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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全行业导师》作者:南林烟
文案
晨的系统坏掉了。
首先,她就得拿着一个娱乐圈才用得上的系统去帮废帝斗权臣……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还有任务对象想攻略她。
林晨表示,不约,不约。
季玉良咬牙:老子追你追了几世人,姐姐,别玩我了。
女主:除了系统我还有上下五千年智慧的结晶,我还有电视剧……
男主:打得了天下耍得了流氓,能屈能伸大丈夫!
伪全行业导师林晨的百年树人之路
轻松愉快日常风,前期基本是古穿
欢迎戳作者完结文《仙乡养鱼日常》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晨 ┃ 配角:季四 ┃ 其它:楚盛,叶皇后
第1章
比得到一个金手指更幸运的是什么?是得到金手指之后还能穿越。
那么比得到一个金手指不幸的呢?是在你以为即将走向人生顶峰的时候,你知道穿不回来了。
林晨现在就瞪着有“全职业导师”五个金色大字闪闪发光的系统界面生气。
正在复习准备考研的她得到这个系统,还没开心十秒,系统告诉她,我要带你穿越带你飞。
系统任务:萧王朝的逆袭。
任务描述:重生归来的小皇帝仍然面临一个难题,权臣势大,重生无用。
任务目标:1、培养小皇帝达成“出师”状态。
2、帮助皇室完成逆袭。
3、培养出一个学霸。
“玩我么这不是。”林晨用意念戳界面上的“客服”,跳出来个对话框。
“我怎么才能回去。”
延迟了大概有五秒,系统客服才有回应:“完成任务,成为全职业导师。”
林晨差点晕倒,世上有多少职业,要成为全职业导师,这也就比说永远回不去好上一丁点。类似于无期跟死刑的区别吧!
咬着牙,林晨抱着一丝希望又问:“怎么样才叫成为全职业导师?”
“超过五十个学生成为‘学霸’(不同职业),全职业导师积分达到最低要求(具体数目请自行阅读说明),‘出师’学生达到最低要求(具体数目请自行阅读说明)……”
林晨没再看了,下面全是不同级别的学生要达到的数目,全让她自行阅读说明。她滚去看说明了,然后又滚回来了。
“系统你去死吧!”只在网上用谐音代替、没真正骂过脏话的好孩子林晨憋出来没甚杀伤力的一句。显然没用。
说明里那些数字看上去根本不正常,全是正无穷。一问,系统损坏,无法显示。
这可真成无期徒刑了,尽管她的寿命也跟着延长到几乎无限,可是她只想回家啊。她不要金手指了还不成么!
“不成。”客服冒出两个字。
然后她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已经魂穿到一个摔破头的宫女身上。
“头疼还给我继承了。”她摸着后脑勺的伤处抱怨,感觉到一阵痒痒,可能是系统还有一丝未泯的良心,在给她修复伤口。
不过伤口已经有人处理过,包得好好的,她也不好拆开看。再说这样也防止别人发现她恢复得太快,就先包着吧。
当务之急,先看看这个还没捂热就坑了她的“全职业导师”系统是个什么玩意。
好在现在养伤,名正言顺地在床上挺尸,林晨闭上眼呼唤出系统,意识在那几个金色大字上轻轻一碰,便进入了下级目录——
“我不是幻视了吧。”她喃喃地道,又揉了揉眼睛。
该死的,这全职业导师系统,为什么就一个职业,还是“演艺导师”!
林晨横找竖找,把能点的全点了一遍,终于死心。
这个破系统,真的就这一个职业!
“这是判无期还不给我减刑的机会啊!”林晨在心里呐喊着,咆哮着,又打开了客服。
“我需要一个解释!”
“为什么只有一个职业!”
“演艺对帮助小皇帝夺权有什么用你倒是告诉我啊!”
“这样我怎么可能完成任务!”
林晨意识力大爆发,在系统延迟作出第一个回答“请明确你的问题”时,一连三个问题连环问出,系统这次过了十秒还没反应,她十分怀疑这是被她问死机了。
这是哪一年的破主机啊!她简直要绝望了。
系统的回答姗姗来迟:“系统故障,自我修复中。随机抽取一个职业协助宿主完成任务,请宿主自主研究,谢谢。”
林晨把拳头捏得格格响,极想把这系统给拆了。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十次深呼吸之后,林晨回到“演艺导师”界面。没办法,现在只有这么一个项目,是好是坏也就是它了,必须研究一下。
林晨琢磨了一下现在的处境,觉得也不是太绝望。
首先,也没说非得要用系统帮忙完成逆袭任务才算成功,对吧?
跟客服确定了一下,得到肯定答复。
那就对了。“就当我没有金手指,靠我自己帮助皇帝逆袭就好……好个鬼哦!”
林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然而逼到绝路上,也只有想办法把读过的史书故事,电视小说,能用的桥段都用上,看不能闯出条生路来了。
不过,这不还是有个好消息吗。任务里说小皇帝是重生回来的,妥妥的主角模板,说不定人家自己就把任务搞定了。
那她要愁的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她,一个魂穿而来,宫女身份,没有神通现世的人,要怎么说服皇帝,让皇帝跟她学习当一个演员?
哦,或者也可以学习当一个歌手?主持人?说相声?要不来个杂技?
反正导演是不成的。想培养导演她还得徒手攒个摄像机出来,开玩笑呢。
再研究了一下,系统还有个空间仓库,但好像对她的处境毫无帮助。还有个商城,但是要任务积分,她现在一穷二白。
“翠珠,能坐起来吗?”
正在林晨出神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摇着她,小声地问。
陈翠珠就是这个小宫女的名字了,问话的是跟她同屋的宫女,叫马承福,两人关系不错。翠珠摔伤了头,是人家小马妹子前前后后的照顾着。
林晨也不装晕了,**一声睁开眼,自己觉得有点假。
“不知道这个系统能不能培训自己。这演技在宫里混是药丸啊。”她暗暗想着,试着在“演艺导师”的学生栏里添上自己——居然可以。
她还没想什么,系统已经跳出了一行字:“宿主完成训练不能计算积分,不计入任务目标。”
……她还没想到要作弊,路就被堵死了。
也罢,能把自己的演技提高一点,生存率总算也能高一点吧。林晨一边想着,一边就着承福扶她的力道坐起来。
她附身的这个小宫女才十二岁,承福比她还小一点,十一岁。虽然在宫里早熟,但毕竟年纪不大,又是亲眼看到翠珠摔得一头血昏迷不醒,所以承福也没因为林晨不及格的演技起疑,而是同情地拍拍她,喂她喝水。
对,喝水,不是喝药。
“我们没钱啦,药也抓不到了。昨天夜里你身上滚烫滚烫的,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承福有点缺心眼地跟她碎碎念。
林晨有点无语,不过也好,这样心大的小姑娘好骗。
“承福,刘公公怎么说,我的差使呢?”她问。
承福大大地叹了口气,坐在了床边上:“你的差使这下可丢了,刘公公说你要是没死,就去皇上那吧。”说着她脸色也愁苦起来。
林晨却差点欢呼,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不过从翠珠的记忆里知道,这确实不是个好差使。
翠珠原来是在花园洒扫的小宫女,差使不好不坏,没油水,但也没什么危险,不会碍着宫里大人物的眼。
本来御膳房出缺,那边的王太监想招几个年纪小的从头教起,可靠。翠珠这手脚勤快,没什么特殊背景的小宫女就入选了。
可人还没去,这一跤摔下来,她的差使自然有人顶了,连扫地的差使都有新人顶了上来,管着她们这些小宫女的太监刘平随口就把她派到皇帝那扫地了。
太平年景间这可是大大的好事,万一哪天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不是。可现在,傻子都知道年幼的皇帝迟早叫大将军给废了。
这也就罢了,反正宫里总会有个皇帝,他们这些伺候人的伺候谁不是呢?
问题在于,明明天下人都知道大将军董澜迟早要篡位,偏偏他自己还扯个遮羞布。一面朝堂上连句话也不让小皇帝多说,一面却还要显示自己待小皇帝实乃大大的忠臣。
这就让皇帝身边的人倒了霉了。
皇帝年纪小,今年过了生日也不过七岁。可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更早熟,在朝堂上已经有点想指手划脚的权力欲了,但有大将军在,自然指手划脚不起来。虽然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自个儿是个傀儡,但这心情自然也就不会好。再兼着这年纪不大,格外好闹脾气。
他倒不是暴虐的人,往往是憋着气回来,摔杯打碗、骂骂人踢一脚的也就过去了。可董大将军这过不去啊,一听说小皇帝发脾气了,那必然是他身边的人没伺候好。
没说的,拉出去打,打不死算你命大,哪来的滚哪去,皇帝身边换人!
一来二去的,以皇帝为中心,从外间洒扫清洁的到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危险程度等比增加。
林晨略想一想便明白了,翠珠和承福以为是董大将军耍威风,表忠心,其实这是人家借故让小皇帝留不住人,身边一个亲信也没有,将来年纪大点也折腾不出浪花来。
林晨暗自鄙夷:“这董大将军格局也不怎么样,我看过的剧里哪有爱使这种小手段的权臣啊。”
顿时,完成任务的信心又增加了百分之一。
承福不知道她的心思,坐着替她愁了一会,又道:“不过你头上裹成这样,也不能出去,免得冲撞了贵人。也许过阵子你好起来,刘公公忘记了,重给你指派事呢。”
她未必这么天真,不过看小姐妹伤重,好心安慰她。林晨也顺着应声,不一会便作倦色,躺下休息。
这时日已近午,承福出去端来饭菜给她,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林晨胃口好,还是吃得精光。承福便开心起来,觉得朋友这真的是要好起来了。
“我去洗,你再睡会。”她笑嘻嘻地忙完,爬上自己的床铺,和衣卧倒,迷糊道:“我睡会啊,你有事就叫我。”话音未落人已经睡着了。
她们这样的小宫女,一天的事儿不少,好在打扫花园这活计还有中午时间空下来休息,原本的翠珠和承福都练就了倒头就睡,到点就醒的本事。
林晨可不想睡,她要趁这时间研究一下这个演艺导师的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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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曾经万人迷》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537693
别人穿越有金手指,丁羽穿越是被天道拽过来替人完成心愿,做不到要魂飞魄散。
丁羽:所以我好好的掌门师妹做不了,要做一个囚犯的徒弟?
她师父,天才横溢、位高权重、修为高绝、见闻广博。性子又好,知交遍天下。可惜都是过去时。
她拜师的时候,他背叛同道、身负重罪、修为尽废、刑囚待死。仇人也遍布天下。
丁羽:没办法,我不拜师会死。
后来她就真香了。
穿越没带金手指不要怕,师父是最大的金手指。
第2章
先点开,刚跟系统吵架前她就看了一眼,知道里面包含的内容很多,所以其实职业也不止一个。只不过没用,什么导演杂技魔术相声的,她在宫里找什么学生来学啊。
只有演员还可以考虑一下,说服小皇帝跟她学演技,别的不说,至少能掩饰一下他重生的事吧。
点开演员这一栏,又展开了下级目录。
舞台剧、影视剧。
舞台剧表演要夸张,应该不适合现在的情况,林晨继续点影视剧,简直跟剥洋葱似的,又分成喜剧、功夫、言情、正剧。
喜剧和言情没再细分,功夫还分了功夫、武侠和玄幻,正剧里又分了战争、都市、历史三大类。
果断选历史。
然后将自己加入学生名单,选中自己,就看到了历史类演技得分。
历史:32/100
绝对是拖后腿的差生啊。林晨吐槽自己,又把承福放进名单看她的属性,一样的渣渣。
“我知道我吃不了演员这行饭,但这么差的分怎么来的?”林晨展开属性面板,看到了具体的属性。
颜值20%:62/70
形体(仪态)15%:39/100
台词25%:15/100
表情动作控制25%:37/100
微表情15%:5/100
选进宫的女子没有明显的容貌缺陷,陈翠珠虽然算不上漂亮,但面相端正清秀,颜值62,应该算中人之姿。颜值是唯一满分非一百的项目,70分可能是化妆加成的极限。不知道现代社会整容能不能整成一百分。
形体仪态,林晨猜测也属于演员基本功,她随手点进武侠类,发现那里增加了武术项,她是0/100。形体得分则只有12/100。而换到都市类,形体得分就变成了51/100。
这就懂了。她现在附身的陈翠珠是宫女,继承了她的记忆,基本的宫廷礼仪姿态是学过的。没人教也肯定自学过。所以演历史剧的话,这个基础可以在仪态上拿到39分。
现在都靠猜,林晨猜这个不算高的39分是因为翠珠仅仅是个宫女,如果要演管事、妃子、皇后、公主,仍然是不行的。
换到武侠类的片子,这软塌塌的形体表现更不行了。但换成都市类的话,作为现代人的林晨分数就要高得多。
另三项不必多说,演员的基本功,点到别的类别看看,得分也差不多,只有几分之差,大概是类型不同的片子要求不一样。
最后按比例折算下来32分,还得亏脸长得不错。
林晨想把马承福小妹妹做对照组,但不是学生不能看。林晨不干了,找客服又吵了半天,客服居然同意了,告诉她这是新手任务,放宽条件。
林晨简直无语了,怎么感觉跟玩似的这么随便。
不管那么多,能看就看吧。看下来属性基本上也差不多,放娱乐圈属于路人颜没演技的群演角色。
但是全职业导师系统是干嘛的?不就是拯救各职业学渣的吗?
林晨看了看系统的任务界面,通过完成任务来获取分数。
现在只能领取“补差班”的每日任务。
补差班的任务分两种。
一种是必做任务,完成不得分,不完成扣0.5分。
另一种是非必做任务,每次1分,不定期发布。可以不领任务,但如果领取后未完成,也同样要扣1分;最后视完成情况给予0.1-1分;只有达到完美的评价才能得到这1分。
除颜值外其他项目都达到60分,才可以领取“提优班”的任务。任务所要求的出师比60的及格分还要高一些,达到70才行。
“太小气,提优班的奖励也才2分。”林晨悻悻地回到“补差”界面,她这成绩离提优早着呢。
进入提优班之后还有每周任务和长期任务,林晨暂时不看了,先领了现在唯一能领取的非必做任务:在马承福面前假装因失血而头晕。
“果然是补差班的,够简单。”林晨明白了,这些任务都是系统根据学生的个人情况私人定制,就算假到一眼看穿,那也能混个0.1分,确实是补差用的,一点也不难。
承福还在睡,林晨也躺下假睡,在心里琢磨等会要怎么演。
虽然她演技只能上补差班,但电视看得多了,要怎么演还是有数的。趁现在有空,她剔除了难度大的,在心里预演了几遍最简单的动作,就听见承福那边传来动静。
马承福起床了,正仔细地整理仪容。林晨装作听见声音醒了过来,用手撑住床勉力撑起——电视上常看到这一幕,不过自己做出来好像不够柔弱,不过没关系,承福还没转头呢。
“承福。”她轻唤一声,承福赶紧过来:“翠珠,你是不是要喝水?我给你倒来,你自己喝吧,我得赶紧走了。”
“嗯?”林晨应了一声,又用力想坐起,然后一手扶头往后一倒:“啊!”
“小心呀!”承福惊呼一声赶紧来扶她,林晨哼哼着:“我有些头晕。”
“那你躺着,别动了。”承福嘱咐她,给她倒了水在旁边,到底还是喂她喝了两口才匆匆跑走。
“翠珠今天真是太奇怪了。”她想。
林晨则是赶紧去看系统,刚刚领取的任务已经显示完成了。
得分:0.1。
真是残酷的现实。
认清现实的林晨又去看今天的必做任务:阅读表演教材台词篇十页。
这教材是系统赠送的,林晨不禁又点开了客服:“我训练学生,他们也有这种任务?”
照例延迟五秒:“有。”
“那他们看的教材哪来?”
“系统赠送,意识阅读。”
耐着性子等延迟的林晨兴奋地握了握拳。
这种设定好啊,这样一来,她就有把握让别人当学生了,毕竟意识中突然多出来的教材可以说是神迹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要不忽悠过头,总会有人相信的吧。
十页内容很快就看完,系统却没给分,还说她学习不认真,给予警告。
真过份,林晨发着牢骚,又重看。这回拿出了高三学习和考研复习的劲头认真看,总算保住了这0.5分没被倒扣。
真是太不容易了,泪流满面。林晨觉得高三时要有这种量化得分的系统,她说不定能考上北大。
一天的任务做完,林晨也不过拿到0.1分,她给加在了表情动作控制上,看了眼自己的得分,离提优真是遥遥无期。
但愿那小皇帝是个演艺圈祖师爷赏饭吃的人,林晨祈祷着。
她养伤养了不到半个月,十天,系统不知道是不是给她这个导师面子,每天都掉落任务,一天0.1分,一共拿到了1分,全加在了表情动作控制上,现在这一项有了38分,她自己完全没觉得做表演时有什么变化,顶多就是演多就习惯了,不再那么生硬。
“加油林晨,等会还要去皇帝面前演神棍呢。”她给自己打气。
没错,因为伤得不是地方,她有幸休息了十天。但刘公公知道她已经不用再包着头,也能下地之后,就叫她去皇帝的书房干活了。
“刘公公说,能下地就能做活,宫里的人,哪有那么娇气。”承福回来学给她听,拉起她头发检查伤口,倒是没替她担心,而是啧啧称奇,“好得真快。”
是快,好在系统虽然反应慢,倒是也不傻,留了一个疤在头上。反正身体不是自己的,林晨也不可惜,顺着承福的话笑道:“我摔得这么狠,再不好快点,最后被弄去洗衣服才叫倒霉呢。”
洗衣服比她们打扫整理的活苦多了,犯官家眷和被罚的才会被分去,她要是借伤娇气,没准真会被赶过去。
承福也觉有理,又担心了一会皇帝的脾气,才各自挽了头发换衣服出门。
林晨去的是皇帝的小书房,不是接见大臣的地方,那里说是书房,其实历代皇帝没几个在那看书的,都是看奏折。这个小书房才是皇帝放松自己,读书休闲的地方。
小皇帝楚盛正坐在书房外的池边,看着池子里忽聚忽散的鱼群发怔。
他身边有内侍伺候,林晨不方便说话,只能先干活。
她的活是打扫,书架和案上的书是不用她整理的,说起来活也不重,不一会就完成了。林晨磨磨叽叽的拖延时间,也没等到转机,只得以后再找机会了。
低头躬身从小皇帝侧边退下时,楚盛正好抬头,看见了她。
林晨余光一直注意着他,见他好似一怔,她也怔了怔,心想翠珠这姑娘长得也就62分,不至于让你惊艳吧。
楚盛却叫起来了:“你,那边那个,过来!”
林晨停住脚,根据翠珠的记忆和她看电视的经验,这时候不能左右乱瞄,低头不动就行了。
直到楚盛不耐烦地吩咐一句,他身边伺候的太监过来,把林晨叫过去了。
“走,你们都走开。”小皇帝赶人,内侍们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地往外走。就怕万一他发脾气让大将军知道了,他们这些人又要倒霉。
楚盛狐疑地看着眼前之人。
他重生回来已经三天了,人也从茫然中慢慢回到现实。他绝不想把他失败而倒霉透顶的人生再过一遍,所以从昨天开始,他就努力回忆上辈子的经历,试图找到转机。
今天这小宫女走到附近,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严厉地问。
“奴婢陈翠珠。”林晨答。
楚盛的表情裂了。
林晨就见他颤巍巍举起一只手指着自己,声音更颤地问:“你不是死了吗!”
好么,她对这小皇帝的演技不抱希望了。
对他重生回来自己翻盘的主角光环也不抱希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数学不好,如果有算错会回来改……
第3章
既然都这样了,那大家就坦白一点吧。林晨抬起头,朝小皇帝一乐:“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不是翠珠,你也不是七岁的小皇帝。重生回来的吧?”
小皇帝眼睛翻了一下,有要晕过去的迹象。
林晨赶紧去掐他人中:“别啊,你死了我也要挂,快醒醒。”
楚盛没真晕,也没死,不过表情跟要死了一样。林晨叹气:“唉,你能不能出息一点,好说也是个重生人士。对了,翠珠就一扫花园的小宫女,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楚盛没精打采的:“承福说的。”
林晨震惊了:“你怎么又认识承福了?”
难不成她附身的翠珠的舍友,马承福小姑娘,还是个重要的剧情人物?
很显然,她想多了。
楚盛这么沉不住气也是有原因的。他刚接受了自己重生这种设定,正在思索怎么利用先知优势逆袭,这还没想出名堂呢,突然发现前世的事发生了变化,虽然就只是个小宫女应该死的却没死,可足以把他好不容易才重塑造的三观再次打碎了。
至于他怎么认识承福的,就更简单了。
“原来应该是承福分来书房,后来就一直跟着我,连我被废被幽禁时都陪着我。”
承福未必是自愿的,她没背景人老实又没钱活动,就没逃出火坑,跟其他一批倒霉人一起陪着小皇帝幽禁了。
不过也是因为她老实,不趋炎附势,到那步田地了,还勤勤恳恳地伺候皇帝。所以楚盛后来唯一能说说话的,也只有她了。
“我知道你,是我还没废的时候,承福突然求我给你……给翠珠报仇。”楚盛说,把林晨惊了一下,翠珠是被害的?
楚盛也不是太明白,小宫女之间这点事,离他太远了。
大概就是有人想要进御膳房的名额,在翠珠下山坡的时候推了她一把。本意应该也不是想害死她,只想让她摔伤到哪儿不能入选。哪知道就这么寸,摔死了。
承福这妹子真是义气,长大一点后不知道从哪漏出来的风声那知道了真相,就向小皇帝报告,给翠珠申冤。
楚盛么,傀儡一个,但是处置一个宫女还是作得了主的,他吩咐了一句,就成了。换来了承福妹子的感激和忠诚,一直到他死,都对他忠心耿耿。
“哎,这妹子。”林晨也感慨,“那你别告诉她翠珠换芯子了。对了,你多少岁死的?重生回来有什么打算?”
楚盛苦闷地摇头:“十八。十六那年被废,十八被毒死在景和宫。呵呵,我想了一天一夜,也想不出在这宫里能怎么翻盘。你知道吗,刚刚在池塘边,我想的已经是不管这江山,不要这天下,我只要能想办法逃出宫去,逃得一条生路就够了!”
完犊子,还真得她来才行,小皇帝重生也不顶用啊!
好在董大将军对小皇帝在宫里的行动控制得并不严,她和楚盛说话并没人阻拦和监视,这也是楚盛刚刚确定的。
“他监视我,何必呢。他手握重兵,朝堂上也是他的人。宫里就算全是我的人又能如何,我还能靠着太监和宫女杀他吗?”楚盛苦笑。
其实也不是不能杀啊,林晨想。
不过确实杀不了,因为董大将军进宫也带护卫,对自己的性命爱护得很。
“那好吧,我们来聊一些有用的话题。你好好回忆一下,从现在到你十六岁,还有九年。这九年里,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机会翻盘?”地点换到书房,楚盛叫人泡了茶,林晨申请又要了点心,再把闲杂人等赶走,两人正式会谈。
林晨鼓励楚盛回忆:“不要怕荒谬,大胆想象小心实践,先把可能的机会都列出来,我们慢慢试!”
楚盛努力想,努力想,想了一会突然抬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你有什么能力帮我?”
唉,现在才想到问,这小皇帝确实不是中兴之主的料。
脑子根本不够用啊。
林晨耐心地跟他解释:“我也是被逼无奈,帮助你完成逆袭是我的任务。任务完不成,我就不能回家。所以我们必须精诚合作,互相信任才行。懂了吧?”
楚盛眼神一片茫然,勉强点了点头,林晨就当他懂了。
“时间宝贵,你赶紧回忆。”
楚盛苦恼地拍了下桌子:“若想得出,我今天就不必想着逃跑了。”
林晨想骂他,又不太忍心。这倒霉孩子从当皇帝开始就是傀儡,除了跟先生们读书之外,接触不到外人。十八岁也就死了,没见识也正常。
只好她来动脑筋了。林晨回想她知道的夺权皇帝,第一个想到的是汉宣帝。
能套吗?不成。霍光不是典型权臣,汉宣又是等他死了才动了他的家族,这对君臣不是典型的傀儡皇帝与篡权逆臣组合。
夺权成功的可真特么的少,林晨再一想,就想到了康熙。
咦,这个似乎可行啊,她眼睛一亮,忙问:“你以玩乐为名招一帮少年进来陪你练摔跤打架,训练上几年,等董大将军进宫,你邀请他试手,趁机让少年们把他擒下。怎么样?”
楚盛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林晨知道大概是不行,讪讪地往嘴里塞点心:“我那历史上有一个皇帝就是这么成功的,你别这么看我,我是师从古人之计。”
楚盛竖起一根手指头:“首先,进宫的少年肯定会被他控制。”
两根手指头:“其次,董大将军虽然手握重兵,但他其实是个文人,不会与人动手。”
三根手指头:“最后,就算抓住他,他的儿子或者手下会很高兴,以为大将军复仇杀昏君为名,弄死我,直接改朝换代。”
那康熙怎么成功的?她在电视上看的就是这样啊。林晨不明白了。
大概是清朝初期,权力结构不太一样吧。
还有鳌拜也许也是个非典型权臣。
总之最像的一个套路不能用了,真愁人。
还让她失去了神棍的光环,楚盛的神情明摆着就是不信她了。
林晨怒了:“你活到十八岁,就一点机会想不出来啊?”
楚盛气势一挫,失落地道:“唯有一个机会,但我重生回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
林晨眉毛一扬:“那你说说看。”好歹是个机会,失不失去的,讲出来先。
“是我皇叔英王楚林,他年轻时擅兵事。后来边疆告急,董澜正在西北抗敌,东北无人可用,祖父无奈让唯一请缨的皇叔带兵抵御,大获全胜。”楚盛介绍这个听起来很牛的皇叔,还露出了崇拜与遗憾交织的表情,“后来就把他的封地定在了边关,让他成了唯一能养兵的王爷,专门守卫东北边地。”
“这不是挺好,你们老楚家还有个有兵权的王爷。”
楚盛的表情都要哭下来了:“我父皇驾崩的时候,董澜还是个托孤重臣,他回来祭拜,就被董澜以尾大不掉威胁我皇位的名义,给扣在京里了,现在都快两年了。”
啧,怪不得他说有机会,却已经失去了呢。这老虎进了笼子,还有个鬼用。
“那他封地的人马呢?被董澜收编了?”林晨问。不想却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没有。他早年从军,成亲之后很久才生了我堂弟。他上京的时候堂弟年纪还小,没带来,留了守家。皇叔在封地抵御外侮,仁和爱民,人望很高,董澜一时没理由削他的封号,也夺不走他的人马。”
可是没用,楚盛想起前世的事,难受得想哭:“前世我被废,董澜篡位的时候,我那堂弟毅然起兵反董。可是人马虽在,他却不是皇叔那样的兵法大家。皇叔被董澜在京城杀害,勤王之师也一再败北,堂弟最终殁于阵中……”
这可真是……林晨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了。
如果英王在封地,以楚盛的描述(也许要打折),他应该能率大军与董澜一战,并成功翻盘(也许要打折)。总之是有那么一点希望的。
但是这打了折的希望,也因为重生的时间不对,英王已经进京,所以彻底没戏了。
但这是楚盛唯一想出来的机会,而且英王这还没死呢。林晨努力地想,努力地想,她觉得这英王的情况也有点耳熟,能适用哪个套路呢?
她想起来了!
敢情这个世界除了“伪·康熙鳌拜”组合之外,还有个“伪·燕王朱棣”啊。
只不过这个朱棣的敌人不是他侄子,而是权臣。
这一局,真正的对手不是眼前这个废物小皇帝,而是英王与董大将军。
董大将军已得先手,英王的难度比燕王朱棣也大得多。但英王未死,这棋还可下。
还真用得上她这演艺导师。
“这样吧,我们慢慢来。首先,你得跟我学演技,这事关我能不能完成任务,对你也有好处。就你现在这样子,随便来个人都能看出不对。真有什么机会也被你浪费了。”
为了骗小皇帝学演技,林晨用上了全部的忽悠功力。
楚盛被她忽悠住了,觉得也有道理。
“你说要学,就学吧。”他无精打采地说,“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可做。”
说到这,他突然苦笑了一下:“说不定,到时候我表现得足够怂包,他还会留下我当作他仁义的幌子。”
第4章
管他会不会呢,你现在肯学就行。
林晨怕他反悔,立刻行动,把楚盛加入学生列表,点到历史类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个补差班的学渣。
姓名:楚盛
历史类正剧:34/100
颜值20%:70/72
形体(仪态)15%:45/100
台词25%:20/100
表情动作控制25%:30/100
微表情15%:6/100
比林晨+陈翠珠的综合属性要高一丁点。
颜值,皇室几代优选下来,这小子长得是不错。如果换成女性,70分,已经是路人里面可以当网红的存在了。
以翠珠和楚盛做标杆的话,林晨认为系统里的颜值一百,在现实生活当中可能根本不存在。她见过的最美最帅的明星,可能按系统的标准也就85往上,顶了天90分。
所以楚盛的70分确实很够看了。
大概是作为男性,化妆的余地小,所以极限值只有72。
形体仪态,楚盛是重生的,不能当小孩子看,所以仪态没问题,分数跟翠珠差不多,经过训练,但只能演自己。
其他的也是如此,完全是没训练过的水平,要从头开始。
林晨先给他领任务。
必做任务:观摩《康熙大帝》cut1。
每日任务:在大太监何远面前假装因饭菜不合口发脾气。
领完之后林晨一看,居然还多出一条剧情任务。
剧情任务:以喜欢翠珠为名,将翠珠要到身边伺候。
……
真是与时俱进啊系统。
林晨对它没脾气了,爱咋咋的,她现在就想知道领了任务之后要怎么发给楚盛。
但她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对面楚盛眼睛瞪得快脱框了,还伸手在虚空里摸来摸去,她就知道,这回系统总算英明神武了一回,没给她掉链子。
“怎么样,看到任务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楚盛一张小脸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紫,整个人像由一把灰烬又重新燃烧起来一样。
林晨理解他。这种神迹,尽管教的是神特么的演技而不是治国之道,但毕竟也是神迹嘛。
给想了一天一夜还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小皇帝,那是打了一剂强心针啊。
就要趁着他这虚火,先烧起来再说。
“好好学。”她鼓励。
“嗯!”他答应。
接下来是林晨的教学时间,引导学生楚盛思索怎么因为饭菜不合口而发火。
楚盛信心满满的:“我经常因为这个发火,不难。”
林晨:“呵呵。”
且你看演。
34分的渣渣。
楚盛琢磨着先把剧情任务完成,把披了翠珠皮的林晨留下来,这个更不难了。他把门一开,对着外面嚷嚷:“来人,刘三品,王童!”
叫的这是俩贴身伺候的,他俩一直也没敢走远,一听见叫唤就一溜小跑的过来,躬身伺候。
楚盛一指林晨:“这翠珠我喜欢,叫她留下来伺候。”
怕没说清,他又强调:“在我身边伺候!”
刘三品赶紧应是,偷眼看看林晨,心想哪来的小宫女这么倒霉,叫皇上喜欢上了。
……这就完了啊?真是简单粗暴。
林晨看看得分,呵呵,果然不成,剧情任务完成有2分呢,他也就拿了0.5。
导师系统还是很负责的,得分后面详情点开可以看到评语。楚盛这个任务完成的完美标准,是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对翠珠的喜爱,是要广为人知的喜欢。
结果楚盛这么一闹,刘三品和王童是相信他喜欢翠珠了,不过只当是小孩子任性,看一个小宫女顺眼,随口就要了。
所以得分0.5。
楚盛看到这得分都不敢相信了,没人的时候跟林晨咆哮:“这是什么标准!朕想要个人就是这样要,为什么这么低!”
“谁让你不听导师的。”林晨淡定地说,“都按你本色出演,还考验什么演技。这是有要求的好吗?”
鉴于楚盛的年纪,这个剧情任务的喜欢并不是爱,而是要表现出依恋为主的情绪,给林晨的活动创造条件。让董大将军知道有这么个人,是皇帝眼下离不开的玩伴,伤害或者调开她会让皇帝不开心甚至大闹一场;而留下她,也无伤大雅,不会给他的篡位大计带来妨碍。
这样可以得到完美的2分。
当然,楚盛搞砸了,现在翠珠这个名字根本不会传到大将军耳朵里,也就大太监何远知道,吩咐个人把她转个岗,完了。
楚盛这下没话说了,气焰全消,但是也来不及听林晨指导,就到吃饭时间了。
“有什么难的,我昨天还发过火。”他给自己打气,看着今天上的菜有自己最喜欢的蟹肉煲与云腿豆腐,口舌生津。
被幽禁了一年多之后毒死,该死的董澜连断头饭都没给他吃,直接让人端来一杯毒酒。那不到两年的幽禁时光同样没吃啥好的,还经常断顿。
重生回来正好是他生病的时候,御医让吃清淡点,御膳房就天天给他喝粥。他昨天就是不想喝粥了大发了一通脾气,还挺有效,今天御医诊断过之后,就给他上了丰盛大餐。
但他不能多吃,还要发脾气说菜不合口。
楚盛心里在流泪,他想这个什么导师到底靠不靠谱,要不要为了她的不靠谱计划少吃这一顿?
想着想着,饭没怎么动,菜已经少一半了。
“拼了,为了不被毒死,就算是根稻草也要捞在手里!”
下定决心的楚盛突然站起来,把筷子一扔:“你们就是不想让朕好好吃!”
立马跪了一地请罪的。楚盛一不做二不休,小胳膊一挥,盘子碗筷摔了一地叮叮当当,汤汁四溅,靠得近的被溅了一脸,还不敢动。
“糟糕,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我昨天是怎么做的?”楚盛想不起来了,有点慌。
场面就僵住了。小皇帝站在发怔,跪了一地请罪的头不敢抬,一时静默无声。
陪跪的林晨在心里诅咒万恶的封建制度,跪得腿麻了还没听见动静,悄悄抬头一看,楚盛正发呆呢。
我去,你倒是站着,我可跪着呢。
实在想不出来要干嘛你就跑啊,摔门出去不就行了。真是笨死了。
楚盛最终哼了一声坐回椅子,假装生闷气。
他身边的大太监何远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自己爬起来,温言细语地请罪并安抚。楚盛终于找到帮自己下台的人了,顺水推舟,说菜做得太咸,在何远保证明天会合口之后,终于大发慈悲,叫众人起身了。
这里也不能待了,楚盛带林晨回小书房,留下一地狼藉让人收拾。
“得分,0.2。”林晨评价,“还不错。”
比我高0.1呢,她心想。
楚盛却很沮丧:“按你说的,这就是演我自己,我昨天还因为这事发过脾气,为什么今天就不行了?”
林晨想了想,决定给他讲个故事,不是灌鸡汤,只是说道理。
“从前有个胡子很长的老人,从年轻的时候就有一把长胡子,三十多岁一直养到七十多岁。有一天,他的朋友,另一个老头问他:你胡子这么长,每天睡觉是放在被子里面还是被子外面?老人一想,还真不知道。这晚他睡觉的时候就注意了,先把胡子放外面,睡不着,又放里面,还是睡不着。第二天气乎乎地去找老朋友算帐:都是因为你,我现在觉都不能睡了!”
楚盛听得发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昨天发脾气是出于自然,今天是要演出来。你还自信满满的,不先在脑子里预演一遍,只靠临场发挥。再本色演出,总也是个‘演’,你得记住这个。”
林晨这时候架势十足。尽管她演技得分还不如楚盛,但是她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啊。电影电视剧看得多了,总能知道一些道理。
楚盛就被她唬住了,信服地连连点头,不敢再质疑。
现在他有了0.7分,还有一个必做任务要完成,不然倒扣0.5。林晨告诫他要用心看,不能心不在焉,那样不算。
楚盛不知道她这是切身体会,还以为是师长教训学生。
不过不用提醒他也看得很认真,因为实在没看过这样新奇有趣的东西。楚盛好几次问林晨:“这是哪一朝的实事被……”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是他隔着时空看到另一朝帝王的生平吗?是天道不忍奸臣作乱,亲自教他夺权治国之道吗?
林晨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幻想:“那是演出来的,都是演员,用你不能理解的机器拍出来放给人看,娱乐用的。我从小到大看得多了。”
楚盛好失落。
不过也对“演技”有了进一步体会。镜头对着脸怼,皇帝被权臣威逼时脸上肌肉的颤动都看得清楚。楚盛回想自己,恐怕也就是这样了。
这居然是演出来的?
不提楚盛用心完成任务,林晨也没闲着,她要思考给楚盛安排什么“演艺道路”。
还有就是安慰马承福小妹妹。
知道她要去皇帝身边伺候了,不夸张地说,承福眼圈马上就红了。
“皇上今天提了一嘴,明天说不定就把我忘了。你别怕,我不会有事。”林晨安慰她,力证自己不是和她生离死别。
“你要好好的,别惹皇上生气。”承福哽咽着,把自己能想得到嘱咐全跟她说了。
有道听途说的,有切身体会的,甚至还有翠珠原来教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爱喝水的鱼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3-07 18:56:43
第5章
林晨既哭笑不得,又十分感动。这妹子唉,原本时空里还想办法替翠珠报了仇呢,真是侠肝义胆。这一回救不救得了小皇帝且再说,先想办法把这妹子摘出去吧。
趁小皇帝还有点权,哪天让他放宫人出宫,把承福夹带着放走好了。
想的事多,又换了房间不习惯,林晨躺下去好久没睡着。刚有点睡意,系统还来了个提示音:“学生楚盛必做任务完成,请检查。”
林晨火冒三丈,打开客服问:“提示音能不能关?”
客服:“能。”
“怎么关?”
这回延迟得久了一点,出现文字:“一个优秀的导师应该及时检查并批改学生作业。若学生完成作业,导师不能当天批改,将扣除导师任务积分。请问是否确定关闭提示音?”
文字框:是,否。
林晨咬牙切齿,点了否。
她任务还不知道能完成多少,挣几个积分,要是因为关闭提示音错过批改作业而扣分,找谁哭去。
“明天一定要强调,作业早点完成,不能拖到半夜。这还差半个时辰就是新一天了,我总不能天天等到凌晨吧!”林晨愤愤地想,“我叫林晨,又不是凌晨。”
公平地说这不能怪楚盛拖延症。昨天接到跟林晨碰到时就不早了,真正开始做任务已经是午后,他还有读书和练字的功课。
加上本来有睡午觉的习惯,当时贪看新鲜没睡,下午困得睁不开眼,一睡睡到吃晚饭。
另外还应该表扬一下,为什么他看得这么慢呢?因为实在太认真了。
一段三分钟的cut他能倒过去看十遍,能快得起来吗?
这个必做任务的cut集合1有十段,共一小时的内容,他足足花了四小时。
林晨不知道,她早上一和楚盛单独相处,就严正警告:“昨天你差点超时没完成必做任务倒扣分,今天可不能这样了。”
楚盛也反省:“我看得太慢了。今天应该不会。不过……”他也有点为难,“上午要跟杨先生读书,下午要练字和温习,恐怕研究那个……那个什么卡特,不能像昨天那么细致才能准时看完。”
“还读什么呀,读书能帮你逆袭?你当年都读过了,何苦再重来一回。”林晨烦燥。
楚盛不同意:“重读一遍我也不想,尤其是我当年实在没别的事干,以书自娱,都读得倒背如流了。可是杨先生是唯一向着我的宰相,因为名望高,董澜暂时也没动他。我如果让他失望,那真是彻底没救了。”
咦,他还有支持者?林晨来了兴趣,问他:“这位杨先生最后怎么样了,起作用没有?”
“唉。”楚盛未语先叹,看来是没戏,“杨先生年事已高,董澜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不着急。三年后他就病重,只能致仕回家,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唉,完全没用么。
但是总归现在还是宰相,多少能指望一二,确实不能得罪他。
林晨原来的计划要修改一下了,不过还是要提醒楚盛一件事。
“你千万别表现得跟神童一样,什么书学过就会背,背完还会释意,释完意还有自己见解。还有练字,你昨天练的有没有掩盖笔迹?一出手就是成熟笔法,那就是找死了。”
楚盛悚然而惊,林晨:“呵呵。”那就是已经表现过了。
“前几天生病没上课,倒是还好。昨天下午的字……”
他把大作取出来,林晨一看,漂亮。
书法大家算不上,但反正不像七岁孩童写出来的。
“应该不会被想到重生吧……”楚盛羞愧地说。
“一般正常人不会这么想。不过脑洞大一点的,可能会以为你被夺舍了。”林晨一本正经地,“至于大部分正常人,可能会当你神童,然后为了防止神童长大之后变成英明神武的皇帝,一杯酒毒死你换个年纪更小的当傀儡。”
她考虑要不要给他讲梁冀梁大将军与汉质帝的故事,想想还是不吓他了。
毒酒这个词就足以吓到楚盛了,他赶紧抓起写好的三张字,东张西望,想着怎么毁灭证据。
林晨随他,坐着不动,去看今天的任务。
今天不错,任务又掉落了。
必做任务:观看《康熙大帝》cut2。
每日任务:烧毁作业后,在内侍面前表现出愤怒与暴躁的情绪。
林晨若有所思。
任务不是随机,而是根据这一天发生的事制定,可谓私人定制豪华套餐。不过重要的并不是烧毁作业这件事,而是要在这件事这后,按要求表演。
再看她自己的任务,果然,今天这任务就是配合楚盛的演出。
拍拍手召回楚盛的注意力,林晨让他看任务。
这回楚盛不敢自大了,先虚心地问:“如何表现?”
“还有多久去上课?”
现在是退朝下来,因为年纪小不用他召见大臣商议,大臣们自己去商议了,当然,主要是听董澜说。
等他们结束了,差不多巳时的时候,杨先生就会来授书。这也是他好不容易向董澜争取来的,风雨无阻,有时候议事没完也不管,先来教育小皇帝。
反正议来议去,最后都是按董澜的意思办。
林晨一算,离现在还有一小时,还能预演一下。
“你自己在脑子里排一排,然后声音小点,演给我看。”
这是她决定的方针,这一个世界就先别太指望培养学霸多拿积分了,能把任务磕磕碰碰的完成,她就去下一个世界的庙里烧高香。
要说拿分也是挺快,可是任务掉落太随机,这才两天,她不知道以后会多少天掉落一次。
让楚盛就着本色出演算了,别整夭蛾子了。
楚盛闭上眼睛排剧本。
他先在书房把三张纸烧了,然后怎么办?对了,看着火烧起来,他应该惊慌,大喊大叫,把人都叫来。然后呢?刚写的作业没了,应该生气,迁怒,沮丧。
不说不觉得,这脑子里一排,顿时层次丰富起来。楚盛又想了几遍,信心满满地演给林晨看。
林晨眼角有点抽,这演技,好拙劣啊。
演自己都演成这样,可想而知这个成绩是多差了。
没法子,指导吧。林晨循循善诱,先指出:“就这么一点小火,我在你旁边也不能看着它烧,肯定烧一点就抢过去扑灭了。你这么声嘶力竭的,是犯羊癫疯了吗?”
就受惊喊一声,人退得远远的,甚至直接跑出去就行。
犯得着在书房里又蹦又跳,又喊又哭的吗?
预演他不敢大声,真演起来效果恐怕更惊人。
到时候倒不用担心董澜怀疑他是神童,人家肯定以为小皇帝有神经病!
“还有,等其他人来了,你先发什么火啊?你又不能说是我烧的,不然我得受罚,只能是你自己不小心点着的,那你冲谁发火呢?你得先沮丧。”
沮丧自己辛辛苦苦写的作业没了,沮丧要让先生失望了。
“你哭得太假了,这时候不要嚎,默默的用手抹眼泪就行了。最好一只手抓着你残存的半页纸,一只手抹。哭不出来先找点胡椒粉什么的准备着。”
楚盛不服:“任务里要求有愤怒和暴躁。”
“沮丧之后再来。”林晨不客气,“先沮丧哭泣,然后迁怒。骂他们不把作业给你收好了,玩个蜡烛就烧掉了,不怪他们怪谁?”
“最后我来收场,我上来劝你,把你抓手里的作业抽过来,说陛下不急,好好跟先生讲,今天重新写。你这时候就顺势不闹了,眼睛要含泪不坠,抬眼看看我,再点头。记住没?”
这是给昨天补戏,加深大家“翠珠不能随便动”的印象。
楚盛又排了几遍,还是生硬,不过勉强像个样子了。
按林晨的看法,她的剧本其实也不是太经得起推敲的,仗着皇帝身份和年纪小硬来呗。
楚盛的演技么,由草台班子露天舞台吼台词,进化到十八线叫不出名的小明星演的言情剧。看电视的大叔大妈们开着电视闲聊或者打毛线,又或者睡觉。演的啥不要紧,有个声音当背景就行。
时间不多了,现在开始。
楚盛先点蜡烛,把三页毛笔字给点上。
林晨抢过去,楚盛大叫一声往外跑,林晨看看差不多一半烧没了,放地上拿坐垫扑。
这会功夫,外面人已经涌进来了。
楚盛在外面还在喊:“快把翠珠救出来!”
这个戏加得好。林晨心里夸了一句,把坐垫拿开,三页纸烧得剩大半角,带着一点烧枯的边,冒出灰白的烟。
林晨用最近长进了一丁点的演技含着泪说:“何公公,皇上的功课……”
“行了行了,人没事就行。这是怎么了?”
何公公本来是要来责骂翠珠的,不想皇帝在外面喊救人,也不好骂了,只得问情况。
林晨当然一推二五六,说是楚盛玩蜡烛,不小心烧了纸,好在人没事。她自己嘛,是忠心为主,抢救皇帝功课的忠仆。
也不知道何远信不信。
反、反正她是信了。
第6章
楚盛进来,按剧本行事,拿过林晨手上那剩几个字的纸,怔怔的。
林晨也怯怯地叫:“陛下。”
这一叫在别人看是个触发点,引得楚盛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实际上也确实是约好的触发点,因为楚盛掌握不好时间,所以约定以林晨叫他为信号,掉眼泪。
眼泪本来按林晨的想法是要去拿胡椒粉的。但是楚盛说用不着。
“我酝酿一下,说哭就哭了。”他还表演给他看,睁着眼睛放空一会,眼泪就下来了。
他一边擦掉一边说:“这么些年的倒霉事儿,我随便想想就能哭下来,还要什么胡椒粉啊。”
牛,就冲这真哭,林晨觉得至少也要为眼泪给0.1分才对得起他吧。
现在哭得也跟真的似的,不说话,光掉眼泪。
何远本来在一边看着的,看到小皇帝委屈成这样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攥着功课,还哭不出声,想想昨天写字时那认真劲,哎,可怜。
他也上来劝了。
楚盛不听,还是哭。差不多时间了突然把人一推:“都是你们不好!让你们把朕的功课收好,你们就这么敷衍朕的吗!朕要跟大将军说,把你们统统赶出去!”
这下,除了何远还镇定,其他人面无人色,又跪了一地。
这时候就该林晨出场了。
这也挺考验演技的,林晨挪着小碎步过去,从楚盛手里轻轻抽出那几张破纸,带着泣音说:“陛下,这都怪奴婢没收拾好。陛下要罚就罚我吧。”
恨死了,还得跪。林晨默念当演员要有演员的修养,跪了。
她也要做个“跪得容易”才行。
系统今天不给她0.2分,她就要跟客服好好讲讲道理。
这一场成功演过。小书房里一众人,收拾的收拾,打扫的打扫,哄皇帝的哄皇帝。楚盛只管挂着一张小脸,拉着林晨往花园里去坐。
林晨忙着查看分数。这一场没白忙活。她自己得到0.3分,楚盛得了0.4分。林晨心说至少有0.1分是给你那说来就来的眼泪的,要生在我那个时代,一准推荐你去演苦情戏。
两天都有任务掉落的情况下,楚盛现在拿到了1.1分,真是可喜可贺。
林晨算了算,如果每天都有任务掉落,其实培养学霸也不算太慢。只是这任务未必每天有,这大概只能看人品了。
“明天不管有没有任务要做,我也给你安排一出戏。不过动静不能这么大了。还有,就算有任务,我也不能再在边上。”林晨想起来,连着两天,楚盛这闹事都有自己在一边。再这么下去,她大概要被视为不安定因素给清出去了。
何远追过来请楚盛回去换衣服去上课,楚盛挥挥手让他到一边,抓紧时间问:“我上课究竟要表现到什么程度?”
林晨一时也想不周全,交待:“先按着你正常程度就行,别出风头。”
这一天总算糊弄过去了,林晨出了口长气。
虽然这两天都有任务掉落,但她这些天来,也渐渐琢磨出一个道理。
系统给任务,再差也有0.1分。积少成多,学渣变学霸也不是多难。
但是这个古旧的老系统大概也有个比较古旧的老价值观,认为就算天上掉馅饼,你也得张嘴追着接。
所以任务不会每天掉落。那不掉落的时候干嘛呢?系统没有提示,似乎可以闲着长毛,该吃吃,该喝喝,等它掉任务了再做。
哦对了,它还有不做就倒扣分的必做任务。
那这个必做任务又是干嘛的呢?从林晨自己领取的任务,和这两天楚盛领取的来看,都是真正给“学生”增加积累的功课。
通过这些任务得到的提长,并不能直接体现在属性上,但能帮你在非必做任务里得到高分。
那么,怎么能闲着呢?系统没任务的时候,自己定教学计划啊!
我可是全职业导师!括号,未来的,括号。
受了系统启发,林晨觉得她定的教学计划也应该配合皇帝逆袭计划,才能一举两得。但这需要好好考虑,所以暂时放假。正好接下来两天也没任务掉落,楚盛就把每天的必做任务,电视剧剪辑反复看,对演技有了深一层体会。
考虑了三天,林晨估计宫里人对“皇帝与翠珠天天私聊”的印象也断了,再度找楚盛私下讨论。
这次选了在花园假山的亭子里。上次到这来林晨就觉得是个好地方。其他人可以看见他们,心理上就觉得没在偷会。但是四周空旷,想偷听他们说话也听不到。
正好天气还不太冷,到这来正合适。
不过这样一来她得委屈一下,没得坐。
林晨就站楚盛背后,问他:“我现在缺情报,你跟我说说董澜这个人,还有你皇叔。注意,别带情绪,尽量讲事实。”
楚盛心说怎么可能没情绪。
他心目中的董澜穷凶极恶,忘恩负义,寡廉鲜耻。
说出来肯定被林晨骂,所以他努力想了想,主要是回想杨先生偶尔的评价。
杨丞相年纪大,性子烈,名望高,寒门出身没家族,没儿子也没过继儿子,硬是不怎么怕董澜,敢在皇帝面前评价董大将军。
他说董澜这个人要名声,陛下自己不要行差踏错,给他拿到把柄。
拿到把柄就会废帝。废一次立一次,皇帝这两个字就不值钱了。
再废而自立,就容易了。
杨丞相还教他政事,把那些在朝堂上明着是禀报给他,实际上是禀报给董澜的政事讲给他听,说董大将军治事还是可以的。
唉,楚盛也知道。他当了十多年傀儡,天下稳稳当当地运行着,从杨丞相的话里可以知道,百姓的日子还不错。
这功劳记不到他的头上,要记也是记董澜的头上。说来也是,要不他也不会先当文官,后以文官身份作了一军之帅,在西北立下大功,成为祖父和父亲眼中可用可托付之人了。
楚盛不情不愿地把他知道的董澜事迹一一说给林晨听。至于他皇叔楚林,他知道的不能说少,但亲身接触更少,只在旧的卷宗奏折间看到,英王楚林确实是天生的帅才,自幼好兵事而无用武之地,到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首次带兵就大获全胜,甚至乘胜追击,不但将入侵之敌杀伤逐出,还夺了敌国不少城池。
他现在的封地之所以连董澜也削不掉,就是因为那实际上是他从敌国夺来的,又是他花费近二十年的心血,将敌国百姓安抚稳定,几乎成了本国顺民。
但是,也因此,他封地上的百姓只认英王,进而认皇室,却是不认董澜。前世以楚盛依稀听到的消息,他堂兄虽然兵败身死,但楚林的封地仍未平定,似乎那边的百姓也反了。
林晨听完了楚林的事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你祖父怎么不把皇位传给他啊。”
楚盛脸涨得通红,当然是因为他父皇是嫡长子啊。
皇叔不但是排行靠后,还是宫女所生,祖父想传,可是过不去自己那个坎。
唉,真让皇叔继位,虽然自己当不了皇帝,可是也不用送命了。
楚盛陷入了例行悲伤,林晨叫他几声才听见。
“我说,我现在初步有了个计划,风险很大,不一定成功,你要不要试试?”
楚盛只想了一会就同意了。
“本来是十死无生,现在是九死一生,我想不出主意来,你有主意自然要试。”
“那就好,你听我说。”
林晨想不出什么复杂的计划,她的主意很简单,也很不简单。因为这是她综合了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智慧,前后五十年的电视剧精华,总结出来的剧本。
演员主要是楚盛和楚林。其中楚盛已经接受演员培训,楚林还不知道怎么接头,先不管了。
“靠你,不成,得靠楚林。那就要让楚林能回到封地。”林晨问,“这点,你有疑问么?”
“我对这点没有疑问,我对他如何逃回去很有疑问。”楚盛假装站起来看风景,活动腿脚,嘴里回答。
“不是逃,是让董澜放他回去。”
楚盛忍不住转身看她。他现在还是七岁男童,得仰着头看,一脸的傻样。
“董澜是傻了还是疯了,会放他回去?”
“所以说风险很大啊。”林晨叹气,这比永乐皇帝朱棣的处境难多了。毕竟朱棣只需要装疯留在自家封地不去京城,按她的计划,楚林得装疯让董澜放他回封地。
难啊!
“你说董澜好名。他想废帝自立,主要靠的是权力。但以你的说法,他这人既想得好处,又不愿意坏了名声。所以还是有一线希望。所谓九死一生,生机就在这了。”
楚盛不自觉地点头,又说了一件事:“当初我被废的时候,董澜手下的人还说过,老天都不站在我家,让天上出现天狗吞日,还是全国多数百姓都能看见的吞日。民心大乱。董澜原计划是自己留个好名声,给他儿子铺路,但那几年天时不好,年年都有天灾,最后天狗吞日的事一出,他手下都等不得了。”
林晨懂,人家本来想的是曹操跟司马懿的套路,却让天文现象逼成杨坚了。
第7章
楚盛确实觉得林晨的计划简直是九死零点五生,但除此之外,他也别无他法,连逃都逃不掉,也只能试试了。
师生俩愉快地达成了共识,楚盛开始听林晨说下面的具体安排。
“先等会说你叔的事,不安排我跟他见面,说破天都没用。我先说说你吧,为了你的安全,我觉得你最好能演一个虽然聪明但不务正业,好游玩好热闹,就是不爱看朝政的昏君。”
没错,林晨替楚盛设计的,是文人笔记野史传说中的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寿大将军。
能把他的折腾劲学到一半,楚盛就妥了。
当然,溜出宫去跟蒙古小王子打了一仗还打赢了,这种事就不能学了。
一学不得了。董大将军一看,首先宫禁是怎么了,居然在他的掌控下还让小皇帝跑了?其次皇帝是怎么了,居然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军事天份?
我毒酒呢?这皇位好换个人做了吧。
楚盛:Game over。
倒是可以学一学另一桩,哪有人作乱,平定之后不过瘾,把人带来放出笼,自己骑着马再抓一回。
这种事做出来,就是有点对不起杨丞相,老人家也许会气得辞职。
“不过可以挽救一下,你可以表现得聪明一点,该背的书站起来就能背,但是上完课就不好好看。平时闹着要各种玩,上课打瞌睡。对了,实在不知道怎么玩,你可以开发一些艺术方面的兴趣,沉醉于斗蟋蟀等玩乐,或者发展一下木工之类手艺。”
宋徽宗,明宣宗,天启皇帝,现成的模板有得是。
楚盛目瞪口呆,他们老楚家出过明君昏君和庸君,沉醉艺术的倒也有过,好玩耍的也不缺,爱做木匠的……那是真没有。
林晨心想,就算有沉醉艺术的,估计也没有人家赵佶那么牛。
楚盛琢磨了一会,刚想说我就沉醉艺术好了,却听林晨道:“不行,我想了一下,艺术和促织都不成。”
怎么又不成了?
“太花钱。你要表现得让董大将军相信你是真的沉迷其中不乐政事。那代价可太大了。”
林晨满脑子的宋徽宗和聊斋那篇《促织》,两者都有一个特点:折腾,民怨。
本来就危险,还搞得民怨沸腾,不用等日食就可以下台了。
“所以还是搞手工吧,自己弄点木头做家具跟模型也不花多少钱。”林晨拍板。
楚盛还没怎么样呢就要当木匠了。
憋半晌他才爆出一句:“我不要当木匠!”
不等林晨说话,他急急道:“沉迷其中总得真动手吧,我觉得我没这天赋。要不你再弄些任务给我增加木匠能力?”
我可是全职业导师。林晨心想,我要是能给你增加木匠能力,我直接给你发任务提高当皇帝的能力不就好了。
破系统误你,不怪我。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也可以选别的惠而不贵的玩艺。”林晨诚恳地说。
楚盛愁眉苦脸地想了两天,跟林晨说:“我想好了。”
“啥?”
“我要沉迷戏剧。”
“啥!”
“也不要优伶戏子进宫,就用宫里的宫女和太监,排戏。我自己也参与,这够不务正业了吧?”
还能顺便磨炼一下演技。
没想到啊,这小子思路还挺开阔的。林晨绝不承认自己还没这个傀儡皇帝头脑灵活。
“不错,就这么定了吧。”她同意了。
“皇叔那里你到底怎么计划?”楚盛还有疑问。毕竟眼前这位附身夺舍的大仙只能教演技,实在不可靠。
“很简单,教他演技,让他装疯。如果他能和封地联系上就更好了,疯到一定程度,让他在封地的儿子苦求接他回家养老治病。董澜既然好名声,他那封地百姓又爱戴他,总有两三成可能性放他回去。”
“两三成……”楚盛觉得自己又能回想起毒酒入喉时的痛苦了。
“两三成还不够,你想上天啊!”林晨也气了,“你这十死无生的处境,我给你找两三成机会出来,你就该谢天谢地感谢有一个我来拯救你了。不然还想咋地?”
“说的也是。”楚盛承认错误。
“现在你还有一定自由,找机会叫你叔进宫来跟我会个面,我把他加进学生名单,跟他说说这事。”
“好。”
林晨回去之后也犯愁,楚林肯定不能老进宫,她要怎么和他交流呢?
任务倒是好说,但平时联络不便,终是麻烦。
有问题,问客服。
“客服客服,告诉我,能不能像领任务一样,把我要说的话显示给远距离的人看?”
客服:“请在商城寻找相关道具。”
……
商城!
作为一个小气鬼,林晨玩游戏尽量不花钱。除了点卡游戏烧点卡之外,道具一概不买。玩暖暖玩了一年半全靠日常攒钻十连抽。
所以这个败家的商城她早看见了,为了避免诱惑,从来不点进去。
而且她积分还没呢,第一个世界的任务都还没结束。
客服:“可以赊帐。两个世界内还清。”
呵呵,您可真大方。
套路,都是套路。
然而套路之所以成为套路,就是因为经典啊。
林晨左手按住右手,进了积分商城。
剁爪也无用,这是用意识点的。
东西太多不知道怎么找,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和客服提过的原因,商品列表里很贴心的,把一个道具放在第一个,还用红框圈出来。
林晨:“要我花钱时就这么贴心。”
埋怨归埋怨,还是得看看。这个道具的外形是个手机的样子,一看介绍,确实就是远程通话专用,正是她需要的。
也不贵,100积分。
林晨就盯着它看呀看,看呀看,看了半天也没下手。客服又跳出来了。
“本世界共三大任务,每项任务完成可得一千分。”
那她不是就有三千分了?不至于还不起吧。
林晨有点心动了。
刚要买,她又停住了,出了一身冷汗,问:“利息多少?”
可别弄到最后变裸贷,卖身也还不起。
客服静默了一会,打字:“百分之十。”
呵呵!
紧接着,连延迟时间好像都变短了,客服的文字框里迅速跳出来一行字:“但是没有利滚利,任务完成获得积分后自动扣除。”
“很实惠的。”
就差一个推销员迎上来说:“买吧,一百积分你买了不吃亏,一百积分你买了不上当。”
林晨吐槽归吐槽,心里也知道不买恐怕过不去这一关。先顾眼前吧。有一个远程联系的工具,对于楚盛和楚林的翻盘可能会有奇效。
赊帐一百积分,道具到手。外形就是两个手机,不过拿不到手,而是显示在系统的左上角,另一个待用,就等着她把楚林加入学生名单后使用了。
楚盛那边动作很快,没两天就召了楚林进宫。用的借口与林晨商议过。
两人一致觉得,才七岁的楚盛用什么借口,都不如小孩子任性的借口好用。
所以楚盛没找什么特殊日子,就是在董澜进宫象征性禀报政事的时候,顺口一提:“朕那个听说特别厉害的皇叔呢?”
董澜心里还警觉了一下:“陛下为何问起英王?”
“英王吗?”楚盛偏了偏头,“哦,是英王。”
他这个动作自己练了很久,在林晨那也是过了眼点了头的,力求表现出天真无知。
对了,这些天挣的一点分,全加在了表情动作控制上,总算有所进步。
董澜没起疑,一脸郑重其事地跟楚盛把他当年的理由又说了一次:“陛下年幼,英王正当壮年,万不可放他回去。”
当年他扣下英王不许离京就是这么说的,那时他也刚受托孤,还没把其他重臣收拾干净,这个理由一摆出来,其他人也信服。倒霉的英王就这么滞留在京了。
楚盛不耐烦地道:“什么放他回去,听说他会打仗,朕要叫他给朕练军!”
董澜心一突,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杨源那个老匹夫,给皇帝出这样的主意,当本大将军是傻子吗?
看来得让他早点回家,别教着小皇帝给我惹事了。
心里这么想,董澜的口气就不太好了:“谁为陛下谋此事?令英王练军,何异与虎谋皮!”
他脸一沉,楚盛习惯性地一抖。
好在虽然这些天针对性练习做得不少,虽然属性没有体现,但实际演技已经不那么渣了。
他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微微睁大眼,好奇地看着董澜,问:“为什么呀?”
董澜虽然在心里把当皇帝的小孩儿智商和早熟程度都调高了一档,但毕竟楚盛这年纪是真小。
更重要的是,在重生之前,他那智商和早熟程度,要比董澜调高看的那档得再低两档。
别的不说,上辈子十一二岁之后,董澜一切准备就绪,真正的大权独揽了,对他表面上的恭敬也不那么维持之后,楚盛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尽管之前杨丞相给他上课时明里暗里都提点过他。他也为自己说话不管用发过脾气,但其实并没意识到自己早就是个傀儡了。
所以董澜其实挺轻视他的。
“这是优势。”楚盛把林晨这句话在心里重复几遍,给自己鼓劲。
董澜也真的没在意,只把“英王有地有兵有血统,尾大不掉威胁皇位”的老话又给他讲了一遍。
楚盛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又带着点失望,问:“训练宫女有这么大危害?”
董澜愕然:“训练宫女?”
第8章
这个世界没有孙武,也就没有孙武为吴王训练宫女的故事,董澜只觉得匪夷所思,更是觉得小孩子瞎胡闹。
尽管他一点没打算把小皇帝培养成材,但对于这种瞎胡闹,他还是习惯性的脸一板,教训道:“这成什么话!”
楚盛把身子一扭,不乐意地道:“都说他懂兵法,会打仗,我才不信。他要能把宫女训练出来,那朕才服气。”
董澜心思一转,便自以为明白了。
英王是老来子,楚盛的父亲是嫡长子,两人相差二十岁。现在楚盛七岁,英王也不过三十八岁。
当年英王率兵出征大胜时年仅十七,之后受封英王,镇守边关。到他封地平靖,治政能力也彰显于世的时候,人也不过二十四五岁。
当时朝中就有鼓动换储的风声。主要是老皇帝自己动摇了,后来是对发妻和嫡长子的感情战胜了理智。楚盛对他爹并没啥印象,不过长大一点后,看看他爹当国期间的奏折,感觉他爹确实比较——平庸。
就是那种没啥错,但也没啥优点的人。董澜坐大也是在他手上,因为他自己没能力,又不信任英王这个能干的弟弟,自然就要找个自己信得过又能干活的。
董澜这么能干的人,就被他委以重任,从此放手悠游,国家也是太平无事。最后一蹬腿去了,把个尾大不掉的董澜当做托孤重臣给了儿子。
人家坑爹他坑子。林晨听楚盛讲了之后这样评价。楚盛不好说他爹,但内心非常赞同。
也因为楚盛生得晚,他爹驾崩前又病了好几年,大家都知道皇上活不久啦,太子年纪又实在小,当年确实是又有不少人觉得,不如以兄传弟。楚盛爹为此大发雷霆,更加猜忌英王。
董澜后来扣押英王,反对的声音不大,也是因为这个。
但是英王强于先帝,强于眼下这个小皇帝,那是很多人心里都承认的事,包括董澜自己。
宫里说起来规矩大,但实际上小太监和宫女们管不住嘴的多了,皇帝听到什么也不奇怪。
董澜心说,这是要给先帝出气了。
本来他是要拒绝的,太无聊了。
但是心念一转,他又觉得,同意也可以。不为别的,让人看看这小皇帝多么心胸狭窄,才七岁就要刁难有功于国的皇叔。而且这皇叔现在还是没牙的老虎,被困在了京城,同情值正是最高的时候。
这样一来,困英王于京的骂名,说不定就能从自己身上,转到小皇帝身上了。
好买卖,做得。
董澜就这么同意了。顺利得让林晨和楚盛都有点难以置信。
“虽然我们计划这个场面花了不少心思,光排演就排了四回。但是,真成功了我还是不相信啊。”林晨一边说,一边遗憾地在心里骂系统。
这么成功的完成了计划,你怎么就不把它安排成剧情任务呢?这演技爆表了,2分至少要拿个1.5分。
有事没事骂骂系统,心情舒畅。
英王楚林被传进宫时心情是激动的。
天地良心,虽然换储风波动静确实不小,他大皇兄病重时也又有过风声。而且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想法。
但确实,这些都不是他在背后搞的事。
本来在封地知道才五岁的小侄儿登基,他也怪失落的。但一转眼,他被董澜给扣在了京城,他就顾不上这些了。
老楚家的江山是要完啊,偏偏他还犯蠢自投罗网。这是他自己蠢,蠢死就算了。可怜小侄子才这么大一丁点,本来就他这个叔叔能依靠了,现在也没了指望。
不知道这孩子能活多久。楚林有时候夜里想这些想得都睡不着。董澜虽然没真把他关在府里,但也不让他进宫,他除了刚进京时见到楚盛,到现在都没再看过这个侄子。
现在得知侄儿要见他,心情那是非常的激动。
进宫的一路上,楚林都在想,皇帝是不是受委屈了想到他这个叔叔;还是单纯好奇想看看他?
不管怎样,能见上一面总比隔绝着好。
所以他在听到训练宫女这件事的时候,表情是懵的。
“训练宫女?为何要训练宫女?”
楚盛还是偏了偏头——他就这个动作练得最好。林晨在旁边心里记下来:下次要提醒他不能再用了,老用就显得假了。
天真貌的楚盛:“朕听说皇叔与董大将军是朝中最知兵的二人,大将军为朕处理朝政,十分辛苦。朕好奇练兵之法,不能找大将军,就想到皇叔了。”
皇叔一口血。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还大将军处理朝政辛苦,我就是闲人一个。
这堵得胸口都发闷啊!
董澜在一边袖着手,险些笑出来,倒是对训练宫女这种事更无所谓了。
就让这叔侄俩去斗气好了,也让他省心。
楚林本来根本不想答应什么训练宫女的事,但看到皇座上小小的楚盛充满好奇地看过来,再看董澜没有阻止的意思,念头又转了过来。
他被困在京里,出入都有监视,防止他逃回封地或是与封地联络。事情已经很糟了,似乎并没有变得更糟的余地。这时任何一点变化,都有可能带来转机。
于是他沉了脸:“臣遵旨。”
楚盛满意地点点头,打了个呵欠:“那明天皇叔就去……大将军,西苑有空地吗?”
西苑当年是先帝蓄养舞伎优伶的地方,病重之后就慢慢地荒了,等他驾崩,这里的人更是被送走,彻底荒了下来。
董澜略一想就同意了,西苑离皇城中心很远,楚林在那练兵,跟皇帝还是见不着。
以后外面传起闲话来,当年先帝在此荒唐淫乐,如今天子在此折磨皇叔,也是一段“佳话”。
凡是能破坏楚氏名声的,董澜就算嫌手段太低端不会主动做,但皇帝自己做了,他当然也不会阻拦。
于是西苑就拨给了楚林练兵,以宫女为兵。
“朕困了,翠珠你去跟皇叔看看西苑,皇叔要挑什么样的宫女,就跟翠珠说。”又打了个精心排练过的呵欠,楚盛看向董澜,一脸的“我困了,我要睡觉”。
董澜会意,与楚林一起恭送御驾。
董澜也懒得亲自跟着去西苑,指派了亲信跟随,自己就告辞了。
楚林绷着脸往西苑走,林晨看了看悠闲跟在一边的尾巴,琢磨着怎么让楚林同意当她的学生。
想着想着,西苑就到了。
几年没人住,虽然外面一直有人清理,不至于荒草遍地,但各个房间却是难免蛛网灰尘遍布。楚林皱着眉看了看,指着地面道:“房间我就不说了,地面需先平整。”
林晨应了一声,问:“陛下让奴婢挑选宫女,请王爷明示,应以何标准挑选?”
以何标准?能扛着大刀长矛健步如飞的标准,宫里能凑齐五十个吗?楚林想。
“年十六以上,二十五以下,身高……”楚林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到这里吧。身体健壮即可。就挑三百人吧。”
其实他觉得差不多就行了,还真指望练出一队精兵来杀了董澜吗?他倒是愿意,就算是女子也未必练不出来。
问题是董澜能眼看着他这样练吗?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
但是离开战场多年困在这里,楚林忽然觉得自己内心也是蠢蠢欲动,哪怕就是玩闹似的训练一队宫女,过把瘾也好。
林晨估算了一下,他身高大概一米八,比划那高度大概一米六差一些。宫里要凑出一米六身高身体健康的三百宫女……好像有点难。
不是没这么多人,是各有职司,真抽来训练就乱套了。
所以她低头温柔地说:“只抽得出百人。”
楚林:“……”
一百人,训练个什么鬼哦。
过瘾的念头都没了,楚林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能多少人就多少人吧。”
这就说完了,林晨急了,她还没加学生呢。
一咬牙,她要调动全部演技,扮演一个恃宠而骄的小宫女了!
“王爷!”她略略提高声音,“虽然陛下请王爷练兵,但王爷只是练兵,这些宫女,包括王爷在内,陛下有言,需听奴婢调配。”
楚林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自己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宫女说了什么,气笑了。
再看看她,十二三岁的年纪,抬头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是有些生涩的骄横,显然是乍逢富贵,被皇帝宠的。
都被关在宫里当傀儡了,又是毛都没长齐的小豆丁,这还宠着自己女人上天呐?
楚林什么心气都没了,皱着眉冷淡地道:“听你的就是。”
反正就是随便练练,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这个皇帝侄儿跟他大皇兄一样不靠谱,小小年纪就宠信宫人。宠信就算了,眼光也不好,这个宫女长得只能说是五官端正略带秀丽。这也罢了,可品性实在是差,幸好皇帝还没什么权力,要是有权,妥妥一个祸国妖妃(丑版)。
林晨则是泪流满面,终于搞定了。她在系统的学生名单里看见了楚林的名字。
董澜的亲信在一边也没觉得哪不对,心里还暗暗好笑:英王一代人杰,被皇帝身边的宫女弄得一点脾气没有,实在可怜。
第9章
可怜的英王回自己府里生闷气去了。
骄横的小宫女回自己屋去看学生属性。
大太监何远看着成天除了站皇帝身边,别的什么活也不干,想大白天睡觉就大白天睡觉的小宫女,非常纳闷。
皇帝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这就是第一个剧情任务没好好完成的后果啊。
林晨点开楚林的属性列表,不出所料,与楚盛差不多,稍高一点点。仔细对比的话,可能主要是颜值。
楚林年三十七,自幼练武,体格高大健壮而挺拔。他生母是宫女,要不是长得漂亮也不会被年纪挺大的老皇帝看中生儿子。楚林继承了母亲的相貌,俊秀中带着儒雅和英武,气质是难得的文秀和英气俱备。
颜值:79/83
林晨估计,这极限值比实际水平高一点,大概是被困的这几年愁的,脸色不太好,眼袋有点重,保养保养再修个眉什么的,就是80分以上的明星脸了。
林晨看着他的属性犯愁,真要等到属性全面提高去演疯子,那真是不知道要等到哪年。
刚才他跟楚林接触也不是白接触的,对他也有观察。结合楚盛告诉她的情况,她直觉这个英王楚林是个比较“直”的人。
他文武双全,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国,却会被董澜骗到京城困住。说明他在封地根本没在京中安插眼线,打听打听董澜的为人。也从来没防着小皇帝的托孤大臣们对付自己。
简单的说,不会搞阴谋。
让他装疯?没有系统加属性,就靠他自己练,瞎子都骗不过。
计划实施到现在都很顺利,却卡在楚林这个人的身上了,林晨愁啊。
先跟他联系上再说吧。林晨使用了道具,看到自己系统上那个手机图标亮起来了。
点一下,出现联系名单,只有一个楚林。
“楚林,英王,能看见我说的话吗?能看见就吱一声。”
楚林的正妻在封地主持家务抚养幼子和女儿,他府里就一个侍妾。今天气得心口疼,楚林没去侍妾房里,自个儿在书房里消遣。
喝茶嫌水烫,吃饭吃不下,正拿着本书发呆的时候,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一行大字。
“楚林,英王,能看见我说的话吗?能看见就吱一声。”
楚林不愧是打过仗的,书没吓掉,只是呆了一会。
然后他抬手,试图摸到这几个字。再然后是揉眼睛,看看是不是眼花。
最后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手劲够大,掐得他自己咧了下嘴,再看,不是梦,字还在。
“邓唐,进来。”楚林沉声叫自己的心腹。
邓唐进来后,目不斜视,楚林看了一会,道:“无事,出去罢。”
邓唐退出去,也不奇怪,今天王爷气得不轻,干什么都不奇怪。
楚林则是看他毫无反应,知道他看不见空中这行大字,这下确定了,只有自己能看见。
稳定心神,深呼吸,闭眼确定这字不是浮在眼前而是浮现在意识里的,楚林沉稳地没出声,在意识里回话了。
林晨等得心焦,终于等到对方回应,一看,一个斗大的字浮在眼前:“吱。”
噗。
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位相貌堂堂一身正气的英王还有谐星天赋啊?
这提醒她了,林晨把一个想法先放一边,赶紧回话:“我是宫女翠珠。我得到一个奇遇,能与你这样对话。白天的事是皇帝有意为之,为的是让你亲口说出听我安排,从而满足条件实现如今的对话。”
楚林那边慢慢又浮现出一句话:“你真的是翠珠?”
“当然是啊。”林晨正要回,又赶紧补充,“你是说?”
“我虽不认识翠珠,但宫女绝不会用如此口吻与我说话。”
真敏锐啊。你当初怎么就不多看看董澜这人呢。林晨感叹着,回复:“好吧好吧,我确实不是翠珠,翠珠已经死了,我是附她身上的孤魂野鬼,要在这里完成任务才能回去。任务就是帮助你们楚家延续江山,你侄子知道,不信我们对个暗号,下次进宫时让他跟你接头。”
她没立刻把培养皇帝演戏的事说出来,怕楚林下次见面不由分说就揍她。
楚林也不知道信没信,半晌才出现回复:“如何延续。”
这说来就点复杂了,林晨把跟楚盛商量的计划跟他说了一遍,紧张地等回复。楚林大概认真想了很久,过了很长时间才回复:“不妨一搏。”
他说通了,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现在关键是你,要疯得让董澜相信。你的演技怎么样?”
那边浮现出一个省略号。林晨估计肯定不是楚林“想”的,是系统补充的。
“大概不行。”楚林省略号了半天,诚实地回答。
“那就跟楚盛一起,接受我的训练吧。”
这回出现的是问号,也是系统的补充。
林晨少不得再把系统介绍一遍,楚林对此表示了惊叹。林晨道:“你可以直接领任务,跟看到我们的对话一样。注意必做任务一定要做,不然倒扣分。我们一边训练一边铺垫着演戏,一年之后正式开拍,力争让董澜相信,放你离开。”
结束对话,林晨点开了喜剧那一栏,验证之前的想法。
当看到一列低属性里唯一的高分时,她呼出了一口气:她没想错。
楚林
反差笑果:62/100
笑星一般来说自带喜剧脸。但是也有特殊的情况。一个浓眉大眼的人如果肯放下身段扮丑,笑果其实也很突出。
楚林就有这样的先天条件,就看后天演技能不能提上去了。鉴于时间来不及提升,林晨觉得不能完全套用永乐皇帝朱棣的做法,得边练边琢磨,探索独属于楚林的演绎方式。
楚林是个谨慎的人,领了任务之后虽然更相信了一点,但还是要求对信号。林晨就跟他约定,下次见到皇帝时,楚盛对他说第三句话第三个字时左嘴角歪一歪。
楚林那又冒出来一行省略号,不过还是同意了。
真正验证过,林晨在后来的对话中才感觉到楚林的信任,不由得她不感叹,果然是人杰啊。虽然搞事的本事弱鸡了一点。
她问楚盛:“我们这个计划要是成功的话,你叔说不定就想自己当皇帝了,你行不行啊?”
楚盛垮着脸回答:“你刚想到?我早就想过了,可是就算皇叔不念情也一样要害我,至少天下还是姓楚。另外我觉得皇叔看上去不像那么狠的,也许我还能落个幽禁终身的命。”
林晨鄙视他:“你可真没自信,你就没想过自己胜利的可能?”
楚盛鄙视回去:“你觉得我哪里能胜过皇叔?”
是没有。
“至少你还有自知之明。”林晨安慰他。
而且至少现在楚盛还能以皇帝之尊指使楚林做这做那。楚林训练宫女成军之路走得颇为艰辛。
宫女们听话还是很听话的,但穿着裙装,行动都不方便。楚林申请给她们换胡服,楚盛说:“那不是要一大笔开销?不行。”
只好将就着训练。
宫女们尽管也都能吃苦,但干活的苦和军队的苦不是一回事,楚林让她们摸爬滚打,没几天就哭成了一团。尤其是有一个人发现自己被晒黑之后,其他人跟着发现自己的皮肤黑了糙了,顿时屋里一片哭声。
如果真是军营,这就叫营啸,随之而来的就是炸营。
楚盛听说之后,召见楚林,笑着道:“没想到皇叔练出来的兵还会这样。”
楚林心里一再告诫自己这是演戏,还是忍不住阴了脸。
林晨还暗暗叫好:“演技还没练就不错,是不是系统出错给他标错分了?”
但楚林不愧是把敌国军队收编整练后作为自己封地卫队的人,尽管训练的是宫女,他还是每天准时到西苑,寒着脸让人敲锣集中列阵。一个月下来,这些宫女列队变阵,也算有模有样。
楚盛还来看了一会,后来当着董大将军的面闹别扭,说:“训练几个守规矩的宫女而已,看王叔那劲头,朕还以为能派出去给朕开疆拓土呢。”
董澜泛泛地宽慰几句,心中好笑,却也没对这个在军阵之事上与自己势均力敌的英王增加多少忌惮。
因为说实在的,训练这些宫女并不难。
这些宫女并没有得宠的妃子,还都是各处职司里最老实、最没背景、最不讨喜的一批人,这才被踢出来受这个罪。
说真的,要不是林晨,马承福没准也在这个行列里。
所以哭归哭,没人敢闹,楚林练兵的难度可比孙武小多了,也没杀人立威,光是他朝那一站,王爷的身份就压得这些宫女不敢不听。
接下来,楚盛好像就不把训练宫女的事放在心上,不管不问,任楚林每日风雨无阻的“练兵”。
董澜的眼线也风雨无阻事无大小地将楚林在宫里接触过哪些人做过哪些事,一一报给董澜。不得不说董澜确实是个小心的人,尽管每天的事情都很鸡毛蒜皮,但他仍是亲自过目,一有疑点就派人调查清楚,不曾松懈。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楚林并不需要与人接触暗传消息,他有外挂。
第10章
带着外挂的楚林每天都有诚诚恳恳地做任务,尽管一早就要去练兵,但每天的必做任务还是能很早就完成交作业。
林晨现在先把历史剧的任务交给他领,得分加点自然只能点在历史方面。不过好在表情台词等方面是互补的,一边有了提升,另一边也有体现,不至于让人觉得升级无望。
本来一切平顺,就等两人演技再提高一二,再正式开始他们的大戏,结果楚盛这又想起件事来。
“我几乎给忘了,董澜就快把他女儿嫁给我做皇后了!”楚盛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是震惊的。
他震惊于自己居然把这事给忘了。可见这皇后在他这的存在感有多弱。
“这种事你都能忘……另外你才几岁,怎么他这么早就要让你大婚?你大婚名义上就要亲政,他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林晨觉得很奇怪。
楚盛却反过来问她:“谁说大婚就要亲政的?”
再细谈,原来是这个世界的习惯不一样。
楚家皇室有早婚的习俗。据说开国**造反成功,登基为帝,人生得意,就一个不幸:总是死儿子。
生得不少,可是从登基前到登基后,几十个妾室妃子生的七八个儿子,都是长到八/九岁就病死。弄得最后,他年近五十了仍然没有储君。
偏偏他出身贫苦,一家都死绝了才走投无路去造反,想抱个侄儿都不行,急得从皇帝到大臣都拼命往后宫添人。
后来又生了个儿子,已经是老来子了,身体从小就病歪歪,小心翼翼地长到八岁,皇帝不淡定了。
他现在可能再也生不出来了,这个要是再死了,他也想跟着死掉算了。
现在八岁了,虽然没有得什么大病,但前面的儿子也都是差不多这个年纪,最终没过得去。
有人就瞎出主意,说找个八字命相相生的女孩子作太子妃,兴许能带旺太子呢?
