五人可千万别出意外,那俩替补应该不太靠得住。
就在这时,许航传球给了离篮板最近的林慕白,气氛再一次达到了高.潮点。
黄志他们迅速调整策略,几乎同时,对方有三个人瞬间围了上来,从各方阻断林慕白的进攻。
于桦当机立断,非常暴躁的骂了一句:“艹”!
“他妈的又只堵一人!”身后小胖咬牙切齿,“他们这战术怎么就不变呢?”
眼看着林慕白几近无路可走——
“林慕白,加油!”
“林慕白!”
“……”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先带的头,突然,整个场上不论是一班的还是其他班的,都在喊林慕白的名字。
“林慕白!”
就连一向细声细语的满晨星,这会都毫无形象顾忌。
于桦更是不用说了,从进场就没停过。
而且,沈年还发现,她喊的跟别人还不一样。
“林慕白,最帅!”
“宇宙最帅林慕白!”
沈年一言难尽的侧头看了于桦一眼。
“你怎么不喊啊?”于桦终于在百忙之中掐了两把沈年的胳膊,“快喊,快喊林慕白最帅,宇宙无敌帅!”
“……”
沈年:有点喊不出来。
“林慕白……”
她的声音混在人群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沈年吞了吞口水,轻声:“加油。”
“我艹!进了!”小胖“哐哐”锤椅子,“进了进了!”
周遭掌声轰动,一时竟没明白这球究竟是怎么进的。
沈年看向场中,刚进了三分球的林慕白正拉起球服一角擦汗,不小心露出半截腹肌,引得场上一众女生嗷嗷直叫。
沈年不自觉的红了脸,虽然之前她误打误撞的近距离欣赏过他的腹肌,但却跟眼下不同。
球场上的林慕白不同于任何时候。
他肆意、张狂、朝气蓬勃,有一种翩翩浊世佳公子,富贵功名总等闲的淡然。
沈年不免想到一句话:等风也等你,恰似少年时。
.
高.潮一波接一波,大抵气势这东西有时候可能真有用,有好几个球,沈年都觉得是生生被这帮人吼进去的。
一个球在篮筐板里转了半分钟才不情不愿的扎进去。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比分达到了35:30,一班领先两个球。
林慕白抬眼扫向座位席,在一班大部队的区域稍作停留,不知是不是沈年的错觉,她总觉得隔着那么大老远的距离,她似乎跟林慕白对视了。
眼神意外的深。
只一眼,那人便回了头。
“快快快,送水!”
于桦转身给沈年跟满晨星怀里各塞了一杯矿泉水,起身就要走,却在站起身的那一瞬间莫名脚底一顿,沈年后跟着,撞在于桦的背上。
“怎么突然停了?”沈年问。
“她怎么来了?”于桦自问。
“她?”沈年顺着于桦的视线看过去,林慕白背对着她们,此时看不清他的脸,但站在林慕白面前的那个女生,沈年却是瞧了个仔细。
她正对着林慕白,手里拿着一瓶水,笑着朝林慕白伸出手。
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很好看。
十一中女神果然名不虚传。
过了好半晌,林慕白才从她手里接过。
沈年心说,接的还挺自然。
紧接着,观众群中突然响起一阵起哄的声音。
“我们楚楚女神,临近高三毕业,终于要抱得男神归了?”
“郎才女貌,简直一段佳话啊!”
“十一中要不改行媒婆学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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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好看 ,撒花撒花撒花】
【好看】
【哇哇哇,从小就喜欢篮球打的棒的男孩子,我们小白同学魅力四射,还引来了情敌呢,沈年吃醋都好可爱】
【撒花l】
【撒花】
【年年要吃醋了哟哈哈哈哈】
【来辽】
【加油】
【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21章 打架
◎ 那是个可怜的疯子!◎
大约是起哄声太大, 打扰到了这俩人。
沈年看到楚颜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抽尽,最终平静。
紧接着,林慕白转过半个身子, 往她这边看来。
沈年下意识的“唰”的一下将于桦塞过来的一瓶水藏在了身后,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位子上。
她看到林慕白很轻的挑了下眉。
都这时候了, 还有心情放电?
沈年心说, 就仗着自己祸国妖民那张脸!
“楚颜来这干嘛?”满晨星一脸的问号, “高三的, 还有心情看球赛?”
于桦嘴直,径直道:“她那哪是看球赛啊?!”
分明就是看一个人来的。
于桦以为这场球赛最多吸引吸引高一高二的, 谁曾想, 连高三的都给框来了。
楚颜一来, 引得高三那群男□□丝来了一大半。
“算了,不去了!”
于桦转过身一屁股又挨着沈年坐了,莫名其妙还发着火。
“上场的有五个人呢。”满晨星一脸的为难,“有人送水的, 也就林慕白一个, 剩下那四人,就不管啦?”
于桦冷静了两分钟, 恍然:“是哦,你说的有道理……”
然后从脚底的箱子里又拿出三瓶水,给沈年跟于桦塞了一瓶,说:“走!”
沈年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两瓶水,开口:“就四个人, 要不你俩去就行了?”
“是不是姐妹?”于桦偏过头眯着眼看她。
满晨星从后拱了拱沈年的胳膊:“别挣扎, 你争不过她。”
“……好吧。”
三姐妹浩浩荡荡的抱着六瓶水。
于桦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送水这么温馨的事在她那成了丢沙包, 大老远的往过扔;满晨星目标明确,她怀里那两瓶水只给许航一人准备,看那样子,旁人怕是分不得半滴;就剩沈年,有人从她怀里抽走了一瓶,她都没看清是哪个。
沈年心里只犯嘀咕,这还剩一瓶,要怎么处理?
要不,就近原则?
沈年一脸迷茫的转了个圈,抬头就看到了五班的黄志。
沈年看着黄志,黄志看着她手里的水。
……
送给黄志,她会不会被一班集体通缉?
就在这时,她看到黄志看着她,咕噜一下咽了一口唾沫。
“要不……就给你?”
沈年客套了一句,还没下一步动作,那不要脸的东西顺手就从她手里接过去了。
“美女一班的?”黄志笑着问。
“嗯。”沈年迟疑的点了点头。
“之前没见过你?”
“这学期才……”
“诶,这不重要!”
黄志不等沈年把话说完,先行噼里啪啦一顿问——
“美女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有男朋友吗?”
“……”
相亲三件套。
沈年一脸的一言难尽。
心说她是不是应该问一句对方:有车吗?有房吗?存款多少?
“看不出来?”黄志兴致高昂,“老子刚刚心跳八十!”
“那是正常范围。”沈年瞥了他一眼。
你个文盲!
沈年转身就走。
转身的时候撞上一个人,沈年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预料之外的没有得到半句回复,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非常没有礼貌的人。
沈年抬头去看,还真是了。
身后黄志不死心的紧追着她:“不是,我说错了,是一百八!真的,刚刚差点猝……林慕白?不是,你搁这干嘛呢?”
林慕白垂着头盯着沈年,没动。
黄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林慕白你往哪看呢!”黄志如同一只跳脚的野鸡,“敢搅我姻缘,我锤死你!”
闻言,林慕白偏过视线扫了黄志一眼,有些垂怜。
他说:“多拜拜佛。”
黄志:“什么意思,拜佛有用?”
林慕白冷淡开口:“趁早给你指条明路。”
黄志这个二百五,思索了半天才想明白林慕白这话是何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老子心动一次容易?!”
林慕白却是再不理他。
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沈年的鞋子,两个人都是白色球鞋,一大一小,轻轻挨着。
“我的呢?”他问。
沈年抬头,由于林慕白身高优越,她看他的时候不得不仰着脑袋。
少年视线懒懒的洒下来,一双浅色的眸垂下来盯着她。
好像还挺委屈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又搭错了。
“你不是不需要?”沈年问。
“我怎么就不需要了?”他反问。
又凶。
偏偏黄志那个二百五,显摆着手中的矿泉水,在某人眼前晃了晃。
“美女,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
回神,手中的矿泉水不见了。
林慕白力气大,“哐哐”一顿操作猛如虎,拧个瓶盖摆出了一副拧旁人天灵盖的气势,咕噜咕噜一通灌,连瓶子都被捏成扁的。
沈年看着他,半晌无话可接,扭头就走。
撂下两个字:“幼稚!”
“你怎么不讲理。”林慕白随后跟着她转身,“眼睛挺毒,这么多人,偏偏挑了个最不讨喜的送水。”
身后黄志满脸问号。
这么大个人,抢水就算了,还诬告。
诬告也算了,还他妈当着他的面?
“林慕白!”黄志吼出声,“你他妈少给我造谣!”
那人头也没回,像是懒得再搭腔。
就在这时,球场上稀稀落落还剩几个打球的人不小心把球踢到了黄志脚下。
黄志想也没想,捡起球就往林慕白身上砸,大约是气急手抖,他眼睁睁看着扔出去的球偏了方向,朝着另外一个人。
黄志一急,喊出了声——
“美女,躲……”
“啊?”
沈年回头,迎头“嘭”的一声,砸的她眼冒金花,没站稳“扑通”一声双膝跪下。
紧接着,她感觉她面前蹲下来的一个人,高大的影子落下来,两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问:“有没有事?”
声线过冷。
余音带刃。
林慕白是个暴脾气,发起火来神仙都挡不住的那种。
沈年怕他冲动,情急之下一把先行拽住了他的袖口。
“我没事,我就是……”
话还没说完,“啪啦啪啦”几滴血。
周遭空气静的,甚至能听到清晰的滴落声。
滴、答、滴、答……
沈年一愣,抬手摸了一把鼻子,对上林慕白深不见底的眸色,结结巴巴的补上了前半句话。
“我没事,我就是……流鼻血了。”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血腥味重的要命,满嘴的腥味。
林慕白抬手,大拇指轻轻按在她唇边,紧锁着眉头,开口道:“张嘴。”
沈年听话的张了张嘴,要死,她想吐!
偏过头吐了一口血出来。
很快,于桦和满晨星冲了过来,不知从哪横空冒出一大卷手撕卫生纸,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往她鼻子里塞。
紧接着,一班跑过来一群人,围成了个圈,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沈年依旧死死揪着林慕白半边衣角。
这个人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几近见了底。
沈年晃了晃林慕白的衣角:“你别……”
“对不起啊美女,我真没注意。”
黄志站在一班围成的小圈后面,声音隔了些距离,却清晰入耳。
他大概是没看到此时沈年的狼狈样,话说出来还带着几分笑。
“美女见谅啊,不小……我草!”
话还没说完,林慕白直起身抬手就是一拳头。
实实在在“佟”的一声,他是用了全力的,打的黄志脚步错乱往后退了好几步。
沈年还攥着他的衣角,被这突如其来的力扯的差点前趴趴着。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林慕白沉到了底的声音。
“见谅啊,我也是不小心。”
黄志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双眼霎时染上了一层殷红。
“我草你妈的!”黄志怒火中烧,一时口无遮拦,破口大骂道:“林慕白,你妈难道没教过你,打人之前要先出个声的吗?!”
本来在一旁一个劲撕纸的小胖,听着这话,手指莫名一顿,只两个字。
他说:“完了。”
只见下一秒,林慕白握紧了拳头,因太过用力,指尖甚至失了血色,逐渐泛白。
他好似一下子失了所有理智,抬拳就往黄志脸上砸。
黄志已然有了防备,一只胳膊挡着他落下的拳头。
直到这时,这个人嘴角依旧噙着笑。
“怎么?”他问,“这么些年了,还是提不得?你林慕白在杨科那里装了这么多年的孙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抵得过你妈欠人家的一条命吗?!”
林慕白抬腿膝盖顶着黄志小腹,黄志痛的一蜷,林慕白举起多时的拳头当头落下,没留丝毫余地。
黄志往后退了两步,几乎连话都说不出。
很快,五班大部队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来势汹汹,密密麻麻的朝林慕白围了过来。
“艹!”小胖一声吼,站起身加入了林慕白的阵营。
紧接着,许航、刘志强以及一班大部分男生都站了起来。
两班对峙。
从那个架势看——
不打一场真说不过去了。
“别他妈……给我动手!”黄志一手捂着肚子,半跪着地上,整张脸几乎皱在了一块,却是在场唯一一个还剩半点理智的人。
“在学校里动手,都忘了十一中校训是什么了?”
被这么一提醒,举起的拳头一个个默默又撤了回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搞事约架有时候在所难免,但至少在十一中校园内,这是被严明杜绝的一条铁律,教导处对打架的处罚一向非常不通情面,情节严重的,可能还会处以开除。
所以,就算红毛,也就是杨科,再想闹事,也只是约在校外。
虽然他自己不是十一中的学生,但林慕白是,不管是打还是被打,处罚基本没有什么不同。
杨科虽说恨极了林慕白,但他并不希望这个人被退学。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曾以兄弟相称,小学初中就跟形影不离的双胞胎一样。
时至如今,被毁了的只他一人就够了。
他并不希望,林慕白也跟着错乱,一生屈于一个小小的韵城。
杨科对林慕白的恨,一半是命运的不公,一半是他舍弃不了两人曾经的那点好。
如果在这个世上,你问他,还有谁比自己更惨,活的更累。
杨科一定会回:林慕白。
那是个可怜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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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活的好累哦,心疼他】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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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22章 处分
◎“还以为,你得憋到明年才问。”◎
“大家可都看到了, 今天动手的只有林慕白一人!”
黄志缓了半天,终于缓过气来,他在身旁两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身来。
“我倒要看看, 就算你林慕白在老师眼中再怎么优秀, 再怎么占着不可多得的天才称号, 三毛还能护你到什么时候!还是说……”
黄志突然笑:“还是说, 我们曾经大名鼎鼎的白老师, 究竟教出了什么好儿……”
“嘭”的一声, 话没说完,人先飞了。
林慕白的狠稳的过分。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 不言不语, 浑身笼上了一层忽视不得的威压。
沈年看着他垂下来的手, 死死握着拳头,在轻颤。
就好像,刚刚那一脚踢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宁愿蜷着四肢轻轻将它包裹, 即便溃败腐烂。
对于林慕白来讲, 这个逆鳞便是自己的母亲。
传闻中的白老师。
黄志之所以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笃定什么话能最大限度的激怒林慕白, 他被打不重要,他要的,是林慕白为此事付出该有的代价。
林慕白上前两步将倒在地上的黄志一把拎起来,“嘭”的一声抵在身后的栏杆上。
一米八大高个的黄志在林慕白手里就像弱小无依的小鸡,领口勒着他的喉咙, 一张脸涨红, 半句话都说不出。
林慕白一双眼既深又邃。
在这暮色下, 几近凉彻。
“有本事, 再说一遍!”
呼出的气热的过分,喷了黄志一脸。
如同滚烫的热油,灼的人心猛然一沉。
黄志艰难的扯了扯领口,大口的呼吸。
然后抬头问:“林慕白,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
一句话出,林慕白抡起的拳头终于有了着落,精准无误的落在黄志脸上,紧接着,下一拳,作势就要往他小腹上砸。
就在这时,沈年突然喊出了声。
“林慕白!”
声音不大,却在这几乎没人敢轻举妄动的一片寂静下显得尤为明显。
“别打了。”她说。
林慕白充耳不闻,抬起的拳头没有半点想要放下的意思。
在那一瞬间,周遭一切在他眼里仿佛不存在。
“你想被开除吗?!”沈年吼。
林慕白一顿,缓缓偏过半个看她。
眼睛很红,红的能滴血。
沈年在于桦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两只鼻孔塞的严实,下巴处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由于出气困难,说话的时候嗓子哑的过分。
“为这样的人搭上自己,亏了。”她说。
好半晌,林慕白扬起的拳头才渐渐松开。
紧接着,他将黄志一脚踢到了沈年面前,说:“道歉。”
黄志愣了好半晌,才勉强开口。
“抱歉。”他说,“一开始的目标不是你,打偏了。”
“我原谅你。”沈年说,“在老师面前,我只字不提,你跟林慕白之间的事,能不能也……”
“呵——”黄志笑,“你们一班,真是让人感动啊!”
沈年看着他,没动。
一双手被她攥的几乎发白。
“你们想怎么告状就怎么告状,添油加醋说我黄志是个纯粹的王八蛋都没关系,但我跟林慕白这事,他妈没完!”
沈年急了:“那可是要处分的,严重的话可能还会开除,你不能……”
“沈年。”林慕白轻飘飘的开口,将沈年一肚子的话打断,很自然拉过沈年,说:“走了,去医院。”
“还去什么医院?”沈年被他大力扯的一个踉跄,小步跑的急,“林慕白,你说句软话行不行,只要黄志不计较,学校也不会给你多大的处分,马上就期中考试了,明年就高三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
“背还是抱?”他突然停下来,垂着眼看她。
“啊?”沈年脑子没转过来,“什、什么?”
林慕白看着她,末了摇了摇头,托着下巴——
“这个样子,还是抱好点。”
“啊?……喂!林慕白!”
猝不及防被腾空,沈年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特属于少年好闻的味道充斥,“轰”的一声,大脑突然死了机。
“林慕白你……”她咬着牙,“你放我下来!”
“别乱动。”林慕白看都不看她,脚步走的飞快,“刚揍完人,胳膊很酸,你再乱动,我把你扔地上去。”
沈年不动了,脑袋轻轻靠在他胸膛。
软软的,像一只刚出生的幼猫。
林慕白不着痕迹的偏过头看了她半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唇角扬起的弧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
.
教务处会议室内,一长头发大波浪的女人端坐于皮质座椅,细长的柳叶单眼皮透露着一股忽视不得的尖酸刻薄样。
她先是不慌不忙的沿着在场每位老师细细走了一遍,然后才开了尊口。
“怎么处理?”她问,“想必各位老师已经想好了。”
“是这样的,这件事我们还要再商酌一下。”小胖他爸身为教导处主任,义不容辞的先行开口,“学生在校园内打架,影响恶劣,的确是学校的过失,我们每位老师都逃不开干系,也在自我反省,平日里对这帮孩子的身心健康关心不到位,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处理的……”
“我是在问你们怎么处置林慕白?”单眼皮女人没多少耐心,直接打断道:“我儿子被打的连我这个当妈的都快要认不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难不成还想要集体推卸责任?!”
吴主任焦躁的偏过视线往李兴华这边看了一眼。
“打架的确不对,十一中自成立以来这条铁训一直都在,但在林慕白这件事上,也是事出有因,实在是不能算到他一个人头上,当时的情况……”
“我儿子可没动手!”女人斜抬着眼,看那样子,并不打算心平气和的商谈,一开口就刻薄到了极致,“在场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证,是对方单方面动的手!不依不饶,要把人往死里揍,这事,黑的可说不成白的!”
黄志站在大波□□人身旁,牙疼似的手肘撑着下巴。
他是说过这件事跟林慕白没完,但也只是不接受道歉,不接受私了,可他也没想着要让自己母亲来学校这么闹。
都多大人了,还遇事找妈妈哭诉解决,说出去他还怎么见人!
“我们班还有个同学叫沈年,是个女生。”李兴华沉默许久终于于今日第一次开口,“林慕白之所以动手,主要原因是黄志打伤了沈年,虽然不是有意,但沈年人到现在还在医院,并非一方过错。”
女人抬着薄薄的眼皮施舍般的赏了李兴华一个白眼,对沈年,她却只字不提。
“这个我认。”黄志率先出了声,“沈年的确是我打的,鼻子嘴巴都是血,比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要严重,真的。”
黄志偏过头去看他女人:“妈,就当抵了吧,我不计较了,林慕白那事,也算了。我生龙活虎的,又没打出什么毛病来,你就别在这闹了行不行。”
“你给我闭嘴!”女人依依不饶,一巴掌拍开黄志,突然问:“林慕白,那可是白明楉的儿子?”
听闻这个名字,李兴华脸色一白,没吭声。
“白明楉身上还裹着一条说不清的人命,你们十一中当年集体作证为她开脱,集体给她叛了个无罪释放——”
女人抬着半边眼皮,勾着唇角冷笑:“怎么着,那女人魅力这么大,给你们都灌了迷魂汤了,连她儿子都得这么护着?”
这话说出来,就连一向扮演着老好人的吴主任都忍不住了——
“黄志他妈,这话可不能乱……”
“判决书不是他们下的。”
就在这时,一个沉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会议室的门被暴力一把推开。
林慕白在前,身后还跟着一个李兴华刚刚宣布“还在医院躺着”的沈年,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倒是精神得很。
“你们俩跑这来干什么!”李兴华沉不住气,呵斥,“回去!”
林慕白充耳不闻。
李兴华给他使眼色眼皮都要抽筋了,那人全当看不见。
“黄志是我打的,没想不认。”林慕白冷着声,“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如果还有下一次,我照样打。”
女人瞪着眼睛,仿佛是在说“听听这是什么胡说”!
林慕白抬着眼,一副我就这样,你爱听不听的散漫。
李兴华卡着一口血,气的整张脸毫无血色。
抢在女人再次开口之前先出了声。
“林慕白,给我滚回去写,五千字检讨,一个字都不能少!”
林慕白终于从雷打不动的状态抬起眼来,看着李兴华,他寻死着这老头莫不是年龄大了一时口误,不知道五千字长什么样子!
“看我干什么!”李兴华唾沫星子直溅,“道歉就把你道歉的诚意拿出来,光靠嘴说?”
“不是……”林慕白回过神来,“谁说我要道歉了,再说,您见过五千字的检讨?我难不成要把那货……”
林慕白指着黄志:“要把那货每根头发丝都拎出来夸一遍?再说了,他没动手?他没动手那她……”
林慕白将缩在自己身后的沈年拉出来,指着她问:“那她,鼻青脸肿的,难不成也是我打的?”
沈年抬眼瞪他。
什么叫鼻青脸肿?
你才鼻青脸肿!
“我现在是在说你的事!少给我偷换概念!”李兴华背对着身后几人疯狂冲林慕白挤眼,“滚滚滚,赶紧滚回去写!”
算了。
林慕白刚要转身走,身后一直沉默看戏的女人再次开了口。
“等等!”女人作势起身,“就这么结束了?一唱一和的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孩子狂傲无礼到这种地步,可真像白明楉教出来的……”
再回头的时候,林慕白那双眼已经几近凉彻。
那双微挑的眉眼如带锋利,直勾勾的望了过来。
他未曾开口,却是惊的女人一句话吞了后半部分,不受控的往后退了两步。
“忘了说了……”林慕白轻呵一声,“我林慕白打小混账,打人从不分老幼,这位……阿姨,要试试什么才叫真的狂傲无礼吗?”
“你听听!”女人连手指头都是抖的,“说的这是什么胡话!不得了啊,威胁人是不是?”
“不算威胁。”林慕白虽带着笑,却莫名阴森森的。
他说:“你再多提一句白明楉,下一秒我就能让你见识一下白明楉教出来的儿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
原本只是写份检查的事情,因为林慕白的死不认罪,最后变成了处分。
沈年跟着林慕白出了教务处,一路沉默。
“别哭。”就在这时,走在前的林慕白突然出了声,“处分又不是判刑,不值得你浪费两滴眼泪。”
怎么可能?
沈年虽然傻,但好歹也知道处分是什么东西,搞不好,可能还会计入档案,一辈子都带着了。
“对不起。”沈年嗓子哑的厉害,“如果不是我,也闹不到最后这样。”
林慕白回过头看她。
垂着脑袋,红着眼,像是遭受了什么天大的冤枉似的。
“你这替人道歉的毛病是时候改改了。”林慕白微叹气,朝着沈年方向退了两步,“我打黄志,跟你没关系,别哭了,搞得好像我怎么了你似的。”
沈年怯怯的抬眼,与林慕白垂下来的视线相撞。
他眼里的意外不明,却深的让人不忍试探。
“走了,别站在这。”林慕白转身,“不然待会三毛还以为我们要伺机报复谁,到时候可不止一个处分这么简……”
沈年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袖。
林慕白半怔,重新回过头看她。
“你……”沈年看着她,心跳的厉害,“你妈妈……”
林慕白看着她,突然笑。
“还以为,你得憋到明年才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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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挺想知道他妈妈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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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23章 考试
◎有些罪,得欠一生。◎
“我也可以去问别人。”沈年说, “但我没有。”
林慕白看着她,略感意外。
半晌过后,他才开口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想让别人知道。”沈年说, “旁人无法替代你回话, 哪怕是拒绝之类的。现在我问了, 当然, 你也可以直接拒绝我, 我保证, 以后不会再提半句。”
这件事,不管只字片语怎么拼凑, 怎么排列, 也绝对拼不出一个皆大欢喜的好结局。
既然血迹斑斑, 又何必非要强硬去撕开结痂的外壳。
林慕白一双微挑桃花眼黯然一瞬。
随即却又缓缓勾起半边唇角,漫不经心道:“没想到你还挺有原则。”
“我一直都很有原则!”沈年抬起眼,鼓着腮帮子,“你要是之前没这么觉着, 那肯定是你的问题。”
林慕白失笑。
笑的时候眸色里染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我妈妈……”他莫名一顿, 不管过去多久,心平气和的陈述这件事对他来讲显然不是个多么轻松的事情, 他需要长处一口气去面临当下。
“——曾经也是十一中的老师。”
这个,其实沈年猜到了。
林慕白继续道:“她一直都把学生都自己孩子看,很受同学的喜欢,也是连续好几年的杰出教师代表,只是后来, 她变了。”
林慕白失神片刻。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变得暴躁, 易怒, 根本不讲道理,渐渐地,在学生心中再也不是那个平易近人的白老师了,大家都怕她,怕的要死,直到……”
“直到那年,有一个学生跳了楼。”
因为白明楉。
那时候的白明楉精神已经非常不对劲了,可包括林慕白在内,却没有一个人提前发现。
直到因为她的语言暴力酿下大错。
那个女同学跳了楼,白明楉中止了她最为引以为傲的事业,从一个人人敬重的好老师变成了一个染了血的杀人凶手。
虽然最后的精神判定书给了她一线生机,但洗脱罪孽,哪那么容易?
刚开始的那几年,围在他家门口拉横幅的、闹事的、举着刀索命的不知其数,所有人都怀疑那份判定书的真假,一个个尖着嗓子堵着林慕白问:好好一个人,说疯就疯,谁信?
林慕白也不信。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是医生出错了报告。
可直到……
直到,一个曾经那么疼爱自己儿子的母亲,毫不犹豫的举起榔头照着他脑袋往下砸的那一瞬间,他信了。
这一信,一发不可收拾。
白明楉的病情日益严重,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跳楼的……”沈年小心翼翼的开口,“与红毛有关?”
“他姐姐。”林慕白说,“红毛他爸爸一向身体不好,遭受不了痛失爱女的打击。”
失去女儿的次年,他也跟着去了。
那年,刚上初一的红毛,退学了。
林慕白永远都记得,当时杨科死死扯着他的衣领,大声吼着问——
他问——
“明明是你爸爸不要你了,为什么你要来剥夺我的爸爸?”
有些罪,得欠一生。
以命抵命,依旧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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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她也不记得林慕白说那句话时的面目表情。
她只记得,恨这个东西,嘴巴不说,眼睛也会给你答案。
他应该是恨极了他那位父亲。
连提及,都像是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爸爸”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怎么别扭。
就好像,是个不怎么常用的生僻字。
只言片语,他并未提及白明楉病情的诱因,但想来,那应该属于另外一段故事。
“马上要期中考试了——”
直到李兴华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沈年打了个激灵,这才猛然回神。
要期中考试了?
噩耗总是一个接一个。
“当了这么久的无头苍蝇,你们可不能再乱碰乱撞下去了,从今天开始,每个人都在课桌角贴上各自的目标学校,就当一个动力——”
讲台上的李兴华依旧滔滔不绝,底下的沈年莫名的有一瞬的失神。
她不受控的偏过头。
感受到视线,林慕白也转过身看她。
“你想报……”
“期中考……”
两人同时出声,又默契的同时咽了后半句。
沈年睁着大眼,猝不及防被人拿着笔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别想那么远,先把期中考试考好。”林慕白道,“十一中实行成绩轮班制,连续两次没考好,可就要去别班了。”
而且,变态的是,这个连续两次,并不仅仅指正式的期中期末考,也包括各种联考,就是为了防止某些学生只抓正式考,别的考试均一塌糊涂。
这样一来,就有很多学生,可能只待了一学期就要面临换班。
谁都不愿意离开一班,原因有很多。
而眼下,最危险的就是沈年。
虽然大家都对李兴华把理想贴在课桌的提议表示嗤之以鼻,但没过两天,沈年出奇的发现不知何时每个人的课桌角上都统一贴上了小便条,表达着他们对美好未来的最大期许。
不知又过了多少天,林慕白的桌角也出现了小便条。
沈年偷偷看过,与她的猜想没什么区别:清华。
也许是因为期中考的压力一层层推进,又也许是桌角的那所大学给了每个人无形的鼓舞,总之,最近一段时间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时间一直推到期中考前一天,沈年这才认认真真的写了一所学校,学着他们,也贴在了桌角。
林慕白也偷偷看过,大差不大:中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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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完,预示着距离新年越来越近。
但在迎接新年之前,他们必须先得迎接自己的成绩单。
十一中除了高一的,高二高三在放假后集体都要补课,直到公布成绩。
公布成绩的那天早上,全班五十个人,拜佛的拜佛,抖腿的抖腿,整个教室出奇的静。
当然,除了林慕白,那人依旧一进门就在趴着睡觉,与往常无异。
这还是第一次,沈年那么在乎一张成绩单。
小胖做为一班的情报来源,消息总是比别人要更加灵通一点,进门的那一瞬整个教室突然静了下来。
“小胖,有没有消息?”有人问。
“是啊是啊。”底下纷纷有人附和,“我这次要去几班?”
“呜呜呜呜,我感觉我考砸了,要死了!”
“……”
小胖无视一众人眼巴巴的视线,大步走到沈年座位旁停下。
一道影子垂下来,沈年怔然抬头,怎么说,小胖这表情有点奇怪。
既想笑,却又出于礼貌,在强忍着。
“?”
“沈年,你救了我条命!”小胖太过于激动,直接一把抓着沈年的胳膊。
“……啊?”
一旁的林慕白从雷打不动的趴姿直起身来,偏过头看着她。
沈年不明所意,还眼巴巴的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林慕白眯着一双眼,没什么精神,随口道:“你占了他的名次。”
“……哦。”沈年吸鼻,小心翼翼的问出口,“小胖平时……”
“最后一名,雷打不动。”林慕白说。
沈年:“……”
看我这张破嘴!
“哦,不能这么说。”林慕白看着她,“现在有雷能打得动了。”
教室内哄堂而笑。
直到李兴华黑着脸进门——
“你们还能笑得出来?”李兴华站在讲台上,难得的严肃,“知道自己考成什么鬼样子吗?!”
“这次考试的难度较你们上次模考而言还是简单了的,但你们,平均分整整下降了2.5分,啊,2.5分,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沈年脑袋垂的更低了。
难道自己凭一己之力把人家平均分都给拽下来了?
人家好好一个尖子班……
“没到那地步。”一旁的林慕白突然出了声,他就像能窥探沈年内心似的,说道,“你想多了。”
沈年一怔。
可明明,并不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
在李兴华说完这句话后,整个班有意无意的都开始往她这边瞥。
“都看人家沈年干什么!”李兴华气的说话都靠吼的,“沈年是今年转校过来的,总分是比你们差了点,但一个人拖不了那么多平均分,核心问题还在你们自己身上!”
“再说了,沈年虽然偏科厉害,但若算起平均分来,那可真是一点都没拖累你们,人家英语直接是满分,年级第一!”
底下响起一阵哗然之声。
毕竟,一直以来,英语都是一班的弱项,更别说满分了。
见都没见过。
“关键时刻,你们万不能松懈,一松就松到底了,再往上来爬,知道有多难吗?这周放假前要开家长会,家长必须都得到,不能有理由!”
李兴华视线转到林慕白这里,沉默两秒,出声:“林慕白?”
林慕白抬眼,静了两秒,说:“尽量。”
“好。”李兴华喜笑颜开,“都得到,别找理由,关键时刻,家长也要配合,所以……沈年,举手干什么?”
沈年吞了吞口水:“老师……我家长,可能到不了。”
李兴华气的心一梗。
“沈年啊。”名字喊出来有种苦口婆心的意思,“我虽然刚刚夸了你,但你不要忘了,咱还是最后一名,垫底的。”
前排小胖跟刘志强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紧接着,稀稀落落的,笑了一片。
沈年轻声道:“可我妈妈,不在本地。”
“外地?现在交通也方便,外地也……”
“……美国。”沈年说。
李兴华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
“那行,实在来不了,就算了,我再单独电话联系你家长。但说好,成绩单,不能对家长隐瞒,不管考成怎么样,家长必须得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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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那天,空前的热闹。
这个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邻里邻居的关系,父母之间也都是认识的,并不陌生,所以李兴华还没到的时候,家长都是聚在一起唠家常,谈孩子,谈成绩。
教室内坐的满满当当,每位家长几乎都到了,唯独最后一排,还在空着。
沈年和于桦正在跑前跑后的搞后勤,泡茶端水,忙的不亦乐乎。
李兴华进门,他不着痕迹的往最后一排角落看了一眼,没表露出什么特殊的情绪。
转过身的时候已经带上了一张笑脸——
“家长们都到了,大家辛苦,那我们就先开始了。”
沈年不受控的往后看了一眼,就差林慕白了。
是……不来了吗?
“高二是打基础的一年,它甚至比高三还要重要,所以今天的家长会学校也比较重视。这次期中考呢,我们班考的挺不错,在总年级排名呢,还是第一,但各位家长都知道,一班是由全年级前几十名组成的尖子班,这个成绩是应该的。”
李兴华难得的正经,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得出来,在面对家长之前还是收拾了一番的。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十七八,也是情绪各方面较为复杂的阶段,也比较叛逆,所以不光是学习,在别的方面,家长们也要平时多关注,多疏导,我们争取……”
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个女人。
穿着一件深灰长大衣,带着眼镜,长发梳的一丝不苟,盘在脑后。
跟其他家长相比,她好像更加年轻些,站的很直,稍显儒雅,颇具气质。
刚进门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亦没有落到在场任何一个人身上。
如同一颗空心菜,低低垂着。
半晌过后,她才抬起眼往讲台上看了一眼。
看到李兴华的时候,眼神才慢慢聚焦,略微点了点头。
李兴华也略一颔首,开口:“来了?”
女人点头,扬了扬唇角,不仔细看的话,压根就注意不到她其实是笑了。
“那里。”李兴华指了指后门口空着的那张桌子,说:“林慕白坐那里。”
女人再次点头,拉过椅子坐了。
教室突然有一瞬间的静。
“林慕白的妈妈,不管见多少次,还是有点怕。”于桦用身子拱沈年,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敢去,这杯茶,年年你给她送吧。”
作者有话说:
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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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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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你礼貌吗】
【下章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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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工具人.年】
-完-
第24章 错乱
◎白明楉握着纸杯的手猛地收紧——◎
但其实, 沈年也有点怕。
白明楉跟想象中差距很大,她过分儒雅,又过分淡然, 一点都不像林慕白口中暴躁且患有精神病的人。
从进门开始她未曾开口说话, 唯一的情绪表达仅限于点头摇头, 亦或者是淡淡的勾唇一笑。
像个不在乎世俗的智者。
眼神不清不浊, 空的厉害, 没有留下任何值得让人深思的踪迹。
直到——
直到沈年小心翼翼的泡了一杯茶, 放在了桌子角。
“阿姨,您喝水。”
白明楉闻着声音偏头, 视线落在沈年身上。
只一瞬, 那颗没有半点影子留下的空心菜却突然被剖开了心脏。
原本风平浪静的一窝死水一下子天翻地覆。
白明楉握着纸杯的手猛地收紧——
几近将那纸杯子捏成了一团。
沈年看着她的动作, 莫名呼吸一窒。
“阿姨,您……”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白明楉猛地起身, 她没给沈年任何反应的机会, 半杯滚烫的热水直接朝着她泼了过来。
沈年条件反射性的抬手一挡,热水泼在她手背上, 痛的她不受控的“啊”的一声喊出来。
一声喊的李兴华直接从讲台上冲了下来——
就在这时,白明楉抖着双手一把扯住了沈年的头发。
她几乎咬牙切齿,说了今日里的第一句话。
“狐狸精!”
沈年当即愣在了原地,瞬间痛感顿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抬眼的时候, 林慕白已经走了进来。
“妈, 你干什么!”林慕白大步冲进来, 先行用半个身子将沈年整个人都挡在后面。
整个教室顿时乱了套, 叽叽喳喳的突然吵了起来。
“哎呦,那是热水啊,直接朝着人家脸泼的,这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呢!”
“幸亏这孩子激灵,用手挡了一下,不然得毁容了!”
“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喊人家狐狸精,话说的怎么这么难听!”
“这女孩子是林慕白同桌吧……”
“这俩孩子不会是……”
闲言碎语戛然而止。
沈年想说不是,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但她此时却开不了口。
林慕白的视线随即偏过来,有那么一瞬间,沈年几近感官消失。
“你护着这个小狐狸精!”白明楉不管不顾以近乎疯的彻底的形象一把扯着林慕白的衣领,“你竟然替这个小狐狸精说话!”
她一声一声的吼——
“林慕白,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声音尖锐且刺耳,每一句,都像是刀尖擦着玻璃而过。
一开始的儒雅只是个幌子,眼下的白明楉才是真的白明楉。
“明楉!”李兴华冲过来,“这是我班上的学生!”
“狐狸精!”
白明楉完全听不见,此时的模样与骂街的泼妇没有任何区别,她几乎不管不顾的吼——
“狐狸精,你们都护着这个狐狸精!”
就在这时,林慕白突然开了口。
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敲在了白明楉心口上。
他说:“不是的,她不是——”
林慕白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妈,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
白明楉把她认成了谁?
沈年尚且还没想通,只静了两秒的白明楉再次发了疯。
“啪”的一巴掌甩在林慕白脸上——
身后的沈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惊的狠狠一颤。
在那一瞬间,整个教室如死一般的静。
紧接着,白明楉如同一个撒泼打滚不讲理的中年妇女,狰狞着可怕又可憎的面庞,拳打脚踢,如雨点似的砸在林慕白身上——
而那个人,闷着声,却是连躲都不躲一下。
“林慕白!”这个时候就连李兴华的声音都几近发颤,“你是木头人吗?任她打,好歹躲一下!明楉,这是你儿子,你是要打死他吗?”
李兴华吼完,几乎是直接拖着白明楉:“清醒一点,这是学校,这么多学生家长在场,那孩子这些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你这么闹,难道是想让他连这个学校都待不下去吗!”
李兴华的声音越来越远……
白明楉的骂声几近微弱……
闹剧散了场。
殊不知,在没人的地方它闹的正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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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最终乌烟瘴气的散场。
沈年不清楚白明楉究竟是怎么离开学校的,只知道,连同一起没了踪影的,还有林慕白。
“对不起啊年年。”于桦非常愧疚,“我不知道他妈妈今天反应会这么大,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让你去。”
“他妈妈平时也只是不苟言笑,看上去不太好相处而已,可……像今天这种闹法,我也是第一次见。”
但从林慕白那娴熟的态度来看,白明楉的这种状况应该是常事。
究竟为什么,一个母亲会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只留给自己儿子呢?
“问你个问题。”沈年转过身看着于桦。
“嗯。”于桦有些懵,“你问,但关于林慕白家里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沈年犹豫开口:“我记得之前满晨星说过,林慕白消失一段时间后回来身上总会带着伤,这个伤……”
“我一直以为是校外那帮混混。”于桦说,“红毛的事在十一中不是秘密,毕竟当时挺轰动的,但后来我记得小胖提过一句,说能下这么狠的手的,绝不是红毛。”
沈年的心在那瞬间,猛地一颤。
突然窒息。
“谁能想到,动手的却是自己母亲呢。”于桦长叹一声,“林慕白其实……其实活的挺累的,有的时候你光是这么看着他,就有点喘不上气。”
连旁人都这么觉着,又何况是他自己呢?
“我之前跟你说过,他原本是跟楚颜同级,后来休学过一年。”于桦道,“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跟红毛一样,不再上学了。可谁知,一年以后,他又返回来了学校,可能在这件事上,他始终觉得亏欠红毛。”
所以,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以这种方式减轻自己的罪孽感。
“算了,我们不说这么伤感的话题了。”于桦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拉着沈年,“每年的寒暑假我们都会班级组织活动出去玩,今年的活动老早就定了,韵城有一家滑雪场,规模不大,刚好适合新手,我们一起去滑雪吧。”
沈年慢半拍的回神:“滑雪?”
“是啊,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去,可热闹了!”
沈年偏过视线看着于桦,问:“所有人?”
“……除了林慕白。”
行吧。
是这个人的话,倒也不意外。
“后天早上九点,从学校统一出发。”于桦兴致勃勃,“年年不要迟到。”
沈年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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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白没了音,沈年试着给他发过消息,始终没有回复。
她心事重重的瞎逛,不知怎么的,就逛进了先前那家奶茶店。
收银台换了人,是一个瘦瘦的小姐姐。
沈年点了一杯奶茶,没忍住的问:“你认识林慕白吗?”
“林慕白?”女生眨了眨眼,“认识呀,一直都是我们两个倒班的。”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这个不知道。”小姑娘摇头,“不过,他应该以后不在这干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们放寒假了呀。”小姑娘笑,“奶茶店轻松,但相对来讲工资就很少了,林慕白他缺钱,只有在上学的时候才会在这,一放假他就去干别的了。”
“别的?”沈年长这么大,没兼过职,这种生活与她隔的远,一脸迷糊的问:“别的,还有什么?”
“那就多了。”小姑娘直道,“洗碗打扫卫生都算呀,累是累了些,工资肯定也高,不过林慕白学习好,在我们这块有名,倒是也不会做这些,偶尔做做家教啥的,行情要比我们强。”
“你找林慕白啊?”小姑娘又问:“打电话方便些,我有他号码,我给你?”
“……啊,不用。”沈年轻声,“号码我有,没打通。”
“哦,他事多,经常忙,可能没看见。”
“哦。”
出了奶茶店,沈年晃晃悠悠的晃回家,怕师玉梅担心,沈年在进门之前还特地的挤了挤笑容。
“姥姥,我回来了。”
师玉梅在厨房忙,林家傅趴在地上打游戏。
一个忙的没听见,一个顾不上应她。
沈年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挂在脸上没两秒,又蔫了。
没过半晌,师玉梅急匆匆的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沈年,吓了一跳。
“这孩子,一声不吭的站门口干什么?”师玉梅喊她,“赶紧进来洗手吃饭。”
“嗯。”沈年慢吞吞的挪过去,洗了手,坐在了餐桌前,愣神。
“怎么了?”师玉梅看着她,“怎么没精神?”
“没有啊。”沈年眨了下眼睛,抓起筷子扒饭。
“你手怎么了?”师玉梅皱着眉,“怎么这么红?”
“嗯?”沈年慢半拍的抬起手臂看,的确,下午烫伤的痕迹到现在都还没消。
“下午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烫的。”沈年撒了个谎,“这会已经不疼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师玉梅板着脸,“赶紧吃,吃完了拿个冰袋敷一下。”
“……好。”
这一觉,沈年睡的并不踏实。
断断续续的,做了一晚上稀奇古怪的梦,睁眼的时候外面天还是黑的。
沈年翻了身,第一时间打开床头的手机,依旧静悄悄的,没有新的消息回复过来。
沈年叹了口气,下了床,推开师玉梅的卧室。
师玉梅年龄大了,睡眠很轻,沈年一动她就醒了。
“年年?”师玉梅翻身起来,还没来得及开灯,沈年已经先她一步掀开师玉梅的杯子爬了上来,缩在师玉梅怀里,仰着脑袋问:“姥姥,我想跟你睡。”
师玉梅愣了半回神——
“几点了?”她问。
“五点。”
“睡不着?”
“嗯。”
师玉梅再没说话,搂着沈年。
这还是第一次,这孩子闹着要跟自己睡。
“姥姥……”沈年支吾着声。
“嗯。”师玉梅应她,“说吧,什么事?”
“明天,我们班要组织出去滑雪。”
“……”
“我不想去。”沈年说,“姥姥你能不能给我们班长打个电话,就说我……说我病了,姥姥说的话可信。”
“怎么了,学校受欺负了?”师玉梅问。
“没有。”沈年咕噜,“学生都挺好的,谁会欺负我。”
“你这孩子啊,这点就像你妈妈。”师玉梅看破不说破,“嘴巴硬的很,可眼神啊,旁人一看什么都看明白了,心里藏不住事。”
沈年突然想哭。
那种憋了一整天的委屈好似突然找不到发泄点。
师玉梅拍了拍沈年的背,说:“有什么事可以跟姥姥说,姥姥听着。”
绷着的弦一瞬间的碎的彻底。
“姥姥还记得我的同桌是叫林慕白吗?”沈年问。
不知为何,师玉梅莫名一顿,半晌才回:“记得,怎么,是他欺负你了?”