病急乱投医,皇帝真就同意了。
听到这儿,林晨是鄙视的,如果不是姑娘命好,可能进宫没多久就要守望门寡。皇帝说不定还会迁怒她。
就算不迁怒,等没有继承人的皇帝死了,朝局肯定要乱,她这个前太子妃只怕会被拖出来当工具,利用到死。
楚盛反驳:“她是命好啊,所以才带旺了夫君,延续了我楚家香火。”
……林晨居然无法反驳。
这些迷信的古代人。
反正从此之后,楚氏上到天子下到王侯,每代都早早的给儿子成亲。圆房么不急,但是婚礼是必须办的,还得算算命,看八字合不合。
后来这个八字命相的要求也不是那么严格了,但九岁之前成亲办婚礼却成为铁律。楚盛现在快到八岁生日,也正是到了办婚事的时候了。
实际上在他穿回来之前,董澜已经把一系列流程都给办好了,所以最近没提这事。今天楚盛也不是自己想起来的,是董澜把定下的日子给他看,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把人生大事给忘了。
“董澜这时候想的是给儿子铺路啊。我年纪这么小,他估计自己不一定活得过我,所以让女儿进宫把持宫务,生太子。将来他儿子凭借他留下的权力和新皇帝舅舅的身份,就可以继续权臣之路,最终篡位自立了。”楚盛郁闷地说。
真是,女儿就不是亲生的啊?林晨本来对董澜只是任务性的对立,现在就很讨厌他了。不知道她结局如何,林晨八卦地问:“你被废的时候是十八,生孩子了吗?”
“生个鬼,我们就没同房过!”楚盛生气地说。
董澜的女儿叫董青,从进宫就板着脸,从来没跟他笑过。
“正常,被亲爹卖给你,将来注定死丈夫,说不定还死儿子,她开心才怪。”
楚盛愣了一下,他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董皇后。
“她从来不乐意理我,我也不高兴理她,就各过各的呗。我被废的时候她就坐我旁边,什么话也没说,冷冰冰的。后来被董澜带回家了。大概以后会给她选个新夫婿嫁了吧。”楚盛有点怅然地说。
“说明你魅力不够,没让人家跟你一条心,不过这样也好。董皇后回家之后能重新开始生活,不至于被她爹和你一起坑掉一辈子。”林晨觉得这样倒是不错。
看来这位董皇后不是曹皇后模板。曹皇后在汉献帝被废时怒斥娘家兄弟,后来据说跟被废的刘协在封地上行医赠药,很受当地百姓爱戴。
她把曹操一家和汉末的事简单讲给楚盛听,楚盛感慨了一会刘皇叔到底没能救得了汉献帝之后,又对曹皇后感叹不已,问林晨:“我要不要试着跟董氏处好关系?”
“别,别害人了你。万一我们失败,她跟你感情又好起来,你让她站哪边?”林晨赶紧阻止他的妄想。
不过她突然想起来,楚盛所说的事有一点小问题。
“董澜毒死你这件事,你确定么?”
楚盛被她问得懵了一下:“我被毒死的我还能不确定?”
林晨发现自己问得歧义了:“我是说,是董澜下的令?”
楚盛茫然了一会:“不是他还能是谁?”
“唔……”林晨沉吟着。本来也无所谓,可能不是董澜亲自下的令,也可能他就是不想留着后患。
但是他们的计划,完全是建立在楚盛所说的,董澜对名声的强烈重视上的。
他前半生文武双全,与英王楚林一时瑜亮,不同时期分别拯救王朝于破国危机之际。
楚家的江山其实已经到了中期,弊病丛生之前的阶段。这个时候出现的董澜和楚林,如果精诚团结惺惺相惜又不受猜忌的话,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帝国双璧,中兴之臣。缝缝补补,这天下再维持太平景象过个一两百年不是问题。
可惜,不是。
改朝换代让董澜开创新朝,在林晨看来算不上什么坏事。毕竟中国历史上这种事多了。要不是她任务相关,她才懒得管。
不过阻止同样也不可惜。董澜这种权臣篡权上位的模式,中国历史上同样不少,因为不是彻底推翻前朝从头再来,所以往往在政治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对百姓来说,差不多。
思路飘得有点远,林晨在楚盛眼中就是两眼放空发了会呆,他不得不叫醒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晨回过神:“没什么。如果是他毒死你,说明他爱名声还没爱到冲昏脑袋。要不是他下的令,说明他这人真是爱名爱到昏头了,我们的计划更有可能成功。”
这下把楚盛也弄得纠结起来了,天天都在回忆上辈子临死前的事,回忆是不是有可能不是董澜下令毒杀他的。
事到如今,林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计划就在那儿,想不出新的来。是成是败,就看谁的演技强。
楚林和楚盛的演技缓慢上升,得分不再稳定在可怜的0.5以下。但楚林演技学习的平静生活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林晨觉得,可以让他进行喜剧的练习了。
可怜楚林,一下被打回原形,得分再度回到0.1。
第一天他分到的任务是这样的:请在上台阶时失足摔倒,摔成五体投地大马趴,愣三秒后抬头迷茫看向前方。注意表现出喜剧效果。
注:若学生不理解三秒时间长短,可用内心默念一、二、三代替。
就这么个任务,从文字描述上来看很容易完成,楚林也是这么想的。
但林晨,这个“伪·全职业导师”,也是看遍了中外老中青多个喜剧演员作品的电视儿童,却是从最后一句话当中看出来这个任务真正的得分点。
前面完成后,撑死了拿0.2分,表现出喜剧效果才是真正的大头。
当然,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美好,楚林表面看上去完全符合文字描述的摔倒表演,也就拿了0.1分。
当天林晨看系统提供的回放,秒懂这个分数怎么来的。事实上叫她说的话,这分数还是看在他毕竟完成了文字描述的份上,以及系统没有打负分的设定。
楚林是怎么表演的?
应该说这些天的练习,加上他一个习武之人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这一跤摔得很完美,可以去当足球运动员假摔骗点球的那种。
他为人又认真,完美克制了自保本能,自个儿在房里先练习到以假乱真了,才真正开始去完成任务。
地点选在卧室门口,楚林怕在外院被下属看到了丢人。
一跤摔倒,趴一会,抬起头,迷茫。没有一丝一毫违背任务要求。连三秒到底有多久,他都找林晨问过。
林晨笑了,不是被他的表演逗笑的,是自己乐的。
多好的一古偶明星,硬要被她往邪路上引,演什么喜剧呀。
第11章
看他这张演古偶男主差口气,演深情男二绰绰有余的成熟英俊男人脸,带着无限心事,走上台阶时一下绊倒,怔了一会抬起来头,仍是不知发生何事的单纯茫然。
啊,这是表白被女主所拒,或是一腔深情被女主误解,满腹心事无人知,霸道总裁陷柔情,唯一的单纯只给女主的吸粉人设啊!
简直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为何想不开要演喜剧?
林晨泪流满面,为了任务啊。
楚林想不通,纳闷。接下来他就是郁闷了。没任务的日子里,林晨就让他继续练习这个摔跤,直到他表现出喜剧感为止。
每天还有必做任务掉落,让他看各种喜剧片。
楚林的脑电波真的跟喜剧搭不上,他看了这么些喜剧,只有一两部能让他笑一笑,其他的都是一头雾水,硬逼着自己看完的。
他压根不能理解里面那些人神经兮兮的到底在干什么。
“为何不将前些日子的历史剧再让我观摩一二?”他问林晨。
他看那些历史剧认真的可怕。
每天完成任务之后还要回过去看一遍。楚盛也这样,不过楚盛是为了观摩演技,看别人怎么表演的,算得上是好学生了。
楚林么……也算好学生,不过放学校就是那种剑走偏锋,最后不是自主招生就是拿奖学金去国外的好学生。
他每天也没别的地方可交流,就用远程通话道具写给林晨看。
尽写他对电视剧里那些情节的看法。林晨知道那未必是历史事实,但楚林不理解,他看得津津有味。还跟自己这个世界的前朝历史对比起来写感想,每天洋洋洒洒一大篇。
倒也不错,林晨发现他对治政治军没说什么,可能他自己平时思考得就比较多,这方面不怎么需要吸收异世经验。
但宫闱斗争,阴谋诡计,这方面他感想多了去了!
正好历史剧要拍得好看,这方面也少不了刻画,可算是帮他补上课了。
林晨闲着也是闲着,每天看他的心得当消遣。就看他每天篇末都要自我反省一下:当年朝堂上某某事件,现在回想起来是针对我的;当年又是某某事件,回想起来正是董澜侵蚀权力的序幕;当年又又是某事件,回想起来,可不就是董澜正式铲除第一个对手的暗着吗!
总的感想:我太傻,明明那么多机会可以阻止董澜,偏偏傻乎乎地以为他是国之良臣,坐视他坐大。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成为朝斗小能手,死死盯住这些乱臣贼子!
哎,但愿他有再一次机会吧,林晨帮他祈祷。
但他的喜剧演技一直没开窍,为了不耽误时间,林晨也只能让他辛苦一点,历史剧与喜剧的任务一起做。好在任务掉落得少,也不至于天天如此。
否则林晨觉得他迟早精神分裂,也就是真疯。
在这样练习着、努力着、为九死一生极不靠谱计划的实现而奋斗着的日子里,楚盛迎来了他的大婚。
小小的皇后穿戴着皇后服饰,板着脸完成了仪式。这并没引起朝臣的任何议论,本来这样的仪式就不需要你满面堆笑。
只有楚盛想起林晨说过的话,下意识多看了她几眼。
比他大四岁的女孩儿何止是板着脸没有笑容,她简直是一直忍着不哭。
楚盛突然就同情起她来了,随即又自嘲:“我一个再过十年就要被毒死的人,还同情仇人的女儿,真是脑子坏掉了。”
他每天看剧,倒是学了不少新词,跟林晨交流起来少了点代沟。
毕竟董皇后会被她爹接回去,也就憋屈这十年出头而已。
这样想着,楚盛就不再多想,专心完成了这场大婚典礼。
虽然两人都还没成年,按楚氏皇室一贯的做法,默认皇帝十四岁时再圆房,不过大婚的当天,洞房花烛夜时,两人还是要睡在一处的。
前世楚盛小身子骨被折腾了一天,坐要笔直站要挺直,拜祖宗祭天地的跪下站起,累得要死,钻进被子就睡着了,也没管身边多出来的皇后小女孩。第二天一早还被她吓了一跳,大叫内侍来抓人。
记得当时董皇后死死抿着嘴,硬梆梆地跟他行了礼就告退了。之后两人就很少碰面。
这次虽然一样很累,但楚盛心理上不再是小毛孩一个。此刻身体虽累,精神却还好。
何况今天一天都没什么时间做任务,他还有一集剧没看呢。
侧躺着装睡,强打精神看完了剧,总算赶在午夜之前完成了任务,保住了珍贵的0.5分。
提示完成的时候,楚盛缓缓舒了口气,怕吵醒董皇后,慢慢翻过身来——侧睡看完一套剪辑,他胳膊都麻了。
但他似乎听到什么声音。楚盛侧过目光向身边看去,他的皇后也侧躺着,背对他,一头乌发散在枕上。
此时没了电影的声音,楚盛能听见极轻微的吸气声,隔很久才响一下,像是……不,他肯定这是压抑的抽泣声。
上一世他肯定睡得像死猪,才不知道董澜的女儿这么不情愿进宫。
楚盛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安慰安慰她,这种事他一点经验也没有,倒是被废之后被马承福安慰过。
“差不多吧。”他心想着,伸手扳董青的肩。
“你怎么了?”
如果林晨知道,肯定会骂他选了个最差的开场白,这让人家怎么答?
董青受惊地一颤,没转身,还往被子里缩了缩,压着嗓子道:“没什么。”
她已经尽量少说话了,可是楚盛还是听出了浓浓的鼻音,见她背对着自己不转回,知道大概是脸上哭得不像样子,便不再强迫。只是想了想,万语千言无话可说,尤其这小妻子可能早熟,对自己的遭遇处境非常清楚,才会在新婚之夜哭成这样。
而她的遭遇处境无非是因自己这个皇帝夫君而来,这要怎么安慰?
安慰说没事,我被废你就被你爹接回去了?她不哭他倒是想哭了。
安慰说没事,我正在密谋干掉你爹,到时候你还当我皇后好了?他又不傻。
所以楚盛最后什么也没说,拍了拍董青,生起同病相怜之意,然后睡了。
第二天他把这份同情之意跟林晨说,被林晨用看变态的眼光看半天,说:“你不会是变态吧?”
“什么变态?”
“人家才十二岁,别告诉我就因为同病相怜,你喜欢上小姑娘了。”
楚盛跳起来,气得不行。
“我就是同情她而已,你想什么呢!”
萧国虽然没有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但是成年男子对十岁出头的幼童起意,依然是被时人不齿的不伦之事。楚盛相当生气。
“不是就好。”林晨再次警告,“别勾搭人家小姑娘,不管我们成功还是失败,她的立场都很尴尬。要是跟你有了感情,就更难为人了。”
“我知道。”楚盛肩膀都耷拉下来了,他只是同情一下而已啊,“其实,我觉得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晨一惊:“别说是我啊。”
她被鄙视了,楚盛就差拿白眼翻她的自以为是,他喜欢的是承福妹子。
本来他也没想那么多,这一大婚,他就想到当年承福的陪伴,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共度一生的人就是承福了。
对此林晨爱莫能助。先保命再说,别祸害人家妹子了。
他的系统任务比楚林简单,现在演技也摸到边了,但由于担心刺激到杨老先生,所以还没真正开始扮演一个顽劣的小皇帝。林晨问了几次,楚盛都在犹豫。更要命的是林晨自己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真要因此气坏一个忠心的老者,她的良心也受不了。
所以今天她咬了咬牙,又破费了。
“我就知道。”她嘴里念念有词地打开了那个商城,“我玩游戏一旦开始花钱,氪金就停不下来。我就知道你是在诱惑我。”
客服没反应,冷漠。
林晨找到了目标,一颗只有小拇指半个指甲盖的丹药。也不贵,500积分。
比远程通话工具贵五倍,可林晨还是得摸着良心说一句不贵。为什么呢?因为这是救命的药啊!
这叫回春丹,药效强力,能让六十以上的老人身体机能回溯十五年。注:有病不治病;起效一次。
什么意思呢?为了不白花钱,林晨专门咨询了客服,弄清楚了药效的意思。
这药只对六十以上的老人起效。六十岁吃了,恢复到四十五岁的身体;七十岁吃了,恢复到五十五岁的身体;八十岁吃了,恢复到六十五岁的身体。
其实就是延缓衰老。这么一看,价格真不算贵。林晨估计价格便宜的原因是它不治病。也就是说如果一个老人身体健康,只是单纯的衰老,吃它是很好的。但如果一个老人本来就一身的毛病,服用他,顶多也就是身体器官的衰老程度稍稍减缓,抵抗力增加了那么一点,病还是病,治不好。
而且一辈子只能吃一次,所以这价格也就比较良心了。
林晨觉得,系统倒也不算是奸商。
第12章
花五百积分买了回春丹,交给楚盛,林晨道:“你想办法让老爷子吃下去,他今年不是六十二么?”
楚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还有两个月过寿。”
“吃了这个,能让他身体恢复到四十七岁时的状况,这样应该不会被你气出个好歹来了。”
楚盛看这药的目光简直炽热得能点火。林晨不得不提醒他:“这只能六十以上的人吃,你先活到六十再说吧。”
一句话浇熄了火,楚盛垮着脸把药收起来,想办法让杨先生吃去了。
回头林晨一看,好,这事还成任务了——剧情任务,在十天内完成,赶紧让楚盛领任务。
杨源杨老先生从小是神童,年纪轻轻中状元,一路顺风的步步高升,本来人生了无遗憾。但偏偏他遇到一个好学生,以及他还有羞耻心与荣誉感。
这个好学生就是董澜。董澜科举不力,两次殿试落榜。而他恰好是杨源在地方上任考官时取中的,杨源深知他的才华,不避嫌疑,鼓励他、指导他,又在他终于高中之后一力提携,让他的仕途之路极顺。
后来先帝与英王楚林的换储风波中,杨源也是保太子的一派。到先帝登基后不理朝政,身体羸弱,膝下又只有年幼的独子。杨源忧心新帝登基后英王起不臣之心,而自己年老且不擅军事,更是有意让权给董澜,想让他扶保太子,将来抵御英王。
结果,英王老老实实的进京被扣了,董澜却成了权臣。
杨源本来身体很健壮,为了这事茶饭不思,夜不成寐,身体越来越差。但他坚持不退,只因为董澜好名,顾忌他这个恩师还在朝堂上,做事总还有几分忌讳。他要是一退,他忧心这贼子连最后的忌讳也没了。
杨源现在也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只能尽力去教导天子,希望天子能有一线转机。
所以他备课特别认真,今天来上课,等待天子过来的时候,还在微闭双目,将今天要讲的内容再过一遍。有些事不能说得太明显,但天子年幼,很明显对董澜篡权的事情并不是很明白。杨源既然不能说透了,也不能完全不说,往往借史事发挥,希望天子听了记在心里,将来开窍之后能醒悟过来,以史为鉴,应对权奸。
这一过,就过去了近两刻钟。
老人开始还没在意,到两刻钟的时候脸色就变了,问左右:“陛下今日为何迟迟未至?”
内侍哪知道皇帝没来,只得好言安慰,并急派人去问。
不一会,楚盛打着呵欠来了,先受了杨源君臣之礼,再行了师生之礼,不等杨源发问,楚盛揉着眼睛道:“早朝起得也太早了,刚又睡了一会。先生,这早上讲学时间能不能晚一点?”
杨源本要生气,看皇帝呵欠连天,再看看他的小身板,又忍下了,劝了几句便开始讲学。
楚盛先是听得还算认真,隔了一会,用手捂着嘴悄悄打呵欠。杨源看得清楚,没说什么。
但是,又隔了一会,他居然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啪!
杨源把书用力拍在案上,楚盛一惊,差点站起来。腿已经半蹲着了,看见是杨先生发火,才又坐了回去,揉揉眼睛道:“先生讲完了吗?”
这一场他也练得辛苦。
虽然系统没给任务,但这是林晨布置的作业。按他的想法,夜里熬一宿不睡,效果妥妥的好。可是林晨却说那样就不能磨炼演技了,让他夜里睡好,私下排练,到老先生面前演戏。
呵欠是假的,打瞌睡也是假的。实际上他清醒得很,硬是一边假装打瞌睡,一边注意杨源的动静,还要表现出受惊惊醒,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是终于结束可以回去睡觉的放松态度。
练了有四天才来的,效果应该不错,楚盛颇为愧疚地看到杨老先生脸上的失望和灰心。
他绷着脸半晌,还是道:“请陛下爱惜身体,今日便结束吧。”
楚盛笑嘻嘻的,让内侍收拾书本,自己却摸出了回春丹,托在掌心,对杨源道:“先生,听说你近日身体欠佳,朕让御医配了药,先生不妨试试。”
杨源心中微暖,天子若不受权奸所胁,就冲这表现,定会是个明君呀。——嗯,虽然今日上课表现不佳,但这个年纪偶尔贪玩不睡,也是能理解的。
楚盛却又拿出颗药来,跟身边的大太监何远说:“大将军操劳国事,也十分辛苦,这颗药便赐给大将军。”
说时板起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小孩子说大人话,最是可爱。却听得杨源心一沉,又暗暗叹息。
陛下这可真是……还是个孩子啊。
殊不知这也是楚盛和林晨讨论的结果。
毕竟回春丹不能真的偷偷给杨源。楚盛身为天子,身为傀儡天子,身为密谋反抗的傀儡天子,一举一动都在人眼中看着;一举一动也特意要给人看着;一举一动还不能显露出半点让人怀疑的地方来。
真私下给杨源丹药,他信不信吃不吃首先就不好说,万一这种私下碰面引来董澜的怀疑,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另外,给杨源丹药,也要防着董澜怀疑小皇帝随着年纪增长,见识和心思也长了,认为他这一举动是在招揽人心。
所以最后讨论决定,就大大方方地找御医配药,然后先表现出顽劣,再将给杨源的药替换成回春丹送出,最后还赐药给董澜——显得楚盛仍然是懵懂顽童一个,只是本能地对自己老师和国之重臣好。
其实楚盛听到这一切计划时,最初是拒绝的。
“史上哪一朝权力争斗有这么复杂的……小手段的?”说这句话时,楚盛的表情是崩溃的。
史书上不是没有皇帝与权臣的矛盾争斗,可是商量出来的计划,为什么他听来听去,都觉得这么小家子气,这么上不了台面,这么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呢?
后面的话他没说,要是说出来林晨就会补充完整:这么low。
她的表情也很无奈,她真的也无奈的。
她是谁?她是一路顺风顺水上学上到本科毕业,准备考研仅有实习工作经验的好学生林晨。
她还不是历史系的。
她不算史盲,说得出中国历史朝代,讲得出著名皇帝,听别人说到著名事件也对得上号。
但也仅限于此了。
那种深入研究某代历史矛盾的论文,细致梳理某朝权力转移与斗争的著作,她实在是没看过呀!
高中不教这个啊!
计划定得Low一点,真的不怪她……
反正效果还行。
董澜得到赐药的同时,也得到了杨源被赐药的消息。他轻蔑地一笑,对亲信幕僚穆信笑道:“小小年纪,笼络人心的本事竟是天生的。可惜……”他将丹药一丢,摇摇头。
幕僚拈起丹药,放在鼻边嗅了嗅。董澜见他谨慎,又笑道:“子诚,你也太过谨慎,莫非还担心他有那个心思下毒害我?”
穆信也觉得自己多心,不过身为幕僚这也是他的本职,所以还是坚持道:“我去请黄御医看一看吧,将军做的事业,一步之失便是粉身碎骨。焉不知皇帝就是利用我等轻忽之心?”
何况就算这次无事,难保以后也一样,穆信是很谨慎的人。
董澜并不在意,不过仍是由他去处理。检查结果当然是无毒,其他渠道的消息也得了验证,皇帝叫御医制了滋补的丹药,本是为了自己的老师。御医把药奉上后,皇帝觉得配得多了,便又赐给了大将军。
消息全部对上,自然表明无特殊事情发生,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杨老先生那里却越来越过不去。
楚盛上课一天比一天没精神,一天比一天来得晚。
开始看着还是犯困,后来却显然不是困,而是无心求学。
他在课上偷看闲书;他和小太监眼色使来使去被抓包,一问是为了课后看杂耍的破事;他还坐着发怔,讲到哪了都不知道。
甚至连课后作业都交不齐全了。本来已经有了模样的毛笔字,现在也停滞不前,草草勾就,透着股“写完我就可以玩”了的劲头。
杨先生不怪皇帝,只恨董澜贼子,在天子身边安排了太多人,勾着他不学好。
董澜不知道自己背了个大黑锅,他只是通过眼线知道了天子的表现,心情十分舒畅。
甚至暗暗期盼着天子这种作派,能把恩师气得小病一场,从此致仕,好好回家养老,这样他们师生也能面子上过得去,不至于动不动在朝堂上针锋相对。
但事与愿违,就见杨老先生天天气得要死,身体却一天好过一天,在朝上争论起来中气十足,简直赶得上当年跟董澜关系正好的时候了。
“难道御医配的补药真这么灵验?”董澜再一次退让之后,纳闷地想着,决定回去把扔在角落的那颗天子赐药找出来,再找信得过的大夫验一次,然后服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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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楚盛成功地成为杨源眼中被堕落的坏学生。彻底失望的老人家终于辞职不干了,不过与上一世不同,他走的时候并非年老体衰,而是精神奕奕,一看就是再活十年八年不费劲的那种老不死。
董澜对此也很欣慰,这样恩师回了家乡,见到他的人也不至于说自己这个学生对恩师有什么逼迫了。记得杨先生五年前请假回过一次家,那时候好像还没现在健康。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个学生对恩师照顾得好啊。
谁也不知道杨源在荷包里放了颗**,书里夹了篇不断润色的文章。只等着哪一天董源篡位,就服药自尽,一死殉国,留一篇痛骂董贼的雄文让他遗臭万年。
他这一走,林晨和楚盛有些计划就可以继续进行了。
那批由楚林在训练着的宫女在计划里也会派上用场。这大半年下来,她们被楚林训练得有模有样,个个小脸黑了一圈,腰粗了两圈,回到后宫里会显得格格不入,但在这群一起训练的小伙伴里倒也不显眼。楚盛暂时没管她们,但已经计划好了她们的去处。
他现在已经成功扮演了一名“气走老师”的顽劣学生,开始向“贪玩昏庸的皇帝”努力。
按他和林晨的计划,首先,楚盛要表现出对戏剧的兴趣。
这个简单,而且真实施的时候,还有个更自然的契机。
董青十三岁生日,这时候两人没圆房,年纪小,生日也不大办,不惊动朝臣,只在宫里摆了酒,召董夫人进宫。把女儿送进皇宫又心疼女儿的董澜夫妻俩送了一套戏班子进宫,因为董青在家时就喜欢看戏。
楚盛听说的时候只觉得老天终于眷顾了他一回,虽然有没有这事好像影响也不大,但毕竟是更顺利更自然了。对于他这种知道自己十年之后——不对,现在是不到十年就要被废被毒死的倒霉鬼来说,这件事就像打了强心针,给了他莫大的心理安慰。
“如果以前,董澜是老天选定的气运之人,新朝开创之主的话,那现在,我相信气运开始向我这边倾斜了。”他坚定地对林晨说。
林晨对此无话可说。
什么鬼。
“你就是气运变化的关键。”楚盛话还没完呢。
林晨决定不吐槽他了,让他有点信心,对他坚持把计划完成也有好处。
萧王朝的戏班子是林晨眼中古早的简陋版戏曲,应该还处于她知道的元杂剧早期阶段,可能还未必比得上。因为她看那个被送入宫来,理论上应该是行业翘楚的戏班子唱戏,感觉离《窦娥冤》、《西厢记》之类的高度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唱腔也单调,唱词也有点糙,艺术性和思想性就更别提了。
董青看得津津有味,楚盛看得打呵欠,在意识里调出系统给的任务剧看起来,倒也是津津有味。
让他意外的是董青。这个平时跟他一板一眼的皇后,看完戏之后居然想跟他交流心得。
前世他记得没这一出啊。
其实前世他也跑来看戏的,看了半出就觉得无聊,咿咿呀呀的不好玩,又跑走了,点了杂耍来看。所以董青也就没找他。
这次他坐这一脸看得入神的表情,董青在宫里又没别人可交流,作为一个戏迷,可不是只能找自己的皇帝夫君了么。
可……可楚盛压根不知道上面都演了啥。
三言两语的搭不上话,董青就感觉出来了,小脸绷住了,很不开心。
楚盛一看这就是好机会呀,就说了:“不是我走神,这演得一点也不好看,我看不下去。”
董青冷笑一声,不屑地扭过脸去。
这个戏班子她熟,每个人都熟。
京里的戏班子很多,但出名的也就三五家。有的擅唱才子佳人;有的擅演武戏;还有的就是唱些小戏,短短的惹人一笑,给大戏班子暖场。
董澜是什么人,权臣!
他夫人提出要送戏班子给女儿解闷,他大手一挥,给足足的钱,拆了成名的戏班,把每个戏班子里最出色的人买了来,重组了一班,又排练了一阵,彼此熟悉磨合了,才送进宫去。
不仅是唱曲的人,还有谱曲写词儿的。董青就听出来,其中有一段哀怨缠绵的词,必然是京里写才子佳人戏最出名的袁亚生所著。跟整出戏的风格不一样,但用在这是绝了。
这样的最强班底,居然被不学无术的皇帝评价为“不好看”、“看不下去”?
董青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她的艺术眼光被侮辱了。
扭过脸去她仍然不忿,觉得自己的愤怒没表现出来。董青今天十三岁生日,从五六岁起跟着母亲看戏,短短的“一辈子”里,最爱的就是看戏了。
进了宫之后更是珍惜这唯一的乐趣,此时爱好被侮辱,小小年纪的董皇后哪还记得眼前这人是自己夫君,是天子,只觉得不让他知道错误,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于是她又把脸扭回来,用力、非常用力地,哼了一声。
楚盛囧了。
皇后还在瞪着他,他背上却被林晨戳了一下。楚盛猛然想起来他们的计划,赶紧道:“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你等着,我排出戏给你瞧瞧,肯定比这好看。”
董青冷笑:“妾便等陛下的新戏一观。”
楚盛被她鼓着脸的冷笑弄得也想笑,好在最近演技见长,当下自信满满地拍拍胸口:“你就等着看吧。”
剧本在积分商场里卖得很便宜,20积分打包中国古典戏剧剧本,再加5积分附赠现代大师演出视频;10积分打包中国近现代话剧剧本,同样附赠视频。
想要的话,影视剧剧本,外国戏剧剧本,都能打包买到。
客服还专门说明,因为这次系统的职业就是演艺方面,所以剧本价是折扣优惠价,不买白不买,错过这次没下次。
林晨不为所动,只买了古典戏剧的剧本和视频,现在暂时用这个就够了。
接下来是挑剧本。
林晨让楚盛挑一部跟他自己文学水平最接近的。楚盛其实还是挺谦虚的,在林晨面前没有瞎吹,实际上他因为困在宫中无所事事,前世后来的精力都放在读书上了。他拿自己的诗文跟前代文豪和本朝才子比对过,自觉虽然比不上历代文宗,但与本朝才子们相比,却也不差了哪去。
此时信心满满点开剧本,却是受了打击。
林晨让他慢慢看,却没想到看了三天也没有回应,只好主动问他:“你挑中哪部了?”
楚盛蔫头搭脑地回:“哪部都行,但是比我强太多,会不会露馅?”
“没事。”林晨安慰他,“我看了一下,花100积分可以买到一卷全唐诗,大不了买下来送你冒充诗仙呗。”
楚盛脑袋嗡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都有些什么诗?”
这个不用买,林晨也能给他背上几首。
这时候她也蛮有自豪感的,虽然世界不同,历史不一样,但是语言文化背景大致相同,诗词也是相通的吧。作为中国人,拿诗仙的诗来震憾一下异界皇帝,也是与有荣焉啊。
一高兴,她默了一首《将进酒》,又来了首“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楚盛:“……”
他突然很想喝酒。
要大杯,长饮一口,高笑抛杯,起身作舞,这才能挥洒此时心境。
林晨特得意,好容易来一回异界,不拿诗词装一回,简直枉自穿越。
“再给你一首词吧,我看你这边还没这种形式,其实和曲词形式差不多。”林晨给他念了一首苏轼的明月几时有。
楚盛还没回过神,又听到林晨不怀好意的笑,念给他一首新词。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首词念得他眼睛发酸,使劲眨眼睛才没掉下泪来。
“怎么样?这是词帝写的,当了亡国之君之后的作品。是不是感人至深?”
楚盛回过神,怒骂:“你故意的!”
“嗯。”林晨承认,“我故意的。送你一首亡国词,警醒一下,咱们要是失败了,你可就跟他一个下场了。”
“他什么下场?”楚盛不想问,可是克制不住好奇心。
然后他听到林晨简单的三个字:“毒死的。”
算了,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挑剧本挑剧本。
林晨建议从元杂剧里挑,楚盛不懂,她对这个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现在萧王朝的戏剧差不多就是元杂剧前期又前期的水平,已经有了诸宫调,有了落魄书生创作。但是中国的元朝是个特殊的时代,文人失去了上升通道,这才沦落到底层。而在萧王朝,这样愿意去写戏词的文化人还是太少,戏曲也没被看作雅事,有身份的文人都不愿意去写。
所以就这么糙着演,糙了不少年了,也没多大进步。董青看到的就是最典雅最拿得出手的一批,民间更多的还是带“色”的戏,以及直来直去,只求一个痛快的武戏。
拿京剧昆曲出来,那就太跨越式发展,太吓人了。虽然还是打算拿出来,但至少也要先弄一部简单点的出来,稍稍过渡一下。
所以只从元杂剧里选,而既然在董青那说了大话,一般二般的也拿不出手,得从几个大家里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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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所以就是你了,《救风尘》!
楚盛这三天也看过了这部,闻言又翻回去看,问:“为什么选它?”
“这部挺欢乐的,而且不敏感,曲词也不算太雅,毕竟写的是民间故事。”林晨越说越觉得有理。
像《窦娥冤》肯定不能用。皇帝写一出《窦娥冤》算什么呀?尤其他还是傀儡皇帝,这是让大将军心里嘀咕,觉得是在暗暗嘲讽他主政期间民不聊生六月飞雪吗?
《西厢记》又太典雅,还长,要推出也要延后,让人先适应一下小皇帝原来有这方面的歪才的情况,免得过于惊人。
还有些跟历史事件关系紧密,不好用,改起来工程太大,犯不着。还是这部合适。
楚盛也没意见,便定下了这部。
现在的问题就是曲调不合。不过这无所谓,楚盛可是皇帝,他说他写了戏词,要人谱曲,虽然与据曲写词的习惯不合,但戏班子里谁敢多嘴?再傀儡的皇帝,也不是小民能抗拒的。
董青听说之后在心里说了句胡闹,更鄙视这个不懂艺术的渣渣夫君,就懒得关注他的胡闹了,也因此没去看一眼曲词。
戏班里的人却是为此震惊了。
他们是这个行当在这个时代的最高成就者。他们中文化程度最低,全然不识字,靠别人读戏词背下来唱成名角的小梅花,在老搭档十二郎给他念完全本时,头皮发麻,身子微颤,一种莫名的感觉瞬间蹿遍全身。
“这可是,有四折啊。”他似叹似诉地轻轻念着。
十二郎点着头:“四折,不错的。”
他们演过最长的戏,也不过两折,第一折唱的是才子落难后花园,以才情引得小姐相助;第二折便是才子久久未归,小姐在园中相思独自伤情,此时中了状元的才子归来提亲,二人喜相逢。
戏名就叫喜乐会,富贵人家和穷人都爱看。
眼下看这天子给的救风尘,戏词也不是多文雅,却是活泼泼的,估摸着百姓也能听得懂。但也没俗到不登大雅之堂的地步,王公贵人看戏也不妨碍。
能成为行业顶端,小梅花的脑子也是绝顶的聪明,他已经隐约感觉到,这是一出对他们这行当影响极大的戏,唱了这出戏,不敢说青史留名,至少本行里的后辈们会记得有他这么个人。
“唱,咱们要好好唱!”他两眼放着光,重重一拍十二郎的肩,“你和陈老头走得近,去跟他好好说说,我私下给他贴银子,让他谱好曲子,咱们尽快排起来。”
十二郎温文尔雅地笑了笑——他常演才子,这幅皮相是极好的,看着便是玉面书生的模样。
“我劝你多读些书,唱完这出,以后唱不动了也能留下来教人,到时候你也找人读本子?我看了本子就去找老陈了,他哪还用我说,整个人就差不吃不睡了。”
老陈是京城戏班子争相邀请的乐师,擅作曲,给各个戏班作了不少新曲。十二郎跟他私下里说得来,算是半个朋友,也给他们原来的戏班赚来过几首新曲。当然,钱是不能少付的。
这样的人物,自然看得出新戏的意义,尽管先有词后谱曲,依然拿出了全部本事,誓要让为这出戏谱的曲成为行业新规,而不是拖后腿的存在。
看着戏班的人为此疯魔,楚盛只能慨叹:“幸好没拿出《西厢记》。”
林晨对咿咿呀呀的唱戏,跟鲁迅先生小说里的迅哥儿一样不感兴趣,楚盛修改戏中的典故,跟陈老头讨论曲子时,她在挑诗词。
“给你弄点诗词装装门面,你找几首在合适的时候抛出去。让人相信你是有文才的。”她说。
楚盛挑了“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放心,现在不用。”他说,“万一最后还是被毒死,我就弄这词留给承福,叫她以后给我传出去。这样好歹后世能搏点同情分,让人夸我两句。”
“有道理。”林晨只能这样说了。
最后一时也没合适的诗词用,暂时算了。因为林晨还没舍得预支积分买全唐诗全宋词,而她能背上来的都是经典,贸贸然给楚盛用,一来太过惊艳,二来场景未必合适。
楚盛也没闲着,读过林晨一口气抛来的“语文书经典诗词”大礼包之后,他好像开了窍,打开了某个神秘的大门。
表面上,他还在琢磨戏词,实际上,他却是在写诗。
限于眼界和必须隐瞒的重生经历,他写出来的诗局限很大,叫林晨来看的话,肯定会给个垃圾的评价。
但是楚盛自己很满意,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跨过了一个阶梯,窥见了新的境界。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文学发展是有点落后的,远没达到林晨所在世界的高度。所以楚盛那日看到林晨随口吟诵的几首诗,整个人如同被实质化的诗意给砸中了,好几天没缓过神。
而那首亡国之君的词更是让他恍惚。
一个人写出的区区几十个字,怎么就能碰到另一个人心底最酸楚最痛苦的地方,让他想流泪又流不出来,半夜醒来捂着胸口发闷呢。
楚盛着魔了,他不想窃诗为己用,他想自己写。
真正动情的不敢落在纸上,练笔的几首传出去,却也博得了喝彩。年纪摆在这儿,能写成这样,放在外面得夸一句神童。
董澜也读到了他的诗,诧异之余并没放在心上。他还巴不得小皇帝心思都用在这些地方。听说最近皇帝迷上了戏曲?那很好嘛,当然,作为臣子他还是要进谏的,天子不可沉迷于此道。
至于听不听,哈哈,反正戏班子还在宫里,那是给女儿的礼物,他可不会撤回来。
陈老头怕自己毁了戏,找来了其他乐师朋友,共同谱曲,速度又快上了几分。三个月后,戏本初成,开始排练,中间听着不对的地方再加以修改,到正式登台的时候,已经又是大半年过去。
楚盛一琢磨,干脆,再等等,要玩就玩个大,咱再来一出,到时候密集演出,坐实我这个戏曲皇帝的名头。
他开始“写”《梁祝》的戏本。
梁祝的版本很多,林晨出于私心给他挑了越剧版。她不爱听戏,但喜欢越剧,因为越剧妆容顺她的眼,唱腔也听得懂。
而且越剧梁祝有视频,楚盛可以进一步指导,更显得沉迷其中。
这时候戏班子已经排完《救风尘》,就等着到董青再过生日时登台亮相了。一干乐师伶人却又被皇帝召见。
楚盛:“再排个戏吧。”
众人:“……”
楚盛:“朕已经写好了。”
众人:“……”
戏班里写戏的王河跟袁亚生两人心说:“我真的要失业了。”
他们受了《救风尘》的启发,正在合写一出以侠女为主角的戏,热闹又团圆,自己觉得十分满意。准备《救风尘》演出过一波之后,就拿出来排。
怎么皇帝又出新戏了呢?
陈老头则是很激动,这次皇帝用的是旧曲,还是要重新写新曲呢?上次一首曲子赏金一两,他都后悔叫朋友一起来了。但是不叫人来他真吃不消,脑子都不够用了。这次怎么办呢?真烦恼。
楚盛:“这次朕一边写,一边想,觉得曲子应该是朕想的那样。陈老四,回头朕哼给你听,你给朕谱出来。”
陈老四:“……”
他好像也半失业了。
排这出戏,楚盛有了更多发挥的余地来表现他的痴迷。
看过名家演出的视频,他看小梅花和十二郎排练着,时不时就叫停,指出不对。
开始大家都不服气,但是身眼手法步,楚盛说得头头是道,不由人不服。
便是“身眼手法步”这种名词讲出来,也是叫人大吃一惊的事情。毕竟他们这一行里,还没人认认真真总结过呢。大家拜师学艺,真正受师父指点的也没几个,都是一边给师父端茶送水,一边在台下认真揣摩,有悟性的自然能唱出来,没悟性的只能当一辈子跑腿的。
就是唱成名角,能给别人当师父的,无非也是长年演出的一点模糊心得,哪有这样系统准确的描述。
天子,真乃一代宗师是也。
可惜戏子是下九流,当了这个宗师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楚盛自己还是挺开心的,他现在不全是演出来的痴迷,而是真觉得这一行博大精深,且十分有趣。一出戏排出来,尽管并不真是他写的,但是在他的指挥下,那些粗糙的表演渐渐成形,慢慢有了在林晨给她的视频里看到的那些名家的影子,他还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对了,在林晨的建议下,他还给排戏的地方题了个名: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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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交给英王训练的一百名宫女,楚盛把人叫来学戏,美其名曰培养后备人材,免得以后总要从民间召人,戏班子都召进宫了,百姓岂不是没了乐趣?
楚林这边训练就长期缺人,他也没去争,这事去争,人家不会相信他是做事认真与皇帝不和,只会觉得他脑子不好。
现在还没到疯的时候呢,演技没到位。
不过说到演技,林晨有了新发现。
系统的任务掉落还是很小气,但她偶然间发现,在一次近一个月没做任务的情况下,楚盛和楚林的属性都有增加。
她平常并不总看两人的属性,也许以前就有变化,她却没注意到。这次发现了才询问客服,得知系统还是挺人性化的。
不做任务的情况下,坚持练习导致的演技上升,同样会在属性中体现出来。
这才对嘛。林晨松了口气,这才符合天道酬勤的道理。不然若是系统始终不掉落任务,她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完成任务了。
现在看来,系统的任务更像是考试。月考模拟考期末考……更多的是让你看看成绩,明白努力方向。真想提高成绩,主要还是靠平时努力。
林晨跟客服聊了半天,发现自己对系统的挖掘不够,了解太少,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找楚盛,要他帮忙。
“什么?让小梅花和十二郎说出愿意跟你学习的话?你要收他们作学生?”楚盛听到她的要求后睁圆了眼,不可思议。
“嗯。你放心,我不用系统跟他们交流,就是靠教授来培养。”
“不做完任务每天倒扣0.5分。”楚盛对这个设定记得可牢了。
“呃,其实我发现,还有另一种学生模式。”林晨有点羞愧地说。
这是她这次查看属性,询问客服时刚知道的。
楚林和楚盛使用的是嫡传弟子模式,每个世界最多只能收三人;但系统还有一种放养模式,适用于不暴露系统的情况。
主要是,这个菜单是隐藏选项,她真没注意到。
系统的说明又臭又长,她有事才去查相关部分,根本没细看。
虽然还有一个嫡传名额,但为了不暴露不能用。而只要不暴露,楚盛就无所谓了。当天排戏的时候就跟小梅花和十二郎介绍林晨。
“这是翠珠,朕平时无事便和她说戏,说起来她也算朕的师父了。”楚盛露出少年人带着点崇拜的表情(练过的),“你们以后也跟着她学戏吧。”
小梅花和十二郎将信将疑地看过来,林晨大大方方地站上前,微微一笑:“奴婢只是跟着皇上看戏,有些想法,自己却是不会唱的。”
这也正常,两人有几分疑,还是因为她的年纪。不过想想皇帝年纪更小,会写戏词可说是读书早慧,可这戏曲行当里一应做派也有开宗立派的本事,这也太奇怪了。
反而是这年纪稍大的小宫女,对此下九流的事感兴趣,还更说得通。
再说皇帝吩咐下来的,也容不得两人拒绝,当下拜倒称师,恭敬以对。
林晨很满意。
这两人自然是在舞台剧里看属性,属于舞台剧里的古典传统戏剧。
别说,虽然这时候的剧糙,可是这两人的属性真是高,非常高,将几个短板补上,就可以直接跳过补差进入提优的程度。
林晨兴奋啊,教出学霸有指望了!
当然她自己也得补课,耐着性子看戏,然后再教人。那些训练的宫女也跟着听课,学习,有悟性的被楚盛记下名字,以后打算让她们演话剧。
跟楚盛一样,光有理论没有实践,戏班子的人都看得出来。但这也符合他们的人设,并没引人怀疑,也没让人嘲笑。相反,“深厚”的理论功底让他们心服口服,诚心学习。
属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增长,直到各属性都达到70分后才卡住。不像楚林和楚盛,没有任务的情况下,过一个多月,可能才能发现属性变化了。
另外还有件好事,楚林终于摔出了一点喜剧感。
其实也是照猫画虎,跟着喜剧片学的,重点是把握节奏。
同样是走在院子里,楚林开始是本色演出,方正端肃的王爷一个,步子不急不徐不紧不慢。
然后上台阶。脚下一绊,摔出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这就有点好笑了,偏偏还很自然,感觉就是自然摔成这样。
接着撑起来,晃晃脑袋,迷茫地左右看看,站起来。
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迈步,叭叽,又是一跤。
这回抬起头上,满是被世界抛弃的凄凉与迷茫。
妥了,喜剧感总算有那么一丁点了。
能自己琢磨出这种节奏感来掌控笑点,楚林算是开窍了,最近的喜剧片没白看。
林晨不禁感叹,所谓诗读百遍其义自现果然不是骗人的。
《梁祝》这出戏又排了半年,楚盛决定在董青十四岁生日时演出两天,热闹一下,也让人震惊一下,同时自己作为戏曲爱好者,昏庸皇帝的形象也要首次登场亮相。
不知道是不是林晨的任务做多了,他居然很期待,浑身上下包括头发丝都在叫嚣:“演,演,演!”
对此林晨评价:“看来系统选你是有原因的,你就是天生的戏精。”
不知道为什么,楚盛觉得她一本正经说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话。但林晨抵死不认,他也只好认了。
董大将军早就知道皇帝在宫里沉迷戏曲,所以朝会后,接到皇帝兴高采烈按捺不住的“暗示”留下后,得到了进宫看戏的邀请,他真是一点也不奇怪啊。
还邀请了他夫人。董澜回家跟夫人一说,夫人又抹上了泪:“这样也好,青儿喜欢看戏,在宫里与天子说得来,也免得一个人难过。”
真拿这妇人无法,三句话就要跟女儿挂钩。董澜没好气地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他要说女儿越跟皇帝说得来,感情好,以后才越烦,夫人还不得再哭几天。就让她这样想聊以安慰自己算了。
董青生日那天,像去年一样走了流程,下午就开演。董澜携夫人入宫,同时受邀的还有几位重臣,现在已经都是董澜的人了。
进宫后女眷坐了一桌,臣子们坐到了一处。彼此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后,有人就笑着道:“大将军几次上谏,天子竟仍是沉迷于此吗?”
“正是啊,听说这两出戏都是天子亲自动笔,甚至上台演示。真正是,真是……”
嘴上说得痛心疾首,其实眼中都带着笑意。董澜也心中有数,沉着脸道:“这样不务正业的事情……罢了,天子年幼,今日且不扫兴,明日再行上谏。”
说话间,伶人已经登场,演的乃是一出《救风尘》。
妇人们那儿倒是和谐,言语之间,倒是觉得皇帝虽然年幼,却是个会疼人的。董皇后在家时爱随着母亲看戏,在女眷间也有传闻,董夫人平时还当个笑话讲。一转眼女儿进宫,夫妻俩搜罗戏班子往宫里送,同样瞒不住人。
如今天子愿意亲自动笔来讨皇后一笑,在这些夫人们眼中,没出息是没出息了点,可谁心里不羡慕呢?
董青没与楚盛高倨帝后之位,楚盛说她今天生日,用帐子支起来拉上帘子,叫她母亲来与她一起看戏,放轻松一点。至于他自己,排戏排得都倒背如流了,就不看了。
董青巴不得呢。她对小皇帝的胡闹深恶痛绝,对整整一个戏班子从配乐到写词,从伶人到作曲的精英,全被小皇帝拖着瞎搞浪费了一年这种事,感到十分痛心。
如果不是他瞎闹,今天他们演出的,该是怎样一出好戏啊!
全叫他给毁了。想到这个她就心口疼,脑仁疼,哪都疼。然后她就靠在母亲身上嘤嘤嘤了。
董夫人也心疼,拿帕子擦着她的脸哄着:“皇后可不能再哭了。”
“我就哭!”董青没出声,就是不停地掉泪。
董夫人无法,哄着她道:“你父亲也不是不疼你。你看,天子知道你爱戏,亲自排了一年的戏,你父亲和许多人上谏,他都不放在心上。虽说不是明君所为,可对你,也是用心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董青更气了!
“别提了,他才多大,把小梅花十二郎他们拘着瞎闹,这一年都白搭了。”董青气狠了倒是不哭了,从母亲怀里直起身来,揪着帕子闷闷不乐,“也不想想人家年纪大了就不能演了,白耗这一年,我就少看一年,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唱得像他俩这样好的了。”
“让你爹爹去找。”董夫人大包大揽,给夫君甩了个任务。
董青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看向台上,乐声已响,戏就要开演了。
《救风尘》,她看着送来的戏名喃喃念了出来,心中不喜。什么风尘,真是污了眼睛。
第16章
台上锣鼓乐起,十二郎粉墨登场。
这一登场,董青眼睛便是一亮。尽管看不起自己的皇帝夫君,但戏一开幕,董青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了说话,向台上看去。这一看,看见十二郎粉面勾眉,身着长衫,发束短巾,鬓边插一枝花,风风流流的上了台,顿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身装束不新奇,但董青就觉得,怎么今日的十二郎,看着就比平日里更俊更有精神了?
其实不过是听了林晨的指挥,化妆时用了些现代戏剧的手法,尤其是把眉梢吊了上去,人的精气神就显得不一样了。
十二郎上台就是一段念白,董青听明白了,这是十二郎扮演的周舍和一个叫宋引章的女子的爱情故事。
只是这女子的身份……她厌恶地皱了皱眉。
罢了,看在小梅花和十二郎的份上继续看吧。
看着看着她又皱眉了。怎么宋引章还有个早先要嫁的安秀才?这样的女子,怎么值得周舍一心相待?
还有,宋引章居然不是小梅花扮演,虽然玉玲珑也是红角,但比起小梅花仍然差了一筹,居然由她扮演宋引章,难道周舍最后发现了宋引章水性杨花的本性,这才遇上命定的姻缘?
董青抿了抿嘴,觉得这戏真是讨厌,太乱了。
小梅花终于上场了!还是小梅花的扮像顺眼,董青稍稍舒心了一点,专心听她与安秀才对话。
没几句,唱了起来,答应安秀才去劝宋引章。
董青听得有点愣,这唱词和念白都让她觉得新鲜。
怎么说呢,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比袁亚生与王河写得词好像要俗一些。但又跟那些草台班子的俗……似是不太一样?
听在耳里只觉得这个叫赵盼儿的风尘女子,就该是这么说,这么唱。却又不至于让她嫌弃污了耳朵。
董青下意识看了眼母亲,见她已经不自觉盯着台上,连自己都不看了。
不开心,小皇后鼓起了嘴巴,继续看戏。
接下来宋引章和赵盼儿碰面,宋引章唱起周舍的好处,听得小皇后直了眼睛。
“一年四季。夏天我好的一觉晌睡。他替你妹子打着扇。冬天替你妹子温的铺盖儿煖了。着你妹子歇息。但你妹子那里人情去。你妹子穿那一套衣服。戴那一付头面。替你妹子提领系。整钗环。只为他这等知重你妹子。因此上我要嫁他。”
知冷知热,爱人疼人,这才是良人啊。董青揉了揉眼睛,对皇帝改了观感。这可比她过去听的戏里那些书生才子强得多。
是了,文才再好,在家里也摆一付道德面孔,也算不得女子的良人。董青年纪还小,但与家里姐姐们一处坐时,也曾听她们悄悄议论订了亲的未婚夫,总有种种幻想。而自打订下亲事,入了宫中,她的幻想还没开始就被打破了。
此时却禁不住去想,写出这样唱词的夫君,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呢?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赵盼儿一盆冷水已泼了下来。
“娶到他家里。多无半载相抛弃。又不敢把他禁害。着拳椎脚踢。打的你哭啼啼。”
小皇后气得捏住了拳,什么嘛!
此时她与宋引章是一个心,就算你是小梅花扮的也不行!讨厌你!才不会后悔呢,不会来求你!
哼!
不料情节急转直下,宋引章一进周家门,便是被打被骂,只得托人捎信向赵盼儿求救。董青也忘了去看母亲,捏着衣角一会儿气愤,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担心赵盼儿不肯相救,一会儿又忧愁救不得。
看到赵盼儿引诱周舍休妻,董青暗中钦佩。小梅花与十二郎惯扮才子佳人的两人,这时在台上你侬我侬,却是一个虚情一个假意,眼角眉梢你勾着我、我勾着你,转过脸去却是一个暗自得意,满面的猥琐;一个白眼斜睨,满脸的不屑。真正是新鲜。
到最后见周舍人财两失,宋引章安秀才终成一对,董青忍不住站了起来。
她真的是第一次,毫不关心才子佳人的结局,而只在意那个言谈说不上风雅,却爽利机智的风尘女子。
也是第一次,几乎忽略了扮演她的小梅花,只把这个侠义的风尘女当作了真人。
半晌,待台上伶人都退了场,董青这才想到:哎哟,这都是天子写的戏?真是天子写的戏?
董夫人也是个戏迷,这时候坐在这已经定不住了。平日里看了戏,她是要找手帕交们好好说道说道的,这儿却只有女儿。
女儿虽爱戏,年纪却太小,实不是说话的好对象。
董青就郁闷了,没人聊戏。
左右看了看,只有低眉顺眼的宫女,她憋不住了,招来一人:“去看陛下有没有空来一趟。”
楚盛当然有空,笑嘻嘻地就来了,朝皇后挑眉:“怎么样,我的戏怎么样?”
这嘴脸太欠打了,但是董青膈应了一下,还是诚实地点头了:“好。不想陛下还有此才华。”
“哈。”楚盛往椅上一坐,仰起头笑了一声,瞥着她,“我就说他们写的不好吧。”
实在是太欠揍了。董青手痒痒。
看着小皇帝这小屁孩的样子,她实在想不通,怎么就能写出这样活泼生动的人,他生于深宫之中,实在是不该啊。
董青年纪也小,想到就问了出来。
楚盛就等她问呢,这是他跟林晨商量好的,他年纪实在是小,要让人相信确实是他沉迷此道写出来的戏本子,一是确实这戏要出类拔萃,仿冒都仿不了;二呢,到底还是要找个说得过去的原因。
当然也不能没事逢人就解释,正好要借皇后之口传出去,让董大将军不起疑才行。
“当然是我写的。不过有翠珠帮我想故事,然后我写出来,怎么样,不错吧?”楚盛笑得露出了白牙,“翠珠识的字都是我教的,她不会写,真的是我写的。”
董青懂了。原来故事是翠珠的,执笔化作戏本却是皇帝的。这样算起来,确实可以说是他写的。
真厉害,她看皇帝的眼光都变了,有点崇拜。
“那另一部什么时候演?”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梁祝啊,不急。我好容易写一出戏,让你爹带他们出宫去唱几天,也好多叫些人看到。然后等他们歇几天,唱梁祝给你看。”
董青微微皱眉。女孩早熟一点,她爹又是大将军,她想的比楚盛多。
这时从看到好戏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就想到,这对皇帝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正想阻止,但看楚盛没心没肺坐在椅子上吃糕点,还朝她笑得开心的样子,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反正她爹横竖是要掌权的。不是她爹也得是她哥。她这个皇后迟早要变公主,而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就不是她夫君了。
他名声好还是坏,喜欢写戏本子,还是好读书勤政事,其实都一样。
那她何必管呢,就让这小皇帝开心这几年,做他想做的事好了。
“随你。”她最后说。
应该说林晨和楚盛的影视剧都没白看,政斗不行,这种小心思揣摩得还是挺准的。董青果然跟她娘提了一嘴,董夫人正嫌在宫里看得不过瘾,还有几个她的戏友身份不够没进宫,看不着。
这可是瞌睡遇枕头,都没向董澜请示,就满口答应,把戏班子带出去演了。
小皇帝沉迷戏曲这种下九流玩意的消息,也终于从只在官员中流传的小道消息,变成了京城皆知的事实。
而且大家还真不得不说一句,真是挺厉害的。
毕竟才多少岁来着?十岁呀。
呀,下面还有一出戏呢。凡是爱看戏的,都暗暗期待了起来。董澜的第一智囊门客穆先生也是个戏迷,看了戏之后跟董澜说笑:“就沉迷于此,也是不错的。”
言下之意却是将来若有一天改朝换代,留他一命写戏也好。
这却是他跟董澜打机锋了。董澜好名,一直以来都不太愿意直接篡位,情愿留给儿子去做这件事。穆先生就不行啊,他比董澜就小五岁,再等大公子去篡位,他等不及啊!再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就算他还健康长寿,在新主子面前又有什么地方给他站?
所以有机会他就鼓动董澜篡位。
董澜也习惯了,既然没明说就假装没听出来,一笑而过。
就这么着,演过一轮,轰动京城,再休息几天。戏班子在宫里开演了梁祝。
演之前董青还专门找了楚盛,一脸认真严肃,楚盛还以为是为了什么,不想她说:“你能不能别叫十二郎演坏人了?”
“啊?”楚盛茫然。
董青脸有点红,自己不知道,细声细气地说:“十二郎一直扮的都是才子,你上次让他演周舍那个恶棍,我……”
我很难受啊。又恨那个恶棍,又喜欢十二郎,真是整个人都要分裂了。
林晨在一边默默地替她补充完整,心想,小姑娘还追星呢。
楚盛想的却是,看不出来,朕这头顶居然还有一点绿。
第17章
好在这次《梁祝》里,十二郎理所当然的跟小梅花演梁山伯与祝英台,没那么浪费,让他这个台柱去演路人甲或是祝员外。
楚盛当然乐得满口答应,反正不费事。就是私下里跟林晨抱怨自己头顶的草原色。
林晨目瞪口呆。
“才多大?你居然还吃醋。”
“我没吃醋。这是作为天子,作为男人的尊严。”男人楚盛板起了脸。就算他跟皇后都没圆过房,他也没喜欢过董澜的女儿,可他的皇后喜欢戏子,对他而言还是太丢人了。
对此林晨只想呸。追星而已,搞笑呢吧。
楚盛这回却是认定了,因为他回忆起当年皇后对他不假辞色,在董澜把戏班子送进宫之后就沉迷看戏。以前他没在意,现在想想,偶尔他撞见皇后看戏,那目光可不就锁定在十二郎身上。
现在年纪小未必是真喜欢,年纪渐长之后,肯定是迷上十二郎了。肯定的!
“行了行了,你不也喜欢承福么。本来就不是真夫妻,还当真了怎地。”林晨不耐烦。
楚盛想辩,又没底气。他最近看的剧不止是古装了,除了任务必须看的古装宫廷剧之外,他也看现代剧,不知不觉地被林晨那个时代社会的道德要求给影响了一点。
比如说现在,明明他觉得是他有理,却又有点心虚,没法理直气壮地说他是天子,喜欢马承福会纳了她宠爱她。而皇后就算打入冷宫也是他的女人,绝不能有二心。
“说出来估计她会打死我。”楚盛想,“我还要靠她帮我翻盘,不能得罪她。对,我是因为这个所以没反驳。”
林晨选的梁祝是茅威涛版的,分七出,带一个化蝶的尾声。她很恶趣味的把这七出分了两天演。
第一天,第一出到第四出,一直演到十八相送。
这回董青可是比谁都积极。因为生日过了,不是大宴,也不用那么隆重,她只穿了常服就坐到了台下。
董夫人本来不用进宫,上次知道了还有一出戏要演,老早就拜托女儿到时候传她进宫来看,董青当然没忘了,把她也叫上了。
母女俩喜滋滋地等着,就听着悠扬乐声响起,祝员外登台,忧心起女儿闹着出外读书病倒的事情。
董青也是一惊啊,这祝英台可真大胆,居然想和男子一样到书院读书,她父亲不许真是太正常了。
祝员外又怕女儿一病不起,正愁着,有算命先生登场。董青见是小梅花演的,纳闷了,原以为是推动剧情发展的人物,甚至猜是祝英台这个任性小姐买通的人,可看着看着,感觉不对呀。
这算命先生一本正经,可祝员外一背过身,他举止之间怎么就……怎么就有点娇憨之意呢?再加上饰演者是小梅花,董青做了个大胆的猜测:这就是祝英台!
楚盛看得也是津津有味。因为这出戏他和林晨也花了大工夫了,选的是越剧,人家那是女演员。可现在他们的戏班子全是男戏子,这表演方式还得借鉴别的戏曲,再调整成适合他们这个时代口味的表演方式。
严格来说,有小半算是他自己创作的了。
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台上,算命先生扇子玩得极溜,一会遮脸挡破绽,一会甩起来尽显活泼。最后身子一转,脱帽解袍,变身女娇娥。
董夫人一边摇头说哪有这么任性的女孩儿,一边脸上喜笑颜开,觉得十分有趣。董青更不要说了,心里说着太任性了,又禁不住有点羡慕。祝英台的爹可真好。
接下来草桥结拜,十二郎的梁山伯出场,玉扇坠为信,蝴蝶为证,一起往书院读书。
董青又在想,过去看的那些戏都可以丢了。为什么小姐公子一见面就要喜结良缘呢?像梁祝这样才对嘛。
到最后英台芳心暗许,二人念诗,死生契阔,英台又托师母为媒,这才十八相送,自许婚配。
这段说起来挺麻烦,林晨选的时候没在意,她对这个不敏感。但是戏本子抄出来,楚盛就有点难办了。
“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典故,这个世界没有。这还好办,用一个类似的代替就行。
但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诗出自诗经,这个世界也没有,偏偏在结尾也是个重要关节,这可昨办?
要改也是能改的,但是楚盛现在潜心钻研,也有了点心得。他是真觉得这个好,加进去十分出彩,改了他浑身不舒服。
最后就在前面加了几句,把这说成是念的书上的诗。至于作者,楚盛就厚着脸皮继续欺世盗名了——反正戏都盗了。
董夫人笑意盈盈,已经把礼教忘了,她这时就是梁祝的拥护者,谁反对跟谁急。
戏却在这时候暂时告一段落。
董夫人临走还不忘叫董青明天继续传她进宫看戏。董青很开心地送走了母亲,扑到床上继续回味。
只是想着想着,喜悦渐渐淡了,有种说不上的怅然。
她虽然早熟,年纪毕竟还小,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倒是发了一阵脾气。
这天正好是十五,按规矩皇帝来与皇后同眠,尽管两人没圆房呢,这规矩仍然要守。
楚盛就扫了台风尾了,被她呛了好几句,莫名其妙的。
第二天他跟林晨吐槽:“她才这么点大,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期吧?”
“更年期。”林晨给他补充,心想不是更年期也有可能是大姨妈啊。
董青不知道自己被背地里吐槽了,一早起来就没心思干别的,用了午膳就开始一会一问时辰,等着看戏呢。
今天一开始就是“思祝下山”,呆头鹅梁山伯终于知道了同窗就是小九妹,乐得一向稳重的书生在台上颠颠倒倒,折扇在手间翻飞,音乐也轻快得像在人心上敲。
董青想,这才对啊。三年同窗,知冷知热,英台恋上了山伯,山伯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英台。
她渐渐难受起来。山伯就要去英台家里提亲了。可是她董青的父亲却将她送进宫来,她所有对未来夫君的幻想在那一天戛然而止。而她最美好的幻想里也没有想过这种呀,真正的情投意合。
希望他们能幸福。董青原来看戏只是消遣,现在却暗暗有了一种寄托。
结果,马家提亲,祝员外拒绝英台的请求,慈爱老父一碰上“原则”问题,顿时冷酷无情。
董青的心都揪起来了,看着两人一番倾诉之后,故作无事的告别,却打开交换的折扇后,看到泣血写就的“死生契阔”而爆发。
最后山伯身死,英台孝衣外披大红嫁衣,入墓殉情,化蝶比翼。董青整个人都懵了。
董夫人唏嘘地擦眼泪,董青当时没哭,晚上哭成狗,第二天眼睛都是肿的。
尽管这样,她还是觉得这戏好,对楚盛也转了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殷勤了。
“她想干嘛啊?”楚盛有点受宠若惊的害怕。
“当然是想你再写戏本子了。你以为看上你啦?”林晨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现在她也觉得董青这孩子可能早熟,她看十二郎的眼神已经有点爱慕的意思了,但她怀疑董青有没有把演员与角色分清楚。她那个娱乐发达的年代,粉尚且分不清呢,何况现在的小姑娘。
不过这他们的计划关系不大,林晨看楚盛有点沉迷在戏剧的意思,不得不提醒他:“我们的事业是什么?”
“写戏,啊……不,演戏。”
“你梦游吧?我们的事业是推翻权臣,改变你被篡位命运,我看你最近昏了头了。”
林晨想抽他。
楚盛叹了口气,诚恳地说:“谢谢你,我觉得这一世就算被他毒死,能见识到那些诗词,能看到这些戏,还欺世盗名的成了这些戏的作者,也已经值了。”
这小孩一时正经起来还挺像个人的。林晨不得不给继续给他信心:“这两出戏在京里一演出,你这个形象就足够迷惑人了。你叔那儿我也看了,演技差不多了。再准备几个月,我们就正式演出,有没有信心!”
楚盛握拳:“有!”然后放声长笑,这演来演去,他好像已经不太把生死放心上了,真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啊。
另一个把人生过成演戏的楚林正在逐渐入戏。
他最近在做入戏的准备工作,具体来说就是开始表现得脾气暴躁起来。
训练宫女的时候,现在一百人就剩六十多人了,他黑着脸朝那一站,不但不减少训练量,还加练!
董澜派来盯着他的内侍抱着手在一边打呵欠,被他转过头来凶猛地一盯:“失仪之罪,念你是宫里来人,又是初犯,暂且饶过。再有下次,杖责三十!”
内侍呵欠都憋回去了。
他还真怕被打。他靠山是董大将军没错,可董大将军也不是什么事都给底下人出头的。英王师出有名,打了也就打了,大将军还能为这个跟他呛声不成?
楚林发过火之后跟没事人一样转过头,继续盯着宫女训练。内侍却打了个寒颤,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回头他就把这事禀报到了董大将军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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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doujiang62”,灌溉营养液 +10 2018-03-17 12:27:04
第18章
董大将军拿着穆先生整理过的情报发愣。
这都是关于英王楚林的,问题是他没看出来有什么值得拿给他看的内容。
穆信先不言声,等他看完了用询问的目光看过来时才说:“英王最近情绪不对。”
这个文武双全的王爷一向挺重视形象的。最近却有点暴躁。
威胁以失仪之罪杖责内侍,这事单看不奇怪,他知道那是董澜的眼线,有火气很正常。
但是和别的事放一块看,就看出来了。
不说别的,就说天子最近排的那两出戏吧,英王也受邀去看的。别人看得沉迷叫好,他拉着个脸在旁边不说话,结束之后别人兴致勃勃地谈论,他来一句:“下九流的东西,有何可议!”甩袖子走了。
以前的英王,就算心里不悦,也不会当场给人这种难堪。
董澜被他一提醒,再去把情报看了一遍,这回也有感觉了。有的事还是他亲眼见到的,此刻一回忆,不禁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看来英王也沉不住气了。”
这个楚林是他的大敌,也是最忌惮的人。这种忌惮在楚林进京被困之后减弱了,但是现在董澜才发现,其实他不仅是忌惮,还有一种单纯作为对手的竞争意识。
楚林是被困了,可是他的成就他的风采甚至他的姿容仪态,可一向都是京中人士津津乐道的话题。董澜只比他大一点,正好也是文武双全风仪出众的人,过去一直是被拿来与楚林比较的对象。
他成为一手遮天的权臣,楚林成为半个阶下囚之后,这种比较不怎么出现了,但是董澜很清楚,楚林的名声没有半点毁坏。说不定将来史书上,他还会因此获得更多的赞誉。
应该说楚盛提供给林晨的消息没错,董澜确实是一个很在乎名声的人,尽管这也抵不过权势,和未来开国之君的诱惑。
不过一想到将来史书上自己的评价会低于英王,就算他以后能授意那些笔杆子,叫人在笔记野史里给英王添几个污点,他也仍然心里不舒服。
哈,这下可好,英王被困于京,小皇帝不务正业,他终是保持不住他的君子风度了吗?
董澜抵制不住心里的喜悦,微笑起来。
穆信不知道自家主子内心如此丰富,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大将军突然笑起来,清了清嗓子,提醒:“将军,要当心英王铤而走险。”
这才是他郑重其事把消息汇总交给董大将军的原意啊。
英王行事是比较四平八稳的,虽然用起奇兵来也一样出神入化,但总体来说,他跟董澜用兵是两种风格,不好剑走偏锋,为人处世也是如此。所以他在京中多年,又被看得很死,穆信以前不担心他折腾出什么花招来。
但是现在他情绪明显不对,那就危险了。谁知道一个破罐子破摔的人会干什么?当场拔刀砍人都是有可能的。何况楚林当了这么多年带兵的实权亲王,手上有一两个暗子没暴露,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董澜被他一提醒也警觉起来,让穆信去安排,对英王要更加注意。而且还要防着他同归于尽,亲自来行刺。
讲真,董澜这个文武双全是掺了水的,他打仗厉害,打架一点都不厉害。
两个人想得很深远,虽然想歪了。不过这不重要,林晨制定的这个计划的第一步,本来就不指望他们从这点线索就看出来楚林要疯。
她的目的,也就是让人注意到楚林的不对劲,给将来埋个伏笔,让人想起来之后能恍然大悟地说一声:“原来早就有迹象了。”
这种迹象都是装的,一天天不动声色的表现出来,林晨把这事当作业布置,偶尔系统也会作为任务发布。
楚林不像楚盛,他不用林晨监督就很认真,一定会自己先在脑子里过一遍,再与林晨商量着改动,然后有机会的话演一遍,最后定稿。
演出来效果确实很好,他现在看着就是一个久困而暴躁的人,挺惹人同情的,被他呛的人有董澜的人,也有中立的,还有他以前交情不错的,不管哪类,都好脾气地笑笑,不跟他计较。
当然,这不跟他计较里,有的看他如看死人;有的看他有惋惜;有的看他有同情。
楚林面上不显,心里明白得很,也只能苦笑了。
如此进行了足有半年,他“狂躁”的次数越来越多,真正的计划,也终于可以开展了。
这天,楚林还是照旧去西苑训练宫女。其实这几年时间,宫女都换了两拨了,这批又是刚新来的宫女,相当于又要从头开始。早先的人都被楚盛调走,有的安排去学戏,有的没这方面天份则安排做了别的,有些运气好有去处的,楚林干脆大笔一挥,放她们出了宫。
留给楚林的,就是眼下这一百个缩头缩脑、头不敢抬目光不敢平视的、年纪十五六岁的新一批宫女了。
楚林这两年也不是白学的戏,他现在找到一个小诀窍,只要忘了自己在演戏,代入此情此景——特么的他想不狂躁都难!
“都站直了,昂首挺胸!看着我!”他气沉丹田,怒吼一声。
鹌鹑似的一群宫女眼泪都快吓出来了,她们都是平民女子,年纪不大,一入宫学了规矩在各处干杂活没几年,稀里糊涂地被调到西苑学什么练兵,整个人都是懵的。
被楚林这一声,吼得本能地服从,抬头,挺……胸。
这下可坏了,别看都才十五六岁,这年头的人成亲生子早,发育得也早,一百个人里很有小几十个身材棒棒的。
平时害羞,都裹得紧,含着背,这一挺就显眼了。
作为生而富贵的男人,楚林看这些女子是养眼;可作为带了小半辈子兵的统帅,简直是辣眼!
楚林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站了半晌,又吼了一声:“解散!”
丢下一干无所适从的宫女,他走路都带风,直往宫中见天子。
盯他的眼线已经换了个人,上一个真被他打了之后,董澜给他换了个好差使酬功,换上了现在这个内侍,此时跟着他一溜小跑,心里暗暗叫苦。
这些大人物怎么着都好,别迁怒到他身上就行。
虽说挨顿打可能得到奖赏,但他才换过来不到三个月,这就惹怒了英王,只怕大将军只会怪他不会办事吧。
这么提心吊胆着,他尽忠职守地只盯人,不干涉,不求有功,但求别惹着这个暴躁的王爷。
楚林连通报都等不及,把侍卫一拨,直接往里面闯。
按说这时候侍卫就该刀枪齐出把他逼住了。不过内侍得了大将军的暗中指示,朝两边一摆手,就让他过去了。
董澜对楚林是有警惕的,有意纵容,看他会搞出什么事来。不然的话,他反正是被拘在京的王爷,真闯宫那也是皇帝的叔叔,还真能大公无私以这个罪名把他处死不成?
楚林对这些好像没察觉似的,蹬蹬蹬就往宫里走。
皇帝不在书房,在梨园,正和皇后坐在台下看戏,看的是戏班子自己排的新戏,摇头晃脑地正跟着哼哼,楚林就闯进来了。
一进来就是一嗓子:“陛下!”把沉浸在戏里的楚盛吓得蹦了起来。
“皇叔?怎么没人通报!”
董青跟着站起,她还得回避。楚盛哪肯让她离开,还指着她做个旁证呢,一把拉住她:“皇后稍待。这是皇叔失礼,与你无干!”
楚林就跟没听见一样,直愣愣地瞪着台上。
正在台上演着一个女将军,因为他闯进来打断而跪拜在地的,是上一批训练的宫女中的翘楚,被他选作队长的一名爽利女子。
还不到两个月呢,就被楚林叫过去,说戏班子要排一出女将军的戏,现在这些伶人虽然都是男人,唱旦角唱久了,在台下倒还好,上了台个个比姑娘还妩媚,竟是英气不起来了。
不如直接找个气质清爽举止有英气的女子来学戏,演出来看看。
这一选可不止选了一个,七八个训练得出色的宫女都叫楚盛给选去了,有的实在没学戏的天赋又给打发走,留下来两个,这就是其中之一。
反正不管留下的还是打发走的,一个也没还给楚林。
楚林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人,在他积威下训练了一年多的年轻宫女瑟瑟发抖,什么英气,什么女将军,全飞了。
“请陛下将人还给臣。”楚林这话有点不客气,不太正常。楚盛当然是生气的,气笑了。
“你的人?皇叔,你不是忘了吧,你是替朕训练宫女,这些人,都是朕的人!”
“臣训练出来的人,不能这么糟蹋了。”楚林沉声说。
楚盛跟皇后窃窃私语:“皇叔这是怎么了?太不把朕放眼里了吧?”
董青觉得英王看上去不太对劲,但她不好说什么,只得摇摇头,不予置评。
楚林站得笔直,身体姿态呈现出一种倔强,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楚盛左瞅瞅右瞧瞧,哈哈干笑了两声,下不来台的样子。
林晨便在此时,怯生生地劝:“陛下,就让她跟英王走吧。”
这一句如火上浇油,楚盛沉下了脸,抿了抿嘴,又干笑了几声,转了脸色,忽然笑起来:“皇叔这样舍不得,不如我让十二郎也教教你,你和这个……这个……”
“这个”了两声,他总算想起来了,“这个荷香一起登台,扮一对夫妻好了。”
说罢,还大笑了几声,一幅我想了好主意成全你的模样。
第19章
楚林霍然抬头,眼睛都充血了。
林晨暗中点了个赞,眼睛充血这种样子可比楚盛说哭眼泪就来难得多。楚林是私下练习了很久,才练到如今这种在脑海中调动情绪,眼睛说红就红的效果——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事调动情绪的。不过林晨知道,练会这个之后,他的属性一下子上去了两分,可见其难度了。
红着眼的楚林看起来有点可怕,楚盛有点心虚了缩了缩,下意识拉住了皇后的衣袖——当然,是演的。
不过紧跟着,楚林喉咙里咯咯作响,向后一仰,晕过去了。
“哎,哎,皇叔这是怎么了?”楚盛手还攥着袖子,大呼小叫起来,“快传太医。”
林晨在一边小声说:“掐人中。”
董青瞄了眼林晨,对这个丈夫宠爱的宫女有点微妙,不过想想自己迟早皇后变公主,又暗暗叹气,把这点微妙抛到了一边,跟着轻声提醒皇帝:“让人掐人中。”
几个内侍手忙脚乱的真掐上了,太医还没来,这急救的法子却管用,楚林当真醒了。这一醒,眼神可就不太对劲了。
之前他看人就有点直勾勾的,现在更是不带拐弯,在地上坐了一会也不起来,被人扶起来之后醒了神似的,上台就去拉人,“跟我回去!”
楚盛也不拦,瞅着楚林把人拖下戏台,一拍大腿:“皇叔这是色迷心窍了吧!哎,你们傻了吗,还不拦住!宫里的女子都是朕的人,皇叔这是当着朕的面秽乱宫廷?”
一干内侍加侍卫其实也傻住了,这才上去七手八脚地按住楚林,顺便把已经吓得泪水横流,戏妆糊了一脸的宫女给救下来。
宫女扑通就跪了:“陛下,奴婢绝无苟且事啊陛下!”
真是一场闹剧。
林晨特别有冲动,买个摄像机把这场面拍下来,多天然的喜剧场面。
不过不行,积分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这边楚林跟侍卫打成一团。虽然侍卫人多,但楚林有身份压制,加上本身确实身手好,以一敌众虽然落在下风,但一时居然还能挣扎。
那边小女子哭得嘤嘤嘤,戏妆糊在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身上还穿着刚制的新戏服,一身将军装束。
再来楚盛这里,跳脚暴怒,指着楚林让人把皇叔拉出去清醒清醒,又是叫人请大将军来评理。
皇后董青则在安抚楚盛,生怕他急起来大喊一句把英王拉出去砍了,那可不好收场。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楚盛这两年已经化演戏为生活,成功地在皇后心目中树立起一个有才而任性,除了年纪小点之外,像风流才子多于像一个皇帝的形象。
这形象陆陆续续的,也通过董青之口传到董夫人之耳,再从董夫人那里传到最终的目的地:董澜。
要说董青呢,她也是特意传的话,就希望父亲兄长能看在皇帝没什么威胁的份上,以后留他一条命。
她私心么,夫妻是不想做的,好歹全了夫妻之义。再私心点么,活着还能多写点戏不是。
这要皇帝真叫出来杀人,真个追究秽乱宫廷,难做的还不是她爹么。董青这两年在宫里,小小年纪心智成熟得飞快,心里明白得很,英王要真干下这种事,她爹是最高兴的。
可是英王明显不对劲,这传出去,她爹可不是楚盛,要脸的。
死活拉住了气乎乎的小皇帝,董青皱着眉,也不管天子权威了,直接越过他发令,先让戏班子都撤了,带上糊了妆的女将军走开。
再请皇帝安坐,说一句英王训练宫女辛苦,怕是犯了痰症,送回去休息。
至于皇帝要人传大将军?大将军的女儿董皇后在呢,一个眼色,内侍乖觉得很,一个都没挪脚。
最后,四五个侍卫终于摁住了楚林,帽歪带斜,两个人死死抓住他胳膊,其余人一脸紧张地围着,生怕这位武力过人的王爷脑子一抽,上去把皇帝给打了。
一听皇后发令,众人如蒙大赦,搀着架着楚林就往回送。
楚林厉声叫了句“把人还我”,一个侍卫一急,狠狠心,一掌劈在脑后,把他给砸晕了。
“王爷身体不适,晕过去了!”
报信的人睁眼说瞎话,董青也睁眼说瞎话,脸上半是焦急半是担忧:“陛下,当请太医为皇叔诊治才是。”
楚盛看看报信的侍卫,再看看皇后,叹了口气,点点头,啥也没说,自己走了。
皇后莫名其妙地目送他走远,瞧瞧一团乱的现场,也是不满。
马上她的十二郎就要上场了,偏让英王给搅了。生气!
她只当楚盛也是被扫了兴不开心,谁知楚盛心里在嘀咕:“朕辛辛苦苦练习了这几年,分数都加在各个属性上了,才有如今的成就。你们一个个的,就像我那导师林晨说的一样,全特么的是天生的戏精啊。”
真是太挫败了。
宫里这场闹剧很快就传了出去,天地良心,这可不是董澜的手笔。实际上他听说时差点把正拿着鉴赏的一方石砚给摔了。
“英王?秽乱宫廷?当着皇帝的面要拉走宫女?”
一连三句疑问,代表着董澜卧槽的内心。
把上报的人拉出去打上三十板再来重新写一份!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开玩笑,这种情报也好意思拿过来上报?当他是傻的不成。
不过这只是迅速闪过头脑的第一道念头,董澜不是傻的,所以他知道手下不会把他这个大将军当傻子。
当他耐着性子把事情经过详细看一遍的时候,眉毛一点点挑高。
“呵。英王这事……”他沉吟着将文书递给穆信,穆信其实已经看过了,接过来也不禁露出了好笑的神色。
“英王似乎……”他指了指脑袋,拱手向董澜,“恭喜大将军去一心腹之患。”
“他如今算什么心腹之患。”董澜说是这么说,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英王居然憋出了毛病,这确实让他心情很好。
至于外面传的什么英王好色成狂,当着皇帝的面抢人,他是一个字也不信。文书上写的那个,肯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英王憋屈了这几年,给天子训练宫女,又屡屡被拉走从头开始,这气憋在心里憋出病了,今天可不就是犯病,非得把他训练出来的“精兵”给拉回去。
“不过大将军还是该上奏天子,让太医为英王诊治才好。”穆信正色说。
嗯,没错,总得让大夫看看是不是真出问题了。
与董澜有默契的太医很多,医术最精湛的那个姓黄。黄太医到英王府上时,英王的妾室正在床前垂泪。
正妃和侧妃都在封地,府里没有别人主持,她这身份也低,就没避开,殷殷地给黄太医塞了个大红封,求他好好给王爷瞧病。
黄太医笑纳了,不收白不收。
英王躺床上没动静,黄太医还以为他昏睡不醒呢,凑近一看,嚇!有点吓人。
英王眼珠子是定着的,盯着上方某个点,一动不动。
黄太医这么大个人在他眼前一晃,他眼珠子都不带晃一下的。
仔细看,嘴皮子还在不停地动,不知道念的什么,黄太医倒是有心想听听看好禀报给大将军,就是望问问切都还没开始,不方便。
病人家属急,他也急,也不废话了,拿出看家的本事先把脉。
就在他取脉枕的时候,直着眼睛的楚林已经在心里狂呼林晨了。
“取枕了,取枕了!”
“收到收到,准备接收!”
为这一天,他们准备很久啦!
首先是楚林的表情。别以为疯子就好装,光是定着眼神不受影响而乱瞟,楚林就练了两三个月。
但是再练,也就表面上像,内里他没病啊,他顶多就是有点虚火,像黄太医这样的高手一把脉就能把出来。
可悲的是,楚林这个文武双全就是不会搞事的直肠子王爷,从来就没收买过太医什么的。不要说来的是黄太医这种大将军的铁杆了,就是来个中立的,他现收买都来不及了。
这种时候,林晨也只能求助于系统,没啥说的,赊帐吧。
“你们俩,学霸做不了,至少也得比出师强,最好再给我找几个有学霸潜质的学生,不然我亏大了!”