“没有。”沈年道,“今天开家长会,来的是他妈妈。”
故事不长,三言两语。
沈年讲了个大概,有开始,有结局,却几乎省掉了所有的过程,但显然,师玉梅理解力十足,把这个残缺不全的故事补了个大概。
那么一瞬间,沈年几近快要听不到师玉梅的呼吸。
她紧紧搂着沈年,粗糙的手掌顺着沈年的头发缓缓而下,沉默的让沈年没来由的一慌。
“姥姥?”
沈年抬着头出声,房子里没有开灯,师玉梅的面目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沈年问。
好半晌,师玉梅才回话——
“我们年年没错。”
笃定的如同陈述事实。
她笑着说:“这世上各种事啊,对错都是一个理,总有人要去为此负责,排在前面的人多的是,怎么都轮不到我们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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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25章 听闻
◎他的目光很沉,长长拖着。◎
放了寒假,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十一中眼下安静的过分,唯一还叽叽喳喳的,就剩此时正扎堆在校门口点名的高二一班了。
于桦嗓门大, 点名几乎靠吼的。
一张名单顺着念下来, 嗓子干的快要冒烟。
一辆大巴车停在校门口, 司机探出个脑袋来, 笑眯眯的问——
“姑娘, 你这都喊俩小时了, 人都齐了吗?”
“齐了!”
于桦低头在林慕白和沈年的名字旁打了两个圈,两手叉着腰, 转过身又冲着大部队喊:“点到名的赶紧都上车!马上就走了。”
满晨星左右转了两圈, 问:“年年呢, 怎么没看到她?”
“呶——”于桦将手里的名单在满晨星眼前晃了晃,“她请假了,就差这俩人。”
“啊?”满晨星稍愣,“不会是家长会那天……”
“想什么呢!”于桦拽着满晨星跟着大部队在最后上了车, 说:“她姥姥今早专门打的电话, 说感冒了,还发烧呢。”
见于桦上了车, 司机最后确认道:“走了!没落下哪个吧?”
“没了。”于桦点头:“齐了,师傅我们走吧!”
终于暂时摆脱枯燥的书本生涯,一行人忍不住高亢——
“启程!”
“目的地天韵滑雪场!”
“开过去得俩小时吧,谁给我们来首歌解解闷啊?”
“班长先起个好头?”
“起你大爷!”于桦转过身冲着后座就是一巴掌,“我喊了一早上, 嗓子都要哑了, 还要老娘唱歌, 就你等, 也配我展示优越的歌喉?”
车厢内一阵哄笑。
一时之间吵得特像一个大型蹦迪现场。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早已过了那股事事新鲜的劲,接不住年轻人的闹,只得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脚油门踩下去,弦还没绷紧,“哐当”一声突然又歇了菜。
速度猛然一降,巨大的惯性拉的一众人往前靠。
“怎么了?”于桦吼。
“往这边走的那小伙子是你们一起的吗?”司机问。
“哪个?”于桦惊心未定,转头半起身往窗外看。
“就那,路边背书包那个。”
一众人回头往场外看——
“我白哥?”
小胖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林慕白。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帽子拉上去几乎捂着整张脸,连眼睛在哪都看不见。
可即便是这样,却没有一个人认错。
毕竟,一个连后脑勺都透露着张狂的人,在这小小的韵城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
连相像都没有。
“师傅停车!”于桦一声喊的师傅一个急刹,歪歪扭扭的拖出一条道来。
师傅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还说人齐了,这不就落了?”
车门被“哐”的一声打开,林慕白脚步微顿,施舍般的抬了抬眼皮,然后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于桦笑着跟师傅说:“没落,他不去,就打个招呼。”
仅仅“打个招呼”的林慕白在于桦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径直上了车,俨然一副早已准备好要加入他们的样子。
“林慕白你……也去?”于桦问。
“嗯。”
林慕白从鼻腔哼了一个字,然后抬腿上了车。
他站在门口,抬着眼皮视线朝着车内过了一遍——
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沈年呢?”林慕白转过身问于桦。
“她不舒服,今早打了电话请假了。”于桦说。
“……”
林慕白肉眼可见的皱了皱眉——
那他来干嘛来了?
现在转身就下车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算了,明显就明显吧。
林慕白刚要转身就走,就在这时,小胖急中生智,先行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突然开始嚎——
“白哥,可太不容易了!你竟然愿意去!”
“我有多久没跟你一起滑雪了!”
“白哥你技术好,说好了,到了地可一定要教我!”
“我不想再成为整个滑雪场的笑话了!”
林慕白垂着眼盯着小胖。
这缺心眼的!
“我多少年没滑了——”
细算起来,还真是有些年头了。
上一次,似乎还是小时候。
林慕白的运动细胞应该是天生的,小时候跟小胖一起去滑雪,当时两个都是第一次玩,半天下来,林慕白都已经可以在中级赛道上一跃而下了,小胖还在初级表演狗啃食。
废的神仙都不想理的那种。
林慕白微叹:“你还是另找老师吧。”
说着就要下车,小胖却死死抱着他大腿不撒手。
“别呀白哥,都没你滑的好,我们这一帮初学者上了场就是去摔跤的,好歹你得带带我们呀!”
“是啊是啊!”后面一堆人附议的,“我可不想光摔跤。”
林慕白重重叹了口气,烦人。
他今天错了哪根神经跑这来了?
见林慕白还在犹豫,小胖大义凛然的拍了拍前面一个空位子:“白哥,坐!”
坐你大爷!
.
放寒假的第二天,卓姿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买了去韵城的车票。
沈年一大早还没睡醒,就被卓姿一个电话吵得明明白白。
“你说你在哪?!”沈年垂死病中惊坐起,嚯的一下翻身坐起来。
“火车站。”卓姿口里嚼着口香糖,一只手叉着腰。
“哪个火车站?”沈年问。
“我给你念念啊,这上面写了五个字——”
卓姿吃力的睁大了眼睛,她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坐姿霸气且嚣张,迎面而来一股浓浓的问题少女气息。
“叫‘韵城火车站’,哦,对了,韵字还缺一个点,是这里吗?”
行吧。
其实不是缺一个点,应该是年代已久的原因,那一点褪了色看不太显眼而已,卓姿高度近视,能看成这样也是难为她了。
沈年利落的翻身起床,边穿衣服边问:“你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就可以早点过来接你。”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卓姿冷的只磕牙,哈着气喊,“年年,速速来救我,我连秋裤都没穿,他们都说北方的冬天哪哪都是热腾腾的暖气,甚至比南方还要暖和,究竟是谁在骗我!”
沈年简直无语:“你现在是在室外,当然冷,你见过室外装暖气的?”
“我就没见过暖气!”卓姿冲着电话喊。
唉,真是……
沈年怕卓姿冻死在火车站,她收拾的潦草,裹了一件羽绒服就往外跑,出门的时候林家傅还趴着餐桌上喝牛奶,一看沈年是外出的打扮立马屁颠屁颠的跟上她。
“姐姐要去哪里?”
沈年头也没回:“火车站接人。”
“嗯?”林家傅小跑追着她出门,“姐姐接谁?”
“卓姿。”沈年说。
身后小跑着的林家傅猛地来了个急刹车——
被嘴里的牛奶呛了一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怎么了?”沈年失笑,冲着背影喊,“不跟着了?”
“冷,我要回屋!”
他跑的急,生怕沈年回头把他再拽回去。
林家傅从小几乎是在卓姿这个怪姐姐的阴影下长大的,卓姿她妈妈对孩子的教育不同于沈未英,那是相当严格。卓姿小时候没别的乐趣,唯一仅剩的,就是逗林家傅玩,经常逗的林家傅抱着头满地跑。
如果每个人的生命里一定得有一个克星的话,林家傅的克星一定是卓姿。
而卓姿的克星……不出意外应该是卓雅量,她亲哥。
沈年加快了脚步出巷子,却在巷子口先行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人两手插着兜,漫不经心的在踢着脚底的石子玩。
外面几乎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他就穿着一件薄薄的外衣,拉链都只拉了一半。
看他那样子,像是在等人?
沈年站着没动,就这么看着他的侧影。
未出半刻,不知这人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就这么回了头。
两个人,视线轻轻相碰。
激起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微波——
明明应该挺熟悉的,不知为什么,在那一刻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做这个开场白。
两个人默契的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就这么静止了半分钟后,林慕白才有了动作。
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慵懒状,目光却始终放在沈年身上。
灼的有点烫人。
他在沈年跟前停下,垂下来的视线映在沈年身上。
好半晌,才开口说话。
“怎么没去滑雪?”他问。
“……”
沈年仰着头看着他,心想,你不也没去,我凭什么非得去。
却不料,林慕白在这时突然道:“我去了,滑雪。”
“嗯?”
沈年一怔,抬头看他。
他的目光很沉,长长拖着。
“挺无聊的,你不来,是对的。”
“……”
“听说,感冒了?”
“……”
“好点了吗?”他问。
大魔王今日语气过分轻柔,一点都没有平日里能气死人的魄力。
一时之间沈年竟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没感冒,我编的。”沈年说。
“……?”
林慕白没动,依旧维持着一开始的样子,目光未挪动半分。
他的注视总是有点灼烫,这么看着人的时候,如同一座深渊。
“为什么不想去?”林慕白问。
沈年迎着他的目光,说:“心情不好。”
“现在好点了吗?”他问。
“更差了。”
林慕白很轻的嗯了一声,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眯着一双眼,不由得让沈年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林慕白的样子。
和现在一样,好像八百年没睡过觉,都给熬成了四眼皮。
沈年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错开那份烫人的视线。
“我急着要去接人。”沈年说,“你一大早站这干嘛?”
“等人。”他说。
沈年回过头往巷子里看了一眼,空空的,就她一人。
想问他在等谁,却不知该怎么开口问。
“别看了,在等你。”
“啊?”沈年一怔,“等我干什么?”
林慕白垂着眼,半晌都没动静。
他紧紧皱着眉,就这么定定的盯着沈年,快要把她给盯出窟窿来。
沈年实在受不了被人这么看——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在想……”林慕白失神般的开口,“我等你是要干嘛来着?”
不知道。
这一大早的——
别人还在睡觉,只有他,跟个幽灵似的,不受控的就走到了这里,究竟要说啥来着?
“没啥可说的那就算了!”
沈年转身就走——
“沈年!”
林慕白突然伸手拽着她的胳膊,沈年一个踉跄,半怔,回过头看他。
“我是想说,对不起,家长会那天……”
“这两天你去哪了?”沈年打断他,“我想听实话。”
林慕白一晒,抓着她胳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好半晌,他才开口——
“医院。”
“你……受伤了吗?”
沈年下意识的往他脸上看,甚至想卷起他的袖子看看有没有新伤。
“没有。”林慕白说,“去医院是安顿我妈。”
“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沈年说。
“……对不起,这两天事太多,才刚看到。”
一看到他就跑这来了。
也不确定放假了沈年是不是还会在这,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从天没亮他就在这等着了。
也幸好,他来得早。
“去哪接人?”林慕白问。
“火车站。”
沈年顿了半晌,接着林慕白的视线,又缀了一句。
“是我一个……朋友。”
气氛诡异的沉静。
林慕白不吭声,沈年只好自己接自己的话——
“……女的。”
林慕白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眯着,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林慕白。
张狂,肆意,方刚。
还是这个样子的林慕白,与他那张脸最为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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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26章 闷气
◎“我这般长相的,整个韵城就一个,你带不走。”◎
大约是出门太早, 又或是天气太冷,总之,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在路边站了许久, 都没有一辆出租车经过。
卓姿这会没了音, 以她的性格, 没有电话催命实属难得。沈年心想, 莫不是真被冻死在了哪个角落。
就在沈年等的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 林慕白开了口——
“马上来了。”他说:“我叫了车。”
沈年倒是没发现林慕白究竟何时叫的车, 但的确来的很快。
车身莫名熟悉,唯独眼下轱辘上沾着的泥巴换成了雪块。
车上下来的人更是熟悉。
大肚便便, 还是个光头。
沈年犹然记得, 车主应该是叫白明阳。
忽然有一种梦回最初的错觉。
白明楉、白明阳……
当时沈年并不知道, 但眼下却是突然明白了。
白明阳下了车,林慕白先行冲他伸了手,说:“钥匙给我。”
“滚一边去!”白明阳毫不客气的踢了林慕白一脚,“无证驾驶你还上瘾了, 不想死就给我坐后边去!”
转眼看到沈年的时候又笑的着实一个怪蜀黍。
“这是, 林慕白的同学?”
“嗯。”沈年慢半拍的应他,“叔……叔叔好。”
“看着有点老。”白明阳摸着自己发亮的光头, “三十过一些。”
“对不起。”沈年连忙,“哥……哥哥好。”
一旁的林慕白没忍住笑出来——
“别听他瞎吹牛,三十过一些的意思就是今年刚满三十九。”
“去去去!”白明阳斜瞪他,“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外人面前不要拆穿我, 留点面子, 怎么听不明白!”
“都长成这样了, 搞不明白你还在乎年龄干什么!”林慕白毫不客气的开口, “再说了,我喊你舅舅,她再认你当哥哥,这辈分怎么算?”
“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不说了不说了,这鬼天气能冻死人,赶紧上车!”白明阳整个脑袋冻的血红血红的,“火车站是吧,我今儿闲着,正好拉你们过去!”
林慕白跟沈年后跟着。
林慕白坐在了副驾驶,沈年坐在了后面。
白明阳话多,又是个自来熟,从上车那张嘴就没停过。
林慕白像是已经习惯了白明阳这个样子,很少搭话,瘫在副驾驶没了声。
只剩沈年秉着礼仪之学硬着头皮跟白明阳尬聊。
白明阳的聊天扯得远,还极具跳跃性,前一秒还在讲这年头生意不好做,韵城小,人不多,开出租车赚不了几个钱,后一秒一绕就绕到了林慕白身上。
“姑娘跟林慕白是同班吧?”白明阳问,“我这大外甥在学校人缘是不是挺好的?同学之间关系都处的还好吧?”
沈年心想,就他那样的——
拽的跟个二百五,招人喜欢?
才怪!
鉴于这是人家亲舅舅,沈年到底没忍心说实话。
“……还行。”
算是宽慰。
白明阳却乐呵的不行:“这小子从小就招小姑娘喜欢,长大了更是不得了,不是我吹,那长相在整个韵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跟电视里的明星一样!”
林慕白牙疼似的“啧”了一声,转了个身睡起了觉,决定闭眼不听。
“可就那脾气吧,犟的跟牛一样!”白明阳说着瞪了林慕白一眼,“从小追他的女生就多,小时候那会啊,林慕白前面走着,后面屁颠屁颠跟着一堆小姑娘。可这小子吧,总是不给人家好脸色,这一来二去的,你看看,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家都谈恋爱了,就他,跟他老舅一样,还是孤家寡人。”
“跟你可不一样。”林慕白闭着眼开腔,“您老都谈崩了八个。”
“别胡说!”白明阳唾沫星子直溅,“我那是没找到合适的!哪像你,整日臭着个脸,起码态度就不对,人家哪个姑娘愿意跟你!”
沈年心想,到底是亲舅舅。
白明阳问沈年:“这小子,现在是不是也没人追?”
“不是。”沈年径直道,“追他的,还挺多。”
林慕白睁了眼,没动。
白明阳偷偷瞥了一眼林慕白,笑的更深了。
“真的啊?”他问,“姑娘,你怕不是在安慰我?”
“没有。”沈年还浑然不觉,“真的挺多的。”
“那依你看,有没有合适的?”白明阳问。
沈年心说,她可太不了解了。
可不知怎么的,在那瞬间,她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的影子。
没来由的莫名一怔。
“有个叫楚颜的……”
听闻这个名字,坐在前排并不打算参与话题,准备将沉默进行到底的林慕白突然回了头。
一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直勾勾的朝沈年看过来。
沈年抬眼对上他垂下来的视线,莫名心“佟”的一声——
“……我看能成。”沈年说。
“嗯?”林慕白挑眉,问,“哪里能成?”
他的视线依旧垂着,好似并不打算放过她。
沈年心虚,话说出来都没底气。
“哪里都能成。”
.
接下来三人在一股诡异的气氛里沉默,就连一向不会看脸色的白明阳,这会都没了声,专心的开起了车。
到了车站,沈年刚下车,就被卓姿一个热切的拥抱冲的差点倒下。
“年年啊……”卓姿一张脸冻的通红,“你再迟来一分钟,我可能就上了返程的车了,差点以为你我十几年友谊要结束在这个火车站了。”
沈年看了看卓姿的穿着,外面是一件秋装棒球服,下面穿了一件衬衣,裤子更不用说了,一件薄薄阔腿裤,冷风直往大腿灌。
卓姿人又瘦,在这漫天飞雪下缩成一团,她都觉得冷。
“赶紧上车,车里暖和。”
“我有行李。”卓姿抖着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金色行李箱,“你帮我拉一下,我手不能动,一动可能要断。”
“你先上车!”
沈年转过身刚要去拉行李,就在这时,车门开了——
卓姿本来冷的一脸的生无可恋,却在回头看到下来的人时又突然活了过来。
林慕白腿长,三步并两步的走到沈年跟前,开口:“你们先上车,我放行李。”
“……好。”
沈年上前将一脸痴相的卓姿拉上车。
“这人谁啊?”卓姿一把抱着沈年,“帅哥酷的没边啊!”
“……”
“真的,尤其是他刚刚瞪我的那一眼,骨头都给瞪酥了!”
“有点志气!”沈年偷偷掐她,“家产顶流男星,不至于在这把持不住。”
“那能一样?”卓姿嚎,“那我亲哥,你知道亲哥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我无时无刻不想挠花他的脸,从来就没觉得帅过。”
正说着,林慕白已经后跟着上了车。
卓姿前趴着,笑的特别像个猥琐的LSP。
“帅哥?”她伸出自己一双冻僵的手,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问:“你们韵城是不是盛产帅哥,如阁下这般长相的,多不多,我要待个四五天左右,你看我这样的……走之前能带走一个不?”
林慕白偏过头来。
沈年下意识的捂了捂脸,轻轻朝林慕白摆了摆手。
卓姿所言所行,与她无关。
“应该不行。”林慕白开口,“我这般长相的,整个韵城就一个,你带不走。”
论起不要脸,这俩实属相当。
“哦。”林慕白的话丝毫没有消减卓姿的兴致,她又问,“那稍次一点呢?就稍次一点点,小拇指盖的十分之一点点,多了不行。”
“没有。”林慕白面无表情,“本人一骑绝乘。”
啧——
沈年心想,我捂着脸干什么,这两位明明这么不要脸。
“哇哦!~”卓姿突然呼了一声,转过身问沈年,“原来是韵城头牌啊,年年,你是怎么把人拐来的?”
沈年抿了抿嘴,轻声:“我没拐。”
“哦……”卓姿愣了半晌,突然道:“还是年年好看,就连韵城头牌,都跪倒在石榴裙下了。”
沈年心一梗,偷看林慕白,那人侧着身,没反应。
大约是懒得狡辩。
“天已经够冷了,人就别这么冷吧。”卓姿噘着嘴,再次拍了拍林慕白,开口:“帅哥要不笑一笑?我害怕——”
话虽这么说,人却实在是看不出半点害怕的样子。
林慕白回过头来,视线从沈年转到卓姿,定了半晌,突然露了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笑。
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冷。
卓姿却兴致勃勃的拍手,还不忘总结了两个字。
“邪魅!”
“这不比我那老哥强?”卓姿压低了声音,“我一直就觉得我哥配不上你,而且我跟你说,我哥最近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沈年问。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整个人阴森森的。”卓姿几乎趴在沈年耳朵旁,“而且,我甚至怀疑,他可能是被人给踹了,反正就是……”
话还没说完,突然,急匆匆一阵铃声响起。
“果然,说谁谁来。”卓姿从包里掏出手机来,按了接听。
开口就是:“谁啊?”
对面沉默,没搭话。
卓姿又装模作样的自演:“我不买保险,什么,信用卡?不好意思,我也不办信用卡……”
“……演够了吗?”半晌过后,对面终于出声,就像是专门给她留了一点表演的时间,道:“你这演技从小到大都没长进。”
“切!”卓姿哼了一声,“让我来看看,距离我亲哥上一次给他妹打电话是什么时候,哎呦,都一个多月了呢,你对我可真好。”
“我能对你更好,今天也不是来问候你的。”卓雅量半躺在软椅上,眯着眼,问,“年年是不是在你旁边呢?电话给她。”
卓姿火爆脾气一发不可收拾:“你个死老男人,老牛还想吃嫩草,我现在就告诉沈阿姨,年年绝对不能嫁给你,糟蹋!”
说罢,便把手机塞给了一旁的沈年。
原本雷打不动闭着眼养神的林慕白莫名的回过头往后看了一眼。
塞过来的手机突然有点烫手——
“量哥哥。”沈年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出声,“我是年年,你最近还好吗?”
量哥哥?
林家傅口中那个沈年给了初吻的男人?
还……从小定了亲?
林慕白皱眉,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定娃娃亲?
卓雅量勾着唇,轻笑:“还是我们年年关心哥哥啊,让你旁边那赌气的小丫头听听,我亲妹,都没这么问过一句。”
“卓姿她,还是挺关心你的。”沈年说。
“不必哄我。”卓雅量失笑,“这点数心里还是有的。”
“量哥哥你……最近忙吗?在剧组吗?”
“忙。”卓雅量揉着鬓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哥我三百六十天都在剧组,空出六天跟那丫头吵架,忙的不亦乐乎。”
“卓姿安全到韵城了,我刚接到她。”沈年说,“你不用担心。”
“谁会担心那丫头?”卓雅量拖着长长的声音,“彪悍如牛的姑娘,一般人可不敢招惹她。”
自古,唯一敢招惹的,只有亲哥。
挂了电话,林慕白一声不吭,卓姿忙着生闷气,打破沉默的还是白明阳。
“姑娘,你这小小年纪,就定亲了?”
“没、”沈年有点结巴,“小时候的玩笑话。”
“成不了!”一旁的卓姿出声,“我哥狗的很,哪能配得上年年。”
几乎沉默了一路的林慕白,却在这时突然插了话。
语调很沉,拉的长。
兴致不高,却难得主动。
他说:“我看能成。”
作者有话说:
我们卓雅量大大,是预收文《旧心尖》的男主呦。
各位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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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还自恋,还吃醋,承认吧,你喜欢她】
【哈哈哈,互相吃醋可还行。】
【笑死了林.不动声色.慕.吃醋.白】
-完-
第27章 痴妄
◎人的痴妄,还真是不分时间地点,来的轻率随意。◎
车停在了巷子口, 白明阳坚决不收钱,沈年非要给,两个人着实进行了一场你推我扔的戏码。
白明阳急中生智一把撕了收款二维码, 沈年下一秒就跟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来, 唰的一下扔进车内, 糊了白明阳一脸。
白明阳冲着背影喊:“给多了, 我打表也没这么多!”
沈年头也不回, 跑的飞快, 生怕白明阳再追上来。
卓姿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心想:传说中北方人为了抢买单最后不得不大打出手, 原来这不是个段子。
她终于亲眼见了。
场面一度血腥。
直到巷子口没了两人身影, 林慕白才将绵长的视线收回。
好几天都没睡好的困意后知后觉的沿着脊髓寸寸攀爬。
他刚想闭眼睡一会, 眼还没合上,就在这时,白明阳突然用半个胳膊往他这边拱了拱,贼眉鼠眼的问——
“那姑娘, 你喜欢?”
猝不及防, 甚至没给他准备表演的机会。
林慕白当即愣在原地,漫天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眯着眼, 视线微错,好半晌才出声。
“你说什么呢?”
“啧,三十六秒。”白明阳掐着秒表,一脸的“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刚刚犹豫了整整三十六秒。”白明阳说,“小子, 你刚刚心乱了。”
林慕白很少对某事存在看法, 肯定或否定, 这人一向干脆到底。
既不会在意问问题的人想要什么答案, 也懒得考量什么叫合乎情理,在乎的事少,在乎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更多时候,更像一个缺了心肺的骷髅标本。
可一旦这骷髅带上了人的情绪思想,便会显得更加畏手畏脚。
你甚至能看到他在挣扎数秒后毫不犹豫的退了半步,拉开恰当合适的距离,总是站在圆圈之外,给自己找了个安全区域。
“那姑娘不错。”白明阳侧着身,“喜欢就追啊!你这么不动声色,什么都藏着掖着,把自己包成一颗刺猬,难不成等着人家姑娘自己主动?”
林慕白眼里的黯只一瞬。
没出声。
“你瞒不了我。”白明阳轻嗤,“我看人一看一个准。”
林慕白微楞,没抬头,却难得出声,问:“看出什么了?”
“你喜欢那姑娘。”白明阳说。
林慕白哼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那姑娘也喜欢你。”白明阳又接道。
“……”
林慕白终于有了反应,抬着眼皮朝白明阳看过来。
错愕以及一副“你在说什么胡说”的质疑。
“相信你老舅。”白明阳拍着林慕白的肩,“就你们这个年纪,心里想要藏事,眼神动作却又不那么配合,怎么怎么拧巴,局外人一看就明白,逃不过你舅的法眼。”
林慕白视线在白明阳身上细细过了一遍——
年近四十还是个正儿八经单身狗,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说这大话。
白明阳被这么盯着,心虚的。
轻咳:“当然,这跟自己实操还有有区别的。你可以质疑你老舅别的方面,但在这点上,绝对信我。”
林慕白轻嗤。
这明显就是不信。
“你究竟还在顾虑什么?”白明阳恨铁不成钢,“学习?没说谈恋爱就一定会耽误学习啊!再说了,现如今这好姑娘真没多少,你不行动有人行动,难道真要等着人家恋爱了你再哭着后悔?这可不是你风格啊林慕白!”
“你知道卓雅量是谁吗?”
一直保持沉默看上去并不打算开口的林慕白却突然在这时候出了声。
大约是白明阳也没料到他的苦口婆心竟然会有回应,在林慕白出声后莫名一顿。
“……不是今天接那小姑娘亲哥?”白明阳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发亮的光头,“小姑娘我都是第一次见,哪能知道她哥是谁!”
“说不定你还真认识。”林慕白将手机塞到白明阳怀里,打开的界面没有关,正好是卓雅量的百度百科。
背景成谜,十七岁以演员身份出道,出道即巅峰。
当年无数大导主动向他抛出橄榄枝,无人知道他身后的势力,却只知能在这个圈内横着走的,自古除了卓雅量再找不出第二个。
这些年主演作品不多,却部部精品。
因优越的长相,完美的身材吸引无数影迷痴狂,连续三年当选最想嫁男神冠军头衔。
就在去年,一首《died》红遍大江南北,完成了从演员到歌手的完美蜕变。
他的履历,张扬且干净,几乎找不出任何瑕疵。
白明阳一行一行看下来不由得“唔”了一声:“他的电影我看过,演的确实不错。”
“你觉得,我跟他,可争?”
“那没有。”
白明阳嘴快,几乎不加思索。
说完了才觉得不妥。
“不是,我的意思是……”
“省省吧,别费心思找什么谎话。”
林慕白打断他,直接拉开车门下了车。
白明阳后知后觉,喊:“你下车干什么!”
林慕白两手插着兜,吊儿郎当:“你先回,不用管我。”
“去哪我送你过去!”
“走走。”
他一把将帽子翻过来戴着,遮住了整张脸。
慢吞吞的穿过了一条积了雪的水泥石子路。
突然想。
人的痴妄,还真是不分时间地点,来的轻率随意。
作者有话说:
极其短小的一章。
孩子加班加傻了,实在写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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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争
你俩性取向不一样(】
【下午好困,看白明阳一直是白阴阳。我心想这还整得挺省略!让我来看看在阴阳怪气什么呢!】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好看】
【突然想起来,冬至快乐】
【大大,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么短???】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你就是独一无二的】
-完-
第28章 邀约
◎大概,街上的灯要比自家亮一些吧。◎
新年总是来的仓促又匆忙。
长这么大, 这还是沈年第一次大年三十没在沈未英身边。
大约沈未英也觉得不习惯,早上第一通视频打了将近一个小时,挂了电话, 手机“叮”的一声, 银行卡提示到账一笔巨款。
沈年眯着眼懵了一会, 才回复沈未英。
“妈, 你突然打这么多钱干什么?”BaN
“压岁钱。”沈未英发语音, “今年过年不在妈妈身边, 压岁钱自然要多一些,姥姥那边缺什么, 你去帮着买一些。”
今年不同于往年, 有她跟林家傅搅和, 师玉梅的年夜饭没凑合,从早上醒来就在忙。
年货更不用说了,备的很满,大多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七零八碎的几乎堆满了半个客厅。
大约师玉梅也看出来了林家傅吃货的性质。
“弟弟那份也一起, 你帮他先收着。”
行吧。
往年这时候,都是沈未英带着她不停歇的串门, 拜访好友。沈未英喜好结交朋友,往往年已经过完了,她们挨家挨户的还没走完,在自己家待的时间总是很少。
而现在却不同。
师玉梅传统,认为大年三十就应该一家人安安静静的聚一块, 连门都不出。
三十祝福的声音太多, 微信密密麻麻一连串下来全是冒着红点的未读, 有些一看就是群发的, 甚至有几个粗心大佬连署名都写错了,但沈年还是仔细的挨个回复了一遍。
高二一班班级群更是无比热闹,红包连着就没断,跟下饺子似的,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现场气氛。
沈年指尖戳着屏幕,上下滑动着聊天列表,最终停在了一个人那里。
每个人都在狂欢,唯独林慕白,未在任何场合有见到他的身影。
沈年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的发了四个字。
“新年快乐”外加一个标点符号“。”
发完了,手机还没关掉,突然,“叮”的一声,来了回复。
语调一如既往的“林慕白”。
“群发?”
把这两个字安在林慕白身上,莫名的合脸。
沈年甚至可以想象他敲这几个字时的神情面貌,懒散的,吊儿郎当的,一双眼总是沉沉的,像是装着什么卸不掉的秘密。
沈年还在愁思应该怎么回复,却不料问问题的人好似根本就没期待她的任何回答,紧接着林慕白的第二条信息插了进来。
“能出来吗?”他问。
“啊?”
不知这么一个简单的问触动了沈年什么,总之突然“佟”的一声,如一声新年号角,拉开了蓄谋已久的序幕。
“买了烟花。”
林慕白发了一张图片过来,很黑,唯一聚了光的一块地放着一堆长长的杆状东西。
沈年其实不是个多爱玩的人,炮竹声总是很吵,吵得人郁闷。大多时候的凑热闹都是被卓姿连哄带骗才能出趟门,尤其是在这滴水成冰的大冷天里,说实话,她连门都不想开。
可再怎么宅的人,也架不住发出邀约的那个人是林慕白。
沈年套了一件厚羽绒服,跟师玉梅打了招呼后出了门。
北方的冬天连脚趾头都凉的没有温度,沈年大老远就看到了站在巷子末的林慕白,难得的穿了一件长款羽绒服,脖子还圈着一条厚实的黑蓝相间条纹围巾。
他两只手插着兜,单脚抬着半蹲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慕白!”
沈年喊了一声,冷的她差点鼻涕掉下来。
她不知道林慕白在这站了有多久,只是偏头看过来的时候甚至连睫毛上都沾了冰。
“过来。”
他冲她招手,说话的语气依旧像是在逗一只流浪猫。
沈年郁闷,她感觉她此刻特别像一只林慕白养的小宠物。
还要逗主人玩的那种。
“宠物”慢吞吞的往前挪了挪,出声问:“这些,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林慕白搓了搓手,哈着气问:“会放么?”
“不会。”沈年抿嘴,“也不敢。”
她自古怂的很,每到炮竹连天的时候都是夹着尾巴跑的,哪还有勇气往前冲。
林慕白懒懒的抬起半边眼皮来,大约是睫毛上沾了冰雪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不好相处,冷到了底。
“不敢你跑出来干什么?”他问。
不是……
沈年更郁闷了——
我那是自愿跑出来的吗?
可转眼又想,算了,人家也没逼。
“为什么要买这个?”她问。
都多大人了。
还玩。
在沈年的潜意识里,这玩意,大约林家傅都觉得幼稚。
林慕白紧紧锁着眉头,自顾自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啊?”沈年一懵。
她没料到她一句抱怨得到的却是这个回答。
新年第二声号角,重重的敲在了她心上。
沈年跟乌龟似的再往前挪了挪,乖乖蹲在了林慕白跟前。
“这东西爆炸吗?”她问。
“嗯,跟火箭一样。”
这条巷子没有路灯,只有林慕白举着的手机透了一点微弱的光。
光线成晕,投射出一道完美的侧颜。
沈年偏着头看的痴。
“冷?”林慕白侧着身看她,突然问。
“啊?哦……”沈年缩了缩脖子,“有点。”
其实流的是口水。
但她没好意思说。
林慕白看着她的眼神微顿。
下一秒,只见他干脆利落的解下自己的围巾,抬手圈在了沈年脖子上。
两人挨的近,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畔,在这冰雪天竟然依旧留有烫人的温度。
围巾大,几乎将她整颗脑袋都包在了里面,沈年略一颔首,鼻尖充斥特属于少年独有的味道。
沈年猝不及防的红了整张脸。
心想幸亏灯够黑,面具够大,才让她将那小小心思藏了个干净。
林慕白从地上拿了一个烟花,拿着打火机,见沈年没有要躲的意思,在点着之前诧异的望了她一眼,问:“会爆,又不怕了?”
沈年整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圈,跟个不倒翁似的点了点头。
火苗擦着引线,“噗呲”一声,沈年一惊,不受控的往后仰,“啪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林慕白偏着头笑。
星火四溅,少年眯着眼,笑声回荡。
在那一刻,他是真的在笑。
“拿着,这是火花棒,不爆炸。”林慕白笑着将手中的一个烟筒塞在了沈年手里,转身又点燃了一支。
两人各自捧着一束,在沉默中看着它一点一点燃尽,又续上了一根又一根。
“要许愿吗?”沈年问。
“它没这功能。”林慕白偏头看着她,半晌又道,“你可以试试,今天特殊日子,万一它还兼职呢。”
说的什么话。
她又不傻。
沈年闷着不吭声,直到地上一堆火花棒皆燃尽,两人才前后起了身。
“走吧,送你回去。”
“这就回去了?”
沈年心急,几乎脱口而出,说完了又觉得不妥。
“不是,我的意思是……”
“本来以为你会喜欢这个。”林慕白打断她,“但好像,不怎么好玩。”
“我喜欢的!”沈年仰着头,一张脸依旧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只有这样,才会肆无忌惮,少了很多怕被识破的顾虑。
“真的喜欢,我……第一次玩这个,还挺好玩的。”
林慕白看着她,看不出在想什么,半晌才出声:“喜欢就好。”
往回走的路上,两人碰到了一个推着烤红薯拉箱的男人,雪天路滑,坡又陡,男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的吃力。
都一年最后一天了,竟然还这么辛苦。
沈年不由得往那边多看了两眼——
“想吃?”林慕白出声问。
“嗯?”沈年一懵,“没有,我就是……”
话还没说完,林慕白已经先她一步往那边去了。
“我其实很饱。”沈年手心捧着一个烫人的大红薯一时之间有点无所适从,她掰了一半想给林慕白分一半,结果那人说他不想吃,并没有接。
无奈,沈年只好自己啃。
“我姥姥包了很多饺子。”沈年说,“南方很少这么吃饺子,我姥姥手艺又好,我吃到很撑才出来的。刚刚,我只是觉得大年三十晚上还卖红薯很辛苦才多看了一眼,不是想吃。”
林慕白转过身往后看了一眼,卖红薯的男人已经拐了弯,没了身影。
“他是这里的独居户,无妻无女,大年三十对他来说意义不大。”林慕白垂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个点,没什么生意可做,我们俩只是恰好碰上了,他推着车沿着各个巷道走一圈也不真是为了能挣几块钱。”
沈年脚步一顿,问:“那是为了什么?”
林慕白回过头站着等她,道:“大概,街上的灯要比自家亮一些吧。”
心中蹙着一股闷。
几近无处可撤。
所以,他自己也是吗?
因为街上的灯要比自家亮一些,所以才、才在这里的吗?
“北方是不是在这一天都会吃饺子?”沈年阴差阳错的问出口,“你今天吃的什么?”
林慕白的视线微错。
像是问的太突然,一时之间没找好合适的谎言。
“林慕白?”沈年出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问出来的声音在这时候竟然抖的厉害,“你是不是没吃饭?你没吃饭对不对?”
林慕白懵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
“我要听实话。”沈年说。
“……”
鲜有的沉默。
他甚至已经放弃了再去找一个像样的借口,总觉得不管借口多么完美,在沈年这里,好像总有破绽可寻。
“你……也是一个人过年?”沈年问。
“不是。”林慕白挤出一丝笑来,“我妈已经接回家了,不过她今天情绪不高,休息的过早。”
沈年看着他,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也红红的。
林慕白无奈,只好接道:“往年也不是只有两个人,我舅舅一般都会在,不过今年他好不容易相了一个合适不嫌弃他的,就先去女方那边过年了。”
沈年不吭声,低着头。
林慕白只好往回退了一些,走到她跟前,曲着腿看她。
“别生气了。”半晌后,林慕白伸脚轻轻踢了踢沈年的雪地靴,弯着腰问:“要不,你手里的红薯分我一半?”
沈年抬起头来,撞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渊。
他的眸色过浅,又意外的谜。
“跟我去个地方。”沈年说。
“?”林慕白微眯着眼,“哪里?”
“走就是了。”沈年一把抓着林慕白的胳膊,大步往巷子里走,直到走到家门口才停下来。
林慕白抬头看了看,略显一怔,蹙眉。
“等等,今天我……”
“扣扣”两声,突兀的敲门声打断林慕白到嘴边的话。
他刚要转身,门就被拉开了,看到门外站着的两人,师玉梅稍一怔。
“姥姥。”沈年先出声,笑着问:“饺子还有吗?”
“有,剩了那么多呢。”师玉梅问,“饿了?赶紧进来,我去煮一些。”
“不用麻烦……”林慕白终于插上一句话,“我其实不……”
“赶紧进来,这么冷的天,这俩孩子站门口干什么?”
再一抬头,师玉梅已经没了身影。
门大张着,似乎是在欢迎他这位陌生人。
林慕白虽说平日里混的紧,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不懂退让,也没人能逼着他做些他本不愿意做的事,可眼下……
他似乎无法拒绝沈年期待的模样。
更加不能无礼到不跟师玉梅打声招呼,直接转身就走。
进退两难。
作者有话说:
忙疯了。
年底各种数据,各种报表。
◎最新评论:
【好看,好看】
【哈哈哈哈哈,终于没那么短了,不符合我白哥的身份】
【快把lmb拉进去哈哈哈】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29章 新年
◎“跟着白哥,稳赢。”◎
沈年看出了他的犹豫, 她想也不想,干脆,直接一巴掌给推了进去。
推的林慕白脚底一个踉跄, 差点撞到揉着眼不怎么清醒的林家傅。
林家傅即便人迷糊着, 该有的警觉却尚在。
精准的避免了一场危机。
“哥哥?”
大约是这孩子一个人待着也觉着太过无聊, 乍一见突然出现的林慕白, 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笑的几乎弯到了脑后。
林家傅长的肉嘟嘟的, 从小就讨人喜欢,凡是相熟的叔叔阿姨都特喜欢他。或许也正是因为打小围在身边的人太多, 这孩子其实与寻常人一直都是保持适当的距离感的, 他很少这么热切的去靠近一个人。
沈年能看得出, 他是真的喜欢林慕白。
林慕白也是,抬手毫不客气的薅了两把他的头发,搞得林家傅在客厅中央晕着脑袋直打转。
饺子都是包好的,师玉梅速度其快, 未出片刻, 她就已经端着盘出了厨房。
沈年一眼望过去,整整两大盘。
粗略算了一下, 大概可能有五六十个。
林慕白难得一噎:“……奶奶,也吃不了这么多。”
“你们三呢。”师玉梅将两盘搁在餐桌上,“一人也就十来个,不多。”
沈年默默的摸了一把自个儿肚皮。
别说,鼓的厉害。
那句“我刚还吃了半个红薯”的话生生憋了下去。
师玉梅转过身吩咐:“去, 家傅, 拿三双筷子出来。”
林家傅“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赶紧坐, 站着干什么。”师玉梅拉了凳子出来, “别拘谨,把这当自己家,吃完了不用管,先搁这,我明早再收拾。”
沈年试着挽留:“姥姥,你要再吃点吗?”
“你们吃,我吃不下。”
转身就进了卧室。
像是特意的给年轻人留了一点空间。
沈年心想:那我怎么吃得下呢?
转眼看到林家傅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救星。
这孩子有吃夜宵的习惯。
但显然,最多也就三五个的量。
为了避免出现林慕白一人吃,他俩人看着的尴尬情况,沈年摆出一副货真价实干饭人的姿势,准备从头陪到尾。
沈年往嘴里塞一个,林家傅就转过身看她一眼。
一脸的“我姐姐怎么成了饭桶”的疑惑。
小小年纪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沈年几乎快要吃吐了的时候,林慕白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将她面前的盘子移了过去,顺带连沈年手里的筷子都给缴了。
“行了,这些我解决。”林慕白道,“别吃吐了。”
沈年一张嘴憋得鼓鼓的,她甚至都不敢张嘴,生怕吐。
心说,这辈子大概要与饺子无缘了。
虽然师玉梅提前有嘱咐,碗筷放着她明早收拾,但林慕白这个人犟起来几乎是鼻祖时代的,任谁出来劝都无用,最终还是坚持洗了碗筷,将一切都收拾好后才出了门。
“年年。”师玉梅喊她,“很晚了,快送送。”
出门的时候沈年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还差几分钟就零点了。
守岁夜,最大愿,不过一个岁岁如意。
室外冷风呼呼直灌,跟浇了一桶凉水似的。
记忆里,这是沈年过过的最冷的一个年。
“别出来了。”林慕白站在门外,转过身道:“天冷,回去吧。”
沈年脚步没停:“我送送你。”
林慕白站着没动:“你要是送我出了这条巷子,我还得再送你回来,来来回回的,你我要这么跑上一晚上?”
也是。
但其实她想说的是,走上一晚上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沈年最终还是“嗯”了一声,她出门走得急,没穿羽绒服,整个人在这狂风里冷的几乎都在抖。
少年的背影清瘦,即便是套着那么厚的羽绒服,依旧能看出几分单薄来,尤其是在这漫天的冷风下,显得尤为冷。
按照老人的说法,就是不抗冻。
时钟还差一分钟就划过零点,沈年一时微愣,再抬头看向渐渐远去的背影。
突然出了声——
“林慕白!”
林慕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一惊,他缓缓转过身来,就看到沈年依旧站在门口,小小一点人,冷的直缩身子。
耳尖冻的仿佛要滴血。
却还在傻傻的冲他笑。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
“新年快乐!”她冲着他喊。
林慕白看着她,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这次不是群发。”沈年说。
独属于一人。
过往里,没有谁从她这享过这个特权。
秒针转到零点。
刹那间,烟花爆竹声连天,原本黑漆漆的一条道被映的仿佛着火了一般,让这原本冷入骨髓的深夜回了半点暖。
林慕白背对着身后的呐喊狂欢,开了口。
“你也是。”
“新年快乐。”
声音淹没在了迸发的狂欢里,但少年的神情面貌沈年却瞧了个仔细,连细微都不肯错失。
每一帧,都值得收藏。
也自然,听到了他的祝福语。
林慕白转了身。
他想,这应该是他过过最好,最像样的一个年了。
.
假期总是过得快,像是被人无形中拧了加速的发条。
一晃眼,又到了开学的时候了。
除了小胖很明显的胖了两圈之外,其他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领上学期的成绩单就是昨日才发生的一样。
“刚听三毛在说,这学期竟然有联考!”于桦一进门冲过来就抱着沈年嚎,“联考就在两个月后,连给我们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年年?”
“意味着两个月后我要换班。”沈年说。
“……”于桦一噎,看着她,竟无可反驳。
“十一中的淘汰制是按照年级排名,不是班级。”满晨星接道,“多数情况下,不止一人要换班。”
该操心的不止倒数第一,可能人人自危。
可最该操心的,当属倒数第一。
“算了算了,讲点开心的!诶,你同桌呢?”于桦问,“怎么没见到他?”
“不知道。”沈年摇头,“没见着。”
那人自古跟个幽灵似的,骨子里就透着一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随性,谁都圈不住他。
三毛圈不住,开学更圈不住。
“算了吗,不说他!”于桦道:“现在担心考试有点过早,在考试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满晨星问。
“下周就是校运动会了。”于桦说,“我们的最后一届运动会,不得好好珍惜?明年的热闹就跟你我无关了。”
校运动会只针对高一高二,不对高三开放,连观赛的名额都没给他们。
对高三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娱乐,可谓是极其不通人性。
“校运动会你找林慕白干什么?”满晨星觉得不能理解,“难不成他会参加那玩意?”
于桦颔首:“愿望嘛,多想想总是好的。”
除了每年的篮球赛,林慕白几乎不参加班级任何活动,大家都自觉的将这个人排除在外,只有于桦,总是锲而不舍。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她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一两句,表明表明班级其实没有忘掉你,期待他能给出什么喜人的回答?那是想都没想的。
“年年,你准备报什么项目?”于桦问。
“……”沈年一懵,“我也要?”
“当然要!我们班女生本来就少,运动会项目那么多,每一项都可能还凑不到一个人。所以自古就有个不成文规定,就是每人必须至少得报一项,不论成绩,把高二一班的场子撑着就行。”
沈年打小就是个运动废材,废到不行的那种。
“你看我,能报什么?”沈年问。
于桦的目光在沈年身上过了一遍,沉默半晌,突然问:“跳高?”
满晨星“噗”的笑出声来。
她还记得,去年于桦就报了跳高,自己本来是去当于桦后援团的,结果,人还没走到比赛场地,于桦已经结束了,第一次试跳就以失败告终。
于桦是个不服输的人,可谁知,她竟试图让沈年替她把面子驳回来。
沈年连连摇头:“换一个行吗?”
于桦思索:“跳远?铅球?竞走?还是跑步?”
听起来,似乎只有跑步是她能尝试的。
毕竟,也不是什么手脚不协调的人。
“那要不,就跑步吧。”沈年说。
“好。”于桦猛拍大腿,“三千还是五千?”
沈年一僵。
这么猛的嘛?
“不要有压力!”于桦一巴掌拍在沈年背上,“我们班很友好的,不要求你拿什么名次,只要坚持完,你就是我们一班的大英雄!”
老天总是公平的,高二一班虽然是考试强军,各个脑子好使,相对的,四肢就不那么好用了。
按李兴华的话说,跟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比都有可能输。
所以一般在这种事上,包括李兴华在内,大家要求都不高,只要愿意报名,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勇气。
但着实,三五千啥的,要的就不是勇气这么简单了。
那是要命!
恐死。
沈年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问:“有一百米……这样的吗?”
于桦抿嘴:“……”
“我把一百米走完,能算咱班大英雄吗?”
“……”
她问的过于真诚,连眼神都透露着一种认真样,于桦倒不好实说了。
“算。”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拖着懒懒的调。
沈年缓缓扭过半个脑袋,对上林慕白微垂下来的视线。
他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道究竟听到了多少。
林慕白看着沈年,半晌,悠悠道:“能把一百米用走的都是英雄,拿大奖的那种。”
光听语气,实在是听不出来嘲讽还是夸。
他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但那话吧,属实很欠揍。
沈年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
“一百已经人满了,而且……”于桦抿嘴,“年年,实话说,他们都比你有胜算,我们一共就这一个项目能拿奖的,你就算了吧。要不,还有400*400接力,暂时只报了两个人,还缺一男一女,我给你加上?”
沈年满脸为难:“不瞒你说,我怕被打。”
一个人的项目也就算了,丢人也只是她一个人。
这种团体,她着实就是个搅屎棍。
“没关系。”于桦坦然,“报了名的那俩人也不怎么样,谁拉谁的后腿还不一定呢。”
“那俩人是谁?”沈年问。
“我。”于桦笑眯眯往后指了指,“还有他。”
刘志强。
不说别的,配置的确不怎么样。
“林慕白。”于桦开口,“最后一届了,确定不展示展示风采吗?”
林慕白的目光从于桦身上轻轻扫过,停在了沈年那里。
顿了半晌,若有所思的问:“你们还差一个?”
“是啊。”于桦后知后觉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刘志强也来了兴趣,再加上满晨星,四个人齐齐仰着脑袋在等回答。
“怎么?”林慕白皱眉,“就你们这配置,还能挑人?”
“没有没有。”于桦连连摆手,“我们这是恭迎的意思,恭迎。”
刘志强转过身掐了一把小胖,说:“我感觉我要扬名十一中了。”
“白哥,你可真会挑队。”小胖一脸的牙疼,“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加入我们跳远队,至少比他们有胜算。”
沈年仰着头,有点难懂。
就算林慕白真是飞人,那也架不住三拖一。
“看什么。”林慕白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
笑着说:“跟着白哥,稳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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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哈哈哈哈】
【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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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了不让我们年年输吗 是吗?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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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白哥,稳赢】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30章 躺赢
◎白哥,果真无所不能啊。◎
沈年眨了下眼。
被这酷炫狂拽的一句“跟着白哥, 稳赢”晃的迷离。
她向来不太喜欢骄傲自大之人,可林慕白的狂傲,却又显得恰到好处。
沈年心想, 果真, 万事还是看脸。
“你现在没时间担心这个。”林慕白自顾自的拉过凳子, 从书包里掏出几沓很厚的辅导书, 摊开一本推到沈年跟前。
“联考比寻常的期中期末难度系数要大, 呶, 看这个。”
他指了指:“不用全看,浪费时间, 基本会考到的各种题型我都在上面标了记号, 全是典例, 能达到举一反三的效果,你时间有限,只需要看我标记的这些就好。”
沈年翘着手指头从头到尾大概翻了一遍,一本崭新的辅导书被某人折腾成了四不像。
各种颜色的笔齐上, 标的花花绿绿。光从笔记来看, 涂画的人显然耐心不足,也不够温柔, 粗矿的紧。
一个对勾勾了半页。
一个叉号从前一页直接叉到了后一页,劈叉系数难度较大,简直要扯着裆。
甚至,中间还有几页直接被人为撕了个干脆,留下半点锯齿状的证据, 跟狗啃似的。
沈年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大佬的学习方式果真与众不同。
效果尚且不论。
但费书是肯定的。
林慕白像是能窥探人内心似的, 从沈年那奇奇怪怪的表情里猜了个大全。
“让你看标记出来的题型, 没让你关注这些。”林慕白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上次考的那么危险,你真想换到别班去?”
“不想。”沈年讪讪抬头,看着他。
“不想就认真点。”林慕白俨然一副看垫底差生的表情,一脸的无奈,“这两个月,我会给你制定一套冲刺复习课程表,按我给你的节奏,一定会有大的成果。有任何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沈年“嗯”了一声,抬头看着他。
林慕白一怔:“你还有问题?”
沈年想了一会,突然念了一句——
“无所不能的白哥。”
.
十一中的校运动会一般为期三天,仪式搞得挺隆重。
别班都是全体激昂,一班是整体蔫蔫。
没有别的原因。
主要是因为菜。
李兴华大概是早就习惯了,本身对他们没任何期待,从头到尾都抱着保温杯坐在看台上,无喜无怒,一脸的无所谓。
这个班,脑子都行,考试都是强军,可若说起运动来,一个个都像四肢不勤的老大爷,就当为全校师生表演一番什么叫老天是公平的。
4*4男女混合接力初赛定在第一天下午,在这之前,他们四个人也尝试着磨合过几次,最终定下来的出场顺序是由还能说得过去的于桦打头阵,很不靠谱的刘志强接第二棒,维持非常稳定垫底的沈年第三棒,再由“全村唯一的希望”林慕白进行最终冲刺。
光从这么描述就知道,这简直就是非常典型的不靠谱组合。
初赛分四小队,最终的结果出乎意料。
以一队违规,一队跌倒,还剩一队上场四个人简直像是每人都喝了二两白酒似的,东倒西歪。
稀里糊涂中,他们四人不靠谱组合以初赛小组第一的成绩进了决赛。
狗屎运踩的,于桦跟刘志强瞬间趾高气昂,以为自己得到了天神的眷顾,给自己赐予了飞人的特质。
沈年非常有自知之明,跟她同一棒的其他三个女生,一个起跑就摔了,另一个跑着跑着跑错了道,还剩唯一一个没犯错的,跑的途中还冲着沈年留下了一个非常轻蔑的眼神。
初赛结束后,唯一没有加入喝彩行列的,只有林慕白。
他甚至,难得的皱紧了眉头。
“这样不行,不是每次都有狗屎运让你们踩。”林慕白看向于桦,“你的爆发力虽然还行,但却输在了起跑上,起跑比别人都慢,姿势也不对,重心更不稳,很容易起跑就摔。”
林慕白一本正经的串起了教练身份,以身作则的给于桦讲了半小时起跑要领,光是这么看过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更不能抢拍,一抢就淘汰,没有第二次机会,明白吗?”
于桦难得表现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练习起跑,不得不说,经林慕白这么一点,确实有点用。
“还有你。”林慕白转身看向刘志强,“太不稳定了,你知道你前后两次跑差距究竟有多大?”
第一次惊艳的还能让人鼓掌的程度,第二次跑的简直没眼看。
实力时好时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被鬼上了身。
“四百米是短距,要的就是速度,输赢都在分秒之间,还有你撩头发整理刘海的时间?”林慕白黑着脸问,“走秀呢?要不要给你穿件紧身牛仔裤?”
刘志强人长的不怎么样,但着实,还背了个大包袱。
不知道是不是被潜意识里一班本来就不行的固有概念所影响,比起名次成绩,他似乎更加在意跑姿是不是帅气,刘海是不是乱了,表情是不是做的到位。
还有,别班的小姐姐是不是在看他。
刘志强被凶的有点口齿不清:“不是……我整理刘海这事,你都看见了?”
“我视力五点零。”林慕白瞥了他一眼,“连你毛孔都看得见。”
刘志强先捂脸后夹腿,紧接着又觉着不妥,两手捂着裤裆,惊呼:“卧槽!你透视眼啊?”
林慕白:“我要真长了透视眼,方圆五百里以内你都出现不了。”
场面一度有点混乱。
这不成器的倒霉孩子。
林慕白长叹一口气,偏过头看向沈年。
沈年正在偷乐,被这一看看的瞬间一慌。
完了,大佬要发言了。
“你……”林慕白看着她,似乎是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想了半天才开口,“跟刘志强是两个极端,发挥的也太稳定了,龟爬的速度百年不变啊。”
于桦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沈年缩了缩脖子,说:“我容易晕。”
她没跟任何人提过自己低血糖的事,其实小时候低血糖还是挺严重,一度到了站起来就晕的地步,长大了倒好了一些。
虽然在赛前和赛后她都会用巧克力补充能量,但只要速度加快,就晕的厉害,她最大的限度,也只是尽自己所能跑完那四百米。
前两次临近终点的时候,她甚至连人都快要看不清。
林慕白的视线微顿:“不强求,尽力。”
.
决赛在最后一天下午。
前两天的各项比赛,高二一班几乎全军覆没,以至于在进行4*4决赛时,一班大部队都回归原位充当了啦啦队,手里的筹码无处可撒,皆放在了这不靠谱四人身上。
一班自古有个不成文原则,那就是比赛能输气势决不能输!
看台上呐喊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沈年甚至想寻近找个地洞钻了。
别班一开始也有啦啦队,后来可能是觉得怎么喊都喊不过一班那帮牲口,干脆都保存体力去了,于是整个操场到最后只有一班在表演。
“这帮……”林慕白忍了忍,生生将“傻逼”二字吞了下去,对于桦道:“发挥你班长的作用,让他们别喊了,听着头疼。”
于桦冲着一班区域交叉着胳膊比了个叉号,意思是让他们快闭嘴。
可那帮不识符号的傻叉,以为于桦是在跟他们互动要掌声,一个个激昂奋进,就差丢矿泉水瓶了。
无奈,于桦只好自己找借口。
“我们班……挺团结的,我觉着挺好的。”
很多时候,好的过头了罢了。
四队进入决赛的小组站上了各自跑道,于桦做为打响战役的第一棒,压力冲天。
起跑姿势摆好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她两条腿都在抖。
长这么大,她几乎没怕过什么,却不料,原来等在这呢。
随着一声枪响,如离弦冲出去的箭。
刹那间,场面一度沸腾,看台上甚至不少人都站了起来,挥着袖子在呐喊。
就连接连淡定了两三天的李兴华,也在那一刻默默握紧了拳头。
于桦的起跑非常顺利,成功的扳回了一些高二一班低迷的情绪。
接力棒交接的时候以第二的成绩回位,与第一几乎所差无几。
可到刘志强这里,却出现了接棒失误的情况,他起跑的时候排在第三名的第二位接棒人已经到了手。
刘志强默默的在心里骂了一句“我艹”——
还要什么面子!
要什么刘海!
哪怕是现在让他秃了也无妨,只要能赢。
人的胜负欲,一旦萌芽,瞬时间便是参天大树,直冲云霄。
势不可挡!
到沈年接第三棒的时候,一班已经排在第三了。
不知是不是她太紧张看花了眼,刘志强好像是闪着泪花跑过来的。
怎么回事,还跑出感性来了?
因为刘志强接棒有小失误,所以沈年在接棒的时候有特别注意,没有出现新的失误,可能唯一最大的失误,就是她本身能力就不怎么行。
在那一分多分钟里,她甚至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所及,只有那条跑道。
耳边风声呼呼,林慕白的那句“尽力”一个劲的往她耳朵里灌。
沈年的决赛跑比前几次要好了太多,前半程一直维持着第三的成绩,可明显,后半程她的体力完全跟不上——
眼前不断闪着金花,一抹又一抹的黑不间断的来回交叉。
四条跑道,她已经几乎看不清其他人。
在那一片的虚幻成影下,她竟精准的分辨了林慕白所在的位置方向,就好像被人为放大拉近了一般。
林慕白朝她伸出了手,一双眼过分明丽。
在接棒的瞬间,林慕白以迅雷之势往沈年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天地骤然一转,眼前一黑,沈年瘫在了跑道上。
满晨星做为一班后援团,瞬间带了一群人冲了过来。
沈年于意识模糊之际,眯着眼低头看了一眼手心。
那是一块小小的黑色巧克力。
林慕白塞给她的。
既蓄了力。
也交了心。
最后一棒,气氛几乎到达顶峰。
震耳欲聋声,甚至把几近晕过去的沈年都给吵明白了。
将近四分之一的时候,林慕白超了其中一个人,排在了第三。
跑道过一半的时候,再次完成超越,一班排在第二。
这已经是一班历往最好的成绩。
看台上的李兴华急的直转圈圈。
看台下的沈年,屏住了呼吸——
临近终点,林慕白与暂时排在第一的七班几乎不相上下,只错开半个身子的距离。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喊的撕心裂肺的后援会默契的统一一顿。
整个场馆,突然安静。
只有由远及近的遁地脚步声——
“佟、佟、佟……”
最后半秒,七班最后一棒突然心慌,不受控的往林慕白这边看了一眼,也就是那一眼,让林慕白看到了希望。
也着实,抓住了希望。
一班以0.01秒领先。
先过黄线的是林慕白。
一向柔弱不能自理的满晨星激动的一把将矿泉水瓶给捏成扁的。
水溅了沈年一脸。
她突然想起林慕白那句:“跟着白哥,稳赢。”
白哥,果真无所不能啊。
.
于桦跟刘志强几近相拥而泣——
沈年一块巧克力咬的嘎嘣脆。
心想,原来躺赢是这样的啊。
“待会领奖,你上去。”
声音在她耳后响起,离的过近,沈年一个颤栗,猛地回头——
撞进林慕白深不见底的眸色之中。
他眯着笑。
一双桃花眼始终挑着,妖媚的紧。
“我?”沈年一怔,“我怎么能去?”
先不说有林慕白这个MVP在,就算于桦跟刘志强,也都比她更适合。
“你为什么不可以?”他反问,“四分之一是你跑下来的。”
那也……
那也不行!
“林慕白!”就在这时,于桦大老远的飞奔过来,喊,“领奖了,在喊我们了!”
林慕白抬眼看了沈年一眼。
沈年退了半步,朝他摆了摆手。
“快上去!”于桦急的直推林慕白,“赶紧的,喊了好一会了。”
就在这时,林慕白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
浅色的眼眸深深一缩——
下一秒,几乎猝不及防,人捂着肚子蹲下了。
一脸的痛苦样。
“我肚子抽筋。”
演的不能说像。
简直是太像了!
就连沈年,一时间都没搞清楚真的假的。
“怎……怎么了!”于桦吓的冷汗都要出了,“林慕白你……你没事吧!”
“抽筋,站不起来。”林慕白一双眉紧皱,额头上甚至冒了冷汗出来,他说:“让沈年去。”
沈年一时懵了。
演就演……
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最新评论:
【哎呦,我白哥真好啊,暗戳戳的好呀,俩人啥时候在一起呢】
【啊啊啊啊白哥好帅,我好爱】
【好看,好看】
【白哥演技还挺好】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大胆点一起去(狗头】
-完-
第31章 旧人
◎“慕白,别跟着。”◎
沈年从讲台上下来, 却不见林慕白人。
沈年转了一圈,问于桦:“林慕白哪去了?”
“在医院呢!”于桦拽着她,“赶紧赶紧, 大家都过去了, 就差我俩了。”
“……医院?”沈年一懵, “他怎么了?!”
“胃抽筋, 还挺严重。”于桦边跑边道, “你知道他这样, 我很有负罪感,你说我们三要是再稍微争气一点, 林慕白也就不用那么拼命了!”
沈年一句话梗着。
“佟”的一声, 毫不客气的往她心口上敲!
她还以为, 那人是装的。
“林慕白他不是,刚刚难道他……”
“哎呀,没装,是真的!”
于桦脚步放的快, 跑起来只听“蹬蹬蹬”的声音。
“实话讲, 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是装的,但你当时上了台, 没看到他那张脸,比鬼还白。林慕白又不是演员,装也装不成那样!我一想不对劲,果然,当时冷汗都出来了!”
校医务室外密密麻麻簇了一群人, 沈年气喘吁吁垫着脚也看不到里面。
正着急。
不大一会, 袁超走了出来——
“袁大夫, 我白哥呢?”小胖率先出声问, “我白哥咋样了?”
“本来是挺好的。”袁超绷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被你们这么一吵,又不行了。”
袁超说话一直都挺不靠谱的,爱开玩笑,大多时候跟个孩子王似的,大家也都清楚,不约而同的也都没信。
一个个叫嚷着要进去看。
“都回去回去,别在这嚷了。”袁超开始赶人,“静养,静养懂不懂,不出两天,保证还你们一个一模一样的林慕白,赶紧都回去!”
医生说话,他们也不得不听,一个个灰溜溜的往回撤。
沈年抿了抿嘴,人还没见到呢,就被这样赶了。
她正准备转身,袁超先看到了她,突兀的出声,猝不及防惊的沈年一怵。
“诶,那小姑娘……”
沈年惊魂未定的往后看了看,没搞明白袁超嘴里的“小姑娘”究竟指哪个小姑娘。
“就你。”袁超冲她招手,“你过来。”
沈年指了指自己:“我?”
袁超笑的一脸莫名其妙:“就你,你跟我进来。”
听着这话,一波往回撤的又不情愿了——
“怎么就只让沈年进去?”
“是啊,我们也不走!”
“白哥是为了一班荣誉受的伤,我们怎么能不管他!”
“……”袁超脸一抽,开始不理人。
跟狼抓小孩似的,抓了沈年就跑了。
一张单人病床上,少年侧着身躺着。
后脑勺背对着门口,显得张扬恣肆。
他曲起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捂着耳朵。
房内静悄悄的,半点微弱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就在沈年怀疑这人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林慕白突然出了声。
“我说……”声音慵懒的过分,拖在地上,拉着长长的调子,“能不能让他们别吵,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
沈年不知怎么回,袁超却反常的没吭声。
他甚至偏过头直勾勾的盯着沈年,整颗脑袋用力的往前怼了怼,意思是让她往前走。
林慕白还没发现身后气氛的微妙,强撑着翻了身。
“抽个筋而已,怎么每次都搞的像一个盛大的送葬……”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他眯着一双桃花眼,将视线落在了沈年身上,维持着一个半起身的奇怪姿势,一动不动。
沈年莫名呼吸一滞。
她局促的仰着头往袁超脸上看了一眼,期待他能先开口说点什么。
“呦,这个姿势……看来是好了啊?”
袁超一句话破功。
紧接着下一秒,林慕白“嘭”的一声倒在床上,疼的脸抽了抽。
“哈哈哈哈……”袁超大笑,一点都没有做为一个医生该有的沉稳与冷静,“知道疼了吧,让你整天给我作,使劲作,看疼不死你!”
这么大个中年男人,说起话来还像小学生吵架。
半点靠谱样都没有。
“这小姑娘。”袁超指着沈年,“怕你闷,我抓进来给你解闷的。”
“……嗯?”
沈年仰着头。
这话怎么咋听咋怪。
林慕白的视线重新落回沈年身上。
被这么盯着,有点头皮发麻。
沈年慢吞吞的往前挪了挪,怀里还抱着热腾腾刚拿到手的一等奖荣誉证书。
被她这么抱着,好像什么至尊宝贝似的。
林慕白不由得想笑。
沈年将奖状塞到病床上,软软的声音问:“你严不严重啊?”
“没大问题。”林慕白开口,“庸医的话不要信,一两天就好了。”
一听庸医,袁超又不淡定了。
他刚要开口,沈年抢在了前面。
“明天……”她说。
“……?”林慕白抬着眼看她。
明天怎么了?
“……我生日。”沈年问,“明天你……能下床吗?我希望你能来。”
林慕白微愣。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袁超攒了一堆的话没处放,急切的先开了口。
“当然能!胃抽筋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今天就能活蹦乱跳……”
林慕白皱着眉看向袁超。
刚刚是谁还在说,这两天内最好先躺着?
袁超一噎,信誓旦旦的保证:“蹦……蹦两下没问题,你信我,死不了。”
.
沈年的生日当天,沈未英跟林尧决定暂时放下缠身的工作,先回了国。
沈未英朋友多,有事没事就喜欢搞聚会。
她人还没到,晚上的生日宴早早就定好位子了。
沈年不是个喜欢大肆宣章的人,生日只叫了同班平时稍稍走得近的几个人,加起来不超过十个人。
这些人里,林慕白是最后一个到的。
进门的时候,齐刷刷无数个脑袋往前一瞥,莫名一静。
更是惊的小胖一颗瓜子都没塞嘴里。
“啪啦”一声掉地上去了。
林慕白薄薄的眼皮抬着,往包间内看了一眼。
开口就问:“有必要这么看着我?”
那可是非常有必要。
“差点以为我眼花看错了人,还以为只是长的像你。”于桦闷笑出声,“就说我们这小小韵城,哪有第二个林慕白这样的。”
毕竟,难得。
不盛产。
“白哥,这里这里!”小胖激动的挥着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十年八年的没见面了。
林慕白手插着兜刚要动,就在这时,不知是谁轻轻叹了一声:“还是沈年面子大,把这尊千年老佛都给请动了。”
林慕白脚步一顿,侧着身看过来。
吓的说话那人舌头都打结。
气氛还没来得及完全凝固,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沈未英一只手拎着蛋糕,另一只手还在低头敲手机,再抬头时,莫名一愣。
齐刷刷十来个人,皆愣愣的就这么望着她。
某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包间,闯进旁人的生日宴了。
可再怎么着,自家女儿总不会认错。
“年年。”沈未英突然出了声,“这都是你同学吧?”
“都是同班的。”沈年开口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妈。”
瞬间,再一次的热闹了起来。
七零八碎的一股脑涌了出来。
甚至有那么三两个,直接站起了身,迎接仪式过大。
“阿姨好……”
“阿姨真年轻。”
“果然年年年长的这么好看,还是看基因。”
“……”
明知这些孩子都挺会说讨人喜欢的话,沈未英还是乐的不行。
沈未英掩饰不住的大笑:“哎呦,这些孩子,嘴都这么甜。”
“是真的。”于桦道,“阿姨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个漂亮姐姐走错了包间。”
比起同龄,沈未英确实看上去要更年轻一些。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黑色丝绒长裙,外面加了一件深色大衣,头上别出心裁的还别着一个小发夹,乍一看上去,于桦喊她姐姐并不过分。
可再怎么样,也经不起这么夸。
沈未英笑的更深了:“年年是转校生,每次说起都说大家平日里很照顾她,我们大人都不在身边,谢谢各位了。”
“没有没有……”
“客气了阿姨。”
一个个开始摆手。
客套的有模有样。
“都坐着,站着干什么。”沈未英将蛋糕放在桌子上,说,“我们工作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正好借着年年这次过生日,好好谢一谢大家对年年的照顾,我虽然常不在身边,但也知道,这大半年她在这边过的挺开心的。”
沈年眨了眨眼睛,拉着沈未英入了坐。
偏过头小声的问:“林叔叔呢?”
“家傅闹着要吃冰激凌,等会过来。”
好吧,林尧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却在林家傅这里半点法子都没有。
他是在四十中旬的时候才有了林家傅的,自然,万事都会顺着。
“你说那孩子,这大冷天的,非要吃什么冰激凌。你林叔叔也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一颗来。”
沈未英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搅动着勺子。
正好这时候服务员拿来了菜单,沈未英递给了于桦,笑着吩咐。
“大家自己点,看看喜欢吃什么,我不了解你们的口味,点了的你们或许不喜欢。不要客气,随便些。”
于桦也不是扭捏的性格,顺手从沈未英手里接了过去,跟一旁的满晨星热烈讨论要点什么。
这些孩子都比较随性,跟生意场相比,他们暂时还没有被条条框框束缚,沈未英自然也喜欢跟他们打交道。
“年年,你这些同学,还没给我介绍呢。”沈未英压低了声音,“我一个名字都叫不上来,岂不是在你同学面前不礼貌。”
沈年心想也是,从离她最近的于桦开始介绍。
“于桦,这是我们班长。”
“满晨星,学习委员。”
“许航,打球打的很好。”
“刘志强,坐我前排。”
“吴炜,小名叫小胖,也坐我前排……”
介绍到林慕白这的时候,沈年莫名顿了半晌。
关于林慕白的介绍,应该要特别一些,可在当下,她属实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词语。
“再过去……我同桌。”
沈未英抬起头往林慕白那边去看。
大概是职业的特殊性,或者是这么些年打交道练出来的技能,沈未英是个十足的细节控,她虽然不动声色,却早已将在场这些人早早研究了一番。
那个叫林慕白的,很特别。
浑身透着一种孤冷气质,与左右两边保持着明显的分界线。
是从沈未英进门之后在场唯一一个没笑的,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加入他们附和着夸赞沈未英的。
有点奇怪的是,这个孩子眉宇之间莫名的有一股熟悉感在。
他就光这么安静坐着,就给人一种想要窥探的冲动。
“你同桌?”沈未英问。
“嗯。”
沈年偏过头往林慕白那边看过去,说:“叫林慕白。”
此话一出,沈未英的手莫名一顿,有一瞬间,甚至大脑一片空白。
手中的勺子清脆一声响,磕在了茶杯口。
林慕白闻着声音抬起头来,与沈未英的视线相撞。
那一刹那,他并未看明白沈未英眼里的表意。
简短的几分钟了解,沈未英其实是个非常圆滑的人,或者说,她很适合跟人打交道,面对一群初次相识跟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孩子时,半点距离感都没有。
她擅于找话题带动气氛,不会让场面陷入尴尬。
她与人沟通,完全没有半点做为长辈的架子,亲和性十足。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那一瞬间,林慕白从她眼里读出了慌张。
眼神意外的深,看林慕白的表情就好像在面对一位许久未见的故友。
“妈?”沈年一懵,“你怎么了?”
沈未英脸上的紧慌一瞬而过,很轻的冲林慕白笑了笑,紧接着,便站起身来。
“没什么,我去看看家傅他们到哪了,怎么时间这么久——”
沈未英说着便往门口走,还没走两步,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紧接着,林家傅的声音传了过来。
“爸爸,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沈未英当即愣在原地。
心想,终究晚了一步。
.
林尧是抱着林家傅进的门——
林家傅左右两手各举着一根冰激凌,啃的满脸都是,就连林尧,也没免掉,被他喂的一脸的奶油。
任谁看。
这个场面也能用温馨二字概括。
林尧一脸宠溺的抬起头来,往包间内粗略的瞥了一眼。常年在生意场打交道的他,这点场面应付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这么多人呐,都是来给年年过生日的?我们年年人缘挺好的嘛!”
沈未英皱了皱眉,意味深长的往林尧脸上看。
“怎么了?”林尧一脸的莫名其妙,往餐桌上看了一眼,“菜怎么还没上?说了不要等我们,家傅这孩子闹起来没辙,万一耽搁的久了,岂不是要让这么多人坐着等了。”
林家傅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没有林尧顺手,一时趴在林尧怀里安静的过分。
他怀里伸着脖子转了一圈,在看到某一个人的时候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哥哥!”
其余人他都没见过,这里面,唯一林慕白是他能叫得上名字的。
“慕白哥哥!”
林家傅这么一喊,林尧抱着他的胳膊兀的收紧!
他缓缓转过视线来,便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色。
林慕白的视线直勾勾的,像一枚钉子似的,钉在了林尧胸口。
一时之间说不上来他究竟是在看林家傅还是在看林尧……
太陌生了。
竟到了一种两两相望不识的地步。
林尧进门后往他这边看了两次,却都没认出自己儿子。
记忆拖的久,一旦横生,就如同不枯的杂草,疯狂席卷。
距离最后一次见林尧,应该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林尧跟白明楉刚离婚。
白明楉非常冷静的签下离婚协议,没有半点表情,发怒或者失望。
仿佛先提出离婚的是她自己一样。
林慕白到现在都还记得——
当时林尧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甚至连假装不舍都没有。
“慕白,别跟着。”他说,“别让我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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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有这样的父亲,气死我了!!!】
【我写下一章都快要把我写哭了,白哥好惨,好惨好惨】
【渣爹好坏,怎么做父亲的!心疼白哥】
【难怪外婆不喜欢沈妈妈的第二段婚姻,哇 大大不要虐我白哥呀,快让渣爹gun】
【这爸不要也罢】
【哈哈哈哈,果然!!!!怎么能那么偏心!!!我们白哥不值得被疼爱吗!!!!!!狗男人怎么当父亲的!!!!!!本来很喜欢林家傅,突然就不喜欢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好看,好看】
-完-
第32章 旧事
◎她,不会成为我报复你的工具。◎
小小年纪, 在他还不懂负担二字为何意的时候,他已然成了自己父亲最大的累赘。
他还记得当时他抓着林尧的衣角死死不愿放手,哭的差点断了气。
他想不起来当时林尧看他时的表情神色, 但想来应该也是冷漠更多一些吧。
到最后还是白明楉冲出来, 近乎嘶吼的喊:“让他走!从今往后你没有爸爸!”
林慕白拽着的衣角终是松了手。
他的骄傲与自尊在那一瞬间被自己的父亲踩在了脚底。
他给了他自由。
这一给, 就是将近二十年。
林慕白这么看着他, 突然想——
这些年, 他应该过的还不错吧。
儿女双全。
娇妻在侧。
……
他这么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林慕白缓缓抬起眼来, 视线定在林家傅这里。
初次见面的时候,小家伙眼巴巴的伸着脖子问他, 他问:“哥哥, 你也姓林啊?”
原来, 不单单一个姓这么简单。
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沈年,也不是普通的“沈”姓。
原来真是那个白明楉至死都放不下的“沈”。
那日家长会,白明楉喊沈年“狐狸精”。
原来,并不是她精神失常看错了人, 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听到他再婚的消息,白明楉奋不顾身的买过一张车票, 偷偷去看了他的新婚妻子。
而沈年跟沈未英,实在是长的太像了。
恍然。
从一而终,他都将小丑面具戴的那么及时。
.
最终打破这份僵局的,还是沈未英。
她故作埋怨的瞪了林尧一眼,催促道:“去把脸洗一洗, 你看你在孩子面前像什么样子。”
林尧静默片刻, 挤了一抹笑, 转身出了包间。
他应该是用逃的方式, 逃离林慕白的视线。
不大一会,之前点的菜都上了桌,堆得满满的。
“动筷子吧。”沈未英笑着招呼,“家傅他爸性子慢,又不知道哪去了,我们不等他,先吃。”
于桦犹豫:“这不太好吧?”
“没事,我们不讲究这个。”
沈未英做了个表率,先动了筷。
剩余人也断断续续的开始夹菜。
唯有林慕白,慢节奏的将视线从空空荡荡的门口撤回来。
他垂着手渐渐握成了拳,跟一尊木偶似的,眼里突然没有了半点生命。
“白哥?”离他最近的小胖先看出来了,问:“白哥你怎么了?不舒服?胃又疼了?”
小胖这一出声,桌上其他人都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林慕白抬眼,与沈未英视线相撞,不需要开口说什么,仅仅一个眼神便什么都懂了。
沈未英认得他。
而且,似乎还在祈求,不要在沈年面前将这张过往日历撕开。
“嗯。”林慕白出声,声音一如反常的闷,像是得了重感冒,还带着嘶哑。
沈年看着他,脸色很白,阴郁爬满了眉梢。
他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刻,一双眼沉到了底。
“你没事吧?”沈年问。
他朝她看过来——
那是一种沈年从未见过的表情。
视线撞上的那一秒,引得她狠狠一颤。
就好像,他才刚刚认识她。
还带着打量,或者说试探。
“不太舒服。”他回她,声音裂成了好几半,余音绕着,久久未散。
“你们先吃,我去趟洗手间。”说罢,林慕白紧接着便出了包间。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于桦很是受惊吓,“胃抽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林慕白……怎么怪怪的,我从来都没见他这样。”
在场唯一的知情者沈未英,只顾低着头一个劲的给沈年碗里夹菜。
谁能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面呢?
没给任何一个人预留半点准备的时间。
“我去看看。”小胖站起来,“你们先吃,马上就回来。”
小胖几乎把男厕每个角落都看了,就是没见到林慕白人去了哪里。
别说林慕白了,几分钟前去洗脸的林尧呢?
小胖站在楼梯口纳闷,消失怎么还成双成对的?
.
而此时的林尧跟林慕白在楼下找了家咖啡馆,父子俩对面坐着,长久的时间里却是相顾无言。
林尧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场词,而林慕白显然准备将这个沉默进行到底。
“我记得你今年应该上高三了。”最终还是林尧先开的口,“年年今年高二,我以为你们应该不会碰到。”
林慕白突然想笑——
难道他现在是在埋怨自己的出现破坏了他们原本的平静吗?
林慕白冷笑出声——
那他跟白明楉的这些年的平静应该找谁去要?谁又应该担这个责?
“慕白……”林尧喊他。
“别叫我的名字。”林慕白打断他,说,“你没资格。”
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有多恩爱,当初离开的时候就有多难堪。
他这个人同林尧跟白明楉破碎的感情一起,早就被丢弃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比其他同龄人低了一级?”
林尧看着他。
关于结果,他甚至害怕听到答案。
“因为我,打架斗殴被处分退学。”林慕白笑,“事实证明,你当初不要我这个儿子是对的,没你现在那个儿子听话优秀,你当初要是要了我,怕是被气的也活不到今天。”
“林慕白!”林尧黑着脸呵斥。
“我让你别喊这个名字!”
被包裹起来的战火,终有包不住的时候。
而一旦着了火,火势便再也无处可控。
“那是证据!”林慕白咬着牙,“我这个名字是你赤裸犯错的证据!林尧,我跟你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你怎么就不问一句!我妈怎么样了呢?”
林尧身形一僵。
握紧了拳头。
“她曾把你当她的天,她的地。这么些年她未曾想过要离开韵城,你明白为什么吗?!”
白明楉的老家不在韵城,是当年林尧的工作地定在这里,白明楉才跟着他背井离乡,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可谁知,她抛弃一切,却还是没有留住。
她为什么不离开?
她只是固执的想要证明,她来韵城,不是为了一个男人!
她白明楉,没有输到一无所有!
可事实是!
因为这个男人,她把她一生都搭进去了。
“慕白。”林尧几近苦口婆心,“你当时年纪小,并不懂,我跟你妈离婚是长期感情不和导致,我并非婚内出轨。这些年,该给你们的赡养费我一分不少,我自问,我并没有对不起你妈妈。当你大点了你会明白,没有感情的婚姻只会给双方增加痛苦,离婚并非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林慕白笑——
屁话!
每个人都把离婚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当初为什么又要结婚!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厌了倦了!
你倒是解脱了,那我呢?
“那我呢?!”林慕白问,“十几年了吧,你对我,是不是也这么问心无愧?”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慕白差点没忍住。
他一滴泪悬着,就这么僵持着看着林尧。
他好想问一句,你知道这么些年我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他好想问问,为什么你那么疼爱林家傅,却不肯分一点点出来给我!
他甚至想问,连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沈年,你都能从美国飞回来给她过生日,那我呢?!
你是怎么做到缺席那么久还毫无愧疚之心的?
可转眼又想,还问什么。
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呢,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对你……有傀。”林尧红着眼,“慕白,我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你,我也没想到稀里糊涂的你会跟年年成了同班同学,有好多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错在我,跟其他人无关,年年更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
“那就别让她知道。”林慕白怔然出声,“永远都别让她知道,你欠的债,自己来还。”
林尧有一瞬间的诧异。
他是个生意人,往往敏感的过分。
单从林慕白这简短的半句话里已然猜了个七八。
“我可以答应你,不告诉年年,她妈妈自然也希望是这样。”林尧犹豫道,“但慕白,你应该能猜得出,既然这件事已经出了,就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年年她妈妈对这个女儿疼爱有加,也自然,不会让她再继续待着这里。应该很快,她就会转学。”
林慕白垂着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而且……”林尧道,“你跟年年,你们也不能……”
林慕白抬眼,直勾勾的看过来。
他的眼睛很红,红的几乎要滴血。
“不用担心。”林慕白怔然出声,“她,不会成为我报复你的工具。”
.
林尧先行离开,林慕白在那家咖啡馆独自坐着。
他拿出手机,指尖停在沈年那一栏,好久好久。
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好可惜,连句“生日快乐”都还没来得及。
包间内的沈年忧着心,林慕白怎么去了那么久?
小胖没找着人又回来了。
不大一会,消失很久的林尧回来了,进门的时候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跟平常无异。他最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长期的锻炼早就炉火纯青。
“林叔叔。”沈年看到林尧后面再没有人,便先开口问,“你见到林慕白了吗?哦,就是刚刚在那坐着的。”
林尧脸上画上去的假笑微顿,很快便恢复自然。
“没上来吗?”他问,“我刚出去买烟,好像看到他在下面咖啡馆里坐着。”
“咖啡馆?”小胖一惊,“白哥怎么跑那去了?怪不得我找了一圈没见着人。”
就在这时,沈年装在兜里的手机“叮”的一声,弹出一条消息。
【白:抱歉,有点事,不上来了,跟其他人说一声。】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沈年莫名的心堵的厉害。
紧接着很快,又弹出第二条消息。
【白:忘了说,生日快乐。】
沈年胸闷的厉害。
“妈,你们先吃,我去看看他,马上就来!”
甚至不等沈未英做出回答,沈年已经跑出了门。
“年年……”林尧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让她去吧。”沈未英出了声,“你拦不住的。”
.
林慕白出了咖啡馆,林尧点的两杯咖啡原封不动的还搁在桌角。
外面天已经黑了,星星点点的路灯拖着长长的影子。
他漫无目的的沿着这条柏油马路,走的不紧不慢。
突然想起,到最后,林尧还是没问一句白明楉过的好不好之类的话……
真是可笑!
“林慕白!”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
林慕白当即愣在原地,心里某个位置兀的收紧。
他缓缓转过半个身子,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沈年。
大概是跑的急了,一张脸红彤彤的,大口大口的在喘气。
林慕白转过身往回走了一些,开口问:“你跑下来干什么?”
“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走!”沈年看着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慕白动了动自己干涩的眼睛,有点出神。
“我……给你发了消息,没看到?”
“看到了。”沈年说。
突然就不知应该怎么接了。
林慕白就这么看着沈年,难得沉默。
“是你……妈妈的事吗?”沈年问。
林慕白微愣,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对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想扫兴。”
“我没关系的,我就是……”
担心你而已。
但这话,突然不知怎么,就没法开口了。
“上去吧。”林慕白道,“上面那么多人,今天你是主角,不应该缺席太久。”
“嗯。”沈年点点头,“那你回去记得发消息给我。”
林慕白看着她,没吭声。
沈年急了:“你一定要发消息给我,别像之前一样出了事所有人都找不到你,我在哪都找不到你!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怎么样了,我……”
“好。”林慕白笑,“知道了,也记下了,会发消息给你。”
“嗯。”沈年犹豫着转了身。
“还有……”林慕白突然出了声。
“嗯?”沈年回过头看他,“还有什么?”
林慕白慢吞吞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硬质信纸,信纸是包装好了的,上面还系着一条长丝线。
“生日礼物。”他递给她。
沈年仰头看着他,她属实没想到,还有礼物这个环节。
林慕白见她半晌都没动,只好开口道:“不贵重,我自己做的。”
那便更贵重了。
沈年从他手里接了过去,心跳的厉害。
连“谢谢”两个字都说的很飘,就好像一直在悬着,落不了地。
“上去吧。”他说。
待沈年稍微走的远了些,林慕白还一步未动,就这么回着头看着她。
总觉得有一种,看一眼少一眼的感觉。
“沈年!”林慕白突然喊了一声。
沈年停了脚,转过身来。
就看到林慕白往她这边跑了过来——
“还有一件事,我没问你。”他说。
“什么?”
“你喊他林叔叔?”林慕白问。
“嗯。”沈年说,“我跟家傅是同母异父,林叔叔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在我十岁的时候出车祸走的,后来,我不愿意改口,就一直这么叫着了。”
“那……”林慕白问,“他……他对你好吗?”
“很好的!”沈年说,“林叔叔待我跟亲生女儿一样,不仅我,他对别的孩子都很好,他喜欢跟孩子一起玩。当时我们一个院里长大的那些同龄孩子,都很喜欢林叔叔的。”
不知为何,沈年敏感的发现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林慕白有些奇怪。
他脑袋低低垂着,一时半会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再抬眼的时候,眼里的落寞跑的到处都是。
好半晌,他才费力的挤了一抹笑容出来。
笑着说:“那就好。”
虽在勾着唇笑,一双眼在这夜色之下却几近凉彻,没有半点温度透过来。
作者有话说:
小虐两章——
上了大学,就可以谈恋爱啦。
就是大甜啦。
本文主基调还是甜文。
作者拍着胸脯保证——
◎最新评论:
【漏!我一大个漏动作!!!】
【大大怎么不更了】
【预计周二晚上才回公司】
【各位,我其实是有一章存稿的,但我出差没带电脑,连不上章】
【啊啊啊啊我白哥,太心疼了吧呜呜呜】
【哦,no,我心裂了】
【好看,好看】
【我好心疼好心疼白哥呀】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刀死了刀死了】
-完-
第33章 约定
◎(一更)有个人,藏得也比她好。◎
揣在怀里的生日礼物捂的还不是很热, 沈年到底没耐住性子,拐了个弯,确定林慕白已经看不见自己, 就早早就打开了。
那是一张手工粘贴的卡片, 卡片上加了色彩, 那些涂鸦不出意外应该都是林慕白自己画上去的。
如他所说, 并不贵重。
却精准的敲中沈年内心最为柔和的部分。
猝不及防, 掉进一个漩涡。
那是一张路线图。
从北京到杭州, 将近1300公里的轨迹。
对应着贴在他们各自课桌角上名为“理想”的东西。
从地铁站到机场,从机场再到大巴出租车, 排除堵车的种种可能性, 以最快的速度去算, 也得七八个小时的车程。
他画的路线轨迹只有去程却没有返程。
约定的只是他自己,却不是沈年。
其实林慕白在林尧出现的那一刻就有犹豫过,在那样的场合之下,是不是还应该将这份约定摊出来。
他以为, 这份礼物, 以及这份约定将永远不会被送出去。
如果沈年没有追出来的话……
.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 距离联考也仅剩不到一周的时间。
沈年生日过后,林尧和沈未英只待了两天便又匆匆忙忙的飞了。他们两个人很像,都是非常典型的工作狂,几乎常年在忙,忙的焦头烂额, 连给自己喘气的机会都不给。
那两天时间里, 沈未英住在师玉梅家里, 师玉梅虽然依旧堵着气, 没有好言好语,但毕竟,也有好几年没见女儿了,再大的仇怨也总有散的那天,好歹没有赶她出去。
而林尧,识趣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师玉梅面前出现过,师玉梅也不问,就仿佛这个人压根不存在。
平静且诡异。
联考出成绩的那天,原本哄哄闹闹的一班集体安静的过分。
就好像皮球突然漏了气,没有半点活力。
李兴华进门的时候,倒是没有像期中考那次一样表露出明显的情绪来,就好像,在那平稳的外表下,一切依旧风平浪静。
他定定的看着讲台下闷着声连头都不敢抬的学生。
重重的叹了口气。
李兴华带这个班级时间也久了,说没有感情那都是假的,他也希望他们能永远都在一个班,至少好好的过完他们的高三生活,但可惜的是,十一中制度一向没有人性。
来来回回。
总会散场。
只不过有些人的散场要更早一些罢了。
“这次考试结果,较上次而言有进步,你们都很优秀。”李兴华笑着开口,视线在全班同学身上挨个过了一遍,道:“尤其是沈年,进步最大。”
李兴华一句话落,萦绕的恐慌感甚至更重了。
一班没少挨李兴华的骂,大概骂这种东西也会免疫,所以他们向来不怕李兴华唾沫乱溅的骂人,唯独就怕这个人突然正经。
在这种时候,全班唯一敢抬头与李兴华对视的,只有沈年……再加一个林慕白了。
李兴华顿了半晌,再道:“根据全年级排名,这次我们班有两位要调到别的班。”
心死。
李兴华宣布结果,跟挤牙膏似的,不给人痛快!