林晨咬牙切齿地打开系统商城,果然,该死的客服又贴心地把她需要的东西放在了第一位,高亮显示!
这玩意比回春丸便宜点,50积分,其实说真的不贵,只是她现在口袋空空,积分要从这个世界离开时才能结算,贷款心慌慌,实在不想用。
又把自己能拿到分与已经借贷的算了一遍,林晨还是下手了。
这个叫“伪病丹1号”,没错,还有2号3号4号等等,一个系列。
1号就是效果最差的,客服大概深知林晨舍不得积分,所以良心推荐了最便宜的一款。
这款除了能伪装的病比较普通之外,最拉低价格的因素大概就是时间了。
从咽下肚开始起效到药效结束,仅仅十分钟。
还不能保存,从商城里拿出来就开始药效减弱,逼得林晨跟楚林跟打仗似的,约好了随时待命。林晨一听楚林这边呼叫,立马动手买药然后通过系统给他。
不然,没等太医把脉,那药效都过去了,还把个鬼哦。
或者黄太医开始诊出来个疯病,正要收手呢药效过去了,楚林就能被他写入私人的医书流传后世了。
奇人啊!眼睛一眨,脉象剧变。是神奇的自愈还是离奇的伪装,后世医者仍需探究。
第20章
就现在,药到手,楚林还得演。
黄太医摆好了脉枕,就来拿他的手。一直盯着上方念念有词的楚林突然动了。
这一动了不得,黄太医一个快五十岁的小老头,差点被他掀个跟头。
这下他也不用想借口凑过去听楚林念什么了,楚林喊出来了!
“走狗!董澜的走狗!你是想害我,是不是,说!是不是!”
陷入狂暴状态的楚林不是卧室里自己的小妾和几个内侍能摁住的。
不算美貌但陪了他多年的侍妾眼睛都被抡出黑眼圈了,哭着出去叫来了英王忠心且高武力值的下属,邓唐。
黄太医已经抱着脉枕逃到了屋外,邓唐进来时,六个内侍已经有四个仰着趴着摔到地上、桌上,还有两个被英王追得满屋跑。
侍女就别提了,借跟着那个妾侍出去叫人的机会,早跑掉了。
邓唐心里难过得很,瞅个时机上去,从身后一把勒住英王,招呼那两个满屋跑的:“别跑了,过来扶一把。”
又在英王耳边不停地絮叨:“王爷,我是邓唐,我不会害你,王爷就让大夫瞧一瞧吧。”
英王本来就不想在自己家里发疯,打自己人他还心疼呢,这不是没办法么。
正好下台。不过这也是排练过的,不能立时静下来,先还得挣扎,然后好像是听了邓唐的话,慢慢静下来,恢复到死鱼眼发怔的状态。
邓唐松了口气,服侍人他不在行,由着几个爬起来的内侍把英王送回被子里,然后去叫太医进来。
楚林却挥着手把内侍赶走,含混不清地喊:“滚,滚!”又拉住邓唐不放。
邓唐心中一酸,硬是把个粗犷的嗓子放柔了十倍:“王爷,属下在这里陪着你。”
却见王爷从被子里伸出另一只手,迅速往嘴边一送。邓唐一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楚林这样冒险也是不得已,时间太不好掐了。邓唐的忠心是有保证的,尤其这人看着粗,其实心挺细。由于忠心,对于他的异状也不会叫破,顶多在心里疑惑罢了。
果然,邓唐刚想看个究竟,黄太医已经过来了,他立马咽下疑虑,站到一边看他把脉。
黄太医还有点战战兢兢的,硬是要邓唐靠得近一点,最好就坐床边上,他才敢过去。
不过要说他的专业着实过硬,这么怕着,手一搭上脉门,心就静下来了。
望闻问切,问是没法问了,脑子里的问题在气息上也不太能体现。至于望,刚才乱是乱,其实对他来说也有好处,真真切切看到英王发疯的场面,还听到了他大骂董大将军。
这不是发疯,那就是找死了。
剩下的“切”又是他强项,黄太医收回手时,已经有把握了,心里也微觉可惜。
英王,与国有功,允文允武,一表人材的英王,当真疯了啊。
可惜归可惜,黄太医的立场还是很分明的。说出自己的判断之后,就注意一屋人的表情。
英王平静后就回到屋中的妾侍哽咽一声,帕子捂着脸就哭起来了。
是那种要号啕又强自忍着,变成高一声低一声抽泣的悲极之音。
几个内侍有点冷漠还有点茫然。他们不是英王从封地带来的人,而是留在京城英王王府看守的人,本来坐的就是冷板凳,英王回来后又是头困虎,给不了他们富贵。他们与英王没甚感情,但英王这一疯,他们也更没盼头。
邓唐则是呆住了,黄太医走的时候,他还呆在床边呢。
黄太医暗暗摇头,这别再疯一个。啧,比英王还能打,再疯一个,这府上还能看吗?
楚林却没打算与邓唐说明白,这家伙是不粗心,可也没什么演技,这稍有点疑惑没关系,反正太医都判定了。可真告诉他计划,楚林实在是怕这个没训练过演技的下属露馅。
后悔,他应该在自己加入计划时,就把邓唐带着一起训练的,反正他看那个附了宫女翠珠身的奇怪女子很欢迎新学生,那不是还收了两个戏子当学生了。
这想法他跟林晨说了,林晨恨不得跑他面前喷他。
“我欢迎的是学霸!学渣收是没办法,不训练你们根本演不来!不然我收学渣有用吗?有用吗?辛辛苦苦训练半天,连补优班都上不了!”
一想到系统说明里的正无穷,林晨就头疼。
有个具体的数字,就算是天文数字,她也好有个努力的目标。这系统坏掉了,连目标都没有,她还得拼命挣积分,先不说回归的事,先得还债兼储存啊。
万一任务需要买什么东西她积分不够,完成不了让她永远留在这种古代世界怎么办。
这个世界是教人演戏,再不济还能去戏班子混饭吃。以后哪个世界让她做“清洁导师”,让她教出十个八个扫地十级擦桌子十级的学霸出来,那她说不定能以仆役之王的美名流传那个世界的后世了。
想想就不寒而栗,必须攒积分。
眼下又花了五十积分买药,林晨着实是心疼,比之前买戏剧大礼包心疼得多。那个买了,以后的世界都可以用,这药是吃了就没,说不定还得再买。
她这预想不幸成真了,董澜谨慎得很,又找了两名不同的太医去给楚林看病。除此之外,还找了民间的大夫,让其他官员以关心英王的名义上门诊治——足足又花了两百积分,买了四粒丹药,这才应付过去。
心疼得她的心都在滴血,恨死董澜了。
眼下董澜是真的相信英王疯了,但这还不够,毕竟他们的目标是让楚林回到封地,最难的还在后面啊。
“疯”了十来天之后,楚林又出门了。
他实在演不来那种满地打滚、喝尿吃屎的疯子,所以林晨给他的定位算是半个武疯子,犯起病来就受迫害妄想,满世界都是董澜的人要害他。不犯病的时候就瞪着眼睛漫无目的地东走西荡,脑袋不清楚,但有时又好像能清醒过来交流几句。
现在他出门就是把他“疯”了的事再广为传播一下,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英王疯了。
京城的老百姓最爱八卦这些事,私下里一闲聊,都说:“哎,哎,能不是疯了么?”放低声音,“都直接嚷嚷大将军是要篡位了。”
“可不,连大实话都说出来了,还能不疯?”
所以董澜后来也让人看着他,不让他在街上乱走了。不过英王被逼疯了这件事吧,经他这么一折腾,也慢慢从京城传到外地,传遍了整个大萧。
当然了,董澜在里搅了混水,外面传起来,虽然也有人觉得是大将军逼人太甚,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小皇帝不厚道,把个与国有功的亲叔叔逼成这个样子。
造业啊,小小年纪就这么冷酷无情,听说还沉迷戏曲,宠信优伶?
唉,大萧这是药丸!
不容易,真不容易。林晨咬着梨子跟楚盛感慨:“比你难多了,我们要能赢,你的功劳就一分,我两分,你叔七分。”
楚盛哀怨地点头。为什么啊,皇叔武功厉害,文治厉害,演戏原来是个渣渣,他觉得还不如他呢。可为什么现在连这个都比他强了?
“人家用功啊。”林晨对他一点也不客气,真的,要不是他太废,重生回来自己翻盘都不行,哪用得着她这样绞尽脑汁,搞出这脑残古偶宫廷剧一样的阴谋来。
“你叔根本没天赋,摔跤硬是把自己摔得一身青紫才摔出喜剧感。你也没天赋,第一次叫你演戏,你连彩排都没有就上了。”林晨鄙视他。
“那不是第一次么,我后来都跟你商量着来了。”楚盛心虚地嘀咕。
“商量有什么用,后来你迷上写诗写剧本,剧情任务越做越不上心,我感觉你呀,等我完成任务离开的时候都当不了学霸!”
林晨现在真的觉得,成功者必有其不凡之处。
现在如果让她回去考研,尽管她在这实际上耽搁了好几年,知识点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回去顶多二战,她一定能考上!
没别的,她作为系统任命的导师,收的这几个学生,有十二郎和小梅花这两个有天赋也努力的学霸;有楚盛这种被死亡危机逼着刻苦了一年,却又渐渐松懈下来的学渣;还有楚林这种天赋也不行,做什么事却都认真到可怕的学霸……
她其实也是有感触的!
偷偷说,其实她把自己放进训练名单里之后,也是跟楚林一样,慢慢的没有直接威胁逼到眼前,演技应付当下的局面也够用了之后,不知不觉就松懈了。
直到看到楚林这么用功,她这个导师惭愧啊,还不如学生呢!
这才又认真起来。
现在让她回去考研,拿出这种觉悟和态度,就算跨专业考,给她两三年,她也有自信。
“系统,只要让我回家,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她对客服写了这么一句话。
照例延迟,客服回答:“系统损坏,回归所需积分数目不明。”
我去,真是浪费感情。
楚林的封地在东北,他病倒,于情于理都不能不让他府上给王妃送信。
但董澜到底不放心,没让楚林的手下送信,而是以皇帝的名义,从宫里派了一名太监。不用说,是他的人。
第21章
信是陪在楚林身边那个侍妾掉着眼泪写的,沾了不少泪斑。
董澜拿到信检查的时候还怜香惜玉了一番,让穆信在心里直翻白眼——他这个主上什么都好,好名声虽然有点碍事但也不算缺点。
就是这文人出身,风流才子的习性时不时冒出来,着实是不好。
当然,她写出来的信没什么玄机,董澜交给手下人分析了一阵,确实是封普通的信,没有密码,也没有药水写的暗文。
这才让人把信送去封地。
一去一回,英王妃以儿子的名义写了奏折,言辞凄淒,恳求天子放英王回去养病。
董澜还没发话呢,楚盛先阴了脸,大发脾气。
“什么意思?这是怪朕没有照顾好皇叔?朕可以让她带世子上京照顾皇叔的,皇叔病着,怎么好长途跋涉回封地。”
林晨在一边仔细观摩,小孩演得不错,练出来了。
那种心虚撑着的虚火急怒,说到最后终于撑不住露出的心虚气短的语气,不是十分到位,也有七八分了。
看在董澜眼里是怎么回事呢?那就是皇帝心虚了呗。
凭良心说,董澜觉得自己还是很尊重这个对手的,真有什么事,绝对干脆利落一杯毒酒了结了英王,绝不会折辱他。
尽管英王被皇帝折腾时,他乐观其成;但是英王真疯了,他在高兴之余,也是真有几分可惜的。
小皇帝,英王的亲侄子,却不是他这样的人,对这叔叔这几年真是做得够难看的。说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但是成天让他憋着一口气,生生地憋疯了。啧,幸好他没打算当忠臣,立志当权臣,给儿子铺好路,死后让儿子追封他一个**的位置,人生就圆满了。
不然在这种心性的皇帝手下当忠臣,董澜怀疑自己会气到折寿,不然干脆致仕保平安。
眼下,当然是顺着皇帝的话,不让英王回封地了。
反正这也是天子的意思,不是他的。
天子不让英王回封地,召英王妃来京侍疾的消息传到英王府时,已经过了一天了。毕竟现在英王是落毛的凤凰,人都疯了,彻彻底底的冷灶,实在没烧头。
就是真有那种还有良心的,这个时候也不敢来探望。
开玩笑,还想不想在大将军手底下当官了。
非得挺着在这种时候表现义气的人,早在董澜当权的头几年就或死或退了。
邓唐对门可罗雀的现状并没什么感触,却对天子或是董澜的这个决策气得咬牙,一双拳头捏得骨节作响,最终只能泄愤地打在柱子上。
府里舍不得把英王绑着,偏偏英王力气又大,动起手来毫无顾忌,邓唐作为英王带到京里最得力的下属,干脆担起了府里的事,让妾侍婢女内侍都不必守在身边,只远远跟着等他召唤就是。
他亲自跟着王爷,反正王爷打不过他。
现下楚林逛到了自家府里的花园中,神思不属地笔直往池塘走过去,让他给拦下换了个方向,走到了亭子里。
就是在这儿,王爷坐下来发呆,他好容易歇口气,就收到了这种消息。当着愁眉苦脸的手下的面,他压住脾气,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等人走了,到底压不住,一拳下去,柱子没事,他拳面都肿起来了。
“你这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了,我就敢早告诉你了。”
一句话,邓唐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咔嚓一声,他转头转得太急,脖子都要抽筋了。
那声音的主人,他家王爷,大帅,却还是呆呆地坐着,眼神还是最近一贯的呆滞。
邓唐一屁股坐下,伤心得都快哭了。
“就这么着,别一惊一乍的,不然本王要叫你害死了。”
声音却又传来了。
邓唐硬生生抑住了跳起来的冲动,头都没敢抬,慢慢地才擦了把眼睛,又站起来,如往常一样守在王爷身后。
“果然是本王能带到京里的人,没让我失望。”这次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邓唐嘴一咧,差点跟着笑出来。
还好忍住了。
其实其他人被英王下黑手痛揍了几次,是真不敢靠近了,他就是笑出来,离得远远的还隔着树,也看不出来。
楚林松了口气。尽管信任邓唐的忠诚与能力,但他也不能保证突然听到他的声音,邓唐能镇定得下来。
所以最近他可劲儿折腾,把人都打跑了,又溜跶到能遮蔽视线的园子里,才敢开口。
不开口不行啊,他确实暗中还有一点人手,可他现在疯了,不能去调动,必须有人代劳。
能为他做这件事的,只有邓唐了。这事他和林晨也讨论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事先不告诉他,等他装疯之后找机会再说。
都是冒险,在装疯开始的时候,是一点破绽都不能露的。只能现在冒险了。
还好,邓唐挺住了。
“我们能不能回封地,就看你这件事做得如何了。”楚林嘴唇微动,将计划说给邓唐,又叮嘱,“你一定要小心,别给我带出喜色。别叫本王后悔,上京怎么就带了你这么个粗坯过来。”
“王爷放心!”邓唐像在军营一样身板一直,又赶紧软下来,“这事情办不好,我就白跟了王爷多年了!”
他不知道有几分希望回封地,但是王爷不惜毁坏名声装疯卖傻,这事就算砸了,也不能砸在他手上。
这出戏,主角是楚林,楚盛就是个男二,还是演反派的。
所以他轻松得很,在寢宫躺床上跷着脚等消息,还有心情跟林晨聊天。
林晨才没心思跟他聊,催着他起来排练。
“好容易说我们排戏,把人都弄出去了,你赶紧的,给我练起来。”
楚盛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想哭,他不想演这个戏,他想试试十二郎他们唱的戏。
林晨不凶他,林晨念词。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楚盛打了个寒颤,加快了速度,站床边上开始琢磨下面要怎么演。
林晨还是坚持把词念完了才瞥着他,问:“琢磨好了么?”
楚盛连忙点头:“我过了一遍,下面第一折戏,是我心虚气短,要何远给我去打听外面怎么说我,怎么说皇叔病了的事。这出戏不难,还是老样子,心虚表现出来却是气盛,动不动就发火,然后悄悄找何远要他去打听。”
他现在一心扑在戏剧事业上,说戏都用一折二折来讲。
林晨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个,想想没有大问题,只补充了几句:“你发火也不要乱发,要在听到英王有关的事情时再发火。具体来说就是找碴,必要的时候找我的碴也行。你要记住,你不心虚,英王的病跟你无关,你听到他病情消息的时候就是皇帝关心臣子。但是你觉得所有人都在怪你气病了皇叔,所以你的火气得压着不能当时发作,过一阵才向人迁怒发泄出来。”
“嗯,嗯,我懂。”楚盛连连点头,接着说戏,“第二折戏要看何远打听来的消息。我们困在宫里不清楚,要通过他打听才知道。”
说到这个,就是计划中不得不冒险让邓唐知道的原因了。
要让邓唐找机会去安排,在京中散布一些针对皇帝与大将军的言论,其中真真假假,却会夹杂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也是楚盛重生带来的不多的利好了。
通过何远去打听,如果没听到什么消息就算了,再等一等,或者重新想办法。听到这个消息,楚盛就要开始演了。
暴怒、气愤、寻求帮助。
董澜就是求助的不二人选。
来吧,开始你的演出!
谣言的传播需要时间发酵,所以有充足的时间在楚盛在宫里闹别扭。
直到一个多月之后,他才别别扭扭悄悄的问何远,民间是怎么说起英王生病的事的。
他这些日子骂猫打狗,掀盘子砸碗,何远看在眼里有什么不明白的,此时听他问,暗地里撇嘴,安慰道:“英王不幸病倒,百姓自然为之叹息,其余不曾有什么可嚼舌的。”
楚盛涨红了脸,拿起手边一本奏折就砸过去。
“你这老东西,就这么敷衍朕,朕让你给先帝守陵去!”
何远吓得扑通跪倒。
他还真有点怕这小皇帝二杆子脾气上来了压不住。
虽然他跟大将军暗通款曲,但大将军明显在给儿子铺路的动作,他也看在眼里。一般二般的事,小皇帝胡闹一阵,大将军进宫自然镇压得下去。但是如果小皇帝真的对自己恨得要死,大将军此时还没与皇帝撕破脸,就算不把自己调去守陵,那也不能留在皇帝身边给他传递消息了。
说实在的,他这样的大太监,能被外面的权臣看中的价值,不就在于皇帝身边的位置么。真调到别处去,过得几年,董大将军还能记得他何远是谁?
他才不信呢。
所以小皇帝还得哄好啊。何远心里哀叹,嘴上连连告饶,甚至轻轻打着自己的脸:“老奴该打,该打。”
“你给朕出宫去打听打听。”楚盛气了一阵,没让他起来,不过还是不提守陵的话了,轻声吩咐着,稚气犹存的脸板了起来,“别让人知道是朕要问的。”
“是,是,奴婢这就安排。”
第22章
何远真的派人出宫去打听民间传闻了。为了能稳稳站在皇帝身边,为了能给大将军派上用场,为了年纪大了有个富贵晚景,何远既然看出来皇帝很当回事,就没有再敷衍,而是挑了个机灵的心腹,让他亲自去打听。
这一打听,却叫他愕然了。
没急着回禀皇帝,他找借口离了皇帝身边,亲自换了衣服出宫去董澜府上。
董澜对他亲自赶来也很惊讶,挥退下仆之后笑道:“莫不是宫中有变?怎劳得何公亲至。”
问是这样问,他心中安定得很,何远来得虽急,神色却不慌乱,小皇帝那里必然没什么大事。
何远则是心中熨贴,不管董澜实际上怎么想,至少面上对他们这些宫中阉宦并不鄙夷。闻董澜相询,何远便问:“大将军可曾听闻街头对英王之事的传言?”
“哦?这倒不曾听说。”董澜微微欠身,提起了一丝兴趣。能让何远这样赶来的,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何远先将皇帝让他打听消息的事简单说了,接着便说起手下听来的民间传闻。
“我原想让人打听几句闲话,学给陛下听,不管他是安心还是发怒,总归与我不相干了。不想却得知,近来民间因陛下不许英王回封地之事,已有怨言,这中间也少不得毁谤大将军之语。”
何远说到这里,饮了口茶。董澜并不以为意,怨归于天子,这正是他希望的事。至于他自己,他就算好名,也没天真到以为全天下都得传颂他的英名。落下一两点埋怨,并不会伤筋动骨。
何远观他神色就知道他不在意,但他话还没说完。
“本来这些闲话不足一提,不想竟又听说了一段。”何远脸上露出了郑重之色,右手朝上一指,“京中近来广为传言,称朝廷对有功之臣不公,英王含冤,天将降大灾于世。”
董澜先是一怔,随即摇头大笑:“何公啊何公,为何信此愚夫之言?”
这等蠢话,听到的时候就该忘在脑后才是。何远在宫里爬到这样的高位,不应该这么蠢的啊。
何远早知道他会如此,也不生气,反倒兴起矜持之意。他这趟,还真来对了。董澜看来是百密一疏,当真对近来的流言不清楚。
没错,这流言是近十多天才流传开的,董澜确实关注了一阵民间言论,却不会天天盯着这个。当他看到流言确实按自己希望的那样发展之后,就丢在了一边。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这次的流言,实在是太言之凿凿了。”
随着何远的叙述,董澜也越来越认真,心里三分不信,三分起疑,又是四分莫名其妙。
林晨与楚盛漫步在御花园,侍卫太监宫女随侍在侧,两人默默无言。
实际上,为了方便,林晨其实又咬咬牙,兑换了一副通话工具,用在了自己与楚盛身上。
此时,二人正在谈论何远。
楚盛:“他今天告了假,应该去了董澜那里。”
林晨:“嗯。”
楚盛:“董澜也该知道了我们散布的谣言吧。”
林晨:“会成真的谣言不叫谣言,叫真相。”
楚盛要笑不笑的,脸上扭曲出一个怪相。幸好他走在最前面,没人看见。
是的,会成真的谣言那还能叫谣言吗?那就是真相!
董澜会从何远那知道,民间传说,英王含冤,天象示警。今年年底,准确地说是新春佳节之时,京中及周边会有一场地震,不算大,但贫民屋陋,仍是会垮塌不少,死伤亦不少。
这还不算,今年会是个暖冬,但过了年之后没多久,气温陡降,鹅毛大雪一下就是三天。
京中毫无准备,粮价飞涨,冻饿而死之人亦不在少数。更何况之前地震中失了房屋容身的人,这时候还没来得及安置完毕,活活在风雪中冻死,闻之令人心惊。
而这,还是没结束。这些失了屋宇的灾民自己搭了窝棚暂居,为了取暖当然是要烤火的。窝棚简陋,很容易失火,雪后一个晴天,火不知从何处烧起,席卷了大半个贫民区,为年头年尾的惨祸作了终结。
这就是楚盛重生前所知的连年天灾人祸的开端,接下来一年的夏季,多闹旱灾很少经历洪灾的北方居然发起了大洪水,因为缺乏应对,同样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这些,也是他重生之初自曝自弃地想过,干脆禅位然后一股脑告诉董澜让他去救灾,自己也算积点阴德的原因。
无他,这一连串的灾祸,于京中贵人无损,对百姓却是苦不堪言。
同时,却又成了他这个天子与皇室楚氏德薄不足以御天下,获罪于天的证据。
如今,却被林晨移花接木,当作了英王含冤的证据。
董府中,董澜已经召来穆信,让何远将传言再说一次,自己在主位上沉思,已有好一会不发一言了。
穆信听着何远的叙述,只觉得自己听到了极荒谬的事情,本能的嗤笑:“这算什么……铁口神算?”
紧接着却又一凛。
“将军,历来借童谣与流言生事,往往语焉不详,方便事后附会。此言却如此详细,我思来想去,竟是不明目的何在。”
董澜缓缓点头,这也是他所奇怪的事情。
开始,他想得很简单,英王装疯,暗中令人散布这种言论。可是稍一想就知道不对了。
这么详尽的事,称为天象示警是挺吓人的,可是一旦有一项对不上,什么英王含冤,全成了笑话、狗屁。
英王不会这么自找死路吧?
但如果成真呢?
董澜打了个寒颤,打死他也不相信英王能算得这么准。真能这么准,他还会被困在京里?
“且……看着。”
最终,董澜也只能先看着了。而何远与董澜略做商议之后,回宫一五一十地将传言告诉了楚盛,暗暗看他表现。
楚盛当然是先惊先怒了,大骂刁民胡说八道,砸了一个名贵的砚台,何远都差点被砸到。
第二天他看啥啥不顺眼,看戏都挑了一堆毛病,最后气冲冲地不看了,走了。
过了几天,这股气慢慢消了,楚盛却又显得害怕起来,时不时的发呆。最后又挥退其他人,悄悄叫过何远,问他:“这事说得这么详细,会不会是真的天象示警?”
何远一看,可怜,就这几天,眼睛都抠下去了。
下巴也有点尖,显然没吃好睡好,到底还是个没经过事的小孩子。何远本来就没把他放心上,现在更放心,好言好语地安慰了一通。
楚盛咬着唇坐了一会,何远注意到他手指不安地扭来扭去,最后放在膝上,腰也不自觉似的坐直了一点,却没说什么。
他将这一切记下,递了消息出宫,便没他什么事了。
又过了一天,楚盛留下了董澜议事。
期期艾艾的,他开了口:“大将军,朕听说今年会有地震,还会有大雪,你给朕说说,应该如何防灾?”
董澜心里快速转过无数念头,慢慢道:“陛下从何处听说这等事?”
楚盛一下胀红了脸,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气恼地一拍桌:“朕让何远出去打听民间怎么说皇叔的事,他听来的。”
“陛下不必理会。”董澜微微一笑,尽管自己也不安,面上却是一派淡定。
楚盛瞅着他,一幅将信将疑的样子,最后还是不肯:“朕想了一天一夜,宁可信其有吧。万一真有灾情发生,百姓无辜。”
说着又气恨起来:“不然,百姓岂不是要在背后骂朕是昏君了。”
几句话说下来,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又让他硬忍了回去,一仰头,哼了一声:“朕是一国之君,京中百姓更是不容有失,大将军不可轻忽,当小心从事。”
董澜其实这两天也没睡好,一直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这时听皇帝说起,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不发生自然没事,发生了,全无准备乃至死伤惨重,皇帝固然是要被骂惨,他这个主政托孤的大将军也讨不到好处。
“臣遵旨。”
楚盛舒了口气,好像取得了大将军的赞同,他就得到了什么支持似的。但当董澜告退时,他又叫住了董澜。
“大将军,那个,那个,会是真的么?”
董澜抬眼,目光冷冽,楚盛难堪地转过脸去,小声说:“朕也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朕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没说下去。
最后下了诏,让英王妃不必再入京了。英王妃哪肯带着儿子入虎口,故意拖延,又上表请求,到现在没动身呢。
“完美。”林晨远程给他鼓励。虽然她没看见,可是今天这个剧情任务的分数已经出来了,0.8分!
超水平发挥了这是,林晨兴奋极了,恨不得在积分商城里淘点东西当奖励。不过去逛了一圈,看看自己的负债,她又淡定地退出来了。
奖励就算了,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奖励了。
京中的流言已经向外地扩散。林晨原来觉得这个时代又没网络又没手机,连写信的人都不多,消息扩散会很慢。不料还没到年底,楚林那边给了她消息,全国大部分地区恐怕都传开了,现在反过来传回京里,弄得京里原来当个故事在传的人都慌了起来。
尤其是朝廷居然真的在为地震和雪灾做准备,还赶着把贫民区的大街小巷查了一遍,清除了容易烧起来的各种垃圾。这下百姓更慌了——莫不是传说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明天入V,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23章
“怎么传这么广的, 是你干的?”林晨不太相信这个不会搞事的王爷居然这么会搞事了。
楚林笑而不语。
英王是不太会搞事,但不是完全不会搞事,尤其在看了林晨那么多电视剧之后。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个理论上的搞事小能手了。这次算是他第一次实践, 效果不错。
光靠老百姓自己口耳相传当然传不了这么快, 其中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但他又没多做什么, 只不过让他的人多跑了几个地方, 把消息散布出去而已。然后就等谣言自己发酵了。
所以说,什么时代都别小看老百姓的八卦力啊。
林晨不知道细节, 不过她想了想,当年非典的时候网络也不流行呢,突然一夜之间全国各地开始放鞭炮,就是因为某人造了个谣,类似于放炮送瘟神之类的谣言。
既然谣言这么有生命力, 换到古代,大家没别的娱乐, 闲磨嘴皮子不是最大的乐趣也是重要乐趣之一,传得快也不足为奇。
这么一想她也不奇怪了,反正目的已达到,接下来就是一个等字。
“就算我任务失败, 至少也能救下不少人。”她把楚盛以赏赐名义给她的宫廷糕点一扫而空。
万一失败她就离不开这个世界了, 等楚盛被废,没人罩,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先过足嘴瘾再说。
虽然已经胖了三圈, 但……反正胖的是翠珠, 不是林晨,管他呢, 先吃为乐。
董澜的治政之才不是说假的,一旦认真起来,京城内防备灾情的措施很快就到位了。虽然一级级的从官员到小吏都一脸懵,但摄于大将军之威,仍然赶在年底前完成了。
当然了,董澜用的是皇帝的名义。
下面的人心领神会,再传达的时候就做了解释:“天子忧惧,大将军为君分忧,总要做点什么。再说,将军心系黎民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人人皆颂大将军英名。
林晨跟楚盛讲:“你名声可算毁完了。”
楚盛:“活着就好。”
林晨竖起了大拇指:“送你个称号,佛系皇帝。”
楚盛不懂这是什么,林晨照例没解释,糊弄他:“反正是夸你的。”
大年初三,京师地动。
这一年的除夕夜,守岁的人按着规矩吃年夜饭,放鞭炮,祭祖宗,心里却总是定不下来。
不同的人眼里看着同样的事,等着同一天的到来。
大年初一,拜年的时候,百姓说完吉祥话,不愿触霉头,但眼神对上,都看得出对方的忧虑,不免互相开解安心。
大年初二,女子回娘家,跟家里的父母兄弟就没太多顾忌了,议论起来,还是那句老话:不可信其无。贴心的闺女再三叮嘱父母,今个儿下午就歇着,夜里别睡实了,就当再守一天岁吧。
毕竟传言里说的时间,就是初三的凌晨,人人睡得正香的时候。不然,这场不算严重的灾情根本不会死许多人。
这一夜,京城无眠。
董澜本来想睡的,一再告诫自己那不是妖言惑众就是英王的阴谋,不可能是真的。他最近又派人盯紧了英王,虽然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他不打算松懈了。
可是他还是睡不着,以前在战场上安然而卧的董大将军,面对神鬼之事,终也不能淡定。
独卧至寅时,他终于躺不住,坐了起来,穿衣踱至屋外,摆手止住跟上的仆人,只带了两个小厮,静悄悄在府里走了一圈。
他以军法治府,规矩相当严,府里除了值夜之人,并没有闲杂人等晃荡。但董澜看出来了,那些熄了灯的屋子里,不少人没睡着。
他听见不少屋子里有人在低低的议论,虽然听不真切,但肯定是怕地震了跑不掉,住在一屋的仆役们互相聊着天熬夜呢。
连他府里都这样,可想而知京城内是什么情况了。
回到自己院中,董澜一时拿不定主意去睡,还是接着等,忽然身子一晃,他脸色顿时变了。
地震了。
地震了!
一直没睡的楚盛跳了起来,却没露出喜色。这一幕他虽然没有多少机会实际排练,但也在脑中过了好多遍,跟林晨讨论修改了很多次了。
之前他就闹脾气不肯睡,现在跳起来是二十分的惊惶失措——十分惊惶是因为怕地震,十分失措是因为预言成真了。
“何远!何远!地震了!”他嚎得形象全无,只有何远懂他这语无伦次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上多说,何远一挥手,两个孔武有力的内持半扶半架地把楚盛从殿中搀出来。楚盛又喊:“翠珠!翠珠!”
何远不耐烦地又让人去寻翠珠。这时候地动得还不算剧烈,宫里毕竟是宫里,急而不乱,还有人有空扛了桌椅出来,到了空旷处让楚盛坐下。
不多时,皇后也过来了,同样衣衫整齐,头发一丝不乱,一看就是根本没上床。
林晨与承福也被带来了。楚盛远远地看见承福,突然心跳加快,这可真是隔世相见啊。
之前为了承福的安全,他刻意远离,没改变她的职司,承福这一世先是打扫园子,然后因为老实,稍稍升了一升,去了一个太妃的宫里。
这次地震,楚盛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让她在地震里出什么意外,一定要把她接过来。林晨其实也怕,于是以思念旧友的名义把她叫过来聊聊天。
这一聊就聊了一晚上,承福困得直点头,几次要睡着,硬是被林晨摇醒了。
地震之前,承福正苦着脸跟林晨说话呢:“翠珠,今夜你是怎么了呀?”
林晨比她还惊讶:“你不知道传言吗?都说今夜京城地动,我哪敢睡。来,刚才我说过一个故事了,你再讲一个,去去睡意。”
“什么传言?”承福一脸茫然。
林晨也……败给她了。她没想到,承福居然真老实到这份上,连这宫里都传遍了的八卦都不知道。
承福正绞尽脑汁地想故事的时候,地震终于被林晨给盼来了,她拉起承福就跑,中途碰上来楚盛派来找她的小太监,于是跟着来了。
承福睡意被吓走一半,脑子一半是困一半是吓的,有点迷糊,被楚盛盯着看了一会才慢一拍地吓得跪倒,又被楚盛给拦住了。
楚盛和颜悦色,生怕吓着她:“这就是翠珠入宫时的朋友么?果然是个老实的。你先随翠珠到一边,回头朕自有赏赐。”
承福直接被吓傻了,被林晨拖到一边,缩手缩脚,直抖。
不过没关系,这时候也没人注意她了,因为大家都抖起来了。
房屋也在抖,整个京城都在抖。堂堂董大将军,在天地之威前也不过是个凡人,于自己府中被晃得站不住脚,连着搀扶他的下人一起摔倒,滚了几滚,一身的狼狈。
心里更是惊涛骇浪,抖得比人还厉害。
居然,居然,居然,初三凌晨,一点儿也不错的,京城地动了!
托传言的福,这场本来就不大的地震,震垮了不少房屋,却没多少死伤。
地动方停,官府的人就来救灾了。第一件事不是分放米面扒屋救人,而是抄刀拿枪的士兵满大街抓人。
凡是趁着天灾偷抢掳掠的,这时候不管罪行大小,统统抓起来关押,街面为之一净。
接着才是赈灾救人。京城余震未消,不过都不算厉害,官府组织人手搭了棚屋,让人先住进去。但要住可以,得守规矩,每三十户选一人为首,抽各家男丁夜间轮值巡逻,以防火灾。
这些人经过地震,哪还有不信的,不用官府说,自己就先警惕起来,个个自检,互查,就怕被邻居给坑了,做个烧死鬼。
而朝廷这次不惜重金,效率极高,很快把棉被棉衣和柴薪也发了下来,到气温急转直下,大雪纷飞的时候,各家各户勉强也过得下去了。
新年年头的连环三灾,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董澜其实没吃亏,还收获了不少感激,很多百姓跑到他门口磕头。
但是也有很多人,跑到英王府门口磕头。
在老百姓的逻辑里,如果真是英王含冤才有天象示警,那也是因为英王有大功于国,虽然疯了,老天爷也不愿违逆忠臣之意坑害百姓,所以才会示警后再降天灾。
如果不是,那也是英王含冤的传言救了大家一命,这个头磕下去不冤。
雪化之日,天气格外寒冷,董澜书房中生了炭火,暖融融的,屋中却透着股寒意。
坐在室中的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发青。
半晌,还是董澜打破了沉默,向穆信详细问了最近盯着的英王府中什么情况。又问何远,皇帝近来如何?
还能什么情况,两个戏精未满,但也进化成三流演员的家伙,最近一动不如一静的在家里窝冬,还能让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来不成。
何远干咳了一声,瞅了瞅脸色青白不定的董澜,苦着脸道:“陛下今天又悄悄找了我,问我外面怎么说。”
不用打听他也知道怎么说,皇帝其实也知道。
所以皇帝发了一阵脾气之后突然崩溃地哭了,抽泣着问,要不要找大将军商量一下,把英王打发走算了。
大将军,大将军也犯愁呢。
最后还是没松口。这事实在邪性,董澜心里面没底,也找了不少大师,却一个不敢给他说死了。
开玩笑啊,他们招摇撞骗几十载,骗人都有自己的套路了。可哪个套路他妈的也不敢让老天爷给他们做保啊。
大将军问这是不是英王的计策,他们哪敢把话说实在了。
要不是英王的安排,那就是老天降罪。这么一说,老天是不是真震怒不知道,大将军肯定震怒,脑袋还要不要了。
要是英王的安排?妈呀,还敢得罪他?连呼风唤雨召唤地震都做得来,老天爷都是他的靠山,能得罪?敢得罪?
大师们自有生存之道,云山雾罩的瞎说了一通,惹得董澜心头火起,又捉不到错处,一气之下把他们全赶了出去。
最后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具体一点说,就是等等看,今年夏天北方是不是会闹洪灾。
这也是出了鬼了,董澜着人把旧档全翻了一遍,包括前朝留下来的,硬是没找到一次北方大洪水的记录。
当然了,小打小闹的总归有一些,但是传言里所说的北方大河的洪涝灾害,还真找不到记录。
可再没前例,有了年头的灾祸三连击摆在眼前,谁也不敢大意。
就是之前嚷着天子与大将军轻信谣言的人也闭了嘴,不敢承担灾情发生之后,自己阻拦救灾的后果与骂名。
英王府里,邓唐佩服到姥姥家了,又一次寻到机会与王爷独处时就硬是用面无表情与声如蚁蚋组合出佩服万分的情绪来。
“王爷!你有功于国,老天都知道你是冤枉的!”
楚林正往门口走呢,被他这一句一说,差点绊个跟头。
当初练摔跤的后遗症出来了,这一绊,他是没真摔,可他假摔了。
假摔得还特流畅,摔下去,发会呆,爬起来,刚迈步,又是一跤,抬起头一脸的傻样和茫然。
全套流程,完完整整地落入前来探病的董澜眼里。
嚯,英王这样子,形象全无,这是真疯了,不会有假。
不然在自己家,他演给谁看啊。董澜特意没让人通报,悄没声进来的,就是为了突然袭击,看看英王在家里玩什么花招。
这儿左右无人,忠心的和不忠心的内侍宫女都不在,只有邓唐跟着,还摔成这傻样。
这要是装的,董澜也只能说一声佩服了。
不过现在他可没心情惋惜,看英王这样子,估计是与英王无关了。董澜耐着性子把探病的程序走了一遍,赶紧走。
在这府里多待一刻,他身上都发毛。
楚林这才有空骂邓唐:“老天知道个鬼,真知道我冤,还不一个雷劈死董澜?”
“那,那王爷怎么能说得那么准?”邓唐傻眼了。
当初王爷让他去散布谣言,他也很震惊。毕竟他不傻啊,这么精确到具体日子的灾情,王爷不会真的是失心疯了才会说出来吧。
但是想来想去,这消息散出去,只要自己人没被逮出来,横竖他们也没损失。邓唐这时候是这么想的,能给董澜添点堵,他心里都痛快。
所以他还是去做了。没想到,这些事全一一应验了。那不是老天降罪是什么呢?
“别乱想了,是一位异人帮了忙。”楚林及时出言,打断了他如脱缰野马一般的想象。
林晨出于对楚盛负责的考虑,没告诉他楚盛是重生的。
她把这些事都归功到了自己头上,有神奇的系统作证,楚林信了她的邪。事实证明,没信错。
其实地震之前,楚林也一直提着心,现在才算放回肚子里。
“王爷遇仙了?”邓唐的想象算是拉不回来了,不过楚林没再纠正,他觉得林晨不是神仙,但也有几分神奇手段,邓唐这么想就由他去吧。
“面上别带出来,下面我们什么都不要做,静待夏季北方消息。”
说起来,林晨告诉他的北方水患,其中有一条河也流经他的封地,可惜他现在是疯子,不能借着担心预言的名义往封地去信,提醒夫人注意防洪。
他离家时儿子还小,现在也不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历练出来。也幸亏还小,当年没带他进京,不然现在更加愁人。
楚林心里百般滋味,一脚踹上了路边的树木。
不错,腿力尚在,一棵腕口粗细的树木叫他踹得从中断折,可怜兮兮地倒挂下来,只一点树皮连着。
心里说不出的郁气也随之发泄出来,痛快了不少。楚林觉得,当疯子也是有点好处的,这么随便来一脚,平时他可不能做。
“王爷,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刚轻松了一下的楚林被忠心下属邓唐一把抱住,惊慌失措地叫起来。
练了几年演技的楚林第一反应:这货演技不错,是不是介绍给附在翠珠身上的高人当学生?
再一琢磨,呸,这狗东西聊了半天已经忘记剧本,真当本王疯了呢!
年初的灾情被很好的处理了,没闹出民怨,却压不住从民间到官场越来越多的议论。关于英王,关于天意。
整个春季,大萧就如同春日的虫兽一般,骚动不安,却又潜隐不发,只让牵涉其中的人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林晨坐在宫里想,她其实不像演员,更像编剧或是导演。对于她一手牵动的这出大戏,她现在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而下幕剧情怎么演,现在也不由得她了。
“我现在天天担心,你会不会记错时间,万一洪灾是明年你记成了今年怎么办?”她给楚盛发消息。
楚盛被她说得一个激灵,冷汗出了一背,赶紧回忆,给她回消息:“没事别吓我!!!!!”
这感叹号绝对是系统加的。
“肯定没错,我又回忆了一遍。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让我把重生前的大事都理一遍,我当时刚回来,记得最牢了,肯定没错。”
“没事,我就问问。”把人吓半死的林晨淡定地吃零食,还叫楚盛,“让膳房的人再改进一下技术,我都吃腻了。”
最近她零食糕点吃得都少了很多,因为楚盛在宫里减了用度。
楚林到底不放心自己封地的情况,托林晨想想办法。林晨与楚盛一商量,没别的,再演戏吧。
心虚的皇帝战战兢兢地找来大将军,一再问他是不是真的老天降罪了。
还大病了一场。林晨也算豁出去了,管他那么多,先贷款用着吧,总得把任务完成。
不过还好,本来装病肯定不止吃一颗药,但楚盛真的病了,省了她不少积分。
所以找董澜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小皇帝形象很凄惨,青黑的眼袋,瘦出尖的下巴,凹下去的脸颊,活脱脱被折磨得脱形的心中有鬼之人。
楚盛都不用怎么演,光这个形象就足以说服人了,当他满眼惊惶,连假装的火气都没有,只剩下心虚的看着董澜时,就是董澜都生起了几分同情。
这小东西,大概真怕天上打雷劈死他吧,听说雷雨天怎么都不肯出门,上朝也用装病赖过去。
他就不这样,尽管也心中忐忑,但平常该如何便如何,让人看不出一丝不对。
存着对楚盛的轻视之心,董澜对他提出的,减宫中用度,发内库银钱给英王封地防涝的要求,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反正不是他的钱,也不是国库的钱,让他安安心,免得自己吓自己,吓死了完事。
董澜就一个女儿,已经当了皇后。如果小皇帝病死,又没子嗣,还得另扶一个皇帝上台,这可麻烦得很。
不知不觉,包括他在内,朝堂上下竟是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都将夏季北灾水患当成了真事。
就是要这样。林晨心说,她就是要达成这种效果,才有机会让楚林回去。
一入夏,北方雨水不停,尽管水道都还畅通,但早有阴影的人们心里,依然升起了对洪水的恐惧。
这下连原本懈怠的小吏们都紧张起来,他们是本乡本土的人,一旦遭灾,官员顶多死自己,他们是要死全家的。
这下这些猾吏们比上司都积极了,官员们突然发现自己做事得心应手起来。
只是林晨那个时代,对天灾尚且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何况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封建王朝。
当连绵的雨水停了半个月,又突降暴雨,连下了六天才转为小雨之后,多年没有过水患,河堤远不如南方高大的北方几条大河,顿时就不行了。
河堤是前朝名臣督造,果然牢固,没有垮,但河水直接漫出了堤岸,倒灌入城。
好在暴雨第二天,各地百姓见势不妙,想着那可怕的传言,直接收拾细软扶老携幼奔上山的就有不少。
下到第四天,官员也坐不住了,开始组织人往城外高地暂避。
这就看出事先准备的好处了,每处高地都有事先建好的窝棚,大夏天的能避雨就好,也不讲究保暖,方便得很。
一场大灾,最终死伤极少,只是粮食遭了灾。也有早就备好的赈灾粮调配到位,更是做好了灾后防疫。
董澜宫里看奏折,背上的外衣都湿透了,身上却觉得发冷。
何远悄没声推门进来时,董澜突然说了声:“陛下让你来说英王的事?”
何远额头上也全是汗,肃穆着点头。
董澜扯了扯领口,透出口气,闭上眼点点头:“英王病重,就让他回封地养病吧。”
英王的车驾启程,离开了京城。
这给京城百姓又带来了一波谈资。不仅在于之前种种,还在于英王挣扎不休,从车里跳了出来,喊些什么要清君侧除奸臣的话。
可惜当时清了场,只远远看着听着,不过瘾。
参与这出戏的四个人也总算松了口气。不过楚林的戏还得继续接着演,董澜尚未图穷匕见,他这个时候不装了,全天下的口风可就要转过来了。
楚盛也还在演,他现在有点本色演出的意思,自打送走了英王,他就跟送走了瘟神一样,精神一天好过一天,脸也丰满起来有了红润。
董青与他同睡时还听见他说梦话:“赶紧走赶紧走,嗯——滚滚滚,别来烦我。”
精神好了,他又开始写戏本了。
这回郑重推出了《西厢记》,写了一年,排了半年,演出效果惊人,轰动整个京城。
穆信也去看了,看得特别专注入神,回来后跟董澜报告:“看来送走英王,天子已经全无负担了。”
这样精彩的戏,这样齿颊留香的词曲,必须全心全意的投入才写得出。皇帝心里必是送走英王之后就以为安抚了上苍,不会再降罪,这才写得出如此好戏。
可惜,董大将军这心里的石头还在呢。
他阴着脸,听园子里远远传来的乐声,那是自家夫人邀了人第五遍看《西厢记》。如果说之前他还时有动摇,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
改朝换代的事,就交给儿子吧。他这一世还是给自己挣个说得过去的名声罢了。
接下来的时光平静无波,林晨带的学生越来越多,都是有天赋的,教起来很爽。不过这些学生没有必做任务和剧情任务,前期靠天赋涨得快,75分之后几乎不涨了,只能慢慢来,期待他们中有人是一代宗师的料,能突然突破。
楚盛在十六岁之前又写了一部戏出来,《牡丹亭》。抄出来的时候他跟林晨叹气:“怎么办啊,我以后还是想写戏的,也有了很多想法,但是肯定比你给我的这些差远了。到时候根本拿不出手。”
“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话。”林晨对此毫不关心,“你现在不拿高水平的出来,怎么迷惑董澜?不说别的,有了梁祝之后你再拿自己写的充数就不行了。不用西厢,你怎么让董澜信你已经把英王的事丢开?”
而有了这两部,还想拿自己写的本子出来,找麻烦也不是这么找的。
楚盛伤心地把自己构思的戏本子在脑海里完善着。小命重要,以后再写吧。
他的十六岁生日快到了,就在他生日前一个月,出现了全国大部分地区可见的天狗吞日——这个日期他不会记错,因为这件事,他的生日都没过成,在宫里惶惶不安,终于等到了命运最后的宣判。
大臣们对董澜劝进了。以他名义下的禅位诏书,由他拿着玉玺盖上印,三诏三辞,然后禅位。
再然后,他就被封了一个王爵之位。董澜还准备给他一块封地让他去,但一时还没顾得上,他忙着登基封赏的一系列事宜。
接下来,就是英王世子反了,大军直指京城。楚盛也被关入了偏僻荒凉的景和宫,防止有人劫了他出去,以他的名义造反。
现在,这个十六岁生日又要到了。而这次,他有先知之能,却是要故伎重施,让天意成为他这一边的武器。
这时候论年纪,楚盛已经可以跟皇后圆房了,但两个人都别有心事,各自装傻,看对方不提,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董青在父母那也瞒着,倒是帮了楚盛的忙。两人明面上还挺恩爱的,一个写戏一个看戏,特和谐。
最近董青就磨着他,要他再写出戏。楚盛把《牡丹亭》拿出来逗她:“要不要先睹为快?”
董青忍住了:“不,我要看排出来的戏。”
董青走后,楚盛有点怅然地抚上戏本。就快到戏肉了,之后剧情转折,往哪个方向转未定。他和董青的命运就在天平的两端,我上她就下,我下她就上。
且看这出戏怎么演吧。
序幕,就是这几年销声匿迹的流言,又神秘出现在大萧的大街小巷,国人口头闲语之中。
董澜这几年篡夺之心渐露,如今已经封了陈王,儿子便是陈王世子。用林晨的话说,前几年老百姓还会当他是与国有功的大将军,如今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就是要等这个时候,流言才好散布。
楚林回到封地,虽然还要装疯卖傻,但行事方便许多,不但有童谣,还有假托前朝的说书。
编出来的事真假掺半,把董澜说得十分不堪,穆信把这事告诉董澜时,不得不隐去了部分,只拣重要的说。
那便是童谣中透露的一个消息:董氏篡萧,天理不容,天狗食日,以示公道。
董澜脸都黑了,连续几**堂上没人敢给他稍提什么建议,说什么都是“是是是”。
实在是不敢触霉头。
这消息没传入皇宫,董澜这次不顾脸面,强势地将消息压了下来,连民间的说书也找了名目取缔了。
但他毕竟做不到彻底不要脸,让老百姓道路以目的程度,民间的消息到底压不住,也就让官场闭口不言,宫里的皇帝懵懂不知而已。
当然了,楚盛有啥不知道的,他知道的比董澜早多了。不过既然他不应该知道,那他就不知道呗,还不就是个演字,简单。
他排《牡丹亭》排得可上心了,才不管外面狗屁倒灶的事。
这两年他的表演模式又有点变化。年纪渐长,董澜反心渐露,从逻辑上看,他这时候应该晓事了。
所以现在沉迷戏曲不再是以前的没心没肺,而是自暴自弃,以此自娱,麻醉自己。
甚至宫里有人听到他在喝醉之后自言自语:“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紧锣密鼓地排练之下,《牡丹亭》就定在了他生日前一个月试演,只邀了皇后与皇后的母亲来看戏。
董澜看到那个日期时愣住了,这么巧?
这不就是传言中,天狗食日的那天吗。
烦心之下,他也没阻止,想不出这天排戏有什么阴谋。实际上确实没有,楚盛一时兴起而已。
一出《牡丹亭》,还没唱到精彩处,曲词已令董青沉醉不已,庆幸自己忍了这么久,直接看成品,真是绝大的惊喜。
一时已唱到《惊梦》,台上小梅花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不觉触动了董青心事,帕子轻轻按上了眼,悄悄拭去泪珠。
不料却听得耳边乱纷纷,掩住了台上唱腔。董青恼怒地放下帕子,正要喝斥,就听她母亲也惊惶地叫了起来:“天狗,天狗!”
抬头看去,只见那煌煌大日似被咬去一口,缺了个边儿,正是天狗吞日开始了。
楚盛也站了起来,慌乱地叫人,又叫人传大将军进宫。这是他经历过的事,照着当年的反应去演就行了,不怎么费力。
宫里全乱了,何远都镇不住人,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不知道哪的宫女和太监大声嚎哭,听得人越发恐惧。
好在天黑也就是一会,慢慢的,太阳又渐渐露出脸来,天色也慢慢重新明亮起来。
何远沉着脸,令人抓了一批胡乱奔走的,一批鬼哭狼嚎的以儆效尤。再看皇帝,坐在椅子上两股战战,就差尿出来了。
当晚,楚盛去了董青殿中,默默坐着,不说话。直到董青耐不住,委婉地劝他就寢时,他突然把董青压在床/上,吓得董青两手去推他。
楚盛冷笑:“不如今晚我们圆房吧,皇后?”
董青抿着唇不回答,手上用力,楚盛却又将她放开,抽风一样大笑起来,笑到无力时,又掉下泪来。
“皇后,天狗食日,天子失德,你很快就会做公主了吧。”
董青沉默无语,递了条帕子给他,自己想起母亲悄悄跟她说的事来。
皇帝还不知道,这天狗食日已经不是天子失德的象征,而是她父亲惹得天怒的证据了。
天狗食日发生不到半年,楚林举起清君侧的大旗。
英王,反。
楚盛越发放浪形骸,董青稍劝几句他便冷笑:“皇叔胜,我是个死;你父胜,我还是个死。他们打便打去,与我何干。来来来,皇后与我同醉,今日不醉不归!”
这是真撕破脸了,董青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董澜则是顾不上管他,只把他看牢了。现在英王打的是清君侧旗号,他董澜则是占据中央挟天子以为正统。拼的无非是实力。
实力么,董澜握了握拳,帝国两大将星,他从来不信自己会比英王差。
但是董澜不知道,英王他,开挂。
楚盛尽管放浪,每天的朝会还是去当傀儡的。奏折还是要去看一眼盖个印批个可的。
董澜关起门的机密情报他不知道,但大军动向战略决定,粮草运输,这些他统统知道呀。
他知道就等于林晨知道,林晨知道,那不就等于楚林知道么。
楚林本来就是名将,现在又开了挂,敌方动向不说了如指掌,也是洞若观火,一路节节胜利,士气高涨。
更可怕的是,因为天狗食日提前被当作预言说了出来,董澜的支持者也在动摇。楚盛前世所知的一些顺从了董澜的边军势力,这一世却倒向了英王。
不过他觉得可能也是因为这一世有英王。有些人还在英王手下打过仗,英王前世死于京中,这些人并不想白白送死,顺应了董澜的登基称帝。而这一世英王不但没死,还有望成为新皇,这些人自然想搏个从龙之功了。总比跟在董澜亲信屁股后面喝汤还得感恩戴德来得好。
最终,甚至出现了整个省城宣布跟随英王清君侧的事情,董澜大势已去。
楚林心中一片宁静。他不知道董澜最后会怎么做,会不会在临败之前先杀了自己泄愤。能做的他都做了,只可惜自己构思的戏曲可能再也没有面世的机会。
林晨作为导演,也真的没法控制这最后一幕戏。
英王大军兵临城下时,城中能跑的都已经跑了。董澜在城墙检查城防时有些恍惚,看着城下的旗号想,英王究竟和老天爷有什么亲戚关系?还是楚氏真的是天之子,连老天都帮他们。
他忽然意兴阑珊,生不起抵抗之心了。
作为天才的军事家,他很清楚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轻易言败。但同样,他也知道英王不会有多少疏漏,如今大局已定,就算他能取得小胜,甚至就算他城墙上射下一箭,让英王死于流矢,也改变不了大势。
他要如何做呢?
董澜身上的风流才子习性,在这落幕戏中起到了戏剧性的作用。
董澜回府,召来手下,令他们出城求和,条件是给众人一条生路。
楚林答应了,他并不想因为战争毁坏这座楚氏立国两百多年未曾改变过的繁华都城。不过是放他们一条生路而已,值得。抄家流放充军,一样是惩罚的良方。
而董澜却在大军进城时,坐在已改成王府的自家最高的阁楼上,远远地看着旗号,然后点燃了这座被泼满了油的高楼。
董青得到消息后晕了过去,被楚盛令人抬回宫,请太医照顾。他自己则去迎接英王。
楚林回封地这几年养得不错。林晨跟楚盛一起出来,调出系统一看,颜值接近他个人上限了!
果然是个美男子啊。
楚林先规规矩矩给楚盛行了礼,紧接着就给林晨一个大礼参拜,把林晨吓一跳。
“干嘛呢,我可受不起啊。”
“受得起。”楚盛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也拜了下去,“多谢林姑娘救我楚氏。”
林晨受不了这场面,尴尬,摆摆手往后退:“行了行了,现在你们叔侄俩聊聊吧,没我什么事了。”
楚盛看看楚林,楚林也正好看过来,叔侄俩目光一碰即分,也挺尴尬的。
林晨尴尬癌都要犯了,先溜了,让他们慢慢聊。
最后也不知道他俩定了什么约,楚林先以皇帝的名义清理董氏余党,虽然答应放他们生路,但总要把潜伏的残党都挖出来以免后患才行。
董氏一家流放,皇后董青废后位,贬为妃嫔。董青默默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一年后,天子禅位,封为安王,居京城,为之营建王府,极尽奢华。楚林登基,改元纪晨。
这个年号让一干饱学之士翻遍了典籍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新君权威正重,一意孤行,也只得捏着鼻子,硬是找出个高大上的解释,由着他去了。
不想这个奇怪的年号,一直用到了楚林病逝,新皇登基。这就是后话了。
楚盛禅位之后并没有像很多人以为的那样,缩在府里老实做人。事实上他反而觉得自由多了,恨不得满世界撒欢。
他自己构思的戏本也终于写了出来,不过自个儿瞧了瞧,水平不算特别低,但是跟他已经抄出来的那几部经典没法儿比,想来想去,舍不得浪费自己的心血,套了个南野山人的马甲给抛出去了。
倒也引起了小轰动,被认为是安王之后又一大家,虽然水平差得远,但甭管怎么说,比其他人那又高了一大截呀。
至于董青,她随楚盛出宫一年多后,安王妃马氏嫁入前病逝于王府,当世文人笔记中多猜测她是被毒杀而死。
而谁也没注意,年纪渐长,退出表演转而带徒弟的一代名伶十二郎身边多了一名女子常伴左右。
林晨完成了一个任务,还有带出学霸的任务没完成。十二郎和小梅花最后还是差了点,她在这个世界又耽搁了七年多,这才挖掘到一个宗师级的人才,达到了要求,终于可以脱离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入V正好一个世界结束,其实很不巧,快穿听说换一个世界换一批读者。希望不会被抛弃啊
感谢
第24章 (捉虫
林晨浮在半空,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也许不是半空,因为她发现前后都是一个样,说不定她还是倒着的, 就是自己没感觉。
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 上面几个大字:系统修复中……
有得等了。
林晨睡了一觉又醒过来, 修好了, 字换了:新世界匹配中……
真是太无聊了,她打了个呵欠。看了看, 仓库倒是能调出来了,林晨把仓库的东西又盘点了一遍,喜滋滋地活像地主婆。
没办法,谁知道下个世界会是什么情况,弄点吃的喝的穿的在空间仓库, 至少能保证她不冻饿而死啊。
楚林和楚盛对她有求必应,赏赐……不对, 是供奉无数。
林晨没多要,最后接受了董家家财的十分之一,其中很大一部分用来买粮了。各种粗粮细粮每年都买了许多,全存在仓库里。
然后是春夏秋冬的衣服很多套, 尤其是冬装, 棉被,都收拾在了一角。
还有水,万一把她丢沙漠怎么办?林晨弄了许多大缸,储水。
武器盔甲也要了不少, 不定哪个世界叫她造反呢, 得弄点本钱。
剩下的钱,她全换成了金条银锭, 应该大部分世界都通用吧……她也不太确定,所以还是物资最好了,保证生存最重要。
除此之外,她将自己知道的一些粗浅技术告诉楚林,让他找工匠研究,研究出来之后她抄过来备用。算是双赢。上个世界本有的技术就不用说,让她笑纳了。
还没盘点完,系统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客服直接把对话框显示在她正数着的金条上面,映得字都金晃晃的:“请宿主选择穿越方式。”
“这还能选?之前你没让我选啊。”
可能是修好了,系统连延迟都治好了,客服迅速回答:“系统部分修复,可选择穿越方式。”
“好吧,有哪些?”
有附身,胎穿,身穿可以选。只是任务不知道,林晨也有点犹豫。
最后一琢磨,反正不知道情况都是赌,胎穿就算了,太不自主,婴儿期就死掉怎么办:附身刚经历过,这次换个新鲜的,身穿吧!
扑通一声,她就给扔地上了。
擦,系统你个渣渣!
虽然没摔出毛病,可是也摔得屁股疼啊!
周围没人,野外山林,林晨就着坐地上的姿势看起了这次的任务。
这座山不高,山下的村子叫季村,临着南县,依山傍水,本来日子应该还过得下去。
但不幸世道不好,正逢王朝末年,苛捐杂税一年比一年多,一年比一年高。全国多数地域的百姓食不果腹,甚至有卖儿卖女的事发生。再这样下去,易子而食的事怕也不会少。季村因为位置好,情况相对好点,但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而林晨的任务之一,就是振兴季村,发展季村,让季村人跑步进入小康时代,人人丰衣足食。
林晨眼前一黑,强撑着去看其他任务。
任务二,在季村中选择一人为学生,将他教导成为学霸。
再颤巍巍地去看系统,林晨这回真的要晕倒了。
还是只有一个职业!
这回是中学政治老师!中学!政治!老师!
你给我个物理老师化学老师也好啊!政治老师你让我怎么振兴村庄?能教种地吗?能教烧玻璃吗?能教制肥皂吗?
不能,不能你怎么不去死啊!
双眼呆滞地盯着系统界面看了一阵,林晨终于承认,第一个世界确实是新手任务,小皇帝都是重生的,难度下降了好多。
这个世界才是地狱级难度,简直了。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林晨慢慢往山下走,边走边想有什么发展农村的策略。
想得入神,忽然听到一个少年声音气急坏地喊起来:“你惊走了我的兔子!”
再一看,一个半大小子从树后跳出来,手里拿着自制的弹弓,看来她是惊走了他的猎物。
“抱歉,我赔你好了。”林晨没精打采地在用来用来掩护的包里摸了摸,从仓库里拿出个……窝窝头。
她准备的不仅仅是米面果蔬,还有她没事旅游时找到的各种美食。吃到啥好吃的,就把人家厨师请来专门给她做很多,一是为满足口腹之欲,二也是防着遇到什么情况不方便做饭,可以吃现成的。
这个村子情况这么差,她要掏个肉包子,还不被当成肥羊么。弄不好再被人劫财。
这个窝窝头口感是细腻了点,到底也就是个窝窝头,应该不至于引起贪念。
林晨看了看自己身上,系统还算不错,身穿也给她换了身衣服,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一看就不值得下手。
那少年发髻有点乱,身上倒是干净,歪头看了她半晌,气哼哼抢过窝窝头,嚷道:“你这个可抵不上我的兔子肉,不过算了算了,你走吧。”
说着,把窝窝头放入背上的小筐中就要走,林晨急忙叫住他:“我是逃难来的,前面是什么地方,我能去么?”
那少年皱起眉来打量了她一阵,摇摇头:“前阵子来了一拨难民,我们村男丁都拿着锄头站到外面,一个都没放进来。你想去我们村?恐怕是不行。”
说到这,他突然贼兮兮地笑起来:“除非你嫁到我们村,那肯定能进。”
呸,小流氓。林晨心里MMP,脸上笑嘻嘻,求道:“我还有吃的,就是落了队,一个女子在外面实在不敢行走,小哥就带我去村子,我去向村长求求情,让我安个家吧。”
少年犹豫了一下。
如果是男人,他绝不会理。但是女人,村长说不定真会同意。
别看他年纪半大不小的,男女那点事他早知道了,也知道村里娶不起老婆的光棍有十几个,如果能领个单身女人进村,他们肯定愿意多费一把粮食来娶个老婆。
“那行,你要愿意给村里人当老婆,村长肯定能答应你住下来。”少年拍着胸口保证。
林晨:呵呵。
她才没打算舍身救光棍呢,她打算拿一点银钱贿赂一下村长,让她留下来。村子缺女人,机会就更大了,只要不强逼她嫁人就行。
这村中少年大约十四五岁,一路上聊着,林晨惊讶地发现他还读过书。
“我爷爷以前上过学,家里还有几本书,自己教我爹识字。不过他跟我爹都走得早,玉荣哥以前跟我爹学过认字,我爹走了之后他又教我,所以我也识得几个字。”少年还挺健谈的,名字也说了,他叫季玉良,季村几乎都姓季,所以同姓的姑娘不好娶,只能到别的村说媒。
“玉良,你们村如果能让我住下来,有没有现成的房?”林晨看出了山,便先停下,又给了他一个窝窝头,拉他坐到路边,叫他先跟自己说说村里的情况。
季玉良其实很少听人叫自己大名,他上面还有一兄二姐,全早夭,所以父母叫他季四,意在祈求阎罗王,已经带走他家三个孩子了,就留下这第四个吧。
平日里大家季四小四四哥的叫,他虽然把名字告诉了这个陌生的女人,但乍一听她这么叫,只觉得是在叫别人。
但又有种莫名的高兴,村里有头有脸的人,才有人叫大名呢。季四偷偷看这个从山里出来的女人,她说是逃难的,衣服是很破,可是脸和手都白白的,比村里人都白。头发乌黑光滑,不像村里人干枯发黄。这么进村,肯定有人想抢她做媳妇。
季四犹豫了一下,在地上抓了把土,往林晨脸上抹。
林晨一惊,往后退了一步:“干什么?”
“抹一把,你脸太白了。”
林晨秒懂,她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还是太大意了。
被季四这么一提醒,她不但在脸上抹了土,还把头发打乱,揉了不少灰土进去,看起来灰扑扑的,不再那么显眼了。
看季玉良也顺眼许多,一想到他还识字,心中一动,她在这村子里得拉拢个当地人才行。这季玉良年纪虽然不大,家里无长辈,但看起来眉眼灵动,并没有乡野少年因见识少而来的愚笨之相,而且年纪小才好培养——要不就是他吧。
把窝窝头塞他手里,林晨的热情提高了一个百分点,看他没把这个收起来,而是几口吞了,就等了一会,等他吃完了才严肃地问:“其实我不是平常人,你愿意当我学生么?愿意我就教你。”
季玉良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更有点看神经病的样子。
林晨把那个挎在胳膊上的包裹打开给他看,空空的。然后她伸出手,从系统的仓库里,拿出一个热腾腾、香喷喷,仿佛刚出锅的大肉包子。
轻轻从中间掰开,肉香更浓了。
季四鼻尖耸动,林晨轻轻一笑,递给他:“要不要尝尝是真是假?”
只用了四口,一个大肉包子就进了季四的肚。他刚吃了一个挺大的窝窝头,现在又是一个大肉包入肚,可算是饱了。
打了个嗝,他眯起眼重新打量起林晨来。林晨大大方方让他看,却听季四问她:“我当你学生,有肉包吃么?”
“有。”林晨爽快回答。
“行,我现在就是你学生了!”季四比她还爽快。
这时候林晨却看到系统的红字提示:“鉴于穿越新世界的初始难度,允许宿主使用仓库食物打开局面。入村之后,仓库食物只允许用于宿主自身,学生需用个人积分换取。具体换购方案请阅读说明。”
我去,我自己买的食物借你的仓库放一放,怎么用还得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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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点严厉的金牌律师一朝穿越清穿,九龙夺嫡的年代,她会给夺嫡带来什么变化,有了改变的太子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个不再任性,昏庸的太子还会被幽禁吗?
第25章
林晨抗议无效, 气得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引得季四在她眼睛前挥手:“喂,喂, 你没事吧?要我行拜师礼么?”
林晨回过神来:“不用, 就按着我的要求跟我学就行了, 也不用叫我老师。我叫林晨。另外, 这些食物得看你学得用不用功才能给你。”
“刚才明明说当你学生就给我的。”季四嘟囔着,却没闹, 让林晨很意外。
却不知季四因为父母早逝,家里只有一个当作童养媳买来的姐姐,十岁上就满山寻摸吃喝,十二三岁时更是跑到县城里混饭吃,比很多一辈子没出过村的老头子还有见识, 有眼力劲儿。
林晨有这样神奇的能力,又这么说了, 他知道闹也没用,不如按她说的条件换包子。是他的总跑不掉。
有了共同的秘密,季四跟她说起村里的情况就更详尽了,更给她建议, 让她住自己家。
“我爹娘都不在了, 就我跟鹊儿两个人,还有间空屋子可以给你住。这样,你跟我走,不要多说, 我跟村长说。”季四干脆大包大揽, 为了以后的肉包子,怎么也得把这个看起来不太会办事的林老师给留下来。
林晨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想想自己对这个时代人情确实不熟,决定先听他的。
季四带她进了村,一路不少人招呼,有的叫他小四,有的叫他叔,还有叫他爷的,看来辈份还挺高。
季四年纪虽小,在村里还挺混得开,走着招呼着,还从人家地里捻了个东西在嘴里嚼,主人也就笑骂了一声,没当回事。
到村长,其实也是族长那,季四管他叫叔,笑嘻嘻地指指林晨:“我在外面捡了个女人回来,叔,就让她住我家吧。”
村长不太高兴地朝林晨看看,正想摇头,季四一拉他,悄声道:“玉荣哥二十多了还没订到亲,我瞧这女的长得也挺周正的,想着配给玉荣哥正好。”
村长摸了摸胡子。
季玉荣同样父母双亡,家贫人又病弱,一直说不上媳妇。村里其他几个光棍汉都是三十往上的岁数,有的还有残疾。就这个季玉荣,是因为身体弱,下地干活只能跟女子比才遭人嫌弃。他这个族长平时帮不上什么忙,要有现成的女人,倒是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点点头,严厉道:“村里不养她,也没地给她,你们自己想办法。”
“行,玉荣哥要是看不上,我养着总行吧。”说着,季四嬉皮笑脸地加了一句,“我看县里有钱的人都有小老婆,没准我也能娶一个。”
这话把族长都说笑了,扬手作势要打他:“小心折了你的福!”
村里这么多人都娶不上媳妇呢,你还娶两个,不折福也要被人半夜砸窗户。
至于养不养得起,族长并不担心。这个季四别看身体也不怎么壮实,却是特别会来事。自从他跑到县里混饭吃,十天八天的不回来,回来总能带点沾了油腥的饭菜,连他那个童养媳,以及村里与他交好的小子们都沾光。
林晨一文钱都没花,财没露白,就这么被季四领回家了。
他家现在没人,季四进了院子,到主屋里收拾了收拾,朝另一间屋努了努嘴:“我爹娘的屋子本来空着的,不想给别人睡,我就先住着。你睡我屋去。”
林晨推开门,屋子倒还干净,就是一看就能看出来没人味,感觉平时也不住人。铺上被子叠得好好的,林晨都不想要,叫住季四:“你的枕头被子不拿走?”
“给你用啊。”他理所当然地说,看林晨一脸的不乐意,一拍脑袋,“你肯定是有钱人……那等我鹊姐回来找床旧的。”
旧的那也是他父母用过的,本来他准备拿出来用,就给她好了。
“不用,你拿去盖,我自己有。”林晨反正在他面前露过本事,这时正好没别人,也不遮掩,直接从仓库里拿出一床新铺盖,抱在手上,催他快拿走旧的。
季四啧啧称奇,更觉得自己把人带回来是带对了。老天这是送了他大礼呢。
等他们收拾好了,季四到灶间翻了翻,拣了一盘猪头肉,喜滋滋地端出来,自己先叼了块在嘴里,又招呼林晨来吃。
林晨看了看,水煮的,蘸着酱吃,完全没兴趣。有这点空闲,她得去看看系统,把这次要培养的内容好好看看。
跟季四说了一声,她躺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召唤系统,先看自己的积分。
两个远程联系的工具,两百积分;回春丹一粒,五百积分;伪病丹六粒,三百积分;还有二十五积分的中国古典戏剧剧本附表演视频;以及后来林晨算着积分够用,觉得实在是便宜不买可惜,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其他剧本及视频,一共一百一十五分。
合计1140,加上百分之十的利息,共1254积分。
而她这次完成了三大任务,共得到3000分,没额外的了。
系统说任务之外多培养出一个学霸多得一百积分,可惜她用系统收的两个学生都没这天赋,靠任务加分才出师。还有一个名额没用,楚林诚恳地向她请求,希望她不要暴露系统的事。因为神秘的天灾预言,现在大萧王朝有天命加持,各地清除董党余孽都很平稳,没闹出什么乱子。如果再收一个人口风不紧的话,楚林怕出什么意外。
跟楚盛楚林打了这么久交道,对这两个“嫡传大弟子”,林晨也是有几分感情的,最后就算了。而那些伶人虽然有天赋,没用上系统的加成,到最后也就培养出一个学霸而已。
三个任务完成,她强制脱离,不然有几个再过些日子也能给她挣点分了,真可惜。
现在她总算不是负债经营,有了1746分,还有一仓库的物资,生存不用担心,有底气了很多。
这才点开这次的导师职业去看,却发现界面与上次不一样。
上次可能是因为要培养演员,给了很详尽的相关属性。这次培养中学政治教师用不着,点学生名字只出来一个智力属性。
季玉良,智力80(上限100)。
把自己拉进去对比了一下,不错。她一个二流学校本科生,智力是82。说明这是正常人的智力水平,季四不是个笨蛋,那就容易多了。
不过跟上次比,这个属性点界面真是鸡肋啊。她用眼睛看就知道这个季玉良不是个笨蛋了好吗,还用得着系统判定?
腹诽着,林晨又去看这次的培养方式,一下把她看呆了。
真……真熟悉啊。
扑面而来一张满分为一百的卷子,单项选择多项选择名词解释简答题论述题。
穿越之前正在考研的林晨抹了一把辛酸泪,什么时候才放她回去考研?
这次的培养模式很简单粗暴,给教材,做卷子。卷子不一定每天做,觉得自己可以了就能申请考试。考试分数的百分之一兑换为学生个人积分,可以用来向导师林晨换取仓库内的物品。
林晨想看看一个肉包子多少分,结果系统显示还在计算中……
一时还拿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反正季玉良这小子一时也拿不到多少分。
这次想培养学霸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教材难度其实降了很多,至少没让这些古代学生连小学到高中的数理化都学了,也没要求学生学一遍现代语文。
还有,政治教材也就是那几套,没加上更多的哲学课本,不然林晨怀疑她得在这个世界终老。
不过除了政治教材之外,既然职业是老师,教育学教学心理学什么的,统统要学要考。倒是不像考教师资格证那么麻烦,这两门过了就行。
林晨给季四念了声阿弥陀佛又画了个十字,愿太上老君保佑他,为了肉包子冲刺吧!
闲着没事,林晨把政治试卷调出来,自己做一遍看看还记得多少,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她是被门大力推开的声音惊醒的,还伴着一个女子带着怒气的声音:“季小四,你回来了也不知道把馍热一下,还把晚饭的猪头肉吃了一半!你干脆去县里别回来了!”
林晨呼地坐起来,看见门口那挽着袖子的姑娘。
肤色比季四这个男的还糙黑一点,额上汗迹未消,长得还算秀丽,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就很能干泼辣。
这就是季四说的童养媳,那个被他叫作鹊儿、鹊姐的姑娘吧。
林晨还没打招呼,鹊儿先傻了一下,然后一步迈进来,气道:“好啊,毛还没长齐,都往家领女人了!你是哪家的姑娘被他骗来了?小四人呢?”
林晨被她这一连串叭叭叭地都给说愣了,脑子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姑娘误会了。
“我是逃难的,你们村长同意我住下来。季玉良说你们家有空屋,就让我住进来了。”她把实情修改了一下说出来,用上一个世界修炼出的演技,无辜纯良地看着鹊儿。
鹊儿哦了一声,到床前看她的铺盖,咦了一声:“这是你自己带的?”
“嗯。”林晨微笑。幸好她准备得充分,这床被子就是普通的布料,一般的针线,顶多就是一般家境较好的人家用的,没什么疑点。
不过也够鹊儿羡慕了,他们家的被子都好些年了,都打着补丁。
“那肉是中午你们吃的吧?小四也是,光吃这个,也不知道把馍热一热。”鹊儿抱怨着出去了。
季四揉着眼从正屋出来:“鹊姐,你一回来就大喊大叫,吵了我的觉。”
鹊儿把桌子一拍,气势惊人:“睡!长天大日头的,你就知道睡觉,家里的田你就不能去帮把手?”
“不是有你跟玉荣哥吗?”季四厚颜无耻地说,让林晨瞠目结舌,这货真能当老师?道德败坏误人子弟啊。
“我都从县里拿钱回来了,还要我下田。”
哦,那还好,总算不是寄生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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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抄文流
第26章
鹊儿却不乐意, 一边生火蒸馒头一边念他:“你成天去县里胡混,十天半个月的才回来一趟,钱是带回来, 可我都不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再说, 你在县里人生地不熟, 今天拿回来一百多个大钱, 下次拿回来没准就二十多个,哪有田地可靠?你也不小了, 回来跟我好好侍弄家里的田,再开一亩荒地,把日子过起来。”
季四趴在桌上挖耳朵,做了个怪相。林晨捂住嘴,压住了笑。
显然鹊儿不是第一次念叨, 季四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但是两个人理念不同,说不到一块去。
林晨倒觉得没什么, 季四明显心不放在种地上,情商看起来也不错,能从县里挣回钱,未必不能慢慢攒下钱做点小生意。
虽然她是现代人, 但她也知道种地苦, 在哪个时代都苦。能打工就不想回来种地,真是太正常了。
看季四鬼脸做得有趣,她拍拍他以示安慰,季四会意, 用嘴形说:“真想明天就回县里!”
回县里?那把系统从楚林楚盛那收回的联系工具给他好了, 估计他在县里也没有能让她住的地方。
不过说是这么说,季四并没立刻就走, 他这次拿回家不止二十个钱,县里的活计正好也是淡季,他回来歇几天再走。
林晨找机会把教材给他了,他跟楚盛一开始的表现一样,不过比他好一点,因为已经见识过无中生有的肉包子了。
或者这种混迹于市井的人,确实比楚盛那种在宫里关到十八岁的皇帝更机灵吧,反正林晨觉得他的表现比楚盛强多了。
季四也就直着眼睛看了会,然后就把眼睛闭上了,低呼:“不用眼睛也能看见,林晨你真厉害!”
“这几门课,你先挑一门背着吧,有把握就申请考试,例卷给你看看。你用来换食物的积分都是从考试的分数里折来的,自己上点心。”
林晨给他把试卷题目讲解了一下,特别是选择题怎么填ABCD得说一说,不然他肯定不懂。
“每门课的考试一天可以申请一回,你别乱申请。”她又交代了一句。
季四嗯嗯的直点头。
然而不到半个小时,林晨就收到了系统消息:学生季良玉完成政治试卷一份,阅卷完毕,请查阅。
我勒个去,这么快就完成一份?
还没看,消息接二连三的来了,教育心理学,教育学试卷各完成一份,阅卷完毕,系统通知她查阅。
林晨满腔疑惑地打开一看,难怪这么快!
季玉良他只写了选择题,只选ABCD!
林晨要被他气笑了,也懒得出去找他,直接用远程联系工具问他:“你瞎选的?”
“嗯,怎么样,多少分?”季四那边消息回得也很快,还透着股快活劲儿。
“我不是让你先看书吗?”
“每天都能考试,我当然先攒分,不然多浪费。”季四理直气壮的,还嫌弃她傻。
好吧,林晨一琢磨,还真是她迂了。考不及格也没惩罚,干嘛不考。
得,看看他多少分吧。
政治30分,教育学12分,教育心理学10分。
系统出的卷子是这样的,政治单选多选共20题,一题2分,共40分;教育学选择题共15题,30分;教育心理学与教育学一样。
也就是说,50题他纯粹瞎蒙,居然还蒙对了26题啊。
林晨一算,深觉系统如果有运气属性,季良玉绝对不会低。
要知道这里面可还有10题多项选择呢,比单选更难蒙对,这还让他蒙到超过一半的正确率,真是不容易。
52分换成积分就是0.52,系统的兑换表也出来了,一个窝窝头需要0.1积分,一个馒头需要0.5积分,一个包子,蔬菜馅的1积分,荤馅的1.5积分。
季四这一天的考试,就算全考满分,那也只能换两个肉包子啊。
真可怜……
“好歹让人能换三个啊,早中晚各一个。”她跟客服商量。
客服现在好像治好延迟的毛病了,回消息都很快。
“可以。”
这么爽快?林晨都有点不敢信了。
“系统部分修复,有一定自主权限。”客服回答。
果然,林晨再看时,肉包子和菜包豆沙包变成了一个价,1分一个。
“经过计算,系统判定,宿主可用仓库物资适当奖励学生进步,每日奖励有限额,每次申请需有合理理由。”客服又加了一句。
这个好,自由多了。林晨大喜。
“季玉良,好好努力,换大肉包吃哈。”
“其实我也不那么馋肉。”意料之外,季四回了这么一句。
“那你同意得那么爽快?”林晨不明白了。
“等我过来说。”
季四其实不太习惯这种交流方式,反正荀鹊儿去田里了,他直接过来,还抓了把瓜子给林晨。
“在县里卖剩下来的,你随便磕点。”
林晨看看,果然是剩下的,饱满的少。她也抓了把出来,放桌上磕。季良玉伸手去拿,却怎么也拿不到手,一想就明白了,瘪瘪嘴,继续吃自己的。
“我不馋肉。”他又说了一次,嘻嘻笑起来,“我在县里的好兄弟是杀猪的,家里就他一个,吃饱了全家不饿,经常杀了猪叫我去吃饭。”
“你在县里到底干什么营生的,挺吃得开啊。”林晨磕着瓜子问他。
“什么都做,打短工,在酒肆卖瓜子枣儿,酒客谈生意时注意听着,有机会还能做做掮客。”季四一口气说出许多项来。南县虽然是个县城,但地处交通要道,十分繁华热闹。他其实很想搬到县里住,就是他在县里认识的朋友也多,平时呼朋唤友吃吃喝喝的,过得颇潇洒,就没攒下多少钱来。
不然鹊儿念叨,他早把钱拍出来让她不要说了。
林晨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季四摸脸:“怎么了?”
“没什么。”她只是没想到,一个古代农村男,这生活观念还颇似现代月光族。
至于季四答应她答应得那么爽快的原因,其实林晨也知道,这么神奇的事,不管拿出来的是肉包子还是烂菜叶子,先答应再说呗,又不少块肉。
不过季四想得比她长远。
“县里面南来北往的人多,消息也多,我蹲在酒肆里卖零嘴儿,听了一耳朵的事。”季四说到这里,不觉压低了声音,“前阵子难民过境,我就听人说,这几年到处都遭灾,我们这都算是好的,大伙儿还能过下去,才没像这些人一样去逃难。还有人说,接下来再有几年遭灾,周围村子也撑不下去了,南县恐怕也要不行。我跟着你,万一咱们也得逃难,挣几个窝窝头吃也饿不死了。”
林晨又眨了眨眼,真是惊喜,她临时起意选的这么个学生,虽然智力属性比她低一点,可这机灵劲儿,还真不是全由先天决定的。
这脑瓜子可以啊。
“放心,只要你好好考试,肉包子不管够,窝窝头还是吃得起的。”林晨给他一颗定心丸。
说起来这个季玉良啊,真是个奇葩。
就林晨来的这两天,就没看他下过地,天天不是睡觉就是在村里闲逛,跟人斗鸡打狗赌钱的,好不快哉。
地里的活都是荀鹊儿做,好在他家地不多,不然荀鹊儿天天回来还要做饭,真正是要累死。
林晨惭愧,这个古代的灶她不会用,帮不上忙。打心底里说,她一个现代娇生惯养的大学生,也真不想去干这些。
所以她也没好意思吃他家的饭,跟鹊儿说了一声,自己躲房里吃自己的了。鹊儿没看见她进门,还以为她包裹里带了吃的,也没在意。
但是话又说回来,季四每次回家都拿了钱回来。他看不上地里的活,经常叫鹊儿不要干了,在家拿钱买些米面回来就好,自己再种点菜吃吃,轻闲。荀鹊儿就是不肯,觉得不安心,还是土地可靠。
一个劝不动一个,季四也不肯辛苦自己下地,就撒手不管了。
那天林晨给他的第一个窝窝头,他放筐里了,带回来给了鹊儿,还是挺有心的。
住了两天,季四还招待了一群村里的朋友来吃饭,也就这顿饭,让林晨大概摸清了他在村里的地位。
别看他年纪小,可因为见过世面又讲义气,是村里同辈和小辈同龄人中的能人儿,大家都服气他。
那林晨住他家,算是托庇于他,也不用担心出门会被人抢走当老婆。这天过后,她总算敢迈出季四家院门,出去看看了。
毕竟任务里还有一件事,就是振兴发展季村啊。
林晨套上自己的补丁裤子补丁衣服,把衣领拉高点,脸上抹了点灰,自己对镜照照,还是比村里人白得过份。心一横,就当考验季四平事的能力吧,出门!
午饭时间还没到,村里人多数在田里,只有半大不大的小子们在村里玩,为首的就是季四。看见林晨出来,他还打了个招呼,林晨朝他挥挥手,向村外的田地走去。
季村主要种麦和粟,村里小半人家有牛,因为同族同姓,在族长主持下,没牛的人家付出些代价,也能借到牛。不过用的不是曲辕犁,可以改进。但是林晨光知道名字,也不知道这种先进的犁长啥样,回头到商城看一看有没图纸卖好了。
没有水车,但村子边就是一条河,水量充沛,即使这两年都有旱情,季村仍然不缺水。
这村子,简直没她下手的余地啊。林晨拍着脑袋有点绝望,她一个文科生,改造一个村子,还是王朝末世,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第27章
顺着田间土路边走边看, 林晨明显看到有汉子在偷偷看她,没准就是季四说的村中光棍,看得她背上寒毛都竖起来了, 加快步子往前走。
直到看见季四家的田地, 她才松了口气, 扬手叫荀鹊儿:“鹊儿。”
荀鹊儿直起腰, 看见她,抹把汗笑了笑, 向另一个方向也扬声叫起来:“玉荣哥,你也来歇会儿。”
她眼尖,看见林晨挎着篮子,是送饭来的。
林晨被她这一叫,才看见田里还有个人在忙, 听荀鹊儿叫他,应该就是季四提起过的季玉荣了。
荀鹊儿先过来, 坐在田埂上,掀开篮子上搭着的布,拿出黑面馍馍,笑问:“你会生火啊?”
林晨哪会啊, 她是找邻居大嫂帮忙, 把鹊儿做好的馒头放人家那儿热了热。季四成天在外面瞎混,到点有时候回来吃,有时候在人家吃,鹊儿每天中午回去还得再生火, 有时候累了干脆就着水吃冷的, 也真是挺可怜的。
季玉荣把手头的活干完了才过来,跟林晨还有点拘谨, 坐在了鹊儿一边,不过离着至少一个人的距离。鹊儿毫不见外地拿了个馍给他:“你别省着,你拿过来的麦子足够你吃的。”
“玉荣哥在我们家开伙么?”林晨好奇地问。
“就中午。”鹊儿答道,“玉荣哥没地,我又忙不过来,所以他来帮我,小四跟玉荣哥说好了,算我们两家一起种的,分他一半。中午他跟我一起吃,拿麦子给我。”
季四根本不想种自己家的地,这方面真是非常大方了。
不过……林晨觉得是不是自己污啊,她看季玉荣跟鹊儿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说说笑笑,熟稔得就像一家人;干活的时候默不言声闷头做事,可也是默契无比。
鹊儿说是与季四是未成亲的夫妻,可是与这个季玉荣才更像一对儿。
林晨摇摇头,决心不干涉,她又不懂这些古人的感情和价值观,瞎说给人家没事弄出事来才叫麻烦。
季四好像真没多想,没两天,他还问林晨:“你能不能把鹊儿跟玉荣哥也收了当学生?”
林晨挑了挑眉:“怎么了?”
“让他们跟我去县里讨生活,他们不肯,天天累得要死。”季四撇嘴,不屑,“叫他们也做做卷子积点分,换不到肉包子,你那个窝窝头也比我们家的黑馍馍好吃。”
那是当然了。林晨的窝窝头说是粗粮,可做得细啊,吃嘴里还有点甜味。他们家的馒头用的面根本没细筛,里面还掺了麸皮和其他杂粮,口感就别提了,放一天不热一下能当凶器。
“先别说他们,我先要找你呢。”林晨脸一板,摆出了老师的架势,“你天天就靠瞎蒙混分啊?天天在外面玩,书都没看几页吧。”
季四叫起了撞天屈:“谁说我没看,你看看我的分,最近不是涨了点儿?”
有时候是涨了点,但是不明显。
“那不是你有时候蒙的运气好,有时候蒙的运气不好?”林晨怀疑。
“小爷还是有几题认真做的好吧。”季四气势汹汹,随即又不高兴,“不过有一门我没看,上面说人是猴子变的,我不信,后面就不想看了。”
这一听就知道是看的政治课本上的举例啊。谁告诉他人是猴子变的来着。
“明明人家写的是从猿到人好吗?”
“猿不就是猴子,你哄我没读过几年书哩。”
“猿就是个简化的称呼,是说智人,智人好吗?”
“骗人,那上面画的就是大号猴子。”季四坚定地相信自己十四年人生树立的观念,打死也不相信猴子能变人。
林晨抿嘴。
季四双手抱胸,倔强。
林晨看了看奖励额度,默默地填了申请,拿出了一个肉包子,放在桌上。
季四目光从她的手转移到桌,咽了口唾沫。
林晨又拿出一个肉包子,蟹黄汤包,默默地放在桌上。
季四伸手去摸,居然不像以前拿不到,他抬眼看了看林晨。林晨没说话,又拿出一个肉夹馒。
“人是猴子变的。”季四说。
林晨看着他。
“你就是说猴子是人变的,我也信你,猴子肯定是人变的。”季四一脸诚恳。
呸,她算看穿了,这小子人比猴精,又没节操,以后不是惹祸精,就是能成事的。
把两包子一馍用碗盖住,季四等鹊儿回来,一掀碗,把鹊儿看直了眼。
“是林姐姐的?”她脑子也很快,迅速想到了来处,但还是很纳闷。
天气热,林晨来了也好几天了,这包子虽然凉了,可看颜色闻味道,分明是今天才做好的样子。
“你快拜师,以后就有肉包子吃了。”季四嘿嘿笑着催她,鹊儿将信将疑。
这时候还得林晨出马,凭空变物,这回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还撒了胡椒,是上一世京中老字号牛肉汤馆大厨亲做的,林晨没事就去买,连锅端,存了好多在仓库里。
这碗汤直接把季四勾得跳起来了:“这玩意多少分换?我拼了!”他挽袖子。
系统只给了包子馒头窝窝头的积分,林晨明白,这汤终究有限,不好给长期兑换,只能作为奖励给出,由她掌握数量。
“这是作为奖励给的,限量。你最近背书背得不好吧,这几个包子和馍已经是预支的,汤就不能给你了。”林晨自己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在季四和鹊儿直勾勾的眼神之下。
其实她也被这两人的眼睛看得不自在,不过激励学生嘛,演技拿出来,喝!
荀鹊儿本来显然是不太相信季四的鬼话的,但林晨一碗汤喝完,她舌头就跟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林晨问她:“要不要当我学生?”
她说:“要!”眼睛还粘在碗底呢。
一答应,林晨立刻把她加进嫡传名单,季四催着她做卷子,荀鹊儿稀里糊涂的听他指手划脚教了一番,然后瞎选了一通。
运气显然不如季四,只拿了12分,可以换一个窝头。
那她也很高兴了,揪了一半放嘴里细细地嚼,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甜的。”
她识字,同样是季玉荣教的。林晨也是因为这个同意把她加进来。任务要求她必须教出季村的学霸来,可是这两天她对村子也有了一点了解。
这个村有人识字,还是季四的爷爷和父亲两代人当先生教的。他俩去世之后,跟着他们读书的季玉荣学问不过关,只读过几本不全的书,季四就更差劲了,只识字。村里没了先生,年纪小一点的顶多跟家里长辈丢三落四的学几个字,下河游个泳上树摸个鸟蛋的,很快就忘干净了。
她找那些年长的收徒更没把握,年纪大了记忆力只会越来越差,认知也固定了不好教,没准拿她当怪物。
碰上季四真是她的幸运,这三个人中季玉荣文化水平最高,年纪最大,也不过二十二岁;季四年纪最小,但人聪明机灵,又没节操,就算不相信也背得下去;鹊儿算是最差的,好歹也识字。三个名额,就全给他们吧。一家人也不容易泄密。
鹊儿在细嚼慢咽窝窝头,季四急了:“你去把包子热热我们吃啊,吃什么窝窝头。”
鹊儿不觉脸一红,细声道:“玉荣哥今天下田辛苦,等会叫他来吃。林……林……”
她一时不知道应该叫林姐还是叫林先生,林晨赶紧说:“还按原来称呼就好。”
“嗯,林姐姐,你能不能把玉荣哥也收了,如果、如果不为难的话。”一向泼辣的荀鹊儿声音都变小了。
林晨下意识看了眼季四,却见他撇了撇嘴,好像也不是一无所觉。
“行啊。”林晨本来就打算收,当然要做个顺水人情了,看了季四一眼,笑道,“其实季小四跟我说的时候,就说把你和季玉荣都收下。”
荀鹊儿跟季四说话就恢复正常了,啐了他一口:“算你有良心。”风风火火跑出去找季玉荣了。
季四坐下来哼哼:“你别看我,我就知道,我这媳妇迟早得跟玉荣哥跑了。”
林晨一惊:“你不在乎啊?”
“我在乎有个毛用……我现在还真不在乎,可成了亲不成,成了亲他们再那啥,我就是真王八了。”季四气哼哼的,“我跟他们暗示明示的,鹊儿姐就是个傻的,根本听不明白。玉荣哥那是个迂的,以前跟他提,他以为我人小不懂事,拉我到一边说了半天,还说再这么讲他只能一死明志了,把我给吓的。”
顿了顿,他也呸了一声,骂道:“他大爷的,小爷想成全他们还成全不了了,就季玉荣那家底,不娶我鹊儿姐,他一辈子打光棍的命。”
林晨没想到他这么看得开,倒有几分佩服,正想逗他,不娶鹊儿,他是不是也要打光棍,鹊儿已经带着季玉荣回来了。
季玉荣看起来其实比季四还不像个下地干活的人。除了肤色被晒黑了之外,他身体有些弱,人高高瘦瘦的,还带着早年读书的书卷气,待人温和,说话也文静温和。季四跟林晨夸过口,说要不是他罩着,季玉荣早被村里的无赖欺负得过不下去了。
林晨没表演空手变包子,季玉荣笑笑说:“鹊儿不会骗我。”向着林晨拱手弯腰,行了一礼,“弟子季玉荣见过先生 。”
妈哎,这么正式我不习惯啊。林晨躲开,苦笑道:“其实我也是要完成任务,你比我就小一岁,别叫我先生,你们也不跟我学什么,自学而已。”
她认定自己才22,准备考研呢,上一世过的那些年,不算不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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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这话刚出口, 季玉荣还没说话,季四先叫起来了:“什么,你二十二?骗人, 我一直以为你才十七八岁!”
可不是, 她看起来比一直干农活的鹊儿大不了多少, 如果不是个子比鹊儿高出一截, 季四会以为她跟鹊儿一样年纪。
林晨明知道这是娇生惯养护肤涂脸的现代人,与风吹日晒古代小村姑的区别, 可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真的,我二十二了。”
接下来几天,季四看林晨的目光都有点呆,林晨猜他八成是被自己的“高龄”给震撼到了。
虽然22岁对她来说还很年轻,但在这些古人眼里, 算老姑娘了吧。
不过林晨一点也没不开心,还乐滋滋的, 没办法,就是脸嫩青春呀。
三个名额都用了,三个学生都还不错。季玉荣最用功,白天忙生计, 晚上肯定用功了, 明显可以看到他卷子上分数在涨。
荀鹊儿差点,她也是在季四后面向季玉荣识的字,但她一个女孩子,学来也没用, 本身学得不多又忘了不少。但她在家时看课本有不认识的字就问林晨, 田间干活时又请教季玉荣,态度相当端正。
不过她没问过季四, 以林晨看,问了也没用,季四那脾气才不耐烦教人,白天不是出去玩就是去山上捉鸡逮兔,明明一点都不忙,偏偏也要拖到晚上才看书。
他那考试也是,分数总是那么些,有时候会涨一点,肯定是蒙的。
林晨自己就清闲下来了,没什么事做。她现在想到的发展季村的方法,无非是改进工具,制造玻璃等物品售卖,以及种植高产良种等等。
第三项被她排除了。商城里有良种买,赊账的话也买得起。但高产良种需要配合化肥农药还有水利工程,就季村这个条件,她能买一季的化肥农药,总不能每年都买吧。
还是前两项比较有可实施性,需要的就是买图纸和说明。但现在不急着办这事。
她得再等等,等季四年纪大一点再说。
季玉荣年长,但他在村里明显没什么话语权,又没钱,还不如指望季四。
据林晨观察,季四在同龄人中是一呼百应的存在。这种号召力随着年纪增长、各人家境不同,以及成家立业之后各自的发展,并不会一直保持。但季四偏偏本身就因为父母早逝而早早自谋生路,为人处世跟成人也不差什么。
在季村,就算他还没成年,其实成年人都不自觉地拿他当大人看,有人要到县里卖些自家出产的东西,都会上门来问消息或是直接拜托他。
可以想象,当他和小伙伴们都成长起来之后,他在村子里绝对说得上话,带着村人折腾一些他们没见过的新玩意,愚顽之人的抗力应该会小得多。
再加上他在县里也人头熟,到时候让他找工匠去做一些东西,想必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林晨对自己可没信心,先不说她能不能看着图纸和说明就把玻璃什么的搞出来。就她一个外来的女子,在村里想找工匠帮她做,恐怕都不容易。
反正她吃喝尽有,慢慢来好了。
出于这个考量,她对季四整天不干正事四处游荡的事也没提意见。季四在村里待了十来天,到底耐不住了,还是回了南县,只通过系统远程联系工具与林晨联系。
直到半年之后,看着他的分数实在是没有明显的长进,林晨才忍不住在他回村之后找了他谈话。
“你好歹也看看书吧,别浪费我的名额。再这样你有积分我也不给你换包子了。”
这个威胁其实没什么力度,因为就像季四自己说的,他真不缺油腥,不馋肉吃。
这两个月他在县里好像越发得意了,几次回来还拎了肉,喜得鹊儿也不太念叨让他回来好好种田的事了。
至少不是天天念了。
季四却和上次一样叫起了冤:“我明明看了,你看我的分,不是挺高的?”
有时候是多做了几题名词解释之类的题目,但主要分数还是来自于选择题,他狗屎运是真的好,林晨一向这样认为。
“不能光靠蒙啊。”她苦口婆心。
“什么蒙的,你看最近做的这次,第二题,第三题,第五题,十一题,十四题,二十二题,不都是我自己做的!”季四气了,小爷白天跑断腿,晚上舍了睡觉的时间背书,也不比玉荣哥鹊儿姐考得差,怎么就逮着他说起来了。
林晨调出卷子来看看,这几题有对有错,“不是你蒙的?”她惊讶。
“当然不是。”季四斩钉截铁。
林晨怪不好意思的,都怪他运气实在太好,第一次给她的印象太深,接下来好多天也没怎么看书同样靠蒙,分数都很可观。
结果他认真做的题,她也以为是蒙的,毕竟得分并没有明显上涨啊。
“行,奖励你一下。”就当赔礼了。
林晨拿出牛肉汤,老字号那家。就见季四的眼睛已经离不开碗了。
一放到桌上,季四就抢过去,先深深嗅了嗅,就不顾烫,喝了一大口。
“好喝,好香,这味道没吃过可是真香,比县里开了五十多年的骨头汤面馆还好喝。”
他说的是那胡椒,这个县城里基本上没人用。事实上林晨都不知道这个国家有没有胡椒。
而且这是牛肉汤,里面大块牛肉一点不掺假。季村和南县仍然有对耕牛的保护政策,只有大户人家才有机会吃到死掉的牛,根本没有卖牛肉的地方。不像大萧,因为西北被董澜平定,东北被楚林抢了一块地,牛羊数量极多,也就废了前朝不吃牛肉的禁令了。
季四连吃带喝,胡椒冲得头上一层汗,十分过瘾,吃完了捧着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晨,满眼写着三个字:“还有吗?”
“奖励只有一碗哦。”林晨巧笑倩兮,把碗拿回来,收好。这可是她从皇宫拿的御窑出品,价值不菲。
季四遗憾地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为了肉汤,我要背书了。”
林晨暗暗呸了一口,这混帐小子,之前肯定是因为不怎么馋肉,所以背书根本不用功。现在有牛肉汤吊着,才肯多花点心思。
却不知是否她面上带出了端倪,季四这小子十分擅长察颜观色,接着就道:“你别以为我是被这汤引着才背书。最近我是没怎么背,可我把那几套书都翻了一遍。”
说到这,他突然起了谈兴,眉飞色舞起来:“我下面就准备认真背了。教育学什么的,我没什么兴趣,但那几套政治课本,可有趣得很。”
林晨一怔,有趣?她学了这么多年,怎么没觉得有趣来着。“看政治课本还能看出有趣来?”
“有趣。”季四点着头,“你没发现我最近带回来的东西丰盛了么。”
“发现了。怎么,还与这个有关?”
“当然有关了。”季四兴致上来,手一撑,坐到了桌上,晃着腿,得意洋洋。想来真的是做了什么快意事,忍不住要炫耀了。
“你以为在南县做小生意容易么。要容易,村里哪会只有我跑出去干这个。县里哪行都有讲究,各有各的地盘,有抢生意的,弄不好就被打出去了。”
季四说到这个,越发得意起来。
他小小年纪去讨生活,一开始是卖乖讨巧,找了个靠山,捧得人心软松口,立住了脚。
后来就靠他自己广交朋友,终于不必再靠别人,他自己就是一个小势力的头头了。
其实说白了,那时候他已经不是自称的做小买卖的生意人,而是半黑不白的“黑/社/会”。这个黑/社/会必须打引号,因为实在太小了,提不上台面。
随着他年纪又大了点,心思也活动了,总想把地盘再扩大一些,可是实力又不足。
之前翻看系统给的课本,却给了他启发。
“矛盾,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我在县里站住脚,免不了跟人有冲突,但是现在想来,有些冲突并不是死仇,现在我需要助力,就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付我眼下的敌人。”季四一脸正色,说着抢地盘的事。
林晨再次目瞪口呆。
这……这上一个世界的楚盛,要是有季四这小子的脑筋和行动力就好了。
还有啊,拜托你真的不要用这么官方的语言去讲抢地盘这种小混混的事,林晨的违和感都快要离家出走了。
季四浑然不觉,他还沉浸在自己胜利的快乐之中。
“我看里面其他的话也很有道理,虽然还没背下来,做题也不太行,但是书已经翻了两遍了。下面我一定背下来,你等着吧。”
“行……你随意。”林晨觉得牙疼。
难道她这一世,要培养一个一统南县黑/道,言必称矛盾论,行事注重可持续发展,还保持县内生产力与生产平衡的黑/道霸主小怪物出来了吗?
她现在不光是牙疼,连胃也疼了。
这都是什么鬼啊。
“还是尽量别打打杀杀的好吧。”她最后只能虚弱地提出建议,半点感染不到季四欢乐的情绪。
“没事,我通常不动手,以理服人。”其实是以势压人。季四联合了几个小势力,逼得他的对手主动让出地盘,中间免不了打一打,不过自然不用他亲自上阵。最后几个势力分一分,他的地盘还是比原来扩大了。
不吃亏。
“对了,你别跟其他人讲。我受不了鹊儿唠叨。”季四抱住头,一脸痛苦。
好不容易最近她不叨叨了,要是知道他在外面是这么做生意的,他这个姐姐非疯了不可,一定会继续叫他回来种地。
“唉,玉荣哥肯娶她就好了。”季四不止一次地这样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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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林晨以为这一次的时间就会消磨在乡间, 等季四在南县做出番小小事业,再回乡帮她发展季村。
她还以为她的麻烦就是解决她在季村住久之后,那些说媒的婆子, 提亲的大妈。但这一世的发展, 真正是给她上了一课, 告诉她什么叫作天有不测风云。
季四长到十七岁的时候, 流经这个国家腹地,关系国运民生的一条大河再一次决口, 淹没两岸无数良田城镇。而季村所处之地却是连年干旱,连季村村前那条流淌不息的河水都露了底,粮食也歉收了。
季四年底从南县回家过节,试图说服鹊儿与季玉荣到县里去生活,这一次, 鹊儿动摇了。
季玉荣手握成拳,轻轻咳了一声:“你带鹊儿去就好, 我去能干什么。”
“你读书识字的,有什么不能干?”季四反驳,“县里你这样的读书人,能做的事多了。上到给商家记帐, 下到代写信件, 哪件事不能来钱?不说别的,我的生意还需要会识字写字的人呢。”
季玉荣摇摇头,转而提了另一个话题:“你也十七了,搬到县里之前, 先成亲吧。”
荀鹊儿正坐一边纳鞋底, 嘴里念念有词,背着书。却也没漏了这句话, 一呆之下,手就被针戳出了血珠。
不知为什么心就绷住了,她低着头,用眼角余光悄悄看季玉荣与季四。
季玉荣神色端正,季四却不觉露出了苦相。
他一点也不想跟鹊儿成亲。
以前年纪小,单纯嫌鹊儿烦,看出来季玉荣与鹊儿有点说不出的暧昧之后,他也不觉得自己吃亏,反而十分欢喜,巴不得季玉荣娶走荀鹊儿。
至于他自个儿,不是吹牛,就他在县里如鱼得水的本事,到了十七八岁,想娶个美貌小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不是他说,鹊儿姐跟县里的姑娘比,长相可差得远了。
可是……他悄悄看了眼林晨。
他现在也不想娶县里的姑娘了。这个神秘出现在村外的什么老师,比他见过的小娘都好看,他偷偷想过,要能娶了她就好了。
可是季四智力只有80,情商恐怕得有90,凭着本能他感觉到,这个高龄姑娘仿佛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甚至跟这个世界都不是一路人。
可要说是神仙,又不像啊,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神仙。
季四走神了。
季玉荣不得不用力咳了好几声,最后干脆拍了他一下,才叫回魂:“啥?”
“我说,你先成了亲再搬家。村里人都沾着亲,你成亲不能不请大家吃酒吧,办了喜事再走,免得以后还得回来。”
人走了,屋子院子难免肮脏倾颓,再办喜事还得多费手脚。
“不急,不急,以后再说。”季四想含糊过去,鹊儿听了,本该生气的,不知为何却觉松了口气。
季玉荣还想说什么,但这个同族弟弟小时候说过让他娶了鹊儿,他一念及此,就不敢多说,怕季四想多了,对鹊儿不好。
林晨无聊地看这出乡村爱情故事,昏昏欲睡,情节真是太没劲了。她敲了敲桌,让三人注意力转到她这里,才道:“我赞同搬家,再不搬,我真怕你们族长硬找个光棍汉叫我嫁了。但是季四你还是得经常回来,你家房屋也要找人帮着打扫。我除了要教出你们三个之外,还得帮助你们村子发展起来,所以村里的根基不能丢。季四,你在县里能请到手艺好的工匠么?”
“能。”季四好奇,“有工匠就能让我们村日子好起来?”
“有好工匠才行,现在我想雇会看火候的窑工。我只有图纸,自己不懂。这年景,靠种地是肯定不行了,我们做点稀奇的东西卖,不管是薄利多销还是走高档路线,挣钱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就是能不能做出来。”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季四也认真起来,坐着低头沉思了一会才说话:“窑工南县没有,我可以到外县找。一般这些人都不会换东家,有点难,不过没关系,包在我身上。”说到最后,他自信地抬眼去看林晨,再次强调,“我肯定能办成。”
他这个样子好像是要奖励啊。林晨想了想,他最近越发混得好,牛肉汤早就不能让他满意了,她又拿出过鸭血粉丝汤,银丝卷,千层酥这些南县吃不到的东西。
看今天这样,不拿个新的奖励是不行了。
林晨查了下系统,今天的奖励额度还有,那就拿出她珍藏的宫廷点心吧。
上一世的大萧王朝,曲艺发展得不怎么样,贵族们的享受发展得极好。宫里的点心和菜肴把她附身的翠珠吃胖了好几圈,人人见她侧目,不明白皇帝怎么看上这么个胖妹。
所以等待学霸诞生的那几年,她也没放过宫里的御厨,硬是存下了一堆货。
吃一点少一点了,但为了完成任务,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林晨摸出一块自己吃得最多,已经有点不那么稀罕的绿豆糕递给季小四:“先奖励你尝尝,等你找来合格的工匠,我还有奖励。”
“你还不如把上次那个秘制卤肉给我。”季四颇不以为然地接过来,不就是绿豆糕吗,南县也有得卖,也是十多年的老店呢。
一口咬下,一丝甜味在舌尖化开,用说得俗了的话形容,甜而不腻。颗粒也极细,不像县里卖的糕,当时季四吃着觉得好,也觉得细,现在舌尖搅着这宫廷绿豆糕,才知道什么叫作“细腻”。
他不由偷看了眼林晨,想起有一次碰到她手背,那是和他认识的女子都不一样的肌肤,季四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皮肤会这么滑,这么嫩,跟水豆腐似的。
“你吃个糕怎么脸都红了?”鹊儿纳完鞋底一抬头就看见季四脸红红的发呆,不禁好笑,抬腿踢了他一脚,“你这吃独食的,从来不晓得让让人。”
“就一块。”季四连忙咽下去,把剩下的也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是我的奖励,不分。你们要吃,自己去挣啊。”
鹊儿真是要被他气死,又踢了他一脚,但绿豆糕已经吃完了。不是她馋,玉荣哥一个客人坐在家里,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家之主要有点样子啊,请客人吃啊。
就狼吞虎咽地自己独吞了。恨得鹊儿直想拿针戳他几下才解气。
太丢人了。
林晨没注意这些小动作,她在翻看商城里的图纸。如果是这个时空已经有的技术,价格会便宜很多。但她要买的是这个时空还没出现的技术,这样才能赚钱。因此,她不得不多付出很多积分才行。
还好,她想制作的镜子这种东西,对于社会发展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林晨拿曲辕犁对比了一下,这玩意要造出来比镜子简单多了,可积分足足需要三千分!
镜子的制作包括两部分,玻璃和镀水银,就这样,加起来也不过两千积分。
鹊儿踢季四的时候,林晨正好叹了口气,引得季四没躲而是去看她,心想莫不是我挨踢了她才叹的气?
其实林晨是在想,对比产生美啊。要不是曲辕犁得花三千积分,她怎么会觉得镜子便宜。
肉疼,暂时不买,等找到合适的工匠再说。如果没有,她说不定还要换一种工艺,买早了很可能浪费。
“明明上个世界,戏剧相关你都便宜卖了。为什么这个世界,发展工农业相关的东西,一点也没便宜。”林晨用意念责问客服。
客服:“新手任务不要当作常态。”
可能部分修复之后,客服的智能也提高了,这句话一回,大概是林晨心里的省略号飘得太多,客服又补充了一句:“本世界任务过于宽泛,商城不予以优惠政策。以后仍会有不定期优惠,敬请期待。”
我期待你姥姥个腿儿!
我只想今天就回家!
林晨心中怒怼一波,关了系统界面,看对面三人还等指示似的坐着,烦恼地一趴:“没事了,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别围着我。”
“我大后天去县里。工匠的事还得再等等,出了正月才能找。你们收拾收拾,我去县里安排一下就来接你们。”季四先站起来,他想静静,鹊儿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亲了,他得想想怎么解决才好。
就在这三天中,风云突变。
季四还没来得及离村,县里的衙役就来了。季四跟他们也不陌生,在村口一看见他们,心里就是一突,迎上去先塞了几个钱,笑嘻嘻地问:“怎么这个时候来,又不是征粮纳税的时候?”
跟他熟的那个老衙役把钱推了回来,也没跟他摆脸色,冲他摆了摆手,叹气道:“这回我也帮不上忙,朝廷要征夫修河堤,上面盯得紧,你恐怕也逃不掉。”
季四傻了,他在南县的事业,这可刚起步啊。
老衙役打发另一个年轻点的同伴去村长那里,自己跟季四回家,坐他家桌前,跟季四详细说了这事。
要治的河,就是那条屡屡出事的金河。王朝前期,这条大河的治理一直抓得很紧,但人力所限,一到暴雨之季还是难免决堤泛滥成灾。到了中后期就更不行了,现在几乎没人管,才会酿成大灾。
今年朝廷新任的宰相是个有魄力的,痛下决心要治河。这事反映在朝廷,就是工部叫苦连天,要钱要人;户部一边哭穷,一边东挤西挪地一笔笔凑银子。反映在民间,就是今天这样了,各地都要出民夫。
去年决堤之后,朝廷已经征发了大几千人,季村当时也出了人,到现在还没回来。现在年节刚过,眼看着冬去春来,进度太慢,这是开始征召第二批民夫了。
而且南县这儿的县令是新任宰相的门生,执行起来特别严格,季四想走门路都不行。
季玉良、季玉荣都在其中。
更前所未闻的是,整个季村不但要再出二十名男丁,还要出十名女子去烧饭洗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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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片愁云惨雾, 只有季四家还好,只是屋里四人都有点木愣。
“不是,昨天我们还商量得好好的准备大干一场。今天怎么就这样了。”林晨眼睛有点发直。
“朝廷诏令来得太急了, 南县还是太小, 之前我在县里都没听到风声。”季四这时候才发现, 自己折腾出的事业其实根本不算一回事, 南县太小。如果能活着回来,他一定要到省城去。
但前提是, 能活着回来。
修河堤这是能折去四分之一民夫回不来的苦差事,季玉荣那个身子骨,还有他自己种田都嫌累的小身板,不用说,肯定是回不来的那些。
“我也去。”林晨这时候想不了太细, 先决定了同去。
因为荀鹊儿也决定去了,她觉得季四不成, 季玉荣也不成,她一起去,虽然也要干活,但多少可以照顾一下他们的衣食。
荀鹊儿操心惯了的, 怎么也想象不了从小看大的季四一个人去修河堤, 一身破衣烂衫没人管的样子。也不敢想身体不好的季玉荣病倒在河岸的凄惨。
三个嫡传弟子都去了,林晨不去也不行。她去可以保证他们的食物供应,这样活下来的机率会大很多,只要他们天天还能抽出时间与精力做题就行。
哪怕是跟季四开始那样瞎蒙都行啊, 活下来最重要。
不然要是三人都死了, 她这几年就白费了。而且几年相处,不管是勤劳能干, 屋里屋外一把手的鹊儿,还是惫懒机灵、有点不靠谱又有点良心的季四,又或是默默跟在鹊儿后面干活,背书最用功的季玉荣,都已经是她的朋友了。
哪能看着朋友去死呢。
“有活我帮你干。”鹊儿握住了她的手。
季四却叹了口气:“你不去也不行。村长肯定叫你去,能顶一个名额呢。”
林晨:……
让我自我感动几分钟好吗?真是的。
季村都是一族的人,征发哪个都不乐意,但也没办法。她一个外来的逃难女人,来村里这么些年什么贡献也没有,也不嫁给村里人。在村长兼族长的心里,现在就是林晨为季村做贡献的时候到了,让她去,村里的媳妇可以多留一个在家了。
林晨的计划被完全打乱,不得不跟着村里其他妇人到南县集合,又被编排成队,一起送往金河河堤之上。
唯一的好处,可能是为了方便管理,一个地方出来的人都被编成一队。虽然路上男女分开,但听说到了地方之后,只要干完活,并不禁止同村的媳妇去找自己村里的男人。
至于是不是夫妻,那些兵丁可不管,只要安份守己不惹事,把活干好就行。
这乱命,活着回来的人里还不知会有什么后续纠纷呢。
颠簸了一路,路上还有几个病倒的,林晨也无暇想别的了,帮着照顾,总算没有死人,全须全尾的一队人到了他们被分配到的河段。
女子住处离河堤还有一段距离,条件不怎么样,林晨与鹊儿紧紧挨在一块,被分到了一处,同屋还有两个季村的妇人,邻屋却是别村的。
其他人看林晨的目光有些奇怪,因为来的多是成了亲甚至生过孩子,二三十岁的妇人,她们这一拨里只有林晨和鹊儿还是云英未嫁,梳了个未出闺女子的发式。
不过比这更奇怪的,是林晨白皙的肤色,伸出来没有老茧的双手。
在这全是女人的营地里,八卦像风一样传播起来了,林晨也没办法。她穿越前当然养得好,穿越后却是系统的福利了,没护肤也保持了原来的状态,现在却恨不得化妆易容一下,免得这么显眼。
“大妹子别怕,大家就是闲磨牙,在这还能干什么,差事完了咱们回村,一辈子都见不着她们。”同村季玉宏的媳妇与她同屋,出门时看林晨被人盯得尴尬,主动把她拉到身后,这么安慰着。
虽然在村里她也八卦这个外来的奇怪女人,但是出了门,她们才是一块的。
“我没怕,就是她们老盯着我,难受。”林晨笑笑,问她,“我见识少,原来女人也要服役么?”
玉宏媳妇还没回话,旁边端着一盆水经过的女人放下盆就是一声呸:“还不是上面大官儿想出来的,以前哪有女人应差的。这次我听村长说,是朝廷里的大官儿说了,边关打着仗,到处都缺人,抽不出人做这些事了。修河堤又苦又累,让男人自己干完活烧饭洗衣恐怕吃不消,不如征同村的女人来做,既省了壮丁的劳力,又比别人上心。我呸呸呸呸,从来没听过这种事,这王八蛋!”
说到最后她也压低了声音,显然不是不怕的。
“朝廷没人就拿我们充数。”周围一群女人也嘟囔着散开。
林晨觉得,这朝廷大概药丸。
治河是好事,可这种大工程特别容易搞得民怨沸腾。现在连女人都征发了,这让林晨不期然想到杜甫的《石壕吏》: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现在虽然没到这个地步,可是看来往各人脸上愤愤之色,以及缺人缺到用女人应差节省壮丁劳力的地步,不来个神迹,基本上农民起义是妥妥的了,就看什么时候爆发了。
怀着这种想法,林晨搓衣服的时候就能稍稍平衡一点了。一边搓一边想:“可去你的吧,拉我来洗衣服,天谴之!天谴之!”
不怪她诅咒,这些修河堤的民夫一天活干下来,身上有多脏可想而知。衣服还不是天天洗,十天半个月的洗一回,简直臭得不能闻。
林晨一个只有自己内衣用手洗的人,现在给一群臭哄哄的男人洗衣服,没诅咒他们那是她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出门入京是天子。
季四和季玉荣也编在一队,活太重,确实要命。刚到的前半月,官兵看得紧,把人拘在营地里不许乱走,过了开头的这阵子就松了,允许女人们去看望村里的男人。有人从家里自己带了钱能买东西;有人苦着自己,从牙缝里省下吃喝,就趁这时候去带给自家人。
据第一批来的妇人们讲,她们在的这处地方不错,不是什么荒郊野岭的偏僻地方,再走一段路就是座繁华城镇。妇人们的活虽然累,但洗衣做饭并不会占去全天时间,肯吃苦的话,到城里揽些缝缝补补的活,也能挣到几个小钱。
林晨和鹊儿一起走,路上悄悄在篮子里塞了窝窝头。
自从季四在县里越混越好,家里也不怎么拿积分换东西吃了。按季四的打算,是防着什么时候年景不好闹饥荒,粮价涨上天,大家要逃难的时候再用。
哪知道逃难没有,现在倒是用上了。
积攒了这么久,可以换好多窝窝头啊。包子馒头太打眼,也只能用这个最粗陋的食物填肚子了。当然没全换掉,太多放不下。
为了避人耳目,两人特意磨蹭了一会,落在别人后面。走着走着,鹊儿抹了把眼泪。
“我跟你在一块,天天偷偷还能吃点东西。他们俩可怎么办,今天去看,还不知道瘦成什么样子。”
林晨走了几步,悠悠道:“季四跟我说他们没事,你也别太担心。”
“他当然是报喜不报忧了,小四虽然平时没心没肺的,可也不是真没心。”鹊儿维护着自己看大的季小四,越发心疼起来。
林晨回想了一下季四给他消息的语气,还是觉得他没大碍。
“我们得相信季小四的生存能力。”她顺口安慰着鹊儿。
何况分开之前,季四拉着季玉荣,换了一点窝窝头带在身上,应该饿不着吧。林晨琢磨着。
见面时,林晨和鹊儿都吃了一惊。
鹊儿是吃惊,季四和季玉荣比她想象中病骨支离瘦弱不堪的样子好多了,季四甚至还颇为敏捷地跳过来翻她的竹篮,精精神神地嚷着:“我快饿死了,带吃的来了吧?”
而林晨却是惊讶,这两人怎么比她以为的要瘦得多呢。
虽然精神还好,但两个人确实明显的瘦下去了,原来油水不断的季四格外明显。难道真苦成这样,没怎么饿着也瘦脱形了么。
她俩一呆一愣,挎来的竹篮已经被季四抢去了。他揭开布伸头一看,开心地抱着篮子就捞了一个窝窝头啃起来,还抛给季玉荣一个。
然后,林晨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从住的窝棚伸头出去,大叫了一声:“有吃的了,快来!”
一转眼的工夫,林晨就被挤出了那间土坯房,周边好几个屋子都钻出人来,硬挤了进去。
她就听季四的声音在嚷嚷:“一人一个先填填肚子,诶诶,打手!老黄你别抢,还有人不在,顾着点兄弟们。”
鹊儿也被挤出来了,听见这声音,本来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眼看她就要爆发,林晨赶紧把她一拉,离得远了点。
鹊儿一把甩开她,咬牙道:“你别拉我,我非闹一场不可!他就这么大方?东西都分了,他和玉荣哥吃什么,喝西北风啊?”
林晨其实想说,现在没西北风,冬天刚过去呢。
“败家玩意,我今天不揍他他不认识我是他姐!”鹊儿碎碎念着,东看看西瞅瞅,上手折了一根树枝,就要去做季四年幼时她经常干的事:扒裤子打屁股。
“哎,哎,别啊。”林晨死命拉住,好说歹说,总算让季四免去了会令他颜面全失的尴尬场面。
季四全不晓得,人散了之后,看两人进来,他还乐呵呵的。
“林晨,再换点窝窝头。我塞篮子里,他们也看不出来多了。”
一句话引爆了鹊儿,没树枝她拿手扇,劈头盖脸的打下去:“败家玩意,你还换!你还换!换了全落人家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妮妮”,灌溉营养液 +2 2018-04-03 08:01:39
第31章
季四躲着喊着:“再打我就还手了!”季玉荣拉了这个扯那个, 鹊儿隔着季玉荣不依不挠地伸手拍打。
林晨本来置身事外,结果季四躲她后面去了,伸出个脑袋嚷嚷:“又没吃你的。”
一句话激得鹊儿跳脚, 冲过来抽他, 季四左躲右闪, 林晨都挨了好几下, 无奈只得抓住鹊儿:“好了好了,小四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
她可不信这小滑头是有多好心,很显然就是收买人心而已。
鹊儿气还没出尽,怒视季四,口里说道:“他要是叫我们村里人就算了,可你们看看, 刚才进来出去的那些人,还有外村人, 你这么有善心,到庙里当菩萨去啊!”
季四这才空白了她一眼,小声道:“我可不是有善心。这次修堤的民夫全是同村住在一块,抱团厉害得很。堤上的活虽然苦, 可也有轻有重, 就看谁有本事有关系抢到轻活。现在不多交朋友,以后遇事再临时烧香,顶个屁用。”
季四的思路很明确,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多结交没坏处。
“这个破房子你以为能有什么秘密么?”他声音更低了, “今天你们带吃的来,明天我们去上工, 说不定就有人寻着机会悄悄进来翻。吃独食,这是惹祸的根苗。”
一席话说得鹊儿呆住了,她在村子里长大,从来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看季玉荣也点了点头,她这才悻悻地坐下整理篮子里剩下的吃食,不甘不愿地哼哼:“算你有理。”
季四撇了撇嘴,也坐到一边,挨着林晨,用远程联系工具跟她说悄悄话:“现在跟鹊姐说不了两句就要吵架,可愁死我了。”
“你跟她好好说不就行了。”林晨没甚诚意的劝。她又不是情感专家,哪理得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要她说的话,原因其实很清楚。一来是这两人真的没有夫妻之情,更像姐弟,偏偏除了季四看得明白头脑清楚之外,季玉荣和鹊儿都一厢情愿地自欺欺人。
鹊儿都也成老姑娘了,季四不提,她也不急着成亲,就是很明显的事。其实她迟迟不婚,又天天与季玉荣一起下地,村子里早就有传言了,不过是季四在小伙伴里放过话,不许他们瞎说,这才没人说到鹊儿跟前来。
二来,则是两人的见识与人生观完全不一样。鹊儿这还是
第一回离开季村,一向是安份守己过日子的人,很看不惯季四在外浪荡的模样,为这事吵了多少年,最近地里收成不好,这才吵得少了。人虽然泼辣能干,却也老实本份,跟季四这种长袖善舞、利字当头什么都敢干的小滑头完全是两条路上的人。
这两人,成亲了也是怨偶。林晨倒也想帮个忙,可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帮。季玉荣书没读出来,书生气倒是颇重,夺人/妻这种事要是说出来,他能羞愤得去死。
所以林晨也只能看着季四一拖再拖,反正在她看来,除了季玉荣之外,另两人还小呢,正应该好好读书天天向上,那么早结婚生孩子干嘛。
早点给她满足系统要求,每门课让系统随机出卷一百次,每次考九十分之上,当上学霸,这才对。
因为闹了这一场,气氛便有些尴尬,二人就没多留,与来得早的那些妇人一同回去。
路上热闹了许多。一群妇人尽管辛苦,还是叽叽喳喳聊了不少话。
玉宏媳妇带过来几个外村的媳妇,有个人上来就不由分说地抢过鹊儿手中篮子,鹊儿几乎以为是遭了劫,那身材粗壮,三十多岁的大婶却已热情地笑起来:“这就是季四家的媳妇吧?真是俊俏,篮子我帮你拿着。我们住在你们那区的后面,以后要是活多就来找我,我帮你。”
“啊?”鹊儿被她的热情给吓着了,什么人啊这是。
林晨却有几分明白,也跟着笑道:“是不是小四跟你们家男人认识?”
不光是认识,恐怕还帮了人家大忙。
果然,一群妇人七嘴八舌的,把这大半月河堤上的事,给讲得差不离了。
民夫到堤上辛苦得很,这位热情的妇人是跟丈夫一起来的。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按说应该在家照顾孩子。但不幸的是,她家是外来户,男人上面还有个哥哥,瘸了腿不好应征。她男人病着,村长还是硬是点了他顶一个名额,她思来想去不放心,好在女儿已经十二岁,在农家已经家里家外都能干活了,儿子也十岁懂了事。她把儿女托付给大伯,自己跟着丈夫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结果这一路过来,男人的病加重了,到了堤上还得干活。是季四一路用窝窝头交了不少朋友,看他这样半死不活的,很义气地找大家帮他分担了活计,这才慢慢好起来,没累死在堤上。
所以今天见面回来,这大嫂对季四是感恩戴德,恨不得供起来。她报答不了季四,就只能对着鹊儿使劲了。
其他妇人也对季四交口称赞,她们的兄弟、丈夫、同族,居然多少也都受过季四的好处。林晨一一听着,心里比鹊儿更诧异。
鹊儿看惯了季四在村里就神气活现人缘好的样子,开始惊讶一二,后面听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林晨却不同,她这听着听着,只觉得这季玉良越来越有历朝农民起义的首领作派了。
“我的学霸培养计划还能行么,这是南县黑/道不够他混的,还要去造反的架势?”林晨心里默默吐槽,却也暗自佩服。
不过是多出来的一点窝窝头,叫这小子玩出花了。后来帮的那些人当然没分到吃的,一路上早吃光了。但通过早先分食结交来的人情,季四在自己的小团体内树立起绝大的权威。到了河堤,遇到有人体弱,有人遇难事,他一声招呼,自是有人手帮着解决。这样一来,聚拢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说话也就越来越管用。
再遇着那些大村大族出来的人,仗着同来的人多抢轻活干,欺负旁人,季四同样只需招呼一声,对方才知道他才是最大的恶势力。
于是不到一个月,季玉良已经成了这一小段河堤上说话最管用的民夫了。
妇人们在夸,季四也在发消息自夸,对着他洋洋得意发过来的话,林晨实在无话可说。凭良心说,这方面大概真是天赋,比她可强多了。
半晌她都没回话,季四吹了半天牛,一看还没消息回来,连发了好几条:“说话啊?”
“人呢?”
“我厉害不?”
“哎你们回去,那些小媳妇老娘们的,有没有夸我?”
“给点反应啊,我学以致用你不开心啊?”
屁个学以致用,纯天生的,林晨暗暗地呸了一口,心里好嫉妒,她学得可比他久,要有这种天赋点,大学也不会被坑了一次奖学金。
没奈何,只得懒洋洋回了一句:“挺厉害啊季小四。”
“别叫我季小四,我都十七了。”季四强烈抗议。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给他加上了一个林晨好久没见过的企鹅自带表情,低头眨眼脸上飘起两坨红的那个。
把林晨看得呆了一呆,怀念了一番水群的日子,这才回复:“那叫你什么?”
那边空白了一会,突然跳出个同系列的星星眼表情。
“系统你抽风啊!”林晨先拉出客服骂了一句。客服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买的是最便宜的通话工具,系统还没完全修复,只能用意识转化为文字交流,不能语音和视频。但是系统福利,为宿主补上标点与心情,不用谢我。”
谢屁!
还用企鹅的表情,说,你们有什么内幕,是不是企鹅开发的系统?
客服不理她了。
季四那边的消息来了:“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叫我名字么,叫名字啊。”
“季玉良?”林晨后来跟他们熟了之后,跟着鹊儿叫他季四,叫得太顺口了,不是讲正经事的时候都不叫名。现在陡一叫出来还有点别扭。
季四那边却狂点头:“对对对,叫名字。不过我们那么熟了,你叫声玉良会死啊?”
不会死,可是很奇怪的样子,还是叫季四、季小四顺口。
“还是季四顺口。乖,姐姐不叫你小四总行了吧。”小少年长大了,林晨懂,小孩子最喜欢拿自己当大人,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孩子看。
季四也确实不能当小孩子看,这货简直人精,要不是他们熟,又有利益关系,她还有个神秘光环加身,林晨都怀疑自己说不定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一排省略号。
又一排省略号。
三排省略号。
最后季四回了她:“好吧,季四就季四,反正别叫我季小四了。”
不知怎地,林晨读出股没精打采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她脑补。
不过她还是安慰了他两句,无非是姐知道你长大了哈,不是小四了,我会让鹊儿也不这么叫你。
对了,还要叫鹊儿别拿季四当小孩子,气起来还要扒裤子打。虽然认识这么久了也没见真打过,但这话说出来就很伤面子了。
季四现在要面子,不能这么损伤他的威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知秋一叶扁舟”,灌溉营养液 +1 2018-04-04 03:26:37
第32章
托季四的福, 林晨和荀鹊儿的日子好过多了。虽然大家要做的事都很多,其实并不能分担多少。但是打饭时那个负责分饭的多给一勺汤,洗衣服时林晨手脚慢, 旁边的人帮她洗两三件, 小事累积起来, 人还是轻松得多。
这些都罢了, 更重要的还是另一件事。
林晨受系统的累,也托系统的福。这些天她做了出娘胎以来都没做过的苦活、累活。
倒春寒的天气, 手在冰凉的水里搓着又脏又臭的衣服。天气渐渐转好之后,阳光虽没有夏季的酷热,但整天在外劳作,仍然让人吃不消。有些城里来的妇人,肌肤很快也变得像其他村妇一样又黑又粗了。
唯有林晨, 手不生疮,肤不皴裂, 日照不黑,风吹不黄,除了偷偷吃东西的机会太少,人难免瘦下去之外, 竟还是一幅娇小姐的模样。
对她的议论当然少不了, 但因为季四的原因,她被附近的妇人们保护起来,外人若要说三道四,免不了受这些泼辣妇人们的推搡斥骂。
而随着季四的经营, 这些“外人”也渐渐变成了自己人, 就更没人说她的闲话了。
季四这么给力,林晨也没闲着。她干了一个月的活, 发现官差确实管得不严。因为这些人都是按村子编队征发的,知根知底,并不怕她们跑掉。
既然这样,一起困在这干活就太傻了。因为要干完活才能去城里做事,彼此还有竞争,城镇虽大,可哪有那么多缝补的活计给她们做。所以实在没多少人能挣到钱,第一批来的人与她们这第二批人也因此矛盾重重,就算季四在那边招揽到一些第一批来的民夫,消弥了不少敌意,但妇人们毕竟并不全与那些男人有瓜葛,这种矛盾仍然存在于女人之间。
林晨搓搓手——我一个现代人,全行业导师,本科生,预备役研究生,将来说不定还是博士生,总不能输给一个古代半文盲,毛头小子,自己的学生,吧。
她也要干点什么才行,不然真是白来这一世了。
林晨先找了鹊儿,让她去找同村人。她毕竟外来的,鹊儿本乡本土,又是都知道的季四的没过门媳妇儿,说话比她管用。
“你跟她们说,洗衣服烧饭的活,其实我们村十个人的份,有五个人就能做完,就是累一点,时间更久一点。”林晨一边搓着被臭汗浸透的衣服,一边细细交代,“但是省下五个人可以去城里,支个摊子卖蛋饼,也可以去城里,赊些针头线脑的去乡下卖。”
鹊儿有点迷惑地看着她,有点听不懂。林晨不得不再解释得明白一点:“我去看过,这个江阳城比南县热闹多了,人多闲钱也多。我们南县的蛋饼自己不稀罕,在这却没见过,应该有人会买。”
至于跑乡下卖货,林晨打算自己带人去。就她在季村的见闻,离南县这么近的季村,一应事物仍然要依靠货郎下乡带来,或者季四这样的人去县里时带回来。
明明是一条不错的财路,但这年头有头脑有胆子走街串巷的并不多,货郎也往往父子师徒相继,在各乡有熟人才做得起来。
林晨则是琢磨过,她不怕,背后有金河岸边上千的民夫在呢。虽说民夫被看得严,不像她们这么随意,但是季四跟看守他们的官兵都打上交道了,只要不逃跑,少数人真要出来走动走动也不难。
如果有刁难她们的,就靠这些汉子们用拳头说话了。
鹊儿咬着唇,搓衣服的动作渐渐慢下来。就在林晨以为她不敢,还得再劝几句的时候,鹊儿把衣服一摔,恶狠狠地说:“行,我去跟大伙说!”
这么爽快?
林晨还挺惊讶的,毕竟鹊儿一向都反对季四在县城讨生活,虽然性子外向爽朗,却不是特别胆大敢干的人。
鹊儿看见她目光,也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这么多人,你也不好老拿吃的出来。上次去看小四和玉荣哥,他们又瘦了,玉荣哥还病了一场,要不是小四能借到钱,命都要没了。现在我们还欠着大家的债没还,唉。”
穷则思变,鹊儿被季玉荣这病一吓,也到了思变的时候。
有她振作起来主动串联,再有玉宏媳妇帮腔,季村来的妇人很快就被说动了,准备跟着林晨试试。
最后留下来完成她们共同活计的是六个人,因为没本钱,摊子先没支起来,人全跟着林晨,到城里专做这生意的店里赊了针线头油碎布之类的小玩意,往周边村子里兜售。
几个村子跑下来,就不用赊帐了,能买的东西也多了起来。油盐酱醋什么的都可以往乡下买,同时收乡下的鸡蛋果子蔬菜什么的,拿到城里来卖。
中间难免风波,但没闹大,季四找了几个最壮实的汉子出来给她们撑腰,乡里无赖欺软怕硬,知道他们后头还有无数民夫之后,立马怂了。
春天过去的时候,季村的蛋饼摊已经开始营业,而她们这个小团体也在迅速扩大。
人多虽然没那么多生意可以分,但能做的事也多了。林晨组织了一批人到城里收衣服缝补浆洗。过去这些人各做各的,独个儿去,根本没法收衣服来洗,人家哪敢信任,所以只能收到零星的缝补活计。现在成了规模,有人专门去收衣服,有人专门浆洗缝补。客人问她们来处,往河堤那边一指,都是被征来烧饭洗衣的妇人,官兵看管着住在一处,要找人方便得很。
那些有闲钱的人家,还有专门收旧衣的店铺,就很乐意把活给她们做了。
还有各种吃食摊,零嘴儿,只要能插一手的,林晨都不嫌弃,挣一个钱是一个。
挣来的钱,林晨作主,与留下干活的妇人们均分,大家手中都有了点闲钱。独身来的往往攒着带回家,有家人在堤上干活的妇人则是换了吃的用的,给男人们送去。
林晨其实是有点私心的,她实在不想洗衣服了。现在总算得遂心愿,一切上了轨道之后,她就闲了很多,借着带人在外面挣钱的机会休息休息,也就有心思想想自己的任务了。
这出了季村,亲眼看见外面的情况,她对这个国号为宛的王朝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现在她们挣钱的江阳城虽然不是省城,但也是次一等的繁华大城,有头脑的话挣钱很容易。但是林晨带人在乡下跑,很清楚地看到乡下生计之难。
尽管她们带的货都能卖出去,可那都是必需品,把周边村落都跑了一遍才算卖得干净。那些村子里来买的妇人也都是家境稍好的,更多的人只能眼巴巴看着。后期林晨已经把重点放在了城里,乃至别的县城,乡下只去收货,不怎么去卖货了。
甚至有人来问她们要不要买孩子,更是直接把自家女儿牵过来,只要换粮食就好。
林晨打听过,这还是去年这一段河堤没有垮的结果。现在季四他们的活也只是把河堤加高加固。沿着河往下游走,那一片才叫真惨,听说淹了之后到现在还不能住人,附近的城市不能容纳那么多难民,朝廷的赈济不足,侥幸活下来的人只得往远方乞食,恐怕尸骨都不能还乡。
就这世道,她想让季村发展起来,真正是做梦。就算她烧出玻璃做出水银镜,恐怕也会让权贵抢去。就算权贵不抢,不知道哪天有人造反,一把火就烧干净了。
所以,林晨也只能穷则思变了。
“要让季村富起来,就要让这个国家稳定发展;要让这个国家稳定发展,只有两条路。”她在意识里整理着思路,“一条是我自己,或者找个代理人一路往上爬,爬到能决策的位置,大刀阔斧的变法图强。”
这条路,她连想都觉得牙疼上火,简直难到姥姥家了。
别说她能不能找到这么有才的代理人,就算有,这个大宛王朝的破房烂瓦也没有办法焕然一新,只能修修补补,勉强维持。
风一吹就会倒,而这风什么时候吹,谁也不知道。可能老天来一次灾情,就是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迟早把这破屋子刮得稀巴烂。
“所以只有另一条路了。”林晨叹了口气,打开跟季四联系的界面,叫他:“季玉良,我们造反吧。”
那边呈现出诡异的空白,加省略号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正在忙,或者在睡觉,没看见。
林晨正要关了界面等等再说,就见那边浮出现一个巨大的狂喜的笑脸,加一个握手的表情——不用说,系统自作主张给加的。
“我们真是太有默契了!”季四回复她。
林晨呆若木鸡。
“不是,等等,你让我静一会。你也想造反?”林晨混乱了,她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长着反骨呢。
虽然季小四在她看来点满了古代农民起义首领的天赋,但她真没觉得他现在就有造反的心思啊。
毕竟他才十七啊!除了当河工这回,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南县。
毕竟季村的日子还过得下去,毕竟当民夫的日子被他经营得还算可以,毕竟大宛还没有发生过席卷一地的起义,只有被扑灭的各地农民饿极而生的反抗。
季小四,这个十七岁的,在林晨眼中离成年还差一岁的毛头小子,这就想造反了?
组织了很多语言打算说服他的林晨,真正的混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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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科举到修仙》 在文字有灵的世界修仙
《重生后徒弟全是老祖》 找啊找啊找啊找徒弟,找到好多个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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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緋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4-05 16:06:56
读者“”,灌溉营养液 +13 2018-04-05 17:03:29
读者“知秋一叶扁舟”,灌溉营养液 +1 2018-04-04 03:26:37
第33章
她想造反, 是因为她的任务现在看起来,只有造反一条路可以完成。
造反,上位, 以天子之尊扶植一个小小的季村, 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么。
至于条件她也想过。首先是这世道本来就适合造反, 这条路难是难的。虽然世情适合造反, 但是林晨也是经历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学过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的人。
从陈胜吴广起义到诸雄并起再到楚汉争雄, 及至最后刘邦胜出,这就是典型的造反者群雄逐鹿的路线图。
这一过程在后世不断复制。绿林赤眉起义成就了刘秀的光武中兴;黄巾起义造就了三国乱世,归一于晋;元末红巾军起义给了元朝沉重一击,最后朱元璋突出重围,以布衣登上皇位。
即使明末最后在北京城没待得住的李自成, 也是接了高闯王的班,又是继陕北一系列农民起义之后才渐成规模。当然最后还是叫后金占了便宜。
出头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个时候造反, 很可能只能给后人当垫脚石。可这个时候不造反,林晨不知道这把火什么时候能烧起来,万一老天爷眷顾,十几年风调雨顺, 大灾隔上七八年才来一回, 谁知道这个大宛还能不能续上七八十年的。
到时候她这一世的身体再能保持青春也没用啊,系统会判定她寿命到期,任务失败的。
林晨的打算是这样,季四本来就有人脉基础, 再说服他存下造反的念头, 趁着治理金河的机会拉到一批家乡遭灾,心情不满, 志同道合的人。
回乡后先等等,看有没有出头鸟先反了,顺便串联同党,建立中坚力量,到时振臂一呼,先占县城,再与其他义军汇合,慢慢打天下。
实在没出头鸟,看什么时候有了大灾,也咬着牙硬上,拼一拼再说。
这是林晨打的如意算盘,想了十几天,主要想怎么分析给季四听,说服他听自己的。
哪知道,不用说服,季四自己就打算干了。
林晨太震惊乃至于说不出话了。季四却欢喜非常,只觉得林晨与他心有灵犀,太有共同语言了。
没错,真的是太有共同语言了。季四兴奋之下把自己的谋划叭啦叭啦地全跟林晨说了一遍,居然跟林晨想得差不多。
而且他已经着手开始做了,简直不要太有行动力!
林晨震惊得多了之后也麻木了,问他下面具体什么打算。
季四那边浮现出一个嘿嘿笑的表情。
“你不是说,你除了三个名额之外,还可以收不用你那个什么系统的学生么,说那样考试过关的人也能给你挣分。”
“我说过么?”林晨不记得了,大概是闲聊的时候提到,没想到季四还记得,“是这样没错。不过难度太大,我要人学的东西你也知道,对你们这个时代来说没什么用,还很奇怪。”
“怎么没用。”季四好像想讲什么,又没说,只说了他的打算,“堤上活太累了,不过挤一挤还是有时间。你下次过来我带你看看,给你收一批学生,万一真有人能完成你的要求,不是白赚的么。”
林晨觉得他想太多,就堤上这些汉子,文盲至少占了十之七八,可能还说少了。没系统直观呈现在眼前的教材还有名师视频课程,就靠人教,想出个学霸?
简直比造反上位还难!
不过人家季四一片好心,这类学生收不收的无所谓,没压力,随他好了。
“行啊,我下次来看看。你有本事说服他们当我学生就行。”林晨无谓地应了。
“那你准备好上课啊。”季四很开心地叮嘱了一句,林晨脸一垮。
她忘了,还真不是无所谓的,她得备课。
“我给他们上个教育学?”她觉得教育心理学挺难的,政治更不好提,只能上这个了。
结果季四那边又出现一排一排又一排的省略号。
“当然是上政治啊!”他说。
这回轮到林晨省略号了。
季四回了一排省略号,然后回复:“要不你来完成一下拜师的流程,我继续上课?”
敢情他已经开始上课了,林晨真是服了,这行动力也没谁了。
“好吧。”说这两字时,她有点惭愧。
很快就到了探望的时间,这次鹊儿没去,因为轮到她带人到乡下收菜,她只托林晨给季玉荣带件她淘来缝补过又洗干净了的衣服去。
“小四上次给他带过了,玉荣哥身上那件这次恐怕破得补不了了,你捎给他。”
林晨啧啧,古人真是麻烦,都这么明显的心里惦记着人了,鹊儿还认真把自己当季四的未婚妻呢。
啥时候才看破解决这事啊。
一路就想着这个,林晨到了河堤上。这时天已经黑了,汉子们吃完饭,只有少数精力充沛的还聚坐在一块吹吹牛以作消遣,多数已经回自己的铺上睡了。
季四那儿却很热闹,大通铺上坐了二十多人,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
季四没出来,是另一个汉子在外面等着,把她带进来的,门口还有人望风。
那人匆匆说了几句,告诉林晨,他们住的这间屋子调换过人,现在住在里面的十个人全是自己人,旁边两间也多是自己人,很安全。
进去的时候坐铺上的人只回头看了看,见是自己人领进来的,有人还认识林晨,知道她是跟季四一起的,于是都没作声,有的跟她点点头,就转过去继续听季四说话。
林晨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听他说。
季四在说这世道,说农人之苦,说城中贫民之艰。他生于农村,熟悉县城,对两种人的生活都有了解,说起来不时触着听者的伤心事,一个个饱经风霜的男人,不时地抹着眼睛,偶尔发出一两声喟叹和赞同。
这就是季四上的政治课?林晨觉得有哪不对,可是又有哪非常对。
到底对还是不对,她都茫然了。
季四讲得告一段落,严肃起来,拍拍手,叫了声林先生。
林晨保持着茫然,空白着表情站起来,在众人眼里就是特别端凝严肃,加上她这与众人迥异的一身白嫩肌肤,不由得令人敬畏,一时屋内静悄悄的,只二十多双眼睛随着林晨由后走到前方。
林晨不是师范专业的,被这么多人盯着多少有点不自在,这时候就当自己在参加演讲比赛,只是不讲话而已。
端着架势冲众人点点头,季四在一边道:“这是我的先生,我懂的道理都是她教的。林先生虽是女子,却是在山中随高人长大,学问极高。大家一起拜了先生,平时就由我代授吧。”
得,他编起谎来真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个小表情还特真诚,庄重之外又带三分崇敬。
天生的影帝,林晨觉得简直了,上一世要是把季四给她,肯定上手就是学霸,都不用学。
编的这谎还挺有讲究。山中高人,林晨用余光一扫坐着的众人,看那恍然大悟的表情,那迅速转为崇拜和期盼的眼神,用脚丫子想她都知道,季四编的这个瞎话有多少脑补空间。
这是故意引导人们把她往神仙高人的方向去想啊,难道起义要走白莲教的路子?
林晨打了个寒颤,在众人“见过林先生”的齐声低呼下再次点头致意,保持神棍的缓慢步伐回到后面,重新坐下,仍然有点恍惚。
因为她已经脑补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比如说她一身白衣,端坐莲台,台下众人跪伏高呼“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或者红衣红巾,一手灯笼一手扇,带着众女高呼“红灯照,穿得俏,红裤子红鞋大红袄……”
简直恶寒,林晨打了个寒颤,这种圣女圣姑的角色还是找别人扮吧,她可受不了。
再听下去,季四却又换了风格,讲起了农村的阶层分析,农民常见的几种破产方式背后的根源。
听得林晨越来越惊讶。这次的培养模式对她而言很轻松,收了学生让他们自己看视频看书去背就行,所以她也就是看看卷子,算算积分,给他们兑换食物,看情况提取一些特殊的奖品,给予鼓励而已。
所以她居然不知道,这几年下来,季四居然已经自学到这种地步了?
甚至惭愧地说,与这个时代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的分析,他已经超过她了。这学生和老师,应该调换一下才对。
她没听完,因为天已经黑了,她得赶紧回去才行。
季四来不及送她,所以回了住处之后,林晨又等了一阵,等季四给她来了消息。
“怎么样,我讲得不错吧?”
不管季四做正事时是怎么一幅正经面孔,只要他私下里一说话,林晨就觉得这语气怎么看怎么讨打,一幅洋洋自得特别欠的样子。
“不错不错,这些人就是你拉拢的骨干?”忍着没怼他,林晨问起正事。
“当然,不然我哪敢说这些。要不是一天下来活太重,实在挤不出太多时间,凭我的本事,哪会只拉到这几个可靠的。”还是这么欠的口气。
林晨聊完了躺床上还忿忿的,不过她也明白,其实这是嫉妒。
天份啊,羡慕不来啊。如果季小四不是这么自恋,她就完全是羡慕了,偏偏他一开口,林晨就觉得他在炫耀。
简直讨打,这臭小子。
季四关了消息一时也睡不着,趴床上美滋滋的。今天他说的做的自觉很完美,林晨应该会高看他一眼吧。
他不确定,可是他希望如此,甚至自己去表功,实在是落了下乘,但他忍不住啊。
林晨是高人,这话是他编的,也是他的真心话。
她来处神秘,去处未知。季四一直注意她闲聊时不经意说的出信息,很明白她根本不属于此世人。
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可是他想与她并肩,与她同行,而不是她旅途中的一个过客,一粒尘埃。
第34章
谁也不知道, 河堤上如蝼蚁一般的两个人,居然有这样的心气,一边干着朝廷派下来的差役, 一边却暗暗筹划着造反起事。
季玉良没造过反, 但他是个心中有谱的人。没过多久, 他又跟林晨联系:“有空再来一趟, 这回得表演一下神迹了。我要换窝窝头,还要换几个包子, 肉的。”
林晨正想问他具体计划,这小子急急地又补充了一句:“最普通的肉包子,别拿最好吃的那种,浪费。”
呸,心真黑。
“我不同意走宗教路线。”林晨拒绝了。搞邪/教没前途, 她坚信这一点。不是因为三观正,而是因为历史经验。
她有限的历史知识里就没想到有哪个大佬是玩宗教玩成人生赢家的, 全是为王前驱的炮灰。
“我不走这条路,拿来哄人的。信我。”季四只恨不能见面谈,隔空对话他的人格魅力至少少一半。
不过林晨还是决定信他,或者说信季四学习的成果。他应该能想明白利用宗教的后果……吧。
隔了一阵, 林晨接到季四的通知, 收拾收拾又去了。
还是在季四住的屋里,大通铺,人却换了一拨。
林晨并不擅长看人,上一个世界虽然折腾出了大动静, 但她的活动空间局限于皇宫, 身份是被皇帝惯得不需要看人脸色的宫女。她只是在幕后编写剧本,交给楚林和楚盛这两个演员来表演。
看人的本事, 她还是没有。
但是这人呢,一个两个的看不出来,同样特质的人坐满一屋子,林晨又不瞎,她也感觉出来了。
上次那些汉子多数风霜之色很重,个个都一幅未老先衰的样子,透着股土气的朴实。少数看上去像是城里人。当然也有精明的,但总体看上去是一类人。
而今天这批就不一样了。她来的时候季四坐在这群人中间吹牛,一群人围坐着说说笑笑,翘着腿的、剔着牙的、小褂披在身上露出一身横肉,全不在乎晚间凉意的,应有尽有。
她进来时,这些人有人正吹得口沫横飞,没空理她;有人则斜了她一眼,漠不关心;还有人挺热情,招呼她坐下,眼珠子灵活地转来转去,跟季四倒是有几分相像。
没错了,林晨心里有了数,这一屋子恐怕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季四找来这么一群人是想干啥。
季四笑嘻嘻地听正说话那人吹完,这才站起来,好像刚看到林晨似的,啊呀一声,极恭敬地来请她。
原本坐在一块没理会林晨的几个人吃了一惊,互相看了一眼,知机地也跟着站起来,朝她笑笑,居然笑出了几分不卑不亢莫测高深的意味。
老天,季四这是怎么找的,除了几个横蛮霸道明显靠肌肉的货,这二十多个市井间的人精,他怎么把人聚到一处来的。
林晨这时也拿出了演技,迈步上前,嘴角似笑又似非笑,庄严宁静,带出一股菩萨般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之意,更把人震住了。
季四躬身扶她坐下,小声对众人道:“这就是我家姐姐,供奉仙姑,终于能请得仙姑上身。这几年的收成大家都知道,若不是仙姑,我家哪有现在的光景。今天她特意请了仙姑来跟大家见一见。”
那个披着小褂不系扣,露出胸口一丛黑毛的壮汉挤到前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露出了不信的神色:“你把仙姑说得那么神,我看也没什么稀奇。”
后面不知道谁呵呵一笑:“怎么没稀奇,整个金河上下你找找看,哪个妇人有这样的好面皮。”
这话说得轻薄了,就有人跟着暧昧地吃吃笑起来,还有交头接耳的议论。
林晨只当他们放屁,八风不动,仍是一片淡然。
既然季四通知她来,肯定有把握。现在这些人明显没那么好骗,根本没几个相信他的。但是等她空中取肉包的绝技一出,不信的才会是少数。就看季四怎么套路他们了。
果然,季四做出了愤怒的样子,揪了胸毛哥的褂子,厉声道:“不得对仙姑无礼!”
胸毛哥不屑地把他一拨,轻轻松松拨到了一边,还掸掸自己的褂子——以林晨用余光瞄到的,更像是掸胸毛,恶心得她都要吐出来了。
“你说是仙姑就是了?我们县跳大神抓鬼的还知道在纸上弄出个鬼影子。你们呢?”
胸毛哥问的很在点子上,也不知道是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教的,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了。
季四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旁边有人扶了他一把才站稳。他气道:“那些愚人信的神婆,在这屋里的有人信,我季四以后跟你们姓!我们仙姑可不是那种骗子能请到的!”
说罢,他向林晨郑重行了一礼:“愚人无知,委屈仙姑了。今天请仙姑来,实在有事要求。”
林晨用鼻子嗯了一声,淡淡道:“无妨,人间事,经历一番亦是历练。我本有心入凡尘,随你前来,正是为了我的功德。”
这现编的词说出来,她有点不满意,不过唬唬这些人足够了。
反正说得天花乱坠,他们也不会信。
季四这个影帝脸上露出了喜色与羞色,说话还有了几分哽咽:“这些天,朝廷越发不拿我们当人了,粥越来越稀,馒头越来越小,就连我这饭量都吃不饱,更不要说王大哥这样的。”
这是实情。妇人们洗水做饭,对这个更是清楚。不是她们想把粥煮稀了,馒头做小了,实在是每天领到的就这么多米,里面还掺着石子砂粒。面粉也不用说,掺的东西比家里为了度饥荒掺的麸皮还过份,份量还不足,只能做小了才够分。
王大哥就是那位胸毛哥,听了季四这两句话,他凶神恶煞的脸上也现出了颓然之色,摸了摸自己肚皮,狠狠地拍了下床铺。
虽然他抢了别人的,可还是吃不饱啊。
而且真他妈的难吃。
季四又作了一揖:“所以小人只能求到仙姑头上,求仙姑可怜可怜大家,救救大家吧。”
林晨又嗯了一声,伸手作势在空中抓物,突又顿住。众人便想:“来了来了,要作腔作势玩花样了。”
就听林晨说道:“仙法不可滥用。助你一家,可;助此屋中人,可;却不可更生贪心。”
季四满口答应:“小人不敢贪心。这屋里的都是小人的好兄弟,过命的交情。其他人,小人哪管得那许多。不瞒仙姑,小人之前也帮过同村族人,但仙姑既是不让,就是他们无缘了。”
说着,他不由挤出两点泪来,挂在腮边,仿佛有十二分的委屈一般。
其他人心里嗤笑,这个季四,什么过命的交情。他们不过是臭味相投,都是各自队伍里的能耐人,说话管用,叫得动人。
季四跟他们认识之后就四处串联,彼此熟悉了,常来他屋子商议事情。近来不知谁挑的头,说着说着,大家的火气都上来了,竟有人说出这狗皇帝还不如反了他的话来。
初听都是一惊,但他们在家乡都不是什么良善人,见识也比乡人广,坐在一处吹牛,对照着各自家乡的状况,竟真的生起这个朝廷长不了的念头来。
但说来说去,也是那个胸毛哥说了丧气话:“要说反,老子现在真想反,拿什么反?饭都吃不饱!”
是啊,粮食运在江阳城里,高墙坚城,因为有民伕在附近干活,那儿的守卫十分上心,防的就是民乱。就算他们抢了官兵的兵器,也打不进城。
狗官贪了粮食,又怕民夫们抢粮作乱,也不怕麻烦,一次只运一天的粮过来,让妇人们做成熟食送上堤。
现在造反肯定是不成的,也就过个嘴瘾。大家更关心的还是肚子问题。
饿啊。
季四就提出了仙姑,也就有了今天聚会,请林晨过来请仙姑上身的事。
林晨听他保证不再管其他人,这才矜持地点点头,手伸向空中。之前他们三个攒下来的积分已经换好东西了,现在只要拿出来就行。
胸毛哥挠着胸口不当回事地看着,身后一干人各怀心思,有人与胸毛哥一样无所谓,有人却盯着想看出什么地方动手脚。
说来也好笑,没一个信的。
就说胸毛哥吧,他叫王山,是个粗莽人,那番话是他来了河堤之后交好的隔壁县的高通叫他问的。
但他自己也不信,他虽然粗豪,可不是没脑子。就像他问出来的一样,这种跳大神的把戏他见得多了,当年他还是老实良民的时候信过,不老实之后就不信了。
他挤到最前面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管季四跟这个神婆搞什么名堂,都得拿出真东西来唬弄大家。他站最前面,到时候一手抢过来先吃到嘴,也不白亏了坐这听他说半天废话。
他就见林晨一只手抬起,手心慢慢翻向上,纤直白嫩的手指突然蜷起,手心就托住了一个蒸笼。
胸毛哥脑子转得慢,还没反应过来,身前已经挤上好几个人了,七嘴八舌的几乎把他头吵晕掉。
王山两臂张开一拨拉,把抢在他身前的人全扒拉到一边,瞪起一双牛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蒸笼,半晌才大叫一声:“肯定藏床底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寒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06 21:03:10
第35章
发生在眼前的事太离奇, 他的大脑没办法立刻接受,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话,王山弯腰就去看床下, 见床下确实什么也没有, 这才再吼:“现在你……”还没吼完, 高通一把捂住他嘴, 在他耳边急道:“噤声!”
然后才欠了身子,谦恭地道:“都是下苦力的人, 这一笼恐怕不够大伙填肚子,仙姑能不能再赏大伙儿一笼吃食?”
这么大一蒸笼,他们就亲眼看着从空中突然冒出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藏在身上。王山连床底都查了,难道真是变出来的不成?
难道……真的是仙姑?
入彀了。林晨不动声色, 先将这一笼放下。
她胳膊都酸了,已经在微微发抖, 再不放下就要出丑了。
季四会意,帮着打开蒸笼,先将里面满满的精致窝窝头散给众人。不多不少,二十三人, 正好二十三个。
高通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敢张嘴, 王山却不管那么多,他饭量大,确实天天吃不饱,手里拿着吃食, 还不咬他娘的一口。看, 看能填饱肚子么?
这一口咬下去,他又瞪直了眼。
妈的, 这是窝窝头?这比他家馒头还香甜!
就是太小了,王山两口就吞下去,见其他人还托在手里打量,便不怀好意地伸手去拿:“你们不吃便给我。”
高通拉住他,向众人使个眼色,众人一起哀求:“求仙姑可怜,再赏赐一笼吧。”
林晨抿了嘴,显出几分冷肃,抬眼偷看的人心中一凛,微有悔意。
这是防着他们得寸进尺,积分兑完可就没有了。虽然林晨还有后手,但能省一点是一点。
“凡人之贪,永无止尽。罢了。”林晨装完一波,再度伸手,又是一个蒸笼,这次高通抢在季四前面端了下来,没让林晨举着胳膊继续装。
蒸笼里仍然是不多不少二十三份窝窝头,但上面还摆了五个包子,热腾腾的。高通不觉咽了口唾沫。
在家的时候,他也能蹭到肉吃,自打来了这儿修大河,都快忘了肉是什么滋味了。
但包子只有五个,一干人大眼瞪小眼,还没转过心思,林晨手一抹,那五个包子又凭空消失了。
有几个人眼泪差点掉下来,肉包子啊!
但看林晨垂眼庄严的作态,没人敢说话。个个心里都在想,这怕是在惩罚之前的试探。该死,真正该死,竟然怀疑仙姑。
林晨又唤季四过来,这回手一伸,出现在手上的是一碗牛肉汤,香气扑鼻,王山的口水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赏你。”
季四毫不含糊地接过,当场呼噜呼噜地吃起来,全不顾周围的视线能杀人。
但此时,就算是王山这种莽汉,也不敢有丝毫造次了。
如果说包子馒头还可能玩花招变出来,这连汤带水,还冒着热气的肉汤又要怎么解释。
其中更有个二十挂零的男子,眼睛发光地盯着那碗。他父祖三代都是烧瓷的窑工,他兄长继承了家里的手艺,他却不乐意天天钻窑里烟熏火燎,自己去谋了生路。
但看瓷器的眼光他还有一点,平常也没少做替瓷器商人牵线搭桥的生意。这碗,可是他生平仅见的精品啊!
乔二平咽了口唾沫,不是为肉汤,是为这碗。
他甚至说不出这碗有多好,因为他见过最好的碗,也不如它。拿出去卖掉,换这牛肉汤不知道能换多少。
季四这个轻浮小子,拿在手里一点也不爱惜。他一只手端着也不怕打了,他凑在嘴上喝汤了,他放回桌上了,他……碗不见了!
乔二平叫出了声,迎来一众诧异目光,这才醒过神,讪讪地笑笑,摸摸肚子,示意是饿的。
仙姑!肯定是仙姑!他不错眼地盯着看,清清楚楚看到那只纤细的手一拂,碗就不见了。
他一定要跟紧仙姑,可恨季四这么大的福气,就晓得换窝窝头,却不知道只要讨得仙姑欢心,随手赏下一个碗,就足以改换门庭,当个小地主了。
林晨这番表演完美收场,这二十二个不同村镇市井小民中的歪才精英,真心实意信了她的邪。
接下来季四想做什么,林晨却不清楚,当时不便问,晚上躺床上她就憋不住了,决定不管他要不要睡觉,都要揪过来问一问。
“季四,季四,睡了没?能看见吗?”
出乎意料,消息回得飞快,就像一直在等着一样。
“没睡,能看见,你说。”
“还卖什么关子,下面你想干什么?别神神秘秘的,弄得我临场发挥坏了事。”
系统给季四先配了个大笑的表情才浮出来字:“不会坏事,效果太好了。”
拍了个马屁,季四才将计划一一说来。
他不打算当造反的领头羊,也不打算走宗教路线,但他打算把别人推出去干。
计划很粗疏,季四直言其实就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给他们一个火星,不定哪天,不定谁,就炸了。
也不是就指着这二十二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平时自然还有自己的人际圈子,一个带一个,信仙姑,想着造反。将来这些活下来的民伕活到家乡,再遇上天灾人祸,迟早有人会反。
“让他们信个什么东西,回去之后没准就会抬出来作号召。”季四没注意自己把林晨说成了“东西”,林晨也没打断他,“以后如果有人真的反了,都信过的仙姑就能把他们聚到一块,遥相呼应。”
本来东一处西一处的民乱,就成了有松散组织的起义,声势和规模都会大上很多。
“不是我看不起他们。这世道,就我认识的这里面有几个心大胆也大的,肯定会反,但是反不出个名堂,顶多在县里闹一闹,然后就得事败死人。我懂搞仙姑圣女什么的最后会烂得提都提不起来。但是一开始,这么搞特别能聚众成事。我就指着仙姑的名声在金河两岸传开,有人聪明一点能利用起来,给我们作个掩护。”
这个时候必须省略号。
林晨没想到,季玉良,今年过了年刚十七岁,居然如此……如此心黑胆大,以及她已经意识到好几次,今天再一次肯定的,有行动力。
真如季四所说,这个计划并不是那种走一步看十步,步步精妙天衣无缝,可传之后世的高超谋略,不过是他想到了,就做了。
这帮人全是低配版的混世魔王,世道太平时为一方流氓无赖村霸,世道乱时说不准谁就会乘风而起,割据一方。
季四能影响的也就这二十多人,但从现在到工期结束,各人返乡之时,困乏无聊的金河两岸民夫中传播起关于仙姑的信仰,并不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杀官造反时如果有人捧出仙姑,肯定会有跟风,这声势就真的不一样了。
林晨一下子想到了元末的红巾军,其实很多地方也就是听说了红巾军,起事时就打起红巾军的幌子,之后联络上,安个名份,就成了红巾军的一部分。
她在黑暗中,听着同屋妇人们的鼾声,摸着下巴想:“季四啊季四,你这禀性像刘邦,想走的却是朱元璋的路么。”
这下她明白了,今天见的这批人,全是季四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他真正信得过,倚为班底的,是那天被她收作学生的那批人。
也不知道他给他们上课上到什么地方了。
“林晨,你说鹊儿要是知道我有这个念头会怎么办?”季四半晌没说话,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办?