教室内顿时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一个是小胖吴炜。”
小胖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从今早他爸对他的态度上他就已经猜到了。
“小胖是去二班,另一个……”李兴华的视线定在沈年这里,开口,“沈年,这次的确进步了很多,但很可惜……”
“你是五班。”
沈年抿嘴。
到底生活不是童话,处处有奇迹。
感受到林慕白偏过来的视线,沈年还冲他笑了笑。
林慕白清楚,不管有没有这次联考,也不管沈年有没有被分到别的班,她应该也很快就会要转学。
沈未英没有当机立断,一个方面是因为不想让沈年有所怀疑突然转学的目的性,另一个方面,也是因为她跟林尧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出半点时间去安排这件事。
但怎么想,时间都不可能久。
只有他清楚,他跟沈年之间隔的压根就不是一班与五班的那点距离。
要比这更长,也要更久。
连能不能再见,都是一个待定数。
.
“年年!”下了课,于桦抱着她嚎,“你是艺术生,自然文化课跟我们就不一样,这十一中也没有艺术班,你说那些老顽童只看名次排班,也太过分了!”
沈年颔首。
十一中没有艺术班,也自然,在面对升学等种种压力的时候,是想要把最好的教学资源给适合的人,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不过是……
有点失落罢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乎的是成绩,是面子,也有诸多的不甘。
但只有沈年知道,其实并不是。
能影响她情绪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情窦初开,她便在心底里埋下了一个深厚的秘密。
不想告诉任何人,小心翼翼的藏着。
殊不知,自始至终,她得到的回应比天还广,比地还厚。
有个人,藏得也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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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节课下课休息,沈年刚想趴着眯一会,一个影子投射在她课桌角上,挡住了一半的阳光。
沈年眯着眼转过身,便看到了抱着书包课本的陈佳禾。
陈佳禾是标准的单眼皮,眼尾略显细长,这么不笑不哭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承接她视线的人感到非常不舒服。
沈年直起身来,错开她的注视,问:“是有什么事吗?”
“我分到这个位置了。”陈佳禾指着沈年的课桌,一脸的冷漠。
她不着痕迹的往林慕白的位置看了一眼,人不在,书包挂在侧面,拉链还没有完全拉上。
摆在桌子上的书本涂画严重,洋洋洒洒的画笔左一道右一道,描的五颜六色,非常的不疼惜,一看就是他的风格。
谁都不知道,为了能与他继续做回同桌,在过去的一年她有多拼命。
也自然,能挺着腰杆理直气壮。
“老师让这节课就换过来。”陈佳禾又说。
“……哦。”沈年站起身来,“你稍微等我一下,我收拾东西。”
陈佳禾将她怀里一堆的书本放在林慕白位子上,就这么站着等沈年。
沈年被她这么看着浑身不舒服,她收拾的快,一堆东西一通乱塞——
刚站起身,摞在最上面的一本书“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课本文具堆得高,几乎到她下巴,沈年行动不便,转过头看向陈佳禾。
陈佳禾双手抱着胸,气定神闲的就看着沈年,摆明了并不愿意搭把手。
行吧。
沈年叹了口气,吃力的刚要弯腰,余角便先行瞥见半截精瘦的胳膊。
紧接着,一本英语书落在最上面,激起半些尘土,沈年不由得眯眼——
下一秒,林慕白就从她手里把所有东西都接了去。
猝不及防怀里一空,沈年懵在原地。
“送你过去。”
他说。
沈年“哦”了一声屁颠屁颠跟在林慕白身后。
一班在三楼,五班在二楼,从一班到五班需要穿过一条长道,再下一段楼梯。
林慕白没有吭声说话,只顾低着头在前走,沈年落后他几步,慢吞吞的走在后。
下课休息期间,五班正闹的厉害,林慕白从前门进的时候,五班集体脸上的表情活像是见了鬼,惊的有进气没出气。
仿佛瞬间要凉透了的感觉。
这位大佬怎么还串门来了?
串就串,抱着书包是咋回事?
“不是……”其中有一人实在没忍住,出声问,“他联考没考好?”
学神也有发挥不好的时候?
可……
怎么来五班了?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另一人小声道,“那书皮粉里粉气的,一看就不是他风格。”
是哦。
先前出声那人恍然大悟——
“那谁这么大面子,能让林……”
话还没说完,沈年已经进了门。
她局促的抬头往下看了一眼,齐刷刷几十个脑袋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还有林慕白。
眼神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
沈年顿时有点噎。
这是看猩猩呢?
主要是另一只猩猩好像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就只有她,跟刚进城的傻妞似的,浑身僵硬,从头凉到脚。
“坐哪?”林慕白转过身问她。
“……”
沈年抿嘴,眨了眨眼。
心想,我哪知道。
“那里。”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出了声,是一个女生,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指着一个空桌子道,“应该是那里。”
只有那一个课桌没人坐。
沈年说了句“谢谢”,林慕白将书本书包都放到了那个空位子上。
“我在三楼,就在你上面。”他转过身对沈年道,“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发消息找我。”
“嗯。”
“上三楼找我也行,一班也是你的班级,可以随时过来。”
“……”
“一班的啊?”不知是哪个突然出了声,“一班的竟然到五班来了,放水放的这么严重,不是犯啥错了吧?”
“听说啊……”另一个女生接话,“那是林慕白的同桌,上次家长会的时候被人家家长指着鼻子骂狐狸精,应该是……”
女生抬起头来,对上林慕白一双沉到底的眸色,瞬间吓的脸都白了。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应该是什么?”林慕白问,声音托在地上,莫名的透着一股冷。
“没、没什么……”
说话的女生吓得有点结巴,连忙闭了嘴,不敢再抬头看人一眼。
“既然要说悄悄话,就蒙着被子小点声,你既然想让我听见,那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声音一如反常的沉。
长长拖着。
不管是谁,撞上这样的林慕白,就没有不怕的。
更别说还有传闻在。
先前说话的那女生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也……也不是我编的,是……是你们一班的人说的,你……你要报复,也应该是去找你们一班。”
林慕白不吭声,就这么垂着眼看着她。
女生都快要哭了。
沈年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林慕白……”
“林慕白!”突然后门惊现一声吼,与沈年的声音完全重合,盖过了所有。
甚至地板都动了两动。
黄志剪了寸头,较上次篮球赛看上去更黑了,眉眼之中狠厉突显,怒气冲冲。
他一只手转着篮球,另一只手插着兜,恶狠狠的站在门口,一双眼瞪的像铜铃。
“来我五班耍威风,你当我黄志不存在!”
“啪”的一声,篮球被狠狠砸在地上,砸的整个班级狠狠一怵。
黄志大步迈过来,脚步放的急,看了一眼那女生红彤彤的双眼,顿时火冒三丈——
“跑到我五班来欺负我五班的女生,林慕白,越来越放肆了?!”
林慕白抬着眼皮瞥了他一眼,半点表情都没有。
就像是没看见这个人一样。
黄志浑身燃着火,火势凶猛,所有人遭殃,却偏偏林慕白毫发无伤。
“哎呦我这暴脾气……”
眼看着黄志就要撸袖子,一直在这两位的衬托下显得毫无存在感的沈年终于得空出了声。
“能不能别打?”她的声音软软的,一桶将黄志身上的火势给浇了个透心凉,沈年道:“他今天不是来找事的。”
黄志这才将视线转了过来,一看到沈年,瞬间乐了。
“同学,你咋在这呢?”
问完了又看到她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一手抓着书包,一手捏着一张纸,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黄志被沈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的没有半点脾气。
他小心翼翼的惊呼出口:“原来你是个小学渣啊?都来我们五班了?”
黄志一说完,班上其他人都转过头来看他。
一脸的一言难尽。
我们都是五班的。
心说。
“不是指你们啊——”黄志忍着笑,“你看她长的那么乖,竟然不好好学习。”
“……”
沈年:“您能少说点吗?”
但显然,让他少说话还不如一刀抹了脖子痛快。
“既然来我五班了,那肯定由我罩着啊,只要我黄志在,这位同学在班级里可以横着走!”
班上其他人默契而统一的“咦”了一声。
纷纷转了身。
“你杵这干嘛呢?”黄志自觉无趣,又将矛头对准了林慕白,“我们要学习了,回你的一班去!”
.
只有换了班,沈年才终于承认,原来见林慕白一面真的比登天还难。
虽然只隔了一个上下楼的距离,但林慕白经常神出鬼没,与正常人作息完全相反,不是上课铃都响了半天才背着书包出现就是每天晚上要待到很晚才走,除非沈年要守在一班后门,否则别想见到人。
她没有再上过三楼,偶尔于桦跟满晨星会跑到五班来找她,除此以外,她再一次都没见过林慕白。
直到某天……
晚自习都已经下了,一班教室只剩林慕白一人在,他先是不慌不忙的做完了一套卷子,再认认真真的对了几道错题,收拾好书包,转身的时候,便看到了站在后门的沈年……
垂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手指甲。
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林慕白的心猛然一沉。
“你怎么了?”他出声问。
林慕白弯着腰看她,眼睛红红的,抿着嘴。
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黄志欺负你了?”
沈年摇头。
“还是说五班待不惯?”
沈年继续摇头。
都不是。
黄志虽然有时候确实混,但说话还是挺算数的,说罩着就罩着,就差给她头顶罩把太阳伞了。而且,相处的时间久了,沈年发现黄志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人厌,大多时候幼稚的紧。
可这话,她不敢当着林慕白的面说。
鬼知道他会有什么非人的反应!
而除了黄志,五班整个班级,总体而言没有一班闹腾,可能是女生相对比较多的缘故,大多时间挺安静的,她的同桌是个斯文的小姑娘,平时话很少,除非你开口问她。
相处起来没有任何不愉快。
“那你这是怎么了?”林慕白问。
才搬过去几天,怎么就蔫成这样了?
“我要转学了。”沈年说。
她仰着脑袋,眼巴巴的开口。
声音很轻,尾音发颤,仿佛就是在人心口挠痒痒。
林慕白一句话梗在喉,兀的静了音。
他们还是不信他。
林慕白的视线微垂,轻轻的落回沈年身上。
看着她出神。
“什么时候?”他问。
“这周末。”
挺赶的。
看得出,沈未英想要保护女儿的决心。
不管是林尧出现以前还是以后,林慕白其实从未想过要将沈年怎样。
那句“她不会成为我报复你的工具”,不知道林尧有没有说给沈未英听。
是说了。
她还是不信么?
林慕白一双眼落寞成底,很轻的笑了笑。
“只不过是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去,怎么突然这么委屈?”他问,“不想回去了?”
那不是,舍不得了吗?
沈年嘴唇抿的很直。
她并不喜欢韵城,骑个小电动车就能逛完市中心,没有大城市的热闹繁华,一到晚上各个巷道连路灯都没有,就好像在某一刻整座城市都熄了灯,一片黑暗。
可在这里。
有姥姥……
有于桦,有满晨星,有小胖,有一班那么多小伙伴……
还有林慕白。
这里的人她都很喜欢。
“这个给你。”沈年将林慕白那张生日礼物重新塞回他怀里,弄的林慕白一个猝不及防。
卡片沈年加了笔画,多了一条返程。
从杭州再到北京,沿途缀了一连串的笑脸。
约定。
也是两个人的约定。
再见。
也是两个人的互相走近。
◎最新评论:
【我不喜欢这里
现在的不舍,是因为喜欢你】
【呜哇,我们白哥好惨,年年也是,妈鸭好虐,生活已经够苦了为什么小说还要这样虐呜呜呜】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34章 狂欢
◎(二更)“年年。”林慕白笑着说,“长大了啊。”◎
“年年走, 竟然跟我们谁都没有提前说!”于桦讲话声音大,周一早上进门的时候破着嗓子这么喊了一句。
她跟满晨星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直到上了车才发消息,不地道!”于桦鼓着脸, “祈祷这该死的高三能赶紧过去, 我考个好大学, 然后去找……哎呀妈呀!”
教室没有开灯, 黑漆漆一片, 于桦“啪”的一巴掌开了灯, 视线往下一瞥,被后排趴着的一个身影吓得差点跳起来。
后半段话戛然而止。
“卧槽, 林慕白, 你怎么不吭声啊!”
她都这么喊了, 林慕白还是没动。
于桦吓得脸都白了,但满晨星胆子比她还小,是指望不上了。
于桦自己给自己壮胆,笑眯眯的拽着满晨星的胳膊, 以防她逃跑, 问:“他怎么今天来这么早?这是起早了还是压根没回去?”
满晨星直摇头。
她不想知道那位大佬究竟是怎么想的!
“林慕白?”于桦胆子大,迈着小碎步很轻的喊了一声。
依旧没动静。
于桦一只手撑在了桌边上, 声音颤的紧,再次出声:“林慕……啊!!!!!”
林慕白突然直起身,吓得于桦跟满晨星两个人差点满地打滚!
一时间哇哇直叫——
林慕白被她俩这动静搞得一脸懵,皱着眉问:“大清早的喊什么?”
“你大清早的装什么贵鬼!”于桦吓得眼泪狂飙,“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林慕白皱眉, 他眯着眼抬头, 血红丝在眼睛里绕着, 沉的如同一口毫无波澜的古井。
满晨星紧紧抱着于桦的腰, 被林慕白这双眼一吓,带着哭腔喊:“你别这样,我害怕……”
林慕白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纳闷,他究竟干啥了?
“眼睛,你的眼睛。”于桦提醒,“红成这样,你不会昨晚压根没回去吧?”
“起早了。”他说。
声音哑的要命。
劈成无数股花绳,怎么都拧不到一起。
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回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大早上映的鬼片怎么都散不去。
“这是压根没睡吧?”于桦质疑,“通宵学习?这么拼命?”
林慕白抬着眼显然并没什么心思打理。
于桦识趣的也没再追着问。
不大一会,踏着早自习的铃声,大部队陆陆续续的才进了教室。
陈佳禾先是不着痕迹的偏过视线往林慕白那边望了一眼,然后才将视线定在自己课桌上。
课桌角还贴着一张小卡片,上面留着沈年的字迹。
陈佳禾想了半晌,刚要动手撕,原本趴着睡觉的林慕白突然抬起头往她这边看过来。
视线停在了桌角上。
“要干什么?”他问。
这还是自从她搬进一班教室,林慕白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
陈佳禾放在课桌角那张小卡片的手莫名一顿,没有下一步动作。
“人都走了。”她开口,“现在是我的课桌,当然是撕掉了。”
难不成还要留着旁人的理想,陪她度过整个高三吗?
这算什么?
还没等陈佳禾做出下一步动作,林慕白已经率先撕了自己课桌角上的小卡片,一把将它撕了个干脆。
陈佳禾一愣:“你这是要……”
“换一下。”
林慕白干脆的站起身,劈里啪啦一顿操作。
前面的人都不知道后排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梗着脖子不敢明目张胆的往后看。
说是打架吧,林慕白好像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还在帮陈佳禾搬桌子。
但说俩人相处的好吧,那人的脸色,差的简直没眼看。
“林慕白。”陈佳禾突然喊他的名字,问,“沈年昨天走的,你知道吗?”
林慕白身形微顿,偏过视线往她这边看过来。
“今早听于桦跟满晨星说的。”陈佳禾道,“据说黄志都去车站送她了,你没去?”
林慕白没吭声。
陈佳禾知道,他向来不爱搭理自己,可她也明白,这次,不一样。
他并非是真的不想搭理。
而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明明,还是在乎的。
尤其听到黄志去车站了之后。
“这不像你。”陈佳禾看着他,在这一刻却是坦然的过分,她可以直视那双眼睛,没有半分畏惧。
因为,其实真正闪躲的,并不是她。
林慕白躲着她,是怕她看出些什么,怕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思透过眼睛撒个干净。
可殊不知,早就是了。
尤其是在一个敏感的,自卑的,一直以来观察着他一举一动的陈佳禾面前。
“大名鼎鼎的林慕白,竟然连我的勇敢都没有。”
她再怎么自卑,再怎么不堪,但至少,没有丧失出声的勇气。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为了能考进一班,她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她至少争取过。
可这个人。
却在小心翼翼的远离。
陈佳禾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人究竟是在怕什么。
直到高三临近毕业,林慕白都将沈年留下来的那张卡片保护的很好。
他的课桌上贴了两道。
上面是中美院,属于沈年。
下面是清华,属于林慕白。
陈佳禾看着看着突然就看不懂了。
.
高三是痛苦的一年。
痛苦在于单调而无味,又扯着一丝丝微苦的念想。
一年多以来,沈年很少与任何人联系,有关于林慕白的消息,她再也没收到过。
高考出成绩的那天晚上,她接到了于桦的视频。
从身后出现的背景板判断,这帮人应该是在狂欢庆祝。
嘈杂声淹没人海,几近快要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沈年只好从唇语大概判断。
“年年!”于桦吼,“毕业快乐!”
应该是喝多了,一张脸红的像是直接扑了一整盒的腮红。
滑稽的紧。
沈年看着她笑,轻声回:“毕业快乐。”
“可算是熬到头了!”于桦一手握着酒杯,“什么高考啦,这辈子体验一次就够了!年年,我跟你说,打死我都不会补习!”
于桦其实考的不错,成绩也在她的正常水平里,虽说没有超常发挥,但也绝对没有考砸,她不选择补习,其实也在常理之中。
“准备报哪所大学?”沈年问。
于桦手肘撑着桌角,愣了会神。
“我妈让我报北京,她老觉得北京才是我走出韵城的开端,但其实,我挺喜欢南方吧,山川水秀,有新鲜感。你呢?”
于桦问:“你报哪里?”
沈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说:“中美院。”
不知具体是从哪一刻开始,她就没考虑过别的学校了。
也许是在课桌角贴那张纸条的时候。
又也许,从林慕白画上的那条路线开始。
北京到杭州。
“班长……”
就在这时,沈年听到对面一群人在喊于桦,有人大声喊着问:“班长,你跟谁打视频呢?打了这么久,刚毕业就找到男朋友了?这速度,不愧是我们班长!”
于桦迷迷糊糊的转过身,冲着后面喊:“什么男朋友,男朋友哪有我们年年好!”
“年年?”好几个都迷糊的不行,吼着问,“你是说沈年啊?”
林慕白坐在最角落的位子。
他今晚喝了很多,基本来者不拒,这会眼皮重的像是在打架,意识却又清醒的不行。
他抬着重重的眼皮,往于桦那边看去。
沈年。
沈年啊……
喝多的一群人大闹:“一年多没见了,来来来,让我们也跟年年打个招呼!”
“你不准叫年年!”于桦晃着步子,“叫沈年,你们还没那么亲,只有我能叫。”
沈年听着听着就笑了。
笑声穿过屏幕,落在了林慕白耳朵。
陈佳禾的视线穿过一群神志不清的人,最终轻轻的落在了林慕白身上。
也许是因为醉酒的原因,又也许是突然出现的沈年二字,让那个人看上去比以往更加难以靠近。
不知何时,一向张狂到没边的少年,好像突然碰了壁。
垂着脑袋,落寞的显然。
于桦举着手机站起身来,将摄像头调成了后置,扫过躺的东倒西歪,跟叠罗汉的一群人。
个个都是熟面孔。
个个举着手跟她打招呼,就是对不准镜头,晃着晃着就晃到了镜头外。
沈年笑——
还是一样啊,一点都没有改变。
于桦也醉的不轻,举着的手机掉了好几次,砸在地上。
画面一度破碎凌乱。
干什么的都有。
突然,镜头一扫而过,在画面里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他是唯一一个直视镜头的。
也是唯一一个,视线没有晃,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的。
心突然在那一刻,“嘭”的一声,扰乱了她所有的冷静。
林慕白……
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啊。
少年不同于记忆里留着的那抹影子。
少年好像成熟了一些。
他好像,喝醉了。
直勾勾的盯着镜头,连眨眼的动作都没有。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
一双眼出乎意料的覆上了一层暖色调。
半晌后,他好像勾着唇突然笑了。
笑起来和记忆重逢,想念突然加倍。
“这是林慕白,你同桌!”于桦大声的介绍,好像谁把谁忘了似的。
“你肯定好奇,这位神是怎么愿意加入我们这么无聊的毕业狂欢的,我跟你说,全班四十多个人抬过来的,一个个扬言不喝趴他们白哥不罢休的,这会都不敢作声了,全班还数清醒的,就这位了!”
林慕白盯着镜头,扯着一丝笑。
他眯着眼,在昏黄的光线下前所未有的深。
“年年。”他出了声,笑着说,“长大了啊。”
仅仅一年未见,褪去了肉嘟嘟的婴儿脸,比之前更好看了。
有种小女初长成的错觉。
变化挺大。
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年年?
沈年微楞,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跟于桦一样,他们要比旁人更亲密些。
他说她,长大了?
这点,沈年很有发言权。
“长了十厘米。”她说。
跟炫耀什么不得了的战绩似的。
这一年,她个子攒的快。
心想,如果再见面,看他的时候应该就不用再仰着脑袋了,每次都觉得脖子酸。
林慕白笑出声。
一双眼弯成了月牙状。
沈年不知道,林慕白长了不止十厘米。
少年长的太快,下次见面,怕是得踮着脚了。
林慕白酒精上头,一双眼迷离的紧。
好像要好相处太多。
“恭喜。”他笑着说,“考的很好。”
沈年微楞。
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呢?”沈年问,“考的怎么样?”
“害,那还用问!”于桦迈着虚晃小碎步,“当然没问题了!你是不知道,高三那年,这人简直像是着了魔,拼了命的,怎么会没有好结果!”
是啊,拼了命的,结局总归不会太差。
“仔细算下来,我们整个班,就你俩,就你俩跟当初贴在课桌上的理想对上了!真不容易!”
镜头里已经没有林慕白的身影了。
沈年看不到林慕白此时的神情,她喜欢看他的笑,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浑身的孤冷散的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少年,眼睛连带着翘起的头发,都透着一股柔和。
“其他人……都考得不好吗?”沈年问。
“好啊!”于桦喊,“但你不知道,当时写清华北大的就有十几二十个,再好也不是这么考的!就小小的韵城,你知道考一个清华北大有多不容易吗?”
很不容易。
好多年才出一个林慕白。
也幸好。
出了一个林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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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更喔,白哥快点和年年谈甜甜的恋爱!】
【白哥牛牛牛!我也要考上我理想的大学!加油!】
【大大对白哥的描述总是很好,我在脑海里总会有这么一个人的影子】
【来辽撒花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35章 大学
◎(一更)这章没有林慕白——◎
大学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 整个楼道人挤人,一眼望过去家属显然要比学生多,乌乌泱泱的一大片。
沈年被分到了202宿舍, 她到的时候宿舍已经有人在了。
出乎意料的, 没有家长随行, 只有一男一女, 两个人看上去年纪都差不多大。
女生翘着腿在板凳上坐着, 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斜边衬衣, 下半身是一件超短裤,露出来的腿很直, 也很细, 白的发光, 乍一看,真挺养眼。
而一旁的男生,一声不吭的正弓着腰在铺床。
地上正中心放着三个超大行李箱,占满了整个空间, 几乎无处放脚。其中有一个箱子还是开着的, 稀奇古怪的各种东西塞得满满的,颇有一种不堪重负的错觉。
听闻推门的声音, 女生缓缓偏过半个脑袋往沈年这边看过来。
她肤色很白,也看得出来,画了精致的妆,就连搭在额头处的两缕碎发都似乎比旁人要更精致些。
“你好。”沈年探出半个头,率先开口打招呼, “我叫沈年, 也是这个宿舍的。”
话落, 男生也直起身回过头来。
个子不高, 却很干净,看向沈年的时候还笑了笑。
“不好意思。”男生笑着开口,“我女朋友生活能力为0,我给她铺个床就出去。”
女生听了这话娇嗔的回头瞪他:“什么为0,明明只有你才这么认为。”
“没事。”沈年道,“你慢慢来,我不要紧。”
女子的视线从男友身上收回,冲着沈年笑。
下一秒,站起身来,三步两步的从堆成山的行李中间一蹦一跳的跳出来,走到门口朝沈年伸了伸手,免不了的自我介绍。
“你好,徐雅晴,你的舍友。”
沈年伸手跟她碰了碰,问:“就来了我们两个吗?”
“嗯。”徐雅晴道,“幸亏你来了,否则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我记错了开学报到日!我们的隔壁宿舍四个人已经手牵着手一起去食堂采食了,就我,冷冷清清的,还要接受那个人……”
徐雅晴指着她男友,嘟着嘴道:“那个人的嫌弃。”
“天地良心!”男生举着双手,“没见你这么倒打一耙的!”
沈年笑,闹闹哄哄的,开学第一天就吃狗粮。
怪喜庆的。
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太阳正烈,沈年爬个楼梯爬的满身是汗。
“快进来吧!”徐雅晴从沈年手里接过行李箱,“就你一个人来的?我帮你拿行李……”
徐雅晴往沈年身后看了看,问:“就这一个箱子?”
“嗯。”沈年道,“我东西少。”
转眼又看到徐雅晴整整齐齐排排坐的三个大箱子,沈年有点噎,问:“你……怎么这么多啊?”
男生“噗”的一声笑出来:“我能说还有两个在路上吗?”
“那这些,也不全是我的呀!”徐雅晴佯怒,“都是你的你还好意思说。”
徐雅晴道:“忘了介绍了,我男朋友,陈昱,也是大一新生,我们同一届的,还没去报道呢,这三个箱子有一个是他的!先在这放着,明后天他拿走。”
“不是同一个学校吗?”沈年问。
“不是,离的远了,一千多公里呢。”一说起这个,徐雅晴的不开心挂的满脸都是,“怪我,他考太好了,而我没考好。”
一千多公里……
沈年心想,的确好远。
沈年问:“他是在哪个学校?”
“北京。”徐雅晴眼睛很亮,说起这个就很骄傲,说,“他是我们的理科状元。”
“……清华?”
“是啊。”
沈年抓着拉杆的手莫名一紧。
本来她没那么多情绪的,可偏偏此时眼前正好有两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
这让她不免的,又想起了一个人。
再次看向陈昱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陈昱笑着问。
“你们……哪天报道?”沈年问。
“比你们晚几天。”陈昱道:“这不,就先送她过来了。”
“哦。”沈年抵着头应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陈昱比徐雅晴心思敏感,老早就感觉到沈年情绪莫名低沉了不少,他笑着问:“是提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没有。”沈年道:“就问问,我有个……同学,跟你一个学校的。”
“是吗?也是大一的?”
“嗯。”沈年点了点头。
陈昱兴致很高:“这么有缘分,你朋友是哪个系的?”
“……不知道。”沈年说。
那日在于桦的视频里见了林慕白之后,他们几乎再没有任何联系。
唯独录取通知书到的时候沈年给他发了微信,只有两个字:恭喜。
而林慕白的回复,也很惜字如金。
【白:你也是。】
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就好像,总找不到可以寒暄的借口。
正说着,大概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她们第三个室友也到了,是一个重庆姑娘,叫宋璇。个子很小,大概一米五六的样子,嗓门却大的惊人,也是个容易熟络的人。
“别的宿舍都是父母都到,一间屋子人多的都快满出来了,我们这是怎么了,爹不疼娘不爱的都聚一块了?”
她是一个人来的,沈年也是一个人来的,沈未英不出意外的又飞了,林家傅非要跟着她充当家长,带着他仿佛就是带了个祖宗,沈年半路就给扔回学校了。
徐雅晴还算好点,好歹还有男朋友。
还真是,一屋子的爹不疼娘不爱。
陈昱铺好床后,又把几个行李箱都收拾好推到床底下,看上去不那么占地方后跟她们打了招呼就走了,只剩三个女生有聊不完的天。
宋璇窝着身子凑到徐雅晴跟前,笑眯眯的问:“说,你是不是早恋?才刚毕业就有男朋友,而且还那么帅,你让我好羡慕!”
徐雅晴红着脸:“没有,高考完后他才跟我表的白。唉,别提了,他要是能早点说,说不定我能再努力再拼命一点,考进北京,就不会成异地恋了。”
也是。
刚热恋,就成异地了,换成谁心情也不会很好。
“算了算了,再怎么样现在也没法改变了,就只能我们抽时间两边跑了,祈祷不要那么忙,让我有时间见我男朋友。”徐雅晴顺势往床上一躺,看着天花板,突然问:“我们还有一个舍友呢?怎么还不到?”
“另一个?另一个是本地人。”宋璇道:“应该今天不来吧。”
“嗯?”徐雅晴翻身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是本地人?哪里写了?”
“哪里都没写。”宋璇一脸的神秘,“我认识一个学长,学生会的,他偷偷告诉我的。”
“哎呦,你不对劲!”徐雅晴捏着宋璇的下巴,“这么快就认识学长了?速度也不慢嘛!”
宋璇只笑,却不否认。
这明显就是有情况!
“年年。”徐雅晴偏过头看向沈年,问:“我这么叫你没问题吧,显得亲切。”
沈年点头:“怎么叫都行。”
“你有男朋友吗?”徐雅晴问。
“……”沈年一怔,说:“没有。”
“那……有喜欢的吗?”
思绪顿停,没有了思考。
脑海里只剩一个人,占满了她所有的思绪。
在那一刻,林慕白的音容面貌突然无比清晰。
她记得他的面貌,记得那双眼睛,也记得最后那面,他酒后微迷的神色。
这种就叫喜欢吗?
应该是吧。
“有的对吧?”徐雅晴蹦起来跳到沈年跟前,仰着头问:“有喜欢的人?”
沈年后知后觉的回神,慢半拍的答:“……算吧。”
“那追呀!女追男隔层纱,再别说你本来就长得这么乖,讨男孩子喜欢,别说纱了,应该就是一层窗户纸的问题,一捅就破!”
沈年微楞:“可是我,不太清楚他的心思。”
“问啊,大大方方的问。”
沈年嚼舌:“直接问?这种事,怎么问?”
“你就问他,你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要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要个答案,要是愿意,那就是皆大欢喜,要是他犹豫,不要浪费时间,告诉他,老娘再换目标,再找别人,决不在你身上耗功夫!”
沈年听的一愣一愣的:“那什么……你男朋友,你也是这么追的?”
“是啊。”徐雅晴道,“我暗恋了他三年,高中时候他都不拿正眼瞧我的,我就在想,辛辛苦苦喜欢一个人三年,总得让他知道吧,不然多冤呢!高考结束后,我就堵在他家门口,抓着他的领口吼,你愿不愿意跟老娘在一起?”
“我艹!”宋璇打了个响指,“姐妹你这么唬的嘛,他当场就跟你告白了?”
“没有。”徐雅晴翘着二郎腿,“他一句话都没说,我当时就想肯定失败了呗,当晚就为我死去的初恋哭了整整一晚,结果,搞得他告白的时候我整张脸肿的跟熊猫一样,丑死了!”
沈年大概想象了一下,某一日,她抓着林慕白的领口,堵在巷子口跟他表白的场面,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个人,应该会挥拳头吧。
总之她不敢。
她很怂,就连隔着手机屏幕,问一句“最近还好吗”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一年多没见了。
沈年突然想,林慕白,应该还没女朋友吧?
她甚至无法想象,林慕白有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
事事护着她,事事顺着她,搞不好,还挺温柔。
这个人温柔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
“林慕白有没有女朋友?”于桦扯着嗓子,“应该没有吧,不过也说不好,毕竟桃花一直旺,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他了。怎么了年年,突然问这个问题?”
沈年很爱抓关键词,从于桦一堆话里她只听到了一句,“不过也说不好”。
难道他有女朋友了吗?
突然,心堵的厉害。
“年年?”于桦半天等不到回复,问:“你走什么神呢?”
“于桦……”沈年突然喊她的名字。
“怎么了?”于桦一惊,“你没发生啥事吧?”
“没有。”沈年摇头,半晌道:“就是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啊?”于桦受惊过度,“你问,我知无不言。”
“如果,我是说如果——”沈年扣着手指甲问:“如果我追林慕白,你看希望大吗?”
“……”
电话那头连音都没了。
“于桦?”
“……”于桦在那头狠狠噎了一下。
她自顾自的问,林慕白究竟好在哪里?
难不成都看脸?
这个人,不仅狂,还拽。
待人不温柔,总是凶巴巴的,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跟带着刃似的。
也没见他对谁有过好脸色,怎么这么多姑娘个个都是受虐狂……
前仆后继,连沈年都没例外。
“年年啊,你当真?”
沈年沉默些许。
说:“当真。”
作者有话说:
下章拉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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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冲哈哈哈】
-完-
第36章 见你
◎(二更)“你离那么远,难不成我还能打你?”◎
开学还不到俩月, 徐雅晴已经是相思病晚期,每天煲两个小时的电话粥还不够,茶饭不思的哭着喊着要去北京找陈昱, 看那架势, 神仙都不一定能挡得住。
恰逢遇到一个小假期, 归心似箭彻底脱了靶。
沈年以“随便出去走走, 顺带找找灵感”的借口搭上了徐雅晴这个伴, 两个姑娘一拍即合, 决定当天就出发。一路舟车劳顿,各个交通工具挨个换着来了一遍, 终于于当日傍晚时分到了北京。
陈昱来机场接徐雅晴, 两个人毫不顾忌的上演了一场初恋多年未见, 其中一人还身患绝症时日无多的狗血剧情,引得机场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回头,投来惋惜的声音。
在这种时候,沈年自觉不能当这个电灯泡, 本着能滚多远就滚多远的原则, 率先早早与这俩人挥手告了别,然后去找她的灵感了。
从机场再乘地铁, 再打车,辗转落地百年学府,直到这个时候,沈年才觉得有点恍然。她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不顾后果的去干一件事,去见一个人, 来之前她甚至都没有问林慕白究竟假期在不在学校。
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林慕白的那句【你也是】。
以他结尾。
“到了?”于桦于百忙之中还不忘闺蜜这场孤勇的相逢, 她一手握着手机, 一手拎着饭盒, 有点不敢相信。
“你真到了?年年,一千多公里,说走就走,半点犹豫都没有的!你到底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林慕白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都不是。”沈年穿进校园内,独自一人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都不是,她只是不想留遗憾罢了。
总觉得喜欢一个人,不管会不会得到想要的回应,都没关系,起码得有开口的机会,得让对方知道。
哪怕,这个人是林慕白。
哪怕,或许他在这之前已经听过很多告白,收到过很多情书,也见过很多像她这样,感动自己的人。
都没关系。
可下决定的时候纯属脑子发热,当真的到了这里,又好像满满的勇气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还是不敢。
“怎么样,林慕白什么表情?”于桦问,“这么感动的事,他要是不哭可真对不起你。”
沈年垂着脑袋,声音轻的几乎要听不见,她说:“我还没见到人。”
“人不在学校?”于桦问。
“不是。”沈年道:“还没告诉他。”
“什么!”于桦差点跳起来,“那你跑去干嘛去了?我以为你这个架势是要当场来个震撼求婚呢,结果,临场怂了啊!”
沈年并不否认。
确实怂的要命。
“听着,姐妹勉为其难教你一招。”于桦实在是看不下去,开始出谋划策,“要让他主动先来找你,就要在不经意之间给对方透露一点消息,消息不能太多,要恰到好处,保持神秘,让他一时之间猜不透,产生好奇,好奇的辗转反侧,不问出来就睡不着觉的那种。”
沈年站在路边,不确信的问:“什么东西能有那么好奇?”
“发个朋友圈。”于桦说,“内容随便,最好放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就在校园里随便选,能模糊就模糊,最好能让林慕白一眼就看出这个地有丝丝熟悉感,又确定不了这究竟是哪里。不然就定个位,简单一些,直接放地址,告诉他,我此时就在你的学校!就在这等你,看你来不来——不来拉倒,你我从此一刀两断!”
沈年汗颜。
她不是来绝交的。
可发朋友圈这事,挺不靠谱的。
“他不一定看朋友圈。”
林慕白的微信号跟个假号似的,从没有见过他有什么动态,也从来都没有在共同好友的动态下看到过这位活动的踪迹。
沈年有的时候甚至怀疑,他还有没有在用这个号。
“那要再直接一些,干脆打电话好了。”于桦耸肩,“可你不也不想这么做嘛,要含蓄一些,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沈年站在原地足足设想了千百种林慕白看到她这条朋友圈后的后果——
她想见到那个人,迫切的想。
可又怕见到之后,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生疏的让人想哭。
太在乎了啊。
原来喜欢真的会患得患失。
于桦的点子虽然万般不好,但在当下,沈年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她小心翼翼的沿着这条马路道拍了一张照片,点开微信图标,最终还是发了朋友圈。
仅他可见。
那条马路着实没有特别之处,除了闯进镜头的半棵树,再没别的显眼的地方了,沈年在按发送的时候一时脑抽加上了定位。
非常显眼的一条定位。
显眼的沈年瞬间心“砰砰”跳个没停。
可随着时间后移,她的微信消息出奇的安静。
别说林慕白了,就连于桦,都没了音。
他是……没看到吗?
还是看到了,觉得没必要?
密密麻麻的失望感彻天袭来——
沈年不知在那站了多久,直到气温骤冷,微风迎面扑来,她才猛然惊醒,不紧不慢的沿着这条道继续往前走。
漫无目的。
这座校园这么大,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怎么会恰好遇到他呢?
期间徐雅晴打过电话,问她今晚住哪里,沈年随便扯了个慌,说在这边有朋友,让她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直到她走的腿都酸了,夜色才完全落下来。
她像个孤行人,将落寞背在了身上。
算了,她在心里想,就当白来这一趟了。
沈年紧了紧衣服领,吸了吸鼻子,加快了脚步,再抬眼的时候,在那昏黄的光线尽头,站着一个人。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单从那个站姿就可以判断,她等的人,正在路灯尽头等她。
沈年还没来得及出声,林慕白已经往她这边走了,他腿长,脚步也放得急,三步两步就到了她跟前。
“怎么不发消息给我?”林慕白问。
沈年仰着头看他,少年好像又高了不少,头发也比之前短了,哪哪都变了,唯独那双眼睛,还像极了之前。
等不到沈年回答,林慕白再次开口:“问你话呢?”
哦,脾气还是一样不好。
“怕你在忙。”沈年说,“没敢打扰。”
他看着她,良久才出声,反问:“能有多忙?”
语气依旧不好。
沈年不明白他在赌哪里的气——
正值秋末,北方的夜晚还是有些微冷,但少年额间却冒着汗珠,说话的口气也带着喘。
“你去跑步了?”沈年问。
“嗯。”
惜字如金的回答。
他是从实验室跑出来的。
看到沈年那条朋友圈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照片里显示的那条马路太没有特色,校园内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路,林慕白就这样跟无头苍蝇似的几乎来了一场环校跑。
生怕错过。
两个人明明躺在对方的朋友列表里,却固执的都用了最原始的找人方式,就好像,在考验缘分似的。
“吃饭了吗?”林慕白问。
“没有。”沈年摇头。
直觉那人眉头马上要皱,沈年立马补了一句:“车上吃了,不饿。”
林慕白看着她,问:“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
“一个人?”
“还有我舍友。”沈年说,“不过她是来找她男朋友的,我不想打扰。”
所以就是说,这人在这校园里一个人不知逛了多久,就是没想过要联系他。
连个消息都不发,万一他真的忙,没看到那条朋友圈呢?
时间一到,她就这么走了?
“能不能别生气。”沈年软软开口,“我见你一面也不容易。”
一路走来,累的够呛。
她第一次觉得,一千多公里的距离竟然有那么远。
林慕白垂着眼睛,沈年猜不透这人又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后,只见他很轻的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不容易。”
“走吧,先带你吃饭。”
林慕白走在前,沈年跟在他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
林慕白走着走着放慢了脚步,沈年也跟着减了速度,林慕白猝不及防一停,沈年没来得及,差点撞在他背上。
沈年心惊:“怎、怎么了?”
林慕白回过头眯着眼看她,问:“你离那么远,难不成我还能打你?”
作者有话说:
实属完不成榜单要求——
这几章写的太仓促,过两天再改改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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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我以为是中央美院呢,我就纳闷为什么还要跑那么远,呜呜为什么不弄个中央美院刚好也在北京,央美比国美也不差啊】
【加油加油加油嘿嘿甜甜的章节终于要来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37章 秘密
◎“你不会是私奔被人骗了钱,没地去了吧?”◎
一句唬的沈年没话说。
她跟乌龟似的往前挪了两步。
“你是不是很忙?”沈年问, “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林慕白看着她,微眯着眼。
“就因为这个,你跟做错事似的躲这么远?”
“……倒也不是。”
只不过是, 曾经想过无数次再次见面的场景, 她甚至, 梦都梦到了好几回, 可当真的见了, 单就这么并排站着都能让她脸红, 就好像只要有林慕白在的地方,方圆百里都弥漫着让她欲罢不能的荷尔蒙。
为了不让自己太狼狈, 她只能躲远一些。
她习惯跟在他身后, 不越线, 也不想落得太远,光是这么看着,也是满足的。
“我是怕你……”
“不忙,挺闲。”
他打断她。
进行了抢答。
鬼才信。
记忆里, 这个人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好像比旁人的值钱, 也比旁人要稀缺。
“真的。”林慕白怕她不信,又缀了一句, “闲的发慌,你看我,没事干都跑下来转圈圈了。”
……顺带找个人。
“想吃什么,带你去。”
“……都行。”
“跟紧点。”林慕白转了身,招呼身后的沈年, “别跟丢了。”
他就是这样, 任何一件事都不会追着非要找你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很多时候, 决定他都会自己做,给对方一个充足的富裕空间。
出了校门不远,便是一整条街的小吃店。
尤其到了晚上,更像是某种仪式似的人满为患。
“那边。”林慕白指着一家“川菜馆”标牌的店,“那家店味道还不错,带你尝尝。”
沈年跟在他身后,问:“这里,你经常来吗?”
“嗯。”林慕白在前带路,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门槛,回她的话,“离学校近,也热闹,平时……”
语速莫名一顿——
突然,原本在前走的好好的林慕白却猛然转了身。
他没有提前打招呼,沈年更是来不及刹车,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
她的脑袋还够不到林慕白的肩膀,一下子磕在他胸膛上,硬邦邦的。
鼻尖充斥好闻的熟悉味道。
莫名一怔。
林慕白的视线微垂下来,一动不动的盯着突然闯入怀的人。
突然失了神。
“怎、怎么了?”沈年问。
“换个地。”他说。
“啊?”沈年仰着头,“为什么?”
“不吃这家了,改天……”
“林慕白!”
话还没说完,里面一个男声抢在林慕白之前开了口,声音高亢,清晰入耳。
“都进来了,怎么看见我就走了?”
沈年被林慕白高大的身影挡的严实,她缓缓从后探出个脑袋来,一抬眼就与声音的主人来了个对视。
光看模样,年纪不大,应该也是学校的学生。
他穿着一身休闲服,本来规规矩矩的,却意外的在鬓角两处的几缕头发上挑染了颜色,乍一看,还挺时髦。
“呦呵——”男生看见探头探脑的沈年,不自觉的吹了声口哨,“我说怎么一看见我就跑呢,原来搁这呢!”
?
什么意思?
沈年抓着林慕白一只胳膊,视线从男生身上收回,重新落到林慕白,发现这人眉眼之中尽显不耐烦,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烦人的东西似的。
尤其是对方看向沈年的眼神——
不怀好意的打量,一寸一寸,从头到脚,最终停在了沈年露出来的半截小腿上。
林慕白毫不客气的抓着沈年的脑袋又给推后面去了,用他整个身体挡着,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嘛呢?”男生非常不满,失笑,“就看两眼,不乐意了?”
“肖杰宇。”林慕白盯着他,开腔,“自己也长腿了,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怎么看怎么摸都行,旁人都不介意。”
但你要是把这目光放在沈年身上,他就非常介意。
“那能一样!”肖杰宇往前凑了凑,悄咪咪的问:“护这么紧,女朋友?”