砍头败家的玩意,扒了裤子打屁股啊。
林晨脑补出鹊儿气急败坏拿着树枝抽屁股的场景,没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
季四可不知道她在笑,还在碎碎念:“没法跟她谈,明明她也学了,有时候考分还比我高,怎么就说不通呢。你给我想想办法,怎么让玉荣哥把鹊儿给娶了,我跟她过不到一块去。”
“行了啊,这种事别找我,你们自己解决,外人说不清的。”林晨果断拒绝,不过也劝他早点解决,“鹊儿年纪也不小了。”
“唉。”季四叹气,试探又失败了,流水有心落花无意,奈何奈何。
他也累得很,正要告别去睡觉,林晨那边却又说了话。
“嗯……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事情可以做一做,做起来之后,大忙帮不上,推波助澜的作用多少会有一点。”
“什么?”季四振作起精神,他很喜欢和林晨谈论这些事,季玉荣也能聊,但限于见识,很多事听不明白,需要他解释。鹊儿就更别提了。别人呢,则是少了那份“教材”的学习,也没法放开谈。
只有林晨能与他有来有往,还有秘密交谈的工具,不怕被人听见,能让他舒心畅意。
“我们要,造祥瑞啊。”
季四懵了,祥瑞他懂,可那不是给朝廷糊面子的东西么?
刚刚觉得自己与林晨是知己,是互通心意的人,就被泼了冷水,季四卷在被子里,郁闷得想出去跑几圈。
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他会弄明白她所说的一切,迟早的。
林晨不知道自己的网络用语给季四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她正打开商城,看这个能不能买。
第36章
系统在卖东西的时候还是那么贴心, 她第一眼就看见推荐位上的商品。
金光闪闪的祥瑞大礼包!
“狐狸叫,鱼腹藏书(可定制内容),独眼石人, 凤鸣, 浮龟, 天书, 乖巧任砍的蛇(颜色可选)……”
我的妈,这都是啥?
果然是祥瑞大礼包啊!
“可我用不了这么多, 太浪费了,有没有单独出售的?”
林晨看中那个独眼巨人了。多合适的东西,童谣都不用另编,另一个时空里它被人埋在河滩,又挖了出来, 它奇特的造型使得民间传播的那句话得到了证实,更令人相信是神秘的预言。
现在, 它还可以在这个时空继续发挥余热嘛。
大礼包消失了,客服跳出来了,力劝林晨买下大礼包。
“便宜,以后还可以用。我们的狐狸叫你以为是录音吗?那是真狐狸, 捉到面前来当面验证都不怕。想让它说什么就说什么。”
“还有蛇, 你看看,多大,多乖巧,对外人多凶恶。你想砍三段, 它绝不会在砍成两段时挣扎逃走。想要白蛇就是白蛇, 想要红蛇就是红蛇,砍完是原地消失还是煮了下锅都可选, 随便你怎么编。”
客服舌灿莲花,奈何大礼包并不优惠,只是总价便宜一点,对于林晨来说还是很贵。
以后需要可以以后买。林晨也很遗憾,如果优惠大一点,她可能就真心动了。但现在这个价,算了算了。
另外她也隐约有个想法,季玉良都这么坚定地不搞什么仙姑圣女,而是脚踏实地的从教人识字开始,培养自己的班底。
她一个大学生,三观还能比他歪?
鼓动天下反是一回事,自己反的时候走不走正道是另一回事。
咱不做封建迷信的事儿,嗯!就这么决定了,不是因为我小气。
客服没说服她,对话框啪地就没了,丢她自己去看,真是势利。
林晨找着了独眼石人的单个商品,浏览了一遍,买了。
又买了个狐狸叫,打算一起用掉。
历史故事稍稍变一下就能套。系统把石人丢仓库,不负责送到埋藏地点,这还得费一番手脚。
好在季四有的是办法,白天带着人悄悄挖出一个深坑,用浮土遮了。晚上林晨悄悄过来,他又带着人把这些浮土轻松扒开,再叫那些林晨的编外学生们回去,林晨直接从仓库把石人丢进去。
他们两人辛苦点,将土重新埋上。
也没急着再挖开,他白天时指使着不同的人过来,慢慢伪装,春夏之季正是草木滋生之时,不过几天功夫,那块地又长满了茂盛的野草芦苇,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可是有一句话,却悄悄在金河两岸传唱开来。
这句话的来历十分神秘,先是传说有一位仙姑,神通广大,慈悲渡世,但天机不能泄露,所以在人前对世事不发一言。她座下有一只白狐修为尚浅,耐不住性子,将她对天下事的评点泄露出来。
后来不止一人赌咒发誓,那句话是他们亲耳听见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所说。
有人是起夜时尿尿,那只白狐蹲到他身前,发出人言,吓得他尿了一半尿不出了,有同伴作证,他当时吓得呼救不止,被同伴笑话胆小。
有人是白天干活时看见,那只白狐穿梭于荒草之间,奔跑着发出尖细如幼儿的吟唱。
甚至有好几个来自不同地方的大胆之人一起捉到了这只狐狸,真真切切听到它在挣扎间叫出了这句话,然后不知怎么就挣脱了他们的手,踏着他们的头跑掉了。
终于有一天,那个一只眼的石人被挖了出来,睁着它的那一只眼睛,躺在河滩上的坑中,望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
所有人心里都想到那句话,在心里默默念着那句话。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金河天下反。”
汛期前,这项大工程告一段落,民夫们终于可以回家了。托林晨的福,季村三十个人去的,三十个人回来,没少一人,只是个个都瘦得厉害。
日子仿佛回到了正轨,该种田的种田,该干活的干活,还有一家夫妻俩同去的,真正是让人佩服的好精神,累得像死狗一样,居然媳妇还带着肚子回来。
路上那媳妇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其他妇人与她调笑,全都不当一回事。林晨微微摇头,她可不佩服,只觉得男人真是下半身动物,全不考虑老婆可能怀孕后的难处,现在这身体情况,孩子生下来能健康吗?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她生长于现代社会的想法,就没多嘴。
回家先打扫屋子晒被子,得亏是个好天。一边干活一边八卦,鹊儿就说那媳妇年底就要生了,身子看起来不太好,不过这是她第三胎,应该会很顺利。
季四却贼忒兮兮的笑,说那男的也挺能耐,那么多人,硬是找到空儿和老婆睡了,大家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的。
鹊儿虽然跟他从小一块儿长大,到底还没嫁人,听了这话啐了一口不接了。
林晨则一边擦桌子一边腹诽:“下半身动物果然是下半身动物,尽关心这些事。”
却听季四又转了语气,叹道:“就是他老婆可怜,这几个月怀着孩子也不知道有没害喜,还得干活,真是老天保佑没折腾得流产。”说着还摇着头,对他同族那没出五服的堂兄颇不以为然,“光顾着痛快,脑子被狗吃了。”
“心被狗吃了才是真的。”林晨心里接了一句,舒服多了。
却不知季四借着帮鹊儿扫地的动作吁了口气。
好险好险,八卦起来差点得意忘形,他就知道林晨看不惯这个,没见脸上都带出来了么。
今年的雨水总算不多,刚动用十多万民伕维修加固河堤的金河给了大家面子,今年安安稳稳的,没闹脾气。
但令人绝望的是,不下雨,就真的不下雨了。
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人们在新年祭祖时祈祷今年别再像天漏了一样下雨。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先保佑得太给力,过犹不及,今年真的不下雨了。
刚开始,从皇帝到百姓都松了口气,但这种天气延续了一个夏天,只陆续下了几天雨之后,人们重新陷入了绝望。
没有洪涝灾害,他娘的又闹起了旱灾!
季四鹊儿还有季玉荣因为都不在,也没有家人能帮忙,地里的农活耽误了下来。族长虽然安排人照顾一二,可村里实在人手不足,也就种了一点,还要分给帮着种的人。再加上今年这气候,肉眼可见的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所以鹊儿终于也没坚持,跟季四一起搬去城里。
季玉荣呢,在季四安排下也有了份不错的活计。城里的日子没什么不好,就一个,季玉荣现在隔三岔五的避开鹊儿催季四成亲。
林晨本来根本不打算管的,也看不过去了,私下找季玉荣试探过,结果人家真的迈不过那条线,当她不耐烦绕圈子,试探变强迫的时候,季玉荣跪倒在地,流着眼泪承认自己心里喜欢鹊儿,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但是他还有良知,绝不会做出天理不容的事,只会把鹊儿当妹妹。
对此林晨只有一个感想,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纯天然原生态老封建的思想和道德标准,完全不像被我的系统教材熏陶了三年多的人呐!
看看人家季四读出了什么,这季玉荣成绩比他高,怎么脑子跟锈死了一样的。
对教育产生了怀疑的林晨召唤客服:“我对评分标准有疑问。分数高就是学霸?你看他们俩学习的成果,至少政治这门课,季四学得比季玉荣好多了。”
客服:“高考状元并非个个精英,经济学家也不比马云有钱。”
好有道理,林晨被说服了。
说真的,季玉荣在这方面可能是道感感饱受折磨,走进死胡同了。因为季四跟林晨喜滋滋地报告过,他已经给鹊儿讲开了,鹊儿接受事实了!
不知不觉就干成了这事,林晨也很惊讶。鹊儿之前并没有明确自己的心意,被季四点破之后先是羞恼气急,顾着季玉荣的脸面没有大闹,跟季四冷战了许多天。
结果冷战着有机会静下来理一理,她心底藏着的那点情思,终于让她自己给想明白了。
鹊儿没读过多少书,不像季玉荣那么迂,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样不好。但他们现在离开季村那个环境,她的未婚夫季小四自己都劝她嫁季玉荣,她又接受了系统好几年的教育,居然真的就拐过了这个弯。
季四跟林晨说这事的时候,脸上笑开了花,林晨也觉得开心,毕竟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事,总是值得祝福的嘛。
“我鹊姐就是牛,才跟我说她想明白了,不嫁我了,要嫁玉荣哥,立马就去找他逼婚。我蹲窗子下偷听,鹊儿骂他不是男人,胆小如鼠。现在反正她不会跟我成亲了,要是他不娶她,她也不会嫁给别人,在家待一辈子也是他害的。”
季四偷听的时候差点笑出来,尤其是季玉荣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试图劝荀鹊的时候。
话都说不清,还试图劝人,被鹊儿一吼就缩了,将来肯定怕老婆。
第37章
林晨拍肩:“你算干了件好事了。话说要是我没来你们村, 你们会怎么样?”
季四挠挠头,他猜林晨是因为他俩受她和课程的影响比较大,不怎么把原来童养媳的身份当回事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不过他知道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我嘛, 我早说过, 叫鹊儿嫁玉荣哥, 我自己再找个媳妇就行。玉荣哥不肯, 我当然也就算了,反正娶鹊儿也挺好的, 知根知底,免得娶妻不贤自己受罪。”
林晨点点头,这是正常的吧,就算她生活的时空,很多夫妻也谈不上什么爱情, 照样在一块过日子。
她不知道季四看着她,心里还有话没讲。
他是自觉有本事的人, 喜不喜欢的没关系,老婆娶就娶了,等他在县里挣了钱置了家业,还可以再娶漂亮姑娘啊。
事实上在遇见林晨之前, 他已经与一个抛头露面卖杂货的风流小寡妇调笑了好一阵。只是他年纪小, 小寡妇有点看不上他。本来季四都已经暗暗发誓,再过两年个子长高,攒笔钱,非跟其他汉子一样……
——结果他就遇见林晨了。
开始是经不得比, 林晨就算长得一般, 这气质与肤色也能硬生生把她拉成小县城的美人。何况那小寡妇其实长得也普通,而林晨还是挺漂亮的。
季四就把小寡妇抛之脑后了。
后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越来越喜欢跟林晨说话,只觉得有妻如此过日子才算有滋味,换个人来,他讲的啥对方都不懂,这一辈子可怎么过。
而林晨无意间露出的话,和教材、课程视频里提到的一些内容,让季四敏锐的意识到,林晨真正生活的地方是接受不了男人有其他女人的。
他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如愿以偿,不过他很肯定解决自身婚姻的问题,是追到意中人的第一步。
季四的脑子,一向都好使。他就是想娶这个人,不想娶别人了。不过他可不敢现在跟林晨说,还要等,还要再等等。
有时候林晨也惊讶于八卦或是神佛信仰的流传之快。
关于座前有只白狐,能凭空生成食物供人饱腹的仙姑的传说,在金河河堤上不知道传播到了哪里。反正林晨搬到县里之后过了两个月,跟季四回乡去吃他族里一个堂弟的喜酒时,就惊讶地听见一个根本没去当河工的人,起劲地劝说别人跟着他一起信仙姑。
林晨一口饭含在嘴里差点噎到。
天地良心,季四在本乡本土根本没传播仙姑的事,当初也没跟同去的村人说过这事。
居然都传回来了!
后来她发现县里也有人信了,原来给人驱鬼辟邪的神婆巫汉摇身一变,改请仙姑座下小白狐父母上身的仙姑弟子,继续干老行当。
“正常,到现在只下了一次雨,收成都要没了,这时候人最容易信这些。”季四说。他这时候倒是约束着自己在县里的小弟马仔们,叫他们不要信,也不要跟着混水摸鱼骗钱,与这个自己造出来的已经开始变异的宗教雏形离得越远越好。
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基本上大家都知道了,这又是一个灾年。
季四虽然算不上是个好人,但是乡土观念还是蛮重的,手里有钱,趁着粮价还没有飞涨起来,拣着最便宜的粮食买了一批,运回季村,让族长看着分一分,救救急。
而到这年冬天的时候,仙姑的信众已经在县内开坛烧香,立教收徒了。
第二年还是旱,不过比去年好一点,像季村这样有河流经过的村子不至于颗粒无收。
受灾的地方苦不堪言,但朝廷诸公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大部分地方今年能收上税了。
哪知道入了夏,一场蝗灾,又席卷了大宛多数地区。
比去年的旱灾影响还大,蝗虫所过之地,真正是寸草不生,尽成荒土。
官吏催逼,父母妻子均饿死……这一年中,最早被记入史书的一次造反,起因就是这么一个典型的命运悲惨的农民的作为。他甚至不是季四和王山这类人,平时就跟无数老实种地的农夫一样,在土地里挣出一家人的口粮。
这一年,没有更多的家人需要他负担了,只有一个饿得也快要死掉的小儿子。他背着儿子到城里,看着米店前排得长长的队伍,听见队伍前面传来的哄闹:“又涨价了!”
然后他背着儿子,到杀猪铺子上拿了把剔骨尖刀,屠夫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之后追了他一路来到米店前。
他全没管背后气势汹汹的呼喊,只将刀握在手上,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金河天下反!”然后放声大喊:“抢米啊!”
米被抢光,官府派出的人在混乱中被打死。参与其中的都是普通百姓,其中有不少入了仙姑教。
仙姑教在这座县城的坛主——其实是自封的,到现在还没一个教主呢,楚连仓楚大坛主一寻思,干脆反了吧。
毕竟他灵机一动,学着别的县的样子开坛收徒拜仙姑,时间还不长,敛的财不多,米价再这样涨下去,他家也要断炊。
而米价还会不会涨?那根本就不用想。
童县,由抢米始,民乱起,到杀官造反告一段落的这次变故,以仙姑教作乱的名义被记入史书,那个背着小儿子进城的农民胡永进,被当作了仙姑教的一员,策划了这次起义。而实际上他与儿子最终如何,已不可考。
这次民乱并不像前两年那样很快被镇压下去。因为附近几座县城都闻风而动,纷纷抢粮造反。为首的不管信不信,也都打出了仙姑教的旗帜,就算是拉大旗作虎皮吧,指望着其他起事的势力能互为奥援。
一时间官吏人人自危,仙姑教也成为被官府严禁的组织,全部都转入了地下。
季四倒是很占便宜。仙姑教活动得最热闹的时候,他的小弟们全都没沾边。而县里其他势力却多少借了光,这次不得不断尾求生,丢了不少地盘,让季四吃进去。
季四招了几个他在河堤上认识的人来干活,都是离南县比较近的、当初他帮林晨收的学生。
时已至深秋,以前存下的一点粮食也吃光了,更多百姓陷入无粮的绝望。米价一日数变,排在门口的队伍先是越来越长,后来就变得越来越短。
卖完家当去买米,也买不起了。
外地民变的消息越来越多,听说有些被镇压下去,有些却合成了一股,声势变得更大。南县附近也有人造反,有的是偶然为之,旋起旋灭;有的是蓄谋良久,野心勃勃。
终有一天,也轮到了南县。
还别说,开始搞的还真是已经转入了地下的仙姑教,同样是从抢米开始的。
这个时候仙姑教在本地的坛主已经换人了,原来那个跳大神的据说已赴仙姑座前享福,现在的坛主是季四的对头之一,南县北边的黑道老大,跟季四一个不服一个,见面虽然都带笑,心里却恨不得立刻吞了对方的势力才好。
这位刘坛主收到了外地其他坛主的口信,邀请他一起成就大业,他就心动了。按计划,他先组织人煽动闹事,抢米,杀官,然后占据南县,分发武器,将教中弟子编队武装,打出仙姑教的名号。口信里说这次串联了附近三十多个村县,起事之后汇合就去攻打省城。到时候看哪家坛主的人马最多,就共推为主,其余坛主至少也是开国诸王,日后共享富贵。
刘坛主一寻思,自己本来就有忠心的手下,又有信徒无数,南县在本地又算是大县城,到时候这个共主未必就不能让自己来坐一坐。
野心一旦萌生就无法按下去,只是计划却不如变化。
他带人抢米,喊出“信仙姑,不受饿”的口号时,季四不声不响地带着人,杀入县衙,放出之前抗税被抓的囚犯。同时偷袭县中守卫,分发武器,控制了整个南县。
刘坛主傻眼了。
季四没杀他,让他带着仙姑教的资深信徒离开南县的范围,各自逃命也好,投奔别的仙姑教分坛也好,反正别留在南县。
“我是怕杀了仙姑教的人,别地的教徒跟我过不去。”后来他跟林晨解释。
林晨觉得好笑:“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但是也给自己找了麻烦了吧。这么多仙姑教的反贼,就你是无神论反贼,人先把你灭了。”
季四斜了她一眼,林晨警觉:“你干了什么?”
“你给我的视频里,那些老师讲课的时候会讲一些小故事。”季四慢悠悠地说。
林晨也看过,但她很熟悉这些内容,没特别在意,也不知道季四指的是哪个。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哦。”季四说。
林晨哼了一声,不屑:“你觉得自己是星星之火?”
“不是我,是他们。”季四说。
他们指的是那些学生。
很快,林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一年很多事都没跟她说。比如他与那些离得不算太远的学生悄悄联系上了。离得远的,至少也联系了一两次。
还有他上课的对象已经不止河堤上那二十多个了,这一年他居然又悄悄招了不少人,有自己的手下,也有村里的。
很多事不能定得太具体,但是大家心里都有一把火,对局势也比别人看得更清楚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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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小时候”,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09 00:27:27
第38章
南县被季四占领之后, 附近县城陆续起事。刘坛主本以为投奔了一个同信仙姑的坛主之后,虽然自己的开国王爷当不了,但至少可以找季四的麻烦出出气。哪知道他可能运气特别差, 这个坛主也失败了。
成事的还是季四的人。
仙姑教原计划中合三十余县镇乡社人马, 攻占省城的远大前景化为泡影, 真正成事的只有十七八处。季四的人占了十处, 还有几处却是全不相干,由其他乱世豪杰趁势而起拔了头筹。
这么一来, 要说谁占了绝对优势就谈不上了,仙姑教看起来最多,但没有个说话算数的头领,各自之间还勾心斗角呢。又面临官府的围剿,最后几股势力合流, 约定守望相助,一起对抗官府剿杀。
“他们去攻打省城了, 别脑子发热跟着起哄,去把粮食再清点一遍,带不走的分给百姓,给我季村多留点。”季四跟手下吩咐一声, 搓着手, 心里想,傻/逼才去打省城。
他又不是没上过课,不知道农村包围城市吗?
那可是省城哎,就那群仙姑教的傻/逼, 千人行军掉队几百号人的军旅, 就想去打省城。
他才不去咧。反正那些人也开心,以为他傻/逼, 这种大功劳都不要。
季四却明白得很,他们这一去,肯定要被教做人。开玩笑哩,江阳城他见过,还不是省城,城墙就那么坚固,省城是闹着玩的?
这一带其实不是造反的好地方,季四准备带着人撤,到民风彪悍、受灾严重的河口一带去等待局势变化。
他已经打听过了,那边的前几年就闹得很厉害,已经被杀过一批。后来活不下去的人成为难民,到别处就食,这两年陆续回去一些,但人还是不多。
乱得很,又穷,朝廷在其他地方也起了民乱之后,几乎已经放弃了那儿,全力镇压其余富饶之地。
季四就打算去那儿先发展,等其他势力与朝廷兵马杀出个结果来再说。
粮食是个大问题,不过民间受灾,官仓和富人家里其实不少粮,全屯着准备卖钱呢。搜罗这些人,今年的军粮不愁,再组织人手开荒种地。那边虽然遭了大灾,但现在河堤加固,没有决堤之险的话,那儿比起别的地方倒也并不特别贫瘠,活得下去。
河口,就是季四为自己选定的起家之地。
鹊儿和季玉荣加入了季四的队伍,但并不是因为有造反的胆子,纯粹是因为不造反日子没法过了。
而且他们的关系太近,如果不跟他一起走,留下就是个死字。
不过鹊儿其实没想这么多,她并不是很能接受季四居然造反了这件事,但即使留下不会死,她也会跟着走。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把季四当亲弟弟看了。尽管这个弟弟顽劣得要死,懒得要死,她天天都想抽他一顿。
本质上来讲,有点迂的季玉荣和泼辣的鹊儿,其实都是顺民。如果没有季四,他们不可能走上这条路。
季四的谋反之路与所有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一样,一路充满了荆棘与危险。尽管他事先谋划了很多,但在他占据了三省之地,算得上一方之雄之前,也好几次差点全军覆没,一次险死还生。
林晨咬咬牙,花了三百积分,买了一个防护罩给他,可以用十次。
全军覆没没办法,但至少可以保命。她的任务还指望他一统天下来完成呢。
季四——慢慢的除了林晨和鹊儿,没人叫他季四了。就是鹊儿,也在季玉荣的提醒下,顾及他在属下面前的威严,改叫他的大名,季玉良。
只有林晨仗着系统工具,继续季四季四的叫,叫得他一点脾气没有。
至于他帮林晨收的那些学生,有些早早无声无息地死去,有的加入了他的势力,有的自立为王又被灭掉,还有一个如今也是一方之主,与他若即若离,比别人亲近些,但若不是隔着另一个势力,迟早也是要对上的。
林晨是不指着这些人成为学霸了。季四根本没给他们讲完整的教材,只挑着部分内容说了,将他们鼓动起来和自己一起造反。
据三省之地,自封南王,季玉良时年二十六,志得意满,唯有一事屡屡被忠心的手下非议:他居然一直没娶老婆,当然也就没孩子,没有继承人。
大家跟着南王建功立业,将来子孙也是想跟着南王的继承人吃香喝辣的。到现在没继承人,南王要是哪天死了,他们这些人谁肯服谁?到时候打成一团,非叫人灭了不可。
季四被人催婚,从年头催到年尾,也有点挺不住了。
林晨就住在一个大户家改成的南王府里,季玉良划了一整个园子给她住,也没提什么要求。不过林晨自己有顾忌,系统bug让她的样子一点也没变,既然不想被当仙姑,她就不太出门见人了,真出门也戴着帽子和面纱。
她并不需要人照顾起居,但这么大的园子总需要人打扫,所以季四选了一批老实听话的人负责她这儿的卫生,听她使唤。当然也被他吓唬过,不许泄露林晨的任何事。
林晨用起来就很省心了。不过近来她觉得是不是因为季四不在府里,她真的压不住人?这些人好像……变得有点碎嘴爱传八卦起来了。
而且简直就像是故意讲给她听的一样。她吃饭,窗子外边站着两个扶着扫帚的使女,影子投在窗上,扫帚拿手上也不扫地,就杵那开始说起来。
“听说张将军找了十个美人放在大王房里,大王回来之后问她们是哪儿的人,还有没有家人,有家人的让她们回家,没家人的叫她们去识字班当先生,教人识字。”
“听说荀夫人又相看了几位将军家里的妹妹,要给大王说亲事,被大王说她多管闲事。然后门就关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谁能被大王相中,我们大王以后是皇帝,那他夫人不就是皇后了?”
“是啊是啊,大王房里连个妾侍都没有,肯定会一心一意的待夫人。”
这使女的语气里充满了真情实感的羡慕与憧憬。
林晨听了却只觉得她想多了。少女啊,一个男人,一个古代很有希望当皇帝的男人,快三十了不找女人,不是因为他专情,肯定是因为他有病啊。
真可怜。林晨在商城里浏览起来,看看有没有类似于蓝色小药丸之类的药,能帮季四一振雄风。
商城真的是啥都有,只要有积分。林晨看了看那个价,消耗品不贵,但只管一次;根治的药就比较贵了,她有点舍不得。
“客服,防护罩能回收么?只用了两次啊,你折价收回去行不行?”
客服不理她,看来没戏。
算了,林晨觉得吧,等季四当了皇帝再说。那样他至少能帮她完成一项任务,给他治个病当奖励,那样她没那么心疼。
不过当她在园子里散着步,负责照顾花木的两个中年大嫂都公然站在路边八卦起来的时候,她再迟钝也觉得不对劲了。
“季四,你府里的人什么毛病,还是你有什么阴谋要引人入套,让人散布你有病的消息?”
刚回府就来看望林晨的季四被她说呆了。看看左右,那些使女大嫂全不在,林晨清了场,才来郑重其事的相询。
季四一肚子黑水,没准真是布置了什么圈套要坑人,连她这儿都说起来了,别的地方还不知道怎么传的呢。林晨也怕坏了他的事。
“我有什么病?我没病啊。”季四知道林晨有系统,被她说得也怕起来了,摸摸自己,感觉没啥呀。
林晨的目光就诡异起来了,慢吞吞扫视他一遍,挑着眉毛问:“那园子里这些人,成天杵我面前说你不纳美人不娶老婆,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季四威严日重,然而这时候笑起来,仍是当初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样子。
“还没什么意思?就跟特意说给我听的一样。”只不过之前她想多了,以为是季四布置下去,让下人们传给所有人听而已。
季四摸了摸头上金冠,又摸了摸鼻子,拽了拽衣袖,咳了一声。
林晨不说话,瞅着他。
季四觉得椅子上跟有刺一样,扭来扭去调整坐姿,最后心一横,也不调整了,直着脖子放空大脑,直接说:“我就是想娶你当老婆。”
林晨并没有太惊讶,当她意识到那些人就是传话给自己听的时候,就有点明白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季四有病,病得不清。
“开什么玩笑啊,我们怎么可能。”她气笑了。
“怎么不可能,我跟你保证只娶你一个,你不就是特别在乎这个吗?”季四话说开了就不怕了,反正他脸皮厚,直接跟林晨掰扯起来。
“是,我是特别在意这个,但是不光是这个。”林晨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有点宅,还没谈过恋爱,大学有人追过她,不过她没感觉就拒绝了,继续宅。
要说生气吧也没有,季四没做什么过份的事,使了点小心眼还挺可爱的。也不能说他喜欢自己就是错,对吧。其实林晨还有点暗爽来着。
但是他这么自说自话的觉得保证专一就没问题的态度,让林晨挺不满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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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可是我对你没感觉。”她直接说了, 看到季四脸色暗了下去,有点担心,但不直接一点, 她怕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纠缠不清。
“准确地说, 我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你知道我不是你这个世界的人, 当完成我的任务之后, 我会离开。而你将一直生活在这里,与我再没有关系。”林晨抱歉地看着他, “抱歉,我从来没想过与你们任何人发生点什么,这对我来说不现实。”
她是游离在外的,尽管他们的死亡可能会影响她的任务,令她不能脱离此世。但她仍然不能融入这些世界, 她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季四的目光燃起了奇异的光,脸色却越发的苍白, 喃喃道:“从来没想过么。所以说,你并不是讨厌我,或者抗拒我,仅仅是从来没有想过, 对吗?”
林晨烦恼地捂住脸, 他在想什么啊!
但好像也没有说错,她经历的这两世,不乏出色的男儿。如果是她原本生活的时空,有些人说不定会让她动心, 尽管她的性格不会倒追, 但放在心里暗恋总是有可能的。
但因为游离于外,清楚不可能发生什么, 所以她仅仅以欣赏的眼光看待他们,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更没有动过什么绮念。
罢了,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他明白就好。
“你这样理解也没错啦。我迟早是要走的,你懂不懂?”
“懂。我懂。”季四忽地笑了,放柔了语气,“你别因为这个烦我啊。”
“好啦。”林晨叹着气挥挥手,“最近不烦你是不可能的,多尴尬啊。过阵子就好了,你忙你的去,早点给我统一天下,再把分数考上去。别再乱想了。”
季四离开了园子,坐在自己房中,他的这一次努力失败了,一时有点茫然。
如果不是林晨,如果不是这神秘出现容颜不衰的女人。季四想,他大概也就放弃了。喜欢一个人这种事,其实有多少能天长地久的,一个不合适,谁知道十年后会不会还有合适的。
但是林晨不一样啊。世上,至少这个世上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了。
季四早就想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喜欢林晨,也喜欢随林晨而来的那种未知的生活,两者已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哪一种喜欢了。
何况……他蓦地笑了,说不定能长生呢,多大的诱惑啊,对吧?
才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
“系统。”他在意识里呼唤,“你能给我教材,给我课程,给我试卷,还能批改——我觉得你一定能跟我对话。出来谈谈吧。”
毫无动静,但季四并没沮丧。
“怎么,不谈吗?那就听我说吧。”季四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我问过林晨,你莫名选中了她,经历不同的世界完成任务,对不对?”
系统没有回应。
“完成任务有积分,积分能在你的商城里买东西。我的防护罩就是在那买的。你可是很黑心啊,林晨自己买的东西,放在仓库里,你还要跟我们要积分去换。积分对你很重要吧?”
系统不吭声。
“如果我一直不能完成学业,考不上分,林晨的任务是不是不能完成?”
系统没动静。
“哦,没反应,我明白了,她应该可以开除我,换个学生。季村还有别人啊,对吧?”
继续没动静。
“那就是对了。嗯,让我想想,我是一定会一统天下的,到时候我把季村的人打散好了,再也没有季村了。那林晨的第二个任务可怎么办啊?”他在意识里自言自语着,忍不住笑起来,“也许你可以再换个人,也许你换不了,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你要是能随便换人的话,当初就应该选我这样的人啊,或者现在就换成我?怎么会挑中林晨的。”
真的,季四觉得自己要是被选中,以他的底线之低,脸皮之厚,胆子之大,诡计之多,肯定比林晨更合这个什么系统的意。
“所以,我赌你需要人给你挣积分,而且没办法换人了。是不是?”
聆听着意识深处传来的声音,季玉良睁开眼,露出了即使后来登基为帝时也没有过的神情。
南王娶了正妻!
这一年,南王又攻取了三县之地,也没有这个消息更令手下欢欣鼓舞。
唯一可惜的是,南王没跟任何一个功臣的姐妹或是女儿联姻,也没有娶哪个反王家的姑娘加强联盟,而是娶了个……因为对抗南王大军,城破后全家被逮起来的县官家的女儿。
这可令所有人惊掉下巴了。这个县官本来是要被杀死的,因为是个难得的清官,城中百姓请愿,改成了全家流放。
其实最后基本上也差不多会死全家,毕竟现在还是乱世,流放到军中很难活下来的。
可是现在南王娶了他家女儿,流放什么的,当然不算数啦。
不过这样也好,功臣们虽然有点不满,但这样一来,同僚们也没哪个能仗着妹子女儿生得好,生生成了南王的亲戚,压过别人一头。至于那个县官一家,南王很明白地表示,娶了他家女儿,赦了他一家的罪过就已经法外开恩了,绝不会怎么抬举他们。
连个爵位都没封,大家很满意。
时光飞逝,乱世渐平,季玉良三十五岁的时候,南方还有两处作乱,但天下已归季氏所有。
巧得很,这两处一个是仙姑教余孽,自封为平天王的,正是当初大通铺上拜过仙姑的高通,手下一员猛将,便是王山。
另一处就是叶晨的学生之一,当初金河上的河工之一。他家离南县远,也没自己造反,而是跟着当地一个豪杰揭竿而起。这位豪杰后来战场身殒,他继承了人马,一直挺到现在。
“你说我是不是天命所归气运加身啊。”季玉良登基那天,提着绶带转圈给林晨看,“我随便忽悠两个人,还都抗到了现在。”
自从说开了之后,季玉良反而更放得开了,动不动跟林晨自吹一下自己的英武不凡、天生睿智,把林晨都听疲了,练成了充耳不闻的绝技,该夸的时候夸两句,牛皮吹破的时候损两句。
三十五岁的开国之君季玉良,看上去比乡野小子季四要英俊几分。
不是错觉,是人靠衣装的缘故。林晨打量他一回,点点头,嗯,也不纯是因为衣装。
毕竟吃得好多了,当年虽然有点油水,总的来说还是营养不良黑皮精瘦的,底子再好也要打六七折。
现在么,皮肤都养白了不少,配上剑眉高鼻,一双灵活的眼,一张笑起来就喜庆的嘴,再配上这些年渐生的威严与上位者的气势——托腮,虽然比不上天生的古偶明星坯子英王楚林,演个现代偶像剧的男主也没问题了。
还是阳光小子与霸道总裁无缝切换版的。
“不错。”对他自吹的气运加身,林晨根本没理会,夸的是他这身行头不错。
季玉良乐滋滋的。可惜他不知道林晨在心里想着他不如楚林,不然肯定很不服气。
“我说,等彻底胜利之后,你也好给季村政策倾斜,把你们村给发展起来吧。”季玉良出门的时候,林晨想起这个,赶紧追问了一句。
“嗯,你放心吧。还有你另一个任务,你看他俩现在分都挺高的,差不多了。我嘛,这几年太忙,等我闲下来就给你背书。”季玉良其实一点都不想背另两门课的东西,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背了。
“那行。”林晨唇角一勾,笑得有点神秘兮兮的,季玉良有点背上发凉:“你想干嘛?”
“不干嘛,准备送你个礼物,肯定是你想要的。”林晨特别诚恳地拍拍他,向他保证。
季玉良莫名地欢喜起来,嘴上还客气:“随便什么我都喜欢,你知道的……别浪费你的积分——你要送我什么?”
“回头再说,快去登你的基。”林晨赶他走。
季玉良还有点遗憾,他想叫林晨去见证他的登基称帝,但是一想称帝的同时还把封后的仪式一起完成,就……算了算了,反正林晨对他当皇帝这种事,唯一的兴奋点就是能完成任务。
她对皇帝可不感冒。
一度林晨还跟他开玩笑:“你这个觉悟啧啧,我还夸你分不高但实际运用得好,是真学霸。看看,学了这么多还要当皇帝,还是假学霸啊。”
季玉良还是挺认真地回答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没错吧?你看我们大宛这个样子,我不当皇帝还能当什么。”
虽说是玩笑,不过季玉良知道,林晨是真看不上帝王将相什么的,她看他们就跟看戏台上的伶人一般。她生活的地方没有这些,她在看热闹。
热闹可以看,让她生活在帝王将相中间,那就算了,没意思。
又用了两年时间,季玉良真正统一了天下,时年三十七。欢庆之余,另一个危机也浮现了出来。
皇后至今无子。
不过皇帝没等大臣们催,自己就纳了数十个后妃。同样母族卑弱,本来不是要充作官伎就是要流放边疆的命。
功臣们觉得自己明白了皇帝的心意,这是想保全大伙儿共事的情谊啊。将来皇子们的母家都不足倚靠,就不会仗着母家是功臣,是元勋,平白多出多少风波来。
这样好,不错。自以为想明白皇帝苦心的的功臣们交口称赞。
只是有一个问题,纳了这么多美人儿,皇帝却是过了四十,膝下仍然没有一儿半女,这……这简直愁死人了。
一次酒醉之后,功臣中有个以莽撞出名的,不知死活地跟皇帝提起这事。同样醉了的皇帝哈哈大笑,没有降罪。
众人其实都为那个莽撞的杀猪匠出身的将军捏了把汗,尽管他是皇帝的发小。不过季玉良好像对没有子嗣这件事被说破并没什么忌讳,也不发愁。
第40章
季玉良说自己出身平民, 父母早亡,当年被迫到县城里混饭吃的时候,从没想过还有当皇帝的一天。
如今享了这么大的福份, 子嗣这种事欠缺一点, 也没什么遗憾了。
一身酒气, 醉眼朦胧的皇帝越发显得洒脱,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灌了两个老部下的酒, 又笑道:“老子又不是满门死绝的孤家寡人,我们季村一族上下那么多人,随便过继一个,还怕他逢年过节的不给老子磕头烧香?老子变鬼回来咬死这个不孝子啊!”
酒醒之后,群臣一回味, 恍然大悟。
怪不得天子前几年就把季村整体搬迁到京城附近,划了最丰美的田地给他们, 免了税赋,派了夫子办学,强制每个孩子读书上学——本来他们心说免了赋税就好,全搬来这是要做啥?原来是早有谋划, 打算在族人里选一个继承人啊!
季村搬迁之后, 得季玉良照拂,本就富裕小康。现在又有了这些有意讨好的达官贵人们的巴结,一个村子都要装不下他们,商议着上书天子, 改村为镇。
季玉良却拒绝了, 季村只能是季村。
林晨看着系统消息,微微一笑。发展季村的任务, 完成。
另一个任务急不得,水磨功夫,基本上靠自觉。
令人庆幸的是,季玉荣和鹊儿当真是很自觉的。至于季玉良,他也履行了承诺,国事稍缓时便用功背诵,天天刷分,肉眼可见的在涨分。
林晨放了心,就开始做离开的准备了。与前一个世界时一样,她开始补充物资。基本生存保障所需的补充完整之后,就开始收集这个世界独有而稀奇的东西。
更是利用季玉良的地位,提出很多先进技术让工匠实验,将流程记下来,省得以后都要花积分去买。
季玉良给予她很大的支持,并没有因为她要离开而流露出什么情绪,更没有暗中的为难与阻碍。
林晨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病,这反使得她有些惆怅起来。
“什么嘛,还说喜欢我。现在后宫纳了几十个,大概嫌我碍眼了,提供一切帮助让我快走。”她暗暗嘀咕着,很是不爽。
“真是不想送他礼物。”说是这么说,林晨还是打开了商城,有点肉疼的买了一件商品,“本来打算买贵一点的,现在决定了,还是买便宜的吧。最便宜的。”
季玉良在宫里接见季玉荣夫妇。
季玉荣始终有点拘谨,鹊儿多少也有点,至少现在她不敢上手就拧季玉良的耳朵了。
季玉良暗中叹了口气,振作了一下精神,问季玉荣:“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季玉荣就要去拿带来的盒子:“今年又抄了三百多份。”
“好了,我还信不过你么。”季玉良亲昵地说了句,止住了他的动作,笑骂,“你个迂夫子,答应的事不做到,觉都睡不着。”
说着还用眼睛去看荀鹊,歪着嘴角笑。
鹊儿便知道他是取笑季玉荣当初死活不肯娶她的事,白他一眼,瞪回去,那意思季玉良看得懂:“再取笑我夫君,当心姐扒裤子打你屁股!”
当然了,鹊儿现在其实不敢打了,不过不妨碍她这么吓一吓。这也是季玉良有意纵容,特意表露出的亲近态度让她有时会忘了眼前这人已经天子。
毕竟孤家寡人,也很寂寞。
寂寞的天子在意识中拉出了对话框,呼叫林晨:“到哪了?”
林晨在旅行,带着季玉良派给她的侍卫,这年头的美景可不容易看,道路难走盗匪丛生的,没侍卫她肯定扑街。
这时候大白天的,季玉良消息一过来她就看见了,正好停下休息,擦把汗,回消息给他:“往明溪山的路上,有事?”
季玉良特别想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忍住,不要打草惊蛇。
“没事,刚做了一张卷子,无聊看看你到哪了。”季玉良说。
林晨调出卷子,什么刚做,那还是四小时之前的事。不过这也没什么,她没在意。她只要有一个学生成为学霸就可以,季玉荣现在分挺高的,她并不是很指望季玉良。
身边的侍卫看见这位住在宫里却非妃嫔,连皇后都要避让,多年来容颜不变的神奇女子,突然双眼放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不由打了个寒颤,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一点。
林晨不知道她被侍卫当作不能惹的怪人了,憋着笑跟季玉良对话:“季玉良,我快走了,临走前有个礼物一定送你,你肯定会高兴的。要不要猜是什么礼?”
“我也有个礼物要送你,不过可能暂时送不了。”季玉良没猜,反将了一军。
林晨挑挑眉,没接话。她怀疑季玉良在使坏,勾着她不让她离开,她才不上当。
难不成过这么多年,他还是对她有意?
那啥,尽管她惆怅过,但是这种广开后宫的种马男,真给她她还是不要的。
林晨鄙视了一下自己,自作多情,想太多。
有时林晨也觉得天意弄人,原来觉得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季村任务,居然先完成了。
反而是培养学霸的任务耽误了很多年。
林晨的容貌不变,但身体素质自己可以感觉得出来,是在下降的。她的寿命并没有延长,不管身穿还是胎穿又或是附身,都受寿命的限制,死亡之前不能完成任务就game over了。
而且商城那些延长寿命的药,她可以买给别人用,却不能自己吃,真是很坑了。
最后不出她所料,果然是季玉荣完成了任务,成为学霸。
季玉荣快完成任务时,对自己能拿的分已经有数了。最后一次做卷时并没有直接填上答案,而是先浏览了一遍,有了数。
然后就进宫去见季玉良,季玉良又找来了林晨。
“哎,这回你真的要走了。玉荣哥这次就算失手,再刷几次也肯定能完成。”季玉良满怀感慨地看着林晨,一幅舍不得的样子。
林晨也有些微的不舍。上一世的最后,她带着后来收的那些有天赋的伶人们四处旅行,教他们学戏,与楚盛这个相处最久的学生分开了好些年,离情别意就淡了许多。
而且那个最终成为了学霸的伶人属性一达到,她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就消失在那个世界。
之前看属性差不多了,她是随时准备离开,可她不知道这么突然啊!
系统跟她解释说那个世界的翠珠身体还会由系统AI控制一段时间,然后病逝,不会有什么混乱的。这方面不用担心。
只是到底没有跟她的学生们告别一声。
这次,季玉良想得周到,特意跟季玉荣和鹊儿都说了,让他们有再聚一次,说一声再见的机会。
林晨低头眨了眨眼,把一点点不舍压回去,抬头冲季玉良笑道:“季玉良,你最近分也不错啊,难道想跟季玉荣竞争学霸名额?其实我只要你们中有一个人完成就行了的。”
季玉良微微一笑,摸着手边一个木盒,半晌才道:“难道你没想过,叫季玉荣慢点做,等我和鹊儿都差不多了,再一起刷分么?”
这样她就有两个额外的积分了!
林晨呆了一会,叹气:“想倒是想过,可是太难操作了,毕竟要连续一百次,一次失败就要重来。三个人同时完成就更难了。”
季玉良没再说什么,嘿嘿一笑,林晨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在冒坏水,决定不理他,不然肯定上他的当,反问道:“你说的礼物呢?”
季玉良摊了摊手:“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她一走就更没有了,这家伙不是打算自己抢在季玉荣前面把分刷上去,但是失败了吧?林晨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季玉良这种人当然不会叫她看出什么破绽,一脸的无辜。
鹊儿把自己亲手做的鞋袜衣服送了几大箱给林晨,季玉荣没有礼物,他这几年为了刷分可谓是呕心沥血,还要做一件季玉良托给他的事,实在没空再做别的。
不过帮林晨完成任务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告别之后,季玉良遣走两人,嘱咐季玉荣明天再完成卷子,只留下林晨与他,换到了御花园里散步。
“其实当皇帝也挺没意思的,就像这个破园子,还没我们季村风景好,视野开阔。”季玉良打破了沉默。
林晨但笑不语。但是皇帝的权力,很少有人能抗拒。季玉良也是如此吧,虽然现在这样说,可要让他回到季村,他也不会愿意。
就像当初他对自己表白,最后仍然三宫六院的过了起来。
男人啊。
林晨在自己心里玩了一把深沉。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jpg。
一安静,未免就尴尬起来,直到季玉良打破了沉默,在一棵树下站住脚:“你快走了,我真要孤家寡人了。”
这种感情写作多愁善感,读作无病呻吟。林晨很懂。
当皇帝的人呐,就是这么矫情,一边不容别人并肩,一边又觉得自己孤单。
“所以呢?”她懒得安慰,直接问他想要什么。
“所以,你都多久没叫我季四了。再叫一次吧。”季玉良说。
真的是毛病,这人。
“以前还是你抗议,不让我叫季小四,也不让叫季四,要叫季玉良。后来我顾着你面子,叫你大名了,你现在又要我叫季四?”林晨乐了。
“我现在就想听你叫季四。”
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倚在树上,阳光照在笑眼上,一恍神与季村边山坡上背着筐的少年重合了起来,话音似乎并不认真,还是少年时古灵精怪的调皮模样。
林晨当然无所谓,她对这个天子一点敬畏也没有,随便就能改口:“季四季四季四季四季四。”
一口气念了一串才歇气:“免费赠送五声,满意了吧。”
季玉良笑起来,随手拂去一片落在林晨肩上的叶子。
林晨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算了,不想了,离开之后再也不会相见的人,何必想太多呢。
林晨把自己买来的东西放在了盒子里,这时候正好送出,还特别郑重其事地告诉季玉良:“我走了之后再看。”
季玉良接过来,不是没有好奇,不过这回他打算老实一点,听林晨的。
“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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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有金手指,丁羽穿越是被天道拽过来替人完成心愿,做不到要魂飞魄散。
丁羽:所以我好好的掌门师妹做不了,要做一个囚犯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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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林晨是在季玉良眼前化为光影消失的。他眨了眨眼, 有些酸涩。
“我们会再见的。”他喃喃道,想到林晨以后可能的表情,成功排遣了心头的怅然之意。
现在可以看看林晨留给他的礼物了。
季玉良好奇了一天一夜, 到底忍住了。盒中是一个瓶子, 下面压着信。他心中一喜, 原来她还给他留了信!
信封没封口, 他从中抽出信笺时几乎有些手抖,拿出来平定了一会心跳才展开看。
然后他愣住了, 脸黑了。
“林晨!”
林晨不知道季四是怎么咬牙切齿气急败坏,她现在又在虚空中了。系统跟上次一样在修复,等得很无聊。
“哎,客服,现在没事, 你跟我说说,我还能不能看到以前经历过的世界里的事?”她问客服。
客服:“能。”
“真的, 我要看……”
还没说完,“系统功能损坏,暂时不能实现。”
嘿,治好了延迟的客服都会抢话了。
“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被它气死。
林晨只好坐下来, 抱着腿打瞌睡, 想着送给季四的礼物,他一定很满意吧。
她可是算着自己的积分,给他精挑细选了一个,治疗男性不育症的通用良药呢!
最便宜的那种, 吃了肯定能生, 不过只管一次,注定这家伙只能有一个孩子了, 男女未知。反正他都准备过继一个,就是没生儿子,有个亲闺女也没关系吧,闺女多好啊,贴心小棉袄呢。
林晨咧了咧嘴,有点坏坏的想笑。因为她不知道季四没有孩子究竟是什么原因,是纯粹不育弱精无精呢,还是那啥,那啥啥不行。
所以最便宜的这种也不是特别便宜,万用良药呢,那啥不行也能振作一次的。
说实在的她也不太好意思当面讲,而且人家季四不要面子的啊,还是写信告诉他好了。
反正她人都走了,他拿到这个礼物,应该还是高兴居多吧。系统出品必属精品,他的病有治了!
这也花了她两百五十积分呢,之前还买了个防护罩,用了两次,系统没回收,花了三百积分。季四在她离开之前还给她,说他用不着了。
合起来,这个世界算是比较划算的,收入两千积分,用了550,没贷款不用算利息,比第一次负债好多了。
现在她应该有3196分,这个数字让她安心了许多,希望下一次任务不要太难吧。
系统修复好之后客服提示她,这次的任务环境与第一次相似,以附身的方式完成较为合适。如果宿主想选择其他方式也可以。
那还用想吗,当然就听客服的,选附身啊。
附的还是个宫女,生了场病就死掉了,医学不发达的时候,人命真是脆弱得不行。
林晨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开心呢,这屋子看起来比翠珠的好多了,看来这次附身的宫女身份比较高。
还没开心多久,系统把记忆备份和任务传给她,她就傻眼了。
她附身的确实是身份较高的宫女,皇后身边最得信重的呢,叫青蚨。这次生病还请了太医来看,可惜命是真不好,仍然挂了。
但是这个身份其实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宫里奴婢的体面都来自于服侍的主人,而青蚨的主人叶宝儿叶皇后,不幸是一个不得皇帝喜欢,无子无宠的可怜皇后。现在甚至有传言,皇帝想废了她,封孟丽妃为后。
只不过皇后自入宫以来并无过错,端庄贤德,朝臣对皇帝这个想法并不赞同。
但朝臣们的支持也不可靠。因为皇后无子,这就是她最致命的地方,只要孟丽妃有孕,甚至只要别的哪个妃子有了身孕,诞下皇子,皇帝就有了完美的借口废后,连朝臣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林晨的任务之一,就是保住这个岌岌可危的皇后,而且还要让她后位稳固,成为一代贤后,传之后世。这个任务奖励的积分不是一千,而是两千。不过林晨一点也不高兴。
这简直是一道要命题!
因为这系统修复来修复去,最关键的核心功能硬是修复不了,还是只有一个随机的职业给她用。
而这个职业不是美妆也不是整容,居然是特么的纺织!
“不是,你等等,我跟你说,你不是没修复,是故意的吧?”林晨恨不得客服有个实体给她揪领口,“这个任务你给我第一次的演技培训,虽然比不上美妆我也就认了。宫斗小白花惹怜固宠什么的,演技培训简直不能更合适!现在这个纺织,你放上一个世界给我,我也能教出几个季村的大姑娘小媳妇,让她们挣钱啊。就算乱世还是得让季四去打天下,好歹这纺织工业也能帮他攀个科技树吧。”
好嘛,现在到皇宫了,要让一个不受宠的皇后坐稳皇后宝座,还要传之后世,你倒是给我一个纺织,我让皇后跟我学成纺织大师传之后世去?
林晨有点绝望地看向第二个任务,不出所料,果然是要求把皇后培养成学霸。
还好,这一次的学霸要求低一点,没有明确的分数,而是要求数量。
皇后只要完成900件合格以上的纺织作品就算通过。一件的意思,大约是指一匹布的工作量。
林晨掐指一算。《孔雀东南飞》中说“三日断五匹”,这应该是夸女主能干,速度肯定是属于快的。《上山采蘼芜》里则说是“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这个应该属于正常速度吧,一天一匹的样子。
不过劳动妇女,肯定工作时间长,不能指望皇后这么劳心劳力帮她干活,一天就算完成五分之一吧。一匹布就至少需要五天。900件就需要……近十三年?
真是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尽管季四打天下也用了很多年,但那时候林晨并不急。
一来是季四这人确实有脑子,让人对他有信心。二来打天下坐龙庭这件事,他和林晨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不用她烦心,他自己就很积极努力了。
现在,让一个面临被废危机的皇后花十多年时间给她织布。光这句话讲出来都让人很无力了,废后,十多年,织布,为她——除非皇后爱她才行吧。
林晨觉得如果没第一个任务的话,她还不如帮皇帝想办法废了皇后呢。
在冷宫可以拿美食引诱皇后帮她织布啊,这实现起来比较快。
好在已经是第三个世界,林晨也算是身经百战见怪不怪了,还能怎么办?干啊!
把青蚨的记忆梳理了一遍,林晨先点了点头,还好,这个皇后是个好人,帮她没什么心理障碍。
这个郑王朝的国姓是江,在皇子娶妻和皇帝立后纳妃方面,跟明朝是有点像的。
那就是不娶名门,只纳小户女子。现在这位叶皇后出身商户,家里只能算衣食无忧。借着女儿成为皇后的机缘,生意上了一个台阶,不过仍然说不上是什么大商人。
叶氏的性格不错,从不苛待身边的婢女和宦官,废后风波中,她也没有什么改变,仿佛安然接受命运安排一般,该如何便如何,一如平常。
这个心理素质也是很强大了。
看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好消息,林晨按着自己胸口悲愤地想——哦,这个她将要使用很多年的身体,胸还没她自己的大,真是让人更悲愤了。
心理素质强大,性格淡定,也许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导师,接受度会强一点吧,不至于一惊一乍大喊大叫的。
毕竟林晨没法用青蚨的身份引导她,任务实在没法引导,只能直说。
至于皇帝,确实是个渣渣。
这位年号景仁的皇帝江穆,嫌弃皇后“铜臭味”,实际上是嫌她长得寡淡。孟丽妃是最得宠的,但其他受宠的也不少。他还不挑嘴,上到丽妃这样随父亲饱读诗书的塾师之女,下到略识几个大字的洒扫宫女,只要长相入他眼,或者喝醉了看人顺眼,就会拉过来胡天胡地一番,记得的再封个位份,不记得也就随侍的宦官记上一笔防止有孕,他是抛之脑后了。
就算是给了名份的,之后命运如何,也得看能不能继续拉住他。
不过林晨说他渣,不是因为感情生活方面。这位在国事上也是乱七八糟,不过是仗着这个郑王朝开国才经历了三代,国势正是上升期,他爹又是个死得早的明君,给他留了一批年富力强的名臣,才没把国事给耽误了而已。
所以这些年纪不算很老的两朝老臣们,现在最盼望的就是后宫有喜讯,早点生个太子给他们教育,绝对不能让皇帝插手了,他爱玩就玩去,千万别管太子。正因为如此,都捞不着见皇帝面的叶皇后,迟早会因为无子被废,得不到这些老臣的支持。
花了一天时间整理这些信息,林晨没多耽误,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态,复工了。
叶皇后正在梳头,原本这个活是青蚨的,她生病就换了另一个叫阿泉的宫女。林晨进殿时扫了一眼,快速在脑中把人和名字对应起来。
咦,这么一想,她才发现,叶皇后身边的宫女好多都是钱啊。
她叫青蚨,现在梳头的这个叫阿泉,端了饭菜进来正在布置的叫阿布,侍立在一边等候吩咐,看见她进来冲她笑的那个年纪最小,叫元宝。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四个大宫女, 全都是钱。而且不是本名,像青蚨原来是叫小蝉的,阿泉原来叫珍珠。什么时候改的名呢?是皇帝一次与孟丽妃调笑, 夸赞丽妃腹有诗书, 气自高华, 而皇后出身商家, 一身铜臭令人厌恶之后。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皇帝与丽妃调笑之时说的话传了出来, 自然也传到皇后宫里。
叶皇后什么反应也没有,却把贴身的四个大宫女改了名。
点赞。林晨突然开心起来,这是第二个好消息了。之前虽然觉得皇后心理素质强大,但这么贤良淑德逆来顺受的,她也很难办啊。
现在好了, 敢情这皇后是外柔内刚,脾气还不小, 只是实在没有能力与皇帝斗而已。人家也不稀罕皇帝的宠爱,拼着被废入冷宫,你说我一身铜臭?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一屋子铜臭。
林晨第一世也是在皇宫过了很久,虽然在别人眼里狗仗人势不怎么守礼, 但耳濡目染之下, 对礼仪并不陌生。休息的一天里也梳理了记忆,记下了这个郑国的宫廷礼仪。
上前见礼,皇后温言问了几句,可能是看她病刚好, 没使唤她, 她便站到了一边。
可以看得出来,皇后对身边人是很宽容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后的处境不好,但皇后的坤德宫内并没有那种大祸临头人人自危的气氛,每个人脸上说不上无忧无虑,但表情看得出来很放松。
最典型的就是刚才冲她笑的元宝,一点也不怕皇后责骂。
阿布监督着人将皇后的早膳摆好,也冲她笑了笑,还指了指其中一个碗。
林晨没明白什么意思,不过皇后用膳之后她就明白了。
叶皇后吃得不多不少,正常饭量。根据林晨第一世的经验,桌上的菜应该是她减过膳的结果,回忆一下果然是。
皇后叶宝儿出身商家,谈不上多俭仆,吃好用好在她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她不喜浪费,一桌子菜根本吃不完,她早早就让减了菜式,每餐点几个自己爱吃的菜,吃得舒心又不糟蹋食物。
不过今天她有碗汤没碰,正是阿布指过的。林晨正在想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叶皇后说:“这道银耳红枣汤赏给青蚨。”
啊,原来是特意点了留给青蚨的,青蚨生病咳得厉害,人也瘦了一圈。
叶皇后真是个好人,可惜青蚨这一病没缓过来。
林晨初来乍到谨言慎行,加上其他人觉得她刚痊愈,有事也不叫她,所以上午混过去了,没让人看出什么不对。
中午皇后小睡了一会,起来看书,林晨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她单独说话,有点愁。
好在终于有了机会。
下午宫里女官递上了一本册子,是最近宫里打算放一批年长宫女出宫,拟了一个名单,现在交给皇后审核盖章来着。
一般这种事,皇后要么之前就关注,这时候大概看看没有人故意改动,就盖印了。要么根本不关心,直接盖。
但叶皇后却是将名单留了下来,说要看一看,把人打发走了。
林晨有点小激动,看过的无数宫斗宅斗小说浮上心头,尽管隔的时间太久已经记不清情节了,不过把宠妃宫里的人放出宫,趁机安插进自己的人,这个情节我读过!
明白了,第一世的任务用到上下五千年历史经验以及电视剧经验,这一世肯定是要用到十多年女频小说经验了。
她就用练出来的演技,肃穆垂头侍立,余光却牢牢盯住了皇后。
却见皇后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一页页翻着那册子,速度有点小快啊,真看得清人名吗?怎么感觉像随手翻着玩的?
林晨正想着呢,皇后点她的名了。
“青蚨留下。”意思是别人都出去?
果然,一殿人瞬间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皇后与青蚨在内。
看起来这位叶皇后虽然位置不稳,可是对自己宫里的人还是很有威信的,再奇怪的命令,大家都遵行无误,没一点迟疑。
“不会是要安排我做什么秘密任务吧。”林晨继续在心里给她设计套路,等人都出去之后,上前一步听候吩咐。
人都走了,叶皇后显得更随意了,笑着朝林晨招了招手,道:“青蚨,你今年也有二十八了,我放你出宫好么?”
不好!
出了宫我怎么完成任务!
你这个皇后怎么不按套路走啊!
可能是太震惊了以致于表情有点傻,叶皇后掩嘴轻笑了一声,终于眉头轻蹙,第一次见她显出了轻愁。
“你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人,我先安排你出去。回去之后你跟我父亲带个口信,让他给你一笔钱,安置下来。开个铺子也好,买地也好。以后我设法把阿布她们打发出去,也好有个安身的地方。”
林晨这才想起来,四个地位最高最亲信的宫女中,只有青蚨是皇后在家中就用着的婢女。四个人家中都没了亲人,孤身一人,出宫也无处投奔。
皇后这是……在安排后路?
这下她愣的时间有点久。皇后看了她一眼,伸手按了按发髻,起身走了两步,忽然转身,靠在墙边,警觉地问:“青蚨,你这一病,病得有点不像你了。”
哟,看出来啦。
林晨确实没怎么认真地演青蚨,只是大面上过得去,免得被不相干的人责罚而已。对皇后,她一心想的是怎么跟她单独说话。不然的话,她演技也算练过的,又有青蚨的记忆,怎么也不至于一天就被看穿。
叶皇后手心微汗,已经握了一根簪子在手,她这句话出口本是试探,但见青蚨抬头一笑,就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她就知道,这个伴她长大的青蚨肯定是不对了。
“青蚨病得太重,去世了。”林晨安然说道。
“那么你是何人?”
“先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林晨看她太紧张,有意缓和一下气氛,笑着问道。
叶皇后稳了稳心神,慢慢挪到另一边,也坐了下来,虽然手指在袖中还在颤抖,但气势不输。
“青蚨与我一同长大,说不上什么情同姐妹,但也比旁人亲密。她一向忠心,对我在宫中的处境忧心忡忡。如今我安排她们的出路,要她出宫,她岂不知废后之事已成定局,必拉着我先哭上一场。”叶皇后轻叹。
要不是这样,她何必把人都遣走呢,留下四个人更方便安排。不过就是知道青蚨必然会大哭不肯,叶皇后想单独劝劝她,让她接受现实。
林晨可不是青蚨,这反应她演是演得出,可懒得演啊,皇后可不就看出不对了么。试探着问了一句,居然这个上了青蚨身的鬼就这么承认了,她也很意外。
林晨都经历两世了,已经有点麻木,当下把自己的事简单又说了一遍,然后直接道:“我们来谈个条件好了。我昨天想了一天,有办法可以帮你。我能拿出绝对可以迷倒皇帝的迷情药,和保证一次受孕的生子药。只要皇帝到你这来一次,你把他给上了,生个儿子,以老臣们的态度来看,他折腾一辈子也废不掉你。作为交换,你每天花点时间帮我织布,久一点没关系,还能赚个贤德的名声,除了累一点,你也不吃亏。”
这就是林晨想出来的办法,要花积分。一次要是没成功把药浪费了,可能还得再买。但只要成功了就没大问题了。
这个皇帝可能是把身体玩得有亏空,这么多女人,夜夜不空,到现在就四个妃子生了两儿两女,不幸的是还夭折了三个,就一个女儿现在四岁。近两年更是一个妃子都没怀上。
老臣们还是很在意嫡子的,只要皇后生了儿子,就算孟丽妃生了长子也没用,不用皇后上阵,老臣们就能把皇帝斗得死去活来,非逼他立嫡子不可。
如果能生下嫡长子就更好了,绝对稳。
叶皇后把簪子慢慢插回发上,顺手理了理掉下的发丝,忽而展颜一笑。
能被选为太子妃,进而成为皇后的女人绝对不丑,只是不够美艳而已。但她这一笑,林晨便觉得皇帝真正是瞎了眼,吹什么丽妃腹有诗书气自高华呀,叶皇后长得不够漂亮,可气质绝对不比差好吗!
这样的小姐姐她喜欢呀。
“就是说,你要完成教导我的任务,才能回家,是么?”皇后问道。
这就是要谈条件了吧,林晨点点头,反正她就这么多积分,摊开了说,大家讲明白了是最好。
“等我到了冷宫,长日无事,就帮你完成好了。”皇后说。
“好的……啊?”林晨瞪圆了眼,这皇后怎么又不按套路走了。
叶皇后安然一笑:“我恶心那人,不想让他挨我的身,也不想为他生孩子。”
妈……呀……
叶皇后,今年刚满25岁,15岁嫁给时为太子的现任皇帝,被皇帝嫌弃是满身铜臭的商户女,居然是这么有个性的大姐!
林晨几乎要用星星眼看她了,这个社会环境中长出来的,真是不带贬义,真正意义上的奇葩啊。
“你牛。”她举起两手点赞。
叶皇后以手支颐,姿态悠闲,轻轻一笑:“我在闺中时父母只让我识字学女德。嫁人之后丈夫嫌弃,我以为是我不读书之过。这些年与书为伴,却也不见他回首看我一眼。不过读到第四年,我就想明白了,哪里是书的问题,分明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脸,笑得恣意,“若这儿长得好些,就是一字不识,至少也能有数月恩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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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zxmomo”,灌溉营养液 +58 2018-04-14 20:51:54
第43章
“没错, 那个渣渣就是爱美色,还给自己找理由。怂货一个。”林晨赞同。
叶皇后眼睛一亮,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她这番话憋心里很久了, 连偶尔能进宫见面的母亲都不能说。今天对着林晨这个天外游魂可算是一吐为快。
“他不来烦我, 我还乐得轻松, 每天读书写字, 比在闺中时还惬意。”她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要不是这狗皇帝丈夫,她哪会起心读书, 又哪会知道书本的好处。
“你要帮我生子固宠,我却一想到此后麻烦不断,斗来斗去,头便作痛,还是让我得个清闲吧。”皇后双手合十, 在胸前拜了一拜,显出几分俏皮。
林晨失笑, 又苦笑:“我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帮你坐稳皇后位置,成为一代贤后,怎么办呢。”
皇后事不关己地掩口微笑:“那我便帮不上忙了。冷宫我是不想去的,原是想将青蚨等人安排好出路, 就装病装个两三月, 然后请求在宫中静修,过上一阵,便自请出家。皇后的位置给他腾出来讨好美人,他也不至于对我赶尽杀绝。”
到时候, 虽然以皇后的身份出家, 仍然不得自由,困于宫中, 但处境总比被废要强一点。想买些书本纸笔也不至于受阻。
这就是叶皇后为自己打算好的退路,她觉得已是不得已中最圆满的路了,至于林晨的任务,她虽与人为善,却也不想勉强自己去恶心大半辈子熬成太后才解脱。
叶皇后如此通透,林晨一时都憋住了,实在做不来逼人帮自己做任务的事。
“那……那我再另想办法吧。”她只好这么说了。
“我也得另安排了,你不能出宫,看来这次只好让阿泉回去。”阿泉年纪次长,关键是为人稳重,做事有章法,让她去置办产业比较放心。
叶皇后是不想让自己贴心的这些人陪着她困在宫里清冷一生,才会如此安排。
这样聪明善良有主见的小姐姐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命运啊。
如果说之前林晨只是想完成任务,现在不一样了,她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好好想个办法,看怎么帮叶皇后逆袭。
可能是第一世和第二世,尤其是第二世的影响,皇后给林晨放了假,林晨倒床上开始想办法的时候,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换个皇帝吧。”
哎呀呀,换个听话的皇帝真是什么都解决了呢。换同辈的,叶皇后是皇嫂,虽然不是太后但也是尊位,史书上随便写一笔好读书勤纺织深明大义什么的,贤后妥妥的。
换小一辈的,直接过继,垂帘听政,只要不自己当女帝,跟小皇帝关系处好,也是妥妥的。说不定还混个女中尧舜的名号——嗯,这个世界有尧舜么?反正类似的名号不会少。
干脆改朝换代?一样啊,扶持个新天子改朝换代,末代皇后贤良,却劝不回荒淫的末代天子。皇后之位没废,贤后还是稳的。
人家叶姐姐也肯定也不稀罕这个皇后的破位置,不当就不当了,改朝换代了她还自由点呢。
越想越美,林晨就觉得,真是换个皇帝可破一切。
现在问题来了,怎么换?
真是个好问题。这次她在宫里,任务对象是跟皇帝关系不好的皇后,也没个可扶持的皇帝备选。出宫到民间找个天生反骨的潜龙去造反吧——机率也太低了,现在这个郑国正是兴盛的时候,不说能不能成功吧,就是自己这关,林晨也过不去。
好端端的拉人造反,苦的还不是老百姓。
咱是要考研的新时代大学生,三观不能这么歪。
那要怎么办呢?
林晨被困住了,一点思路也没有。
“算了,还是先把纺织这事搞定好了。”今天被小姐姐震住了,都忘了跟她定下师生关系,还没加入学生名单呢。
林晨只好第二天就销假,使劲朝叶皇后使眼色,皇后看见了,假装没看见,逗了她半天才遣散别人,只让林晨陪她散步。
林晨赶紧把她加入名单,联系工具也给了她,然后问她:“你会纺织么?不会我们可能要从头学。”
“不会。不过我已让人送织机来,今日便可以学起来。”皇后做事效率很高,也可能是闲的。
午睡后,叶皇后带人来到偏殿,那儿放了一架织机,以及丝线。
“你说会教我,所以我没有找人来教。”叶皇后更换了衣服,坐在织机后,也很新鲜的东摸摸西看看,尝试用意识跟林晨说话。
这会儿,她身边人多,讲话就不方便了,但有了这东西,居然可以想一想就能交流,她觉得十分有趣。
元宝也很新鲜,她入宫时年纪小,没见过,也跟着东摸西摸的,还说:“我也要跟皇后一起。”
叶皇后抿嘴一笑:“我读书之余空一空脑子,你们成天干活,却来学这个做甚。都出去吧,青蚨留下陪我。”
青蚨一向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又好清静,平时读书做事常常只叫人守在外面,不让打扰。因此众人也不生疑,依旧退到外面,让皇后在里面消磨时光。
林晨便在系统这次的职业界面里找,皇后准备的是丝线,那就是丝绸类的。
林晨自己也不太懂,翻看了一遍,似乎粗缯是最容易的,就选了这个,找了教学视频调出来,跟叶皇后一起看。
皇后上手很慢,不仅是没学过,看得出来,她属于那种运动神经不发达,手脑协作不太行的人。
不过人家小姐姐性子好啊,做不好也不急,动作优雅不急不徐,错了便重来,一边看还一边与林晨聊天,问她过去的经历,当故事听。
林晨与她消磨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居然没觉得无聊。
如此学了半月,这才算初步上手,叶皇后速度虽然不快,但已经不太出错了,一边干活一边听林晨讲完了两世的故事。
林晨觉得挺对不起她的,瞧见皇后书架上有经书诗词,也有游记小说,知道她喜读书,读得也杂。这就好办了,她第一世买了个便宜大酬宾的礼包呢,拿出来,找出个射雕英雄传的剧本提示自己,给她讲射雕的小说故事。
叶皇后听得入神了,本来不出错的手上活计也错了好几回,但两人都不怎么在意。
那任务要完成至少也得十几年,差这一会算什么啊。林晨想。
还是小姐姐开心最重要啦。
说完了射雕说神雕,说完了神雕说倚天,还有古龙梁羽生在排队,实在不行,林晨都决定,用积分买!
通俗小说全唐诗全宋词笔记游记,都买得到。反正另一个任务看来是完不成了,留着积分干嘛啊。
讲到倚天屠龙记的时候,已经入冬了。阿泉出了宫,皇后的母亲进宫,告诉皇后已经把阿泉安置下来了。
皇后拉着母亲细细地交代了一阵,没说自己的打算,不过叫家里不要找门路串联。
“我父胆小怕事,不是会生事的人。”母亲走后,她跟林晨说,“皇帝隔一阵便要放出风声试探废后,他吓得动也不敢动,这样也好,免得惹祸上身。”
以后她自请出家时,父亲应该也不敢做什么招祸的事。
不过叶家总归还是想出点力的。今年一入冬就冷,皇帝赏了孟丽妃一件通体无杂毛的白狐围脖,孟丽妃成日里穿着,炫耀之意十分明显。
因为郑国真正严寒的北方领土很少,并不出产上好的裘衣。这两年与北方邻国交恶,断了交易,买不着那儿出产的上好皮毛,这样的围脖便更难得了。
叶母入宫,就为女儿带来了一件同样雪白无杂毛的白狐裘,叶皇后笑笑收了,嘱咐母亲出宫之后不要宣扬。
叶母走后,皇后披上白狐裘,在镜前转着欣赏了一会,问身边人:“如何?”
阿布和元宝没口子的夸赞,林晨也是。
“华贵大气!”她一点也不违心地说。
皇后欣赏过了,就让阿布收了起来:“拿去年的狐裘出来吧。”
元宝吃惊极了,皇后笑道:“何苦去出这个风头,我们只管看热闹就好。”
果然,这宫里热闹得很,几个受宠的妃子缠磨不休,皇帝只好这赏一件珠宝,那许一个位份,更是忙得夜夜笙歌,连朝会都落了几次,被老臣们喷得狗血淋头。
这些都与皇后的坤德宫无关,林晨现在关心的是,天冷了,这床上的被子怎么一点也不暖和啊。
皇后殿中不冷,可她这个宫女的屋子没那么暖和,被子就很重要了。她找出了收在柜中的厚被子,可还是觉得冷。
林晨拆了一看,原来里面填充的不是她所熟知的棉花
“你贴身的宫女难道已经被人刁难了?”她在意识中问皇后。
一个问号。
林晨把被子的事告诉她,皇后恍然。
“这棉花我也听说过,只南方有些地方种植,听说北地有人买去填入衣物和被中,宫中却是没这个习惯。”
宫里贵人用皮草,奴婢用丝绵,还没学来用棉花。主要是这东西种得少,宫里一来还不是很清楚它的好处,二来如果推广的话,一定会被外朝大臣们喷惨,说宫中奢侈的。
什么!棉花居然刚传入,还没推广?连棉被都还没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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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灌溉营养液 +47 2018-04-16 15:22:18
第44章
轰然一声, 仿佛一个雷炸开,林晨脸都激动得红了,有一个念头飘来飘去……“你让我想一下, 说不定你不用让皇帝烦你, 也能帮我完成任务!”
第二天, 在叶皇后放织机的偏殿中, 林晨没讲故事,与她讨论起棉花的事情。
这得亏叶宝儿出身商户, 家里规矩又不大,她从父亲和掌柜、伙计这些人嘴里听到过不少鸡零狗碎的消息,其中正好有棉花的事。
“你关心这个?我在家中时听父亲与人说,去南方进货时带一些棉花回来看看。后来却不听他提起,我家商行也没做这门生意, 想来是没赚到钱。做了太子妃之后也听人提过一次,说是十分保暖, 若广为种植应有大用。”
“然后呢?上次听你说只有零星种植,为何没有推广?”林晨追问。
“官员任内考功,农之一事只看稻麦桑麦诸物,这棉花可不计入, 却有谁愿意去做。”叶皇后笑着摇头, “我也就听人向当时的太子提过一次,最后不了了之。”
在她看来,仅这保暖之能就是有大用,因此南方仍然有人在种, 只是不成规模罢了。以后越种越多, 价格下降,买得起的人多了, 反过来自然会有更多人去种。只不过没有官府主导,怕是要过很多年才成。
林晨的眼睛在发光,右手握拳击于左掌:“我们就要靠它了!”
“哦?”
“我也是傻,竟想当然地以为你们已经用上棉布了。现在你也别天天受累纺这个,咱们先把前期工作做起来。”林晨不急着教她纺纱织棉布,转而把想好的计划告诉皇后,“找你父亲帮忙,让他在南方买地,种棉花。同时在南方收棉花运到京里待用。不知道你说的零星种植到底有多少,太少的话,唉,恐怕要过几年才成。”
过几年,就怕黄花菜都凉了。
“无碍。”叶皇后很镇定,“以商人之眼光来看自然不多,但一户户收去,只要肯花钱,堆满十多间仓库的量总还是有的。”
商人做生意也是要讲规模效应的,不说卖不卖得出去的问题,棉花种得太散了,跑几个村子可能只有一户在种,这一个村一个村的跑去找,实在是太费时费工了。
不惜工本的话,供她两人用的量是怎么也能收上来的。
“那就好,找个机会见见你的母亲,可以的话直接跟你父亲说,免得传错话。”林晨兴奋地交待她。
叶皇后却蹙眉不语,瞅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说?”
呃,好像是。
有点小激动,林晨直接把昨天想好的事一股脑说了,却忘了讲最重要的,棉花的作用。
她还没开口,皇后已笑道:“让我猜一猜吧。以你的目标而言,此物应是适合纺织。”
林晨点头,微笑,那当然。
那可是棉花!
“你如此激动,任务有望完成,全不似之前自暴自弃只与我说故事玩,想来是那棉花所织之布,与我朝现有之物全然不同,甚至能令我这个皇后得贤名,保后位?”
嘿,我之前就那么明显吗?修为不到家啊,看来那两世“幕后黑手”当惯了,编好剧本看着学生发挥就行,自己修炼得不够。
林晨反省,嗯,这一世看来要多亲身参与才行。
不过……这么聪明的小姐姐,真的有我发挥的余地吗?她表示怀疑。
“没有实物说不来,我先找个视频给你看,里面是最早的纺车和织机,你看看跟现在的是不是一样。对了,顺便把轧棉机和弹棉弓的图像先画出来,我不清楚你们现在对棉花的利用到哪一步,先画出来不急着做,等大家认识到棉布的好处,急着要更好的工具时再抛出去。”
飞梭要使用弹簧,这个朝代做不出来。珍妮纺纱机根据林晨的印象,好像原理不复杂,什么横的改竖的,找来工匠慢慢做,估计能做出来。
但是她现在用不上,那是棉布产出速度加快,棉纱供不应求时才应需而生的产物。她现在只是要做出棉布的实物并推广,让人看到好处。
至于纺车和织机的改进,可以等人们急需扩大生产时再推出,还能再收割一波声誉呢。
所以林晨连黄道婆系列产品都不打算做,以后再说,先弄最简陋的。
她和叶宝儿一起看视频,慢慢把视频中的图像画出来,再交给工匠去做。等叶父的棉花收过来,就可以直接用了。
叶皇后要见父亲很难,最终还是召母亲进宫,特别郑重其事地交代了这件事,强调与保住自己的后位有关,让她转告父亲,一定要办好这件事。
待母亲走后,叶宝儿换了衣服,伏在殿内桌上出了会神,悠悠叹了口气:“被你说得心向往之,真想早一天织出实物,看看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
“往大了说,影响国运。往小了说,衣食住行之衣,上千年没有本质变化,硬是被它改了。”林晨笑着说。
她没吹牛。棉纺织业在晚清可是闹过大风波的。就算现代社会,这样需要高密度人工的工作,依然是解决就业问题的重要行业,一有变革往往就会引起不小的波动。
而棉花比之桑蚕的易种易得,又让棉布的价格适中,却又舒适透气,穿起来比麻布舒服得多。
《农书》中就说,棉“比之桑蚕,无采养之劳,有必收之效。埒之枲苎,免绩缉之功,得御寒之益,可谓不麻而布,不茧而絮”。
中国历史上,棉布到了元朝就成为夏税之首,一度还成立木棉提举司,专门征收棉布实物。相信在这个朝代也是一样,当老百姓和朝廷同时意识到棉布的好处时,就谁也无法阻止它的普及了。
黄道婆改进了棉纺织技术,历代为她立祠建庙祭祀。到林晨穿越之时,新时代的政府也建了她的纪念馆,永留史册。
现在,让叶宝儿以皇后的身份直接“发现”棉花的作用,开创棉纺织业。她就不信了,这样的功德加身,不求万世祭祀,保个皇后之位还不行吗?
叶宝儿也侧头一笑:“我若说,我这样积极推动,并非为了帮你完成任务,你可会生气?”
“不会啊,你这么坦白地跟我说,我反而很高兴。”林晨很喜欢她,叶宝儿从性格到气质再到为人处世的情商,都合她胃口,要是她宿舍里有这样的同学,一定会成为好闺蜜的。
其实论两世生活的年纪,她已经比叶宝儿大很多很多岁了,但是她坚持认为自己就是刚穿越的年纪,二十出头,不能更多了。所以这种喜欢是对闺蜜的喜欢,绝不是老太太看晚辈,绝不是!
偷偷叫她小姐姐,提醒自己年纪小。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积极起来了?”林晨可不觉得她是为了保住皇后的位置。她看得出来,叶宝儿是真的觉得烦。
就算用这种功德保住了后位,她一个无宠无子的皇后,到死恐怕都避不开其他后妃的觊觎与算计。等她们有了儿子,更是不得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儿看书,自由地发呆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听你说,它会改变衣食住行之衣,影响极大啊。”叶宝儿神往地捻了捻自己衣袖,想象棉布的触感。
“我知道民间养蚕有多难。到结茧之时昼夜不睡,劳累不堪。即使如此辛苦了,依然功亏一篑,白费了精力与钱财。棉花则不同,虽然也看天时,需费力,却与稻麦一样,总归多数时候能保证收成,数量又极大。如果百姓能种植此物以代丝麻,真正是要谢你了。”
噫,小姐姐果然是小姐姐,我没有看错人啊。
林晨一度惭愧起来了,她其实就想着保住叶宝儿的后位,还有完成自己的任务。
还没有人家觉悟高,关心的是黎民百姓。
在林晨看来,这个不想做皇后的皇后,其实才是真正母仪天下的人,可惜皇帝狗眼瞎了,不识人。
叶宝儿有责任感。在闺中时她未必有多悲天悯人,如果嫁给门户相当的富人家,她会是一个合格的主母。但嫁入太子府中,她对自己的要求就不一样了。
读书又给予她不一样的眼界,其实她确实是以皇后的身份来要求自己,自然而然地关怀起天子治下的子民。尽管这个天子是个混不吝的色胚。
算一算时间,林晨穿越这么久了,居然都没在皇后这儿看到过一次皇帝,也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给没什么过错的结发妻子。这么任性不肯约束自己行为的皇帝,一般来说在正事上也不怎么样。
走了一会神,就听叶宝儿催她:“你上次说到张翠山与殷素素流落海外,下面呢?”
下面要换主角啦。林晨偷笑。前面郭襄换成张翠山,叶宝儿已经抗议了一回,现在又要换了,不知道她什么表情。
冬去春来,一部倚天讲完,叶父收的棉花也送到了京城。因为收得晚了,有些已被农人填充了衣物被子,所以比预想中的收得还要少些,但也够了。
同时,叶父也搜集了民间处理棉花的各种方法,按女儿的要求,做了实物,附了文字说明,一起送到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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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zxmomo”,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17 11:12:06
第45章
叶宝儿这个皇后做得很奇特。一方面, 连京城爱说八卦的老百姓都知道她是个不得宠迟早要被废掉的可怜女人,没见皇上每年都暗搓搓地搞事吗?还给自己爱妃用皇后车辇,几乎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不待见皇后。
另一方面呢, 她自己又坐得极稳。皇后该有的权力, 她一个也不放, 宫务处理得也让人挑不出毛病。她从太子妃做到皇后, 虽然各个妃子处她懒得插手,也从不暗中搞事安排卧底, 但各处办事的女官和宦官却被她抓得牢牢的。
外朝的老臣目前又支持她,皇帝一旦废后,这些屁用都不顶。但是一日不废,她在宫里就是说一不二的皇后。
所以,林晨原来以为很难的事情, 其实办起来一点也不难。叶宝儿都不用跟谁交代,直接让人把东西运进来了。
她老公, 那个景仁帝,棉花运进来两天了他都不晓得,直到他的某个爱妃仿若天真地问他:“皇后买了许多棉花入宫,会不会引来朝中诸公议论?”
那意思, 皇后太奢侈了吧, 大臣们不喷她吗?
这下提醒了景仁帝,气势汹汹地就来找皇后,心里暗喜:查实了就去废后,奢侈无度, 这下外朝也没有理由阻止他废后了!
叶宝儿正与林晨在偏殿, 拿了一包棉花,带着阿布和元宝一起研究中。
景仁帝闯进来的时候, 就看见雪白的棉花铺了一地,皇后带着她从家里带来的那个叫什么什么的侍女正抓了一把在看。
“皇后真是好兴致!”他冷了脸,为发火做铺垫。
“别踩!”
皇后的一声惊叫把他准备说的话都吓回去了,一只抬起的脚将落未落时吃了这么一吓,整个人往下一趴,跟在后面的太监又没拉住,就摔到了棉花堆里。
“咳咳,啊……嚏!”景仁帝生生被棉花呛出个喷嚏,大怒。
没等他发火,皇后先火了。
景仁帝在身边太监手忙脚乱的扶持下站起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皇后面沉似水的神情,不等他说话,皇后先跪下,大礼参拜,正色道:“陛下,民生多艰,种植不易。陛下当爱惜民力,不可如此糟蹋。”
说着,她还以万分沉痛可惜的眼神扫视被景仁帝踩了一脚又扑得散出去的棉花,看向景阳帝时又转为了谴责与坚定——坚定地劝谏,完全符合史书上所有规劝帝王的贤后的标准。
景仁帝是个好享乐的庸君,万幸此时还没堕落成昏君。所以他看到这种眼神就知道,他只有一个选择,也是本能地选择。
“朕知过矣。”
话一出口他就想扇自己,明明是皇后奢侈,他是来问责的不是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再度沉下脸,景仁帝这回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侥幸没被他踩到的棉花,绕到正中坐下,问罪于皇后:“先帝时宫内采购棉花填充衣物,为孝惠皇后所止,先帝称贤。如今皇后重开此例,意欲何为?”
叶宝儿劝谏之后一叩首,在景仁帝落座时就自己起身了,落坐于一侧——郑国礼制,帝后夫妻一体,二人之间规矩并不森严。叶宝儿从悟到丈夫只是好色开始,就把这些全读熟了,各种规矩用起来游刃有余,绝不落人把柄,硬是经常叫皇帝憋了一肚子气不好发作,越发不爱到她宫中来。
一边起身她还一边用意识快速与林晨把这得意手笔说了一遍。
林晨:“目标达成,给你点赞。”
此时听皇帝责问,她也不起身,只垂首道:“吾忝为皇后,不能于朝政事为陛下分忧,后宫妇人之事,总还是做得。此物在吾看来,将有大利于天下,故令吾父购入宫中,稍作研究。此妇人纺织女红之事,陛下日理万机,何劳烦忧。”
景仁帝又给憋回去了。
林晨在意识里给她概括:“你说了半天就是两句话嘛,我爹买的,没花你钱;各有分工,关你屁事。”
叶宝儿使劲掐自己大腿,差点没笑出来。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概括得太到位了。
她老公一脸吃到屎的表情,憋半天,站起来丢了句场面话:“朕便看皇后如何让此物利天下。”
“他跟你说走着瞧。”林晨说。
“那就走着瞧。”叶宝儿说。
这包棉花没有去籽。叶母告诉女儿,收得晚,大部分棉花已经去籽,他们不知道女儿要什么样的,所以收到的没去籽的棉花也没处理,一起给她送来了。
叶宝儿今天就专门拿了这包过来看。
叶父送进来的说明上写了,现在民间去籽还停留在用手剥的阶段。作为商人,他还专门说明,棉花虽然保暖极好,但不利推广,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籽难去。
费的人工太多了,价格下不去,穷人实在买不起。
“居然这么落后啊。”林晨嘀咕,她以为至少会有用铁棍擀挤的方法。这个方法根本不用造什么工具,就拿根光滑的铁棍在合适的平面上滚就行。
不过她不知道,任何看似简单的方法,在技术不被重视的时代,只能通过劳动人民的积累和灵光一现才会出现。有时候就算有人想到这种办法,也可能湮没在时光中,没有传播开来,只有身边少数人学去。
就华夏原来的历史中,据说这种去籽的方法,还是黄道婆回到家乡后想出来的呢,那可已经是明朝了。
这个时代棉花种得还没元朝多,棉布都没有开始织造,籽棉去籽的方法简陋一点,好像也很正常。林晨转念一想,高兴起来。
“这样好,我们先推广用铁棍去籽的方法好了。”
叶宝儿之前已经学过了,这时让人取来铁棍和平滑的捶石,分给阿布和元宝,一人一份,试着去籽。
果然,只用铁棍这么一挤,一次就能去掉至少五六个棉籽,比用手剥可快多了。
元宝已经欢喜地叫出来:“哎呀,这么简单的法子,我们怎么没想到啊!”
又不停嘴地说起来:“我记得小时候,村里有家人就种了一点棉花,收了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剥籽。我还去帮过忙,人家给了我一把棉花,我娘给我做了双鞋,塞在鞋里。那年脚可暖和了。”
就是剥得太累人了,好在种得少。也是因为村里人都知道难处理,没人跟着种。
当时要是有这个法子,说不定她自己家也会种一点吧。
“来,你们试试把这些剥出来,看要多久,累不累人。”叶宝儿吩咐着,自己停了手,带林晨到一边默默交流。
“为什么不直接把轧棉机做出来?”
“我们要掌握节奏。”林晨说。
叶宝儿不是很懂。
“唔,我给你讲了半年故事了,那些小说,你觉得有意思么?”
“有意思!”叶宝儿毫不犹豫地回答。
其实林晨没买原著,用记忆和剧本提示着往下讲,远没有看原著小说精彩。不过叶宝儿还是津津有味,非常过瘾。
“上次说到新妇素手裂红裳,这阵子也没时间继续。”她很想知道张无忌跟赵敏跑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小说好看,除了情节和文字之后,节奏也很重要,你想想是不是?”
叶宝儿当真想了想,赞同。
尤其是断章的地方,常让人寝食难安,只想早早知道下面发生何事。
叶宝儿不知道,金庸先生修订过的小说是全本出版,断章其实不算什么。后来的网络小说写手,被骂成断章狗的比比皆是。
“节奏,我们做事也要有节奏。”林晨不知道叶宝儿在想张无忌跟赵敏,她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讲,“送上门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求来的才是宝。你先把这种最简单的技术公布,顺势抛出棉纱棉布,收获第一波声望。最快跟进的肯定是商人,我不是让你爹买地种棉花么,别人就算注意不到,你爹可以带头啊,组织女工织布卖钱,别的商人自然会明白利润有多大。”
叶宝儿缓缓点头,这样她爹也能赚到第一笔钱,如果生意头脑再好一点,说不定还会是将来的行业领袖。
“然后去籽技术就会制约棉布的生产速度,还会让这部分成本始终下不去,从事这个行当的工人也会非常辛苦。这时候你再拿出更好的技术,宣称是解民之苦,苦苦研究所得,不是比你现在就拿出来强得多吗?”
当然,风险还是有的,因为这年头的技术有时候积累得非常慢,有时候却也是灵光一闪的事。有可能她们还没推出新技术,民间的能人巧妇已经搞出来了。
不过不要紧,林晨手上又不是只有这个技术,她就不信能技术爆发,把先进的纺纱织布机全发明出来。
所以现在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棉布技术上,这要等叶宝儿安排着,慢慢来,急不得。
林晨现在在琢磨另一件事。叶宝儿这样的人,在宫里只有两条路:一是保住后位,一辈子被宠妃和皇帝恶心,最后还要给某个宠妃的儿子当太后,一直到死;二是放弃后位,谋划一番,出家得清静。
叶宝儿原来准备走后一条路,但是为了推广棉布,可能要走第一条路了。
林晨现在想的就是,有没有第三条路?
这样难得的小姐姐,她实在很想帮她过得舒心自在一点。
垃圾系统,废柴一个,毫无帮助。难不成她买个毒药去把皇帝毒死?
她真下不了手,毕竟人家也不是十恶不赦,渣男归渣男,也没荼毒百姓什么的。而且他要是挂了,皇后就要过继一个儿子,林晨一想到宋明两朝非亲生子继承皇位带来的麻烦,就觉得还是熄了这个念头为好。
第46章
“系统不是垃圾, 不是废柴,只是损坏。”
一个放大了至少三倍的对话框突然冒出来,几乎怼着林晨的脸, 一个字一个字的冒出来。
用的是句话, 仿佛机械理性的回答, 却叫林晨硬生生看出来腾腾的怒气。
咳, 有点心虚啊。
但是!就是垃圾!
“什么忙都帮不上,给的职业全是不对口的, 垃圾!!!”
可恨她的字体不能放大,只能用感叹号表达情绪了。
客服沉默了一会,突然放出一个笑脸表情,吓了林晨一跳,闹什么妖?
“请宿主查看商城, 有一项道具或许能满足您的需要。”
不知怎么的,林晨看出了几分谄媚, 不由打了个寒颤,感觉有诈。
打开商城,最醒目的推荐位置,赫然一个商品放在那儿。林晨还没仔细看那时候, 视线就被下面的标价牢牢吸引住了——
我的妈, 开玩笑,客服你给我推荐这个是因为你中病毒了吗?
三万积分!把她卖了都不够!
正当林晨内心嘶吼着准备把嘶吼化为文字砸系统一脸的时候,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 三万变成了一万五, 后面标明,购物节五折优惠。
购物节?哪的购物节, 双十一还是年中大促?
林晨一头雾水,自然是要问的。但仍然没来得及转化成文字,就看标价又变了。
10500积分。
林晨很容易就算出来,这是又打了七折。不用说,也有标明的:女生节七折优惠。
女生节又是什么鬼啊,如果你敢说是三月七号,我真跟你拼了,毕竟林晨对这个说法非常不喜欢。
系统没解释,系统只是又改价格了。
6300积分。
这次是在前面的基础上又打了六折,已经降到林晨可以接受的地步。毕竟她现在有3196分,加上百分之十的利息,她会倒欠系统3414.4分。
等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还能再挣三千,到下个世界的时候,只负债414.4,似乎……可以考虑一下?
尽管这是最好的结果,她可能还需要买道具,下个世界本身可能也需要再花积分,但跟三万比,如果真能解决这个世界的问题,林晨感觉还是值得的。
分数要花在刀刃上,虽然不是任务必需,可是这样美好的女子,难道不值得她帮一下吗?
呃,林晨唾弃了一下自己,做了这么多心理建设,她……她还是舍不得。
还是先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吧,这么值钱,如果可以反复使用,还能派大用场,那赶上这么多优惠,买下也算值了。
想着,她目光就集中到那个商品上去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她念出来,懵了一秒钟。
什么玩意儿?
再集中意识去选中它,看说明。不懵了,她想暴打系统狗头!
没错,这是一件可以反复使用的道具,它可以召唤一名宿主的嫡传弟子,从其他位面来到宿主所在世界,成为宿主的助手,帮助宿主完成任务、传授学问,所获积分归宿主所有。
听起来多美好啊。
可是有什么用呐,她只经历过两个世界,收的嫡传就那么几个。
眼下这情况,她是找楚林楚盛呢?还是找季四季玉荣荀鹊呢?
找来有用吗?
“召唤季玉良造反。”客服很诚恳地给出建议。
“去死吧。”林晨言简意赅地说。
正要关闭系统,对话框飞速冒出了一大串话,客服也是拼了。
“季玉良已为此次召唤做了充分准备。以棉纺织业维护皇后地位,仍需外部舆论造势,才可万无一失。这种事情,季玉良去做最合适。”
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但是,她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积分,负债去召唤。又不是走投无路了。
林晨,冷漠.jpg。
不过等一下,什么叫“季玉良已为此次召唤做了充分准备”?
“你们背着我完成了什么交易?”
客服沉默了一会。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需要一个人在外支援,季玉良是最合适的人选。”
“商品还可以再打七折。”
那就是……4410积分。啧,这个积分要求,还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样子。
林晨盯着这价格半天,强迫自己转开目光,冷静地想:不是刚需,再便宜也不买;不是刚需,再便宜也不买!
五分钟之后,她痛苦地看着已经为她所有,花掉她4410积分,长得活像一个抢答按钮似的“有事弟子服其劳”,问客服:“能退货么?”
“不能。”这回客服回答得非常爽快,并提示,“以宿主所在地球纪年为单位,一年系统权限可修改的优惠价已全部使用完毕,请宿主注意。”
咦,原来系统还可以放出几次优惠价?
“前两次你怎么一个优惠价也不给我?”林晨对扫货还是很敏感的,明明有权限,却只有这次使劲忽悠她买东西时才告诉她,之前呢?就是为了坑她的积分让她回不了家?
“我觉得有哪儿不对,这积分对你也是有用的吧,所以你想法设法的坑我的分。”林晨追问。
客服装死,没反应。
林晨一时也拿它没办法,转而琢磨起这个贷款买来的道具。
买都买了,要不要召唤季玉良?
前两个世界里,想来想去,最好使的确实是季玉良了。这东西虽然能反复使用,但是看说明就知道,一件道具绑定一个学生。也就是说,她如果用掉了,以后用它召唤的只能是季玉良,如果需要别人,还得再买一个。
到时候有没有优惠可就不知道了。真到她急需时,呵呵,她才不信系统还会像这次一样,给她从三万打折到四千多。
如果不召唤季玉良呢,现在并不急需,以后多经历几个世界的话,说不定有更合适的人选。
虽然……林晨摸着这个道具,不得不承认,从办事能力到与人交陪的情商,再从私人关系的友好来说,季四还是挺合适的。
或许有的情况他不太适合,比如说,她需要有人考个状元进入朝堂什么的。就季四那文化水平还是歇着吧,用不上。
但是,他适用性广,这点毋庸置疑,这个道具绑定他还是很划算的。
而且,林晨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想到季四,居然还挺想他的。从心底里来说,不抵触啊。
要不就用了吧。她又把手放上道具,心说买都买了,不用也浪费,叶宝儿值得她用掉一个道具。
心理建设做得足够了,林晨心一横,一掌拍下去,在选择界面中选了季玉良,确定!
只是按下去之后她才想起来,坏了!
她临走时送他治男性不育症的药——当然她是好意没错啦——可他不会怀恨在心吧?
没担心出个结果,眼前界面一花,慢慢出现一片虚空,季四就在这虚空中,正好奇地东张西望。
却不是分开时中年男子的形象,而是二十多岁,正青春年华。
“喂,听得到吗?”林晨不知道怎么跟他交流,先试探着问了一句。
季四眼睛一亮,停了东张西望的动作,直视前方,大声叫起来:“林晨!”
“这个,我先跟你解释一下哈。”林晨考虑怎么解释召唤这种事,却看季四露出狡黠的笑,“有事弟子服其劳,你终于用上了。”
不对,林晨立刻反应过来,包括之前客服殷勤的推荐。她当时怀疑了一下,但后来被客服一打岔又忘了。
但听季四的口气,明显是真的有背后交易啊!
“怎么回事?”她立刻责问,心里有些恐慌。这种交易是怎么进行的,到底能进行到什么程度,她这个宿主会不会被出卖?
一颗心七上八下,林晨的拳头都攥紧了。
季四听出了她的紧张,先在虚空中坐下,双手抬起轻轻向下压了压,安抚道:“没事,没事,你听我说。”
说到这他又忍不住笑了笑,这可是他的得意之笔,要不是他脑子转得快,两人就真的无缘了。
“那个时候,我跟你求婚……”
“停!”林晨立即打断,“没有求婚,是你提了一下,我跟你讲清楚了不可能。”
“好吧好吧,就是那次之后,我跟系统谈了谈……”
季四娓娓道来。这件事虽然在他的时间线上是很久前了,但他印象深刻,当时的心情仿佛都能回忆得起来。
“其实有一半是猜的。我用猜到的事威胁系统,它的反应让我确定猜的应该大体不差。积分对它很重要,虽然不知道原因。”
不错,经过今天的事,林晨也猜到了。
“还有,它明明可以选更合适的人作为宿主,却选了你,我猜它是没办法选人了,抓到谁就是谁。”
这个猜测有点伤人哦。
不过林晨有自知之明。论智商论情商,她不差,但也绝对不是人精。她不是那种在什么环境都能如鱼得水把日子过好的人,这两次任务完成,一靠系统道具给力,二靠任务中那些学生们自己给力。
反正第一个世界要是没有楚林,她跟楚盛肯定一起完蛋。
就算不完蛋,八成也是借助商城的力量,欠一屁股债到第二个世界。这次再勉强过关的话,到第三个世界必须还债,积分就不够了。
凭良心说,林晨也觉得,如果系统当时好好考察一下,选一个在职场游刃有余,双商都高的人绑定,而不是她这么个还没步入职场证明能力的在校生,这几次不但能完成任务,恐怕学霸也能多培养几个。不像她,每次都勉强过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莲芯苦”,灌溉营养液 +5 2018-04-18 21:32:52
第47章
这么一想, 很可能这个残缺品的系统因为某种原因,比如说没能量了没时间了等等,随手抓了最方便抓到的人, 也就是她, 绑定了。
……所以说她到底是有多倒霉啊。
季四不知道她在发呆, 不过贴心地停下一会, 让她有个反应时间,然后才接着讲:“这样的话, 它就不能换人,只能靠你完成任务。按理说,你完成任务拿到积分,它应该也有收获,你们的利益一致, 它应该主动帮你才对。但是我跟你聊天时听你抱怨过,道具很贵, 积分不够还要赊帐,还有利息。我觉得,要么是有什么强制规定,它也不能违反;要么是它故意的, 用道具从你那回收积分。”
林晨叫了声停, 她得理一理。
真是好有道理。尤其是客服到现在没反应,就听季四在那嘚啵嘚啵,林晨自动给客服贴上了“心虚”的标签。
“你继续。”
“没什么了。”季四笑起来,一双眼透出满满的得意与欢喜, “我用拖住你不让你完成任务威胁它, 终于让它跟我交流,从它那问出一件事, 它能让你带上我,一起经历这些不同的世界。”
然后还有什么说的,季四要问的就是这个,一旦知道他能跟着林晨走,威胁利诱一起上,把自己夸成一朵花,力求让系统判定带上他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务。
也不知道是哪一点说服了系统客服,他们居然真就达成了交易。当然,这其中的过程,季四这种人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告诉林晨了。
“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他扬了扬眉,“不过这样说话感觉好奇怪,还是等见了面再说吧。你先让我过来。”
“客服,道具也用了,让他过来吧。”林晨心说我在宫里,你不是真要打天下吧。
客服:“宿主不作选择,默认穿越至宿主身边。”
呃,不行,直接过来就是进宫了。林晨估计季四肯定是不想当太监的,临时的也不愿意。
“他有合适的身份安排吗?”
那边季四也叫起来了:“我不要附身,更不要投胎,你给我安排个身份就行。”
客服:“可以。请宿主再次确定。提醒宿主,因为修复程度不足,一旦穿越,你们将暂时失去联系。”
哦,对,联系工具还没给他。
林晨想了想,跟他说:“你先赚钱,然后往京城来,到京里找皇后的父亲叶昌鸣,在京里问问很容易找到。拜访时就报名,你用化名还是真名?我跟皇后说一声,她会跟家里讲的。”
这样暂时在叶家住下,叶宝儿找个时机派她出宫,就能见面了。
季四却自信地摇头:“我跑去叶家住下,能帮你什么忙。我可是你花了几千积分才过来的,总要干点什么吧。你让叶皇后跟家里提一句好了,万一有事我也好上门。至于别的,你让我熟悉情况之后自己来。”
林晨伸出了尔康手:“别,现在世道太平,你别给我造孽!”
“嗯?”季四被她说得茫然了。
“别造反啊!”
“有机会造反也不行么。”季四嘀嘀咕咕地抱怨,敢情还真想过!
“以后,以后有机会让你造反!”林晨一脑门子汗,真是怕了这个天生反骨的家伙。
这时她俨然忘了,一开始想主意的时候,她想来想去可不都是:换皇帝!造反!
季四这家伙行动力太强,林晨就怕自己一个疏忽没说到,他真跑去造反,反复叮嘱了好几遍,得到他“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造反”的保证,这才略微放心。
跟客服确认,召唤季玉良。
虚空与季四一起消失,林晨愣怔了一会,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就没了?几千积分,人来了,然后就这么消失不知道掉哪去了?
怎么有种钱扔进水,连声响都听不见的感觉呢。
季玉良一穿越过来,这个破系统就因为没修好,也不能帮忙联系,只能等他自己找过来。林晨一时也无法可想,精力也就放在宫里了。
去棉籽的事情,叶宝儿试了一回,就不再自己做,交给了宫女们,让她们把籽棉都擀一遍。她则带着阿布和元宝,开始用处理好的棉花纺纱,再将纱织成布。
简陋的纺车和织机不需要什么改动,没用在棉花上,仅仅是因为棉花种得不够普及,以及人们没想到而已。
这一用上,很快就产出了棉纱,然后是棉布。
两个大宫女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对皇后崇拜得五体投体,私下与林晨这个顶着青蚨身份的人说起来,竟也想到了后位上面。
阿布认为这样一来,皇后的地位也就比蚕娘娘低一点点而已。
“只低一点点。”她还伸出食指和拇指认真地比划了一下,“朝廷供着蚕娘娘呢,我们皇后娘娘以后能在蚕娘娘的庙里占了配殿吧。”
蚕娘娘是这个世界上古传说里发现了蚕茧抽丝织绸的人,历朝祭祀不绝,在纺织这一行里有突出贡献的女子,各朝也会封之为神,陪祀其中。阿布畅想的就是这个。
林晨刚想说她想得太远了,就见元宝陶醉地捧住脸:“那我们也可以捧着香炉帕子什么的,站在娘娘的神像前面吧。”
“捧什么香炉帕子。”阿布鄙视她,“要捧也是捧棉花、棉纱、棉布!”
“对对对,应该捧这些。”元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想起一事,沮丧起来,“可是阿泉出宫得早,没赶上,我们四人不能在一块了。”
阿布认真地想了想,一手抓住林晨,一手抓住元宝:“我们四个都要陪着娘娘,以后对别人,就说阿泉在宫外给娘娘找棉花,种棉花,出了大力呢。”
“嗯,娘娘,还有我们四个,一个都不能少。”
林晨特别想跟一句: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两个姑娘傻得有点可爱,她就不吐槽了。
不过这个时候就感觉出来,宫外没人的痛苦了。
叶宝儿从来没想过当什么干政皇后、垂帘太后的,所以从来没在这方面用功。宫里面她管理得如臂使指,宫外就不行了。
当她带着宫女们纺出三箱子布出来之后,跟林晨站在箱子面前发起了呆。
“所以现在呢?”她问。
林晨也在想,怎么让人知道这东西好啊?
“首先,我们把它们做成衣服。”她说。
叶宝儿抚掌:“然后,将它们赏赐下去。”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让人愉悦。
叶宝儿女红不好,没学过裁剪,青蚨本来是会的,但是现在换成了林晨。
不过叶宝儿做这件事又不打算瞒着人,恨不得越多人知道越好呢,直接叫了尚服局的司衣,让她安排人制衣。
司衣捧着从来没见过的棉布,眼睛有点发直。叶宝儿温言道:“此物无甚特异,尽管去做就是。”
司衣告退,还是不敢大意,调了手艺最好的几名年长宫女,先取了一匹布试着裁剪成衣,看看无甚差错,这才同时动手,日夜不停,将皇后所要的衣服赶制了出来。
叶宝儿原本是想趁自己生日,朝中勋贵大臣们的夫人进宫朝见时,将这些衣物作为赏赐发下去。不过现在春去夏来,离她生日足还有五个月,这一等可就久了。
虽说可能性很小,但是她在宫里这些行为并未瞒着人,万一有哪个聪明的学了去,抢先作为自己的功劳宣扬开去。叶宝儿怕是不怕的,只是觉得怪恶心人的。
所以司衣将衣物捧来后,她改了主意。
“阿布,你带人将这些衣服赐给孟丽妃、何淑妃、常
宁妃……”说到这,叶宝儿按了按额头,叹了口气,“我可念不动了,你知道的,总归就是那些人,分给她们吧。”
阿布忍着笑,上前曲了曲膝,领命,又问:“奴婢去时如何说?”
就是要以什么名义赏下去吧。
叶宝儿一时还真没想到,不由看了一眼林晨。林晨也无辜地看回去,这方面她还没叶宝儿有经验呢。
“就……此物易种易得,穿着舒适,当推行天下。宫中理应为民间表率,令有位份的妃嫔都与本宫一同穿着。”说到这儿,叶宝儿不由轻笑,“便宜她们了。夏日闷热,这棉布透气,穿着却是舒服。”
她让人做的是贴身衣物,衣服一送来,就分给自己人都穿上了。
阿布却现了难色,就着箱子里剩下的数了一数,喃喃道:“恐怕不成,一人一件也不够分的。”
景仁帝后宫里,有位份的妃嫔那得有大几十吧,新制的这些衣服不算少,但是皇后照顾自己人,连殿前洒扫的小太监都给了,剩下的那就不够了。
叶宝儿简直要哀叹了,她那皇帝夫君啊,怎么就这么色呢。
“罢了,先赐给封了妃位的那些,嫔以下的下一批再说吧。”
阿布正要去,林晨轻咳一声,提示:“娘娘似乎还忘了一处要送。”
叶宝儿回眸,茫然。
“陛下那里……”林晨点到即止。
叶宝儿愕然。
明明,刚刚她还怪皇帝好色,害她连赐个衣物都不够。怎么就把他给忘了呢?
哦,不,她根本就没想起来让人根据皇帝的尺寸精工细作。其他人只按体型差不多分放就行,皇帝可不能这么糊弄。
这个大麻烦!
叶宝儿再次以手加额:“阿布,等一等吧,先去司衣那里,让司衣先以棉布为陛下做上一身,要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莲芯苦”,灌溉营养液 +5 2018-04-19 23:34:58
第48章
从司衣的速度就可以看出来叶宝儿对后宫的掌控, 不到半个月,第二批衣物也已做好,呈了上来。
林晨主动向叶宝儿讨了差使, 要跟阿布一块去。
“我经历了三个世界, 进了三个世界的皇宫, 居然一个美艳皇妃都没见到, 感觉太亏了。”她跟叶宝儿吐槽。
第一世不用说了,毛还没长齐的楚盛也没心思找美人。第二世, 季四的口味顶顶奇怪了,全找那种全家获罪的姑娘,当然不是没有美的,但要说倾国倾城,一个也够不上。林晨后世看现代化妆术打扮出来的天然美女明星和整容脸明星看得多了, 培养出来的挑剔眼光,根本没法得到满足。
叶宝儿早听她讲过前两世的故事, 笑个不住:“那你一定要好好看看孟丽妃,她真真是个美人。还有其他能有个名号的妃嫔也是各有千秋,每次无聊的宫宴,我也就靠看她们打发时间了。”
今天的故事时间, 林晨就给叶宝儿讲了一个“我见犹怜”的故事。
“我见犹怜, 何况老奴。”叶宝儿将这句话念了两遍,悠然神往,“真想见一见那个姑娘。”
阿布去往各处送物赐物时,林晨就当了个不干活的副使。阿布本来想悄悄问问, 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事让皇后生气, 因为最近这些差使,皇后都不叫她做了。
不过一想, 青蚨虽然不被派出去做事,可是皇后总是带着她,自己想静静时也都要她留下,所以没事吧。也就没再多问。
她们去的第一处就是孟丽妃所在的延芳宫——因为她们实际上要送的第一人应该是景仁帝,但是景仁帝一下朝就来了孟丽妃这里,所以正好,两趟并一趟。
林晨还有点小激动,可以看宠妃了!
呃,不过延芳宫内,并不像她想象得那样一派淫糜景象。景仁帝吧,毕竟还不是一个彻底放飞的boy。下了朝他还是要先完成公务的,只是工作这种事多累啊。搬到爱妃这里,时不时有美人充满爱意的剥好的果子送上来,时不时放下公务出去走走,就有美人软语动人,比正儿八经的干活可舒服多了。
只不过这个效率吧……
暑假一边上网一边做数学作业的学渣们大概能理解。学霸就算了,学霸不写作业也不妨碍。
可惜景仁帝就是个学渣型选手,初登基还能勤政,自从自觉很美的到各个爱妃这里办公,美人温柔乡内待久了,公务简直就是折磨,越来越草草了事。
叶宝儿就跟林晨毒舌过:“再过十年,他要是还能准时上朝,就算我眼瞎看错人。”
林晨用五千年历史文化温柔地毒舌:“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叶宝儿优雅鼓掌:“说得好,好像有故事,哪天说给我听听。”
现在林晨进了延芳宫,还是景仁帝的办公时间,没有中场休息。孟丽妃虽然得宠,但也不是天天能把人拉到自己宫中来的。毕竟皇后要分个衣服吧,都得大几十件才够分……
所以趁着皇帝办公,她就在园子里剪花,打算插一瓶花,待会与莲子羹一块送进去,让皇帝赞叹一回。
还要选一朵插在鬓边,去了多余的首饰,显得自然天成,人比花娇,让皇帝出来时眼前一亮。
正选着呢,皇后的人来了。孟丽妃剪刀一丢:“是来寻陛下的?”
宫女:“正是。”
孟丽妃奇怪了。皇后从来,注意,是从来不找皇帝。她进宫之后得宠,原来最防着的是皇后,后来才发现皇后从来不管她们,要防的是其他宠妃以及想当宠妃的人!
今天皇后居然派人来见陛下了?
孟丽妃下意识看了看太阳,没错啊,打东边出来的。
事有反常,她也不敢懈怠,赶紧提着裙子到专门为皇帝收拾出来的书房去看情况。
景仁帝也很惊讶,真的,皇后居然派人送了一套衣服给他。
他都等不及了,让人拎起来从领子看到裤脚,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什么意思?
阿布在皇后的熏陶下,自己都不知道的,其实已经很大逆不道了。因为她这时候居然暗暗地鄙视起了皇帝:“不识民间疾苦。”
他连衣料都不知道,根本没看出来有什么特殊。
还是孟丽妃进来后,倚在他身边看出来了,惊讶道:“这是什么做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阿布保持得体微笑,轻声慢语地解释:“这是皇后亲手用棉花所织之布,令人裁剪了送予陛下。”
就是那天被你踩了一脚的那个。林晨在心里补充,偷偷去看孟丽妃。
哎哎,果然是美人。
整容脸就不说了,虽然看着完美,但表情做不好,看多了还有点千篇一律索然无味。天然脸的明星呢,虽然有风情有气质的也很多,不过毕竟隔着屏幕,林晨又不追星,没看过真人。
今天看这孟丽妃算是补上了。
她是瓜子脸的美女,但下巴也没尖成锥,五官无一不美,尤其一双眼睛时而似是含愁,时而转嗔为喜,波光流转,一个人坐那都是一出戏。林晨盯着她看都看入迷了。
难怪皇后说宫宴时无聊可以看美人,果然是秀色可餐。
她在看美人,孟丽妃的脑袋却在急速运转。皇后这是想干什么?亲手织的布?邀宠?不可能啊。
最年青美貌的时候不邀宠,都这把年纪了邀宠?连她现在都担心自己年纪大了,比不上新受恩宠的那些狐媚子水嫩,天天在想法子勾住皇帝呢。
不是她看不起皇后,就皇后的容貌,跟她们没法比。而且依孟丽妃看,皇后一向通透,不可能不知道,皇帝陛下就是好色,亲手织布这种贤德事顶多让他意思意思地赞一声好,想把人勾到房里去……
根!本!不!可!能!、
孟丽妃是景仁帝登基之后就入宫得宠的,在后宫也算老人了,对皇后已经有所了解。
别的不说,光是刚才阿布的话,她就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亲手织的布,甚至连亲手裁剪都不是,哼哼,皇后还真是老样子啊。
所以这布到底有什么特殊,皇后要亲手织?
脑中转过这么多心思,孟丽妃面上还是一派的欢喜纯真,转头脉脉含情地望着皇帝:“陛下,皇后亲手所织,想必定有不同,妾能不能去看看。”
景仁帝还能说什么,骨头都酥了,一连声地“呈上来”。
孟丽妃用手摸了摸,这棉花织的布,触感果然不一样。不如丝绸光滑,可又比麻布舒服得多。
她忽然心头一紧,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林晨一直关注着她,立马发现了,心里也是一紧。
要死,这个宠妃莫非是人美脑子灵的典范,看出来她们的用意了?
却听孟丽妃甜甜地缠磨着景仁帝,要现在就去把皇后赐的衣服换上。
景仁帝笑得有点猥琐:“绣儿何不入夜再穿给朕看?”都是内衣,不知道皇后怎么想的。
妈的智障。孟丽妃心里翻了个白眼,又缠了上去撒了半天娇,总算拿了自己的那一身入室更换。
这一试穿,棉布的特性就更明显的感受到了。孟丽妃换了身衣饰,对镜摸了摸自己的脸,自怜地一叹,已经定下了一个主意。
再出来时已补过妆,巧笑倩兮,向皇帝夸赞了一番棉布衣服穿起来舒适,谢过皇后恩典。皇帝被她迷得神魂不属,什么都是对对对。
阿布和林晨看不下去了,告退!
又去了何淑妃那里。
何淑妃长相比孟丽妃略逊,年纪相当,是另一番风情。不过气质是其次,重要的是颜好,美!
再往后是常宁妃那里。这位年纪才十七,后来居上,已经封了妃位,乃是淑妃与丽妃的头号大敌。生得不比丽妃差,满满的胶原蛋白,眉目间灵动娇憨,十分惹人怜爱。
可能因为年纪小又得宠,宁妃情绪都还摆在脸上,听阿布说是皇后亲手所织时,林晨明显见她显出了不屑之色。
一圈走下来,林晨算是过足了眼瘾,各色美人环肥燕瘦,风情各异,气质不一,景仁帝真个儿是兼容并蓄,绝不挑嘴。
林晨回去就跟叶宝儿交流心理,评点美人,顺便把孟丽妃的事跟她说了。
叶宝儿也有些惊讶。她对这些美人儿仅限于宫宴和逢年过节来行礼时欣赏一下,平时的见面全免了。至于各人各是什么禀性为人,她跟林晨差不多,基本不了解。
孟丽妃显然是有什么想法,但是益是害,她也摸不着。
但她也不怕,想了一会不得其所,便不甚在意了,道:“且看她过几日有何动作,不必多想。”
反正只要皇帝不废后,这些人在后宫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不料连几日也没等得,孟丽妃第二天就来拜谢皇后赐衣了。
叶宝儿在自己殿里经常只挽个发髻插个钗儿,懒得穿戴全套。孟丽妃这一来还真让她吃惊,只得让她先等着,自己装扮好了再接见。
孟丽妃一向在皇帝面前撒娇弄痴的,刚进宫时也玩过小白花那一套。皇后按着礼仪来办事,她故意弄出些委屈,让皇帝心疼的套路也没少做。
叶宝儿最烦的就是这些,所以后来干脆免了她们平时叩拜,大家不碰面,各自清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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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科举到修仙》
《重生后徒弟全是老祖》
第49章
这一回丽妃却规矩得很, 让等便等,坐在椅上目不斜视,一身宫装并不过份华美, 甚至脸上的妆容……林晨怎么看, 都觉得好像把她化丑了。
当然不是真丑, 只是绝无昨天的惊艳, 由超一流美人变成了一流美人。
她在示弱?林晨更疑惑了。
叶宝儿也挺疑惑的,不过面上没带出来, 跟孟丽妃虚情假意完成了礼仪之后就不说话了,看着孟丽妃。
孟丽妃蓦然觉得压力好大,毕竟她得宠这么多年,皇后也被冷落了这么多年,虽然她自个儿想了一夜, 觉得皇后根本不在乎,可是……谁知道呢。
今天来, 不会是自寻羞辱吧?
可是她年纪真的也慢慢大了,到现在没生下一男半女,再过几年恐怕皇帝的目光就会转向更鲜嫩的新人,她一个曾经的宠妃, 没有人庇护, 不被人踩死就算好的了。
孟丽妃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拼了。
她起身行了一礼,柔柔地道:“昨日皇后赐衣,今日妾特来谢恩。”
叶宝儿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才不信是为这个来的, 姑且听之。
“虽不及丝缎华美,色亦素淡, 但妾昨天贴身着衣,却舒适得不愿脱下。今日来谢皇后赐衣之恩,更替天下百姓,拜谢皇后将利天下之大德。”
孟丽妃一气说完,也不偷看皇后脸色,一个大礼就直统统地拜下去了,一点不掺水,头磕在了地上。
元宝的眼睛都直了,看了看她青蚨姐姐和阿布姐姐,满眼写的是:“你们说的啊?”
阿布瞪回去:“我才不会说。”
林晨没理这眉目官司,却跟叶宝儿对了一眼,通过系统交流:“后宫美人也不简单啊。”
“丽妃腹有诗书,见识自然不凡,宁妃年少,淑妃不也没有反应?”
“嗯……她们比丽妃丰满。”林晨开了个玩笑,不过叶宝儿没听懂。丰满和这个有关系么。
不过交流也只是瞬间,丽妃还拜倒在地呢,叶宝儿示意阿布去扶,自个儿也不否认,轻笑一声:“丽妃想如何?”
“孟绣惟愿附诸骥尾。”丽妃低眉顺眼,非常识趣地不提任何条件,姿态摆得极低,只悄悄抬眼瞧了皇后脸色,见皇后面露微笑,并无怒色,这才小心翼翼地问,“皇后还需要人手纺纱吗?”
叶宝儿一笑,吩咐元宝:“这些天你们纺纱也累了,今天就送些棉花到延芳宫,再抬一辆纺车过去。”
孟丽妃没提出织布,她把不准皇后肯把这功劳让几分出来,能求得一个纺纱,让皇后以后叙功时把她带上,就已经知足了。
听得皇后松口,丽妃暗自也松了口气,再谢而退。皇后却突然叫住她,让她抬头,端详半晌,正当她忐忑之时,皇后却没说什么。
为表诚意,孟绣带来了两套不出名但写得不错的前朝文人游记。因她有个好读书的人设,从景仁帝到下面的人经常主动帮她淘书,她那儿有好些珍本和无名氏的作品。当然她确实也好读书,所以宫中传言皇后为了邀宠强行读书的时候,她却觉得不像。皇后的气质,以及少数众人聚于一堂时的谈吐,明明极有书卷气。
来时带了两套书,去时抬着一辆纺车,还有棉花需要从库房中调出,一时不及带走。
从坤德宫出来,到她的延芳殿还有一段路,她今天怕皇后看她碍眼,特意化得丑了点,怕被皇帝看见,干脆让人绕路从小花园走。这一走,却被宁妃看见了。
今天孟丽妃来见皇后,昨天便跟皇帝说了要谢恩。景仁帝尽管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不好把“这有什么好谢的”这种心里话给说出来,今天就去了何淑妃那里。
宁妃连着几天落空,生着闷气,带人在这边消遣,没想到遇见了孟丽妃。
她眼尖,瞧见孟丽妃后面有人抬着的纺车,不由高声笑起来:“姐姐是去了皇后那里?正是呢,想来还是姐姐与皇后投契,以后有得是在一块说话的日子。”
却是讽孟绣年纪稍大,迟早失宠,沦落到跟皇后为伴。
孟绣嗤之以鼻,懒得理她,权当没听出来,回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便要走。哪知宁妃今天带着闷气出来,看什么什么不顺眼,这一走近了,又瞧出孟丽妃容色好像黯淡了许多,宁妃更是恍然大悟:果然是快要失宠,去抱皇后大腿了。
“姐姐与其去和皇后一起纺纱织布,还不如多去陪伴皇上,早日诞下龙子呢。”宁妃年纪稍小,又不愧是一向被丽妃暗地里嗤为蠢货的人,一看到头上的大山就要自己倒掉,心情立马快活起来,更是忍不住出言讽刺。
孟绣照例在心中补了一声“蠢货”,这才含笑道:“德容言功之中,我德不敢比肩皇后,容不敢称美于淑妃之前,言辞不及妹妹灵便,唯有在妇功上想想办法。让妹妹耻笑了。”
其实她容貌与宁妃不相上下,公认比淑妃强,乃是故意气宁妃的,顺带讽她长舌,也不知听不听得出。
果然,宁妃一戳就气,气得两颊都鼓了起来,孟绣暗叹,果然青春年少,便是生气也让人怜爱,顿时意兴全无,也没兴趣再刺上两句,带着人径直回自己宫中,研究怎么纺纱去也。
皇后纺纱织布还没什么动静,孟丽妃这宫中炙手可热的宠妃一纺纱,动静可就大了。
除了宁妃认定了她是即将失宠,转而抱皇后大腿之外,其他妃嫔都在猜,是不是皇上突然喜欢起农家乐?
临窗而坐,纺车吱呀,美人素服荆钗,专心做活,直如民间妇人安待良人归家。
这画面,想想好像也真不错啊。
宫中顿时风行起纺织之业,棉花买不到,多是织的缯绡之属,不会的也紧着去学,学的还要注意别将自己手上做出茧来。
带起这个风潮的孟绣也不愧是多年来宠冠后宫的丽妃,她虽然拿定了主意靠拢皇后以图将来,但也没放弃争取和皇帝生个儿子的念头。宫里为什么有这样的传言?其实还是因为她,她确实搞了农家乐。
脸上的妆是不能省的,身上的衣物看似朴素,其实同样极显身材之曼妙。
景仁帝那天一迈进屋,就见孟绣支了窗在纺纱,却不专心,手搭在纺车上,人却半侧着脸出神。那半张脸素淡清丽,有着与昔日不一样的动人。
顿时就让他心头一热,扮作民间丈夫,与丽妃在纺车边说了几句家常,便说到床上去了。
丽妃自己也没真纺几根棉纱出来,皇后赐的纺车摆在自己屋里做样子,另给自己宫中诸人订了多架,不管纺多纺少,令她们造出热火朝天向皇后看齐的架势来。
还没到皇后生辰,赐衣于诸臣之妻时,宫中这种潮流,终于让景仁帝注意到了。
他的美人们,为什么一个两个,全都迷上了纺织?
这是谁带起来的?绣儿?
不对,最早是谁,是谁来着?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摔的那一跤,以及被棉絮刺激鼻腔时打的喷嚏——是皇后搞出来的名堂!
时隔多日之后,景仁帝再次踏入皇后的坤德宫,这才迟钝的发现,皇后宫中也是一片人人纺织忙的场面。
景仁帝莫名生气起来,这个一身铜臭的皇后,是要把朕的后宫变成商人的工坊不成?
双标狗景仁帝怒气冲冲地闯入,叶宝儿见怪不怪,等他发完火,才淡淡道:“陛下要看吾如何令此物利天下,如今已初见成效,不知陛下为何发怒?”
我要看?景仁帝噎住了,他想起来了,真是他要看的。
可是他当时想的是,干脆不阻止皇后也不追究,等她玩大发了,由那些总护着皇后的老臣们自己指出来,他再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坚持废后,那些老臣想必就没话说了。
不过后来时间一久,他把这事都忘了,最近看人纺织才又想起来。
那,那现在,看什么?
“皇后从自家拿钱做这些事,朕虽不喜欢,却也由着你了。可如今上行下效,宫中人人皆学皇后,奢侈之风大盛。”景仁帝摆出痛心疾首的面孔,心中暗暗得意,这回可让他拿到把柄了。本来上回被皇后不软不硬地顶得没话说,他就不开心,现在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带得别人学她,这过错她可是独一份,逃不掉的责任。
“皇后还有何话说。”
皇后无话可说。
皇后已经惊呆了。
林晨:“没想到你老公是个白痴。”
叶宝儿;“我以为他就是好色懒政,没想到他是个白痴。”
在意识中就“皇帝是个白痴”达成共识之后,叶宝儿问林晨:“跟白痴怎么说他才能明白?”
林晨:“直说。”
林晨和叶宝儿之前都以为,棉布衣服发放出去,皇帝自己也拿到两套,就算不穿,一种能做衣服的新材料诞生,他作为一国之君总归要看一看,了解一下吧。
衣食住行啊,这可是“衣”啊!
没想到,他真的没有想到其中的意义。
叶宝后广赐诸妃,也是为了造成声势,怕是因为自己送的衣物,皇帝看都不看就摞到了一边。
没想到,他注意到了,可他硬是没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紫涩凉茶”,灌溉营养液 +2 2018-04-21 20:46:16
第50章
这个时候, 叶宝儿非常想像林晨平时说的那样,跳起来打爆某人的狗头。
这脑袋长着干嘛用的,打爆算了。
可能是她沉默得有点久, 皇帝越发得意了, 正要再奚落几句, 就见皇后看着他, 眼神有点怪,让他话一时没说出来。
然后就说不出来了。
皇后向后招了招, 她身边那个以钱为名的宫女便捧了一匹布出来,皇后用一种平淡到奇怪的语气说:“陛下看着这棉花纺织所成的布匹,难道只想追究吾使用棉花织布的罪过吗?”
景仁帝一顿,不由扫了一眼那布匹,把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满脑子废后心思掩没的理智终于冒头了。
其实他真不是白痴来着。
这天, 景仁帝从皇后宫中离开的时候,破天荒没去哪个宠妃宫中过夜, 而是回到自己寢宫发呆。
一忽儿他想,朕就算成不了圣王,史书上必也要记上一笔;一忽儿又沮丧,但是这个功劳是皇后的;一忽儿却又高兴起来, 可皇后是朕的;一忽儿还是不开心, 这回废不了后了。
伤脑筋,他都把皇后之位许给丽妃了,后来又跟所有的爱妃许过愿,谁生了儿子就让谁当皇后。
这下怎么办, 皇后稳了, 废不了了。
于是这一夜,他的思路诡异地转到如何合理的废后上面, 把正事倒抛到了一边,大半夜没睡着。
到上朝前他才想起来,赶紧叫人去向皇后要了几匹布,带去朝会。
林晨就跟叶宝儿静待消息。不一会,又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急匆匆赶来,向她取一包棉花,一包棉纱去看。
景仁帝毕竟还没有彻底君王不早朝,这棉花的事在他做太子时朝上也议论过,只是当时是作为填充保暖之用提出,最后因为价高不实用而不了了之。但对于棉花的适种范围、种植难度、产量大小,当时他父亲是认真听人讨论过的,他作为太子,也被带着在一边听过。
虽然数据都忘光了,但是他还记得结论,那就是推广的话,棉花本身价格不会很贵。但这棉花的用处不是很大,推广实在也划不来,主要是占了农民的劳力和粮田,得不偿失。
但,如果它能取代麻布和丝绸,意义就不一样了!
朝中老臣比他更懂,眼睛几乎要放光了,正好最近天下安宁,也没什么别的大事值得拿出来说,重心就全放在了棉花上。
林晨看了看时辰,跟叶宝儿说:“你老公确实脑子不好,可怜他身边的人,马上大概还得跑一趟。”
叶宝儿跟她处得久了,知道老公之意不是指宦官,而是丈夫,也是微微一笑,站起身道:“不如我亲自去一趟,也好显摆一下功劳?”
更主要的是气死她老公啊,哈哈哈。
果然,不一会儿,又来了一名太监,请皇后派个人去,向朝中诸公解说棉花纺成线织成布的用量,中间损耗几何,一亩地的棉,最后能出多少布。
叶宝儿微笑起身:“阿布和元宝怕是说不清,本宫亲自去一趟罢了。”
皇后虽然不能干政,但此事由她所起,又是妇人本份,正是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理应为天下垂范之事,她亲上朝堂解说,谁也挑不出毛病。
照例,这种场合林晨就不去了,阿布和元宝跟去,她只等着叶宝儿的现场直播。
“你老公脸色如何?”
“一言不发,眼神呆滞。”
“你都说啥了?”
“我简单说了说从棉花进宫到陛下问罪再到二次问罪的历程。”
辅政大臣们的那脸色呀,也跟着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尤其是当过太子师的首辅,看向景仁帝的眼神简直就是痛心疾首加自我唾弃了。
想想!如果皇帝在皇后提到时就加以重视,并提供帮助,不是只靠皇后之父一个商人去收集棉花,皇后定能更早完成棉布织造的研究。
如果,皇帝加以重视,在二三月间拨内库去买地种棉,现在没几个月都能收了!
这就能更好的统计大片种植时的收获情况,也能组织人手开始纺织,算一算大规模开工,能将棉布的成本降到多少,是否能惠及更多百姓。
毕竟以他们老于世情的眼光来看,棉布实在是个好东西呀。
就在景仁帝被老师的目光盯得头越来越低时,一个声音解救了他。
叶宝儿继续淡定地叙述,她已让父亲买地种棉,并令自己放出宫的宫女阿泉去记录数据,到今年九十月间,应该就会报入宫中。
众人大喜,一迭声的赞颂皇后。
叶宝儿直播给林晨:“我老公看我的眼神就像他明天就要死,我就要篡夺他家产一样。”
真是太开心了呢。
好像这就已经搞定了一个任务,林晨突然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叶宝儿肯定会帮她完成另一个任务的。
所以她背着债把季四弄过来到底有嘛用?林晨懵了。
她连他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啊。季四居然真的没到京里找叶家联系,自己不知道跑哪去,做什么了,消息全无。
一直到一年后,林晨才终于从皇后口中听到了季玉良这个名字。
“他去了我父亲府上,已经是个官了。”叶宝儿听林晨讲过季玉良的光辉业绩,对他也十分好奇。这回听母亲带话,更是兴致大起。
这果然是个能耐人,来了一年多,怎么都当上县令了?
他这个县令还是被推荐上任的。郑国当官有三个途径,荫官,考科举,以及一定地位的官员联名推荐。
林晨还没跟季四联系上,是叶宝儿自己八卦,通过家里的关系打听到季四的经历。
“也算传奇了。”她有一种终于能跟林晨讲故事的快乐,“听说他是北郡人。如今我大郑与北方若丹虽算和平,但两国交界处,不知是真是假的盗匪始终不绝,他那个小屯就被屠戮一空,只留他逃得性命,去参了军。”
林晨举起手:“打住,我来说,一定是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混到了能在将主面前说话的面子,又在什么事上献策立了功,最后得到了上司们的欣赏,联名推荐了他。是吧?”
叶宝儿把听到的消息过了一遍,大致不差,细节她也不知。
“不过军中啊,怎么变成县令了,还是南方的。”林晨发现不对。
“这我也不知,总归是他走了门路,别人也愿意帮他一把喽。”叶宝儿还不忘叮嘱林晨,“以后你跟他联系上,一定要问详细了,讲给我听。”
活生生的传奇就在眼皮底下,哪忍得住不八卦呢。
林晨当然答应,她自己都好奇呢。
季四到南方当县令当然不是玩的,郑国的南方已经开发,但重心仍是偏北。南方并非天下粮仓,挪出人力和土地种棉花,阻力也不会太大。
季四到京里也不仅为了到叶家通消息,他是来跑关系的。
就像他后来自夸的那样:“我当了半辈子皇帝是白当的么,这些跑官的门路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早研究透透的。当初在宫里,我看着他们拉帮结派送礼跑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当我是傻子可不行。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么?”
林晨不语,瞅着他。
他说:“就是你现在想的这个。”
林晨纳闷了:“我想的什么?”
季四:“你不就是在想,‘我就静静地看你装逼’吗?”
总之,他本来就精明,见识也没多少人比他广,很快在京里下层官员里也混熟了,并且通过这些人又搭上了更高级的线,那么给他一个北边来的军汉,安排一个不费事的南边县令的职位,本来就不费什么事,有人乐得做个人情给他。
再说,也有重礼能收不是。
毕竟季四要的是个穷地方,他四处打听最后选定的。
那儿刚经过灾,水还没排干净,地一时还不好种。幸得如今天下安定,赈灾及时,百姓还没往外逃,户口没有流失多少,人还是挺多的。
不过人多也麻烦,接下来一年粮食恐怕也收不了多少,还得赈灾。接任的县令就属于接过一口大锅。考功时可不管那么多,接过来的锅,那也是你的锅。
但季四看中了这里离叶家圈来种棉花的庄园近,人口又不少,种地不行,我纺纱织布总行吧。
他通过叶家传给林晨的消息就是这个:“我那就是你们的经济特区,有什么新技术都砸过来,我来搞个政绩给他们瞧瞧。”
等他出了大风头,各地官员眼睛能滴出血来,何况棉布之利也不是说假的,他从中还能发财,更会引人垂涎,纷纷效仿。到时候如何调控棉粮争地的问题,季四就不管了,他又不是宰相,这事由他们去烦好了。
叶宝儿托着腮感叹:“果然是开国之君,比我老公,是这个,和这个的区别。”
她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可林晨把季四从十多岁看到四十多岁,实在生不起崇拜这种感情了。看叶宝儿评价这么高,她心里暗想,以后联系上,一定要叫季四想主意,怎么解决叶宝儿被后妃烦一辈子的问题。
既然人家都这么崇拜你了,你还不该出点力吗?
还有,花了我四千多积分呢!林晨满肚子怨气。
第51章
林晨没有拿出新技术, 通过叶家带了信给季四,跟他说先把棉纺织业推广,然后等急需新技术的时候再推出。
一步一步来, 要让叶宝儿在人们最热切的时刻闪亮出场。
现在这样通过叶家传话十分不方便, 但季四的官职太低微, 根本没有进宫见面的机会。林晨用“有事弟子服其劳”的道具把他召唤来, 但他却不在学生名单上,也就不能把远程联系工具给他。
这是个BUG, 林晨跟系统确认了,因为系统损坏,每次只能随机出现一个职业,所以林晨虽然能用道具把过去的学生召来,但却因为他们不在现世职业的学生名单, 所以没法完成这个操作。
只有见了面,经他同意, 把他加入名单才行。
所以林晨也就只能通过叶宝儿知道季四的消息。这消息还不全,他一个鸡毛小官,离京城还远,要不是因为到了地头就组织人开展棉纺工业, 还得到皇后家人的支持, 恐怕朝中大佬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但因为他这么一折腾,大佬们还真关注起来了。本来棉纺之事就还在讨论中,还要等今年的棉花收了之后找个地方试点。
正好,这个北方来的官儿有点莽, 自己就干上了, 还是个反正不能更坏的灾区。那就让他试吧,也省得朝廷另外出钱粮补贴了。
季四也没有让他们失望。除了征召受灾男丁以工代赈, 把县里的水利给修了之外,第一年,他以赈灾的粮食召募十六以上四十以下的村女农妇,分工协作,从去籽到纺纱再到织布,定了不同的酬劳,刺激得这些今年注定欠收的农妇们,使出吃奶的力气和仿佛无尽的精力,热情无比的投入到初级棉纺工业中来。
后来季四跟林晨说这段的时候,林晨取笑他:“这还叫工业?顶多也就是作坊主。”
“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怎么就不能叫工业了。”季四笑嘻嘻地辩驳,又得意地吹嘘自己在这一年里对酬劳不动声色的调整,以及各种小奖励,让这些农妇为了这些只高了一点点的酬劳从疲惫中重新焕发斗志。
“这就叫发挥主观能动性,客观条件是差点,可是主观能动性提高了,产量也能上去。”
每次从季四口中听到这些话,林晨都有种错乱感,一时无语。季四却以为这是被他的智慧震惊的,以后越发爱吹嘘这方面的事迹。
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总之,在把这个叫合松县的小地方的灾民的主观能动性,彻底鼓动起来之后,季四这一年的政绩相当耀眼。
本来因为受灾,上司对合松县今年的要求就不算高。但是以官僚的尿性,是不会为没关系的下级考虑太多的。不算高的政绩落在实处,其实一样很难完成。不说别的,光是组织灾民挖沟排水整顿田地,约束他们不流向外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季四不但完成了目标,还超额了。
且不说修好的水利吧,虽然不简单,但来个能吏一样能做到,至少合松县上一级的知州,就自认是这样的能吏。
但合松县今年不简单的地方,在于受灾之后,不但没有减户,到年底时,居然有外县的百姓往合松县跑。例行的考功簿子上写得明明白白,合松县的人口竟然还增加了半成。
还在于那个北方来的军汉县令,赈灾时为了多要点粮,在知州面前拍胸口,说算是合松县借的。知州当时没与他计较,不想一年多之后,这个季县令当真把粮食又送了回来,一脸纯良地说:“用于百姓,就不用付利息了吧?”
“我这还的可都是新粮。”
果然是新粮,不是合松县种的,是拿钱从外地买来的当年的粮食。合松县现在可有钱。
工坊是县衙用借来的赈灾粮款开的,所以收入也归公,但是季县令自出了一部分,县里的大户被县令半强迫的捐了钱入股,当时只当破财消灾,好在用在本乡本土的好歹赚个名声——不想这一年多之后,个个在家捶胸顿足,后悔当时出得少了。
谁能知道这个县令他不是县令,他是散财童子啊!
虽然今年总体来说赚得并不算多,但是从棉布成品到销售之快,大户们都看出来了,这东西大卖也就是几年间的事!
有人动了心思自己做,这才发现,收不到棉花。
附近成规模种的也就叶皇后的父亲了,人家的棉花直接卖给了县令,而且还不是纯粹的商业往来,是支持朝廷!
所以,合松县的棉纺织业,目前还不是私营经济,就是一家独大的国营。
第二年,附近的农民还不知道跟风,但是合松县和本州其他消息灵通的富贵人家,在自家的田地上开始种起了棉花。
季四托叶家转的信里说:“资本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叶宝儿和林晨是一起看信的,看到这句话时来回揣摩了半晌,才摩挲着信笺叹道:“绝妙之言,看似偏颇,细想起来却又道尽了天下商人心中盘算。这季玉良真是个妙人。”
林晨面无表情。
“这不是他说的,是马克思说的。”不能让这小子欺世盗名到这程度。
“这位马大贤又是何方人氏?你还有他的著作么,我也想看看。”叶宝儿聪慧,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季玉良这话怕是上一世时跟林晨的系统学来的。这位姓马的大贤恐怕就是林晨上一世职业知识里的重要人物了。
“……他不姓马,姓马克思,谢谢。”
不说林晨不得不跟叶宝儿继续解释马克思不姓马的问题,季四那边的生活还在继续。
棉纺织技术迟早是要扩散的,而且朝廷也希望它扩散。季四并没有把它垄断的意思。
第二年、第三年,终于在别处也建立了工坊,产出了棉布,将棉布的价格压了下来。这时候虽然仍旧没有扩散到整个适宜种棉花的地区,但粮棉争地的问题已经初现。季四适时上奏,推出了合松县的经验,即以官府出面约束,某地区粮田和棉田的种植应定下合适的比例,对占田比例最大,也最有闲田去种棉的大户们,尤其要严查。
合松县因为起步早,棉花供应稳定,现在依然保持着棉纺织业领头羊的地位。县中大户们也有另外投资开工坊的,季四不但没有打压,还成立了行会,以县衙开设的工坊为资本入股,提议共同成立大工坊,与外县竞争。
有人不愿意,他也不勉强,县里因为收棉布的行商不绝于道,现在越发繁荣了。青年妇女多在工坊中挣钱,男子不管是卖吃食还是做苦力,都能挣到活钱,让日子更松快一点。
第四年,按他的功劳本来可以升迁,不过季四又上奏了。他说放不下合松县的建设,放不下刚起步的棉纺业,希望能留任。
朝中一部分人十分感动,一部分人怀疑他在合松县卖棉布发财发到不想走,不过千里做官只为财,他们也理解,只要事情做得好,发点无伤大雅的财,这些辅政老臣们其实并不在意。
于是这一年,季四代表合松县以棉纺为业的百姓,专门上书给了……皇后。
言辞恳切,极言纺织过程之难。
一是去籽难。如今摊子铺大了,不再把原始状态的棉花直接运来,而是种植的农民先去籽,再卖成品给工坊主。
为了多赚点加工费,农民全家出动,连七八岁的小儿也拿着铁棍,在石上不停地擀棉,这才勉强赶得上工坊对棉花的需求。
然后是纺纱与织布。因为经过三年的发展,棉布已经广为人知,只愁买不愁卖。所以织布的女工自己就恨不得日夜不歇,而工坊的主人更是人停机不停,晚上耗着灯油也要安排人日夜轮转,把织布机利用起来。
就算这样,各地已经成规模的棉纺中心县市里,仍然长期驻扎着买不到布的行商排队,只求能拿到货。
与此同时,棉纱的供应也成了问题。有的地区人口多,以前只愁人多地少,粮食不够养活人口。现在好了,男人下田,女人去城里做工。女工足够,棉布的数量上去了,可棉纱又不够了。
工坊主们焦头烂额,不得不把织布的女工匀一些去纺纱,看着下降的棉布产量欲哭无泪,只得想办法再招工。
季四就是恳求皇后这个开山祖师再想想办法,为百姓解决如今的难题。
上书自然不是直接交给皇后,而是送到朝中,才转给了皇后。
季四身临棉纺织第一线,他提出的问题,都是各地零碎反映到朝中的事,只是他写来更有条理,也更令人明白此中环节的缺一不可。
朝中诸公让他们治国理政容易,让他们经营这个行业赚钱更容易,可要改进技术……那就太难为人了。
于是没有多少异议的,季四的上书就转到了皇后手上。
这个没异议的意思,就是还是有一个人提出了异议,景仁帝。
第52章
景仁帝实在不想让皇后再出风头了。废后是不想了, 本来再出多少风头也没什么区别,问题是他家皇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行为让他一口气堵胸口差点上不来。
比如说, 她身边留下的三个心腹宫女又改名了。
林晨现在附身的青蚨已经不叫青蚨了, 叫白棉。
阿布还是叫阿布, 元宝改了名叫白纱——她自己要求的。
皇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眼前一黑, 有种说不出的憋闷感。
他还不知道,宫外的阿泉也跳着脚要改名, 生怕自己出宫早跟不上队,以后陪着皇后吃香火的就没她的份了。
她现在叫促织,这个名字差点让林晨喷水。不过这个世界里蟋蟀没有促织这个别名,所以叫就叫吧,得体谅人家一心要跟着皇后留名青史香火成神的愿望。
皇后可不管皇帝想什么, 他的异议提出来就被老臣们镇压了。叶宝儿很快就看到了季四的恳求。
林晨当然也就看到了,看着忍不住笑起来:“季四也是成精了, 挺会造舆论的。”
虽然没“安石不出,如苍生何”这么夸张,但是天下已经感受到这个行业面临的瓶颈,朝中诸公更是意识到解决这个瓶颈的难处。
尤其是, 目前还没有人能解决它,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皇后。这个时候,如果皇后无可奈何,迟迟没有办法,那么求助于她的季四, 就是把她放在火上烤了。
但是季四是她们一伙的啊, 季四知道林晨是有办法的。所以,这是很妙的一笔, 将刚刚有点淡出人们视线的皇后,再次推向幕前。
林晨没见着季四,不然她会知道,季四跟她想到了一个词,造神。
叶宝儿也没立刻拿出办法,那未免太假。她只跟皇帝要了几个权限,让她在宫里能接见工匠。
然后她在宫里写写画画,叫工匠来改改这个改改那个,过了两个月,才推出了一件成品。
三锭脚踏纺纱车,黄道婆的重大贡献之一。
此时世上的织布机与黄道婆那时候一样,都是单锭手摇式的,改成脚踏,既省力,又腾出了双手,实现了由一次只能纺一根纱的低效率,到一次出三根纱的跨越式发展。
当阿布自告奋勇带着纺车在朝中展示时,众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皇后真的想出了办法,还这么快,这么及时。
朝中大臣们也是要养活一家老少以及幕僚门客还有老家的族人们的,暗中其实都在这个新兴的吸金行业中掺了一脚,不然也不会这么积极。
一看到阿布一个人同时纺三根纱的表现,大臣们连议事都没心情了,急着要把这种纺车图形送到自家工坊,尽快做出来开工。
一时间,木匠也吃香起来,棉纱产量暴涨,然后又慢慢回落。
平常一件事由地方传到京城总是慢吞吞的,这次却非常快。诸臣早早从自家商行管事那里听到了诉苦:“棉纱纺得太快,棉花都收不及了。”
因为棉花去籽的技术还是那么落后,实在跟不上纺织的需求。
就在此时,已经不需要季四在引导什么了,叶宝儿自己观察着形势,再度推出黄道婆系列产品,轧棉机——搅车!
三人合作,一人送籽棉,两人摇曲柄,虽然看上去要消耗三个劳动力,但效率却远远超过三个人拿着铁棍儿擀棉花。
这个新工具一推出,不但令各地开工坊的商人欣喜若狂,家里种棉花的农民也是叩拜不已,更有狂热之人,连着之前皇后的功绩一琢磨,有认为皇后是蚕娘娘再临人间的,也有认为皇后是蚕娘娘再世弟子的,总之,生祠立起来!
这下子,皇帝也不用伤脑筋了。
反正这个皇后啊,那是废不掉了的。
再听到季四的消息,已经和棉花没什么关系,他不知怎么又到京城来考试。林晨一问,原来是郑国给在职非科举官员安排的一条出路。
像父荫得官和举荐得官的人,在仕途上是有终点的,只能在地方上打转。但如果这些官员在任上通过了朝廷专为他们举行的考试,那就妥了,出身的缺陷就算是弥补过来了。
季四走的就是这条路,令林晨吃惊的是,他居然考过了。
叶宝儿与他有上书应求的渊源,借这个机会召见他,趁机让林晨与他建立了联系。
但令她和林晨都没想到的是,季四回头就找皇帝磕头去了,求赐皇后身边一名宫女为妻。
这个骚操作,简直让两人惊呆了。
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觉得这几个名字越改越气人的宫女早滚蛋早好,也就真一口答应下来。林晨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以“白棉”这个名字,成了季玉良御赐的夫人。
当然她没啥可怕的,季玉良想了个主意让她出宫而已。林晨在洞房花烛夜盖着盖头时还在这样想,尽管她偶尔也会想起季四跟她求过婚——不过那时候他不是还没当皇帝嘛!不是她自夸,在季四老家那地方,她妥妥的也是大美人了,季四眼里看不见她才叫奇怪。
还有更重要的,季四那啥啥的不行!她很安全!
就是他太可怜了。林晨在盖头里怜悯的摇头。
她还是带了把剪刀预防万一,就藏在袖子里,希望用不上吧。
季四喝得挺多,他的本事或者说是天性使然,天生的会交际,明明一个外地官,进京没几天,办个喜宴临时租的房子都摆不下酒席,借了左邻右舍好几家的院子和大厅才够。
结果就是他被灌了许多酒,但是酒量忒好,眼睛亮亮地过来揭盖头了。
当然还是有点醉,因为他用两只手去捏林晨的脸,一边捏还一边嘀咕:“样子怎么变了呢?”
变你的头啊变!
林晨没好气地躲开,不跟醉鬼计较,先把人都打发下去,才捏住他的脸恶狠狠地道:“捏得开心不?这又不是我本尊,当然长得不一样!”
季四捂住脸哀哀叫,等她松了手又笑嘻嘻地凑上来,抱住她就往床上倒,林晨这下真有点慌了,使劲挣了几下没挣开,意识里紧急呼叫客服:“快来救命,他是不是今天把那药给吃了!”
客服这回还算给力,可能是因为林晨真急了,它没跳出商城界面给她推荐醒酒道具,而是藉由不知道什么原理的方式,电了季四一下。
季四嗷地一声跳起来,大骂:“至于嘛!”目光明亮清醒。
林晨悄悄把剪刀摸到了手里。这个臭流氓根本就是在装醉!
“别,别啊。”季四也看见了,赶紧保持安全距离,伸出手表示自己不干什么。
林晨怒视:“你想干嘛?”
“我想娶你啊。”季四特委屈,指指新房里的红烛,床上的枣子桂圆,桌上的交杯酒,“这还不明显吗?”
“你……”林晨根本不相信他,季四这人说谎都不带眨眼的,信他能被他卖了去。可他到底打啥主意呢?
“我都追到这来了,你还不信我是真想娶你啊。”季四比她还委屈。
这一说倒提醒林晨了,拿剪刀比划着:“你,往后退,对,再退一点,坐下来,不许乱动。”
她自己也坐下,离季四远远的。
“有些事之前都没说明白,你以前说有好消息要讲,什么消息?还有系统,居然真能被你威胁,你有没有问出来它到底是什么用意,怎么才能放我回家?”
“这没问出来,它不说,就承认了我猜到的几点。它是不是跟你说积分攒到多少就能回家?它骗你的,就是骗你给它攒积分。”季四毫不犹豫地把系统卖了。
林晨勃然大怒,使劲在意识里戳客服:“是不是真的?”
客服好像延迟的毛病又犯了,慢吞吞地跳字:“是的。”
“为什么!”
又延迟了会,似乎是在思考,半晌才回了一段话。
“需要积分的是系统,系统需要积分修复。在系统修复完全之前,不会带宿主回家。”
妈蛋啊,还不如不问,简直要气死,这是撕破脸直接不要脸了吧。
季四看林晨脸色忽青忽白,悄悄站起来靠近,想把剪刀夺掉。但林晨没放松警觉,剪刀一举:“坐下!”
语气不对,正生气,不要给系统挡箭。季四迅速做出判断,这时候他应该跟林晨站一边,让系统给他挡箭才对。
乖乖坐下,季四继续道:“好消息就是,一旦你用那个道具绑定我,召唤我,我的时空与你就产生了联系。原来你走了之后就拿不到分了,现在不一样,我在那边帮你收的学生一旦通过考试,一样可以给你挣分。”
林晨对此并没多少兴趣,挣多少分还不是给系统。
季四看出来了,但他可不想自己的努力被林晨无视,提醒她:“给它修好了,你不是一样回家。”只是换了个形式而已,本质是一样的。
林晨没精打采地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要是真的一样,系统又何苦骗她。
季四若有所悟,小声道:“主观能动性不一样。”
“再卖弄名词我阉了你!”一腔火无处发泄的林晨又举起了小剪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莲芯苦”,灌溉营养液 +5 2018-04-25 08:15:42
第53章
不过积分还是要攒, 林晨勉强打起精神,向季四问了收学生的事。
这是季四从系统那问出来的,他与林晨绑定之后, 他教的学生成为学霸, 林晨可以得到一半的分, 也就是50分。
有名额上限, 同样是三个,不过有人成为学霸之后可以空出名额来。
但是上一次的考核方式特殊, 季四没有系统的题库,于是他早早给季玉荣安排了一项任务,就是抄题。
系统答应配合,每天给季玉荣展示它的超大题库,季玉荣反正也没别的事, 白拿着季四的俸禄,天天就把抄题当工作, 兢兢业业的做起来。
林晨走后,季四开办了学校,专门培训教师,自己挂个名, 实际工作还是让季玉荣夫妻俩去做, 给他教学生。他瞅着特别出色的,找个机会加入嫡传。
“可惜考核方式太变态了,这次没成功。”说到这儿,季四有点郁闷, 本来想表功的, 但是到他在那一世驾崩了,也没培养出符合系统要求的学霸来。
林晨震惊了, 他居然在治下教这些?
“教啊,反正我没儿子,以后有人真读进去要造反,那也不关我的事。”季四这个人是很光棍的,他现在纠结的还是没表成功,到他死也没教出学霸来。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我还是可以这样做,纺织可比做题容易多了,等你完成任务离开,我在这给你收学生,天天关小黑屋给我织布,不织完不许吃饭。”季四脸一板,瞪着前方不存在的学生,装起了黑心老地主,把林晨给逗乐了。
季四偷眼觑见,总算放心了,这才软语道:“我是急了点,我这不是太想你了么。你剪刀别举起来……我不过来,我跟你分房睡!但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林晨剪刀没放,举着问:“什么机会?”
“娶……追你的机会啊。”季四把娶字咽回去,瞧着林晨那剪刀有捅过来的趋势,忙又叫起来,“你原来完全不考虑我,不就是因为我们根本不可能,不在一个世界,你迟早要走吗。现在我可以跟着你一起,陪你到哪里都行,最麻烦的都解决了,你给我一个机会都不成吗?”
林晨被他说得一时愣住,好像有道理……不,不是,有什么道理?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啊。
“季玉良,你先弄明白一件事,不管什么变化,不是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的,懂不懂?”
“懂,我懂。”季四很想看着她的眼睛,这样更有说服力一点,可惜那剪刀实在是个不安全因素,他盯着剪刀说话,魅力未免要打六七折,“我这不就是在说,你给个机会嘛,别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行不?”
这话说得还真不好反对,林晨哼了一声突然又想起来一理由,心里暗喜脸上严肃:“不行,你那么多后宫,我对种马男没兴趣。”
季四的目光从剪刀转了上来,长久以来的克制终于要发挥作用了,不由露出带点解脱带点得意的笑容:“我没有后宫,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跟你的系统谈过之后,就娶了一堆假老婆。”
假老婆娘家都是犯事的,不嫁他守活寡,就只能进教坊夜夜洞房。季四把人收进宫一说,再给她们娘家宽赦一二,姑娘们只有感恩的,也绝不会对外泄露,坏了自己的安宁日子。
所以季四的后宫无比和谐,姐妹一家亲,皇后带着四妃打麻将,麻将还是季四跟林晨学来教她们的,最后因为出老千被踢出麻友圈,不带他玩了。
林晨将信将疑,她实在没觉得季四与自己有这样深厚的感情,让他在前景未明的情况下能……呃,真是说起来她都莫名好笑,能守身如玉啊。
“不信你问系统。”季四非常诚恳地建议。
林晨有点怀疑系统会不会被他收买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声,得到了确实的答案,仍旧不太信。
“真是一辈子?你是什么时候把他带来的。”她手上剪刀不放,心里问客服——屁的客服,她现在怀疑也是系统编出来哄她的。
客服倒是不闹情绪,仍然不愠不火地回答:“他在原世界意外死亡,本系统已将其克隆,在宿主召唤时,将保存下来的记忆输入制造的身体,送到本世界。”
意外死亡?不料听到这样的消息,林晨很意外。季四的手腕她知道,不至于被人害吧?
“你是怎么死的?”正主在,她就直接问了。
季四正察言观色着,不意突然被问到这个,他脸色如常,嘿嘿一笑:“我一代圣君,文成武德,最后年纪大了就死了呗。”
骗子,要不是系统就让他骗了。
林晨见问不出真话,便去问系统,系统也干脆,把季四死亡前的场景给她调出来了。
画面上的季四在过五十寿辰,听了无数马屁,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回去之后睡不着,跑出来散步,又闹着要上房。
身边的宦官宫女苦劝不成,硬拉被揍,真被他爬上房看月亮去了。
还要喝酒,太监只得给他送了酒上房,他一边喝一边哼哼唱唱,突然又骂:“林晨你也太狠了,到现在也不找我,老子今天不等了!”
够着头对下面喊:“摆驾,去皇后那里,把人都叫来!今天朕要大被同眠!”
伺候他最久的大太监虽然不知道他的秘密,不过对他这些抽风的行为也算了解,嘴里应着,正招呼人上去把皇帝扶下来,这位爷从屋顶直接滚下来,摔昏过去了。
到底上了年纪,这一摔就没怎么好,就这么去世了。
挺悲惨的,但是林晨想笑。
还有啊,是没骗他,可是这最后怎么就差点晚节不保了呢?她瞥着季四,拖长了调:“哟,大被同眠啊!”
妈的,肯定是系统出卖他了!
季四鼻子都要气歪了,还不敢露出来,陪笑道:“我那不是等久了还没等到你找我,一时说气话嘛,而且立刻就受报应了不是。”
天地良心,他真是喝多了说气话。什么大被同眠,就算他放弃了追求林晨的念头,也不会在宫里搞的好么。
而且这气话他说过不止一次了,也没哪次动真格啊。
可惜就这么丢脸的摔下来死掉了,没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么一来,林晨更不把季四讲的当真了,呵呵一笑,剪刀还是收起来,警告:“你再乱来我还电你。别的随便你吧,别骚扰我就行。对了,刚忘了问,你怎么知道你收学生我还能有积分的事?我翻了说明也没看到,系统也没告诉我啊。”
这次季四还没说话,系统先给她解释了。
“系统损坏,说明文件不完整。宿主不主动询问,系统无法给出解答。”
季四也解释了:“我想了很多,想到就问,问到能答的它就会答我,这就是我问出来的。”
呸,这系统不但坑人,还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王八蛋。
林晨很不忿,没什么原因,就是别扭,这个坑了她拐她不停穿越的骗子系统,居然还背着她勾结其他人,虽然勾结的人没害她,可她还是生气。
季四知道她肯定不会高兴,但他现在不坦白交代,将来更没戏。当下老实坐着,不出言,不吸引仇恨值。
直到林晨自己缓和了心情,赶他拿铺盖打地铺,他才算放下心头大石。
以林晨的性格,这事就算过去了,不会成为阻碍。
至于打地铺,那不算个事,四舍五入就是同房,简直是一大进步。
睡下去没多一会,季四忽然听林晨在床上又问:“我怎么感觉你满嘴我那时候的话?我那时候跟你也没讲这么多吧。”
倒霉,怎么这时候想起来了,一说又要闹别扭。但没辙,还是得说。
“我跟系统要的。”季四尽量把火力转向系统,“我说你来的地方明显跟我们那儿不一样,我们这儿成亲都讲究门当户对呢,我跟你话都说不到一处,回头你肯定嫌弃我,问系统有没有办法。”
“要的什么?”林晨果然有点冒火,这个系统不知道又卖了她什么。
“它说你买了影视剧大礼包,它可以把你那个年代的影视剧给我看,看完大概就有个数了。”季四坦白了。
其实他还没看完就被召来了,要不是他自制力强,他都要沉迷了。林晨来的地方原来这么神奇,怪不得她与他们格格不入。
虽然不是他原来想象的神仙,可是季四打心眼里觉得,世间传说的神仙生活跟这些比起来,也实在是很没意思,太过无聊,还不如林晨那儿的普通人快活。
还有一个想法他是真不敢跟林晨说。
喜欢她是真的,但是林晨干脆利落毫无假想余地的拒绝,和之后拒之千里完全没把他放心上的态度,如果她只是一般的女子,他在伤心一阵之后,也许并不能坚持大半辈子的自制生活,连后代都没留一个。
正是因为她来处的不凡,去处的神奇,让他在林晨离开后的日子里不断地拿来坚定信心,终是等到了被召唤的这天。
“没关系,已经过来了,慢慢来。”季四在地上给自己打气,至少现在他没有寿命限制了,可以一直追着林晨跑。他就不信林晨还舍得拿积分再召一个来!
第54章
洞房花烛夜没过成, 默契倒是有。林晨就做了季四的假夫人,跟他去上任。
本来以为换了个世界就与季四再无关系,这下突然把他召来, 甚至还以他妻子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这感觉还有点奇妙。
林晨也不是心极大的人, 对季四的示爱还是挺在意的, 一边觉得自己实在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一时又有点暗喜, 一时发现自己暗喜还要唾弃一下自己,失眠了好长时间,白天见着季四也要尴尬一下。
不过重逢没几天,她把上一世对季四的感觉就全想起来了。
奇葩,不管褒义还是贬义的。
她尴尬着, 季四那头却像是忘了这回事一样,一切如常, 完全没受影响。
她本来还暗暗八卦着,季四当了那么久说一不二的开国之君,这回来当个小官,别扭不, 憋屈不?
结果人家快活着呢, 巴结上官溜须拍马的一套极纯熟,还拉上她走夫人路线,教她怎么跟上司的夫人打交道,投其所好。
林晨觉得自己得亏也进修过演技, 不然岂不是在这个曾经的学生面前掉光逼格, 颜面无光?
且季四似乎也进步了许多。他原来作为开国之君,于用人和谋略上自然是不差的, 但地方官的事务却未必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已经当过几年县令的缘故,现在倒是看不出生疏。
他这一任官还是在南边,换了个州,仍然适合种棉,当地也已经兴起了纺织业。季四假公济私,从合松县带了一批熟手过来,从管事的到帐房,再到几个业务熟练、没有家业拖累,愿意拿高薪受季老爷照顾,跟他赴任帮着教授和管理织工的女工,很快就把工坊的架子搭起来。林晨这边才把家里安置好,那边工坊也已经开工了。
有钱有权,这日子真是不要太快活。
一应交游应酬,半年之后总算略为消停。林晨正在园子里神游,跟叶宝儿聊八卦,季四袖着一封公文兴冲冲就来了。
“给你看看,嘿。”
林晨接过来,不由笑了笑。
刚上任的时候,一边帮季四应酬当地大户家的女眷,一边季四还老拉着她一起看公务,问她的意见。
林晨简直头疼。她当初就没打算考公务员,就算考公务员也是基层,做做杂事。这些琐碎公务问她干嘛呀?一点趣味也没有。
不过怎么说也是多年教育培养出来的精英,一个州的那些事,只要不是官员之间的斗法,光是看看百姓民生,她就算没真正处理过实务,总也看过猪跑,说得出一二三四,没在季四面前掉链子。
不过也就两三个月,后来季四拿过来的,却都是些颇为趣味或是曲折的案子。
“难不住我,换法子了吧。”自觉没给21世纪教育丢人的林晨也不免得意起来。
这次的案子是一件民间淫祀的案件,本来不是季四这个知州的活,是下面一个县尉替他们县令到州中办事兼送礼,季四拉人喝酒,酒席上无意听县尉说的。
引起了季四的警觉,让他回去跟县令把案宗要来,对外封锁消息,他要查一查这个案子。
“干嘛,造反的?”这是林晨还没看,听季四叙述前因时的反应。
大案子啊,她有点兴奋,活生生的义和团白莲教,她得观摩观摩,还要把教义口号什么的复制一份。以后万一还用得着呢,省得她自己费心思瞎编了。
季四都被她的思路惊呆了,赶紧否认:“不是,你怎么想到谋反案去了?”
“那是什么?”林晨不解,拿眼睛上上下下地看,无声的控诉一件事:我想到谋反案还不是因为你用这个忽悠过别人吗?