身后的沈年莫名一顿,屏着呼吸。
她挨林慕白太近,甚至能感受到他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不是。”
两个字,划了界限。
沈年抓着他胳膊的手缓缓松开,垂了下来。
“你不厚道。”肖杰宇瞪着眼,“这模样完全是我的菜啊,都不介绍介绍!里面是我几个朋友,我们也刚进来,还没动筷子呢,一起?”
“不了。”拒绝的非常干脆,连理由都懒得想。
“为什么!”肖杰宇一时没想明白,“我知道你很喜欢这家的。”
林慕白抬着眼皮,漫不经心的开口:“现在不喜欢了。”
一句话轻飘飘的落下,又轻轻的被捡起。
说罢,他再也不看肖杰宇一眼,转身很自然的拉起沈年的手,头也没回。
沈年腿短,跟不上他的步伐,磕磕碰碰走的一歪一扭。
他的手掌很大,很温热。
温度从紧挨着的肌肤一路攀爬,漾在了沈年胸口。
她甚至,手心出了汗。
沈年不自在的手稍微一动,林慕白就察觉了,他偏过头往两个人紧牵着的手上看了一眼,然后后知后觉的松了手。
瞬间尴尬蔓延。
沈年抿嘴,决定硬着头皮找话题。
“刚刚那个,是你同学吗?”
“嗯,室友。”
室友啊。
沈年回过头往后看了一眼,发现肖杰宇还站在门框上,见沈年回头,笑眯眯的冲她招了招手。
除了他鬓角的那两缕白发,其他明明挺好的嘛。
可显然林慕白并不这么认为。
“下次遇到他这种面相的,少搭理。”
.
最终他们还是换了一家店吃饭,落了座,点了菜,俩人面对面坐着。
他们的前后桌,隔壁桌默契而统一的都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趁着深夜出没。
只有林慕白跟沈年夹在中间,成了个例外。
“怎么突然来北京?”林慕白问。
“……”
第一句话就被问住了。
沈年一噎,没想好得体的措辞。
“秘密?”他问。
“……嗯。”
姑且就当秘密吧。
所有说不出口的话,告罄的勇气,都被轻轻藏在了“秘密”二字之中。
林慕白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后,突然问:“你不会是私奔被人骗了钱,没地去了吧?”
沈年睁大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干干净净,没窟窿没破的,这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个流浪的吧?
不是——
沈年猛地抬头,问:“我跟谁私奔?”
林慕白看着她,一脸的忧心。
“我哪能知道?”他反问的理所当然,“反正你这模样,看起来谁都能骗走。”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尚且不知“人间险恶”四字。
看谁都像好人,看谁都觉得还不错。
林慕白倒是想知道,他自己在沈年眼里是不是也能勉强够得上一个“还不错”的评价。
听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开心呢。
“我不是谁都能骗走。”沈年鼓着腮帮子据理力争,“一点都不好骗。”
林慕白看着她,别说,认真的样子跟个傻姑娘似的。
沈年吞了吞口水,所剩无几的一点底气被林慕白这么盯着一看,瞬间沉了底。
她声音极小,不死心的又加了两个字。
“……真的。”
林慕白被她样子逗笑,毫不顾忌的“噗”的一声笑出来。
还不忘敷衍的答复她:“我信了,信了你不好骗。”
可看他这样子,明明就是不信。
算了,沈年才懒得跟他计较。
吃了饭,沈年老早就订好了酒店,还是在学校附近。
林慕白送她过去,办好了入住。
“什么时候回学校?”他问。
“后天。”沈年道,“后天一大早。”
林慕白垂着视线,浅色的眸在那一刻过分的阴。
他将房卡塞进沈年手里,说:“睡醒了发消息给我,我一直在。”
“嗯。”沈年犹豫着转身,不放心道:“如果你忙的话,你就说,我可以自己玩,不用麻烦你……”
林慕白抬着眼皮朝她看过来,凉飕飕的。
沈年自觉的闭了嘴,撇下“晚安”二字,准备扭头就走。
“等等。”林慕白突然出声。
“嗯?”沈年回过头来,半懵,“怎么了?”
“‘秘密’。”他问,“你来北京的秘密任务,完成了吗?”
沈年垂眸,扯了个笑,若无其事的冲他点头。
林慕白的视线绕有意外,眸光微定,见了底。
他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
执着的在期待着一个答案。
“嗯。”沈年抬头迎上他半分微不可查的紧张,开腔,“见到了。”
在那一刻,两人旗鼓相当,沈年在这场无形的较量中未曾落后半分。
她第一次,这么坦然的接受他的目光,将自己所谓“秘密”直接亮了底。
林慕白呆立在原地,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好半晌,他才轻笑出声。
果然傻。
到底不会藏事。
.
时间越珍贵便越抓不住角。
一分一秒都好像是拧了加速发条,跑的飞快。
一溜神,已经到了启程回学校的时候了。
林慕白送沈年到机场的时候,徐雅晴已经早早的在等着了。
她看上去很没精神,跟骨头断了似的靠在椅子上刷手机。
听闻沈年的声音,懒洋洋的抬起眼来,却在看到一旁的林慕白的时候,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运动衣,棒球帽,肩上还背着沈年的包。
个子很高,光是这么站着,就有一种无法让人忽视的压迫感。
少年哪哪都好,就是不会正眼瞧人。
眼神似有似无的始终落在沈年身上,就好像看不见其他人似的,完全把徐雅晴当空气。
“你朋友?”徐雅晴问。
沈年偏过头看了林慕白一眼,说:“同学。”
“……同学啊?”徐雅晴挑眉,“同学好啊。”
“?”沈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这话怎么这么怪?
沈年抬头四下看了一圈,没看到陈昱,便问:“你男朋友呢?”
“死了。”徐雅晴愤愤道。
“啊?”沈年懵,“你们吵架了?”
“我倒是想吵!”说起这个徐雅晴就一肚子气,“可那人泡在实验室,说有什么很重要的比赛,一天连人都见不着,我一拳头偏偏打在棉花上,没劲!”
说什么这次比赛对他很重要,学业很重要,导师多有期待!
反正就是什么都重要,只有女朋友不重要的意思。
这不,连送她去机场的时间都没有!
就当死在实验室了。
“哪个系?”一直没有吭声的林慕白突然在这时候插了话,问了这么一句。
徐雅晴已经做好了被这位帅哥忽视到底的准备,这突然被问话了,还一时没反应过来,慢半拍的回:“物理啊,怎么了?”
林慕白眯了眯眼,问:“什么名字?”
大概是这人长得确实妖孽,像是有某种蛊惑能力似的,徐雅晴几乎没有任何考虑,脱口而出:“陈昱。”
“哦。”
一个“哦”冷冷淡淡的。
哦什么?
“你认识?”徐雅晴问。
“嗯,同系。”
林慕白回的非常淡然,却是让徐雅晴不免惊了。
这是什么狗血缘分?
就连沈年,都偏过脑袋看向林慕白。
同系?
“那你……不是也要忙比赛?”
这两天,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林慕白基本是一陪到底。
除了睡觉的时间——
不知是不是沈年的错觉,她突然觉得林慕白的那双眼过分的红,透着一股始终散不去的疲惫感。
比当初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困。
这个人,难道这两天连觉都没睡吗?
突然,心狠狠抽了一下。
“别这么看。”林慕白很轻的笑了笑,笑起来的时候那种疲倦感越发强烈,说:“我没参加这个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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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8章 奔赴
◎“晚……晚安。”◎
回去的路上徐雅晴始终兴趣不高, 不是蒙着头睡觉就是处于长久的发呆状态,蔫的跟黄花菜似的,一点都没了来时的性质。
“你怎么了?”沈年观察着她的情绪, 问:“是不是不舒服?”
徐雅晴整颗脑袋塞在座椅, 闷着声问:“你说陈昱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沈年被问了个猝不及防, “这是从哪看出来的?”
“他肯定不爱我了, 呜呜呜呜……”徐雅晴抱着沈年一只胳膊, 额尖抵在她手臂上, 闷着声道:“这才多久啊,他就腻了吗?保质期都还没有一包面包的长!”
徐雅晴梗着音:“那帅哥, 就你那朋友, 仅仅是朋友, 看上去都比陈昱像回事!我是他女朋友哎,女朋友,他怎么能这么冷落我!”
林慕白要是没有出现,徐雅晴心里的落差感便不会那么强烈, 可偏偏, 有那么一个对比强烈的林慕白在,徐雅晴二话不说先行给陈昱头上扣了个疑似出轨的帽子。
扣的死死的, 不容旁人反驳的那种。
“他肯定是看上别人了!”徐雅晴笃定的说。
“往好了想想。”沈年无奈,“说不定真的就是太忙了。”
“他们同一个系的,怎么就他一个人在忙了。再说了,再忙还能连陪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吗!那么远,我看他一趟我容易吗我!什么比赛竞赛的, 那么在乎, 还找女朋友干什么呀, 干脆抱着他那一堆的实验数据去过算了!”
沈年宽慰她:“我朋友不是没参加这个竞赛嘛, 当然没陈昱那么忙。”
“他骗你的。”徐雅晴说。
“……啊?”沈年懵,“骗什么?”
“他参加了。”徐雅晴问,“你朋友是叫林慕白吧?”
沈年慢半拍的点头,问:“怎么了?”
“他跟陈昱的确是同一个系的,这个比赛,他也参加了。”
沈年一怔,半晌都没动作。
“喏,自己看。”
徐雅晴打开她跟陈昱的微信聊天界面,伸到沈年跟前。
在机场的时候,徐雅晴不知何时偷拍了一张林慕白的照片,发给陈昱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应该是偷拍的缘故,画面非常模糊,甚至连人脸都有些看不清,可沈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特属于这个人的特征简直太明显的,明显的就连陈昱也是一眼就笃定。
“这不是林慕白吗?你们怎么认识?”
陈昱说林慕白也参加了这个竞赛,还说,林慕白那组是他们最大的对手。
所以,她没猜错,他是真的很忙,是真的把一秒当两秒钟在用。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陪着她吃吃喝喝,浪费着宝贵的时间做这些毫无营养的事情。
这样一个人。
又怎能让人不心动呢?
.
刚下机,沈年就接到了林慕白的电话。
像是卡着时间点定好的闹钟,基本分毫不差。
“到了吗?”他问。
“嗯。”沈年用脚尖若有若无的在地上画圈圈,问:“你明明也参加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告诉了,她便不会自私的霸占他的时间。
至少不会让他在那两天里不眠不休,连睡觉的时间都几乎没有。
电话那头突然有半瞬的沉默,沈年心没来由的一紧。
“林慕白?”她小心翼翼的出声。
“为什么不告诉你……”林慕白笔尖微顿,在笔记本不经意写下“沈年”两字,略微出神,突然说,“就是挺怕的。”
“啊?”沈年没想到她会得到这个词,问:“怕什么?”
“怕告诉你了,你会跟现在一样,总是内疚,也怕……”
沈年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问:“也怕什么?”
“也怕小姑娘内疚过了头,以后不肯再为一个‘秘密’,这么跋山涉水一次。”
突然的,绷着的情绪瞬间瓦解,碎了个彻底。
沈年曾听不止一人提起过,很多人都怕林慕白那双眼睛,看着他容易陷进一片黑湖,让人总是找不到出口。
可沈年,却爱极了他那双眼睛。
以及存在于传说中的张狂与不羁。
“沈年?”殊不知,电话那头的林慕白甚至比沈年还要紧张,他问:“是吓到你了吗?”
沈年垂下的眼睫微动,好半晌才勉强找着自己的声音。
“没有。”沈年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手指甲,说,“你不用怕,我多少次都可以。”
只要,秘密还在。
只要,那个人是你。
“你们这个比赛什么时候结束?”沈年问,“或者你什么时候会不那么忙,你告诉我,到时候我……”
“沈年。”林慕白突然喊她的名字。
“……什么?”
“下次换我。”他说。
换我,为我的秘密。
.
为了林慕白这句话,沈年每天都在盼。
她凭着对林慕白的记忆,在刻画本上临摹了无数个他。
趴在课桌上睡觉的。
篮球场上肆意奔跑的。
一个个,都是记忆里刻画最深的少年模样。
直到某天,林慕白给她发了一张航班,是她能见到他的讯号。
沈年算好时间,提早了一个小时去机场接人,半路就收到林慕白的消息,说航班延误,可能会晚几个时辰,让她不要等。
林慕白的航班最终是在夜里十点钟才到站,足足晚了有三个时辰。
出站口密密麻麻,挤得水泄不通,周围碎语喧哗,都在各自埋怨怎么会晚这么久。
林慕白夹在人群中,孤冷的气质拿捏的死死的,自觉地与周围的嘈杂隔开了一段距离,浑身透着一股“莫挨老子”的嫌弃感。
他脚步放的快,只顾抵着头出站,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往其他地方瞥一眼。
“林慕白!”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乍的出现。
林慕白不由得顿了脚,抬头往声音方向看去——
沈年混在人挤人的浪潮中,林慕白一眼就看到了。
她先是冲他招手,见林慕白半晌都没回应,以为是没看到自己,便跳起来喊他的名字。
“林慕白!”沈年使劲的挥手,“在这!”
林慕白快速出了站,将小姑娘从人海浪潮中拉出来,他慵懒的视线稳稳落在沈年身上,略微皱了皱眉。
“不是让你回去了吗?怎么还等在这里?”
沈年回过神往后看了一眼,冲着林慕白笑:“你看他们,那些人都没走,都在等。”
他们在等人,沈年也在等人。
他们不会没接到人就走,沈年自然也不会。
不同的是,那些人里面,有等丈夫的,等儿子的,等父母的……
而沈年,是在等她的秘密。
“都不知道多晚才到,你等在这里谁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
“多晚都可以。”沈年仰着头。
林慕白看着她。
大多数情况下,沈年很少有勇气这么直视他的目光,但今天不一样,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总之就是不一样。
沈年还冲他眨了眨眼。
眨眼属实犯规——
“走吧。”林慕白轻咳一声,拉着沈年出了机场。
已经是深夜了,丝丝凉意袭来,两人没有走多远,就在机场附近随便找了家酒店,打算先休息一晚。
两人进了酒店,前台是个小姑娘,接了林慕白递来的身份证,不由得往这人脸上多看了两眼。
帅哥哪哪都有,但这个帅哥,明显就很不一样。
邪的紧。
要不是因为实在是脸好,不免让人误以为这是个在逃不法分子。
尤其他后面还跟着个探头探脑的小姑娘,像是被人骗过来的似的。
“两位?”前台礼貌出声,“一间房还是两间?”
“两间。”
“一间。”
“……”
前台突然一噎。
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来回。
气氛突然尴尬。
可更尴尬的事接踵而至。
林慕白偏过视线来,眯着眼往沈年这边看过来。
眼里的意外不明——
“一间?”他很轻的挑了挑眉,问:“你确定?”
“……”
囧死!
沈年有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我是说,我回学校,所以……所以一间。”
越解释越没底气,很明显,前台小姐姐已经是一副了然的态度,摆出一副并不拆穿你的善意,还冲着沈年眨了眨眼。
沈年急了:“我真的是要回学校的,不是说……不是两个人要一间房的意思。”
一旁的林慕白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笑的时候声音好听的要命,先前那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压迫感仿佛一扫而空,前台小姐姐终于有勇气再度抬头看了林慕白一眼。
“两间。”林慕白忍着笑,转过身看向沈年,“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沈年小碎步挪过来,挪到林慕白身旁,跟他一排站着,将身份证递了出去。
林慕白偏过视线往她脸上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沈年伸出脚轻轻踢了踢他的鞋子。
“能不能别笑了。”带着求饶的语气,“我真的是要回学校的。”
林慕白的笑意更浓,问:“都这个点了,宿舍还能进得去?”
沈年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还差几分钟就凌晨了。
怎么还解释不清了?
“两位。”前台小姐姐打破了沈年无尽的尴尬,递出两张房卡,道:“两位在十三楼。”
林慕白顺手接过,抬手就在她脑门的弹了一下。
“别发愣,走了。”
上了楼,两个房间号紧挨着,林慕白把里面一张给了沈年,嘱咐道:“你是里面那间,早点休息。”
“嗯。”沈年接过,慢吞吞的转了身。
她满脑子还在想,究竟该怎么解释才有说服力,才能让林慕白相信她真的不是要跟他住同一间房呢?
越想越愁。
愁的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弓着腰,背影都快成了个苍老的小老太太样。
林慕白注视着她的背影,看着看着就笑了。
“晚安。”他冲着背影喊。
声线清冷,像是安了扩音器似的,突然一下子在整条道传开。
沈年瞬间一僵,原本弓着的腰猛地挺直,好半晌才回过头来。
“晚……晚安。”
作者有话说:
感冒,赶脚整个人都快要废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各位,要注意身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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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9章 拒绝
◎“我听我哥的。”◎
沈年做为半个东道主, 绞尽脑汁的想了一晚上应该带林慕白去哪里玩比较好,可转眼又想,那人实在看起来不像是个爱玩的人。
可殊不知, 担忧是瞎担忧。
林慕白大约是平日里熬夜熬太狠了, 又加上这一路辗转路程, 第二日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晚, 睁眼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折射进来, 稳稳的打在他的脸上。
而沈年, 小心翼翼的没敢惊动对方半点。
让他难得是睡了个好觉。
林慕白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沈年正在楼下的包子早餐店。
“你醒了吗?”沈年问。
“嗯。”语气中还带着刚睡醒后嘶哑,问:“怎么不叫我?”
“想让你好好睡睡。”沈年半犹豫, “反正也没什么急事。”
“姑娘, 在这吃还是包起来?”
就在这时, 一个妇女的声音横插进来,清晰的落在了林慕白耳里。
“在哪里?”他问,“没在酒店?”
“楼下,一个早餐店。”沈年问, “你醒了, 那我是拿上来吃还是……”
“我下来。”
“……好。”
沈年转过身冲大妈道:“在这吃,谢谢。”
林慕白速度很快, 挂完电话还不到十分钟,人就已经到了。
看样子昨晚应该睡的不错,难得的那双眼没有翘成四层。
沈年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好像永远都睡不醒,永远都缺着觉。
后来她才明白, 那不是看起来, 他是真的没睡醒。
“醒来很久了?”他问。
“没。”沈年道:“也是刚刚, 刚下来。”
“下次记得打电话叫我。”他说。
“好。”沈年回他。
正好这时, 早餐店大妈端出一笼刚出锅的热包子,另外还加了两碗稀粥,搁在了他们这桌。
沈年仰着头,冲着大妈笑:“谢谢。”
大妈乐呵呵的,眼神从沈年转到林慕白,在俩人身上来回。
感受到视线,林慕白抬起眼来,两个视线相碰,凌冽的眉眼一抬,吓得大妈有点口齿不清。
“小伙子,哎呦,可别这么瞪人,一大早的,怪可怕的!”
在不熟悉他的人面前,林慕白就这么不带表情的看人的时候,总会让对方误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满,好像攒着一肚子的怨似的。
就连沈年第一次在火车站见到人,也总以为是不是自己哪里惹了人家不高兴,生怕他随时一个拳头落下来。
可若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林慕白的正常状况就是这样的。
“阿姨。”林慕白冷着调出声,道:“你一大早这么盯着我看,也挺吓人的。”
他这一出声,倒把先前眸色里的那些锋芒几近藏了一半。
回笼了一点暖色——
“害!”大妈是个爽快人,“我就是觉得,你这小伙子有福气!多看两眼,怎么,你还不禁看了?又不是什么大闺女,看一眼少斤肉啦!”
沈年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林慕白黑着脸,不打算与这大妈计较,冷不丁的问“您还会看面相?”
“还用看什么面向,从你女朋友就看出来了。”
女朋友?
沈年猛地抬起头来,恰好与林慕白落下的视线轻轻碰上。
“你这女朋友,一大早就跑下来买早餐,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怕买早了又凉了,就一直等在我这店里,都快等了一个小时了!”
林慕白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沈年,烫人的紧。
大妈说话全靠唬,夸张的成分太高,简直全是水分,倒让沈年这个当事人一下子不好意思了起来。
其实她也睡过了,下楼也不过二十来分钟的事。
“也……也没那么久。”
大妈好像是在替沈年抱不平似的,再次开口:“哎呦,我说小伙子你是哪世修来的这福分呦,能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你这女朋友啊,真的是……”
“不是。”沈年压着嗓子,声音极轻,“不是女朋……”
“您说的挺对的。”林慕白兀的开腔,打断沈年,突然笑道:“我确实挺有福气的。”
沈年久久未回神。
他承认的究竟是自己的确有福气这件事还是……沈年女朋友的身份?
.
俩人本就起的晚,再加上一路晃晃悠悠并不急着赶路,走一站停一站,再加上沈年非常不靠谱的东道主形象,一直到太阳落了山,月亮悄悄爬起来的时候才进了学校。
校园很大,林慕白第一次没有走在沈年前头,而是恰好落后她几步,任由她带着路。
“那边就是宿舍楼了。”沈年一路跟他介绍,“就你能看见的那栋。”
林慕白在身后轻轻应着,两个人就跟普通的大学生恋爱没区别,男生尽职尽责的送到女生宿舍楼下,再来段恋恋不舍的煽情戏码。
大老远的,他们就听见宿舍楼下的起哄喧哗声。
闹闹哄哄的。
平日里好像也没这么热闹,沈年好奇,往前探了探脑袋,被宿舍门前摆成的一个心形蜡烛当场映了满脸。
男生抱着一束花站在蜡烛中央,只有一个背影,周围人太多,沈年也没瞧清。
“怎么了?”林慕白紧挨着沈年出声,他半屈着腿,每个字都像是趴在她耳旁似的,一股电流猛然蹿升,惊得沈年连连后退,林慕白从后扶了她一把。
“看见什么了这么大反应?”他问。
“……”沈年仰着头看他,一双眸色在这夜色中深得紧。
“告白?”林慕白问。
“嗯。”沈年慢半拍得回,“经常会有这种,挺多见的,你们学校应该也有吧。”
“或许吧。”林慕白看上去对这些显然关注不多,“我没见到过。”
自古,他基本都是最后一个进宿舍的,就算有这种事,该错过的也都错过了。
他不感兴趣,也没兴趣可感。
楼下人挤得太满,沈年不想再加入进去增加交通负担了,她转过身拉着林慕白往另一个方向。
“一般这种情况只有到舍管忍无可忍得时候才会散,还得一段时间,我先带你去别的地转转。”
林慕白跟着她转身,半晌才问:“你对这种事挺了解?”
沈年莫名一僵:“看见过好几次,我们宿舍的就有收到过这种表白的。”
“你没有?”林慕白问。
沈年转过身来,睁着大眼看他,说:“我没有。”
林慕白没出声,可看他那表情,明显就是存疑。
“我真的没有。”沈年着急解释的样子,特像生怕男朋友误会似的,说:“我们学校,大部分都是艺术生,美女遍地都是,真的,我在学校挺不起眼的,蹲角落的那种,基本没人会注意。”
她不善化妆,平时穿着也大多以舒服为主,在这样一个盛产美女艺术氛围浓厚的大学,沈年的确占不到边。
入学第一天,什么班花校花级花的都已经各自有了主,男生宿舍挂在嘴边的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人,沈年与那一卦不沾边,不出现在那一列之中。
沈年的据理力争好似出了点效果,林慕白好像就这么信了。
两个人还没转过身,突然身后一个突兀的声音,让沈年当即愣在了原地。
“沈年!”男生抱着花冲着楼上大喊,“做我女朋友吧!”
男生周围还来了好几个撑场子的,立马起哄鼓掌,瞬间把场面给点燃了。
刚刚抱着花的那男生没出声,光一个背影沈年确实没认出是谁,可眼下这么一听声音,她便清楚了。
同系,名叫宋建元,之前有一次课题,跟沈年分在了一个小组,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
他对沈年有好感,沈年也是知道的。
她明里暗里的拒绝过很多次,本以为这人已经放弃了,却没想到今天来搞了这么一出。
还偏偏是在林慕白在场的时候!
有这么背?
“没有?”林慕白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呼出的热气灼的沈年狠狠一颤。
“没有!”沈年决定否认到底,“大概同名同姓吧,不关我事。”
可谓是撇的一清二楚。
沈年说着就要跑,被某人拎着后衣领又给拎了回去。
“同名同姓你跑什么?”林慕白淡定的一批,悠悠闲闲的开口:“过来,跟我凑凑热闹去。”
沈年睁大了眼睛,心想,您什么时候还有这兴趣了?
“怎么了,怕?”他抵着头问她。
“怕什么?”沈年气鼓鼓的仰着头瞪他。
“不怕?不怕别走反方向。”
不走就不走,还争不了一口气吗?
沈年抬着胸,如同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鸡,转过身就跟抱着花的宋建元来了个四目相对。
瞬间,梗死!
“年年!”宋建元在几个男生的簇拥下跑过来,“年年你怎么在这里,找你半天。”
沈年直挠头,视线抽空往林慕白脸上瞥了一眼,发现那人气定神闲,双手抱着胸,显然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样子。
算了,还得靠自己。
“找我啊?”沈年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问:“是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喊的你没听见?”宋建元问。
“没、没听见。”沈年轻咳,撒谎不打草稿,“我刚过来。”
“没听见,没听见正好,那我重新喊一遍!”
沈年战术性的后退,连忙阻止:“你别……”
话还没说完,“嘭”的一声宋建元双膝跪地,来了个实实在在的请安。
周围人笑成一片,不少人提醒:“单膝啊是单膝!这个傻子!”
宋建元满脸通红的又将双膝变成了单膝跪地。
他满脸诚挚,举着花,一字一句的问:“沈年,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愿意!”
“快说愿意!”
“她愿意!”
“……”
周围起哄的声音太大,完全不给沈年开口的机会。
在宋建元的眼里,就好像那声“我愿意”是沈年说出来的似的。
顿时骑虎难下。
他笑的满脸开心,举着花的动作不放,那样子,就感觉沈年如果不接,就破坏了什么人的兴致似的。
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她实在是不忍驳了宋建元的面子。
“其实我……”
“我接了。”
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宋建元手里的花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带了去。
微弱的灯光映在林慕白脸上,只看到他稍显深邃的眉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感觉又缠满了全身,距离感摆的明明白白。
“她不愿意。”林慕白开口,勉为其难的将视线落在宋建元身上,问:“你是希望她毫不顾忌的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你的面子还是硬着头皮违着心思答应了你?”
“而且——”
林慕白语速一顿,缓缓抬起半边眼看向沈年,说:“你这样的,我没看上。”
突然,安静。
连一丝微弱的风声都好似听不见。
先前那些还起哄打闹的观众们,这下都一个个面面相觑,虽然没有出声,但互相眼神暗示明显,都在四处寻找一个答案——
“这位!”
“这位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BaN
“拽成这样的大帅逼究竟是哪位?!”
“你哪位?”最终问出这句话的还是宋建元,他一脸懵逼的问:“我又不搞基,你看上我我还觉得阴森呢!不是,你抢我的花干什么!”
宋建元说着就起身,怒气冲冲从林慕白手里夺花。
林慕白站着没动,非常顺手的把花扔给了他。
“卧槽!”宋建元瞬间怒了。
眼看这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先前看热闹的那波一哄而散,生怕误伤着自己。
沈年急了,连忙拦着宋建元:“别动手,这是……这是我哥,来看我的。”
一个“我哥”引得林慕白偏过视线来,不明所意的挑了挑眉。
“你哥?”宋建元明显不相信。
“嗯。”沈年一脸笃定,“我哥。”
“还没看明白,我妹没看上你。”林慕白临场反应倒是一绝,“我妹”二字喊的顺口又滑溜。
“不信?”他看着宋建元,半晌道:“不信你问我妹。”
宋建元的视线转向沈年,满脸的期待。
沈年咬着舌尖,蹦了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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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甜圈
◎炙热的吻再次落下来。◎
林慕白用他雷打不动冰冻三尺的冷容迅速打发了周围看热闹的过客, 沈年小心翼翼的抬眼瞥他,被对方撞了个正着。
像是一个偷东西被抓包的小孩子,顿时无措不安。
“早些回去。”林慕白开了口, “注意安全。”
“……”
这就完了?
沈年半信半疑。
林慕白看着她, 半晌又接了一句:“尤其像你这样的。”
“?”沈年眨了眨眼睛, 问:“我哪样?”
“漂亮。”他说。
两个字, 依旧冷淡, 听不出什么温度。
却兀的, 在沈年心中种下一株毒玫瑰。
长势滔天。
挡不住的挺拔。
他是说了她好看吗?
没听叉吧?
“发什么呆?”林慕白非常顺溜的再次抬手在她额头上很轻的弹了一下,问, “傻不拉几的, 第一次被人说漂亮?”
“不……不是。”沈年结巴, “只是你第一次说而已。”
印象里,林慕白似乎从未对一个人的相貌做出过半分评价,无论美丑。
对女孩子,那更是不可能。
沈年总以为, 这个人不像凡人肤浅, 不看脸呢。
“还以为我在你眼里没眼看呢。”
沈年不是一眼就让人惊艳称绝的美女,尤其混在一堆爱打扮, 喜化妆的同龄人中间,的确不出色。
林慕白眼光不是一般的高,这在沈年听说他拒绝了楚颜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确以为,她这样的, 在林慕白眼里排不上号, 更不可能得到“漂亮”两个字的评价。
林慕白垂眼看着她, 在某一个瞬间, 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他并非在意得不到回答,或者说得到的不是一个很好的回答。
他在意的,是得到沈年最好的回答后,他应该拿什么让她去赌?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
“林慕白?”沈年轻声唤他的名字,问:“只是这话你第一次说,比较惊讶而已,我一直以为你……”
“又没瞎。”
他兀的开腔,将沈年到嘴边的话悉数赌了下去。
少年依旧冷淡,却在那冷淡背后,悄悄攀了一圈细腻柔和,连他自己都可能没发现。
.
因为这句话,沈年再次很不争气的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滚,咬着手指甲想象今日林慕白在说那句话时的神情样貌。
目光深邃,如同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漩涡。
她在那条漫天漩涡里,不断下沉,没有落脚点。
大概喜欢,总是如此。
让她在无尽的挥之不去的一点兴奋里又感到些许的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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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吗?”林慕白的微信消息突然弹出来的时候,沈年有半瞬的懵,她差点以为是她做了个有林慕白的梦。
“没。”沈年敲字,担忧的问,“你怎么了?”
怎么到现在还没睡?
难道出了什么事?
沈年腾的一下翻身起来,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跟你说个事。”林慕白没有换衣服,抱着电脑支撑在桌子边敲字。
他似是在犹豫,也在酝酿,尽量做着合适的开场。
“有急事,我明天得回学校了。”
一句话,瞬间让沈年的心凉了半截。
这么快吗?
也是,他那么忙。
久久等不到沈年的回复,林慕白一时后悔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还在听吗?”他问。
“在。”沈年问他,“几点的飞机?”
“明早。”他说,“八点。”
这么残忍。
“太早了,不想打扰你明早休息,提前跟你说一声。”
“我能起来的!”沈年穿着睡衣,盘着腿,手指飞快的敲字,“我一直都起很早,平时也不赖床,反正这两天闲着也是闲着,我送你。”
林慕白犹豫半晌,说:“好,那六点半,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沈年想都没想,说:“五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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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半属实有点过早,林慕白本来是不想在这时候叫醒她的,稍晚点也是能赶的上的。
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站了几分钟,刚要转身,瞥眼就看到一个非常不清醒的人肉团子一摇一晃的出了门,看见他,毫无力气的伸手打了个招呼,似乎是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这么摸索着下的楼。
这到底是多困?
“还早,你再上去睡睡?”林慕白道:“走的时候我一定叫你。”
沈年吸了吸鼻,慢吞吞的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说:“不早了,吃完早餐六点多了,再打车到机场也七点了,刚好合适。”
这么困,还能把这点时间给算明白,也真是难为她了。
直到俩人吃完早餐,出租车到机场的时候沈年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林慕白先下了车,嘱咐司机:“把她按原路送回,一定要安全送到学校。”
司机连连点头,一时分不清两个人究竟是谁在送谁。
直到身边的位子猛然一空,她往左靠空了的时候沈年才攸的睁开了眼,睁眼的时候,林慕白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
“林慕白!”沈年想也没想,一把推开车门。
听闻声音,林慕白回过头来。
沈年踉踉跄跄的还没来得及站稳,一点鸣着号的摩的就擦着她胳膊肘而过。
“咔嚓”一声,她直觉她胳膊要断了。
剧烈的疼痛感让她一时意识模糊,只隐约记得林慕白大步朝她跑了过来。
腿很长,跑出来当年4*4接力的架势。
沈年心想,完了,她又闯祸了。
“沈年!”
林慕白的声音像是绕在她头顶的余音,听不真切。
但她知道,他将会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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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臼,沈年抱着胳膊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林慕白正站在门外数落摩的主人。
明明摩的主人看上去要比他大好多岁,但在林慕白那盛气凌人的强大震慑力下,倒像个被自己父亲训斥而毫无还口之力的小孩。
“你知道她将来是干什么的吗?!美术生!画画的,胳膊对她来讲有多重要!”
“你最好祈祷没什么事,否则我当场卸你一条胳膊下来!”
摩托主人被林慕白凶的一脸煞白,结结巴巴几乎语无伦次。
“我……是那小姑娘突然开了车门,我那不是……”
“我就问你,你超速了吗?是不是超速了!人那么多,再往前两步就是人行道,你拿来当赛道呢!”
“我承认……我是,是速度快了些,可那姑娘确实是突然开的门,换谁都来不及,咱也得讲讲道理不是。”
林慕白沉着脸,一字一句的问:”你觉得我现在是在跟你讲道理?”
谁他妈要跟你讲道理!
“林慕白。”沈年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林慕白听闻声音,猛地转过头往身后看来,一动不动的注视她吊着的右胳膊。
沈年被他这么一看,瞬间慌了神,生怕他一拳头砸在摩的主人脸上。
只好赶紧道:“没事了,医生说没大问题。”
看这包裹的严实程度,怎么都不像是小问题!
“航班已经错过了,你……要不要买下一趟?”
“不走了。”林慕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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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这种地方,漫天充斥刺鼻久散不去的酒精味,沈年非常不习惯。
“我能不能出去住?”她眼巴巴的问。
“不能。”林慕白的语调凉飕飕的,看似并无沟通的可能。
“可是大夫说的是……可以。”
只不过后面还加了个最好。
当然,林慕白只认那个“最好”。
“林慕白……”沈年小心翼翼的用左手扯着他的衣袖,轻轻拉了拉,一脸的委屈,“我不喜欢待这里。”
没病也得待出病。
林慕白被沈年这小心翼翼的动作搞的头疼,他侧过身不着痕迹的盯着沈年拽着他衣袖的手愣了半秒。
心问——
难道她不知道,撒娇犯法吗?
下一秒,只见林慕白干脆利落的捞起桌上的书包,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走!”喊的非常有气势。
“……”沈年没反应过来,问:“走哪里?”
他转过身看着她:“出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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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偿所愿,连疼都好像瞬间消了几分。
“你不是急着回学校吗?”沈年跟着他,道:“我其实没啥事了,一个人可以,你看看还有没有票,别耽搁。”
“不急。”这会表现的倒是跟个闲散大爷似的,“反正回去也来不及了。”
“啊?”沈年一顿,“那怎么办?”
“总有办法,不是你操心的事。”
好吧。
林慕白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酒店,要了两间房,付钱的时候沈年非常眼疾手快,先行将自己的手机搁在了桌台上。
她一只手操作不方便,便指着林慕白吩咐:“用我的。”
林慕白只瞥了她一眼,顺手将她手机塞进了自己兜里。
直到办完入住,都没得见阳光。
“我在你隔壁,有事直接喊我。”林慕白道,“别自己逞强。”
“嗯。”沈年应他。
沈年刷了卡进了门,一时无聊。
想洗澡,不能碰水——
心想,要不就洗个头发吧。
酝酿了半天,看起来,好像还是可以的。
以至于林慕白突然发现沈年的手机还在自己兜里,怕她有事不能及时联系,敲开隔壁门的时候见到的是个如同落汤鸡的沈年。
她长发搭在脸上,跟刚出水的妖怪似的。
眯着眼,满脸的水滴,一时狼狈至极。
“你搞啥呢?”林慕白问。
“洗……头。”
沈年被水蒙了眼,有点看不清人。
林慕白见状,二话不说捞起一条毛巾就在她脸上擦了一通。
那力度,差点掉层皮。
沈年踢了踢脚底一个柜子,说:“里面,吹风机,帮我拿一下。”
插了电,沈年一只手一顿吹,由于风势只沿一个方向,活生生要往非主流拐。
她正艰难的想换个方向,突然手里一空。
沈年一愣,抬头便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色。
林慕白离她很近,她又这么仰着头,甚至能看到少年好看的喉结微微一动。
“别动,我来。”
仅四个字,好像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时光。
长的她在心里临摹了一遍此时林慕白的模样。
一笔一划,没偷半分懒。
对林慕白而言,这也是他第一次,第一次为一个人吹头发。
不仅手法不顺,就连他最得心应手的淡定,此时都散的干干净净。
女生的头发不比男生,不仅柔顺,还带着阵阵飘香。
从他手心滑过,如同一把抓不住的流沙,只激起半分涟漪。
扰动人的情愫。
沈年没敢抬头看,自然也错过了此时少年的神色。
性感的喉结一上一下,不知滚动了多少次。
“好了吗?”
半晌后,林慕白终于出了声。
声音打破了萦绕于两人之间那存续已久的沉默与尴尬。
“嗯。”沈年轻轻点头,说:“好了……”
顿了会又道:“谢谢。”
沉默。
要不是因为呼吸声,沈年差点就以为这间屋子眼下只有她一个人。
她偏过身去看身后,林慕白已经先她动了脚。
“嗯。”听不出什么语气,“你先休息,我去……”
沈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林慕白脚步一顿,视线稳稳的落了下来。
“我有件事对你撒了谎,现在能坦白吗?”沈年问。
预料之内的没有任何回复。
只是少年的视线未曾挪动半分,眸色烫人,沈年不敢抬头看一眼。
“上次,去你学校,那条朋友圈,我现在还没删。”沈年心跳的极快,几近在猝死的边缘徘徊。
“那条朋友圈,仅你可见。”
林慕白垂下来的视线微闪。
突然,像是几百年没喝水,渴的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还有……”沈年道,“我很爱赖床,周末的时候一般都会睡到中午才起,我从来都没有在五点半起来过,我骗了你。今天只是因为……因为我想再多一点时间,我……”
“林慕白。”沈年狠着心终于抬了头,看着他,像是堵上了她这一生仅剩的一点勇气,“跟你待一起的一分一秒对我来讲都很珍贵,我其实,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唔……”
猝不及防,落下来的吻吞下了她艰难开口的后半句话。
少年的体温灼人,唇只是轻轻碰着,未曾轻举妄动,稍纵即逝。
沈年一时懵了眼。
她没料到自己的告白还没说完,已经光速的进展到可以接吻的地步!
她死死扣着自己的手。
心里只一个声音,这人,怎么能不打声招呼就亲?!
“年年。”少年声线沙哑,在那一刻性感的要命,“以后这种事,让我先说。”
那不是,等不到吗?
沈年憋屈,憋屈的突然想哭!
“怎么了?”林慕白见人眼一红,瞬间慌了,他半蹲在沈年跟前,柔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没经过你同意就亲你,我是……”
情难自禁?
说出来像个变态,再别吓着小姑娘了。
林慕白轻轻抱着沈年,轻声:“对不起,对不起没有顾虑到你的情绪,我的错。”
就连沈年,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温柔的林慕白。
温柔的,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把她捧在手心。
沈年不好说她哭其实是因为太激动。
高兴哭了的。
说出来太丢人。
只好随意扯了个谎。
“宋建元,其实挺好的,你把他打跑了,那不得……不得赔我一个吗?你怎么能这样呢?”
“……”
林慕白轻笑出声,跟哄小孩似的开口:“赔,赔你,白哥能比他更好。”
说罢,炙热的吻再次落下来。
这次,却不再是浅尝辄止。
像极了林慕白。
疯狂而霸道。
作者有话说:
那个说我白哥不行的人给我出来!
◎最新评论:
【太牛了!!!!!!!!!!!!!】
【哇哈哈哈哈哈】
【白哥行 白哥最最行了!!!甜甜的恋爱安排上】
【啊啊啊啊啊白哥666终于亲上了呜呜呜,来自老母亲的欣喜】
【从此白哥是我神】
【这可太行了哈哈哈】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哈哈哈哈哈,笑出了土拔鼠的声音!白哥当然行啊,怎么会不行呢!】
-完-
第41章 圈圈
◎“过来,抱一下。”◎
他喊她“年年”。
在那简短的时间内, 不知喊了多少下。
一声比一声温柔,一声比一声好听。
年年?
直到林慕白已经出了房门,沈年蒙着被子, 直接乐出了声。
她不自觉地抬手摸着自己的唇角, 直到现在, 还有些许发麻。
被人咬过。
跟爬满窸窸窣窣的怪虫似的, 痒到了心坎里。
过程怎样, 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林慕白带着笑, 很轻的说了一句话。
他说--
“乖,闭眼。”
四个字。
酥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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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邪梦。
沈年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睁眼的时候很争气的想到的第一个词, 就是“林慕白”。
酥麻感一夜未散。
沿着脚趾一大早就开始扰人。
林慕白站在门外, 一手扶着门框,曲着腿站的随意。
沈年开了门,他从手机里抬起头,朝她望过来。
望着她笑。
笑起来的时候眼尾轻轻弯着。
这个人真奇怪——
沈年在心里偷偷编排, 却没出声。
“男朋友昨晚失眠。”林慕白勾着唇淡淡的笑问, “你不来安慰一下?”
见鬼,竟然听出几分撒娇来!
怎么好像, 她占了他的便宜似的!
明明,是他先动的嘴!
“要、要怎么安慰?”沈年问。
“过来,抱一下。”
林慕白笑着冲她伸开了双臂。
那模样,简直一个画里走出来的邪痞小子。
吊儿郎当,没一点正经样。
沈年还没来得及动, 猝不及防被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瞬间鼻息错乱, 到处都是少年身上特有好闻的味道。
沈年还没来得及脸红, 只听头顶林慕白的声音再次轻飘飘的落下——
“似乎还不够呢。”
“……”沈年仰着头, “嗯?……唔……”
密密麻麻的吻再次落下,拉开了清晨第一缕的沁香。
少年一向没什么耐心,却在这种事上十足的坦稳。蜻蜓点水,再一点一点深入,将怀中的女孩亲成了一滩水。
不知是经验丰富。还是无师自通。
沈年被亲到呼吸不畅,整张脸涨红,甚至连话都要说不出。
林慕白低着头看她,闷着声笑,“你怎么这么爱脸红?”
“你……”沈年结巴,“怎、怎么每次不通知就亲。”
连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慌乱中抓耳挠腮,被他逼的几近没有任何退路。
如同溺水,却又不舍得喊救命。
“那我现在通知?”
“嗯?”
沈年猛地抬头,睁大了眼。
还……还没够?
下一秒,就见那人低着声笑了起来。
王八蛋!
还欺负人!
.
出了酒店,两人一前一后跟着。
林慕白在前,沈年踩着他的脚后跟。
“要牵手吗?”
走在前的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
怎么……突然这么会了?
像是熬夜拜读了什么通关文牒似的。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像……还挺不错的。
“……要。”沈年乖乖伸出了手。
她紧紧盯着包裹在一起一大一小两只手,突然想,这个人,她是愿意过一辈子的。
不论好与坏。
早就是自己的逆鳞,说不得也碰不得。
“去哪里?”林慕白问。
“宿舍。”沈年道,“想换衣服。”
衣服上医药味浓烈,呛鼻。
昨晚太兴奋了没注意,今天实在是忍不了了,自己都嫌弃的不行。
“好。”到宿舍楼下,林慕白忧心忡忡的偏过视线看了她一眼。终是问:“你这样,能换么?”
“我室友应该在。”沈年说,“她们可以帮忙。”
林慕白看着她半晌都没回话。
“怎么了?”沈年问。
“没怎么,就突然……挺吃醋的。”
“啊?”
吃醋?
哪门子?
“你室友。”林慕白说。
“……”
沈年顿时愣了。
而且,她很清晰的察觉到,又脸红了。
不知是林慕白这句话太有歧义,还是自己实在思想不端正,跑错了道。
沈年偷偷自骂,可真行!
“第一次做人男朋友,业务不熟,你见谅。”
总有一种冲动,想把小姑娘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好。
只属于他一个人。
林慕白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竟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
就跟个变态似的。
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
却又怕吓着对方。
“上去吧。”他道,“我在这等你。”
“嗯。”
沈年犹豫着转身。
她能感觉到,感觉到林慕白在这个新手身份面前的恍然,他似乎是在尽力做着退让,小心翼翼。
他在试着剖开自己的内心,给对方一个尚且接受的安全感。
可是……
可是,那就不是他了啊。
“林慕白!”沈年突然出声,“其实我……不希望你为我改变任何。”
她说:“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喜欢的林慕白,不是完美没有半点瑕疵的,如果你为了我把自己凸起的棱角都磨掉,那就不是林慕白了。”
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了。
她希望他永远肆意,没有那么多的考虑,也不需要背着什么责任负担,就像之前一样,脾气大,耐心不足,棱角分明。
会挥拳头,当然,偶尔也会示软。
.
宿舍这个点只有徐雅晴一人在,看见吊着一只胳膊的沈年,不免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怎么了?”徐雅晴问。
“不小心撞了。”沈年抿嘴,问:“其他人呢?”
“刚出去。咋撞的啊?这么严重?我说你这两天不知去哪了,还以为是被宋建元那小子给吓跑了!”
“没。”沈年否认,“哪那么严重。”
“不过说真的。”徐雅晴道,“宋建元倒是被吓得不轻,不少人都在说,你哥,你有个还挺帅的哥,把人给打跑了,真的假的?”
徐雅晴笑:“不说别的,宋建元长的其实还可以吧,好像还是个什么富二代,家里挺有钱。这样的你哥都没看上啊?要求这么高?”
沈年实在不知该怎么回,只好瞎应和:“我哥……确实要求挺高。”
沈年单手解了绑带,从柜子里拿了一件毛衣来,拧着身子试了半天,一只手穿衣服简直太难了。
想起林慕白还等在楼下,不想耽搁太久,只好求助:“雅晴,能不能帮我下忙?”
徐雅晴放下手中的事,爬上了沈年的床。
她帮着沈年将身上穿的那件内搭脱了下来,内搭下面什么都没穿,只剩了内衣。
虽然徐雅晴是个女的,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总是让沈年感到不自在。
甚至是沈未英,她成年之后也没有这么私密的面对过。
在这一点上,沈年自认自己保守的跟封建社会一样。
“谢谢。”她道,“剩下的我一个人可以了。”
可徐雅晴却半晌没动。
突然,她伸手在沈年腰间掐了一把,掐的沈年不自觉的一怵。
她往里缩了缩,问:“怎么了?突然掐我!”
“没看出来,你身材挺好的嘛!”徐雅晴单手撑着下巴,“人这么瘦,却该有肉的地方一点都不缺,要啥有啥,这么好的身材你平时包那么严实干什么!”
沈年被她这么说的脸一红。
徐雅晴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我们年年未来的男朋友很有福气!”
沈年瞬间冻住。
林……慕白吗?
要死!
以前没有一个特定的设想对象,现在不一样了,光是这么想想就让人羞到不行!
“天呐天呐,姐妹们!”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大力推开宿舍门,惊的沈年一下子缩在了被子里,包的只剩一个脑袋在外面晃。
她回过神往门口去看,只见宋璇小跑着进了门,一张脸笑的差点扯到脑后。
“楼下惊现绝顶大帅哥!”
徐雅晴慢半拍的下了床,没什么兴趣的回道:“你什么爱好,喜欢绝顶的?”
宋璇抬头往床上看了一眼:“年年在啊……什么绝顶,那是无双的意思!真的,这栋楼哪个姐妹这么不做人,专挑这么帅的国家好青年下手?”
沈年慢吞吞费了好大的劲才穿好一件毛衣,轻声问:“多帅,比你的学长还要帅吗?”
“是真帅!我自认识阅美男无数,却从来都没见过这色的。”
沈年笑,宋璇一向夸张,她并未放进心上。
穿好了衣服,沈年挪下了床,急着要去找林慕白。
“年年,你胳膊怎么了?!”宋璇一声吼,“怎么成这样了?”
“没事。”她重新又解释了一遍,“已经好很多了。”
“你还要出去?”她问。
“嗯。”沈年道,“我有朋友过来,还在下面等。”
“哎呦,我要是你这个样子,谁能把我叫出去,那必定是我再生父母有救命恩情的大贵人,一般的,休想!”
“我送你下去吧。”宋璇又道,“实不相瞒,我刚刚一见钟情了,让我再去瞅瞅那位帅哥还在不在!多看两眼今晚好做梦!”
时间相处久了,沈年也对几位室友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们本该是四个人的宿舍,因为有一个是本地的,平时很少住在宿舍,相对来讲不太熟悉。
大学嘛,少了同桌,前后桌之类的固定关系,就不会跟高中一样,再容易跟一个人交情了。
另外两个,徐雅晴跟宋璇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相处起来容易,不存在什么难以跨越的距离感,可这两个人却又不太一样。
徐雅晴相对较成熟一点,年龄也比沈年跟宋璇要大一些,大多时候挺清醒的,也是同宿舍唯一一个会思考未来的一个。
而宋璇,那是真的没心没肺,整天乐乐呵呵的,开心的不行,天大的事趴着哭一场第二天准能烟消云散。
沈年无奈,只得和宋璇一块下楼。
“真的,年年,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帅哥,就是那种什么都不做,光那么站着,就能让人双腿打颤……我靠!”宋璇一把抓住了沈年的胳膊,提高了音量,突然一句,“他在看我!”
沈年抬起头,恰巧撞入林慕白的视线。
“他朝这边走过来了!”宋璇更是激动,“我感觉我的爱情要来了!”
沈年突然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这边宋璇正一脸痴相,那边林慕白已经开了口。
“换好了?”他问。
“嗯。”
“嗯?!”
两个字。
两个调。
宋璇猛地回了头,看向沈年。
“……不是,这大帅……这位同学,你认识?!”
“嗯。”
虽然这个时候她很不想扫人兴,但架不住想要向全世界炫耀男朋友的心。
“他是我……”沈年卡了一下壳,再次看向林慕白的时候,发现那人很轻的挑了挑眉。
他双手抱着胸,浅色的眸稳稳的落下来,一脸的期待。
“……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落下,沈年没收住,笑了出来。
人的情理永远都不共通……
“哦。”宋璇闷了一声,好半晌,她才突然嚎:“你说什么?!”
“男……男朋友?”宋璇一脸呆相,“你不是单身?我们俩,黄金单身组合!哪来的男朋友?!”
沈年笑,看着林慕白,开口:“就……刚刚才追到的。”
追的挺不容易的。
作者有话说:
出差狗用手机敲的……
如果排版有问题,各位见谅,明天再调。
晚安,宝宝们。
◎最新评论:
【对啦,大大有没有读者群!可以一起网上过年啊哈哈】
【很抱歉各位,作者情绪最近持续低迷,抑郁到不行,写不出来文字了。给我时间缓几天,跪谢,再见。】
【没问题没问题,嘿嘿我放假啦,只不过放一天就回去读书,啊啊啊啊白哥太会了,好撩啊啊啊啊,年年也好可爱呜呜呜】
【真不错,白哥开窍后可了不得,以前是忍太久了吧,我估计距离doi也快了】
【大大来个每章一亲吧】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42章 相聚
◎男朋友可能不太本分。◎
大概是因为想念作怪, 今年的寒假要比往年来的更慢一些。
放了假,沈年给师玉梅跟沈未英各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马不停蹄的坐上了去往韵城的火车。
林慕白要比她早些放假, 沈年出站的时候, 一眼就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林慕白。
要比一般人个子更高一些, 神情也要更冷一些。
光这么屈着腿跟着大流站着, 也能看出这个人脾气确实不怎么样。
半晌后, 当他抬眼看过来, 与沈年的视线对上的时候,却又眯着眼笑了起来。
笑起来的时候, 浑身的冷散的干净, 像是突然挥开了一圈的浓雾。
依旧是白明阳那辆泥巴沾满车身的出租, 依旧是那个连后脑勺都透着一股劲的林慕白。
“你有没有驾照?”沈年问。
林慕白偏过视线看着她笑:“有进步,终于知道怕了?”
“不怕。”沈年道。
“不怕?”林慕白明显不信,“那时候是谁怕的非要半路就下车的?”
“那是林家傅那小子好不好!”沈年拍着胸脯,“我一点都没怕!”
“是吗?”林慕白轻笑, “那你现在得怕了。”
“啊?”沈年没明白, “什么意思?”
林慕白看着她,轻笑。
“因为, 男朋友可能不太本分。”他说。
话落,林慕白倾身,高大的身影罩在她的头顶,将人逼在了一个小小的空间站。
沈年不自觉的抓紧了坐垫。
胆怯,却又隐隐期待。
久久等不到身旁人有下一步动作, 沈年微抬头, 猝不及防, 落入他编好的织网。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
酥麻全身。
沈年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 给了林慕白她这一生所有的疯狂与炙热。
某一刻,沈年忽然想——
这个不太本分的男朋友,有的时候真的要命。
.
沈年难得回韵城,经过于桦的一番努力组织,高二一班趁着过年前,来了场大聚会。
四五十个人的班级几乎来了一大半,闹闹哄哄的,毫不客气的将一家烧烤摊给包了个场。
沈年到的时候其他人几乎都来全了。
“年年!”
于桦一个极其热烈的拥抱,差点将沈年给扑倒在地。
人还没站稳,满晨星紧接着又冲了过来。
从当年沈年在高二快结束的时候转学,除了于桦见过一两面,其他人都还是第一次见面。
陌生了些,但这陌生,也仅仅能维持半分钟的时间。
“比以前更好看了,真是大美女了!”满晨星抱着沈年不撒手,“年年,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了!”
“谁让你报个学校直接给我报新疆去了!”于桦在一旁插话,“跑那么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犯了什么错被发配的!”
何止是沈年,就连于桦,也是自从上了大学就再也没见过满晨星了。
虽然两个人的联系未断,但相隔那么远,见一面也是极其困难。
“我好想你们!”
满晨星一手沈年,一手于桦,三颗脑袋强行按在一块,闷的沈年差点没喘过气来。
“看看人家女生,多么温馨的场面!”刘志强站在一旁差点看哭,转过身看见小胖的时候憋出来的半滴泪生生给风干了,“再看看我们,一见面就问祖坟是不是在冒烟!”
小胖表示冤枉:“谁他妈关心你祖坟啊!”
“那你一见面就问我妈最近怎么样?”
“那不是……好久没见这么丑的人,一时丑糊涂了,没想好合适的措辞吗!”
“去你大爷的!”
两人追着拳脚相加,互不相让,一时无法收场。
沈年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小胖跟刘志强的场面——
当时两个人就在教室门口争的面红耳赤,以至于将站在门口的沈年当空气。
她还记得,小胖当时的著名“三好”定义。
“脸好,身材好,篮球打得好。”
纵然在大多数人的心中,林慕白确实除了脸好再实在是一无是处,小胖也是尽职尽责的护了他白哥整整三年。
当年的脑残粉不知如今有没有稍微理智些。
“我白哥呢?”小胖伸着脖子,转了一圈,问:“怎么还没到?”
“林慕白……也来吗?”一个女声小心翼翼的问。
她这一出声,原本闹腾的天快要翻过来的一群人莫名的突然一静。
说话的那个女生沈年不熟,但名字却是记得的,叫崔时培。
平时是个挺安静的姑娘,任何事参与度不高,也从不想当什么话题中心人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静吓得半晌都没了声。
“怎……怎么了?”崔时培缩着脖子小声的问,“我……我就这么一问,你们这样,我害怕。”
本来高中时候她就够害怕林慕白了,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这好不容易上了大学,稍稍练出半点胆子来,可谁知,林慕白这三字还是不敢轻易提。
哪怕本人不在。
“白哥来。”小胖说,“出门前我专门问了的。”
“……哦。”崔时培半楞,“我就……就问问。”
“怎么还结巴上了?”于桦笑。
“我怕他。”崔时培非常坦然,“虽然长得帅,但也凶。”
就是因为实在时太凶,不知吓退了多少的表白者。
毕竟,再看脸的女生,也不是个受虐狂呀。
“反正他将来的女朋友一定是个女侠。”崔时培说。
“噗……”于桦笑出声,一把将沈年拉过来,凑近她耳边,若有所思道:“那可不,一定是个小女侠!”
沈年偷偷掐了掐于桦的腰,有点脸热。
这帮人,除了于桦,似乎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跟林慕白的关系,大多数人估计想也想不到那里去。
唯有小胖,高昂的情绪蔫了半晌,像是鼓足了什么勇气似的,突然说了一句话。
他说:“白哥有女朋友了。”
话落,桌子上再一次如死一般的静。
齐刷刷偏过头往他这边看过来。
“真的。”小胖一脸的认真,“白哥亲口跟我说的,他交女朋友了。”
继续沉默——
“你们说,按照我白哥那要求,他找的怕不是个仙女吧?”
“……”
“……咳咳……”
沈年一时疏漏,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呛的她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你也觉得是吧?”小胖转过身来看着沈年,问的挺认真,“你也觉得白哥肯定找了个仙女当我嫂子?”
“……倒也没那么夸张。”沈年说。
“你竟然怀疑我白哥的眼光?”小胖扯着嗓子,瞪着眼睛。
时隔多年,脑残粉依旧是脑残粉。
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再给你们透露点秘密。”小胖压着声音,悄悄道:“我问白哥今天聚会会不会带嫂子来,他没有理我。”
这不是常规操作?
哪里值得叫秘密?
一行人“咦”了一声——
“他竟然没有否认!”小胖却是激动非常,“他没有否认哎!”
“这说明什么?”小胖问。
有人回他:“说明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白哥还是嫌你烦。”
一阵哄笑。
“说明白哥今天是不会带嫂子来的,你们都没这个眼福了!”
于桦要笑不笑,突然问:“要是带了呢?”
“怎么可能!”小胖拉高了调子,“嫂子是仙女哎,仙女能是一般人看的吗?”
被这么哄抬身价,沈年一度觉得她要是今天无法变成蝴蝶飞上一圈,就配不上他们白哥的传奇似的。
“要不我们打个赌?”小胖道,“我赌五十块钱,嫂子不来。”
当年那帮押注白哥来不来上课的,如今纷纷又加入了今天嫂子亮不亮相的豪赌之中。
于桦往桌子上丢了一百块钱,第一个跟注:“一百块,嫂子今天来。”
小胖的胜负欲燃烧:“两百块,不来。”
于桦继续跟:“三百,来。”
“四百,不来。”
“五百。”于桦抬着眼笑眯眯。
眼瞅着小胖还要加注,沈年没忍住小声提醒:“你要不要想好了再加?”
一旁的满晨星满脸问号,问沈年:“你跟于桦,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这也太淡然了。
自信的就好像她们俩谁就是当事人女朋友似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满晨星瞬间不冷静了。
于桦大笑:“乖,听姐的,这把,姐稳赢。”
小胖咬了咬牙,憋出两个字:“六百!”
于桦掏出钱包,整个扔在了桌子上,动作干脆利落,说:“我全赌了。”
小胖终于不淡定了——
可是怎么可能!
难道?
于桦?
小胖连连摇头,这一看就不是白哥的菜。
而且,什么仙女——
这分明是母老虎。
盲诈?
那他也炸。
“我也全……”
“哎,等等!”沈年连忙拉住小胖,一脸的为你好,“你要不再冷静一下?”
“还要冷静?我跟你说,你们肯定不了解白哥,白哥是不会……”
“不会怎样?”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标准的低音炮,沉沉的,在小胖后脑勺响起。
沈年视线上抬,恰好与林慕白目光对上。
“白哥!”
小胖跳起来一把抱住。
由于身高实在太虐,这么看过去,特像一个儿子冲进了高大伟岸的父亲胸怀。
“你可来了!大家都等好久了!”
小胖后知后觉的松开林慕白,往他身后看。
空无一人,别说仙女嫂子了,蛐蛐都没一个。
“哈哈哈哈,我赢了!”小胖抱着林慕白大喊,“白哥,爱死你了,我赌赢了!”
“赌的什么?”林慕白问。
“就赌你今天带不带嫂子。”小胖说。
“你赌不带?”林慕白问。
“是啊。”
“哼……”
林慕白从鼻腔哼了一声。
不知为何,突然凉飕飕的。
小胖一时没搞明白这个哼到底是何用意。
他的左边是刘志强,右边是沈年。
只见下一秒,林慕白非常大爷般的踢了他凳子一脚,就跟上高中那会一样踢得自然。
“你,坐那边去。”
小胖懵归懵,人还是非常听话,边起身边迷糊着问:“怎……怎么了?”
目光扫到于桦那里,只见她还是一脸得笑眯眯,一点都没有输了赌注得样子。
小胖直觉这事不简单。
林慕白落座,非常自然的在桌子底下摸着沈年的手牵着了。
沈年仰着头看他——
“白……白哥?”小胖出声,“我是赢了吧?”
“不见得。”
三个字,冷的整张桌子都好像冻住了似的。
“不见得?”小胖傻眼,“白哥你开什么玩笑?”
“我像是开玩笑的人?”林慕白反问。
“那嫂子是……”
下一秒,一双十指相扣的手突然十分扎眼的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林慕白勾着唇笑,一双桃花眼简直邪到了底。
“在这了。”他说,“叫嫂子。”
小胖闷了足足半分钟——
突然喷了一句——
“我靠!”
作者有话说:
最近琐事缠身,有心无力的顿挫感一天比一天强烈,每天都对自己说一句,要加油呀,再往前走走看看,会有不一样的风景吧,会有值得的风景
◎最新评论:
【大大回来了吗,等你等得好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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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43章 睡了
◎别咬自己,咬我。◎
“什么时候的事?”小胖瞅着于桦, “你早知道?”
“昂~~”于桦笑,非常坦然的接话,“我是充钱玩家, 这个我承认。”
在一阵的闹闹哄哄中, 沈年偷偷挠了挠林慕白的手心。
林慕白偏过视线看过来, 很轻的挑了挑眉。
“我受不了了!”
小胖挨着林慕白坐, 突然非常暴躁的一跃而起。
俩人那点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 他觉得屁股烧的疼。
“这俩人肆无忌惮的虐狗!”小胖转过身向于桦告状, “班长,你管管!”
“你俩不能虐狗!”于桦指着沈年跟林慕白, 笑得非常大声, 说:“但可以屠狗, 来把刀,先屠了他!”
连串暴击,小胖叉着腰怒气冲冲。
“我不管,今天白哥你不好好陪我喝一场, 喝尽兴了, 你就是对不起我!”
林慕白将视线落回小胖身上,不免失笑:“就你那酒量, 也敢这么说话?就怕你还没尽兴人先倒了。”
一群人哄笑:“那十个小胖也抵不住一个白哥啊!”
“还记得我们毕业那次吗?别说十个小胖了,我们全班加起来都不是白哥的对手。”
说是这么说,一时之间开酒的,拿杯子的,活跃气氛的齐上。
“哐哐哐”前面摆了一排——
小胖二话不说, 拿了两个杯子往林慕白跟沈年跟前各放了一个。
“我们年年一滴倒你忘了?”于桦在一旁插话, “有点骨气, 好歹也别挑这么软的柿子下手。”
“我不管, 谁让她骗我!”小胖梗着脖子,“就刚刚,我跟你们打赌,她这个当事人竟然也站在你们那队欺负我!”
“我明明提醒你了。”对于这点,沈年非常有话说,“我说了让你冷静,是你自己……”
非要一赌到底。
现在倒好,连裤衩子都输了。
“那反正酒我给你倒了,至于谁帮你喝……”小胖偷瞄了两眼林慕白,闷着声笑,“你自己想办法。”
接下来的场面可以说既心酸又好笑。
林慕白虽说是以一带二,最先趴下的毫无疑问是小胖。
其他人一看都傻眼了,打着为小胖出气的缘由,个个拎着酒杯齐上,目的就是为了看看他们白哥究竟会不会醉。
这其实是沈年第一次见林慕白这么喝酒,要不是真的知道他不会在这种事上耍滑头,一般人肯定会认为他在不知不觉中将白酒换成了白开水。
单从外表去看,那人只是眼睛比寻常眯的更深了些,倒是看不出多少醉意。
一个小摊被他们这帮人搞的简直像是炸过天——
“你家那位……看起来也不太正常的样子。”于桦看了几眼,小心翼翼的问:“这样,应该是醉了吧?”
林慕白缓缓抬起半边眼,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半晌后,慢吞吞的抬手冲她招了招手。
依旧是逗猫的手势。
用的越发熟练了。
“其他人交给我们。”于桦道:“那位,你辛苦一下。”
虽然平时林慕白的确也没干什么杀人放火之类的事,可架不住一班整体都怂,都怕他,更别说喝醉了的林慕白,自然都是有多远跑多远。
就连于桦,也都不例外。
待那帮醉汉一个个都晃着走远彻底没了影,沈年才低头去瞧林慕白。
他弓着身子,一只胳膊撑在桌边上,坐的随意,就这么抬着半边眼盯着她看。
沈年蹲在他面前,偏着头出声问:“醉了吗?”
没回话。
“那就是醉了啊……”沈年没指望他搭话,自言自语的问,“该怎么把你送回去呢?”
林慕白只是看着她,一双眼在这半明半昧的光影下显得尤为深邃。
“林慕白?”沈年叫他的名字,依旧得不到回复,半晌后,沈年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
下一秒,手指就被人握住了。
带着他的体温。
沈年迎着他的注视,小心翼翼的问:“醒着吗?”
“嗯。”
鼻音太重,嘶哑的厉害。
“没醉?”沈年问。
“醉了。”他道。
嗯?
沈年纳闷,怎么不按常理来走?
醉了的不是不会承认自己醉了吗?
沈年略显犹豫的问:“你自己能站起来吗?”
“起不来。”
沈年:“……”
下一秒,她就看见林慕白抬着一只胳膊,等着她来扶。
沈年无奈,刚伸手,猝不及防被人拽着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林慕白几近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一只手还非常刻意的放在她腰上。
“林慕白。”沈年偏过头看他,说,“你是不是压根就没醉?”
纵然身上的酒味非常浓烈,沈年也亲眼见他的确喝了不少,但这一切放在林慕白身上,总是让人怀疑。
“醉了。”林慕白低着头看着自己一双脚,语气莫名软的厉害,说,“真醉了,走不直,没骗你。”
沈年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问他:“一加一等于几?”
闻言,林慕白垂下视线来,稳稳的放在了沈年身上。
那神情仿佛是在说,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呢。
沈年正显心虚,就在这时,林慕白的声音高高从远而来—
“不知道。”他说。
像是藏在几片不知真假的绿幕背后,让人探不得半分真实。
好吧。
姑且就当是真的吧。
“你家往哪边?”沈年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有些不确信的问,“你这样,带路应该没问题吧?”
“不回家了。”林慕白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开口,“太晚了,都睡了。”
说的应该是他母亲吧。
想着确实情况特殊,这个时间不好再打扰,沈年直接转头找了一家酒店,准备将这个人先安顿下来。
林慕白好歹是一米八几的身高,虽说并不重,但就那身高来说,沈年拖着他也是实属困难。将人往床上扔的时候脚步一乱,沈年紧跟着也趴下去了。
这一动,不偏不倚,枕在了林慕白胸膛上。
沈年不由得心神稍乱,匆忙的急着要起身,却不料,被人按着脑袋又躺下去了。
“林、林慕白?你……”
“别动。”
光听声音,实困。
沈年真就不敢动了。
“乖——”林慕白闭着眼,开口,“再抱会。”
沈年脑袋轻轻靠在他身上,衣服上的拉链刮着她侧脸,被强行按上了一条明显的印记。
鼻尖充斥熟悉的味道,像是带着什么迷,让她不由得慢慢沉溺。
“你……醒了吗?”好半晌,沈年才出声。
“嗯。”林慕白应她,“风一吹,就醒了。”
沈年从林慕白禁锢的怀抱中艰难的探出半只脑袋,小心的盯着他看。
眼里的困意跑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任何时刻看上去都要清醒的林慕白。
“真的?”沈年有些迟疑,再问:“一百三十八加二百四十八等于多少?”
“三百八十六。”
几乎是秒答。
沈年不由得嚼舌,脑子确实好。
“……哦。”
沈年躺在他身上,莫名的躺的还挺惬意。
不过下一秒,林慕白便松了手。
“别待在这了。”他道,“找个地方,去睡吧。”
“我得照看着你。”沈年直起身,“万一你待会……”
“没事的,酒都醒了。”
醒了,才更不能让她留在这。
林慕白清楚的知道,自己,绝不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一想到这,林慕白不由得摇头笑。
这姑娘,竟然胆子这么大,敢陪着一个醉汉待这么晚。
可沈年的确不这样想,甚至,在林慕白提出让她出去的时候还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让这人着了气。
她杵在原地想了半晌,终是开口——
“那我……不吵你休息,我就睡你旁边行吗?”
林慕白偏过视线,直勾勾的往她这边看过来。
沈年一时看不透,胡言胡语却是跑的比谁都快。
“我不占地方的,你稍微往左挪一点点就好。”
结果就是,沈年还真硬挤着一点留出来的边躺上去了。
直到她转了半个身跟林慕白面对面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脸烧的慌。
“年年。”
林慕白不知道,就连喊这个名字,在那一刻,人都是晃的。
“你……”他犹豫着出声,问:“就真的不怕?”
“……”
沈年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直到这一刻,她的脑海里从未有过“怕”这个词。
哪怕是现在。
仍旧没有。
“不怕。”沈年说,“是你就不怕。”
林慕白看着她,久久未出声。
喉结微动,他一双眼溺海,沉到了底。
“我怕。”
好半晌后,他才开口。
哑着声,用足了此生仅剩的忍耐。
沈年不由得捏住了被子的一角,颤着声问:“怕……怕什么?”
“怕……不小心让你看到我不太好的一面。”
回了话,林慕白便别过眼。
沈年看到他唇角扬了半分,像是在笑。
“好好睡。”林慕白很轻的笑了笑,而后转了身。
沈年仍旧抓着被子的一角,出神的盯着他的后背。
进门的时候,他嫌热,羽绒服被扔在了门口还没捡起来,眼下,就套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勾勒着他的身形。
沈年想也没想,从后面抱住了他。
林慕白莫名脊背一僵,睁开了眼。
“年年?”
带了些许无奈的意思。
沈年抱着他,用了很大的力,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你背对着我,我睡不着。”
一句话,简直将两个人硬撑着的屏障刹那间给捣了个稀碎。
林慕白僵硬的回过身来——
他看着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
唯独,显眼的性感喉结在那简短时间里不知上下滚动了多少次——
沈年想也没想,直接吻了上去。
她的勇气在去义无反顾的吻他喉结的那一瞬间全数告罄,后面的事,林慕白占据了所有主动点。
她只记得,林慕白一遍又一遍的问她“可以吗”,“怕吗”……
她一遍又一遍的回他“不怕”。
只要是你。
就不怕。
她仍然记得,一向简单粗暴总是缺点耐心的林慕白,却在那晚出奇的温柔,一切都像是按了0.5倍速,每一帧都那么深刻。
他一点一点的吻她。
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子——
温柔到了极致。
她还记得,到最后,也是林慕白轻咬着她的耳垂,噙着笑提醒——
“慢点叫。”他说,“这里隔音不太好。”
沈年一张脸羞红。
心里骂了他祖宗十八代,嘴里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得已,她只好咬死了自己嘴唇不发出声音。
“乖,别咬自己。”林慕白拇指轻轻刮擦着她的唇。
沈年眼尾红的滴血,倔强的不肯松口。
林慕白没办法,只好再次开口:“别咬自己,咬我。”
咬就咬,谁怕!
沈年一口狠狠咬在了他锁骨上。
她很清楚的听到林慕白闷哼了一声——
而后,又低着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剧情推动全靠我们年年。
再次把林慕白不行打在公屏上!
第44章 碰面
◎“在我母亲这件事上,他罪无可赦!”◎
一夜好梦。
沈年睁眼的时候阳光正刺眼, 一束光打在窗户,恰好照在了床头。
出奇的,她的身旁却是空的。
林慕白不知去了哪里, 从枕边残留的温度判断, 他应该也是刚走。
正好。
省去了刚睁眼就要面对的尴尬。
沈年披了一件衣服, 先是洗了把脸, 脸上的水还未擦干, 就在这时,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惊的她一个踉跄,一条毛巾“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半晌都没敢动。
紧接着, 第二声、第三声的按门声接踵而至, 门外林慕白的声音紧跟其后, 隔着一扇门,清晰入耳。
“年年?”林慕白抬手敲了敲门,自个儿嘀咕:“这时候了还没醒?”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十点了。
不清楚沈年究竟是没醒还是这时候不太愿意面对自己, 林慕白半顿, 没有再催命似的按门铃。
“年年。”他站在门外,隔着一道并不厚实的木门, 更像是在面对面说话,问:“醒了吗?”
“……”没人应。
“没醒那我先在楼下……”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拉开了。
沈年捡起落在地上的毛巾小心的按在额头,抬着眼惶惶的看向林慕白。
不见人倒还好,真面对这张脸了, 昨日画面就好像被重放一般, 一帧一幕都留存于她脑海之中。
猝不及防的酥麻感一涌而上, 激的沈年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
“你……”
同时开口。
同时又戛然而止。
沈年小心的咽了咽口水, 攥着手指头。
“我……”
“我……”
排练都排练不到的整齐。
先前弥漫于空气之中的局促与尴尬眼下正在成倍发散。
“那……你先说。”林慕白道。
“……”沈年声音极轻,问:“你去哪了?”
“买了点药。”
“……哦。”
沈年低着头。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药?”她一时懵了,“什么……什么药?”
转眼,林慕白已经错开她,往前走了走,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放在了桌角。
正回过头盯着她看。
看着看着,突然朝天打了两个喷嚏。
“你感冒了?”沈年问。
“嗯。”他回她,“有点冻感冒。”
“外面很冷?”
“不冷。”
“……”
那是,怎么个冻感冒法?
林慕白想了想,开口:“主要是昨晚……”
“昨晚”二字出来,沈年不由得心跳加速。
她不着痕迹的揪着自己一边衣角,摒住了呼吸——
“昨晚,你抢我被子。”
“……嗯?”沈年拉高了声调,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一整晚都没盖到被子。”林慕白说。
似乎是有点委屈?
不过听他说话的鼻音,好像是挺重的。
难道自己真有抢被子的习惯?
不知道,很小她就一个人睡了,反正也没人控诉过。
“过来。”手势加语气都像是在逗一只猫,“过来看看你用哪个?”
“我没感冒。”沈年说。
林慕白看着她,却是不说话了。
半晌后,沈年像是妥协一般的往前蹭了蹭。
“……哦。”
她踮着脚看了一眼袋子。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是真吓一跳。
压根就不是什么感冒药,瓶瓶罐罐的一大堆,看上去都像是什么涂抹的药膏。那架势,倒像是林慕白一大早冲进医药店,搬空了货架上的各种列品。
沈年稍显纳闷,随手拿了一支,有点疑惑的问:“这是什……”
当看清上面的药名以及症状使用的时候,她再也一句话都问不出来,就连指着袋子的手都止不住的有点抖。
“你这是……”
“不知道哪种好用。”林慕白一脸的无辜,“每样都拿了一支,要不,你挑挑?”
沈年静了声。
垂着头想了半晌。
“那个……林慕白。”她挠着头发轻声,“其实也用不了这么多,你……你也没那么厉害……”
沈年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恰好撞入一个极其危险的眸色。
林慕白眯着眼,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那个眼神笼罩在她身上,怎么都散不开——
“我不是说不厉害。”沈年试着往回拉,“我的意思是,你也太夸张了。”
“不厉害?”林慕白往前迈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恰似毫厘之间。
沈年慌的一批,几乎要落荒而逃——
林慕白高大的身影却是当头落下,没留给她半分可以逃跑的机会。
“你好好想想,真不厉害?”他问,“不厉害是谁昨晚哭着求饶的?”
沈年直觉自己一张脸热的几近要烫伤。
“我没哭。”沈年硬扯着找面子,“谁说我哭了?”
“哦。”林慕白噙着笑,“没哭?那是你厉害。”
沈年彻底没辙了。
她现在算是看清楚了,这人,脸皮比城墙还厚。
“你……昨晚喊疼来着。”林慕白看着她,几乎是从头到脚,没过一寸,都灼人的紧,他问:“真的不用这些?”
沈年狠狠摇头,非常干脆:“不用!”
“好吧。”林慕白倒也不坚持,毕竟这种事,也没法坚持。
“走吧。”他牵起沈年的手,问:“饿了吧?先吃饭。”
“好。”
.
沈年一直在韵城待到过完了这个年。
这也是从他们认识以来两人单独在一块时间最长的一次。
过完年开了学,又是两地相隔。
只要一有时间,俩人便轮流着来回跑。
大一相对来讲比较轻松,上了大二,俩人都日常忙于学业,尤其是林慕白,他的人生里只剩下学业功课以及一个沈年了。
沈年生日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快有三个月没有见面了。
林慕白特意请了假,从北京到杭州,来为她过生日。
可不巧的是,就在这一天,沈未英也推了繁忙的行程,特地来给女儿过生日。
沈年其实是有意让林慕白跟沈未英见一面的,但她不知道的是,对于林慕白而言,这无疑是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我也不知道我妈妈今天会到,就……没来得及提前通知你。”
沈未英是突然到的,并未提前告知沈年,沈年给林慕白编撰的微信还没发出去人就已经到了。
可谓是真的来了个猝不及防。
虽说见面肯定是要见的,这也一直都在沈年的计划之内,但她确实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合,一点准备都没有。
林慕白手里还提着一个一早就定好的蛋糕盒,跟沈年并肩站在门口。
沈年有点不知该怎么解释——
“那个,我妈妈一早就挺想见你的。”
“你很早就说了?”
林慕白略显诧异,如果早就知道,沈未英和林尧会这么沉得住气?
“嗯。”沈年低着头,压低了声音,“不过她也是刚知道是你。”
那就不奇怪了。
“怎么?”一直保持沉默的沈未英第一次开了口,问:“我这是来错了?”
记忆里,沈未英其实不难相处,相反,在待小辈的时候,总是会更加的和善。
但眼下,沈未英难得的并没有笑。
“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吧?”沈未英问。
“是。”林慕白接她的话,“第一次是在韵城,也是年年的生日。”
说来好笑,次次都没能避免生日这个特殊节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面。”沈未英看着他,道:“只是没想到,第二次你竟然是以我女儿男朋友的身份出现的。”
“妈……”
沈未英将目光转在了沈年身上。
半晌后,看似放弃的叹了口气。
“行了,你们俩进来,站门口干什么?”沈未英自顾自的拉开凳子,招呼,“进来坐。”
沈年小心翼翼的从后戳了戳林慕白的背。
林慕白偏过视线看了她一眼,接而才从门口走了进来。
一个蛋糕孤零零的搁在了桌边上。
沈年人还没坐下去,沈未英先开口说话了。
“年年,蛋糕到了,你下去取一下。”
沈年一怔,视线若有若无的往桌边已经在的蛋糕看了两眼。
“早就定好了的。”沈未英道,“我也没想到,这成双份的了。”
“……哦。”
沈年又往林慕白那边看。
“取个蛋糕你一个人去就行了,两个人干什么去?你娘我是会吃人还是怎么的,让你这么担心?”
吃人不至于,但沈年仍旧不放心。
因为她总觉得,今天的沈未英怪怪的。
“你先去取。”林慕白冲她笑了笑,从他脸上的确看不出半点不寻常,故作轻松的说:“没事。”
沈年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下了楼。
待这个包间只剩沈未英和林慕白二人的时候,气氛突然骤降,突然冷了下来。
沈未英自嘲般的开口:“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有朝一日竟然更愿意听你的话。”
“……”
“抱歉。”林慕白道。
“哪件事?”沈未英问。
“所有让您感到不舒服的事。”林慕白道,“包括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事实。”
沈未英沉默了良久,良久之后她才再次喊他的名字。
“林慕白。”沈未英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年年她爸爸去世的早,我的事业早些年也并没有现在这么好,年年小的时候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她不像家傅,从一开始就躺进了我的臂弯,被呵护庇佑。我对这个女儿,存在愧疚。”
某一瞬间,空气静的掉根针就能听见声响。
“我很抱歉是在很后来才知道你母亲的事,我也知道,这些年你过的非常不容易,我更知道,若是我现在跟你说对这件事希望你能不恨不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林慕白,该承担后果的人有很多,包括我在内,都不能全身而退,可是唯独年年,她……”
“她不是。”林慕白打断沈未英,“她从来都不是我用来报复或者让你们添堵的工具,这句话,我曾经一字不差的告诉过林尧——”
“只是看样子,他并没有将我的话带给您。”
的确。
虽说自那次后,他们夫妻二人急着给沈年转了学,也曾因为那点旧事而一度赌气不和。但就这件事,林尧从未提起过。
“况且,我还没有到嫉世愤俗,什么人都要去恨的地步。”
按照当初的离婚判决,林尧只需要支付每月抚养费到林慕白成年。
可自从上了大学,林慕白成了年,抚养费反而加了倍。
林慕白知道,林尧没那闲心,还能想到自己,那能做这件事的,只有沈未英。
“我知道您无罪——”
“但这并不代表林尧值得被原谅。”
“在我母亲这件事上,他罪无可赦!”
“……”
沉默。
沈未英的视线停于门口,微顿。
林慕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尧。
以及林家傅。
几年没见,那个屁颠屁颠跟着人跑的林家傅已经长高了不少。
他静静的站在林尧身旁,脸上的惶恐未曾藏下去半分。
好半晌,才开口说话——
“哥……哥哥?”
啧。
真刺耳。
◎最新评论:
【年年她妈好爱女儿】
【这死老头不会又来搞事?】
-完-
第45章 半糖
◎别说她,是我错了。◎
“你是哥哥吗?”林家傅问。
也是在这次来的路上, 林尧才第一次向林家傅提及,他有一个哥哥的事实。
他在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林家傅的情绪,问他, 能不能接受有一个哥哥出现。
林尧为了弥补自己良心的不安, 铺了很久的路。
他甚至想过, 如果沈未英不介意, 林慕白可以跟他们一起生活。
可殊不知, 对林慕白而言, 他从未想过去融进林尧那个小家里去。
对于林尧而言,他当然明白林慕白对他有怨恨,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 这个怨恨会这么深。
是哥哥吗?
并不是。
哥哥只是林尧当初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后, 决定舍弃的一个物件罢了。
“我不……”
“林叔叔?家傅?”
林慕白的答复还没说完,沈年已经进了门。
看到林尧跟林家傅的时候免不了吃了一惊。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沈年问。
“刚到。”林尧吃力的挤了挤笑容,“你妈说你们在这,我们就顺便过来了。”
这话其实存疑。
林家傅并不在这里上学, 而且, 今天也并非什么节假日,怎么会那么恰巧。
林慕白站在一个圆桌前, 还是沈年出门之前的站姿,连前后脚那点微错的距离都好像没有任何改变。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就好像,她下楼等蛋糕的这段时间对这间屋子来说静止了时间。
“林慕白?”沈年出声,“你……怎么了?”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厚厚的盔甲面具, 快要看不清真实面目。
他严守以待, 谨慎的守着寸土边界。
防御姿势摆的明明白白。
他在对抗。
面对的不是沈未英, 而是林尧。
某一瞬间, 沈年那不清不楚的直觉无数次的疯狂试探,却是始终没有结果。
直到半晌后林慕白将目光缓缓挪到沈年身上,冲她笑了笑——
“没事。”
大约是许久未开口说话,他的声线嘶哑,裹着一层厚重的负担。
无论如何,也不该在今天这个日子动手将其撕破。
更不应该,当着沈年的面。
他林慕白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实在事太少。
一个白明楉,一个沈年而已。
“你们三,别站门口了,快进来!”
沈未英在这件事中扮演着半个局外人,相对林尧来讲,她没有那么多的内疚感要去考虑,自然也要率先清醒。
“这家店挺不错,年年你过来。”沈未英冲着沈年招手,带着温和的笑,“今天你是主角,来点些自己喜欢的。”
经沈未英这么一打断,先前那点挥之不去的紧绷对峙感一点一点的消散。
林尧从门口进来,经过林慕白的时候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林慕白下意识的躲。沈年从他眼里读出了嫌弃,以及憎恶。
他憎恶他的靠近与触碰。
那样不加掩饰。
林家傅小心翼翼的拽着林慕白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哥哥。”他仰着脑袋,还在笑,“爸爸说你是我哥哥。”
“我没有爸爸。”林慕白的视线偏下来,没有半点表情,道:“也不想成为你哥哥,你也不用试探着要去接纳一个陌生人。”
示好的表情神色那样明显——
何必让个小孩子那么小心翼翼的靠近。
一侧的林尧莫名脚步一顿。
像是迎面一道巨山力道的撞击,五脏六腑仿佛被瞬间击碎。
林慕白的距离感表现的那么明显,明显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好像透露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然。
这是林尧始终没想到的。
他记得那年,林慕白应该跟现在的林家傅一样的年纪,一路从家门口跑到车站,扯着自己的衣袖,满脸泪水,一声又一声的喊——
“爸爸,你别走!别丢下我跟妈妈!”
林尧狠了心的没有回头。
现在想起,突然一阵窒息。
其实大家都说错了。
他对林慕白,何止是亏欠。
林家傅抿着嘴,泪眼汪汪。林慕白却是不再看他,自顾自的挨着沈年而坐。
沈年小心的在桌底下挠了挠林慕白的手心,轻声问:“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沈未英不是个顽固的人,因为工作的特殊性,相反,她比大多数家长都要开明,所以,其实沈年从未担心过,带林慕白跟沈未英见面,她以为只是时间的问题。
以为是顺理成章,只是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没什么。”林慕白明显是不愿多提的,“别多想。”
待这几人都落了坐,林家傅挨着林慕白,隔在林尧跟林慕白中间。
“哥哥。”半晌后,林家傅轻轻戳了戳林慕白的胳膊,眨了眨眼睛。
林慕白瞥了他一眼,没搭腔。
“哥哥。”林家傅又喊了一声,像个粘人的疙瘩。
“……”
“门外有人。”他说。
林慕白没看林家傅,却还是下意识的往门口瞥了一眼。
原本紧闭着的房门不知何时被拉开了一条小缝,看不清门外的人,却是能看到露出来的半只脚。
不知怎么的,总是觉得诡异。
就好像这满屋子的人都被窥探了一般。
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林慕白还未有下一步动作,林家傅像是被这一幕吓懵了,起身冲进林尧的怀抱,大喊——
“爸爸,门口有个怪人!”
经林家傅这么一动作,沈未英也往门口去看——
门外的人好像是被这一声喊的乱了方寸,那只脚突然开始错乱。
他们在的位置是餐厅,门外有人其实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那种久久都不能散去的被窥探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强烈。
林尧的理智回的比常人要更快一些,门外的人还没进行下一步动作,他已经起身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外面的人与里面的人猝不及防的坦然相对。
隔着一道木门,拉开了十几年的陈旧序幕。
白明楉像是受了惊吓,一张脸瞬间惨白。
当然,这个时候的林尧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相对无言。
死寂般的沉默。
白明楉低着头,死死用左手抓着右手,抓到几近没有任何血色。
她像个犯了错的小孩,甚至,都没有勇气抬头看林尧一眼。
常年躲于黑暗注视着他,像今天这样的明目张胆,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待思绪回结,便只想到了逃。
白明楉前脚刚动,后脚就被林尧一把拽住了胳膊。
“明……明楉?”
带着不可置信,带着陌生。
喊出这个名字,让他冷静了不少。
在场唯一一个不知情者沈年,睫毛突然颤了两下。
他们认识?
那……林慕白呢?
“你……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慕白的吗?”
沈年侧过身往林慕白脸上去看——
没有缘由,却是一股不容忽视的窒息般的压制感接踵而至。
始终一副犯错模样的白明楉在听到林慕白的名字时猛地抬起了头。
第一次,敢于正视着林尧。
却在她看向他的眸色里没有半点林尧的影子。
“慕白?”白明楉艰难出声,“你说什么?”
她侧过半个身子,往屋子里看。
与林慕白望过来的视线相撞。
眼里的怯弱瞬间烟消云散,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瞠目而视,在简短的那两三秒时间里换了好几种神色,充满了尖酸刻薄。
这种神色林慕白不是第一次见,并不陌生,却又不同于以往任何。
他不知道的是,白明楉的世界在那一刻几乎瞬间崩塌!
“妈?”林慕白一惊。
她究竟是跟着他来的还是跟着林尧?
如果是林尧,这又是第几次了呢?
“林慕白,你背着我……背着我跟他联系!”
白明楉拉高了声调,尖细而刺耳。
她一寸一寸的从林尧再转到沈年,林家傅,直到……沈未英。
“你跟他们!跟他们!”
白明楉颤的紧,歇斯底里的大吼——BaN
“你竟然瞒着我!林慕白,究竟是谁,是谁养你这么大!你竟然跟着他……”白明楉指着林尧,“跟着他骗我!”