她还是仙姑附身的隐藏圣女呢。
“确实是个大案,你仔细看看。”季四不觉放轻了声音,看看左右。他过来前已经清过场了,这事虽然不是谋反,可还真不方便泄露。
林晨好奇地看起了内容。
季四坐一边看着她专注的神情,不易觉察地勾了勾嘴角,一双笑眼里更是笑意要溢出来了。
亏得他机智。林晨老说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但他觉得她只是一开始就没往那方面想,没把他列为人选。现在虽然在他的努力下排除了障碍,可因为一开始的排除,让林晨仍然下意识把他排除在谈恋爱的人选之外。
这心结可麻烦,不过他不会放弃的。第一步就是要让她别再看到自己就尴尬,仿佛空气都在沉默。
对天生就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的季四来说,他很自然就知道要怎么做。
首先,他自个儿不能尬,他得自然,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其次,他要主动找话题,让林晨感兴趣,能和他一起讨论的话题。
聊着聊着就自然了,聊着聊着就不尬了。
最好有什么事能让他们抱团,同仇敌忾,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同一条船上的老鼠……总之就是能一块奋斗,一块努力,夫妻一时做不成,先要成为自己人。
不过这个急不来,以后长着呢。
之前他拿公务一起看就是为了这个,不过两三个月下来,季四就发现林晨对政务并不感兴趣,尽管她在隐瞒自己的无聊,但季四看得出来。
看出来了就不能犯蠢了,他立刻改变策略,找些趣事和过程曲折的案子给她看。
然后他就见林晨经常双目呆滞,大脑放空一般地坐着,与远在京城的皇后聊天八卦。
刚刚他来的时候可不也正是这样。
季四苦啊,心里泛着酸。他在林晨买的影视剧大礼包里可是专门看过有一个分类,同性之爱的。
有男男,有女女。季四感觉这事在林晨那时代好像也算禁忌,但是从剧里表达的主题来看好像又是赞同和接受的。
那……他岂不是还得防着叶皇后?
这是林晨不知道,她要知道了也要感叹,古人,你想多了。
她现在注意力在案子上,一边看还一边讲给叶宝儿听,毕竟刚才的聊天被这个给打断了。
“平湖县……石榴树大神……哈哈哈,石榴树还成精了,让我先笑会。”
“平湖县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主孙俨,有点书生气,不信这个。但他妻子信,因为成亲三年还没怀孕,跑去拜神求子。孙俨与夫人吵了几回也没奈何,怕妻子上当受骗被人把嫁妆骗光,陪着她拜了几次,还是无子。妻子说他不诚心,终于趁他谈生意时出门,当真捐了一半嫁妆去。孙俨一气之下要以无子为由休妻,妻子娘家兄弟上门作主,跟孙家打了起来,互有殴伤,孙家人告到了县令那里。”
真是一笔糊涂帐,既好气又好笑。在林晨看来,夫妻俩本来没什么大矛盾,三年未孕,孙俨也没纳妾,说明两口子感情还不错的。
妻子自己作,孙俨也不过脑子,本来有人说合一下可能就没事了,结果娘家兄弟又横插一杠子,这下打出事了吧。
笑了一会,林晨却又觉得不对,这么个案子,其实那个石榴大神只是个引子,怎么季四这么重视的?她忽略了什么?
叶宝儿也在催她:“你读一遍我听听。”
林晨从头完整地读了一遍,读到一句话时停了下来,去看季四,叶宝儿还在问:“怎么不读了?”
季四目光一不离她左右,看她眼睛扫到那儿停下来,就知道她看出来了,咧嘴一笑:“所以得保密。”
真是她猜的那样啊,林晨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重重地点头:“是得保密,不然要害死多少人。”
两边在堂上的口供里提到前因,孙夫人的兄长反复地讲,她妹妹捐的是自己嫁妆,为的也是给孙家留后,那个石榴大神非常灵验,十个里至少有六个求子的都如愿以偿了。
没怀上的,那都是心不诚的。
孙夫人的兄长最气的就是这个,妹子为了给孙家留后捐嫁妆,孙家还要休妻,那还不打丫的么。
林晨给叶宝儿又把这句话读了一遍,叶宝儿仍是不懂:“这怎么了?”
“孙夫人这么信这个大神,不纯是愚昧,是这个大神真的灵验。”林晨说。
“不可能。”叶宝儿断然不信。
“是的,不可能,但是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话,求子灵验这件事,却是事实。”
叶宝儿聪慧,却入宫太早,与这些事上有几分迟钝,但再迟钝,听林晨说到这个地步,也明白了过来。
在林晨看不见的地方,叶宝儿倒吸一口凉气,急吩咐:“让季四封锁消息!”
什么求子灵验,肯定是庙祝害了无数求子心切的女子,又让无数人喜当爹。恐怕那些女子也是被迷奸的多,但事情发生后不敢开口,只能任由摆布,带着这个秘密生下孩子。
季四沉沉地一点头:“不可能所有女子都甘心沉默,到现在没人揭发,我猜其中怕是还有命案。但不管怎么说,这事都不能这样揭露出来,不然那些受害女子怕是活不了了。”
还有那些不应该来到世上但最是无辜的孩子。
“你说得对。”林晨合上案卷,她信季四的手段,不过这事她也要跟进,听季四讲明白,不然实在揪心。
而这案子也突然让她想起来一件事:“你还得查查看本地有没有类似的民间淫祀,或者干脆就是同一种。”
季四一挑眉,林晨莫名有些脸红,小声道:“就是想巴结你的那个做棉布生意的龙文海的夫人,她跟我说过趁你还没把什么狐媚子抬进府,赶紧生下孩子站稳脚步。然后提过一个什么地方求子灵验可以去试试。我当时没注意。”
她能跟睡在地上的季四生孩子才叫有鬼了,当时哼哼哈哈地敷衍过去,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龙夫人口气也很肯定,怕也是名声在外的地方,别是一样的脏事。要解决,就一起查清楚了解决为好。
季四却要气得跳脚了!
好啊,那个龙文海我记住你了!老子的生意你一个指头别想碰!
妈的,我都只能睡地板呢,你们家还差点叫我戴绿帽子。有没有天理了!
“封建迷信要不得!”最后,季四气哼哼地说。
“嗯,没错,学得好。”林晨说。
第55章
案子本身不复杂, 只是处理起来要十分慎重,不然后果难以想象。而且辖地出了这种案件,对季四自己升职也不利。所以他不打算揭露, 只从命案入手去查。
果然, 这个求子的骗局少不了杀人灭口的事, 季四轻轻松松就查出来三四起有迹可遁的案件。不是女子刚烈不肯隐瞒被杀, 就是男子撞破其中秘密被灭口。也亏得这些人胆大运气也好,在当地愚民眼中又有极高的名望, 居然全被压了下来,没人往他们身上联想。
而且确实像林晨担心的那样,这“求子大神”还是连锁经营的。在平湖县是石榴大神,在本地就是什么榕树大神,外地还有什么葫芦大神之流。
问案时一追查, 主持的大师全是一家子,不是亲兄弟就是表兄弟, 至少也是个师徒关系。他们这是一人得财,其他人看着眼热,又知道在一个地方一个名称太惹眼,分散去了不同县。
季四审完案回来讲给林晨听, 一边替那些受害女子惋惜, 一边忍不住怪笑:“这一家子,幸好被我给掘出来,不然现这么发展下去,是要布种天下呐。”
林晨斜他:“你羡慕?”
季四一秒恢复正经:“我不羡慕, 我愿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负,丁克也不要紧。”
……
林晨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少剧, 他当皇帝那些年还有空处理国事吗?
真是信息量好大,古诗加现代名词,居然用得还挺溜的。
最后这案子是以淫祀敛财,杀人作结的,反正都是死,在林晨看来没什么区别。求子的真相没泄露出去。
没办法,两害取其轻,虽然很多家庭会蒙在鼓里一辈子,养一个罪犯的孩子,但是总比无数妇孺被逼死好。
说起来孙家还是挺幸运,孙俨怕夫人败家才次次陪着去,倒是救了他夫人。他们家的案子没判,孙夫人看到大师们还杀人劫财,吓劈了,后怕不已,娘家兄弟也撤了状子认罚,让妹子跟妹夫回家去了。
叶宝儿事后跟林晨叹息:“听你说到,这些人还给求子之人做了名单记录,你在名单里看到不少中等人家,也是读书明礼之家,却也相信这个,身受其害,真正是难解。”
“病急乱投医了吧。”林晨一个现代人,反而不奇怪,她又不像这些古人,迷信读书解决一切。
君不见九年义务教育读下来,该傻逼的还是傻逼,大学教授也会信邪教,一个非典板蓝根卖脱销就算了,至少那看上去有点像感冒。
当年甲肝大流行,板根蓝也脱销呢你信吗?
还有挺着肚子相信女转男和各种生子秘方的,也不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啊。
科学都不能拯救无处安放的惶恐,何况古人这么重视子嗣,会上当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到处去拜神。
“是啊。”叶宝儿幽幽的说,语气不太对。
林晨发现了,追问:“出什么事了?”
“我老公,年年生不出儿子,也开始拜神了。”叶宝儿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我怎么嫁了这种傻逼”的沮丧。
林晨哈哈大笑,但叶宝儿下一句话就让她吓到了。
“他拜的神,主持的大师好像就是平湖那地方的人,我有点怀疑……”
我的妈,不是吧,给皇帝带绿帽子?这胆子有点大啊!
“这也不至于,恐怕就是……用你的话说是玩脱了。”叶宝儿又叹了口气。
这人从平湖直接跑到京里捞钱,比他那些亲戚同行有脑子,多走下层路线,比较有钱的他都要试探试探,女方自己有意思他才接这活,不然不干。
京城这地面,有钱有势的惹不起,出了事逃不掉。
本来安安稳稳骗着钱挺好的,哪知道他虽然挑选目标人群,降低了求子的成功率,可名声还是传出去了,有宦官出宫采买听说了,再一打听是真的灵,就上心了。
回宫上报,最后传到皇帝耳朵里,景仁帝特么的,就信了。
不但信了,还把大师和大神——一块长得像娃娃的石头请回来,虔诚供奉。
大师天天夜里压力大得睡不着,一把一把地掉头发。
他哪敢睡后宫妃嫔啊,他没办法让皇帝提高生育力啊!
不过景仁帝还算有点数,知道这事办得吧,肯定会被喷,是偷摸着干的。所以叶宝儿这两天才知道,跟林晨说的事一对,就觉得真是巧了,没准这大师也是从平湖学的艺。
林晨把这事又转告给季四,让他趁案犯没死,再问问他们还有没同行。
季四一拷问,还真有,不过不多,还没形成规模。
季四有了一个想法在心里,就有了主张,问出了同伙的去向,直接并案处理,请当地官员配合,把人拘了来一并处置。
到底没让其他官员知道内中究竟。
同时也证实了,京里那个被皇帝请进宫的大师,正是其中一员。
米洋——原来叫米三羊的,学了当“大师”的手艺之后,觉得三羊这个名字实在土气,不让人信服,这才改了名入京。
可能是这一改名真的改了运,他再没想到,自己这个出生时家里有三头羊,长大后一头羊也不剩的泥腿子,居然还有进皇宫的一天。
但是这个经历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欢喜,他现在都快愁秃了。皇帝还很欣喜:“大师为朕祷告真是不遗余力。”
头两天见到真龙天子的惶恐和崇拜已经一毫都不剩了,现在米洋只会在心里怒吼:妈妈的,祷你妈!不遗你老母!傻X皇帝老儿!
他委屈极了。不就是骗点儿钱吗,他还出力布种了呢。怎么老天就看不得他挣钱,弄个脑子有毛病的皇帝把他叫进宫来。
他有什么本事叫皇帝生儿子啊。
祷告是做的,他现在天天非常虔诚地跪在地上祈求过往随便什么神灵,赶紧让皇帝的女人们生一个,随便男女,生一个就行,给他一个出宫逃跑的机会。
他逃到北国去,再也不回来了。
祷告着祷告着,米洋还是想哭。他连人都没杀过,师父师叔师兄们手上沾着血,为什么就他这么倒霉。
但不久之后,他就诚心诚意地感谢上苍,并且真诚地认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没杀过人到底还是比他们强的。
那个一向不管皇帝闲事的皇后召见了他。
米洋也听说过皇后,老家还有人在家里拜她,说是蚕娘娘转世。米洋自从自己装神弄鬼的骗人之后就不信了,但是那次被皇后召见时,他明明站着,却被皇后审视的眼神看得两股战战,只觉得被看了个底儿掉。
到皇后轻笑一声,报出师父的名字,让身边一个大眼睛的宫女读一卷公文时,米洋吓得差点尿了。
没尿是因为见皇后之前,那个大眼睛的宫女特别嫌弃地赶他去入厕方便。米洋跪趴在地上时还在想,皇后真是先知先觉。
叶宝儿略带厌恶地看着这个漏网之鱼,想着林晨说的话,她还没有最后下决心,是按林晨的建议做,还是直接揭穿,把这个骗子绳之于法,让皇帝在她面前再丢一回脸,也算是件痛快事了。
林晨也只是建议,她想来想去,皇帝虽然让她恶心,好歹也只是冷着她,别的也还行,还是算了吧。
正要开口让人把这个骗子带下去,殿门轰然被推开,侍卫目不斜视地杵在门口,皇帝气急败坏地提袍闯了进来。
一看见烂泥样趴在地上的大师,景仁帝丝毫没觉得这有损大师的形象,只心头一突,担心自己的儿子没了。
再看皇后,真是越发可恶了。
“你,你这个无理取闹的妇人!朕念在你是先皇定下的太子妃,一直容忍你,你竟得寸进尺,要断朕的香烟后代!你何德堪为朕之皇后!”
叶宝儿一时之间,居然被他骂懵了。
这人在说什么啊,怎么听不懂?
景仁帝却当她心虚,怒气冲冠地一挥手,有人搀起米洋,他则上前一叠声地对大师安慰不已。
叶宝儿冷冷看着他,心想我真的,怎么就嫁了这么个傻逼呢。
皇帝这回真的是大怒,不但从皇后那抢走了大师,还不管不顾,一意闹着要废后。
老臣们怎么可能答应,他一连半个月没上朝,想逼朝臣就范。
结果挺让人伤感的,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朝会不开了,大家多睡一会起床办公,大郑的运行一切如常。官职不高但一样要上朝的京官们甚至事不关己地想,陛下一直不上朝就好了。
如果是正常情况,尽管辅政老臣们不同意废后。但毕竟皇后多年无子,皇帝又这么坚决,答应也就答应了。只要皇帝在别的方面做一点让步,也就只好委屈皇后了。
但是现在不是正常情况。现在的皇后不止是皇后,还是棉织之母,天下百姓仰望的蚕娘娘化身。
对于皇帝的任性,老臣们满心的卧槽,有志一同不用商议地就决定了,冷着他。
只要他在宫里没对皇后下死手,不上朝就不上朝,这些政事没他搅和,其实处理起来更轻松。
就这么坚持了半个月,最后还是皇帝软了。
更主要的,是“受害者”,那个求子灵验的米大师,从皇后那被救回来之后不言不语,独坐屋中,据说是与神灵沟通去了。
沟通回来就开口了:皇后无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栗子和奶黄包”,灌溉营养液 +5 2018-04-27 22:52:01
第56章
其实也就皇帝信大师, 连有头有脸的太监们都不信,甚至把这事报到皇帝面前的那位,也不信。
纯粹是那人为了在皇帝面前上位而行的侥幸之举罢了。
米洋在屋子里躲了三天, 一开始不是与神灵沟通, 是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哪知道第二天, 给他送饭的小宫女不动声色地带来一封信。
米洋为了当好这个大师也是学过识字的, 这信上没什么生僻字,他看得懂。看完之后, 那个小宫女拿过信塞嘴里吃掉了,把他看得一愣。
然后福至心灵,突然明白过了,这是皇后的人!
信上让他做一件事,却没要他答应什么。米洋现在脑子转得比什么时候都快, 也明白了。
他要是不答应,皇后再等几天, 就要把远在平湖的那个案子告诉皇帝,皇帝只要把当地的官儿叫过来一问,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要是答应,就自己编话把皇后摘出来。以后他帮皇后做事, 皇后帮他隐瞒。
这个交易, 他必须做,也只能做。
所以他捡起师父教的装神弄鬼的花招,也不急着出去,继续关在屋子里, 成天闭着眼睛哼哼哈哈, 号称与神灵沟通。
出关之后,一开口就是替皇后解释:“皇后听闻我侍奉的神灵有送子奇效, 特意传我前去,问我宫中何人有宜男之相,皇后要安排侍寢。”
这就算把皇后摘出来了。接着他又打了个补丁:“可能是神灵感皇后之诚,我正要告诉皇后,神灵不在乎面相,只要侍奉心诚,都能得偿心愿。没想到还没说话,当时就失去了知觉,听到神灵与我交谈。之后就一会醒一会梦,刚刚才算真正清醒过来。”
景仁帝欢喜得要疯,也不管皇后了,追问米洋神灵都说了什么。米洋在屋子里苦思冥想了几天,现在也算豁出去,全套本事都拿了出来,眼睛一眯,手指似掐非掐,神棍范儿十足。
“神灵说,龙子与旁人不同,就算诚心侍奉也极难求到。难啊。”
景仁帝就差赌咒要给那破石头立金身了,米洋才慢悠悠地道:“此事,非持之以恒不能成,或要十年、二十年之功。”
他说这话时捏了把汗,十年二十年才能生孩子,他怕皇帝一怒之下把他拖出去打死喂狗。
但是,拼了。皇后拿着他的把柄,信里说他给人求来的儿子,有一个家里遭了变故,成了孤儿。皇后的人已经将他养了起来,改姓米。
他虽然子女不少,可都是给别人当孝子的,皇后要是揭了他的老底,他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就算皇帝要杀他他也认了,反正都是死,至少还能留个真正的后。
余光里,米洋已经看见皇帝身边几个大太监眼神交流,肯定都在怀疑他。
可是景仁帝却是目光坚定,重重地点头:“正是如此。朕乃天子,朕的儿子自然来得艰难。大师说得对。”
对个鬼哦。米洋唾弃,就算他也知道,皇帝的父亲也是天子,在位时间不长,勤政,可也没耽误生孩子。
先帝给皇帝生了三十多个兄弟,封王的时候就跟甩卖一样,一口气甩了二十多个王爷的头衔出去,还有十来个太小了,等着成年后让景仁帝封呢。
最小的那个在先帝驾崩时才两岁!
因为先帝英明,民间说这事的时候是当作佳话讲的,其实他同门学艺的师兄里有一个,一度想打的神灵招牌就是号称先帝用过的尿壶,摸一摸就多子多福——后来怕官府找上门,放弃了。
结果到这位天子,居然还信他这个骗子。米洋怀着对先帝的崇敬,一时不由忘了身份,小小的鄙视了一把皇帝。
这比起骗民间的无知妇人来,好像也没多难。
米洋有了信心,越发放得开,咋咋乎乎的要这个要那个,立下一二三四五种种规矩,景仁帝求子心切,竟全都应了。
第一关这就算过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皇后那边他总算能交待得过去,死后也算对得起老米家列祖列宗。
米洋独自一人时,抹了把辛醉泪,开始为皇后的交待做准备了。
叶宝儿已恢复自由,坐在书房里听人报来米洋的消息,默默一叹。
既然要当愚夫,就不要怪她为自己打算了。
孟丽妃的消息也很灵通,听完最新的故事,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越想越是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伤心起来,摸着自己的小腹,心想受宠这么多年都没怀上,大概是很难怀上了。
“把我挑的书包好。”她叹了口气,让人去准备,她要去给皇后压惊,虽然皇后其实不需要,不过态度总是要有的。
皇宫里发生的事,林晨全盘掌握。一部分是叶宝儿告诉她的,一部分是季四安排在京城的人送来的消息。
她和叶宝儿一样,对她们想的那件事,其实是有些不安的。
大概也只有季四毫不在乎了,林晨眼前又冒起季四那张写满了无所谓的脸,以及那双仿佛永远笑嘻嘻没什么难事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挥了挥,低声道:“讨厌。”
“谁讨厌啊?”一个讨厌的声音适时响起。
“你讨厌。”林晨毫不犹豫地答。
“我怎么讨厌了。”季四叫起了冤,不依不饶地绕到她面前蹲下来,仰着头从下往上看他,小狗子似的,林晨看着就想笑,忍住了。
“都是你出的主意,纠结死了,我最近觉都睡不好,感觉亏心。”
“有什么好亏心的,又不是杀人,甚至不是堕胎,就是让他生不出而已。”季四一点不亏心,他觉得自己手段很温柔了。
“而且就他那个,嗯,那个基因,有什么传下去的必要。”季四对景仁帝有着开国之君俯视败家玩意的心理优势,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唉。”林晨还是有点疙瘩。
“唉。”季四跟着叹气。林晨低头看见他皱着眉头,心里肯定他一定是在作怪,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你叹什么气啊?”
“我叹气这个系统不能转移。不然转给我这样的人才合适,你看看,把我们林姑娘愁成什么样了。”
林姑娘这个词,林晨笑倒了,故意的吧!
“我可不是林妹妹,你离贾宝玉之间更是隔着一万个公子哥儿。”
“那当然,你是林姐姐。”季四跟得非常快。而且之后他真就林姐姐林姐姐的叫了起来,林晨阻止未果,只得让他叫了一阵子,等她充耳不闻了,他却又不叫了。
日子就这么含含糊糊不清不楚地过去。
林晨前两世解决难题,耗时间完成学霸的培养任务时,通常是去旅游。但旅行了两世,这一世就提不起兴趣了,而且这次的身份也不合适。不过她也没觉得无聊。
实是季四这个人花样太多,总能想出新鲜点子打发时间。就算一块儿瘫在床上看系统的影视大礼包,他也充当了弹幕的功能,不停吐槽,时常让林晨笑不可已,心想若他能去她那个时代,肯定也是个大V,光是在微博吐槽雷剧都能吸引一大波粉丝。
对了,季四装鹌鹑卖乖卖了许久,又卖了两次惨,大冬天的打地铺病了两次,林晨终于觉得过意不去,约法三章,同榻而眠,楚河汉界,不许逾界。
季四有什么不答应的,没口子的应了,也果然乖乖地贴在一边,睡得死沉,让林晨紧张了几夜之后就习惯了,睡得比他还香。
却不知季四的酣眠是假的,他恨不得去洗冷水澡了,只能忍。
“老子特么的都要百忍成钢了,啥时候才修成正果啊。唐僧取经都没我难。”季四侧过身子,祭起法宝,跟一部玄幻小说改编的网剧里学来的大招,作白骨观。
想象红颜化白骨,那白骨却自动还原成美人,简直越想越烧心。
算了,数羊吧。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要说还是数羊这招比较灵,季四终于能睡着了。
“楚河汉界,别以为我不知道,至少看过三部剧了。”季四有时候睡不着的时候还会想这个,“还绝不逾界,迟早逾界嘿嘿。”
他这里百忍成钢,景仁帝却是夜夜笙歌。孟丽妃年纪渐长,宠爱稍减,宫中更多的美人进入景仁帝的视线。孟丽妃却也不争了,闲暇时竟会去同皇后一起纺纱织布,让与她争了多年的淑妃和宁妃吃惊不已。
景仁帝却觉得自己不是好色,而是为子孙计,夜夜辛苦。
他不但夜里辛苦,白天也谨守米洋的规矩,该斋戒时绝不吃一口荤食,要求空出一日独眠时也不会精虫上脑。
除此之外,米洋还求到了神灵所赐的神油,在神灵前供奉过三日后,再让御膳房用此物做菜给景仁帝。
从外朝到宫中,对这种来路不明的“神油”都是怀疑的,但米洋率先示范,自己每餐先食,并无异常。景仁帝不但放了心,还后悔怀疑大师,必将惹怒神灵,忙奉之为宝,坚持吃了多年。
其实,那就是粗炼的棉籽油。
大害没有,最关键的,它杀精。
米洋是不在乎了,他血缘上的子女多着呢,不听皇后的,全都不归他老米家。听了皇后的,以后生不出要什么紧,总归是有儿子了。
景仁帝本来就掏空了身子多年只让几个妃子怀孕,再服用这粗炼棉籽油,后宫更是半个都怀不上,空耗了十数年。
到辅政大臣们渐渐老去,季四上位,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宰相时,宫中还是无一子女诞生,景仁帝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个恶当。
然而就在他要抓米洋问罪之前,米洋在那块有着娃娃之形的破石头前自缢了,留书坦承自己就是个骗子,为了活命不得不骗了皇帝这么多年,现在骗不下去只好一死了之。
景仁帝当即昏厥过去,就此病倒,再没好起来过,朝中之事尽付于宰相之手。
季四与群臣上奏,力劝皇帝从众多宗室子侄中过继一人为嗣。
自知难有起色的景仁帝流着眼泪答应了。叶宝儿没出面,孟丽妃这几年虽渐失宠,但在景仁帝眼中是伴他多年的爱妃,此时病倒在床,皇后令丽妃照顾,她忙前忙后,妥贴细致,更是令景仁帝感动。
在他身体略有起色时,丽妃婉言进谏,劝他过继一个出生不久不记事,两三岁之内的侄子。
“绣儿在家中就听说有那无子的人家过继了侄子,家产尽予。可过继来的侄子都十几岁,甚至二十多岁了,心里记着的还是自己的爹娘,根本养不熟。”
景仁帝深以为然,在年纪幼小的侄子里挑来拣去,挑了五个父母早亡的进宫,防着他们年纪太小养不大夭折,多选几个备着。
这时候也顾不上跟皇后关系不好了,只有养在嫡母名下的,才算是身份贵重的太子,他将孩子交给了叶宝儿,记在了她的名下。
到一群孩子顺利长到六七岁时,也不知是不是了却了一件心事,景仁帝的身体彻底垮了,勉强指定了最年长的一个继承大统,就此一命呜乎。而在此之前,朝中政事也多由季四主持,偶尔病重时还得由皇后代天子决定一些重要国事。
自景仁帝崩,太子继位,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史书所记,太后与孟太妃饱读诗书,博闻强识,常退而议国事,所言所行无一不中。又,太后于国事间隙,仍纺织不辍,堪为天下妇人表率。
又有景仁帝一节中记,帝崩……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世界结束啦,最后一句来自岳阳楼记,或者说整句来自一个笑话,在文里自然是某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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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有金手指,丁羽穿越是被天道拽过来替人完成心愿,做不到要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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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这史书, 是季四叫人这么写的吧。”
林晨在虚空中等待系统惯例的修复时,系统给她看了一段后世史书,让她了解一下叶宝儿后来的情况。
挺不错的, 就这段话让她笑倒了, 肯定是季四搞鬼, 不然不会跟她那个时空的一个段子一模一样。
笑过了还是无聊, 林晨开始算自己的积分。
她原来有3196分,买道具之后倒欠1214分, 再扣掉利息441,就是倒欠1655分。
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后,又得到了3000分。另外叶宝儿后来安排,让阿布和元宝也做了她的学生,两人以为青蚨已经被神仙接走, 现在的青蚨就是神仙上身,毫不犹豫地拜了师, 然后跟着皇后勤勤恳恳地纺织,一日也不懈怠。
林晨觉得太对不住人家了,叶宝儿没说什么,只暗中让季四帮她注意人选, 给两人选了两个好丈夫。一个是为了考科举大龄未婚的寒门子——皇后赐婚时还是没考上, 不过季四认为此人科举不顺,但其实非常会做事,人品也好。阿布嫁了之后,季四就把人安排到自己手下干活, 找了人一起举荐, 让他走了自己的路,一路青云直上。
另一个是季四在军中的老门路找到的, 运气不好死了两任夫人,被传克妻的中年将军。克妻自然是乱传的,季四仔细打听了,确实都是巧合,也不是家暴,两位夫人都是他去打仗时,在家一个病死一个难产而亡。元宝嫁人之后,自己都信自己克妻的将军简直把她当宝,等她生下头一个女儿没难产,他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放言不生儿子也不要紧,从兄弟那抱一个也行,只要老婆带着宝贝闺女跟他平平安安过一世就好。
当然元宝才不高兴抱别人家的,后来子女双全,也是十分安乐。
这两人给她带来两百积分。
季四跟她保证会帮她教学生,其实有点难度,不过林晨对季四的能力有莫名的信心,感觉好像没啥能难住他的。只要考核方式不是他那一世那种变态难度,想来完成也没有大问题。
不过要等他再被召唤来时才能兑现。眼下就只有这么多了,加加减减的,最后算下来总算没负债,还有1545分。
唉,上一世开始的时候她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攒下不少,越攒越多。没多久就打回原形了。
不过季四已经戳穿系统的真面目了,这积分对她来说只有买商品的作用,根本还是要将系统修复了,才能让它带自己回家。这么说起来,如果不是为了买商品,全给它也没什么。
林晨自己安慰了自己一通,就听系统“叮”的一声,一个有点呆板的电子音响起来:“系统已部分修复,请宿主选择下一个世界的穿越方式。”
“你能说话了?”林晨惊讶。
“系统已部分修复,可以语音交流。”客服——也许就是系统本体回答。
“呃,好吧,你有没有把职业只能随机出的毛病修好?不说真的全职业吧,至少给个合适的职业啊。”林晨抱怨。
“部分修复。”电子音呆板的听不出语气,但林晨感觉被嘲笑了。
“那至少像上次一样告诉我,适合哪种穿越?”
林晨已经决定不跟系统生气了,生不来这个气。实际上这玩意儿就是个绑架犯,根本不是她的金手指,硬是把她绑来帮它攒积分自我修复。
“据系统判断,适合召唤季玉良完成任务。”电子音语气平平的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还是好生气哦,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你说你一个要靠着我给你挣分的系统,非给我出难题是想干嘛?
“你给我提供方便,我们都能快点达成愿望,不好吗?”
系统不吭声,半晌才用那种平平板板的电子音发出一个叹气音,怪异得让林晨直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系统也必须服从规则。”
不然的话,它干脆把商城里的商品全给林晨好了。
“已在权限内给予方便。”
比如说给她把一年的优惠活动堆到一件商品上。
“已选择最优方案帮助宿主完成任务。”
把季四这个好助手给她找来了。
“宿主还有什么不满意。”
直觉,这最后一句不是征询意见,而是开嘲讽吧!
垃圾系统。
林晨想到就说。反正她也明白了,系统虽然绑架了她,但也没办法换人,拿她同样没有办法。
果然,她骂了一句,系统反而没动静了,过了一会才又说:“本世界目标人物身边没有合适死者,建议宿主身穿并立刻召唤帮手。另,系统BUG已修复,身穿可以选择不老模式,也可以选择自然模式。”
季玉良季玉良,你去绑定季玉良不好吗?林晨吐槽着,愤愤的选了身穿,还把年纪调成了七岁。
反正你就指望季四了,我乐得当甩手掌柜,就当个小孩子好了,免得在这个世界耽搁久了,老太快。
穿越地点还是郊外没人烟的地方,根据系统指示,目标人物在城里,还得进城。
林晨看看还没亮的天色,再看看前方不知道多远的路,果断怂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召唤!
这回直接召唤到自己身边,季玉良出现时好像还没醒,隔了一会才睁开眼,这时候林晨已经在查收自己入帐的三百分了。
开心,虽然因为系统的偏心,林晨自己都不知道的在生某人的气。但是积分啊,某人果然又教出了学生,挣来了三百分呀。
心情颇好的林晨一抬头,正要夸奖两句,就对上了季四含泪的双眼,和颤巍巍的手指。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小!”
“我选了七岁。”林晨一本正经地说,心情好像更好了。
季四一下蹲到地上,抱着头呜呜呜地假哭起来:“这么小,我怎么追你啊?”
踮脚摸头,林晨笑咪咪,更觉得自己这次选的英明。
“乖,不要当变态哦。我来看看系统给我们安排了什么说得过去的身份?哦耶,很好,是兄妹耶。”
季四简直要悲愤欲死了。
林晨笑着笑着也有点心虚。
现在她也算是明白了,季四真不是说着玩的,他认真的,而且非常认真。
以前她开起玩笑来毫不在意,现在却有点担心伤到这个追求者的小心灵——呃,话说季四这个厚脸皮没节操的,真的会伤到吗?
总之还是不要再嘲笑他了。林晨再度踮起脚,拍拍肩,安慰他:“我们快点完成任务离开就是了。”
季四没什么精神,但斗志还是有的,他也想早点完成任务离开。对着七岁小娃娃外形的林晨,他觉得自己平常想的事都是在犯罪。
再这么下去他……他会萎的。
本来他给自己这一世定的任务目标,是牵个小手,亲个小嘴,哪怕是像那些电视剧里那样故意弄出巧合来碰一下——也好给下一世的追求打基础,如果林晨不排斥,总归就是水到渠成嘛。
结果,就七岁!
要长大至少也得再过十年,真的是想想就失去了斗志。
“什么任务,我们看看能不能快点做完。”季四挽袖子,斗志昂扬。
“离城里还有一段路,边走边说吧。”
这次的任务也没什么稀奇的,跟以前差不多。前面就是京城,京里有一座白府,白家乃是这个卫王朝著名的军将世家,代代都是将主,在边疆为国效力。
目标人物就是当前白家家主的小儿子,他的两个亲哥,和五个堂兄,现在全都在军中效力。只有他年少,还在家中读书。
但京里人都知道,这个三少爷年纪大了也去不了,因为他是父母中年之后意外怀上的,出生时身体就弱,长成了果然是病病歪歪的病秧子一个,能保住他不夭折,一家人就谢天谢地了,连读书都不强着他,当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只要不祸害人,也由着他。
从军?还是算了吧。
但是白家三少爷白如意不愿意。谁也不知道这个连名字都没跟着同辈兄弟起,而是起了个“如意”之名的病弱少爷,满心里想的都是跟父兄一样,沙场建功,成全白家世代报国的忠烈之名。
可惜,他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七岁时他闹着要练武,母亲缠不过,小心翼翼地看着护着让他练了半天,就半天,第二天他就累病了。
白夫人让婆婆教训了一天,又怕儿子就这么去了,哭得眼都要瞎了,从此更不松口,怎么缠磨也不让他去做那些累人的事了。
现在白如意十二岁了,只能站在练武场边看比自己小的堂弟练力气,练兵器,看比自己大一点的堂兄甚至堂姐牵着心爱的小马回来炫耀,失望得要死。
林晨的任务,就是把他培养成帝国名将,以及这次分配到的专业中的学霸。
那么,这次任务是什么呢?
林晨打开界面看了半天没说话,这时候因为她人小体弱走不动,季四已经把她背起来了。
换以前,这足够他窃喜半天,在脑中耍流氓耍上一百次。
现在却全没这个精神,只关心任务了。
“我是想,系统大概真修复了不少,这次的任务居然有点沾边哎。”
林晨不说话,是因为有一种被大奖砸中的感觉。
这次的职业,是体育老师。
第58章
“嘿嘿, 体育老师哎。”林晨拍季四脑袋瓜,“居然是体育老师哎。”
“我还是政治老师呢。”季四撇嘴。
“本来我都要愁死了,那病秧子少爷怎么当大将军。这可好, 完成任务系统就给属性加成, 别说是病秧子, 他就算是绝症, 我也能给他拉成健美先生!”
高兴之余林晨又拍季四脑袋:“你快拜师,我拉你的属性看看。”
季四加入学生名单之后, 系统中就出现了他的身体属性,这回是完全围绕身体素质来的。
整得跟游戏里的人物面板差不多了。林晨看了看,也就耐力、敏捷、力量、平衡这几类。
不过分得比较细,力量还分上肢力量和下肢力量,要通过不同的运动提升。另外还有个“基本素质”, 大概是跟基本的健康有关。
病秧子不能指望他一口气一千五,八百恐怕都不行。好在林晨很快就发现了, 这次也比较简单,跟第一次的演技提升一样,只要完成任务了就给分去提升,慢慢来总能成功。
她一高兴又去拍季四:“怎么不说话?”
“我想怎么进白府呢。”季四说。
他们现在身份是从远方到京城投亲不遇的兄妹俩, 要进白府, 还要把一家人当眼珠子一样护着的白小少爷训练起来,太难为人了。
“我看看你的身体素质哈。”路还长着,林晨报属性给季四听,“挺平均的, 上肢力量68/100, 下肢力量72/100,咦, 耐力这是什么情况,75(78)/100……你耐力下降了?”
“亲,背着你走了十几分钟了吧,能不下降吗?我怎么觉得你七岁比你二十多岁还重啊。”季四把林晨又往上托了托,他们季村就没哪个七岁的娃娃有这么胖的。
林晨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她七岁时的照片还在家,是个胖乎乎白嫩嫩,特别可爱特别讨喜的福娃娃。
要是十七岁,人家说她胖,她只想在打爆狗头之余躲起来默默决定减肥。可是七岁,胖怎么啦,胖才可爱!
是可爱,就是有点重,季四耐力都下降三个点了。
“你在想什么,想我重吗?”本来林晨意识到自己现在确实挺重的之后,是想下来自己走,走不动就歇会。不过季四居然说她胖,她决定看属性,耐力再下降三个点再说!
季四祸从口出,也算精明一辈子偶尔犯错了,背着林晨边走边道:“我想着进白府需要从长计议,大概还需要先在京里住下,看看情况再说,所以先放一边,还是想想怎么在京里谋生得好。”
这是个大问题。系统有限制,她也不能拿积分去换宝贝卖,得自己想办法。
想着想着林晨笑了,趴季四背上正好凑着他耳朵,嘿嘿地笑:“我七岁,可什么也干不了,劳烦你了。”说着还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他肩。
季四没生气,实际上他也没听清,热气吹在耳朵里,痒痒的。
他有点想入非非,在脑子里想象林晨趴他背上搂着他说悄悄话了。
真的好想耍流氓啊。
可是一只手来揪耳朵了:“又想什么呢?”
软软的童音,士气全消。
最后他也没让林晨自个儿走,硬是一鼓作气背进城。系统准备的路引自然查不出问题,投亲的那一家也确有其人,两个人假模假样的去找了,当然是不在的,那家在去年一场瘟疫里死了户主,搬回乡下去了。
于是,季四与林晨,就跟两个真正的第一次来京城的人一样,略带茫然地站在京城的街头,几乎不用发挥演技,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土包子。
咕噜,林晨的肚子响了。
她惊讶地摸了摸肚子,小孩子的身体是不是特别容易饿?正常来说就是一天不吃饭,她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饿得难受啊。
系统仓库里有吃的,不过得找个隐蔽的地方才能拿。林晨在转念头,考虑能不能摆个摊,卖仓库里的小吃。
“不行,我们要进白府,到白如意身边,之前的经历会被查的。系统帮我们伪造的身份不会有问题,我们进城之后的举动也不能让人怀疑才是。”
季四把她抱起来,别人看来就像是哄孩子,实际是悄悄说话。
林晨也知道不行,还有金银也不能用,所以一路上他们才在考虑怎么进城先立足。
她还是失策了,在仓库里没放点碎银,那些大银锭子拿出来妥妥的可疑,因为身份设定,兄妹俩是全村死光了跑出来的,一个七岁一个十六岁。
一大早别人睡觉,兄妹俩是村里地主家的儿子闺女,大清早的妹妹睡不着跟着晨起锻炼的哥哥出去玩。这时候山体崩塌,村子被盖了,财产什么的都没有。
两人一路靠乞讨和打零工到的京城,所以理论上讲,两身上应该只剩一点铜钱。
这个身份没什么问题,到当地问肯定有这事,小村子也没外人,谁也不能说没这对兄妹。至于路上,他们要进的是将军府又不是皇宫,没事不会查这么细。
就是这身份设定得也太穷了,京城居,可是大不易啊。
“没事,反正咱俩有东西吃,饿不死,慢慢想法子。”季四把林晨放下来,在京里慢慢逛起来。
他是信奉动手之前一定要弄清楚状况的人。不管是打仗也好,打架也好,做生意也好,做流氓也好……
总之先把京城逛熟了吧。
晚上他们在郊区找了间破庙容身,庙里有乞丐,开始还有点敌视的样子,后来发现两人不是抢生意的乞儿,季四又刻意交好,总算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处起来。
好在林晨之前在无人之处已经取东西吃过了,又拿了两床这个天用着正好的薄毯子,捆扎好让季四背着,假装是一路上用着的。
天色渐黑,铺床的时候,季四丢了床毯子给乞丐中那个头儿,笑道:“我和妹子有一床就够了,明天去找个工,说不定就不回来了。这毯子就送你们了,交个朋友。”
丐头儿一把捞住,顺手揉搓了一下,不错,虽然看着不华丽,可是摸上去厚实暖和,而且连个补丁也没有。
他暗暗称许,也不推辞,天气现在还行,再过些日子就要冷了,有这么一床好好的毯子,日子要舒服得多。
一时众人还未睡,又闲聊起来,丐头儿便提起,城西一家米铺,现正雇短工干些力气活;又城东一家商行,帐房病倒,急着雇个能算帐的先顶上。季四一一记在心里,自然称谢不已。
不过他们就剩一床毯子了,好在林晨准备的时候就买了宽幅的,可以叠一半在地上,另一半盖着。她现在又是七岁体型,挤一挤也够用。
季四把毯子一铺,冲她呲牙一乐:“妹子,来睡啊。”
林晨往毯子里一拱,回他甜甜一笑。我七岁,我怕谁。
季四调戏失败,摸摸鼻子也往里面一拱,捞住妹子就搂住,心里平静得就跟抱了只小狗小猫一样。
我可能真的萎了,他忧郁地想。
第二天他就去了城东那的商行试试。开玩笑哩,想他季四季玉良,自己家的重活都不想干,小小年纪跑到县里谋生。现在跟着神仙似的姐姐长生不死穿梭万界,还能沦落到去扛大包?
当然了,实在不行扛包也是可以的。不过有得选的话,还是当帐房去好了。
季四跟手下人学过打算盘,也跟林晨学过数学,上一世的时候。他也算费尽心思了,要跟林晨多接触多交流,而且他也一直觉得林晨学过的数学,比他接触过的那些易学易上手,更实用。
可不,这一世不就发挥作用了?
这家叫刘记的商行本来就只想找个会算帐的临时用用,但人得可靠。看他是外地的又没保人,本来不想用的,哪知几道题一出,算盘还没用,心算就解决了一道简单的。然后算盘啪啪一打,全然一个老帐房的架势。
刘记的管事一问,季四就瞎编了一个过去在家帮当地主的爹管帐的经历,算是说得过去了。
只是这外地人的身份实在让人不放心,尽管是短期,可毕竟是管着帐呢。季四察言观色,不但没哀求,反而涎着脸极没分寸的提了要求:“刘管事,我带着妹妹,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你这要是肯雇我,能不能给我安排个住的地方?就不拘哪里,商行里随便什么杂物房打个铺就行。”
刘管事心中一动。他肯让季四来“面试”,就是这时候帐房难找。他家的萧帐房是两代人都在刘记做事的老人了,这是病得太重,儿子也在家侍疾才缺了人,回头肯定要回来的。
偏生刘记的东家最近在外地有一笔大买卖,家里会算帐的都赶去帮忙了,抽不出人来。
可是有本事的帐房先生都有固定的东主,不可能来打短工,他家招了好几天人了,硬是没招到。
这人外地,是个缺陷,但如果带着个妹妹住在商行,看得紧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
想到这里,刘管事脸上一板,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没有保人,按说我是不应该要你来做事。不过……看你兄妹俩也可怜。这样吧,我给你腾间房,你在这做事期间,不许独自外出,不许随便见外人,我就可以考虑先雇了你。”
说着他下意识看了眼那个“可怜”的妹妹,只见白白胖胖十分讨喜,见他望过来,小胖娃娃眼里迅速蓄满泪珠,抱住哥哥的腿躲在后面。
刘管事不觉点点头,果然是村里地主家的孩子,没怎么吃过苦头,长得好。流落在外难说不被人拐了去,他这也算是做件好事了。
第59章
季玉良跟林晨顺利在商行住了下来, 虽然条件差了点,自由少了点,但起码有了立足之地, 可以慢慢筹划。
季四这个人, 林晨有时候私下里也不得不承认, 怪不得系统看中他, 横竖要她选他做助手。
她也不算什么社交障碍交流苦手,但跟这种好像对交际如鱼游水一样是天生本能的人, 根本不能比。
来商行的半个月后,虽然还住在那间腾出来的北向小房,但在商行干了五六年到十几年不等的几个伙计,已经拍着胸脯,要把家里多余的有点损坏的家具, 借给季四暂用。
一条腿断了一截,要用东西垫一下的桌子, 破了洞补过的盆,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总归能用,也省了季四自己花钱置办的麻烦。
季四自然感激不尽, 直接预支了第一个月的薪水, 选了个第二天休息的日子,请大伙儿吃东西。
也不是啥好的,就是些卤味,自己带酒, 就在他们那小房间喝上了。
破桌子拖到中间, 重新垫好,桌椅自己带, 林晨就坐在了床上,连她也被塞了一杯水,还有人过来跟她干杯。
莫名的,她有了种家中过年聚餐时的感觉。那时候也是这样,会喝酒的大人们推杯换盏,不会喝酒的就拿着饮料,混在里面一起敬酒。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林晨低下头,眼睛有点湿。
有人坐到她旁边,在她搁到腿面的杯子上碰了一下:“祝我们心想事成。”
是季四,他眼睛亮闪闪的,但没醉,看她抬起头来,笑了笑。
林晨精神振奋了一点,举起杯跟他也碰了一下:“嗯,祝我们心想事成!”
季四没想到她会回应,愣了一下,笑得露出了大白牙,显得有点傻。
林晨想:他这牙是不是找系统洗过,比原来白多了。
季四想:祝我心想事成,这是接受我了?
还没等两人再细想,屋里资格最老的伙计老彭已经过来拉季四了:“来,来,过来说话。你在京里没根基,我看管事怎么也不会留你一直做帐。不过我们商行待下面人还算宽和,你能说会道的,等萧老先生回来,我跟管事的说一声,你来跟我们一起?”
他在商行十几年,虽然没混上正式的管事,但也有个小管事的外号,平常做些待客迎人的活,正需要季四这样的人。
季四自然称谢不已,一口应了。
酒过三巡,林晨也一直听着,不知怎地,话题由商行八卦转向了京中八卦,又慢慢说到了白府。
“白小少爷啊,人是不错,就是身体实在弱了些。”有一个姓张的伙计接触过,此时兴致勃勃地卖弄起来。
“我们东家在百里坊有间店面,我原来在那干活,后来才换到商行的。”他说,“百里坊住的都是富贵人家,自己带了小厮就出来买东西的王孙公子也不少,就算是大家小姐,带上丫头婆子,一辆马车也就来了。”
说到这里他喝了口酒,故意慢吞吞的,引得一阵笑闹,季四更是托起他杯底作势往他嘴里倒:“快喝了吧你。”
他一乐,继续说道:“你们是没看到,喝,跟着白小少爷出来的有十多人,贴身伺候的就不是年轻小厮,一看就是力大强壮的汉子。店里掌柜说,是怕小少爷突然晕倒,有力气的才好赶紧抱他去求医。”
众人不由啧啧的笑起来,有的说这样的富贵人家,身体弱点就弱点吧,他愿意换。有人却觉得再富贵,弱也有个限度,像白小少爷这身体,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噤声!”老彭酒杯在桌上一顿,用眼睛瞪住那个说白小少爷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
“过去京中有闲汉开盘,赌白小少爷能活多久。白将军回京之后怒不可抑,亲自禀明天子,不经官府,自己带着兵西去抓了所有参与赌局的人,就在街头打板子。你还去看过热闹,不带脑子的?”
那人也一头汗,自己打嘴:“喝多了喝多了,大伙儿可别说出去。”
一下子气氛都冷了下来,季四看不是事儿,站起来打了个圆场,笑问张伙计:“看起来,白少爷是不是很少出门?”
张伙计不由也笑了,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别看白少爷身体弱,可是他总喜欢往外跑,要不白府怎么叫这么多人跟着他呢。跟你说,十来个人里还有大夫,白府专门请来跟着小少爷,照顾他的。”
林晨若有所思,经常往外跑的话,他们还是有机会遇上的。
季四慢慢把话又带了回来,这些伙计都是土生土长的京里人,白家世代为将,出了这么个病弱少爷,病弱少爷还不是养在深宅无人知,总喜欢往外跑。在座的人虽然亲眼见过的也就是张伙计,但真真假假的八卦,倒是人人能说出几个。
季四听着笑着,不时插几句话,引得众人越说越多,直到菜尽酒干,尽兴而归。
季四也喝得不少,头晕晕的,顾不上细想今天听来的信息就想往床上瘫。林晨使出吃奶的力拽他:“你,先洗脸洗脚漱口!”
“明天,明天。”季四含含糊糊地往下赖,不想动。
林晨怒了:“一身酒臭我睡不着啊!”
季四都有小呼噜出来了。要完,今天她从仓库里拿东西出来打地铺算了。
林晨先掏出一张床板,赞一下自己的先见之明,连床板都预备了。
再拿出棉胎床单往上铺,铺一半就听呼噜停了,季四迷迷糊糊地往床下爬。
“你干嘛?”
季四没答,迷瞪着眼去倒水,跟梦游似的。
林晨也跟梦游似的,看他梦游着洗脸漱口又洗了脚,不过那效果实在是啧啧,洗脸的时候就差趴盆里不起来了,要不是林晨看着不对,上去又拉又拽又掐,没准就淹死在脸盆里了。
罢了,虽然一身的酒气没消,看在他梦游还很听话的份上,不诅咒他今天睡觉做噩梦了。林晨嘀咕着铺好床单,又见季四晃悠着过来,整个人往地铺上一趴,继续呼呼大睡。
……
好吧,被子给他,她正好独占床了。
季四有个好处,这种程度的醉酒不会误事,第二天仍然醒得很早。
就是一醒他就呆怔了一会,总觉得有哪不对。再感受一下,身边怎么少了个人?
自从上一世林晨心软可怜他总是打地铺,冬天睡得腿痛起来(装的),同意他到床上睡之后,他醒来几乎就没一个人待着过。
因为林晨早上没事,睡懒觉睡得超开心,从没在他之前醒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
刚醒,头脑还没完全清醒,他居然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五秒,才发现自己睡在了地上。
卧……槽!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季四已经把昨晚睡前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了,一骨碌爬起来,看林晨还睡着,便没吵他,自己将铺盖先收拾好了放一边,等林晨收回去,然后就挤到床上,抱住腿,头搁在膝上,摆出一幅被抛弃的模样,只等着林晨醒。
林晨一醒就是这么幅画面,惊吓没有,以为自己在做梦,跟季四一样,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一下坐起来:“大清早的吓什么人!”
季四哀怨脸:“你又赶我睡地上。”
林晨也是睡迷糊了,当真内疚了一秒,然后才想起来,哼了一声:“你一身酒臭味,我打算睡的,哪知道你来抢啊。你要睡就给你咯。”
“真的?”季四又高兴起来,只要不是被赶下来的就好。
刷牙洗脸吃早饭,两个人以睡懒觉的名义,锁起门来从仓库里拿好吃的分享,总算解了这些天天天粗茶淡饭的苦闷。
季四吃了一笼小笼包,一碗鸭血粉丝汤,拿着个烧饼慢慢吃,一点没有当过皇帝的人的礼仪自觉性,边吃边还说着:“昨天他们说到的,这个白如意很喜欢出来,但因为身体不好,家里大概对他有限制,健康还可以的时候大概半个月放他出来一次,不能出城。我听他们说下来,感觉他喜欢去一些新奇的地方,店里如果卖新奇的东西,他也会去看。我们可以从这方面想想办法,跟他碰个面。”
新奇的东西?林晨在仓库里找,一边找一边问:“如果我能找到,你有办法解释来处,引他来看?”
“只要东西合适,那还不简单。你忘了我们的人设是地主家的吗?虽然村子被山体整个压在下面了,但是你或者我贴身带着的传家宝什么的,拿得出来也不是很奇怪嘛。”
那就得是很小的可以贴身带的东西了,林晨仓库里大部分是物资,小部分是金条银锭,不过确实也留了一些值钱的物件预备着换钱或者冒充有钱人。
不过这些东西也都是些值钱的首饰,要说是传家宝好像又不够格。而且她的年纪是七岁,带着的都至少是少女所用,没人会相信她早上跑出去玩,还带着母亲姐姐的首饰在身上吧?
好在她没事就跟仓鼠似的拾掇东西往仓库里塞,到底让她找出来一件。
“不过不是我带着的传家宝,是你带着的。”林晨举起手,炫耀似的给季四看,“我翻出来这个,怎么样,是不是比首饰更好?”
第60章
林晨找出来的是一把短剑, 剑鞘是鲨鱼皮做的,剑身拔出来没有耀眼的寒光,却是冷意森森, 稍一试就知道是一柄吹毛断发的好剑。
只是尺寸仅比匕首略长, 带着防身更好, 要么就是高手与人贴身搏斗所用, 一般人用这个,还不如拿棍子给力。
“白家世代从军, 白如意又喜爱军伍之事,对兵器应该不陌生。他的身体情况肯定不能练武,有这个过过瘾,一定很欢喜。”林晨找到这把短剑时就想到了,此时跟季四说出来, 赢得季四频频点头,还拿过短剑左看右看, 恋恋不舍。
“我以前也有一把好剑,可惜不能带过来。”
可能男人,特别是打过仗的男人,本性来说就喜欢这些东西吧。季四看样子都舍不得给白如意了, 林晨就没什么感觉。
不过想想, 如果把她几世收集的那些漂亮珠宝送出云……为了任务送还是要送的,可是也好心疼啊。
理解理解,大家都很艰难。林晨这么一代入,很有感触地在季四背上摸了摸, 权作安抚。
用来当诱饵的东西有了, 下面就看季四怎么运作,把白如意给勾来。反正总不能让七岁的, 白白胖胖萌萌的小姑娘林晨,捧着短剑往白如意身上撞就对了。
季四也没急着行事,听来的八卦还需要验证,还要再跟更多的人认识才好。
又过了一个多月,萧老帐房病已大好,但还需休养。不过他的儿子已经可以回来接班了,季四光荣下岗。
这时候他的交际能力就显出作用来了,大家给说情,刘管事这近两个月来也着实喜欢他人伶俐又勤快,嘴甜脸带笑,这时候说要把人辞了,他一是舍不得,二是抹不开脸。
最后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季四倒是适合去东家的铺子里去干活。
刘管事一拍腿,对,那儿正好走了个伙计,缺人!
而且那边就是进货卖货,没什么商业机密,就是不知根底的外地人也造不成多少损失,就把季四荐那儿去了。
搬家也不费事,本来就没几件东西,相熟的一群人吆喝一声,一趟就给搬完了。
林晨坐在新房间的椅子上,听季四吹嘘他运气好,心想事成,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让人帮你提出来到这儿的?”
“嘿嘿。”季四淳朴地一笑,“我平时就有意无意地说过,要是那边做不了,想到店铺里当个伙计。前阵子老彭家孙子满月,我包了半个月工钱去,请他帮个忙。”
这铺子好啊。刘记的东家手里生意很多,这百里坊的铺子有两层楼,一楼卖南北杂货,不过是上档次的南北杂货。什么北边的皮毛人参,南边的丝绸珍珠,东边的海参鲍鱼,西边的发菜干果。
其实是刘记商行本身做着各方的生意,除了大宗货物出入之外,还能顺点其他东西,东家干脆就开了这么间杂货铺,带回来什么卖什么。
二楼就更上档次了,是收来的比较稀奇珍贵的物事,放那一两年也未必卖得出去,也不急着卖,只当显摆了。
季四已经打听清楚,白如意上次来刘记杂货铺,为的也是一件兵器。那是前朝某位传奇名将留下的宝刀,刘记刚收来没多久,白小少爷就上门了,拿着赞叹了许久,立刻就买了回去。
不过后来这把刀出现在他回京的兄长身上,原因也很简单,这种战场饮血的宝刀被白府认为有血煞之气,白府任一男主人都压得住,就是白小少爷压不住。
怕他被煞气冲着再有个好歹,硬是被他二哥拿去了。
季四为什么急着来铺子,就是因为他打听来,白如意失了这柄宝刀十分不甘,到刘记又问过,让他们有好兵器给他留着。
只不过这回人家小少爷不敢再要什么有纪念价值的名将遗物了,他要新的,没杀过人,没有血煞之气的宝剑宝刀。
“这么着,我在这干两天活,找机会垫句话,让他们说起这事,然后我就说我有家传宝剑,如果能卖出好价钱,就愿意卖,给我们兄妹俩在京里买间小屋子,谋个生路。”
季四嘻笑着将计划一一说来,林晨也将自己最近的谋划与他商量。
“我是不耐烦绕圈子的,不过白如意才十二岁,直接说我怕他听不懂,所以想借个神仙高人的名义,说与他有缘,只要他听我们的去锻炼,身体就能健康起来。”
季四点头:“也没别的办法,就是不知道你那个系统,这次怎么说?确实能让他健康么,能不能立竿见影?能不能你暂时不在他身边也可以操作?最好连系统也别出现。”
他们恐怕暂时进不了府,得等白如意身体明显好转,再由他用事实证明,向白家老夫人恳求才行。
不过这不可能,系统是一定要出现的。林晨最近一直在想这事,已经心中有数,让他放心。
万事俱备,只等白少爷来了。
不巧的是,这位病少爷不愧病秧子之名。他,又病了。
一病就是一两月,然后休养生息又是一个多月,无奈何,只得耐着性子等。
季四的前期准备已经完成,刘记杂货铺的徐掌柜查看了他的“传家宝”,深为认可,派人去白府递过话,说是铺子里收来一把短剑,或许能中小少爷的意。
白如意也传出话来,他一能出门就来看!
有这句话就安心了,只要没别的竞争对手,季四有信心钓上这条小鱼。真有对手也不怕,林晨可以跟系统买一把订制品,外形跟“传家宝”一模一样,实质却更锋利更坚韧,切金断玉不在话下的宝刃。
她现在也狡猾了,知道系统是不问不说,所以特意问过。尽管她不能从系统兑宝物卖了谋生,但如果是直接为了任务而换道具,则是可以的。
好在没这么麻烦,小半年时间,倒也没哪家店铺找到了合白如意心意的兵器。所以白如意一被祖母允准出府,立刻在重重保护下赶到了刘记杂货铺。
他到的时候,季四正在招待另一名客人,一张嘴硬是说得想买南方一种锦云缎没买着,准备离开的客人,买了铺子里滞销的皮毛才走。
徐掌柜满意地看着他,心里想着再看一个月,没问题就提拔一下,这时店中光线一暗,门口被人围住,裹着貂裘的一个小小少年迈进来,急急地问:“徐掌柜,你说的宝剑在哪儿?给我留着吗?”
徐掌柜忙堆起笑迎上去:“自是给少爷留着。季四,快过来!”又向白如意笑着介绍,“那柄短剑就是他的传家宝,因为家中遭难,来京里又投亲不遇,想卖了给他和妹子买个小院子安身立命。”
白如意已经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了,还有点喘,闻言点点头,不甚在意地道:“只要是真的好东西,我自然不会亏待他。”
季四一溜小跑地过来,正好听见这句,满脸都是笑,然而又有些苦涩。
“我家僻居山村,家谱只能追到前朝,再往前就说不清了。但家中留下一个说法,祖上本是铸剑师,就是靠着铸剑出了名,攒下家业。这传家宝是老祖宗亲手铸了留给儿孙,镇压邪祟,保佑子弟安康的,今天卖给小少爷,实是无法。我还有个妹妹,总要替她攒点嫁妆,以后好在京中发嫁。唉。”
白如意年少,哪听得这种故事,当下就是一脸同情。旁边的护卫却是好笑,对所谓的宝剑有了几分怀疑。
这故事,编得跟街上那些卖“祖传宝物”的骗子也差不多了,东西不会是假的吧。
徐掌柜倒是可信,但这伙计新来的,说不定使了什么法子骗了掌柜的也未可知。反正他们的眼睛要擦亮了,敢骗小少爷的人,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季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将贴身的短剑取出,并不直接递给白如意,而是远远地伸出手,递给了他的护卫。
几个护卫微感诧异,看来这个伙计还算有眼色。刚才他们还在想,要是这个骗子敢拿着利刃往小少爷身边靠,他们就当场让他吃个苦头,就算是付利息了。
白如意不知道他们内心戏这么丰富,他只惦记他的宝剑。虽然剑身很短,但他也没机会与人动手,长剑反而带着不便。这短剑,如果真是好物,他回家向母亲痴缠一阵,说不定可以日日带在身上,拿出来把玩。
想到这,他兴致越发高了,从护卫手上接过剑,轻轻用力,拔出一截剑身,不由说了声“好”字。
他虽不能练武,可从小家中最多的就是兵器,眼力是没得说。这剑身落在他眼中,就知是精工锻造,不会差了。
再将剑全部拔出,徐掌柜取了不同的材料让他试剑,一一试下来,果然是把宝剑。
白如意欢喜不尽,转头吩咐:“你们留一个人付钱,我先拿回去给母亲瞧瞧。”
护卫一直在旁边看着,见真是宝剑反而吃了一惊,仍是不放心,互相使个眼色,为首的凌护卫好言好语地请少爷稍待,自己接手重新验了一遍,这才向兄弟们隐晦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
正要走,季四这边却又生了风波,他道一声且慢,白如意停步,好奇地望过来,皱眉道:“你不打算卖吗?”他也不是强夺人家传宝物的纨绔少爷,可是明明是那人先说要卖,他才来买的。
所以白少爷不开心,明明说好的,明明归我了。
第61章
季四上前半步, 遥遥地虚指了一下那把短剑,诚恳地说:“少爷,这把剑是我的家传宝物, 方才我也说了, 此剑是祖先铸来镇压邪祟, 保佑儿孙康健所用, 我家一直传说剑已生灵。少爷要买,最好先跟我妹子一起祭拜剑灵, 让剑灵传而保佑小少爷身体康健。”
“和你妹子?”白如意只是下意识地疑惑,护卫们已经沉下了脸。
真是下贱,居然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妹妹推给少爷。我们少爷才十二岁!十二岁!
而且因为长年病弱,发育得慢,白如意看起来跟九岁十岁的男孩子差不多高。这样还有人打主意, 真是丧心病狂!
凌护卫正要斥骂,后面蹬蹬蹬已经跑出来一个小胖妞, 一把抱住季四的腿,好奇地看向他们,问季四:“四哥,就是他们要买我的剑吗?”
呃, 这个丫头, 有十岁吗?
胖乎乎得倒是挺讨喜的。
白如意年纪还小,生活环境单纯,没护卫们脑洞大,他只关注到一个信息, 看见林晨后惊讶地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几遍, 对她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林晨看看季四, 季四安慰似地弯腰拍拍她,把她轻轻推向那边。林晨一幅犹犹豫豫地样子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回头望。
白如意站过去,问:“你几岁了?”
“七岁,马上就要八岁啦。”林晨脆生生地答道。
才七岁。白如意很伤感,他就比这小姑娘高一丁点儿,不过这让他更生起了希望,又问:“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吗?”
林晨歪了头——这个动作让她想起来楚盛,当年她的第一个学生,这个动作学得最好。
“我不记得了,就记得喝过好多好多苦苦的药,阿娘还不让我出门,整天都在床上,只有四哥会来陪我玩。”她貌似天真地笑起来。
白如意心有戚戚焉,本来想摸摸她的头,看了看身高,收起了这个打算。虽然不用踮脚,可是做起来也不太好看。
他只跟徐掌柜说:“你们铺子里有什么糕点糖果,小姑娘喜欢就让她吃,月底去白府结帐。”
又问季四:“她是带了你们的传家宝之后才好起来的吗?”
季四点头:“正是。这剑本来是应该传给我的,因为妹妹一次病得不行了,家父才决定把剑给妹妹带着,之后便慢慢好起来了。”
白如意摩挲着短剑,心里十分渴望,又十分难为,纠结地道:“我买走了,你妹子怎么办?罢了,你们还是留着吧。”
季四一愣,跟林晨同时想:坏了,演过火,砸锅了。
好在季四本来反应就快,林晨经过几个世界锻炼,也跟她鄙视的季四一样,瞎话张口就来。
不过是一愣的工夫,她仰着头一脸关切地看着白如意,问:“小哥哥,你是不是也要喝很多很多苦苦的药啊?”
白如意眉毛都皱在一块了,何止是苦苦的,那些药什么味都有,酸涩苦不一而足,喝得他饭都不想吃,胃口倒尽,却又不能不喝药,不能不吃饭。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知道身体不好有多痛苦。人家父母把本来传给儿子的宝剑给了女儿,为的是女儿身体好转,他现在买走,尽管是他们自己卖掉的,可也总觉得不厚道。
白如意把剑塞到林晨的小手中,和声道:“这个对你很重要,你要带好了,不能丢掉,知道吗?”
林晨看了看手中的剑,又抬头看了看他,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把剑又塞回去。
“小哥哥,你是好人,我跟四哥说,不收你钱,也不卖了,我可以借你用,请我家剑灵也保佑你。”
季四在一边“哎”了一声,又复“唉”了一声,没再阻拦。
白如意被逗乐了,问:“要怎么保佑我啊?”
林晨就不知道了,茫然地看看季四:“四哥哥,要怎么办呀?”
季四这才上前行了一礼,道:“既然我妹子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违了她这个剑主人的意。之前我就说要祭剑,其实也是为了让剑灵认主。现在要借给你,还是要少爷和我妹妹一起在静室祭拜剑灵便可。不过我祖上相传,剑灵不忌血气,不需斋戒,但祭拜过程不能让人打扰,只能由你二人祭拜。”
凌护卫在一边听得直皱眉,总觉得有哪不对。可是人家说得很清楚了,不收钱,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与少爷独处,也不至于让她刺杀。究竟有什么不好的目的?想不出来。
要说后续还有什么法子骗钱吧,老实说,骗也就骗了。府里老夫人和夫人,这些年来只要是传说对少爷身体有效的办法,试了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种了。
好在她们还算理智,也就折腾折腾请神拜佛看风水之类的事,看病吃药还是请名医诊治,不信这些的白将军也就由着母亲跟夫人折腾去了。
这次,无非也就是这样吧。等老夫人一看这胖娃娃,听说是佩剑治好的,就算这兄妹俩跑了,她也非得把人找回来试试不可。
所以凌护卫闭嘴,乖巧,等着少爷决定。
少爷还能怎么决定呢,少爷面对一个黑道也混过,皇帝也当过的季玉良,和一个权臣也忽悠过,皇帝也捧出来过的林晨,当然是感动加感激地说:“好啊。”
当然了,他说好也没用。回去之后,凌护卫原原本本地要禀报给老夫人与夫人。
老夫人先激动起来了:“那个女娃娃果然白白胖胖的?”
凌护卫点头,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可未必是因为这个所谓传家宝。”
“无碍,试一试又不妨事。”老夫人说。
白夫人也一个劲点头,并且幻想儿子白白胖胖的样子,跟了一句:“那个女娃能带进府让我看看么?”
不是想招儿媳妇吧?凌护卫冒出个诡异的想法,赶紧自己丢掉了,应了是,去办这件事。
季四和林晨无所谓啊,正愁不能到白如意身边呢,能去一趟白府也算摸一摸底嘛。
白夫人一见林晨,就从心眼里欢喜起来。一来是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没有。二来林晨在她眼中真的是生得太好了,她十分想让小儿子也长成这样,不免移情。
其实林晨这福娃娃的外形确实很难得。她自己七八岁的时候,虽然白胖讨喜,但还真没这么可爱。林晨有时候照照镜子,自己沮丧地想,她这个身体,估计也不是父母生出来的纯天然了,而是系统给的克隆体吧。
就跟季四小时候生活条件不好所导致的那口不怎么样的牙,现在白得跟洗过牙一样,她现在这个白胖又红润,福态又矫健的身体,八成也是系统给的福利。
可不是一看就让人觉得开心么。
白夫人把林晨叫到身边,揽在怀里问了几句,生起一个念头。
如果宝剑有灵护主的事是真的,不妨让这孩子的哥哥给如意当个伴读,也不进奴籍,算是帮他们一把。
如果是骗子,哎,那就算了吧,随他们去,也不必追究太多。免得有真本事的人听说了,不敢上门。
想好了安排,白夫人笑咪咪地又问了些剑灵的事,林晨仗着年纪小,瞎说几句就摇头说不记得了,要问哥哥,总算应付了过去。
之后白府就在府中设了静室,以温暖为第一要务,按季四所说也没多少虚的,就是将宝剑供在上面,林晨与白如意两人在内,由林晨祷告,请剑灵护佑白如意。如此便可。
白如意踏进静室时有点忐忑,也有点兴奋。其实这种场面他经历得多了,没一次有效的,他还是弱不禁风。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点期待,也许是林晨这个活广告的效果太好的缘故。
地上的蒲团厚厚的,还在火上烘过,跪上去暖暖的。白如意双手合什,诚心祈祷。林晨嘴里念念有辞,过了一阵,请系统帮忙确定没人在偷听,这才轻咳一声,转向白如意。
“白少爷,如果我说,没有剑灵,但我能帮你改善身体,你信吗?”
白如意一惊,霍然睁眼,身体都有点吃不住劲,要往一边歪去,幸好林晨及时顶住了他。
不是别的,八岁不到的小姑娘突然这样讲话,实在是怪吓人的。
林晨叹了口气,她到底是哪根筋抽着了,要选个七岁的人设啊。
自己选的人设,只好自己扛了。她竖指到唇前,嘘了一声,继续道:“你如果肯跟我学,我可以保证你身体好转,你信吗?”
白如意咬着唇,心里斗争了好久,最后道:“不信,但是……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可以试试。”
“不麻烦。”他不叫出来就好,林晨放下心中大石,笑咪咪地道,“你现在叫我一声老师就行,我让你看神迹啊。”
白如意将信将疑,小声叫了一声:“老师。”
白如意加入学生名单!
妈呀终于成了。林晨赶紧调出他的人物界面看属性,果然是弱到不能再弱的弱鸡一只。
除身体素质之外,全部属性都只有十几,不超过二十。十二岁的男童,按她的推算应该有二十多到三十多才对。
身体素质则是30。正常的健康人一般在五十多到七十多之间,看起来好像不高,但健康是个宽泛的观念,没大病缠身、没残疾,也不是体弱易病,基本上就是普通人的健康了。
林晨生活的世界里,很多成年人都是亚健康状态,要拉进来看的话,身体素质也可以被划分到这一档里。
而像白如意这样的就抱歉了,简直就是一场风寒就可以见阎王的那种人。
没关系,只要他跟着系统锻炼,迟早变成西楚霸王那种牛人!
第62章
林晨立刻选择了她早就想好的一项运动, 给白如意布置了任务。
“你看到没有?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你每天完成十个下蹲,十个扩胸运动, 连做一个月。”
白如意问清楚什么是扩胸运动之后觉得不可思议:“这样身体就能好?”
“不, 这是身体好转的第一步。下个月我会给你布置其他任务。就看你能不能坚持了。”林晨说。
一个月的下蹲和扩胸, 对力量有可以忽略不计的增加, 但是有加分呀。十天一组,做三组, 再做的话加分会递减,不划算。所以下个月要换任务。
林晨打算前期的任务分数,统统给他加到身体素质上去,先让他做个健康的人,再谈其他。至于体育老师其他方面的要求……恐怕没几年功夫, 都忙不到那儿。
淡定,淡定, 每一世就当体验生活了,反正她才七岁,可以慢慢长大。
白如意看到了分给他的任务,但仍是将信将疑, 脑子里一时想到听人讲的幻术骗局, 一时想到妖魔鬼怪。但要他做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啊,能骗什么呢?
如果林晨和季四知道他想什么,肯定会怜悯地说一声傻孩子。骗子可不都是先给点好处,再下手宰肥羊么。
当然了, 他们可不是骗子。
白如意思来想去, 最后到底是对健康的渴望压过了一切,咬牙同意了下来。
林晨给了他一副通话工具, 让他保持联系。对外,自然是说祭拜结束,她与四哥要离开了。
白夫人还没有对兄妹俩摸底,并不挽留,只让人再检查了一次短剑,确定没弄什么花样,才给儿子带在身边。
白如意摸着短剑,别的没做,先用林晨教的方法,尝试用意识通话:“听得见吗?季林晨?”
是了,系统升级之后,这买得挺早的道具也跟着升级,能直接对话了。
“……我其实叫林晨,季四不是我哥。你在这里叫我林晨就行。”
白如意那边沉默了一会,理解,人家年纪小。
最后白如意决定忽略这些乱七八糟的,直接道:“能跟你说话,我倒是真有点信了。我现在就做?”
“你先确定没人看见吧。在效果出现之前,你这么弄,白夫人不会担心么?”
“我不会说出你们的。”
“最好还是避开人,有了效果之后再告诉你娘这是季四教的方法,好让我们到你身边去,更方便一点。”林晨想了想,其实现在这样,在外面也是一样,“不告诉她也没事,就让你家里人以为,是短剑的功效好了。”
说起来也好笑,说是剑灵保佑,这种神神叨叨的理由,听起来反而比听季四指导把身体锻炼好了这种原因,更可信一点呢。
白如意有点急不耐了。
按他受的教育,理智其实一直告诉他不要信不要信,就算要试也应该缓一缓,吊一吊那两人。
但是少年心性和对健康的渴望,又让他实在等不得了。
所以他一天也不想错过。
谁想喝那些苦药多喝哪怕一天呢!
白天他没找着机会,晚上用饭后,白如意回到自己房中看了会书,闭眼休息一会,想来想去想不到主意,决定硬来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一个人安静地看会书。”
他房里没有年轻婢女,白夫人怕有人心思不纯勾引儿子,让他身体更加亏损,内院照顾他起居的干脆是两个孩子都老大了的管事妈妈。
钱妈妈与王妈妈对视一眼,暗暗纳罕:小少爷读书可从来没说不让人守着啊。
钱妈妈上前正要劝,白如意把书往桌上一拍:“都出去,让我静一静!”
王妈妈苦着脸,仍不敢出去,劝道:“少爷,夫人让我们守着少爷,不敢有一刻稍离啊。”
实在是怕他自己晕倒在房里没人知道耽误了病。
白如意没法了,硬憋着个办法,人忽然喘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眼睛往上翻,竟是无师自通的装病的一招。
钱妈妈和王妈妈吓得魂飞魄散,白府又为小少爷的病鸡飞狗跳,好一阵才安稳下来。
医生也没看出个名堂,因为白如意常年体弱带病,什么时候犯个病都正常。这次也是一样,针灸加安神汤药喝下去,有病治病,没病也不妨事。
白夫人也需要一碗安神汤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念叨:“这剑灵也不怎么灵验,刚请了回家,如意又病了。”
白如意在床上哼哼:“母亲,我本来觉得好些了,但不知为什么,屋里人多就觉得烦闷,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人一多我好像喘不上气似的。”
钱妈妈和王妈妈照顾他许久,他不好意思冤枉二人,只向母亲撒娇,要求让他一个人待屋里。
白夫人犹豫再三,背不过白如意以前并没在身体状况上说过谎,只当他真的受不住有人在屋里,只得答应。不过千叮万嘱,一有不适千万叫人。又叫两个婆子隔一阵便来看一眼,免得少爷出了事也不知道。
白如意松了口气,虽然今天浪费了,但是以后总算有时间活动了。
喝了安神汤药,白如意本来也没犯病,正好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餐后略休息一阵,消化得差不多了,就说嫌屋中闷,要人出去。
这回可没人敢违逆他,屋中一空,白如意开始练习下蹲。
十个下蹲,他做到第四个就开始喘,做不动了,幸好没说要一次做完。
歇了一阵再开始,分了四次才勉强做完,一看时间,都好吃午饭了。
一个午休之后,白如意又练习扩胸,这比下蹲容易一点,一次做完。
林晨那边也收到了提示,打开系统一看,默然。
这孩子,难为他了。
深蹲挺不容易的,林晨也没指望他真做完十个。不过连一个标准的都没完成也太那啥了吧。
弱鸡啊!
扩胸运动好一点,标准程度略高于下蹲。最后综合得分折成属性点,只能加0.2分。
但已经很好了。林晨甚至觉得特别满足,因为这次的任务由她自己选择和下达,每天都有。不像第一个世界那么随机。
而且,随着身体素质的上升,很显然白如意会越来越符合标准,得分越来越高。现在,她只需要他有明显的起色,让后面一些比较复杂的运动可以在府中正大光明的做起来,就满意了。
这0.2分暂时还不能加,因为林晨设定的是一组任务为时一个月,到时间了才能一起折换。主要是这样时间长的任务,给分比较多,算下来其实比他一天天的加一点分提升的那点得分要高。
再有,林晨觉得吧,一天加一点身体素质,白如意每天都习惯了,最后感觉不明显。不如给他一次加上,让他体会什么叫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林晨与白如意沟通:“分有点低,主要是动作不标准。不过不怪你,你目前就这个底子,已经不错了。坚持一个月,这个分加上去也很可观。下个月你会感到身体的不一样。加油!”
白如意先想:加油是什么?
接着又纳闷:“我后面做得不好我知道,前面也不标准?”
林晨不废话,直接调出教学视频给他看。
之前她只自己口头说明了一下,教他怎么做,没让他看这个。以他这身子骨,万一逞强真按着标准做……画面太美她不忍看。
白如意把教学视频看了一遍,被里面那个光着身子(其实穿了短裤)的男人震撼到了。
乃至于第一遍他完全没注意动作,光想着,这人怎么不穿衣服,这人怎么不穿衣服,这人怎么不穿衣服!
就算他家里人练武兴起了也会光膀子,那长裤还是套着的啊!
这男的!
他都看见内裤里面鼓出来的那块了,虽然是同性但还是羞死人了!
还好林晨教了他怎么重放,等他回过神来,重新播放,却还是没看进去。
这回他被光膀子男人的肌肉吸引了。
光看身材没他爹魁梧,可是这肌肉,怎么感觉比他爹还壮呢?
其实这是个误会。专门健身的人,各种方式包括饮食,练的可不就是这身漂亮肌肉。跟练武为的是上阵厮杀的武将可不是一回事。
白如意就有点被带沟里去了,想到自己也能练出这么一身疙瘩肉,不由兴奋起来,这回再次重播,看得可就认真起来了。
他在屋里时间长,钱妈妈王妈妈轮着进来好几次了,看他安安静静地拿着书坐在椅上,却没在看,而是发呆,虽然有点奇怪,但毕竟人没事,也就没打扰。
只是怕他睡着了,进来时总轻轻叫他一声,白如意嗯一声表示知道,还是专心看自己的。
第二天,他在做第一个深蹲时就用了心,尽管仍然做不到完全一样,但也标准了许多。
带来的后果,就是他腿抖得厉害,小腿发软,歇了一个时辰才继续又做了接下来的,却是只能敷衍了事,一个也做不好了。
这天的分仍然折下来是0.2的属性点,因为第一个提高的分,被后面的拉了后腿。不过白如意不气馁,他决定虽然这样吃力不讨好,但还是要尽量像那个光膀子男人一样,做好他能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
读者“莲芯苦”,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03 20:04:29
第63章
林晨没有想到, 白如意真的一天天坚持在做,一天不落。
她也没想到,为了做这些锻炼, 白如意装了一次病, 清了屋里的人, 却也给他们这边招来一位不速之客。
因为白府付了一大笔钱, 白如意身边的凌护卫还出面帮忙找了间合适的小院,季四和林晨已经搬到那儿去住了。季四白天到铺里做事, 林晨就自己在家里,看看电视剧打发时间。
这天傍晚,季四还没回来,小院里先来了一位客人。林晨从门缝里看出去,这人……穿得像个有来头的神棍, 表情像个高深莫测的神棍,所以这就是这个神棍吧。
神棍和颜悦色地隔着门问:“季玉良季大师可在家?”
“有季玉良, 没有季大师。”林晨又不是真小孩子,她才不开门呢,也隔着门回。
神棍其实真的是神棍,不是趁大人不在家拐小女孩的人贩子, 听说季四不在, 就在门口等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套林晨的话。
“你们从哪处来京的呀?”
林晨一张嘴差点装了个逼,要说“从来处来”,幸好忍住了, 把系统伪造的身份来历说了。
神棍又问他们一路怎么来的, 林晨可不乐意说了,反问:“大师你是靠什么过日子的呀?”
神棍哈哈哈地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师?”
“你管我四哥叫大师, 我猜你自己就是大师。”林晨心想,你穿得像个神棍,神棍尊称还能是什么,不是大师吗?
其实神棍穿得还是挺正经的,一身道士打扮。不过开口就问大师,这就让林晨对他的印象只能是个神棍了。
他不知道林晨其实是套着小姑娘皮的成年人,还用逗小孩的方式跟她套话,套半天没套出什么,好像这真是一对兄妹,家里遇难一路艰辛地来到京里落脚一样。
不对啊,难道不是同行吗?
神棍琢磨不出个道道,正要再问几句关于剑灵的事,季四回来了。
“哟,今天是什么风呐,来了位道长。”季四老远看见神棍,先吆喝起来。
神棍也打起精神,满脸是笑地迎出去,一甩拂尘,打了个稽首:“贫道元河,见过季小友。”
他四十多的年纪,季四穿过来的身体未满二十,同辈论交的话只能叫声小友了。
季四根本不认识他,见他这么热情,也热情得跟老友一样,就要去买点好菜来请他吃饭,被神棍元河死活拉住了,只说找他说事,不必麻烦。
尽管如此,季四还是把家里现有的食材弄了一桌上来,元河荤素不忌,非常好打发,跟季四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
季四几杯酒下肚,脸上微红,林晨却是见多了,他喝酒有点上脸,不过不厉害,酒量更是大得很。于是这家伙经常借着这微醺似醉的样子骗人,让人以为他醉了好骗,其实,哼哼。
此时就眯着眼笑嘻嘻地问;“道长是不是来问剑灵的事?”
元河来就是为了这个,没打算隐瞒,也笑嘻嘻地道:“正是。白府今儿请我去看了看,我就知道来了同行,所以特地过来瞧瞧,打个招呼,以后大家一起发财,不要互相拆台才是。”
季四和偷听的林晨均是一愣。
其实季四今天看到一身道装的元河,就猜到是为卖剑的事上门。因为他跟道士并没什么牵涉,唯一相关的,大概就是扯谎了什么剑灵这档子事了。
不过季四把事情往坏处估,心想是不是这个道士有什么办法能拆穿他们的谎,上门来敲诈了?
明明去白府揭穿更有钱拿么,难道是贪心不足,想吃两头?
所以他才装醉想套话。不料这神棍这么爽快,直接说了来意。这是……把他们当骗子了?