“还有那个女人!”她指着沈未英,“这个女人,她罪该万死!”
沈未英闭了闭眼,看样子并不打算跟白明楉去争。
也许,她是觉得没必要吧。
也是,谁会想要跟一个神经病争出胜负来。
“你们都瞒着我!都瞒我!”白明楉突然上前一步撕扯着林尧的衣袖,大吼,“你要我争儿子?林尧,你哪来的脸!”
破天荒的高音调甚至引的隔壁包厢都过来观战劝架。
看样子,大家都像是知情者,包括沈未英,甚至包括林家傅。
只有沈年。
像个小丑,直到现在,她都脑袋打着懵,没反应过来。
“明楉!”林尧终于没忍住出了声,“都这么些年了,还说什么争不争!”
“不争,不争你要瞒我!你见慕白,我不同意,你……”
“那也是我儿子!”林尧垂着的两只手颤的紧,“慕白是你儿子,可那也是我的,是我们的!”
一句话,打碎了沈年在所有拉扯之下对自己的说服。
她突然想起,那次在韵城林慕白第一次见林尧的场景。究竟是多大的仇怨,才能让他连那一顿饭都没法吃完。
她像个小丑,被蒙在其中。
一次又一次的,将他的伤痛扯开伤口来。
还浑然不觉。
“林……林慕白?”
沈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多么小心谨慎。
不敢。
怕他与自己对峙。
也怕,他会说算了。
“年年。”林慕白深深的盯着她,像是要从沈年身上盯出窟窿来。
“对不起。”他说,“没让你知道这件事,以前是觉得没必要,后来是不敢。以这样的方式告知你,我的错。”
沈年那年转学的时候,他以为没有再告知的必要。
后来再遇,牵手亲吻恋爱,他便是怕。
哪怕今日林尧到场,他也从未想过要离场。
忍一忍,没什么,就当为了沈年。
可谁知,白明楉会突然出现。
白明楉转了一圈,到最后终于将视线放在了沈年身上。
跟沈未英太像了,尤其是年轻时候的沈未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狐狸精!是你勾引的我儿子?”
依旧是不好听的词,刺耳的声线音调。
兜了一圈,又转了回来。
“白明楉。”沈未英一如既往的冷静,唯独声音沉到了底,她往前走了一步,坚定的像是一尊不可挪动的磐石,当仁不让的开口——
“你怎么说我都行,我不与你争,但你若是要说我女儿,就是不行!”
可对于濒临奔溃的白明楉来讲,她才不会管这些。
她一把松开林尧,嘴里喊着骂着伸手就要往沈年方向去。
一口一个“狐狸精”,声音尖的像是指甲在扣玻璃——
林慕白挡在沈年前面,抱着白明楉,半跪着。
他的声线哑的厉害,像是劈成无数股的麻花,归结不到一起。
“别说她,妈,我的错,是我错了。”
“求您,别说她……”
◎最新评论:
【救命好窒息该不会要分手吧】
【白哥真的惨死了啊我天,史上最惨男主无疑了】
【心疼年年,心疼白哥】
【这父亲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林慕白也是他儿子这句话的?生而不养,便永远不会值得被原谅。日常心疼我白哥,太惨了,好不容易有甜甜的恋爱了,一双奇葩爸妈都出现了。】
-完-
第46章 暂别
◎“我们,分手吧。”◎
“我的错。”他说。
在明知这条路行不通, 应该及时止损,还沈年一个清净的时候,依旧没能克制自己的情感。
是他先招惹她的。
所以他的错。
他想过在白明楉情绪渐好的时候再让她去接纳沈年, 接纳“沈”这个姓, 只是没想到, 眼下却是完全不可控。
跟白明楉讲道理?
只是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的。
其实很少有人见过白明楉真正发疯时的状态, 她一向自尊心强, 很少在人前表演失态, 这也是为什么好多人一开始都不相信那张医院证明文件的原因,总是怀疑这是白明楉为了逃脱罪责而想的下下策。
但林慕白见过。
疯到极致, 毫无道理可讲。
像是要把她这些年积攒的怨恨一下子发泄出来。
林尧记忆里的白明楉, 温文尔雅, 哪怕生气也只是生会闷气,从不会在气头上说一字半句的气话,更别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当下面对,有一瞬间, 他几乎要不认识这个女人。
“明楉你……你怎么成了现在这样!”
话说出口, 还带着怨以及对昔日同床共枕过的这个女人的失望。
他深锁着眉头,像是在问:是如何成现在这样的?
“她早就是这样了!”林慕白看着林尧, 突然冷笑,“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到今天才知道!”
晚些知道,便晚些负罪。
不像他,恨无从去恨, 只是厌到了底。
白明楉这次的情况比多年前的家长会甚至还要糟糕。
她将林慕白视为她唯一能抓紧的救命稻草, 唯一她能跟林尧对峙, 扳回一局的筹码。
却没想到, 林尧想要接近林慕白,恢复这段父子关系竟然那么轻而易举。
除了林尧,还有沈未英,沈年……
他们那么和睦,一起聚会共餐。
看上去她这个母亲好像才是外人!
一切狼狈至极。
白明楉跟林慕白最终是怎么离开的,沈年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沈未英的声音,在她耳边一个劲的唤——
“年年?”
“年年!”
她猛然惊醒,再抬头看时,林慕白已经没了踪影。
难道是,就这么,走到头了?
“林叔叔。”沈年艰难开口,不死心的问,“您真是林慕白的爸爸?”
林尧眸色微顿,叹了口气。
“我答应过慕白,这件事永远都不会让你知道。”
他只是不想让她有任何愧疚罢了。
突然没来由的心痛,痛到她一阵窒息。
她还记得,那年林慕白问她,问:“林尧,对你好吗?”
很好,很好。
她当时没有说谎,的确很好。
可林慕白,期待听到什么回答呢?
自己的父亲对谁都好,唯独亏欠自己。
让他怎么能不恨?
“林叔叔。”沈年攥紧了手指,轻颤,她问,“您知道林慕白为什么会休学一年吗?”
“因为他,在高一那年,被自己的母亲打了个半死,整整住了半年的院。”
林尧抬头看向沈年,是错愕,也是震惊。
他不受控的往后退了半步。
看着林尧这副面孔,沈年却突然想笑。
她问:“您知道,他高中三年要同时打多少份工才能支撑他妈妈的医药费,自己的学费?”
“您知道他为了赎他妈妈犯下的错,被一帮混混整日追着打却从不还手……”
“林叔叔您……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吗?”
怎能不恨?
你告诉我怎么能不恨!
林慕白他是圣人吗?!
原本沈年以为他那出走的父亲应该也是过的不如意,才会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这么些年,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林尧。
原来自己所拥有的幸福安稳,有一半是偷了他的。
而她沈年,还能说无辜吗?
.
“年年。”
沈未英进了卧室,瓷碗里面捧着一口粥。
就连步伐,轻的都好像是在道歉。
“吃点东西吧。”她说,“别把身子熬坏了。”
沈年接过碗,用小勺往嘴里送了一口,索然无味。
“妈。”她问,“姥姥曾经说过,她跟你那几年关系之所以会闹到那么僵,原因都在林叔叔身上。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是不是真的破坏了他的家庭,才导致白阿姨成如今这样的?”
她就想知道,自己究竟欠了林慕白多少。
算清楚,日后也好再还他。
“妈妈没有。”沈未英摇了摇头,未曾有半点心虚,“我认识你林叔叔的时候,他已经离婚两年了。姥姥之所以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因为她后来听说林慕白她妈妈的事情,心里一直对你林叔叔有芥蒂。妈妈没有做错,不管是当着谁的面,妈妈都可以这么说。”
“我信。”沈年低垂着目光,停在了一处虚幻,“妈妈你说的我都信。”
毕竟是自己母亲,她不想怀疑。何况,沈未英自有沈未英该有的骄傲与沉着,她是怎样的人,沈年毕竟是知道的。
比起白明楉,她更愿意去信自己的母亲。
“年年。”沈未英开口,“不管在这件事之中谁对了谁错了,都跟你无关。白明楉如何,也跟你没关系。你不需要有什么负罪感,这笔帐不管怎么算都不会算在你这里!”
她不希望沈年日后的每一天都活在无尽的歉疚之中。
就像当初师玉梅所说,自然该有人来去承担责任,排在前面的人那么多,怎么都轮不到沈年。
“所有人都这样说。”沈年苦笑,“妈,所有人都说不关我的事,不关林慕白的事,我们那么无辜,可为什么,需要我们承担这个后果呢?”
沈未英莫名一顿——
“妈。”沈年哑着声音,道:“林慕白,我从高中就喜欢他,那是我曾经跑到北京主动追来的人,先开口的是我,不是他。从来都没有人问我,失去他我会有多难过,我……我也想陪他走完的。”
“妈,我很爱他。就跟……就跟当初你跟爸爸一样,我也不想分开。”
沈未英突然没话说了。
孩子的感情在父母眼里总是被忽略,好像不足为重,在这之前,沈未英的确没多想过。
可是,现在她知道,她的女儿早就陷进去了。
这是第一次,沈年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
记忆里,沈年其实很少在自己面前哭。
从她爸爸去世,再到沈未英带着她重组家庭,后来又有了林家傅,这整个过程中,沈年一直在刻意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她怕妈妈会在一个新的家庭里因为自己而左右为难。
只是如今,她好像是把这种小心翼翼放到了林慕白身上。
正说着,卧室门被推开,林尧走了进来。
沈年抬眼往门口瞥了一眼,又垂下了眼。
林尧站在门口,无措的沉默了两秒,才开口——
“慕白来了。”他说。
听闻这个名字,沈年猛地抬起头来。
不等沈未英做出反应,沈年已经光着脚下了床,冲出了门外。
林慕白站在客厅,他的个头甚至比林尧还要高,只是那身高附带的压迫性却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惶恐,胆怯,甚至不敢回头再看沈年一眼。
他见不得她哭。
怕那千丝万缕的舍不得拉扯在两人中间,不罢不休。
“年年。”
他嗓音很低,融在这一片寂静的夜里。
沙哑成磁,让听着的人不免酸涩一片。
他垂着的拇指轻轻刮擦着手心,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担心你,想过来看看。我……”
“林慕白。”沈年没等林慕白说完这个开场,率先打断,问:“我们,还回得去吗?”
话,问出来容易,等待答案却是一个异常痛苦的过程。
得到一个像样的答案更是不容易。
一秒、两秒、三秒……
死寂般的沉默,只能听到客厅墙上挂着的时钟在滴答滴答。
“年……”
“我知道了。”沈年到底还是不忍心让他为难。
她知道答案,只是怕听到而已。
只是怕,是由林慕白亲口说出来,好像,那样杀伤力会更大一样。
“这两天我在想,再见到你了,应该说什么好。我想说我们能不能做个局外人,就当一切都不存在,大手一挥说既往不咎……”
“可……你本身就不是局外人。”沈年泪眼蒙住了视线,林慕白的身影在她眼中不断被虚化,“我也……没权利要求你既往不咎。”
凭什么呢?
凭他爱你吗?
可在“爱”的对面,还站着一个白明楉。
“我们在一起两年,在这两年里,无论干什么事,你都没让我花过一分钱。原本我以为那是你做为男人该有的骄傲与自尊,现在我才知道,并不是。”
林慕白看过来的眸色微闪。
他甚至,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你只是单纯的看不上,因为那些,都来自你的父亲——”
“年年……”
“林慕白,你有没有一刻,哪怕是一刻,恨过我?”
沈年几乎泣不成声。
“没有。”林慕白轻颤,“从来都没有,年年,你信我。”
怎么舍得。
敢去恨她。
“那你今天,是来跟我说分手的吗?”沈年问。
“……”
不是。
只是放心不下,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想念。
他只是想看看她。
没别的。
“林慕白。”沈年闪着泪眼,突然笑,笑说:“我们,分手吧。”
◎最新评论:
【什么时候更新啊...】
【新年快乐鸭!有没有读者群鸭?】
【这就要开始虐了吗呜呜呜,我心疼他们俩】
【我买完全本了诶嘿嘿嘿,加油!】
【这可真是,大大,BE还是HE,我有点慌】
【好虐。】
-完-
第47章 还好
◎仍旧是处处维护。◎
以前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有朝一日做了,发生了,好像也就那样接受了。
在那一刻当下, 连心痛都几乎感知不到。
沈未英提出要开车送她回学校, 被沈年婉拒了。
她一个人搭乘大巴, 中间再转换两趟公交, 戴着口罩, 一路沉默。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当初从杭州到北京的多次往返, 很多时候也都像现在这样。
只不过那时,林慕白每次都会来机场接她, 乘坐大巴, 乘坐公交的也一直是两个人。她喜欢坐在窗户位置, 林慕白总会挨着她坐。
只是眼下,窗户那个位置被别人占了,她坐在外面,一阵一阵的恶心感接踵而至。
第一次, 晕车。
她想, 她可能再也不会坐上从杭州到北京的那趟飞机了。
这一路,微信消息不多, 大都来自于沈未英,问的人小心翼翼,生怕碰着她什么伤口。回的人回的也是事无巨细,怕沈未英多想。
她想,如果是当面, 断然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这天刚好是周末, 沈年回到宿舍的时候, 宿舍门都是上了锁的。
她没带钥匙, 便在四个人的群里发了个消息,本想着出去找个地方先坐坐,还没下楼,宋璇已经到了。
“这么快?”沈年问。
语气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也许是因为一张脸几乎都埋在口罩之下,大大咧咧的宋璇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我就在楼下,看到你消息,就上来了。”宋璇开了门,转过身问,“你怎么没带钥匙,今天是周末,万一我们人都不在,那你岂不是要等很久。”
沈年笑了笑:“没关系。”
反正也无事可做。
发呆是她这两天以来找到的一个新鲜事,挺好的。
沈年摘了口罩,脱了鞋,准备将发呆的地点换到床上去。
“年年你怎么了?”宋璇后知后觉的发问,“这么早就睡?还有,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有点晕车。”沈年说。
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困意。
仔细算算,她其实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这事就连沈未英都不知道。
她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看见人会笑,有时候还会跟林家傅拌嘴,小吵两句。
唯独在没人的时候,吃了的东西会吐,闭着眼也只是闭着眼,与睡眠无关。
满脑子都是一个人的神色面貌--
初见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再到后来总是一副拽相,不笑的时候冷的像是要冻住了一般。
再到后来,他的笑容慢慢多了,每次见到沈年的时候都在笑,清冷藏的一干二净。
沈年胆子大了,也敢惹他生气了。
但其实,林慕白从来都没对她真正发过脾气。
旁人眼里不敢直视的“大魔王”,沈年在他那里却可以为所欲为。
曾经她以为,那个人可以为她兜下所有。
睡不着,头痛的厉害。
沈年翻了个身,睁眼的时候发现宋璇还站在她床前,一副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
沈年被吓了一大跳,翻起身问:“你怎么还站在这?”
“我担心。”宋璇眨了眨眼睛,轻声问,“年年,你真没什么事吗?你要不要看看镜子,真的脸色很差。要去医院吗?我陪你。”
“没事,就是晕车。”沈年问,“就你一个人,她们俩呢?”
“范青橙回家去了,明天有课,应该今晚会回来。雅晴,又跑北京了……”
沈年没来由的攥紧了床单,抓的死死的。
“……哦。”
正说着,范青橙已经推开了门。
她是当地人,家离学校并不远,相较于其他三人而言,要幸福太多。
进门的时候左右手拎着两三个非常大的包裹,爬了个楼梯,爬的满身是汗。
宋璇都惊了:“你带的这是什么?这么多!”
“我妈做的吃的,非要让我带过来让舍友尝尝。”范青橙几乎上气不接下气,“我都说了,宿舍就四个女孩子,吃不了这么多。这东西又不耐放,会坏,可她不听我的。没办法,我犟不过!”
“也没有四个。”宋璇瞪眼,“雅晴不在,就我们三。”
“那怎么办?”范青橙一愣,问,“那不如喊楼里所有人都来我们宿舍吃东西?”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雅晴去哪了?”她问。
“还能去哪?”宋璇笑,“除了男朋友还能有谁让她这么跑!”
“年年在啊?”范青橙随口问了一句,“年年怎么没一起?”
往常都是一起跑。
如果细算下来,沈年往返的次数要比徐雅晴更多。
“我……家里有点事。”沈年说。
“哦。”范青橙挑了挑眉,“听说你男朋友帅的掉渣?她俩都见过了,就我,连影子都没见着,下次来的时候你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欣赏欣赏。”
沈年微怔,没出声。
脸色好像比刚才更白了一分……
“怎么了?”范青橙一惊。
“没什么。”沈年挤了挤笑容,云淡风轻的开口,“你可能见不到了。”
“啊?”范青橙脸色变了又变,结巴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口,“死……死了?”
宋璇从后踢了她一脚,“不会说话就装哑巴,我保证不嫌弃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范青橙有点绕不过来口,“不过,什么叫见不到了?”
这缺心眼的,宋璇以为自己已经够没心没肺了,没想到还来了个更甚的。
没办法,只好自己来打圆场。
“年年,你们吵架了?”宋璇问。
“没有。”
她跟林慕白很少吵架,哪怕是在说出分手的那一刻,仍旧没有吵。
本身,也就没什么可吵。
“没吵架?那是怎么了?”
“分手。”沈年说。
宋璇跟范青橙互相望了一眼,默默的吞了吞口水。
安慰失恋这事,俩人都没经验,同宿舍唯一一个会说话的徐雅晴,如今还远在别地,指望不上。
“没到分手这种地步嘛!”宋璇道,“是不是吵架了?吵架很正常,你看雅晴跟她男朋友也经常吵,不也是难舍难分嘛。电话还有吧?微信也没删吧?先服个软,主动发个消息不就好了。”
电话仍旧在。
微信仍旧没删。
只是,这好像并不能证明什么。
不管是她,还是林慕白,似乎都不会去做删除一切联系方式的事。
只是……
只是在凌晨深夜,沈年辗转反侧,想了很多种措辞,很多种借口,尽量让她发出去的话看上去平和正常。
可当她鼓足所有勇气,按下发送键,连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再看向手里屏幕的时候--
她的这份勇气迎接的后果,便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她闭上眼,总在想,这会不会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可当再睁眼的时候,那个感叹号依旧那么显眼。
某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长久长久的盯着那个感叹号,什么都没想。
也许她忘了。
林慕白,从来都不是个藕断丝连的性格,当机立断,或许才是他。
.
“我昨晚好像听到她哭了。”宋璇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范青橙的腰,问她:“你听到了吗?”
“没有。”范青橙一脸懵逼,“你听错了吧?她看上去还好啊。”
“那只是看上去!”宋璇非常肯定,“我一定没听错,她昨晚肯定在哭。”
虽然动静很小,但难忍的那种抽泣声,宋璇听的一清二楚,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幻听。
就在这时,有一个隔壁宿舍的女生敲了敲她们的宿舍门,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沈年,楼下有人找。”
一声喊的范青橙瞬间蹦起,赶忙冲出门外,连忙问--
“楼下有人找年年吗?男的女的?”
“男的,怎么了?”
“帅不帅?”范青橙瞪着大眼问。
“一般吧,胖胖一男的,好像是校外的,一路问过来的。”那女生有点懵,“怎么了?你这么大动静?”
“……没什么。”
不是林慕白。
胖胖的,还是校外的?
“年年。”范青橙小声道:“有人找你,你是下去还是帮你打发一下?”
沈年睁开眼,眼睛肿的有点睁不开。
昨晚迷迷糊糊睡了一阵,一直在做梦,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个劲的往她脑袋里钻。
以为是做了很长的梦,实际上只睡了半个小时多。
刚刚门外的话她其实都听到了,胖胖的一个男生?她大脑快速的过了一遍,好像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沈年披了件衣服,下楼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楼下的小胖。
她跟小胖之间,除了林慕白,好像再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单独见面的。
“我也在杭州!”小胖先开了口,冲着沈年憨笑,“这都大三了,还是第一次到你们学校来。”
这要是换作以往,沈年一定带着他逛遍校园,拉拉家常,将那简短的高中一年再过一遍,可眼下,却是没有合适的词来做这个开场。
沈年看着他,好半晌才开口。
“林慕白叫你来的?”沈年问。
“不是,白哥不知道这事,你也知道,如果他知道,也肯定不会让我来。”
是,林慕白做事从不会让别人代劳。
这点沈年明白,也信。
“那你来找我,还有什么事?”
小胖与沈年高中前后桌,虽然只有简短的一年,但在他的记忆里,沈年很少以这种语气去对待人。
她不同于林慕白,喜怒哀乐表现的那么明显,可现在,却完全不同于之前。
“我是为白哥来的。”小胖道,“不是想替他找什么借口,我跟白哥一起长大,我了解他,这件事,如果我不说,他断然不会解释半句。”
“我觉得……沈年你应该知道真相。如果我跟你说了,你还怎么看他我不干涉,但至少,你得知道。”
什么都没变,依然是那个处处维护他白哥的小胖。
初次见面是这样,多年以后仍旧是这样。
“白阿姨……你应该是见过的。刀放在自己脖子上,白哥没有办法。”
沈年一颤。
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白哥当着阿姨的面删掉你们所有的联系方式,不仅你,还有你那个弟弟,以及所有你们共同的好友。沈年,你可能没见过白阿姨真正犯病的样子,白哥……不可能不顾她。”
一旦以死相逼了,什么样的要求都得答应。
白明诺的做事,一向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们那个班里,我跟白哥认识时间最长,我最了解他,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在乎,可是……纵然再喜欢,再在乎,他也做不出不管白阿姨死活的事。希望你……至少别恨他。”
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他来这里的目的,说到底,也就这么一句。
“他……还好吗?”沈年问。
小胖一怔,他确实没料到沈年问出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个。
“你可能不知道,分手是我先说的。”沈年道,“所以你担心的事,原本就不存在。”
“怎么会好。”小胖道,“阿姨这么闹不是一两年的事,但这还是第一次,我见白哥这样。”
他想,也许,是因为沈年吧。
第48章 尘埃
◎“你……你哭了?”◎
期初的那段时间, 白明诺像是同时开动了八条触角,严守以待的防着林慕白身边的各种人。
她怕沈年出现,更怕林尧跟她抢儿子。
就连小胖, 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能跟林慕白独处一小会。
可白明诺没想到的是, 在她圈死的那道牢笼里, 沈年再没有出现过。
就好像,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而林尧, 从来就不缺儿子养。
白明诺到底是高估了林慕白在林尧心里的位置, 她拼死抓着的那条线林尧可能根本就不想要,她的筹码, 也威胁不到任何一个人。
除了林慕白。
林慕白自从当着白明诺的面删除沈年联系方式后, 他便像无牵无挂似的退出了所有社交平台, 除非电话轰炸,除非冲到他学校抓人,否则别想再见到他面。
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林慕白本身就是这样。
一切尘埃落定, 回归正轨。
等到白明诺终于自导自演完这场闹剧, 收回触角,不再随时随地监视林慕白的时候, 已经过了这年酷暑。
在听不到蝉鸣的窗外,终于飘起了雪花。
白明诺不吵了不闹了,当真正静下来的时候,林慕白才后知后觉,他时常绷着的那条弦被剪的七零八碎, 落了满地的渣。
他教室图书馆基本两点一线, 像个幽灵, 总在飘, 终归落回不到实线上。
同室友,他起的最早,到的最晚,一度几乎与室友碰不到面,没给自己预留半点时间去空想。
只有这样,才能控制自己再买那趟车票。
再将“沈年”二字时刻记挂着。
学校门口有家便利店,占据着有利的地形条件,生意却总是不太好,成群结队的学生从门口过,却很少有人到里面来。
平时冷冷清清的,见不到半个客人进来。
突然哪日来客人了,老板乍一懵神,也没笑的出来。
来人个子略高,进门的时候仿佛头顶到了门框,还弯了弯腰。像是表演什么变脸术似的,硬生生的挤了一抹笑容出来。
笑的既好看又怪异。
不熟悉的,也许会觉得这年轻人实在是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就算了,人还挺温和,没什么距离感。
谦谦君子,温文尔雅,挺好接触。
熟悉的,只觉得这笑还不如不笑,瘆的慌。
“老板,炸酱面。”林慕白进了屋,找了个位子坐了。
半刻后,老板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帮你热了一下,慢用。”
林慕白:“谢谢。”
身上带着的戾气散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棱角,半点都无往日影子的林慕白。
他将自己折合的非常彻底。
也不管蜷起的角会不会刺痛自己。
一碗面,索然无味,咽在喉咙,不知是不是这面的问题,发苦,苦的让人想落泪。
林慕白心想,生意不好总归也有不好的原因吧。
“两位,请。”
老板的声音再度在门口响起,出乎意料的今日客人还算多。
陈昱在忙着点餐,徐雅晴挑了个窗户位置,刚一转身,莫名一顿,用手肘碰了碰陈昱。
“怎么了?”陈昱问。
“那个,是林慕白吗?”
陈昱顺着徐雅晴指的方向看过去,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弓着腰,坐姿随意,抓着筷子的一只手半天都没动,乍一看,不像个活人,倒像是一尊雕塑。只是雕刻之人大概是个高手,一时有点分不清真假罢了。
不知他在想什么想的这么深入,唯独……光这么看着,陈昱总觉得这个人在这一刻就连头发丝都透露着落寞。
一时,竟让人不想再去打扰。
“林慕白!”
陈昱还没来得及阻止,徐雅晴已经先出了声。
突然出现的这个声音惊扰了林慕白,他抬着眼看过来,一双浅色深邃的眸,毫无预兆的这么撞过来。不知怎么的,“佟”的一声像是扔下了一颗炸弹,徐雅晴莫名的停了脚步,再没有往前。
半晌后,她才转过身拉陈昱。
陈昱一怔,咧嘴笑了笑,才出声--
“好巧,在这碰着了。”
“嗯。”
冷淡的像是裹了一层厚厚的冰渣子。
猝不及防的那点恐惧感慢慢散去,徐雅晴才后知后觉的自问,她为什么要怕这个人?
没理由呀是不是?
于是徐雅晴两手叉着腰,摆了一副盛气凌人的女王形象,大步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林慕白身侧。
她略微弯了弯腰,眯着眼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林慕白抬头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似乎是懒得跟她张口说话似的。
徐雅晴没管他乐不乐意,直接问:“你是不是出轨了?”
林慕白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抓着筷子的那只手莫名一紧。
倒是陈昱,连忙捂住了徐雅晴的嘴,笑着解释:“那个什么,你别生气,她就这样,性子直。”
“我就哪样?”徐雅晴推开陈昱,“那不然,怎么会跟年年分手?年年有多喜欢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分的那么突然,一点藕断丝连都没有,以我们年年的性格,只能是他出轨了!”
下结论下的快狠,就是不太准。
徐雅晴不依不饶的破口大骂:“你说你出轨就出轨,就当年年瞎了眼!怎么还倒打一耙先删人家联系方式,你知不知道她哭的有多伤心!你到底有没有心啊林慕白!”
陈昱倒吸气:“你快别说了!”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你包庇他干什么?”徐雅晴转身瞪着陈昱,“还是说,你们男人都一个样,你也出轨了?”
“这怎么就扯到我了?”陈昱哭笑不得,一把将徐雅晴指着林慕白的手握住,“求你别乱指了!没凭没据的,有你这么指控人的!”
直到这时,林慕白才从雷打不动的僵持状态稍稍缓了一点神。
他抬着眼看向这俩人,意外的深。
却是不解释,也不辩解。
他对徐雅晴口无遮拦的指控悉数认下,照单全收。
连句冤枉都不肯说。
“她还好吗?”
良久后,林慕白才终于出了声。
声音沉的要命。
像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一件古董玩意,不属于当下时代。
徐雅晴一时竟哑了口,骂人的话到嘴边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突然有一丝不忍。
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不忍,都会伤害这个人似的。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能好到哪去。”
林慕白抽回的神智再次一点一点扩散。
他不自觉的抓紧了筷子,露出用力到发白的指尖。
然后略一颔首,起了身。
“你们先用,我还有事。”
说罢,不等其他俩人做出反应,林慕白人已经往门口走了。
“林慕白!”徐雅晴冲着背影突然喊,道:“年年申请了留学名额,应该问题不大,最晚,也就是下学期,这事……你知道吗?”
林慕白脚下一顿,像是沾了粘人的口香糖似的,再也没有迈开半步脚。
即便是没有回头,徐雅晴也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背影狠狠一颤。
她说这些不是来诛心的,只是总觉得可惜。总不能真的等沈年出了国才知道后悔,到那时候,怕是再也没可能了。
“宋建元……啊,就是那个楼下跟年年告白被你吓得半条魂都没了的宋建元,你应该还记得吧?他也申请了留学资格,不出意外,下学期他们俩就一起走了。”
你还不追?!
徐雅晴急得跳脚!
林慕白只是略微低了低头,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顿了两秒,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一句话都没有。
瞬间气的徐雅晴一口老血卡着,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是不是有病!”徐雅晴指着早就没人了的门口,“看着挺聪明一人,怎么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纹丝不动?”
“别说了。”陈昱往门口瞥了两眼,总是有些担心,林慕白太反常了。
以陈昱对他的了解,这个人做事张扬且随性,出手一向干脆又果断,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忍的性格,怎么会任由徐雅晴在这说教了这么半天。
他有没有出轨,陈昱是知道的。
虽然凭借那张脸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校园风云,但自古,只要下了课,林慕白身边十里以内就没有女生出现过,他跟谁出轨去?
反正想也想不明白,陈昱只好耸肩。
“先买吃的。”
.
林慕白出了门,没走两步,跪倒在一个垃圾桶旁吐了个死去活来。
曾经他以为,没人能配得上沈年的好,尤其那个什么叫宋建元的,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如今再去看,谁人似乎都要比他林慕白强。
理智告诉他,应该放手,可情感却总是拉扯,放不下。
他在这两股剧烈的拉扯碰撞下差点丢了命!
陈昱跟徐雅晴买了东西出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垃圾桶旁的林慕白,吐的一张脸几近发白,毫无血色,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林……林慕白!”
陈昱一惊,连忙跑了过来,拉着他问:“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林慕白只是轻微摇了摇头,陈昱使劲拽着他整个身子,却还是没法将人拉起来。
半刻后,林慕白再次跌跌撞撞的一头栽进垃圾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没什么可吐的,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痛,痛的让人一度窒息。
陈昱手忙脚乱的忙活了半天,都没空往林慕白脸上看一眼,猝不及防的瞥了一眼,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林慕白?”半晌后,陈昱不可置信的发问,“你……你哭了?”
作者有话说:
预计将于二月底完结。
这是最后一章虐点。
下章就好了。
结局HE,不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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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9章 再见
◎仿佛有一种错觉,距离上次见面,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林慕白会哭, 这事其实挺吓人的。
别说哭了,在陈昱的认知里,他甚至连示弱都不会。
身上的刺时刻尖立, 仿佛谁都无法在他那里逃生。在他的世界里, 唯独沈年, 可以自由穿行。
再到后来大学毕业, 林慕白顺利考研, 他身上原本的棱角便再也没有出现。
他依旧独来独往, 依旧孤僻的让人不敢靠近。在他的那个小小圈子里,依旧只留了一个甩也甩不掉的小胖。
小胖大学读的是工程专业, 大学四年毕业后, 没有再执着的考研, 而是进了一家国企单位,开启了他的苦逼搬砖职业。
再到后来,天赐良缘,终于脱了单。
以至于再后来, 小胖每次来看他的时候都成双成对, 不停歇的唠叨也从一人成了双人份。
小胖女朋友名叫贾梅,胖乎乎的, 一双眼经常眯着,看不到缝在哪里,给人一种不太聪明的错觉。
如果不开口说话的话,在林慕白心里可以一直傻下去。
一旦开口了,那是绝对能参加下届脱口秀并且百分之百抱个冠军奖杯回来的存在。
聒噪的一度让林慕白挥出他尘封已久的拳头。
“我闺蜜潇潇, 就你上次见过的那个短头发女生, 现在还单着呢, 不考虑考虑?”贾梅定定的瞅着林慕白, 不知道是闭着眼还是睁着眼,“性格好,没心眼,而且你们上次见了一面后常常在我面前问起你,肯定是有这个意思。”
“……”
“还要再考虑考虑?”贾梅非常没有形象的抹了两把脸,思索半晌再道,“那不行,小胖公司还有几个年龄合适的,长的端端正正,配你正合适!”
林慕白从桌子上捡起一根串,咬了一口牛肉,漫不经心的抬头瞅着贾梅,仿佛刚刚的苦口婆心是在跟另外一个人说似的。
贾梅非常郁闷,但她却下意识的不敢瞪林慕白,只好转过身毫不客气的踢了两脚小胖。
“这位,是喜欢女的吧?”贾梅甚至产生了质疑,“他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小胖的眼神与林慕白相碰,突然有一种坦诚相见的感觉。
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第一次显示出来。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贾梅坐不住了,几乎有点发怒:“你知道在工程这种行业里,女生是多么国宝级别么?我可是冒着被我那些单身男同事揍的风险在给你拉线,要不是看你长这么帅,基因实在是可惜,我才不多这个事。”
林慕白咬着串轻笑:“谢了。”
“谢……不是,谁让你谢了,我是在问你到底什么想法啊?”
“我的想法是……”林慕白挑眉,“你能不能安静些,好久没睡一个好觉了,被你这么一吵,疼得厉害。”
贾梅不干了:“哎你这人怎么……”
“好了好了。”小胖连忙出声,“别吵了别吵了,你看他那相貌,像是找不到女朋友需要你牵线的人吗,别瞎操心。”
从小到大,林慕白何时缺过追求者。
贾梅不知道的是,在小胖刚分配工作到单位的时候,林慕白恰好有空,是跟他一起去的单位,当时见过林慕白的那几个女生扬言以后找男朋友就按着这个标准来,两三年过去了,至今单身。
自古桃花泛滥,何至于担心这个。
只是他不想而已。
至于不想的原因,到底逃不开一个沈年。
而沈年……
“沈年,没跟任何人联系过。”小胖说。
林慕白吊儿郎当挂在脸上的一抹笑僵在半空——
那种世事与我无关的散漫瞬间散了个干净。
贾梅看得出来那种在乎。
是小心翼翼,半点逾越不得的在乎。
“她甚至,连跟于桦都没有任何联系。”小胖观察着他白哥的脸色,叹了口气道,“我问过于桦,也看得出来,她不是不想告诉我,而是真的不知道。沈年,真的跟我们断了所有联系。”
她将彻底贯穿到底。
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就连林慕白,也被她丢在了这里。
“所以白哥……”小胖忍了好久,终是问,“你还在等她吗?”
沉默。
他好像也在自问同样的问题。
“没有。”良久后,林慕白才出声,“她现在,挺好的。”
“白哥你……见过?”
“嗯。”
远远见过。
那日天气挺好,她似乎心情不错,在笑。
挺好的。
.
沈年真正有消息,是在四年之后的一个酷暑。
太阳烈的如同很多年以前那个夏天。
少年发困眯着的那双眼,她已经太久没见了。
这些年,很少再听到还有什么人像他的口气,再吼着问一句:走不走?
一时竟有点失神。
“姐!”
突然,一个高亢的声音穿过层层人群,精准的朝沈年这边冲过来。
沈年还没看清来人,猝不及防被冲过来的林家傅差点撞倒在地。
沈年于一阵发懵之中摸了摸林家傅的脑袋,又长个了,比沈年都要大一个头了。
“姐,我想死你了!”林家傅一颗脑袋塞进沈年怀里,压着声音,“你有那么忙吗,两年才回一次家,我刚在那边站了半天,都快要不认识了。”
出国四年,沈年只回来了一次。
这些年,她没有接受沈未英任何金钱上的资助,一向洒脱率性的沈未英因这事不知哭了多久。但沈年不接受归不接受,到底,没有在别的事上怨过沈未英半分。
她依旧黏她,在国外的时候,每天都要给沈未英打视频,母女俩还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谈。
沈年谈学习,沈未英谈工作,偶尔会讲讲林家傅。
只要是能想起来的,她都讲。
唯独,沈年不提林慕白,沈未英不提林尧。
像是在恪守着什么难得的默契,遵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沈未英有时候也会试探性的问她,在那边有没有遇到能聊得来的,有没有交男朋友,沈年总会以课程太忙,没时间为由打了推。
直到那年,那是沈年出国的第二年。
沈未英问她,跟林慕白还有没有联系,沈年说没有。
沈未英一度沉默。
她说:年年,妈妈错了。
没有沈未英这句话,沈年也就这么过了,一点一点往前,再一点一点将过去的影子层层褪下。她不往后看,也很少停在什么走不出的念想里。
可在那日,那是沈年第一次哭,在沈未英看不到的地方,哭到喘不上气。
她想见一眼的那个人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
.
沈年电话打给于桦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迎接上于桦密集的唾沫之战,在电话那头,将她骂了个狗血喷头。
沈年认错态度摆的非常好,嘻嘻哈哈的只管道歉,于桦骂着骂着就哭了。
“不就分个手嘛,不就一个林慕白嘛,就为了这么一个人,你把我们都不要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死到哪了呢!”
林家傅在开车,沈年坐在副驾驶,她的手机隔音效果没那么好,林慕白三个字出的时候,林家傅还偏过头往沈年脸上看了一眼。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是有一瞬的半怔,接而像个没事人似的又笑了。
“这不好好的嘛,别哭,你一哭我罪孽感就成倍的翻。”
于桦哑着嗓子:“我就哭,我就是纯粹不想让你好过!这是你欠我的!”
“行行行,我欠的。”沈年问,“在哪,改日我好上门还债。”
“北京。”于桦说。
沈年一顿,很轻的挑眉,问:“北京哪块?”
于桦报了个地址,沈年转过身冲林家傅抬了抬下巴,林家傅秒懂,非常着道的导航了一下,距离不远,开车也就三俩小时的事。
“等着。”沈年道,“马上就来请罪。”
挂了电话,林家傅问:“姐,现在就去?”
“嗯。”沈年回他,“前面路口,停下车。”
“停车干什么?”林家傅一脸懵,“我送你过去,这地方不好打车。”
沈年回过头看他,意味不明,一副你在说什么胡说的样子。
林家傅直觉不妙。
“姐……”
“没记错的话,今天可不是节假日。”沈年问,“你是逃课来的?”
“我没。”林家傅一慌,“今天没课。”
沈年才不管有没有课,伸手道:“钥匙给我,你从这打车回学校去。”
“姐……”
“给我。”
两个字,干脆果断。
他老姐是真的变了——
.
沈年回来以后,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她的画展准备工作,因为涉及到前期的筹备,正好宋建元有这方面的人脉,在一些事上能减少很多的弯路。
虽然这几年她得宋建元不少照顾,也以非常好的朋友相称,但沈年终归是不愿欠着别人什么人情,所以某一天当宋建元执意要拉着她去参加一个他什么聚会的时候,她也没能推辞掉,想着反正就吃个饭,也不会掉两块肉。
可谁知,那压根就不是什么聚会,而是相当于一个应酬party,定在一个KTV内。他们到的时候包间内已经有七八个人了,大多就连宋建元,也叫不出名字。
简单寒暄介绍了一圈后,不少人已经将目光放在了沈年身上。
“这位沈小姐是……”
“我朋友。”宋建元介绍,“陪我一起来的。”
在场人均心照不宣,识趣的没有非要问到底。
这种场合带朋友来,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朋友。
沈年对这种有意无意的打量眼神视而不见,自顾自的找了个最里面的位子坐下了,反正她酒量不行,这种场合一般都是当个背景板,没有什么存在感。
宋建元不着痕迹的往沈年那边看了一眼,问:“人都来全了吗?”
被问的那人转了一圈,大概数了数,道:“还有一个,我研究生时期室友,现在在读博,已经在路上了。他平时比较忙,刚结束试验赶过来的。你们先坐,不必等,我打个电话再催催。”
宋建元点了点头便挨着沈年坐了。
包间内隔音效果不错,外面的声音音乐传不到里面来,相对要安静很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谈事的地方。
打电话催人的那位就站在沈年身前,隔的不远,电话那头的声音隐隐约约也能听到。对方应该是个话很少的人,开始一直没有出声,直到这边这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之后,那边才以一个“嗯”做了结束。
“嗯。”他说,“快了。”
隔着电话线,声音莫名的熟悉。
就好像,曾几何时,她听过无数次这个声音,习惯这个声音。
那人打完电话回头的时候发现沈年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有些发懵的问:“怎……怎么了?沈小姐有什么问题?”
“没有。”
沈年轻摇头,简直认为自己是着了魔,怎么可能会是他。
与他相似的声音多得是,在国外的时候,她也常常听错。
甚至比现在这个声音还要清晰,还要确定。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他——
可转眼又想。
这不是在国内,林慕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年视线停留在那人的手机上,问:“你大学同学?”
“是。”那人道,“研究生时期认识的,是个了不起的人。”
看得出来,他对他这位同学评价颇高。
沈年只是一问,没有再参与话题。
那人是个急性子,两分钟后再次拨了电话,问:“到哪了?大家都在等你了,你不会是忘记房间号了吧,要不要我下来接你?”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林慕白的声音紧接着落下——
“到了。”
这次,没有再隔着电话线。
沈年握着杯子的手莫名一颤,猛地抬起头来,恰好撞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渊里。
某个瞬间他们四目相对。
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仿佛有一种错觉,距离上次见面,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突然有点不敢认。
怕再次认错,也怕,那就是他。
那些曾经肆无忌惮的拥抱亲吻,情难自禁的滚烫焦灼,仿佛在那缺失的时间长河里被撞到面目全非,再也拼凑不全。
“你终于到了!”他那位同学看上去颇为激动,一把抱住,在他后背拍了两下,“还以为你走错路了,来,赶紧进来。”
他拉着门口如木头一般僵硬的人转过身跟包间内其他人介绍——
“这我同学——”
“林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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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良缘
◎他忘了,就连挡酒,他都没这个资格了。◎
好半晌, 沈年才跟着念了一句——
“……林慕白。”
好久……不见。
林慕白被簇拥在人群中间,一度喘不上气。
他轻握着的指尖蜷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发现抖的厉害。
他想说, 昨晚梦到你了。
他还想说, 我其实挺想你的。
但他有点说不出口——
梦里的沈年还高高绑着马尾, 没褪去青涩的婴儿肥, 看他的时候总在笑。而现在的她, 早就散下了头发, 披在肩上。
看着他的时候,也没笑。
她穿着一件黑色长裙, 化了妆, 涂了口红, 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却精准的抓着全场所有男性的眼球。
直到这个瞬间,林慕白才猛然想起来,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他昨晚还梦到的那个人, 已经有四年没有回国。
“喂!”林慕白那位同学使劲晃了下他的胳膊, “想什么呢?站在这里当木头。”
林慕白恍然片刻才挪开目光,转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 你魂丢了?”那位同学盯着他看,问:“怎么了?又没睡醒?”
“嗯,我……”
“哎呀,你可真是不要命!”那人是个粗性格,体会不来这点反常, 一把拽着林慕白就往那边拉, “你这么拼啊, 太折寿了, 来来来,到这边先坐。”
他一把将林慕白按在凳子上,恰巧坐在了沈年的对面。
周围人声嘈杂,唯独他们两个像是站在一条平直的线上,愕然的看着对方。
明明还是熟悉的模样,却有点不敢开口相认。
他那位同学还在四处招呼:“我这位同学啊,人就是比较怪,不过做事非常不含糊,能处,恰好有这么个机会,大家都认识一下。”
接着好几个人的声音涌过来,堵在林慕白跟沈年之间。
沈年后知后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开水,猝不及防舌尖被烫的一痛。几乎同时,林慕白的视线再次错开纷杂的人群,往她这边看过来。
沈年手指发麻,在某一瞬间,仿佛心脏都被剖开。
一旁的宋建元侧头看着她,实在是无奈,在桌子底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松。
沈年挤了挤笑容,笑着冲宋建元摇了摇头。
彼时,林慕白那位同学三下五除二的“哐哐哐”开了一扎啤酒,又找服务员要来酒杯,挨个倒过去。
到沈年的时候,林慕白刚抬起手,那边宋建元已经出声了——
“她不用。”
借助位置优势,宋建元已经按住了沈年的杯子。
林慕白抬起的手又不着痕迹的缩了回去。
他忘了,就连挡酒,他都没这个资格了。
林慕白那位大学同学名叫王荣青,拎着酒瓶尬笑着问:“沈小姐不喝一点?”
“酒量不好。”沈年自林慕白进门后第一次开口,笑着说,“抱歉。”
“这有什么抱歉的。”王荣青转而帮她添了白开水,问:“要不要帮你点杯饮料?”
“不用。”沈年道,“白开水就好。”
本来这场局跟她就没什么关系,她只是被宋建元拉过来充数的,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将过多的口舌放在她身上,这事很快就过了。
但宋建元不一样,他可以说是今天的半个主角。
宋建元的父亲权势很高,能说得上话,今天这里这些人大多都想跟他搭上一两句,但初来乍到,也不知人家喜好,于是某些擅长察言观色的准备从沈年开始。
毕竟,宋建元刚刚护酒的样子历历在目,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刚刚忘了问,沈小姐是宋先生的……”
“同学。”宋建元坦然的接了话,“大学同学。”
“这样啊……”其中一个人笑着开玩笑,“沈小姐这么漂亮,还以为是女朋友呢,怕招待不周。”
气氛突然一静。
满桌人停了话,饶有兴趣的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除了林慕白。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宋建元眼神不着痕迹的往林慕白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笑着接话:“你也说了,这么漂亮,哪那么容易追到?”
这话就非常显而易见了。
看宋建元挺好说话,于是一群人开始起哄——
“原来宋先生这么优秀的人也有造挫的一天啊,沈小姐果然眼光高。”
也有不少会说话的:“不过追女孩子嘛,还是得有耐心,尤其是沈小姐这样的,时间久了自然会感化人。”
宋建元挑了挑眉:“挺久的了,仔细算算,应该追了有七八年了吧?”
说着,他还偏过头往沈年看过来。
在旁人看来,气氛简直暧昧。
“哎呦,没看出来宋先生还挺痴情,沈小姐没考虑考虑?”
沈年抬眼,抿着唇笑了笑,开口:“说不定呢。”
林慕白抓着筷子的手一顿——
宋建元也略显诧异的挑了挑眉。
他说这话,一是为了试探试探林慕白,二也是替沈年鸣不平。
这些年,沈年是什么状况,宋建元是看的明明白白的。
他的确追了她很多年,即便后来沈年也很明确的跟他说过,他们之间其实不可能,就算没有林慕白,也不可能。他死心归死心,但这些年对沈年的照顾却是一点都没少。
沈年的这句模棱两可的“说不定”说到底也是说给林慕白听的。
说起长情,谁又比谁差!
不明所意的吃瓜群众听了沈年这么一句瞬间气氛被点燃了——
“沈小姐都这么说了,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就提前先祝福了!”
宋建元笑着摇头:“我再加把劲。”
气氛一下被带动,个个纷纷举杯,酒杯的碰撞声完美的掩饰场上那点隔着两人之间的隐藏尴尬。
林慕白没有主动敬酒,却是来者不拒。
他端坐着,与场上其他人格格不入,像是刚喝了一杯苦瓜汁,苦到让人皱眉
“你怎么回事?”王荣青一圈下来已经有点醉了,轻轻推了推他,轻声问,“怎么状态这么不对,最近这么忙吗?”
林慕白回神:“还好,不忙。”
“不忙你这跟丢了魂似的干嘛,从进门就这样。”王荣青从兜里掏了一包烟,伸到林慕白跟前,问:“来一根吗?”
林慕白从他那抽了一根,点了火。
沈年记得,林慕白明明是不抽烟的,可他刚抽烟的姿势却是非常熟练,像是有好几年的烟龄。
可转眼一想,不就好几年了吗。
这些光景,将他变到面目全非。
浑身的刺被拔的干干净净,眼下的他甚至可以说是随和。
不管是他这位大学同学还是那些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他都温和的接应,就好像,他原本就是这样。
只有沈年清楚,他不是的。
少年眼里的狂跟拽半分都不剩,少年身上的张扬劲褪的干干净净。他再也不是那个篮球场上肆意奔跑的林慕白了,再也不会大言不惭的说出“跟着白哥,稳赢”之类的话了。
他将自己包了起来,没露出半点真。
突然的,有点想哭。
酒桌上一众人喝高,期初还斯斯文文的一帮人这下都露了原貌,半生牛皮毫无遮拦的开始往外蹦。
王荣青说完自己开始说林慕白,显然,在他的心里,他这位老同学要比自己更能拿得出手。
沈年静静的听,半个字都不想错过,那是她所不知的四年。
“要说这人狠,没人能狠的过这位!”王荣青指着林慕白,“我们一天只有24小时,不多不少就24小时,可他不一样,他有48小时!”
“你们是不知道,研究生那几年,我没担心过我的毕业论文,没担心过什么前程往后,我每天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小子哪天,‘哐当’一下就倒下去了!”
“我见过课余时间打工赚钱的,可我却没见过用命打工的!你们是不知道,那几年,除了扫厕所,他什么活没干过?攒了钱,什么都不干,就买一张机票……”
机票?
他买机票干什么?
不知为何,沈年心猛然一颤,突然有点不敢往下听。
“不是我夸张哈,这些年,这小子来回意大利的机票至少能绕着这张桌子走一圈,你说他,是不是在外面藏了个宝?”
被点名的人那双微挑的桃花眼落寞的显然,只轻轻勾了勾唇。
像是在笑,却难得的默认,并不反驳。
“是啊。”他自嘲般的开口,“可惜,还是丢了。”
没人看到,少年眼里闪着的星光,在那一刻,落了满地。
沈年死死攥着右手,没来由的痛沿着她四肢百骸疯狂袭来,痛的她甚至想喊出来。
泪眼席卷了眼前一切,就连林慕白的身影,也藏在了那模糊虚幻的背景之中。
她突然想起,那年夏天,少年趴在课桌上的场景——
校服拉链总是不拉,肩上总是背着个黑色的书包,总是一头乱毛,像是八百年没睡醒过,看人时候满脸的不爽。
她突然想起,那本被他蹂躏至惨不忍睹的复习资料,那难看到没脸看的狗爬式字体,总是伤痕累累的那张脸。
她还记得,前排小胖一天要喊八百回的“白哥”——
记忆错乱,疯狂涌来。
断断续续的,前头接不到尾。
沈年一时着了魔,就连宋建元连着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都没听到。
“沈年?沈年!”
“……啊?”沈年突然回神,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宋建元担心的问。
“没事,走神了。”
有人笑着打趣:“喝酒的没醉,怎么喝水的先醉了?”
沈年费力的挤出一抹笑,道:“闻着也能醉。”
“哈哈哈哈……”满场哄笑,“沈小姐真是幽默。”
有人问:“还没问,沈小姐是哪里人?”
沈年梦游般的说了个地名,那人惊呼:“南方人?看沈小姐这豪爽姿态,还以为是北方人呢。”
在场北方人居多,有不少人也跟着道:“我也以为是咱们北方人呢。”
沈年解释:“可能是因为曾经上学的时候在北方待过一段时间。”
“大学?”有人问。
“不是。”沈年说,“高中。”
挺意外的,就连宋建元都挺意外的。
“你高中在哪里上的?”宋建元问。
“韵城。”沈年说。
林慕白眼神微闪,抓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一蜷。
就在这时,迷迷糊糊仿佛要睡死过去的王荣青突然诈尸一般的抬起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缘分,一时兴奋的像个村口的二傻子。
“韵城?”他声音贼大,转过身问林慕白,“你不也是韵城上的学吗?”
“你们是老乡?”
“天呐,这是什么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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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白:我想揍你的缘分!】
-完-
第51章 同桌
◎他就这么跟着她,走了一路——◎
王荣青敏锐的发现林慕白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对。
也是, 沈年毕竟跟林慕白不认识,尤其眼下她还跟宋建元是一对。王荣青自我反省,他这话说的确实欠妥。
于是硬着头皮开始补救——
“不过一个城市那么多所高中, 你们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还没问, 沈小姐是哪个高中?”
“十一中。”沈年说。
王荣青笑嘻嘻的转过头问林慕白:“你呢?”
林慕白半顿, 开口:“十一中。”
“十一……什么?你也是?”
王荣青看看这个, 再看看那个, 两个人没什么交流, 就连眼神都碰不到一处去,明显就是不认识。
他咬着手指, 心想, 这可是缘分自己来碰瓷的。
“你们年纪……应该差不多。”王荣青小心翼翼的问, “那是学长学妹的关系?这缘分属实是……”
“不是。”就在这时,林慕白突然开了口。
场上其他人纷纷挑眉,好像一下子酒醒了大半,直勾勾的在俩人身上来回, 执着的要看出点蛛丝马迹。
“不……不是?”王荣青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心想,你咋知道不是, 人家学妹还没吭声,你急着否定什么,生怕跟人家扯上什么关系似的。
却不料——
林慕白再度道:“同届。”
这下,不冷静的不止王荣青一人了。
感情,这场上还有老同学在。不过, 看这反应, 应该是关系不怎么样, 很有可能还有仇。
“那你们应该认识?”王荣青问。
这场面其实挺滑稽的。
沈年怎么都不会想到, 她放在心上这么些年的人,终有一天会从别人口中听到一句“原来你们认识”。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场上所有人都消失。因为此刻她将目光钉死在了林慕白身上,无法挪开半分视线,无法再去应付这么多明里暗里的试探。
“认识。”沈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口,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出了,她说:“林慕白,我高中同桌。”
喊出“林慕白”这三个字的时候,她连声音都几近发颤。
已经太多年,太多年没有再当着他的面喊这个名字了。
“同桌?”王荣青不淡定了。
同桌你们在这还装不熟?
转而又想,或许是真的不熟。好久不联系的老同学突然见面本就无话可说,要再是俩人在高中还有过什么过节的话,那确实挺要命的。
但显然,场上似乎只有王荣青一个人这么想。
不少人不着痕迹的往宋建元脸上瞥了一眼,立马出来打圆场:“你看,我们这局组的急,提前也不清楚会有谁来,况且,大家一见面就先干上了,竟然没给人家老同学留个打招呼的时间。”
其他人配合的哄笑起来。
纵然脑子一向不够用的王荣青还想打破葫芦问到底,但却没人给他这个机会,一杯酒再下去,先前那点浓烈的尴尬被冲散了不少。
大家默契的不再提老同学什么事,转而把话题往宋建元身上扯。
“两位都是留学回来的高材生,还没问,是在哪里留的学?”
宋建元一愣,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勾着唇笑了,笑说:“意大利。”
这名字?莫名有点熟。
问话的人本意是想转转话题,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反而一句话问进了死胡同。
场面突然一静,不明事理的其他人都不敢再乱说话,就这么怔怔的互相大眼瞪小眼,任由场面一度尴尬。
宋建元有些想笑,抓着杯子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口,然后抬头不偏不倚对上了林慕白的视线,俩人谁都没有躲避,直勾勾的相撞。
他对于林慕白的印象,只剩那句:“你这样的,我妹看不上。”
说实话,那时候,对他打击的确挺大的。
但现在,好像不论当着谁的面,他都可以当个笑话讲出来。
宋建元端起了酒杯,笑着冲林慕白敬过来——
“喝一个?当年的事我就不怪你。”
场上个个竖起了朝天耳,林慕白却是不给机会。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拿起酒杯跟宋建元碰了一下,然后仰头见了底。
这些人吵吵闹闹一直到深夜,待到吃饱喝足,一个个的都晃荡着说道别语。有几个人,连站都要站不起来。
沈年依旧窝在最角落的位子,一整晚都几乎没怎么动。
她看到林慕白起身的时候脚底晃了一下,除此以外,再看不出任何醉了的迹象。
沈年明明没有喝酒,却自觉酒意很浓。
她看到林慕白在其他人的围簇下往门外走——
“林慕白!”
沈年腾的一下站起身喊了他的名字,起身的时候还左右晃了晃。
林慕白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
乱了方寸,也不知喊他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你……醉了吗?”沈年问。
问的不合时宜,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
大脑跟口舌好像各干各的,互不影响,互不越界。
林慕白也是半怔,继而冲着她笑,笑说:“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沈年差点脱口而问“一加一等于几”这么弱智的问题,但她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开口——
“那就好。”
直到再也看不到林慕白的身影,沈年才突然想起来,她还有很多话没说,她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的。不知为什么,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只想这么看着他,再多看一会。
单就撞上他那双眼睛,其实什么都懂,无需再费什么口舌。
“别发愣。”宋建元伸手在沈年眼前晃了晃,“起码见着人了。”
沈年回神,是啊,起码见着人了。
可是见着的人,却不像他了——
.
王荣青醉的厉害,整个人几乎都挂在林慕白身上。林慕白出门的时候叫了车,这会还没到,在等车的这段时间里,王荣青就吐了三回。
待他吐的稍微明白了一点,骨子里的八卦又重新冒了出来。
“那什么,那沈年,真是你高中同桌啊?”
“嗯。”
“关系不一般?”王荣青问。
……
虽然正值酷暑,但林慕白总觉得有些发冷。
他朝身后酒吧门口看了一眼,正好沈年跟宋建元走了出来。
凉风吹过来,宋建元不自觉的紧了紧衣服,他低头在说着什么,听不太真切。沈年站在他身旁,低着头在听,偶尔也会配合的点点头。
“你没喝多吗?”沈年问。
“没。”宋建元失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不好,但一般不会醉。”
也是,沈年从没见他喝多过。
不像林慕白,酒量很好,却还是常常喝醉。
宋建元道:“喝酒这种事上,我最会偷奸耍……”
宋建元不经意一抬头,后半句话莫名戛然而止。
沈年纳闷,顺着他的视线也跟着他看过去。
林慕白跟王荣青。
王荣青依旧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挂在林慕白身上,一辆出租车停在俩人脚下,车门被拉开了一半。
夜色落下来,只能看到他微闪的眸色。
王荣青半眯着眼先看看沈年,再仰着头看看林慕白,俩人明明眼神都拉丝,是怎么做到敌不动我不动的——
“那什么……林慕白,”王荣青大概是有些忍无可忍,先开口道:“都这样了,你还不追?他俩还没在一起呢,明显这沈年是更偏向你……哎,你慢点!”
他话还没说完,林慕白已经先他一步几乎是将人拎起来塞进了车里。然后紧接着自己又弯腰钻了进去,再抬眼的时候,连人带车都没了踪影。
“逃了,要追吗?”宋建元问,“我开车应该追得上。”
沈年摇了摇头。
以林慕白的性格,她若是追,那人说不定明天跑的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她只是突然觉得挺落寞的。
她对于这个城市并不熟悉,却是林慕白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
决定要回国的时候,她特意将地点定在了北京。不只是因为林家傅刚好在北京上学,也不只是因为宋建元刚好也在北京。
更重要的是,她是抱着私心的。
她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林慕白是不是还在这里,她更加不知道,茫茫人海光靠缘分保佑她何时会再见到那个人,可现实就是这么奇迹。
她见到了那个人。
可那个人,却被现实击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终于知道,原来见到要比见不到更让人难以放下。
沈年临时在北京租了个房间,是个标准的两室一厅,房子不大,胜在小区干净安全。
回了家,她先是洗了澡,然后趴在床上给于桦拨了个电话——
她问她:“这些年,你跟林慕白还有联系吗?”
她想问问,这些年他过得究竟好不好。
一字半句的,无论于桦说点什么她都听,可是……
“几乎没有。”于桦道,“快别提了,在这一点上,你们俩还真是像。我没在任何场合见过他,发消息也从没回过,唯独小胖找过我几次,都是来打听你的消息的,但想来,应该不是林慕白的意思。”
凡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事他不做。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于桦道,“你想见他?”
“已经见到了。”沈年说。
“什么?!见到了?”于桦一惊,“你们有联系?”
“没有,就在一个局,就碰到了,事先我也不知道他会在。”
“见到……见到人了,那你还问我?为什么不当面去问他?”
“他躲我。”沈年道,“我没找到机会跟他说话。”
于桦一只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问:“你们没说话?”
“没有,人太多,不好开口。”
“那结束了之后呢?总有人少的时候啊!”
“结束后,他一看见我就跑了。”
“跑了?”于桦抿嘴,“做什么跑啊,林慕白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于桦。”沈年道,“我觉得他变化挺大的。”
成熟稳重感成倍的翻,待人接物完全朝着另外一个极端走。
那么不羁一个人,却学会了放低姿态去应酬。
原本应该是个好事,但沈年就是不喜欢。
……
林慕白一上车就拧着眉闭上了眼,一旁的王荣青叽叽喳喳还吵个不停,吵得人头痛。
林慕白放下了车窗,冷风一吹,原本没喝多少酒的人突然就想吐——
“停下车。”林慕白忽然开口。
“怎么了,要吐?”王荣青立马转过身问。
林慕白一把拉开车门,道:“有点事。”
“啥事啊你,林慕白!”
两句话的时间,人已经下了车跑了好远。
他急匆匆的往回赶,想借着那仅剩的一点酒精再抱抱她。
大约是今晚风大,酒精散的太快,他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他就这么跟着她,走了一路——
他送她回了公寓,站在楼下看着卧室那盏灯亮了又灭。
他在深浓黑暗的夜里站了许久许久,后来的情绪汹涌滔天,扯的他心脏疼。
沈年不知道的是,那个一见面就只想着逃的人,无声无息的跟了她一路。
跟之前背她回家那次一样。
什么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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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和好么?】
-完-
第52章 困境
◎“……哥?”◎
“沈年回来了。”小胖扯着嗓子喊, “白哥,这事你知道吗?”
“嗯。”林慕白声音哑的厉害,“知道。”
脑袋昏涨的如同炸裂一般。他昨晚喝了太多酒, 又痴傻般的在冷风下吹了太久, 一大早睁眼的时候后脑勺就跟被谁敲了一棍子似的, 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浓厚的嘶哑, 像是沉在谷底的一缕烟。
“知道?!”小胖瞪大了眼睛问, “你怎么知道的?沈年她联系你了?”
“没有。”林慕白道, “碰着了。”
“这他妈……也能碰着?”小胖两眼一抹黑,小心翼翼的问, “那你们, 是和好了?重新……又走一块了?”
林慕白没吭声。
小胖其实猜也能猜到, 如果真和好了,就不应该是现在这种状态。
“那什么,白哥,没事哈。”小胖安慰般的开口, “我也是于桦刚跟我透露的, 她说……沈年昨晚问了你这些年的状况,我就是觉得吧, 她还是挺在乎你的,说不定……”
说不定,其实还没有走太远,追一追,总会追的到的。
林慕白睁着眼睛, 莫名的心一晃。
波面的水轻轻摇着, 挨不到边。
他这些年的状况, 一度差到极点, 苦涩到说不出来。他并不希望沈年知道,无论是通过任何一个人的口。
这些年,他的确买过很多趟飞往意大利的机票,他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一点一点再褪去青涩,开始穿高跟鞋,开始化妆,看着她身边朋友越来越多,脸上的笑容也越显真挚。
曾有很多次,他差点没忍住就冲到她面前。
可后来又想,实在是不该再去打扰她的平静。
可终归结底,有些事断不到那么彻底。
当某一天王荣青用确切的口吻告诉他,托沈年的关系他有一个新的项目在接触,而且,与对方的第一次碰面很有可能沈年本人也会出现的时候,林慕白还是没忍住。
地点定在一个茶楼,林慕白到的比较晚,进门的时候只有王荣青跟另外一个面生的男人在,沈年并不在场。
由于王荣青已经在林慕白出现之前里里外外的先将此人给夸了个底朝天,以至于林慕白露面的时候另外一人一脸的迷弟相,显得相当兴奋。
一口一个“学长”,叫的林慕白差点无从应对,还是一旁的王荣青替他挡了半晌才歇。
谈论话题一直围绕他们之间学术问题,林慕白随意找了个位子坐着,没有想要参与话题的意思。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迷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问——
“学长,对于这个问题你能给我一点意见吗?”
林慕白眼见的眉毛一挑。
他压根就没在听,能有什么意见。
见状,王荣青连忙非常识趣的将他们正在讨论的话题又重复了一遍。
林慕白略做思索,心不在焉的大概提了几条,换的对方连连惊叹——
“学长果然名不虚传,好厉害!”
对方显然是个夸张人,做事说话好把情绪眼见的放大好几倍,却又总是一脸的真挚,很容易让人怀疑真假。
林慕白不着痕迹的往王荣青脸上看了一眼,道:“别听他瞎吹,这世上没有神。”
不用想,林慕白也知道王荣青说了什么,逢人就说,那些话他都听了不下百遍。
“不是这样,是我们导师,他常提起你的名字,我们那一届,都有所耳闻。”
林慕白的研究生导师像极了王荣青,也算半个林慕白夸,他后面带的人,就算没见过林慕白这个人,名字却是耳熟能详。
“所以学长……学长?”
林慕白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些年的不要命,现在再想来,一切都充满着不切实际。
“学长刚想到了什么?”
林慕白轻摇头,低头苦笑。
“那……”
“沈年什么时候到?”林慕白突然问。
“……啊?”对方一懵,“你跟沈年学姐认识?”
这确实,挺意外的。
不过意外归意外,他突然想起,按照时间,沈年也应该到了。
那人紧接着拨通了沈年的电话,林慕白偏头盯着对方的手机屏幕,备注“沈学姐”的那个电话迟迟无人接通。
不知为何,林慕白没来由的一阵烦闷。
“可能有什么急事耽搁了。”对方尴尬的挠了挠头发,道:“学姐一直都很忙,要不我们先……”
“我先出去一下。”林慕白突然打断他。
紧接着,不等其他两人给出反应,林慕白直接起身出了门,只剩王荣青跟对方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所措。
这个茶楼包间隔音挺好,林慕白一脚踏出去,外面的嘈杂立刻传了过来,叽叽喳喳聚集在电梯口。
“发生什么事了?”林慕白随手拦了一个服务员,问。
“电梯故障了。”服务生道,“这不,客人都围了一圈,散不开。”
林慕白原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但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那个服务生又自言自语的接了一句:“电梯里面还困着一位客人,这维修人员怎么还不到!急死人了!”
林慕白生生顿了脚——
“你说什么?!”
林慕白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服务生生生后退了半步,尤其是这人一副凶起来就要干架的姿势,扯着他的衣领。
“先……先生。”他甚至有些结巴,“你冷静。”
“谁困在电梯里了?”林慕白问。
“客……客人。”
林慕白盯着他,看样子并不打算松手。
“这么多客人,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只听说是个女的。我只是听说哈,一开始还传出声音来,这会没出声,我也不确……喂,先生!”
话还没说完,林慕白已经松了手,大步往电梯口走去。
维修人员已经到了,电梯口清理开了一波围观人群,林慕白想要靠近却被拦在了外面。
“先生,不要靠近这里,不要干扰专业人员营救……”
“让我进去!”
他一双眼红的厉害,仅仅抬头这么瞥了一眼,吓得拦他那人一个颤栗。
“先生,你不能……”
“沈年!”林慕白力气大,一把甩开那人,喊:“沈年!”
见状,一群人作势都要拦住他,却见距离电梯口最近的维修人员却突然摆了摆手,示意让林慕白过来。
本来,电梯内没有任何声音,却在林慕白喊出“沈年”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了轻微的声响,应该是沿着侧壁轻轻敲了敲,算作回应。
“沈年!”
林慕白冲过来,用手使劲扳着电梯门,即便他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却仍旧纹丝不动。
“沈年!”
他一声一声的喊她的名字,既陌生,又好像是刻在自己骨子里的两个字,从未消灭。
“沈年……年年……”
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夹杂着一种微不可见的哭腔。
像极了当年,他整个人挡在白明诺身前,哭着恳求:“妈,你别打她,我的错,是我的错……”
中间隔着四五年的光阴,却又像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他的面庞,他的眼睛,历历在目,她记得那么清楚。
当年,她原本是想帮他擦掉眼泪的。
可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沈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临摹着他的眼睛鼻子,右手紧紧攥着,几乎要滴出血来,一股心酸油然而生——
“林慕白……”
她的声音极轻,几乎不可闻,但林慕白,就是听见了。他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听,里面的人,是沈年,是他放在心尖动也动不得的那个人。
突然的,一阵窒息。
紧接着,电梯内“哐当”一声响,严重的晃动,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林慕白扒着电梯门的那双手几乎要浸出血来——
紧急抢救工作大概持续了有十分钟,这十分钟在林慕白眼里,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突然后悔,当初放开她的手。
明明,还可以再勇敢一点。
明明,还有可能,没理由再往后退不是吗?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光亮猛然这么冲进来,沈年不由得闭上了眼。她直觉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以闪电般的速度第一时间从后扶住了她往后倒的身子,那怀抱莫名熟悉,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过度的惊吓使沈年没了正常的思考,大脑一瞬间死机,几乎没有任何顾虑的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
林慕白想也没想一把将人拦腰抱起,起身的时候,有一个卡片状的东西从沈年身上掉下来,林慕白没顾得上多余的思考,捡起直冲医院——
他坐在病房外,低头盯着手中从沈年手心滑落的自己的身份证,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这张过期身份证沈年是什么时候拿走的,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年就是这个东西才支撑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去……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一切未知,甚至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成迷的那一刻,沈年紧紧握着不撒手的只剩这张身份证,仿佛就是她的保命符。
她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才会在手心割出一道血迹来?
他欠她太多了,多到甚至不敢想。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匆匆,一个急切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冲眼前。
“我姐呢?我姐在哪?”
来人风风火火,像是脚底踩着一双风火轮似的,整个楼道就他一人的声音,带着回音,从那头传过来。
林慕白抬眼,恰好撞上一双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姐……”
林家傅到口的话生生刹了车,划出一道显而易见的印记。
他脸上的表情换了又换,从震惊到怀疑,再到确信,良久,才敢出声。
“……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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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3章 旧识
◎“我也……不该永远都是个逃亡者。”◎
小屁孩的时候, 他常跟在他身后喊着“慕白哥哥”,可真当这个“哥”被赋予法律意义后,他便再也没有喊过他一声“慕白哥哥”了。
林家傅最后一次见林慕白, 还是在那场闹剧。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也是他失去这个哥哥的时候。两件事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 没给他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很喜欢这个哥哥的, 可是当年, 没来得及说。
林慕白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么抬着眼看人的时候,依旧威慑感十足, 他依旧怕他。可转眼又想, 弟弟怕哥哥, 本就理所当然。
“哥。”林家傅正了正身子,问,“你怎么在这里?你跟我姐一起来的?还有,我姐……怎么样了?”
好半晌, 林慕白才从林家傅身上挪开视线, 往身后病房内看了一眼,开口:“没事, 受了惊吓,让她好好休息。”
林家傅松了一口气,挺直的脊背突然一垮,一屁股坐在了林慕白身旁,胳膊肘紧挨着他哥, 但从这个坐相来看, 两人似乎一直很亲昵, 就跟普通的兄弟没什么两样。
林慕白偏过视线来——
这孩子, 个子攒的快,猛见着,不太能把眼前这个人跟记忆里那个小孩子联系到一起。要不是他那双眼睛……
小时候并不觉得,可大了才发现,林家傅几乎是照着林慕白的样子长的,两个人越来越像,不管是相貌还是神态。
单就那双眼睛,跟照一面镜子似的。
“哥。”林家傅问,“你这些年,还好吗?”
林慕白没吭声,只是以一种微不可见的动作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可是我姐,过的就不好。”林家傅接道。
林慕白侧过头看过来,林家傅抿着唇,继续道:“虽然这些年她很少有什么大的情绪,也从来都没有在我妈妈面前闹过哭过,旁人看上去或许没什么,但我知道,她跟以前不一样。”
“不是不爱笑了,而是笑起来跟以前不一样,还有,她再也没有陪我去吃吃喝喝了。哥,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遇到好笑的人,好笑的事,旁人要是笑了,她便跟着笑,仅仅是让自己看上去合群而已,她只是做个面部表情而已,无关其他。
她很忙,一直都很忙,甚至,挪不出一分一秒来,长久的如同一个机器在转。
“我姐她……这些年没跟爸爸说过一句话,哪怕是抱怨怨恨之类的。我知道,她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她在替林慕白抱不平。
“哥你知道吗?”林家傅抵着头,细声道,“当年,你跟白阿姨离开之后,我姐问的第一句话,不是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林慕白怔然,一动不动的看着林家傅。
“她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是对林尧说的。
替林慕白问的。
同样是亲生儿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这句话,林慕白曾在心里自问了无数遍,他想不明白的事,沈年同样想不明白。
“我姐说,是她,剥夺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其实从头再去看,林尧对沈年是真的不差。虽然不像林家傅一样,父子俩会偶尔小吵小闹,林尧跟沈年只见更多的互相尊敬,距离感一向都非常合适,但单就继父这一层关系来讲,他们已然是非常融洽。
谁曾想,原本这一切,都应该是林慕白的。
“爸爸他也知道错了。”
林家傅在说出“爸爸”两个字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瞥了林慕白一眼,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听客。
“这些年,你和姐姐都跟他断了联系,他老了许多,真的,我从来都没见过爸爸这样子。”
林慕白唇角弯了些许弧度,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任何表情动作。他跟以前不一样,不会耿耿于怀非要问明白为什么你偏偏不疼爱我,不会在听到林尧两个字的时候就像天塌了一样。
林尧对他来讲,跟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
“哥……”
“你姐醒了。”林慕白打断林家傅,起身道:“进去看看,我先……”
“我还有课!”林家傅抢在林慕白之前,“真的,大魔头的课,我姐就先交给你了,她胆子小,你好好安抚一下,我先撤了!”
林家傅拉着林慕白的胳膊转了个身,踮着脚按着他的肩硬是将人给推病房里去了,还不怕死的放下狂言——
“姐,有事你就指挥他,千万别客气!”
林慕白:“林家傅,你……”
一转眼人已经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林慕白:“……”
这模样德行真跟我有血缘关系?
沈年:“……”
等我休养两天先扒了这小子的皮!
房内气氛莫名一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两人视线相撞,仅仅半瞬,又轻轻错开。沈年脸色依旧不好,她用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擦着被子角,手心缺了点东西,却不知该怎么开口问。
你看见一张身份证了吗?
……你的,能不能还给我?
当年看它快到期了,索性我直接偷走了?
这怎么好意思——
沈年偷偷瞄了林慕白两眼,发现脸色不太好。还是跟之前一样凶,沈年抿嘴,不知在这时候开口是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有话要说?”林慕白问。
“那什么……”沈年小心翼翼的开口,“你送我来的医院?”
“……”
没吭声。
就当默认吧。
“那你……有没有见到我有落下什么东西?”
“……”继续沉默。
沈年应着头皮:“我就这么一问,要是没看到那就……”
“看到了。”
他突然开口,倒是让沈年有点不知所措。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林慕白问。
沈年抬头去看,瞥到半截精瘦有力的胳膊。他的手指很长,骨骼分明,是一双能当艺术品的手。
她本来已经准备伸手去接了,却在看到身份证正面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不再是青涩的孩子模样,成熟了不少。头发也剪短了,露出一双眉眼,这么盯着看的时候,意外的深。
“不是这个。”
沈年伸出去的手怯怯的又缩了回去,下一秒,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很凉,像是刚从哪个墓地里爬出来似的。挨着她的肌肤,惊的沈年一个颤栗,不受控的往前一倾。
林慕白抓着她的手腕,轻轻摊开她的手掌,将那张崭新的身份证放在了她的手心,下一秒,就松了手。
“这个给你。”林慕白道。
沈年一怵:“我不是……”
“好好休息。”
他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沈年话还没说完,林慕白已经退了出去。
病房外那条走廊拐角外,嘴里说着要急着去上课的林家傅,似乎在急切的争论着什么,断断续续的听不太真切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林慕白往前走了走,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妈,我都给你说了,我姐这边我在呢,我都跟学校请假了,不用你专门跑过来一趟,你怎么不听话呢!”
沈未英踩着高跟鞋依旧走的飞快,林家傅整个人都被甩在了身后。
“靠你照顾你姐,我那不是将自个女儿往坑里塞嘛,我不指望你,你把你自己顾好就行了。你姐在哪个病房?”
“妈!”林家傅小跑两步抓着沈未英的胳膊,往后扯,“我姐刚睡下,说是惊吓过度了,想一个人待会,你就别进去了!”
“你这孩子咋回事?”沈未英回过身看着他,“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哪能啊?”林家傅直挠头,“妈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什么叫干坏事啊,我就不能干点好事?”
“我倒是希望,那你也不争气啊——”沈未英颇显无奈,“你给我回去上课去,你姐这边我暂时……”
沈未英一回头,就跟站在拐角处的林慕白来了个面对面。
画面重叠,心猛然抽了一下。
林慕白个子实在是太高,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光这么站着,就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形压力。
有那么一瞬间,沈未英只觉着她与这个孩子之间唯一能说的,就剩一句道歉之类的。总是欠着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具体。
好半晌后,林慕白才冲着沈未英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无形的招呼。
“是我哥送我姐来医院的。”林家傅挨着沈未英,压低了声音道:“妈,我觉得我们应该谢谢他。”
沈未英瞪了林家傅一眼:“用得着你教你妈做事?”
“不是。”林家傅后退了半步,“我就是怕你发脾气。”
“我什么时候对着他发过脾气?”沈未英问。
仔细一想,确实没有。
那件事之后,沈未英跟林尧大闹了好几次,一度到了离婚的地步,可自始至终,沈未英从来都没有把气放在孩子身上。
她在心疼沈年的同时也会疼惜林慕白,只是不愿表达出来罢了——
沈未英叹了口气,朝着林慕白的方向往前走了走,问:“你跟年年……”
“前两天是第一次见。”林慕白笑了笑,抢答,“在一个很意外的场合,遇见也是个意外。”
沈未英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突然这么见到,有点惊讶。”沈未英略显苦笑,“几年没见,你比之前长的更高了些,也更成熟了,现在是个大人了。听家傅说,年年是你送到医院的,谢谢你……还没问,你应该是毕业了吧,是以后都留在北京了吗?”
林慕白垂着眼,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不是要打听你的隐私,就是做为一个长辈,你以后……”
“除了沈年,我没欠任何人。”林慕白突然开口,他看着沈未英,不带半点躲闪,“我也认为,没有人再可以要求我应该离谁近一点,离谁远一点,或者,应该爱谁,不该爱谁。”
总有那么一个决定,仅仅是为了自己。
情感的控制,不在该不该,应不应——
“我也……不该永远都是个逃亡者。”林慕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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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4章 少年
◎原来自己,始终都在他计划的未来里。◎
王荣青是在医院门口接的林慕白, 太阳已经落了山,黄昏渐渐爬上了枝头。
两人随意找了一个室外小摊,点了几根串, 要了一打啤酒——
“那什么, 那沈年, 没事吧?”王荣青问。
“没事。”林慕白闷着声, 没抬头。
“可真吓到我了。”王荣青想起就后怕, “不过不是沈年吓的, 而是被你吓的。”
林慕白当时的表情就算现在想起仍然可怕——
就像是悬着他的命,一点就断。
在王荣青的印象里, 林慕白可以说是一个冷静且清醒的人, 不论何事, 他从来都没有那么慌张过,而在那个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燃着的炸弹,方圆百里即将寸草不生。
“我有一个问题。”王荣青其实胆子不大, 尤其在面对林慕白的时候, 他犹豫了好久才敢问出口,“你跟沈年, 发生过什么?”
只要是个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两个人明明在互相拉扯折磨,却始终表现出一副若即若离的神态,究竟是不能靠近呢还是不敢靠近?
“你对她旧情难忘,这点不需要再争辩了吧。那她呢?”王荣青道:“她应该也是在意你的。那你们这样, 到底是为什么?”
林慕白已经是几杯下肚, 明明喝的是啤酒, 却跟灌了半斤白酒似的, 烧的他喉咙疼。
他一只手抓着酒杯,眯着眼,不知在看向哪个方位,好半晌,才出声——
“我有一个名义上的父亲。”
“……”
“他是沈年的继父。”
“……啊?”
一根羊肉串半截在嘴里,半截还晾在外面,王荣青张大了嘴,酝酿了半天,终是开口——
“这他妈还能这么狗血!”
林慕白苦笑:“我他妈也没想到啊。”
苦情男主角,一演就是这么些年。
“这选谁当继父也不是沈年做得了主的,又不是非要跟你抢爸爸,多这一层尴尬的关系!再说了,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就为了这事,你至于往后退吗?”
林慕白眼神迷离,莫名一顿。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笑着跟王荣青碰了碰被子,道:“你说得对!”
王荣青来的时候开了车,非常自觉的将酒换成了白开水,陪着林慕白喝了一小会。
“晚上住哪?”王荣青问:“顺路我把你带回去?”
“不了。”林慕白摇头,“懒得动,这附近找个酒店将就……”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又突然想到,身份证都塞给沈年了。
林慕白笑着摇头:“你回吧,不用管我。”
王荣青自然是想破脑袋瓜都想不到林慕白现在没有身份证这一说,见天色已晚,也不再多说,提前付了钱,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
影子落下来遮了一半的光亮,林慕白眯着眼抬头去看。
“联系方式是不是没有?”他问。
“什么?”
“沈年的联系方式。”王荣青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没有?”
林慕白眯着眼,思绪跑得远,没吭声。
“我有。”王荣青问:“分享给你?”
林慕白晃了晃脑袋,出声:“微信?”
“不是,电话。”
王荣青跟沈年之间的熟悉关系,暂时还不到能要到人家微信的地步,电话号码还是他特意从别人那留的。
林慕白愣愣的,没有下步动作。
“不要?”王荣青问。
林慕白却摇头,说:“要。”
说要却又不掏手机来记,王荣青无奈,再度道:“我给你拿张纸记一下?”
林慕白摇头,说:“念吧。”
王荣青非常听话的念了一串数字,临走前非常质疑的又问了一遍:“真记住了?”
“嗯。”
一直都记着。
兜了那么一圈,她连号码都没换。
.
今天的酒格外的烈,醉的快,也醒的快。
当林慕白绕了一路的小路,晃到沈年楼下的时候,酒已经基本散了。他站在楼下仰着头看着那盏亮着的灯,看样子,已经是出院了。
还是跟之前一样,不喜欢医院,不喜欢那里的味道,那里的一切,固执的非要回家。
林慕白坐在一个长板凳上,脑海里存着的那十一个数字就像是着了魔,一个一个的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外蹦,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他,将那号码拨了出去。
可能是因为陌生号码的问题,前两遍一直都没有人接,直到第三遍拨通——
“哪位?”话语里充满了试探意味。
听到这个声音,他就不知道该怎么答了,好像又开始醉了。
对方沉默了半晌,问:“林慕白?”
林慕白一怔,笑:“嗯,我。”
沈年紧紧抓着手机,快要抓出印记来,她长出了一口气,问:“你喝酒了?”
只有喝了酒,他才会是现在这种语气,声音很低,话不多,却爱笑,每说一句话之前都会先低低笑一笑。
林慕白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轻笑:“这你也能猜出来,神了。”
沈年在心里低低骂了一句:神个屁!
“在哪?”她问。
“你家楼下。”
四个字,每一个字符都像是涂上了一层迷惑药。
从九楼到一楼,沈年没有乘坐电梯,总觉着太慢。她一路狂奔下楼,用了当年体育课跑八百米时的速度,喘成一个红脸蛋。
当年,少年偏过视线嘲笑她。
而现在,他同样在笑。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笑。
沈年急喘,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半个小时前,你卧室的灯刚亮的时候。”
“怎么知道我住这?”沈年问。
林慕白偏闪了目光,看那样子,并不打算回答。
沈年却并不想放过他,问:“不仅知道我住这,连哪个卧室都知道,林慕白,你跟踪我吗?”
“嗯。”他认真的点头,认真的解释,“就一次,只有一次。”
就像是在说,我只犯过一次错,之后就再没有了,请求从轻处罚似的。
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沈年决心不跟他计较,问:“你叫我下来干什么?”
林慕白抬起头来,看着沈年道:“没地去了,帮个忙。”
沈年一怔——
她转过身往楼上看了一眼,直犯嘀咕,帮什么忙?收留他一晚?
这像什么话!
“想什么呢?”林慕白失笑,往旁边一条道指了指,“那边有个酒店,借你手里的身份证用一下。”
“……哦。”
怎么搞到最后好像是自己思想有问题似的。
“要上去取身份证吗?”林慕白问,“我在底下等你。”
“不用。”沈年转身就走,“我带着了。”
林慕白慢半拍的跟上她,悠悠道:“那玩意不辟邪,你没必要24小时带着。”
沈年脚步一顿,林慕白没注意,差点撞背上去。
沈年回过头,皱眉,说:“我带的是我自己的。”
谁没事晚上睡觉会抱着别人的身份证?
我是个变态吗?沈年想。
林慕白不自在的挠了挠头发,“嗯”了一声,走了两步又问:“那我的呢?身份证。”
“不知道。”沈年没什么好口气,“随手扔了,你要用我明天给你找找。”
林慕白笑出了声。
“你是在笑我吗?”沈年回过头瞪着他。
“没有。”林慕白笑意加深,“我自己比较好笑,我笑我自己。”
接下来好几天内,林慕白每天都会住在那个酒店,每天都要给沈年打电话借身份证,沈年要把他的身份证还给他,他也不要,反正自己乐在其中,也不嫌麻烦。
这种关系的持续,将近持续了一个星期,直到某天——说是要借走身份证用两天。
明明就是自己的东西,沈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执着的用“借”这个字。
沈年本以为他可能是因为工作的缘故,需要出差,却没料到,在当天接到了于桦的电话——
“他没跟你提起过这件事?”于桦略显吃惊的问。
“什么事?”沈年直觉这应该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电话那头的于桦沉默了半晌,说:“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猝不及防。伤口不深,却是一直以来的根源所在。
多年以后两人再见面,共同朋友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但谁都没有再在沈年面前提起过白明诺这个人,像是大家都在默契遵守着的底线。
她连想都没想过,白明诺已经不在了。
于桦说,后面那几年,她折腾人折腾的厉害,有过而无不及。但沈年知道,她能折腾的,愿意的让她折腾的,自始至终只有林慕白一个人。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些年,究竟是怎样的。
沈年几乎是抖着手拨通那个号码的,长期以来紧绷着的情绪,压抑的情感在那一刻迸发,她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林慕白……”连声音都是颤的。
“怎么了?”林慕白一怔,“年年?”
这竟然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喊她“年年”。
“对不起……”沈年带着哭腔,“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也不应该在今天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可是……”
林慕白摇头,还是有人告诉她了。
“你一定过的不好,于桦……于桦跟我说,说很辛苦……”沈年有点语无伦次,“林慕白,对不起……”
“他们都说错了。”他说,“最后那段日子她其实对我很好。”
白明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慕白,原谅妈妈。
带着祈求,带着力所不能及的坚持。
“你在哪?”沈年哭着问,“你现在在哪,我想见你,我想立刻见到你!”
“年年……”
“韵城是吗?”沈年随手从衣架上扯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就往楼下跑,“你就在韵城等我,我来找你,现在应该还有车,我就过来,你等我……”
“年年。”林慕白无奈,只得道:“慢点跑,不急。”
声音隐约之中带着笑意,心切的沈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当她一边查当天晚上去往韵城的车程,一边一路冲到楼下的时候,林慕白就站在那里——
高大的影子洒下来,拖在地上,延到了沈年的脚下。
风尘仆仆,看样子也是刚到。
“别跑。”他说,“我等的及。”
秋风微瑟,夜晚的光昏暗一片,少年的轮廓半明半昧,藏在了暗格。
他站在那里,笑着冲她敞开了怀抱——
沈年跑的急,一头栽进去,磕的鼻头一酸,眼泪瞬间决堤,打湿了他胸前一片。
哽咽着问:“你去过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为什么不见我?”
她在异国他乡陌生的街头曾无数次的听到过这个熟悉的声音,就在她的周围,陪着她来来回回,穿过无数巷道。
她曾真的以为是自己幻听,思念着了魔,越来越疯。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真的在,一直都在。
林慕白颔首沉默,右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良久,才终于找着自己的声音——
“错过你的高中毕业,缺席你的大学毕业,总希望能有一次,我能站在你身后,说上一句,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啊,年年。
“年年……”
他轻轻的喊她的名字,尾音虚幻成影,与风融为一体。
暗色为他打了掩护,藏起那双红到滴血的眸色,谁都没有看到林慕白眼角的那滴泪,在月色的映衬下几乎发光。
他抖着声音问:“就想问问你,这么些年过去了,我……还有机会吗?”
林慕白唇角微颤,费力的扯了一抹笑意出来——
“我无父无母,一路磕碰着长大,没什么家产留着。这些年跟着导师做过几个项目,赚了一些,拼拼凑凑只付得起一个首付……”
“房子不大,位置也偏,几乎是在郊区……”
沈年垂着的手死死攥着,指甲陷进肉里,却是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喉间苦涩,万千情绪瞬间涌出,百感交集。
“我反复看了好几遍,楼下那个连廊,环境不错,挺适合作画,总在想……你应该会喜……”
“别说了!”
一滴泪倔强的挂在她睫毛上,厚重的分量摇摇欲坠——
原来自己,始终都在他计划的未来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别说了,林慕白。”
沈年几乎发不出音来——
所幸,归来还不算晚,恰似少年时。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感谢鞠躬,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一个轰轰烈烈的存在,都有一段热泪盈眶的故事,希望每个人都能不留遗憾,爱人即是枕边人。
哈哈哈哈哈 我不想写番外了,我们下个故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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