“道长这是何意?”季四谨慎地没接问,反问了一句。
云河不以为意,他这行干这么久,打过招呼的也不止一人,也懒得绕圈子了,直接把情况说明。
原来他这一行的,也没有自认是骗子,不过都是吃风水、抓鬼、开光、卖符这一行饭的“大师”们。
白府可是京中这一行的贵人,大师们指着白府吃饭的多了。
人多就容易互相拆台。今天请了你元河大师,说府中花园里假山对小少爷不利,拆了。
明天请了位风水先生,说府中东南角地势太低,对子嗣有碍,得堆个假山啊。回头一看,那边正是刚拆了假山的花园。
得,一起回家吃自己吧。
白府在卫国可谓根深蒂固,六代将门,领军而不掌军,既有权又不招忌,只要自己不作死,可谓是与国同休,富贵终身的命。
现在他家的小少爷身子不好,老夫人和夫人流水一样的花钱,一线希望也不放过,简直是各路大师细水长流的金饭碗。
于是京里吃这碗饭的经一位前辈串连,私下约定了,饭要大家一起吃,不能互相拆台。平时一起约个饭,交流一下信息,有必要的话还可以互相串串词嘛。
这次白府请了别姓家中守护剑灵的事没大肆宣扬,那元河怎么知道的呢?
还不是因为小少爷闹了一场,白夫人对剑灵起了疑虑。
我儿怎么一请回剑灵,就开始怕人多了?这剑灵不会是什么邪神吧。
她怕真有什么,随便找人来看会冲撞了,于是悄悄请来京里著名的神棍——不对,是仙师,白龙观的元河道长,请他入府看一看,剑灵有什么问题。
元河这些人,自己干这行的,却比其他人更无神论,对一切怪力乱神匪夷所思之事都嗤之以鼻。
切,爷爷就是干这行的,还会信你装神弄鬼?——大致就是这种思路。
所以一听白夫人说了究竟就懂了,这是有同行入京找饭吃了。
没事,京里人傻钱多,不怕多来,只怕拆台。他没见过这外来的同行,不知道是好说话的,还是那种硬着脖子自以为天下第一,不肯同大家一起发财的人。所以跟白夫人没把话说死,只说望气没望出邪气,还要回去精心推算一下才有结果。
出了白府,他一打听,抬脚就到这来找季四了。
季四是什么人,一听这个,当然满口答应不拆台。不过还是一本正经地跟元河说:“别的好说,不过我那是真的能帮白小少爷恢复健康的。”
元河哈哈大笑。他刚刚话说得明白,但也说得含糊,可没说自己是骗钱。好在季四是聪明人,看样子是听懂了。
不过说他是聪明人吧,他这死不承认,非得扯明了说自己是真的这种架势,到底是外面来的土包子啊。
元河也不在意,初来乍到有戒心嘛,正常,以后有什么生意需要配合,看这小子也算可造之材,叫上他一起多干几回,自然就不嘴硬了。
于是一顿酒吃得宾主尽欢,元河还留了地址,让季四有事可以去他。季四也明白,这个有事,指的是有钱赚,有自己赚不到的钱时,可以去找他,借元河的名气和能耐,一起把钱赚了。
送走元河之后,季四收拾碗筷,收着收着忽然停下来,纳闷地问林晨:“我怎么觉得,我这一世的职业,好像不知不觉就要向神棍方向发展了呢?”
林晨假假地陪他叹了口气,道:“都是靠嘴吃饭,你做不做神棍有区别吗?”
“我可不是只有一张嘴。”季四抗议,他可是当过皇帝,开国之君呢。
懊恼,明明他看林晨那个世界的电视剧,皇帝作为主角的剧,总是显得那么高高在上,微服最后一刻揭开身份是那么激动人心,在场人人一脸仰慕崇拜不可思议的样子。
一定是他和林晨的初遇有问题。怎么就让她见到自己少年时吊儿郎当混不吝,尖嘴猴腮排骨精的样子了呢。
大概从此就定了型,他当了开国之君也扭转不过来了。
不说季四和林晨这边平静无事的生活。元河那里歇过两天,再度上了白府的门,告诉白夫人,经他测算,剑灵好清静,刚到新主人家中,不喜见生人,过个一年半载的,等剑灵适应了新家,自然就好了。
同时他还帮季四下了个套,说是剑灵毕竟是季家祖传供奉的灵物,现在按季小娘子的话来说,是借给白家镇压邪祟所用,仍是季家之物。如果能让季家人经常来府中安抚一下,剑灵会更快安静下来。
白夫人这才放心,她想起那个胖嘟嘟的小姑娘,也有几分想念,特别是想让她来,用旺气带一带自己家的宝贝儿子,当即拍板,今天就下帖子,请人明天就来陪小少爷说话。
却不知她帖子还没下,季四就已经知道了。因为元河一回观中,就派心腹弟子去了一趟季家,把今天的事说了。
不是为表功,是为了分钱。这个套不是白帮着下的,季四去了白府得了什么好处,元河要分钱,这当然不用说。
“可人家请我们去,也只是陪白如意说话吧。”
“去都去了,还找不到机会再显点本事吗?”季四笑林晨太善良,这种江湖手艺就是有个缝儿便能撬。现在都快能登堂入室了,求财还不是件容易事。
他向林晨摊摊手:“这人情欠的,看来我不当神棍还不行了。”
第64章
有元河的通风报信, 林晨就跟季四做好了准备,只作不知,照常一个守家一个上工。
果然白府的帖子很快送来, 连季四做伙计的铺子, 白府的人也上门去打了招呼, 给季四把假都请好了。
第二天, 季四翻出件最新的衣服,带着林晨就往白府而去。
白家当家的男人都驻在军中, 家里除了没长成的男丁,就是女人了,有什么事一向是老夫人和夫人出面,所以并不是太过避讳。白老夫人直接见了季四,问些闲话, 林晨则被接入内院,白夫人把她搂在身边, 话没说几句,塞了一把糖儿果儿的给她。
林晨可算享了一把七岁儿童的福了,好半晌,季四那边都聊完了, 老夫人回了内院, 让管家继续招待季四。白夫人这边还没说正题呢。
还是林晨主动问她:“白夫人,小哥哥的身体好点了吗?”
白夫人多年来一听这个问题,脸色就本能地一苦,想到今天的正事, 摸着林晨好不容易在季四帮助下梳起的丫鬟, 柔声道:“季小娘子,你去跟如意说说话, 也跟你家剑灵说说话,让剑灵不要闹脾气,好好保护如意,好不好?”
“好啊。”林晨萌萌地点头。
白如意在自己屋。因为他的特殊情况,他的书房和卧室是挨着的,尽量让他少劳累少走动,所以除了偶尔身体稍好的时候,他闹着出门散心,或者在花园子里散散步,其他时候他多是在自己屋里活动。
林晨过来他也是昨天就知道了,把人都打发出去之后,他有点急切,问林晨:“我知道只做了这两天不会见效很快,但心里实在是急,过一个月真的会让我好一点吗?”
“会的。”林晨安慰他。当个体育老师可不仅要身体健康,所以系统在调整属性的时候相当大方,拉快了前期进度。不过林晨还是建议他不要急。
“我看视频里,你太追求一步到位,你的身体恐怕吃不消。腿上肌肉是不是又酸又疼了?”
林晨自己的经验,小学体育课学蛙跳,跳了一个来回,全班同学走路和上楼时还没觉得怎么,下楼的时候发现刹不住了,个个横冲直撞。
就是腿上肌肉从来没练过,一下练猛了的表现。
白如意这种病歪歪的身体,连多走几步路家里都舍不得,从吃饭到洗澡,恨不得全在这几间连着的屋子里进行呢,他哪吃得消标准动作的深蹲啊。
白如意还想逞强,脸上一红,小声说:“不光又酸又疼,还抖。”
他这两天,都不太敢站起来,怕被人发现不妥,然后追究林晨和季四的责任。
好在他被人抱来抱去的日子都有呢,懒怠多站多走动太正常了,也没引起疑虑。
林晨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眉头,这孩子可真难办啊,早知道不选下蹲了。她没想让他深蹲啊,哪知道他这么好强的。
“你就蹲一下意思到了就行,反正你现在最后做完的成绩,也就0.2的样子,保底还0.1呢。这么认真,你根本坚持不到一个月。”
0.1、0.2是什么?白如意不太懂。不过林晨说他坚持不了一个月,他羞愧的承认了。
就跟他当年逞强要跟堂兄们练武一样,一天就把自己累病了。
再这么严格要求自己,那要不了两天他还会病倒,然后剑灵这种鬼话就会被揭穿,就算林晨和季四没事,能在远处继续指挥和引导他锻炼,但他就不能用剑灵的借口一个人在屋里悄悄做事了。
“好吧。”白如意心不甘情不愿的,再度承认自己真的就是只弱鸡。
林晨松了口气,这孩子人挺不错的,别没帮到他,先把他练废了,那她罪过就大了。
一切说定,白如意叫人送林晨去见季四。季四牵着她的手出了门,把她抱了起来,笑道:“你猜老夫人跟我说什么?”
“请你到府里陪白如意?”这问题简直不要太好答,林晨趴在肩上没处下手,只好拧他耳朵,“你鄙视我智商么?”
季四连呼不敢,又取笑林晨手里提的一袋子点心糖果。
“白夫人想收你当干女儿吧。”
“那也不错啊,我接近白如意就名正言顺了。”
季四连连摇头:“那可不成。你当了人家女儿,再过七八年,人家也名正言顺地给你说亲,让你嫁人。”
林晨撇撇嘴,不接话。她现在又不是不知道季四,一接话,他不知道要说多少怪话出来,不是扮可怜装委屈,就是把“她嫁人”这件事说得极为可怕。
现在她不太想和季四说这个,自从知道他是认真的,她就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了。
好在季四也没多纠缠这个话题,很快转向其他,指着街上的小吃问她要不要吃。
林晨:……
我不想让你当我是老婆,可也不想让你真当我是七岁好吗!
季四不把明恋对象当七岁,不是要犯罪,就是要太监。季四心里苦。
白老夫人确实跟他说了,问他愿不愿意辞了工来白府做
事,林晨也来,做个白如意身边的玩伴。不要他们卖身,仍是自由人身份,只是要受白府家法管束,犯了事不会像其他奴婢一样打板子或是卖出去,但也会罚钱,或不让他们再做下去。
但只要守规矩不乱来,老夫人承诺,就是剑灵安心留在白如意身边了,白府也不会过河拆桥赶他们走,仍会给他们安排一份好差事。甚至季四要是愿意从军的话,安排他去军中立功也不是什么难事。
季四说要回去考虑几天,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主要是答应得太快就假了。
花了三天时间,两人先把小院整理了一下,私人物品都收回林晨的仓库。又到白龙观找了元河,把准备进白府的事与他通个气,约好以后可能用得着的联系办法或是通气的暗号。
另外季四还真有点犹豫白老夫人的建议,他问林晨:“你说我要不要去军中搏个前程?”
林晨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你缺钱还是缺权还是又想开个国啊?”
打仗好危险的好吗!
他们只是时空的过客,那么拼命干啥子哟。还是说男人,有本事的男人,天生就不甘平凡,到哪都想搞个大事业出来威风一把啊。
“我这不是怕我们俩身份太低,万一在白如意学习的过程中有什么意外,我想保护你都不成。而且白如意身体好转只是第一步,你别忘了任务是让他成为名将。你以为名将好当?”季四说到最后不由笑起来,想起在电视剧和电影里看见的打仗。
不是他说,真特么的太假了。
倒是一些看起来质量欠佳,色呈黑白的片子,有那么几分真实感。
还有一些名将本身相关的影视剧,也……反正就是让季四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身边那些将领,大部分当然都是因缘际会,只能称猛将,合格的战将,但能流传后世的名将总也有一两个,他是知道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要是林晨就是看着那些长大的,把名将想得轻易,也不奇怪。
大概是他对着林晨时,只要不刻意,表情总是太真实,林晨一眼就看出来他在笑什么,气得爬上凳子去揪他:“你当我白痴么,电影电视里都是编出来娱乐用的,我从小就看,你以为我是你们这些古人,看到会动的演出来的就当真?”
她知道名将不是容易的,但饭要一口口吃,总要先把那孩子的身体调理好才行。他是不是名将的材料,那谁能知道呢。
再说人家几代将门,遗传总该有点吧。就算没有,等他身体好了,也有父亲兄长手把手地教,带入军中从头学起。季四跑到军中冒什么险,等他熬出头,说不定白如意都被他爹带着打仗打出头了。
季四由着她揪,反正也不疼,顺势捏她的脸捏回去,肉肉的手感真好,也没再说什么。
他还是想去军中,不过也是,暂缓几年吧,让林晨一个人在白府,他不放心。等白如意身体好了人也大了,总要去从军的,到时候他一起去好了。
不怕别的,就怕他不在,林晨陪着白如意一起长大,白如意身体渐渐好转,白夫人脑子一抽,觉得林晨旺她儿子,有福相,非要订她当儿媳妇怎么办?
那还不如让她收干女儿呢!
谁想抢他媳妇,那都不成!
当然他才不会对林晨讲明白呢,不然他耳朵又要遭殃。
季四只是笑道:“你老说我鄙视你,我可没有。倒是你,总是歧视我啊。”
“我有么?”林晨站凳子上回忆,觉得自己没说什么吧,“顶多也就是歧视你种马男——不过你解释之后我就没说过了;还有说过你狡猾狡猾的——你自己说那是夸奖;还有什么?说你脸皮厚你也当夸奖了吧。”
“你,总说‘你们古人’如何如何。”季四委屈脸现在也是说来就来,林晨已经免疫了,他还是乐此不疲,“我们古人怎么了,我们古人就是见识少了点,见多了也不会一惊一乍了啊。”
林晨说是免疫了,其实还真吃他这一套,闻言气焰就一缩,人怂了三分,嗓门也降了三分:“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四暗笑不已。委屈脸是免疫了,可是委屈脸配着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林晨从来不免疫。
他的心上人,可是三观正,讲道理的人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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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 季四就带着林晨来到白府,正式在白府上班了。
白家给他安排的工作居然是和林晨一起,就陪着白如意就行, 月俸很丰厚, 包吃住, 自己买的小院子还可以租出去。身份却还是自由人。
如果是真的一贫如洗小兄妹, 肯定欣喜若狂了。
他们当然不会,不过也表现出恰如其份的欢喜。毕竟一个练过, 一个天生影帝。
林晨时不时的还到供着的短剑那里,轻声叨叨,仿佛与剑灵沟通一样。弄得白如意身边的钱妈妈王妈妈这些人,对她很是敬畏,仿佛她是什么大神一样。
另外的凌护卫这些人呢, 则是“敬”而远之,个个心里想, 小小年纪就学得跳大神的这一套,看来是家学渊源,骗子世家啊。
季四比她还轻松,让他在白如意身边其实是为了让他能亲眼看见林晨无事, 好安心让林晨留下来。至于他本人, 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无所事事。
这是季四来之前就想到的情况。白府让林晨这么个八岁未满的小姑娘留在少爷身边没什么,他这么大个人,还是外地来的,又没有身契, 白府根本不会放心。
所以他才想过从白府拿个推荐去从军, 不过林晨不愿意,他就算了。
无所事事就无所事事吧, 还轻松呢。季四看出来以凌护卫为首的一干人对自己有点戒心,就把他们当任务目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什么时候挑战成功,把他们拉成酒肉朋友。
有林晨在一侧,白如意清场的技巧就好多了。像下蹲这种运动哪里非得把人清出去嘛,有时候支使两个婆子一人去取一件东西,传一句话,到白夫人那去问个讯,迅速的做上一两个,反正也不求标准,快得很。
一天十个,不拘哪里偷个空,就做了。
扩胸更简单了,都不用怕人看见。坐久了站起来走走,随手就活动两下,谁会觉得奇怪?
白如意依计而行,果然并没有多少不便。
在白夫人看来,就是林晨来了没多久,儿子就不再觉得人多时胸口烦闷,显然就是剑灵已经安稳了。
虽然她和老夫人私下里都觉得有点不悦,怀疑季四这个哥哥利用妹妹和剑灵来挟持白府。不过只要管用,只要让白如意身体好起来,他们家不要说养一个季四了,再养一百个都无事。
至于能不能管用……老实说,其实两个人,都是习惯性的什么都试试。从白如意出生到现在,试过的法子不知道多少。要说灵吧,到现在还是这个病歪歪的状态,但是反过来说呢,到底人还在。
白将军不信这些,但拗不过家里的老娘的妻子,妻子一说就抹眼泪,老娘一急就拿拐杖打他:“你说不灵,不灵孩子能养这么大?”
能养这么大是我跟圣上求了太医随请随到!白将军在心里呐喊着,嘴上只好应着“是是是”。
闹了几回,从此再不管了,只提醒管家看着一点,如果有那种聚集信徒图谋不轻的邪教上门,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听。
好在老夫人这方面还掌得住,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一个月时间过得挺快,白如意把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动作做完,激动得腿都有点抖——不是酸痛得抖,是真的激动的。
可他没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急得他在心里催林晨:“怎么弄,快点快点快点!”
“等会。”林晨晃着两条小胖腿坐在摆在窗边的矮榻上,面前放的是一堆零食。
她拿了个蜜饯放嘴里,转向窗户的方法,托着腮趴在窗台上,好像在看外面的景致,实际上在意识中打开了系统界面,给白如意调属性。
一个月,大部分时候只有保底的0.1分,偶尔0.2,还有0.15这样更零碎的分,林晨看了都为白如意不值。
这孩子真是够用功的。两相一比较,她第一个世界遇见的楚盛虽然也不算熊孩子,不过他是重生回来的,本来就是成年人了,但也真比不上这孩子用功。
好在最后他自己喜欢上戏曲之后就积极了,白如意也是有个继承父业当将军的理想在支撑着。看来人还是要有个兴趣和理想才行,比如说她,要不是想回家,早就跟系统说拜拜了。季四说得对,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啊呸!
怎么变成他说的了,这是上课时学过的。都怪这家伙,老跟她说笑话,害她一发散思维就想到了。
林晨赶紧收拢思绪,专心看系统。
算下来,白如意这周折算到属性上的分,也就4.05。
一起给他加上去,身体素质这一项,变成了34.05。理论上来讲,区别应该不大。
林晨叹了口气,不知道白如意信不信,其实再坚持两个月,应该就比较明显了。但这个月没让他满意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让他下个月也发挥主观能动性啊。
呸,用这词是她自己上学学到的,绝不是被季四影响的。
正胡思乱想着,不妨矮榻咯吱一声轻响,一个人爬了上来,坐到了她旁边,一起看着外面。
林晨扭头一看,白如意小脸激动得通红,还端着呢,一本正经的。怪不得要跟她一起面朝窗外春暖花开,再坐书桌旁,钱妈妈看见了该担心他发热了。
意识里,白如意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任务任务,下面的任务,我还能做十个,做一百个!”
“冷静点。”林晨说,“不然又要给你叫医生了。来,深呼吸,冷静。深呼吸,冷静。”
白如意真的跟着深呼吸,可惜小脸还是红红的——他别是真发烧了吧?林晨担心地摸了摸他的手心。
切,好好的,就是全是汗。
“不是吧,我还担心你感觉不出来效果,加的属性点太少了,你真有感觉?”
“有,有,有!”白如意只恨没清场,这样对话不过瘾,他想对着窗外大吼一声“有”来抒发自己的激动呢。
林晨:……
算了等他冷静点再说话。
两个人傻瓜一样对着窗外发了半天呆,也不说话。王妈妈已经担心地过来了,怕白如意受了风,要把窗子关上。
林晨忙自己爬下榻,软软地叫:“钱妈妈,小哥哥为什么一直看窗外呀?”
王妈妈扶着白如意下来,闻言笑道:“不是姑娘先一直看着吗?”
“我在看一只蝴蝶呀。可是小哥哥来的时候,它已经飞走了。我看小哥哥一直瞧着,所以想看他在看什么呢。”
白如意忙接上一句:“我也是在看你在看什么。”
说得钱妈妈和王妈妈不由笑起来,所以两个人一起看呆了吧。
也不疑有他,两人把窗关好,扶白如意坐下,递水送下午茶的忙了一阵,又各归各位站好,不打扰小少爷。
这下午茶是白如意专享,大夫让他少吃多餐,还要吃易消化的。林晨吃的那些点心他都不能吃,还有好多忌口,以及跟药犯冲的。这些年来他早吃得要吐了。
今天他却大口吃下,全然没注意味道。
白如意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真的就快要好起来了。
吃完这顿,林晨才问他:“你究竟感觉到什么了?”
“我喘气舒服多了。”白如意说。
虽然他还是手脚无力,走几步就累得慌,但呼吸时那种胸口仿佛与生俱来的沉重感,好像消失了一点。
白如意是早产儿,肺——或者说他身体各个脏器发育得都不好。
要不是今天这属性加上了有了改变,其实白如意也没意识到自己胸口一直跟压着块大石似的。因为他从有记忆以来一直是这样,他所知道的所谓身体不好,无非是自己易病易死,没力气,走不动路这些。至于喘不上气什么的,也就生了病特别喘不上时才觉得是。
结果刚刚,林晨那边刚加上点,还没问他效果,白如意突然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胸口轻松了!呼吸畅快了!
整个人生好像都翻新了一下。这时候冷静了一点,白如意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是有多弱啊!
还有,一个健康人到底会是多舒适!
他又不笨,听林晨的口气,他增加的属性不多,在她以为是根本感觉不出来的。
而他却能感觉出来。这说明他的身体实在是差到一定程度了,稍有改善都很明显。
事实也是如此。他的身体素质30,其实是有点虚高的。因为家里养得精心,白如意没得什么绝症,能走能活动自如,不残疾也没有必死的绝症,所以评了个30。
实际上呢,要白如意自己来选,他宁愿选个断手断腿,但是别的都健康的30分。
系统加的分没有平摊,先加强了他的肺部功能,所以让他感觉到明显的变化。
这下子,主观能动性妥妥的了。
林晨跟季四通消息:“大功告成。”
季四在心里补:“亲个嘴儿。”这是他在一部古装电视剧里看到的台词,不过没敢说出来,只问:“效果居然很明显么?”
“那当然。”林晨全不提自己的担心,大言不惭地说,“也不看看我是谁。我都把你捧成开国之君了,治个病小孩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季四暗笑,林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老说的是——你季玉良这厚脸皮黑心程度,天生乱世君王盛世流氓的料。我不来你也当得了皇帝。
不知什么时候起,林晨好像被他带“坏”了,时不时地贬低他,抬高自己。
不过季四一点不生气,这样才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第66章
第二组任务, 林晨定了三个月,因为难度没有增加,时间太短也会衰减。这次定的是踢腿和抬手。
抬手简单, 两手由双侧经身前高举过头, 在头顶击掌再由两侧放下。
踢腿则是双手叉腰, 一腿上踢至腰。
这两个动作要说随便活动活动有点勉强, 但也不至于太过份,可以让白如意说是自己想出来的活动方式。
而且他肯定自己没法完成, 得叫人扶着,所以也没法避着人。
没办法,第二次的任务再做原来的扩胸和下蹲的话,增加的分数会衰减得几乎没有。就现在,三个月之后能拿的分也会跟上一次一个月差不多。而林晨原来想选八百米慢走, 现在看看白如意的身体,实在是做不到。
毕竟他是个吃饭都不用出房门的人, 是个走远一点就要人扶着,累得冒虚汗的人。
这么想来,系统第一次一个月能给他加三四个属性点,第二次花三个月, 一年半载就能把他恢复到一般人的体魄, 这个挂简直开大了。
白如意是很上心的,做踢腿运动时,他怕钱妈妈扶不动他,特意叫来了凌护卫。
“我坐得久了, 腿脚发木, 突然觉得活动一下为好。”白如意捶着腿,那姿态让凌护卫想起老家那些七老八十的老爷子们。
貌似他们就喜欢一边捶着腿一边聊天。
可眼前的小少爷做出来就违和了, 也格外令人心酸。凌护卫却不敢随便答应他。
“少爷,夫人吩咐了,你身体弱,是不能跟我们学练武的。”
少爷小时候累病一次,被禁了练武,也没死心,时不时缠着他们这些护卫,一再保证只悄悄练,只练一会。
没哪个敢由着他作死的,这次也是一样。
但这次其实不一样。白如意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继续纠缠,只开心地笑了笑,道:“放心,我不要你教我什么了,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身体受得住,不过得让你扶我一把。我怕钱妈妈和王妈妈扶不住,我可经不起摔一跤。”
他这一说凌护卫更怕了……
但白如意坚持说没什么,甚至自己就开始站起来,双手叉腰,一条腿要踢不踢地往上抬。
然后,两条腿站着还歪歪倒倒的白如意,一条腿站着直接就往旁边栽了过去。
钱妈妈王妈妈和凌护卫吓得身子都僵了,一起抢上去扶人。
白如意收着劲呢,腿放下,笑道:“你看,你不扶我,我肯定摔着。”
凌护卫头上密密的汗,一时都差点失语,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干涩地道:“少爷,我扶,你慢着点。”
这个活动一下倒是没什么,就是真得扶着,忒危险了。
白如意这一折腾还有点累了,叹气道:“现在我得歇一会,过会再来吧。”
林晨以为,这次虽然时间长点,但分数会像上个月一样稳稳到手,毕竟主观能动性这么强,妥妥的了。
结果白如意只坚持运动了十二天,不得不中止。
他又生病了,一病就躺床上二十多天,烧退了继续咳嗽流鼻涕,咳嗽流鼻涕好了又继续浑身乏力。二十二天之后,他才算能下地,但暂时还不能继续做任务。
之前的任务也废了,得从头再来。
林晨跟现在不知道在干嘛的季四唉了一声又一声:“我讨厌计划被打断啊!”
“也不算被打断。我们计划的时候,本来就把他身体不适算在内的。”季四安慰她。
林晨不想说话。虽然算在内,但白如意一个月都没生病,她已悄悄地把这个变数给扔了,悄悄期盼他再保持这种病歪歪的“健康”三个月,等属性点再加上三四分,应该也不这么容易病了。
人算不如天算啊!
“客观条件是个人发展的外因,主观能动性是个人发展的内因。外因要通过内因才能起作用。没办法的事。”季四说。
“呸。”林晨结束了通话。
倒不是她想用一声呸结束,主要是刚呸完,正想跟季四开个玩笑,钱妈妈叫她了。
“季姑娘,夫人请你去吃果子呢。”她笑得很开心,可能是因为白如意终于能下地了。
可是林晨很不开心,她有点怀疑,白夫人会不会因为白如意这阵子又是扩胸又是踢腿又是高抬手的乱练,然后就病了,怀疑到是她的那个“剑灵”造成的?
糟糕。林晨想,她不找季四,恐怕是怕季四一看就是个狡猾的狐狸,所以从年纪小的我这里入手。我是装傻还是装童言无忌见招拆招,咬死了剑灵就是保佑了我呢?
当然是后者最好,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随机应变了。林晨不怵,再不济还能装傻呢。
跟季四也先联系上,就是怕话赶话的,来不及与他通气,更来不及从他那问意见。
白夫人见林晨不会在什么严肃场合,就是她自己的屋子,照例一桌子好吃的。
林晨一进来心就放下一半,另一半是怕白夫人玩笑面虎那一套,用零食哄小孩子放松警惕。
她这里胡思乱想,都给白夫人想出十个八个花招了,白夫人却是一见她就红着眼将她搂在怀里,连“我的儿”这种话都叫出来了,忒是肉麻。
林晨一脸懵懂地抬头看她,都不用演。
白夫人看样子也不是演,眼睛红红的,见林晨懵懂之状,反又笑了,松开她,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指着桌上道:“别人送的,南方运来的瓜,这个天我们这儿可没有,你尝尝?”
林晨慢慢伸手去拿切好的瓜,又回头看她,迷惑之状同样不用演也真真的。
白夫人笑着又掉泪,终是忍不住又把她搂住:“亏得小娘子大方,借了剑灵给如意,这一个多月才病一回,轻易退了烧,二十天出头就能下地,我真是只有梦里才敢想啊。”
“啊?”
林晨简直惊呆了。
她光知道白如意身体差,不知道原来所谓的差,是这么差。
差到一个月病一次,一次病二十多天,从发烧到咳嗽鼻涕全套来一遍,他母亲还为此欢欣鼓舞,以为奇迹。
怪不得钱妈妈王妈妈也那么开心,偶尔还见她们虔诚地拜拜老天,原来都是这种心理。
白如意……真是太可怜了。
林晨懂了,赶紧的,让他完成任务,把身体恢复,这样季四和她也就可以在府里横着走了。到时候想怎么训练白如意就怎么训练,谁敢有异议?老夫人和白夫人先灭了他!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白如意又休养了半个月,身体素质那一栏的属性才慢慢恢复到之前34.05这个满值,林晨也才敢重新让他开始锻炼。
这次还好,刚病了一次的白如意没再掉链子,中间虽然又病了一次,却不是完全不能起床的重病,到底又坚持了三个月没停止运动,伸胳膊踢腿的把任务完成了。
其间,季四跟林晨联系,让白如意漏出话风,他这个锻炼其实不是自己想出来的。
但人一问那是谁教的?白如意就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说。
别说,这孩子演技虽然不怎么样,但胜在天然,那结结巴巴不开口,只纯纯地看着你的样子,配上孱弱的身体,叫人也不忍问了。
不问,自然就只能脑补。到老夫人那里,已经很自然地脑补成了,是剑灵教小孙儿的强身健体之法。
她下了封口令,这绝学,谁也不许传出去!
不是她小气不让别人学,是怕别人学去了,剑中灵物会迁怒孙儿,不再护佑于他。
尘埃落定,府中上下都自以为看透真相,认定是老夫人和夫人多年的虔诚终于等来了真的神通降世。季四这才问林晨:“你猜我为什么不让白如意直接说是我教的?”
“就你这么狡猾,怎么可能直说嘛。”林晨想都不用想,那不是季四的作风,“你不等猎物被套牢,哪肯跳出来冒险。说是剑灵教的,万一有什么,也好有个退路。是吧?”
“哎,还是你了解我啊。”季四问这个,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包括白如意只是漏了口风让大家去脑补也是如此。既然是脑补的,那可跟他们无关。以后不管是一推二五六,还是站出来揽功,进退都有路走。
林晨结束了通话时有点恍惚,她想季四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肯冒险。
打仗时他也有过孤注一掷,身先士卒的时候。
以及根本不知道会不会被她召唤,就终身不娶,不留后嗣,一心等着她被系统说服召唤他同行的果断。
那啥,他还真有个皇位等着要继承呢。
林晨想到原世界里开嘲讽的那句话,噗的笑出来,把原来那点恍惚倒给忘了。
白如意喘着气过来,额上还有一层薄汗——也不过就是踢完了腿而已,还是不标准的。
他过来是催林晨回神的。
“我叫你好几遍了,你没听见。”他在意识中抱怨,“今天最后一天,我完成了,快快快!”
他对健康已经饥渴难耐了!
林晨“啊”了一声,她真忘了,赶紧开系统界面给白如意调属性。白如意并不知道具体过程,总以为很难,所以只催她开始,开始之后就从不催她,生怕她一急一乱,给他弄错了。
林晨也乐得慢慢来。她先看了看白如意这个月折算下来的属性点。这一组动作虽然容易做到,但因为难度系数低,所以得分与上一次差不多,且因为一直让人扶着做,分反而要低一点。
最后折下来3.95,又加了上去,身体素质这一项变成了38。
第67章
“我身上, 好像多了点力气。”这次的效果没上次明显,白如意感觉了半天,有点迟疑地讲。
林晨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分配的, 听他这么说更不懂了。
“多了力气是怎么多, 你感觉自己手有劲了, 还是腿有劲了?”
“都不是。”白如意说, “就是坐在这一阵子,好像没有像以前那样, 坐一会就想躺倒或者趴着的感觉。”
他的书桌后面放的都不是椅子,而是软榻,让他坐着看书累了,随时躺倒休息。
但刚才没感觉出特别的变化,坐着全心感受的时候没注意时间, 一刻钟时间过去,居然没那么累。
林晨点头, 明白了。看来第三次任务就可以安排慢走。不过稳妥起见,浪费一天不要紧,让他先走走看吧。
“今天你先好好休息,顺便适应一下。明天出去走走, 看一次能走多远。”
林晨也是没办法, 现在只有一次走八百米才有足够的得分转为属性点。她也试过四百米,不成,得分可以忽略了。
但八百米慢走必须一次走完,中断不算, 这就有点难度了。对大部分人来说, 慢走又不是跑,怎么着都能走完。但对白如意就是件有难度的事。
他是真的走不动, 停下休息一会再走倒是可以,但那就不算数了。
所以林晨第二次没选这个,第三次也不敢立刻选,得先让他走走看。
白如意比她急,要不是今天运动过了,怕自己消耗过体力,测得不准耽误事,他今天就要试走。
晚上他本来就有点失眠,这下更睡不着了,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林晨一看不好,勒令他必须好好休息三天,然后再慢走。
“磨刀不误砍柴功,什么时候神完气足了,什么时候我们开始。”她不在乎耽误这几天。
但是白如意在乎,终于老老实实不再想东想西,用三天时间养好了精神,得到林晨的许可,进行慢走活动。
不过他这几个月活动得习惯了,而且见效,心理上未免有点强迫症似的依赖上了。生病迷糊的时候不觉,清楚的时候难过得咬被角。现在人好好儿的,不活动,他坐都坐不住。
尽管林晨告诉他现在做不算数了,他还是天天抬胳膊踢腿,坚持下来了。
这天,凌护卫还按老时间过来,准备扶小少爷踢腿。白如意却叫钱妈妈给他拿出门的衣服,冲他摆摆手:“今天不在屋里,出去走走。”
林晨初来此世界是九月中旬,如今过去近一年,正是八月,天气初凉,对一般人来说正是最舒适的季节,但对白如意却不那么如意了。
他要换衣服的时候,钱妈妈就问了他要做什么,一说是要出去活动活动身体,钱妈妈给他换着衣服,王妈妈就去禀报了白夫人。
白夫人初听也是吓一跳,这个天气不算冷,白如意出府去买东西也是有的,但活动?
出外活动可不是坐马车到各个铺子里,不受风,有火炉。活动还会出汗,再被风一吹,如意吃得消?
正要阻止,白夫人转念一想,又没说出口。
上次病愈之后,整整三个月,白如意只小病一次,甚至都没有卧床休养。这对他来说是极难得的事。
这都是发生在他请了剑灵,每天活动身体之后。
现在焉知不是仍是剑灵的引导?
正犹豫时,白如意身边的一名护卫来求见,她只当儿子出了什么事,惊得立刻让人进来回话。
却是来出主意的。
那人说,少爷想活动是好事,一时没准备地方,可以用布幔把家里的长廊围起来挡着风,让少爷走。
这是季四一个多月前与他们喝酒时提过的,这人无意间记住了,今天凌护卫一脸纳闷加担忧地回来,说少爷又折腾新花样,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同意。
他一听,就突然想了起来,也不好意思吞了,毕竟大家都知道,便怂恿季四去出主意,拿了赏钱回来请客。
季四哪肯啊,说自己不是府里的人,最多拿点赏钱,又没别的好处。叫他去,拿了赏钱平分。他便来了。
“家里的长廊都围上,让少爷在长廊里走。”白夫人不知道其中这么多曲曲绕绕,听着有理,便一声令下,府中立刻动员起来。
六代将门不是白说的,府中家丁虽然不是军中老卒,却也是几代人在白府当差,被白家历代家主以军法管理出来的人,手脚麻利动作飞快。
那边钱妈妈给白如意换上一身别人冬天才穿的厚衣皮裘,凌护卫进来说了两句话的工夫,围住长廊的材料都已经就位。
王妈妈回来传话,让白如意稍等片刻。
也就等了一小会功夫,白如意出门时,凌护卫已经等在门口,请他到走廊上活动身体。此时廊上已被库房中取出的布幔挡得严严实实。
林晨这个小跟班跟在白如意后面,看得暗暗咋舌。
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尽管她几个世界搜刮下来,身上钱是很多啦,意识看来还停留在平民阶层。
不行,不行,我是有钱人,我要有土豪的觉悟才行。
林晨点头晃脑地对自己提要求时,白如意已经迈步往前了。
家里的长廊他有数,两根柱子之间约为八尺,换成林晨告诉他的那个刻度,两米有余三米不到?应该没算错吧。
他向钱妈妈交待一声,让她帮忙数柱子,看看最后走了多远。
一步,十步,百步,居然没停下喘气。
二百,三百,数不清了,过了多少间了?钱妈妈不知道有没有记得数柱子……
“你累了,好停下了。”林晨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白如意下意识停了下来,喘得有点急,但不是不能坚持。
林晨看的不是他脸色,而是他属性,耐力已经降了四点,下肢力量也在降,再走估计吃不消。
行了,有数了。
林晨也在数柱子,差不多走了四百米,白如意就吃不消了,看来任重道远啊。
“怎么样?”白如意被连扶带抱地送去洗澡,免得出汗受风,还不忘联系林晨问她情况。
“还不错,比我想象的好。你不要急,再锻炼一阵吧。话说你以前能走多久?”
这个问题让白如意想了很久,最后很惭愧地回答:“我出房门就坐小轿,出府就上马车,下地通常只走几步。
……
所以他也不知道他原来能走多远是吧。
这不光是身体素质的问题,这还有腿部肌肉根本就没得到锻炼的问题。
其实这些天的锻炼,其他属性的增加非常微弱,但是每当身体素质的属性增加,白如意其他属性多少会跟着增加一点点。
林晨估计要没这相应增加的一点,恐怕今天四百米也走不下来啊。
白如意那边半天没动静,最后带着点哭腔问:“是不是神迹都帮不了我?”
“首先,我们不是神迹,是你自己锻炼才有效。你是我的学生,我要把你培养成能教别人跑步跳远前滚翻引体向上的人,这是我的任务,我不会放弃。第二,你现在身体素质已经上升很多,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只是从来没锻炼过不适应,慢走这项运动其实不难,我想不需要系统帮你调整身体,自己锻炼都能做到。我们练上一年,再来完成任务。怎么样,能坚持吗?”
“能!”白如意今年十三岁,意识中发出的声音也是稚嫩的少年音,却带着铿锵之意。
不愧是将门世家出来的孩子,就算不是虎子而是兔子,那也只是身体上,内心还是有猛虎的潜质啊。
他也真坚持了下来,一天天地慢慢走。这项运动真的是林晨用心替他选的,除了能涨分之外,也真是让他身体负荷最小的一项了。
慢走不伤身,现在不急着完成任务,所以也可以走走歇歇。因为他走不了太远,现在长廊中大部分地方已经撤了布幔,只留了大约五六百米的地方封闭起来,专门给他锻炼。
事情也果然像林晨想的那样,白如意现在是肌肉跟不上,走完这四百米,喘得并不厉害,就是腿没劲了。
“这样,你把下蹲再练起来好了。”也让腿上长点肌肉。
林晨原以为这段时间,自己就只要不时鼓励鼓励白如意,其他时候吃喝睡觉的悠闲度日呢。哪知道季四这个不安分的,看她没事就给她找事。
她正晒着太阳发着呆,季四就在那呼叫她:“跟你说个事哈,我跟元河那老道说好了,让他带你出家当女道士。”
“人家不老你叫什么老道……等等!谁说我要当出家!”
垂死病中惊坐起,只缘听闻要出家。
“说清楚!什么出家!你已经安排好了?谁让你给我安排的!”林晨非常生气,真的非常生气,她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季四很明白她的炸点,一点没慌,安抚道:“没有,我只跟他说了一声,希望我们需要的时候他来帮个忙。我这不是就在跟你说么。”
林晨这才慢慢平复下来,语气仍然不好:“出什么家,你想干嘛?”
“姐姐!过完年你这身体就九岁了,再过五六年都好订亲了。你不出家,等着白夫人热心帮你择婿啊?”季四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68章
女人都不会觉得自己年纪大, 只有真正是小女孩时才会盼着长大。林晨是新壳装了个老灵魂,穿越诸多世界过了上百春秋,仍然觉得自己年轻得很。
现在顶着一张小女孩的嫩脸, 更是心安理得的年幼着, 才不会想着“再过几年我就要成亲”这种事呢。
季四可不是, 季四急得很, 越在府里听说白夫人喜爱季林晨,越担心白夫人等儿子身体好了百事无忧, 订完儿子的亲就给林晨操心。
最最担心的就是看中林晨。
就算白夫人看不中,又不爱多管闲事,随着林晨这个身体的年纪渐长,他季玉良这么多朋友,到时候都会热心帮忙, 给他妹子找个良人。
特么的也是给老子找绿帽子!
想到这个季四就气,林晨想什么呢, 弄个这么小的人设,本来两人可以伪装夫妻的,弄个兄妹身份,干什么都不方便。
所以他想了这个主意, 只要林晨同意, 就找元河老道来说林晨命格注定孤苦早夭,多亏传家宝剑剑灵佑护才能长成。但也只能佑她到及笄。
如果想平安一生,寿终正寝,就得放弃姻缘和天伦之乐, 出家静心修行才可。
到时候林晨不管是配合着病一场, 出家即愈还是怎么着,都行。
林晨想, 此话倒也有理。
但她又不想立刻答应,显得她什么事都听季四似的,不服,她才是师嘛。
季四适在此时,特谄媚地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林老师,学生这个想法怎么样,求点评。”
噗,这家伙。
林晨明知道这八成是季四特别会揣摩人心的手段,但还是生不起气来。
“想法还行,但是太急了。”她也真点评起来,“既然说佑到及笄,那就等及笄再说吧。”
结束通话,林晨晃着脑袋给自己也点评了一下。
“要是当皇帝九成九是喜欢人拍马屁的昏君。”
虽然林晨出家的事还要等几年再办,但是季四仍是与元河打得火热。白如意坚持自己锻炼的这些日子,季四传话给林晨,让她与白如意通个气,就说剑灵托梦,说京城人烟太盛,灵气不足,要白府请白龙观的道士来给它贴一些符纸,养养真灵。
白如意听了林晨的要求,总觉得有哪不对,想了想,一咧嘴:“那不是相当于我帮你们一起骗家里的钱?”
“不是我们骗钱,是帮白龙观赚钱。”
要叫林晨自己来,她才懒得做这些无用功。但是在季四眼里就没有“无用功”这三字,他到哪都喜欢结交人,不吃亏的情况下还会出手帮别人一把。
用他的话说,这叫花花轿子人抬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别人搭把手呢?
人的处世方式和处事手段,往往在二三十岁时就定了型,能在工作压迫下硬逼着自己改了的,那也算是人杰了。
林晨穿的时候还是准学生一个,穿过来在楚盛的皇宫里消磨了好些年,之后就是纯玩,要说处理事情的方式,是真没学会也不习惯季四这种。
不过只要不损人利己,她也不反对,只是自己做不来而已。所以她也帮季四和元河解释:“说是骗,其实也是你祖母与母亲信这个。现在世风如此,大家都信。你家请的这些道士神汉之类的,总算都是正经的,收了钱就当是让她们安心,也不是坏事。”
元河这些正经道士,也就是说些四面不靠模棱两可的话,帮着念个经贴些符,做道场看风水等等,安慰剂的作用。那些不正经的野路子就难说了,也好在白府从来不请这些人,不然说白如意是邪物上身,灌符水驱邪什么的,小命怕是要折腾没了。
咦,这么看来,白府两代夫人是不是真信还不好说啊,自我安慰的成份更多吧。
林晨胡思乱想了一阵,又跟白如意摊开了说,以后他们或许有事要找元河帮忙,现在得先与他拉好关系。
白如意克服了“跟外人一起骗祖母和母亲”的心理障碍,还是答应了。
林晨猜想得没错,白夫人倒也罢了,白老夫人现今七十多岁,嫁到白家近六十年,公公、丈夫、儿子全是军旅中杀人如麻的人,在军中怎么样不知,回家之后睡得死沉,梦都不做一个,也不见什么鬼来找他们。
说实话,她真的不是很信,开始不过是顺着儿媳妇,后来是跟着一起求个心安而已。
反正白家有的是钱。
但是,这回请了剑灵,小孙儿居然当真肉眼可见的好转,她也震惊了,并不由暗暗相信了起来,还寻思着以后再请这些人上门,原本封的银子还要再翻一倍才行。不怕他们骗钱,就怕有真神通的人不满。
如今白如意一说,老夫人信以为真,立刻使人下帖请元河来府一议。
季四与元河明面上不好走太近,上次为了林晨出家的事商议过一回,季四不想短期内再见面,所以也没跟他说。
不过元河到府中一听是跟剑灵有关,就晓得是季四搞出来的鬼了。
“真是奇了。”他想,“这季玉良真是高人,怎么能哄得白家少爷自己提出剑灵托梦的事来?”
若不是他妹子今年才八岁,过了年也不过九岁,他真要怀疑季四是献妹求荣,通过妹子蛊惑白少爷了。
幸好季四不知道他想什么,不然定要打爆狗头。
“这符……”元河心里想着季四,嘴上不含糊,已经沉吟上了。
老夫人便知道这符不容易,不过没关系,有钱总会容易的。
白府做事向来大气,老夫人微一示意,身边大丫环就用托盘送上了一盘银子。
一盘!
因为与剑灵有关,季四也被叫来了,在一边都吸了口气,真是有钱。
原来他还觉得自家只是借出宝剑而非卖,白府就给了能在京城买间小院子的钱,有点冤大头。
现在看来,那是人家不在乎。
妈的,他当了一回皇帝,都觉得他们浪费。
老夫人很爽气,也很客气,道:“这是定金,道长费心了。”元河也很高人,只看了一眼,没接也没拒绝,微微欠身谢过,就说要回去斋戒。
“京师繁华天下无匹,却非灵气所钟之地。季小哥家乡乃偏僻山村,却正适合养灵。如今从灵气充沛之地,来到京师红尘喧闹之所,剑灵自是不安、不适。贫道这次画符怕是需要耗些时间,画好之后需供于观中受些香火,才能派上用场。”
“不妨的。道长只管去做,我家如意以后大好了,除了季小哥兄妹,老身定要为白龙观扩建翻新,重塑金身!”
白老夫人许下承诺,元河手一抖,差点没端住架子!
白龙观可不是没有来历的小道观,历史悠久,高人辈出。因此才会得人信任。
但它最初,祖师爷买地建观的时候,确实是个不大的小道观。后来也有扩建过一次,终究还是小了点,配不上现在的名气。
然而祖师爷当年选的普通一城,如今竟翻身成了京师,这地皮的价可就贵了。像季四能买个小院,其实是白府的人问过他不介意,买了个刚出过人命案的凶宅。白龙观想扩建也不是不行,两边毕竟没什么达官贵人的府邸,都是平民。
但想买到足够的地皮,元河和他师父,师父的师父,仍然拿不出这笔钱。
白府这个愿望可是许大了!也成功地把元河钓住了。他就恨实在不知道季四的底,不然怎么也要帮他把白如意给真治好了才行。
季四也没想到老夫人大气如此,瞄着元河心想:这次抬他一把倒是值了,这人情小半落白府,大部分倒是落我头上。以后有什么事找他一起装神弄鬼骗傻子,肯定不会推托。妥了。
元河回去画符,季四则顺便提出自己和妹妹很久没见,想带她出府住一阵。
他和林晨是自由身,既然提出要求,老夫人自然不能阻止。只是她担心剑灵不安,一再请季四早点回来。
他们的小院租了出去,现在只能花钱住客栈。
季四没客气,包了两间上房。现在有正当工作合法身份,拿林晨几世积累的银钱出来花一花,也就不怕人查了。
何况在季府包吃包住,月俸丰厚,尽管被他与人吃喝用掉不少,仍是存下一笔,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林晨一路都忍着,到客栈房间门一关,这才迫不及待地问:“又有什么主意,要当面谈这么复杂?”
季四想出来的花招总是很新鲜。林晨现在也觉得召唤他确实不错,帮助她完成任务是其次,重要的是他总能想出新鲜点子,在无聊的任务中消遣一二。
季四无言地看着她。
她回看。
季四捂住了脸。
“姐,我叫你姐还不成么。我接你出来就不能是我想见你了么,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出来?”
呜呜呜他觉得好绝望,是不是林晨真的不可能喜欢他,这思维模式完全不像有动心的样子。
他一屁股坐下来,林晨一路都很兴奋地等他揭穿谜底,提出什么新点子来,却不料得了这么个答案,一时十分尴尬。
“那个,你现在可以叫我妹。”
林晨开启尬聊模式,但季四捂住了脸,不动弹。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林晨不合想起这句话,一时没绷住,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69章
季四听见林晨的闷笑, 悄悄从指缝里偷看,却正好与林晨望了个对眼儿。
林晨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季四囧了一下, 放下手又是若无其事的好汉一枚, 问:“后天是京里的百店庆福会, 要不要逛街?”
“啥, 啥百店庆福会?”林晨限于年纪和性别,一直在内院没怎么出来, 真没怎么听过。
“这个大卫京师特有的热闹日子,有点像你说过的双十一。起源据说是有个开包子铺的在这天施舍了一群快饿死的乞儿,结果那群乞儿是神仙扮的,给了他大福份,从包子铺一路做到一方巨豪。”季四说到这, 笑眼弯弯,问林晨, “是不是挺有想象力的?”
“没感觉。”林晨面瘫脸,“你是没听过N个版本的乾隆下江南,慈禧逃西安,朱八八讨饭, 还有各种神仙被人间香味勾得蟠桃会都不去了。”
“我跟你说, 我家附近有个卖烧饼的,来历那是又高大上又接地气。他们家烧饼说是黄帝炼丹时肚子饿,在丹炉边上贴面饼做出来的,黄帝上天了, 烧饼留下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林晨自己先乐了一阵, 她当初一边啃烧饼一边看包装上的字,可下饭了。
三皇五帝的传说在季四的世界里不一样, 不过林晨以前跟他聊过这些上古传说,季四听得懂。此时看林晨笑,想象了一下。嗬,上古圣王一边揉面一边等着丹药出炉;一边贴面饼子一边继续等着丹药出炉。
这场面,果然是又高大上又接地气啊。
林晨其实还没说,她家附近还有家卖烤鸡的,名字是洪七公烤鸡。季四跟她一块看的电视剧里没有射雕,鉴于要讲洪七公没准还得把射雕说一遍,就算了。
“所以这人发了一回善心然后就发财了,之后呢?”话归正题,她催季四讲这个百店庆福会。
“之后大家眼热啊,有人就学着在他施舍乞儿的那天也施粥布衣修路铺桥。再后来是京里有人学来了,干脆在这天在自己名下的店铺统一给常用物件打折卖,最后搞出了这个。”
这现在跟做善事关系不大,就跟双十一差不多,冲着这天人们的冲动消费来的。这可跟淘宝不一样,不能退货。
时至今日,百店庆福会已经被京里的生意人和富贵闲人联手办成了一场盛事。
有买东西时随机送的请帖,可以去某个私人花园宴饮;有东南西北摆了四处的戏台,唱一天不断,随你去看;更多的乐趣,还在于琳琅满目比平日看起来更丰富的商品,等你前去挑选。
季四这么一描述,林晨还真心动了。
“就当过双十一了,回味一下剁手的感觉吧。”她说。
季四有点听不懂,不过不妨碍他接话:“要剁剁我的。”
林晨怜悯地看着他,问了一个问题。
“你属章鱼吗?”
一直到后天变成今天,两人出门去逛街的时候,季四还在琢磨“属章鱼”是什么意思。
他的世界里没有十二生肖,不过林晨早就跟他聊过这个,他懂。
可是十二生肖里并没有章鱼,属章鱼是嘛意思?以他的理解,章鱼触手多,可能跟林晨说的剁手有关,可为什么要剁手?
在电视剧里并没有学到相关知识的季玉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越想不通越钻牛角尖,这两天他觉都没睡好,脸色暗沉眼下青黑,尽管还是一笑眼睛弯弯嘴角也弯弯,可明显不对劲。
林晨开始不想问,逛了一阵看他不说,只如导购一般指着告诉她这家铺子打折实在,那家铺子有幸运抽奖……她实在不是季玉良季小四这种心里压得住事藏得住话的人,在季四低头问她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找家店歇歇脚,或者他抱着走的时候,林晨顺势停住脚,向四周看看,指了家茶楼:“进去喝茶歇歇。”
茶楼的底层卖的是大碗茶和普通茶叶,楼上才是高档。现在他俩的身份只能在楼下坐着。季四要了普通茶叶里稍好的一种,又给林晨要了花茶。
林晨以前挺喜欢喝花茶的,但这个世界的花茶还没发展起来,味道一般,她宁肯喝绿茶。
季四哄她:“小妹乖,年纪小喝茶伤身。”
林晨不好当着人面跟他说,表面乖乖与他落座,在意识中抗议:“我又不是真小孩。”
“可你的身体就是真小孩,白如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你不要保重么。”季四还挺严肃的。
关键是严肃起来还真挺有架势。想想人家毕竟当过皇帝……能理解,林晨绝不承认自己有一瞬间觉得他气场有点强大。
一楼的客人就没有茶博士单对单地给泡好了,就是伙计拿着热水来给冲上。
季四就没要他们来,跟店里要了一壶开水,自己一板一眼地从洗茶开始,凤凰三点头、封壶分杯等等一套做下来,与林晨生活世界略有不同,但大体相似。她倒也看得出妙处。
不过这让林晨有些微的诧异。
季玉良当上南王之后,林晨很少对他指手划脚。她对自己的政治军事能力有数,不去添乱。后来虽然一直住得离季四不远,但相处并不多。
季四这个人,出身乡野,好游荡,怎么会学起这个来了?她记得他就是当了皇帝,也不耐烦那些旧有的规矩,对所谓贵族风范皇家气派不屑一顾。
学这茶道是为何,而且上一世两人算是极亲密的相处了,也没见他这样冲泡过茶。
季四一套动作完成,虽然分了杯,不过最后几步破了功,全揽过来自己品了,不给林晨。
“你什么时候学的,我都不知道你会这个。你那世界的茶道跟我那儿差不多啊。”林晨不想看上去像呆子一样坐着,只用意识交流,看左右人也不多,便轻声问他。
季四泡茶时一本正经,现在松懈下来,又是原来模样了,闻言挑眉一笑:“当然跟你那差不多,我在那些剧里学的。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大概有点偏差吧。”
林晨托腮,想不通,这家伙真是闲得长毛吧,花这精神学这个干嘛?
也许真的闲得长毛。她突然想起来,季四还在职考试通过,得以转为知县,踏过了被荐当官的门槛,为最后青云直上铺平的道路。
天知道,原来她离开那个世界时,季四虽然处理起军国大事来毫无问题果断明快,但除了背会了她任务所要求的书本,其他书是一本也没完整背下来过。
写个圣旨也跟朱八八似的全然大白话,还自诩为接地气,好懂,不会有人误解。搞得人家翰林全跟他似的,多掉几句书袋就能听岔意思。
所以,他是怎么轻轻松松就过了考试那关的?找门路托了关系吧。
林晨发现她好像并不了解季四,或者说,从很久前开始不了解他了。
“至于上一世你没见我用过……当然没有,我是你离开之后,实在太无聊了才学的嘛。”她神游时,季四怪委屈地说,林晨瞅他,感觉他在控诉自己。
“又不是我要丢下你,你要骂骂系统,别骂我。”
季四收了委屈表情,笑笑,他才不跟系统过不去,当然他也不会骂林晨。
他只是一来有闲,二来想多学一点,多接近一点,让他与林晨之间那条因世界不同而天然存在的沟壑浅一点,窄一点。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剁手呢?
他还在纠结这个被他认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林晨却已经放开了疑惑。
这么大个季四杵在面前,以后花了她几千积分的道具还得物尽其用,不断召唤他过来帮忙。不帮忙也要拉过来聊天说笑话打发时间,免得道具浪费。
以后有得是时间了解,何苦现在想破头。
现在还是解决她最初的问题好了。林晨喝一口并不喜欢的花茶,嫌弃地推到一边,小不点的身子正襟危坐,问季四:“是不是外面遇到什么麻烦不好解决?我这还有商场,你不要瞒着我,我可以看看能买什么道具解决。”
“反正积分最后都是要送给系统去修复的。”她小声嘀咕。
季四茫然。
“没什么麻烦,有我不能解决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他拎得可清了。不能完成任务才是大事,他能解决的才会瞒着,不能解决的一定会告诉林晨一起想办法。
林晨不信。
“那你今天这副鬼样子,一看就是烦得觉都睡不着。能把你难成这样,我知道肯定特别麻烦。以前看你打仗都没这样过,外面大军围城,别人焦虑不安,你睡得叫都叫不醒。”
季四咧开了嘴,乐的。
“你怎么知道我叫不醒?”
林晨真想翻白眼:“季玉荣和鹊儿都刷完十张卷子了,看你军情紧急我就没找你。结果你天天睡懒觉,我决定叫你起来背背书,意识中叫了半天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她简直怀疑季四是装睡躲懒,到底亲自去看了一下,还真是睡得香。服了。
“对了,别扯远,到底出什么事了?”林晨觉得自己大概中了季四的圈套,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季四咳了一声,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问了:“为什么你说要剁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感谢
读者“紫涩凉茶”,灌溉营养液 +2 2018-05-08 15:00:00
第70章
这个问题……
林晨没回答, 林晨要用实际行动让他明白。
将并不是很香的花茶一口饮尽,林晨重重地放下杯子,目光坚毅地看着季四, 沉重地道:“我还小, 等会全靠你了。”
季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什么品茶闻香也不管了, 被林晨催着匆匆牛饮,然后跟她往街上逛去。
封建王朝的时代, 没有大型超市,大铺子也不过两层楼。有钱人家带着马车和下人来,空着两手进出,甚至银钱也可以记帐,随后店主派人到府上收取。穷人家趁这个机会买些针头线脑、布匹粮食, 平时想买而舍不得买的东西,总不会多, 精打细算地一两样,也就满足了。
所以市场需要并没有衍生出小推车的服务。像林晨这样有钱而没有下仆的奇葩平民,就只能使唤名义上的兄长季玉良先生,来帮她拎包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麻烦你了哈。”林老师笑咪咪地背着手在前面走。
季学生一手拎了两包东西, 一手挟了一匹布, 苦哈哈地在后面跟。
“这个镯子不错,但是我很快就长大了,长大就不能载了。剁手剁手,不买!”
说着不买不买, 林晨已经买了这许多, 季四也终于懂“剁手”是什么意思了……
“章鱼哪里够剁的。”他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他还不知道,林晨的战斗力并不算强。她网购的战斗力倒是不错, 但因为宅,体力不足,本来并不是很喜欢逛街血拼。奈何穿越至今,全是落后的古代社会,网购也就商城能过把瘾,积分还总是紧巴巴的不敢多用,动不动就背债。
之前绕来绕去总和皇宫脱不了关系,逛街的机会不多,好东西见多了本身也没什么兴趣去买。
这次难得有个类似于购物节的狂欢日,在白府不仆不主的待了这些天,十分不自由,林晨也是憋得厉害,这一下如脱笼之鸟,连购物的兴趣都上升了几档,这才连累了季四,要当个拎包的小厮。
那还是好的,换了林晨的大学舍友,那个每次拖着林晨去逛商场,都能把林晨逛到坐一角玩手机,等她买完了一起走的姑娘,今天不把季四累成死狗不算完。
季四不知道,所以还挺乐呵的,还有心问林晨:“这家做簪子不错,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要,我能用什么簪子,过几年再来看好了。”林晨拒绝了,其实是她自己身矮腿短体力不足,累了,“看戏去,Let‘s go!”
“累死狗?”季四莫名其妙地重复着,心想难道是说我吗?肯定不是,下一个目标,弄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从剁手的牛角尖里钻出来的季四已经走出了纠结,现在斗志昂扬的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发。
为他加油。
林晨去看戏,并不是因为她对唱戏有多少兴趣。只是她穿越的第一个世界里,学生大部分就是唱戏的伶人,她有几分亲切感,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戏剧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等她挤过去才发现,她啥也看不见!
个太矮,人太多,踮脚也没用。
还是季四拉她到一边,找了家老店,把买的东西寄放在人家柜台那儿,把她扛在肩上,拼了老命地往前挤、挤、挤……这才让她瞧见。
林晨不由摸着他头感慨:“力气怎么这么大。”
季四喘着粗气,觉得比跑一千五还累,没好气地应道:“你当我闲着么,我不是跟白少爷一起练着的。”
哦,林晨想起来了。白如意在练,季四在府里没别的事,除了交游,就是让林晨也给他发放任务练习。
林晨在别的世界也会自己跟着练习一二,就算不冲着学霸去,学到的东西总归是自己的。说实际的,这坑爹系统不定把她扔什么世界完成什么任务给个什么不沾边的职业呢。她自己多学点,不定哪个世界就能用上。
再不济,像唱戏,说不定某个世界用来当工作掩护身份也行啊。
不过这一次不行,系统明确说她身体不符合条件,不能加入系统成为学生。
具体来说其实就是太小了,虽然也有年纪小的体育生,但她的身体太小,现在就开始锻炼的话会有损伤。
然后林晨自己想明白了一件事,也不打算再学了。
她真傻,学了有啥用,这又不是别的技术,学会就是自己的。
体育锻炼的肌肉,她能带走吗?
运动技巧的肌肉记忆,她能带走吗?
至少目前系统表示不能,但是可以直接给她克隆的身体做些微的基因优化,稍稍强壮那么一点。
所以她学这个干嘛,给自己找事做么!
真是谢谢她自己这么明智,给自己选了个七岁开局的人设,不然照她一开始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傻乎乎的练下去,到下个世界时才叫后悔。
想到这里,林晨又得意起来。
台上并没有“唱”戏,而是正打得热闹。大概是特意选的这类戏,因为人多嘈杂,真唱也听不清什么内容。
不过林晨看这也看得出来,这个世界戏曲艺术发展得不错,这武戏难度是相当高了,演员的表演也很细腻,对打之余眼神步法处处有戏。
“看来有空可以收集一点戏本子,以后说不定能用。”因为太吵,林晨用通话工具交谈。
季四挺遗憾的,因为林晨刚才坐他肩上,为了听得清楚是贴到他耳边的。
四舍五入就是吻了。
“楚盛一直想自己写戏,我走之前他也写了几出戏,还可以的。后来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等我积分足够,我也把他召来问问。”林晨YY起积分多得愁怎么花,今天买一袋商城大米,明天买两碗商城水,喝一碗倒一碗的生活。
季四泛酸了。
“楚盛是哪个啊?召他干嘛,一个写戏的,能帮什么忙?”
林晨浑然未觉,只当他自恋,笑道:“人家写戏本子是被我培养出来的业余爱好,本业原来是当皇帝的。”
更酸了。
“我还是皇帝呢,我是开国之君,他肯定是坐享其成的。”
“嗯,这你说对了,他还差点当亡国之君了呢。”
这句话总算让季四舒服了,不然楚盛隔着不知道多少个位面,要接受莫名而来的诅咒之箭,也是冤枉。
不过本着知己知彼的谨慎想法,季四还是绕着圈子打听起楚盛的事迹。
林晨正好也愿意说。这是她穿越的第一个世界,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初来乍到,不靠谱的系统,不靠谱的学生,她硬是完成任务了!
这下戏也不看了,林晨就趴季四头顶上,叭啦叭啦的把第一次完成任务的事都给说完了。
季四默默听着,不时捧哏,最后确定了:楚盛那个废柴小皇帝不算个事儿。
但是得注意楚林这个人——岂有此理,他的名还是林晨的姓,什么用意什么巧合?
林晨言语间对他十分推崇,一共说了七次他长得帅,说了三次他学习认真有钻劲,说了五次他文武双全会治国治军,还说了一次他人品不错,最后也没对楚盛下黑手。
甚至说着说着还讲了句,还是现在积分够,把他弄来教白如意打仗也是不错的。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才,以后什么世界都可能需要。
气死了,真是气死了。
季四幽幽地说:“我也文武双全,会治军治国,我长得也不丑,你找一个跟我互补的来多划算。找个我的翻版来,不嫌浪费么?”
林晨想想也是,虽然从长相上来说,楚林算是季四的高配版。不过他王爷出身,军中说一不二,后来又当皇帝,召来作为伙伴,行走于市井江湖之中,肯定没有季四来得游刃有余,说不定两句话就露馅,确实不如季四。
想到这儿,林晨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季四好像不开心了。
赶紧摸摸头,林晨说:“我说说而已,你不高兴么?”
季四本来想说没有,但转念一想,还是承认了:“不高兴。”
“别这样。”林晨意识到自己挫伤伙伴的工作积极性了,赶紧顺毛,“这不是说到了我顺口一说嘛,积分本来就不够,真够了我也会召唤叶宝儿过来,不会浪费的。”
叶皇后?
“召唤她做什么,很不方便吧。”一说召唤叶宝儿,季四立刻心气平了,不过还是提出了疑问。
叶宝儿从商家小姐到太子妃,再到皇后和太后,这生活习惯和仪态气质,恐怕很多场合都不适合。召唤她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不用她帮忙。”林晨说。看着戏台上一场打戏快结束了,她也不想看了,催着季四往外挤,去拿他们寄存的大包小包。
回去之后,季四旧话重提,她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刚才说的,不明白季四关注点在哪。
“没什么原因。我觉得宝儿被困在宫里太倒霉了,召唤她,可以让她离开那个宫廷,跟我们一起穿越诸界,看看不同的风景,我想她也会很高兴的。”
而且林晨私下里觉得,叶宝儿虽然大半生都在宫中,但她不是楚林那类人,而和季四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他们都能适应环境,让自己过得更舒服。
季四的兴致便一直不怎么高,一直到送了林晨回白府,才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一直没敢问出口,如果他帮不上什么忙,林晨会像想召唤叶宝儿一样,仍然召唤他吗?
第71章
林晨直到回了白府, 人才觉得轻松了起来。
她现在越来越不知道怎么面对季四了。那天说了要召唤叶宝儿,她就敏感地发现,季四有点不对劲。尽管说不出准确的原因, 但明显情绪变得低落起来。
明明上一世她与季四同榻而眠, 除了开始别扭了一阵, 后来只当是战友和同事, 也就没什么了。玩笑能开,你调戏我一把我捉弄你一把的, 也不是没有过。
怎么现在她也浑身不自在。还不如独自回白府后院松快。
好在季四并没有总找借口接她出府“团聚”,他好像也挺忙的,就是不知道都忙些什么。
白如意每天雷打不动的锻炼,渐渐慢走四五百米已经不成问题,到他十四岁时, 可能随着年纪增加身体发育,身体素质本身也稍稍强了一点, 一口气走个八百米,总算已不是什么难事。
林晨看着任务中那个拖了很久的八百米慢走,感慨了半天才对白如意说:“新的征程,这个完成了, 相信下一步就更容易了。我们都加油!”
白如意不知道加油是什么, 不过林晨经常说,他也懂这是给他鼓劲,笑着点点头。
明显变得健康的身体就是他最好的动力与鼓励。
这次的任务周期是半年,慢走这种事实在是简单, 只要能坚持下来就没有标不标准这一说。
所以在时间要求上比较苛刻。首先是十天为一组, 每天都必须完成,这才能拿一次分。
这点林晨不愁, 白如意自己就不会松懈,在长廊上也不怕天气不好影响出勤。
但下一个要求就比较麻烦了,就是每次的时间要求,还分了不同的档。
林晨看了看,罢了,依白如意的速度,咱们将就一下,每十天拿个0.2到0.3的属性点就算了吧。
不过最后积累下来总归也不少了。再加上坚持锻炼本身的缓慢增长,半年之后,快要到十五岁的白如意,从一个风吹就倒,出门必坐车的京城著名病秧子,变成了一个风吹能抗两步再倒,出门能走上千米再坐车的……著名奇迹。
此时他的身体素质属性,已经上升到42.5。
八百米慢走的任务,被换成了四百米慢跑。白如意照例,得自己练上一阵才行。
这次练习一点障碍都没有,白老夫人直接发话,把府里一个小练武场给拆了,盖成大屋,让如意在里面跑!
他刚开始当然不是真跑上四百米,而是连跑带休息,跑跑停下来喘一阵,或者走上一阵,再继续。要是过去,白夫人早来阻止他了,可是现在,她怕自己心疼担忧误了儿子的恢复,干脆就不来看了。
现在不但白老夫人和白夫人对剑灵笃信不疑,就是中途回过家的白府这一代当家人白令扬,他也半信半疑起来,还专程到白如意屋里看过,虽然没看出名堂来,但是亲儿子活证据就在眼前,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要说起白令扬,受到的冲击可是比他母亲与妻子还大。
毕竟这两位天天在家里看着,白如意一天一天的变化着,人已经习惯了一点。白令扬可不是,这几年虽然总体太平,但关外并不是很宁静,他已经忙得三年没回过京,上次回来正是白如意完成了慢走任务,刚开始为慢跑做准备进行锻炼的时候。
白令扬那个吓的啊,夫人写信说儿子身体好了,他心想是夫人的自我安慰,就顺着说好好好,从来没当真。
这一回来,豆芽菜似的儿子长高了一截就罢了,正是发育抽条的时候,这小脸上的红润是怎么回事?
这孩子从生下来到他上次离京出征的时候,他就没见过孩子脸上红润过!
发烧的时候不算。
现在呢,虽然也只是在慢跑了一圈过来之后脸色有点红润,之后还是苍白,但过去那根本就是蜡黄蜡黄的,泡过澡出来都没血色。
还有这慢跑是怎么回事?都能跑完了再自己过来跟他请安,而不是瘫着被人抬回屋?
白令扬用满是茧子的手把儿子的小脸摸了一回又一回,还是没啥肉,可是真的看起来好多了。
白夫人在一旁又忍不住抹泪:“都四个月没生病了,你看看,你还老说我烧香拜佛没有用。”
“好了好了,有用,有用。”白令扬心里高兴,不过还是没敢得意忘形,像对两个大儿子一样把大巴掌往小儿子肩上拍,而是拍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如意,说吧,你这个锻炼还要什么,趁爹在家,都给你弄来!”
白如意赶紧提要求:“爹,你找个人教我读兵书学兵法吧!”
“啊?”白令扬有点呆,儿子怎么想起来这个了。
白如意也没办法,他都要十五岁了,白家其他的男丁从小耳濡目染,十几岁对军阵行伍之事就不陌生。到开蒙读书读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要回府里统一多上一门课:兵法。
等到十七八岁,就要跟父辈一起从军,虽然不用从小兵做起,但也没什么大官可做,而是跟着父兄们当个跑腿的,先学,再慢慢带个副将听令行事。有天赋的也有运气的,最后就会走上父兄叔伯们的道路,成为白家六代将门后的第七代一员。
白如意却不行,他身体太弱,不要说学兵法,就是正常的学文都不能坚持,书都是读得半半拉拉的。现在快十五了,对军中之事全然陌生,他急得很。
白令扬吱唔起来。以他的想法,让白如意学一学也没什么,不带他上战场就是了。但是夫人在一边哀怨地看着他。
白如意早产,是因为他当年在战场受伤,本身伤得就重,传到京里把他说得都不治了。白夫人怀白如意时本就上了点年纪,受这刺激就动了胎气,生下了孩子。
白令扬对夫人和孩子都有愧疚。
且不说白夫人如何吧,就是他娘那关也过不去。哦,学兵法?学了兵法呢,是不是还要上战场啊?
“我先打死你,再带走我孙子!”白令扬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娘会说什么。
于是他下意识就摇头,然后白如意脸色迅速黯淡下来,把白夫人心疼得,拉过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嗔怪地看了眼丈夫,哄道:“如意想学兵法,就让你爹爹找人教你,可是娘跟你说好了,你身子骨还是弱,可不能闹着跟你爹一起去军中。”
白如意不服气,他想说自己已经好多了,可想想目前最迫切的需求,还是忍下了。
不要紧,迟早他会像父亲和两个哥哥一样强壮,到时候祖母和母亲也不会再阻止他了。
白令扬苦笑:“你自己倒是同意了。”
白夫人搂着儿子瞪丈夫:“我儿现在身子渐好,学点兵法没什么,你别动别的主意。”
“我哪敢动别的主意。”白令扬嘟囔着,已经想好了要给儿子安排的师父。
白如意的生活便越发充实起来,除了日常运动之外,就是跟着父亲派来的老师学习兵法。林晨无聊也跟着听了几次,发现并没多少神秘高大上的内容,多是大卫军中常规。如军纪军法、练兵训练之法等等。
倒是季四不知走了谁的路子,居然挤过来跟着白如意一块儿学,其他护卫问他,他便笑道:“以后少爷要是身子好了去打仗,我就跟去混点功劳。”
大伙儿哄笑一场,也没太当真。
林晨也很奇怪,私下问他:“你不是会打仗吗,还跟着学这个做什么?”
“会是会,可是两边的军中规矩和练兵之法不一定相同,我说不定真要跟白如意去军中,先学一学免得以后手忙脚乱。”季四说。
这就是系统建议林晨召唤一个弟子当助手的原因之一。林晨女子身份,有些时候很方便,比如说目标人物是皇后的时候。
她亲身上阵做宫女,或者附身在出了意外死掉的宫女身上都可以。
可有的时候,比如当目标人物是要做名将的时候,她就很不方便了。
除非她能在这些男权社会里奋力搏杀,成为赫赫有名的女将军,那还能说道说道。不然,只能远远地遥控把握,指着目标人物自己给力才好。
召唤一个男性助手,入宫入后院不方便,除非愿意自宫。但是这种时候就非常用得着了。
由春至冬,四季轮转,白如意的身体好转已经成了京师中一个神话,甚至天子也动意,通过皇后向白老夫人问过剑灵之事,打算在白如意身体完全康复之后,将宝剑请到宫中供奉。
十八岁的白家小少爷,如今已完全看不出病秧子的样子。身高肩宽,眼睛明亮,跑上三千米虽然累得半死,但已不是什么大问题,身上肌肉也隐约可见。
自从他的身体素质属性超过了50,锻炼也就变得容易起来,以比过去快得多的速度又达到了60。
只是,要做名将,他还需要把肌肉练出来,跟他的父兄学会骑术,学会战场杀人的招式。
同时他还要学兵法,学林晨那里各种运动的技巧——毕竟他得从林晨这儿毕业,能做一个合格的中学体育教师才行。
路还长,白小少爷忙,且充实着。
第72章
积累这种事, 总是厚积而薄发,但积累到一定程度,质变引起量变, 爆发也会随之而来。
二十二岁的白如意, 已经让京中人忘了他曾经是一个怎样的病鬼。
白令扬一次回京时, 白如意提出要学家传的刀法, 白令扬本能拒绝。
开玩笑,他们家的刀法是战场杀敌所用, 招式简单,可用起来不简单。
刀本身也不算重,但得拎起来在马上挥舞砍人,有时候双手,多数时候还得单手。
他儿子, 白如意,行?
白如意没说别的, 只跟他老子掰了回手腕。
白令扬失落了好几天,晚上把老妻摇醒了问:“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白夫人眼睛都没睁,胡乱嗯了一声,他更失落了。
连小儿子都比不过了。
还是回京次数比较多的大儿子安慰了他:“爹, 别说你了, 这几年,我们的力气都比不过三弟了。”
白如意终于如愿以偿,学了刀法,并且随着父亲去了边关。
林晨这时已经出了白府, 在白龙观出家当了女冠, 免去了不婚带来的麻烦。季四则与白如意一起去了边关,声称妹妹在白龙观, 他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去搏富贵了。
林晨也得以从他那,陆续知道白如意的近况。
白如意自己说来,都是挺好的,季四报过来的则更细致,还附了他自己的分析。
林晨看着这些分析,感觉不太好。
“白如意二哥让亲信带他巡游,路上遇到小股敌骑,战了一场,我杀了一人,白如意也杀了一人,但打扫战场的时候他吐了一地。”
这是一开始,季四报来的情况。那时林晨还不是太担心,第一次杀人,电视里经常有这种情况,害怕恶心很正常。
但随着白如意对军中事务的渐渐熟悉,和武艺渐渐服众,他随队出战的机会也越来越多,季四直接跟林晨说了:“他不适合做上战场厮杀的那类将领,我看他要做名将,只能走智谋型的路子了。
从小在祖母和母亲娇宠下长大的白如意并不娇惯,很坚强,他绝不避战,常有战绩。
然而,他每次还是吐得不行。
连白令扬都看出来儿子实在不是那块料,终于不让他再在军伍锻炼,而是把他调到身边,让他熟悉军务,以后当个后勤官之类的吧。
白如意很是不甘,问季四有没办法,季四一向很有主意的人,也抓瞎了。
他跟林晨商议了好几天,才告诉白如意:“你得找个机会表现你有这方面的才能——当然前提是你真的得有。”
白如意倒是很有信心,自从他恢复健康又练出了一身疙瘩肉,整个人自信爆棚,深信世上没什么事能难住他。
至于用兵,他读了这么多年兵书,学了这么多年兵法,还跟在父亲身边天天看着听着,还能有多难吗?
“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姓赵的,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你别怪我乌鸦嘴,我觉得他就是那样的。靠不住,我还是跟着他为妙,免得他带人送死,自己死了误了你的任务,还害了他带的兵。”季四跟林晨说的时候,非常不看好白如意。
林晨有犹疑,毕竟这孩子是她看着从十二岁长到如今的,她知道他真的是很刻苦很用功,也很认真。
“那个词是纸上谈兵。不过有赵括这种人,也有一上战场就立下大功的霍去病啊,你怎么断定他就是前者的?”
季四在林晨看不见的地方抓耳挠腮,想找准确的词句跟她讲清楚,可是不成。
他也是从草根到帝王,一路打仗打过来的,虽然亲自打的不多,但看人看得多了。
有人是初上战阵就稳得住,就算打了一两场败仗,也能重新立稳脚跟,给个机会就发光,慢慢成长为合格将领;有人是样样都好,就是上了阵就麻爪,打啥啥不行,但出主意是一流,可以当智囊;有人则是天生的名将种子,天生就是生于战场闪瞎人眼的存在,一战成名纵横天下。
他说不上来具体有什么特点,反正啊,白如意在他看来就不是能吃这碗饭的。他爹眼光倒是不错,让他管后勤,这位置非常适合他。认真、地位高,不怕人情不会贪污,特别合适。
可惜白如意自己不愿意,任务也不能让他在这耽搁。季四只好多操几分心,帮他留意机会。
而这机会,就在这太平年景中的一次危机中,突然到来了。
当今天子的位置坐得很稳,统治手段也不错,国家一直尚算太平。
而且他登基得早,现在还是壮年,身体不错,大卫在未来十几年间是可以展望的太平安乐。
只是天子有个同胞弟弟,深受母亲宠爱,昔年动过不该有的心思,因为太后的求情和名声的考虑,天子终是没处置他,还给他封了王,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但就在白如意二十八岁的时候,太后仙逝,那个长了反骨的辽王奔丧之后回到封地,不知道是害怕没了母亲的庇护,皇帝会找他算帐,还是称帝之心不死,他干了一件非常令人愤怒的事。
勾结外敌,入侵大卫。
他的封地本就靠近边关,在白令扬一位老友驻防之地附近。因着太后过去的庇护,他有地有财有人,里应外合之下,当地驻军被袭,城门洞开,草原上的戎人部落长驱直入,烧杀抢掠,而辽王也趁机拉起人马,先将边城占住,封锁消息,准备整编之后就杀往京城。
白令扬得到老友战死前派人传出的消息,大怒,然而他主力大军驻防不能轻动,除草原戎人外,他所镇守的对面东夷之国也是大患。
再问信使,才知道辽王封锁得严密,信使本来是要往京中报信的,却发现走不脱,只好换了方向,反其道而行之,从草原经东夷国,扮作商人,奔到了他这里——好在东夷与大卫眼下虽有摩擦,互有小股部队骚扰,但通商未绝,从朝廷的层面讲还算和平状态。
白令扬一边使人往京中报信,一边寻思着怎么去阻上一阻。他自己不能动,只得派了一名副将,带三千军马前去,能战便战,不能战至少也要驻入附近关隘,阻住辽王入京的路。
白如意看是机会,强烈要求跟着去,白令扬正是缺人的时候,便同意了。
这一去,倒也没闯什么大祸,只是让他知道,自己真正不是什么名将的料子,深深受了打击。
具体怎么回事,季四也没细说,只说他私下里策谋布阵,有些中了,有些却不中。
这也没什么,却偏偏有一次,他的谋划与主将一致。一直兴奋的白如意做事效率都高了几分。
却就是这一次,主将判断出错,葬送了一千多士卒。好在这时他们入驻城中,圣旨也到了,将附近军马都调予他们使用,手上已不是只有区区三千人可用。所以主将仍然很淡定,不但不慌,反利用这一败仗探出的虚实,重新调派,又打了一个大胜仗。
可是白如意心态崩了。
他这次没找季四聊天,直接跟林晨联系上了,大哭了一场,只说自己无法承担这样的决策失误,没办法在失误葬送了这么多好男儿性命之后,还能冷静筹划,反败为胜。
他做不了什么名将了。
这次连季四也没什么办法。他在这次危机当中倒是崭露头角,青云直上,因为他给主将出了几次主意,有了点小小的兵权,然后又立了几次功。等朝廷大军调集完毕,彻底破敌之际,他更是抓住机会三级跳。
白如意没成名将,他都快成名将了。可是没用啊,他曾经想过替白如意指挥,但系统不算数……
林晨愁了好些天,直到大军凯旋而归,白如意失意而回,京中百姓踩掉了鞋的跑去看热闹的那天,元河老道捧出一粒金丹,得意洋洋地要送进宫去——因为与剑灵一起治好了白如意,元河的名声也更上一层楼,连皇帝都时不时找他要些丹药了。
林晨本来只是跟他打个招呼,然后看见了那粒丹,然后某个念头一动,被她抓住了。
然后元河老道士也被她抓住了:“你会炼丹!”
元河一甩袖子:“多新鲜,你刚知道我会炼丹?”
当然不是刚知道。元河刚炼丹的时候,林晨可是大惊小怪了一阵。
她所在的世界,炼丹可谓臭名昭著,多少明君昏君都被坑过。昏君就算了,明君那就是一大污点。
元河炼丹给皇帝?万一把皇帝毒死了,白龙观一起倒霉,她这挂单的女冠不是一样要被坑?
那时候也被林晨抓住死活不让他送丹入宫的元河,好容易才听懂了林晨在慌什么,不由哈哈大笑。
“我的丹药,都是养生延年的丹药,非是长生不老的金丹!”
那不一样?林晨表示她乃非专业人士,假道士,不懂。
老道的袖子还被她死死抓住,不说清楚不能走,为了这一世的小命着想,林晨很执着的。
元河只好坐下来,跟她从头解释一遍。
老道士的经历也可谓传奇,二十岁才拜在白龙观门下,还是带艺投师,却在老观主羽化登仙之后接任了观主之位,还把白龙观带得越发香火鼎盛,众师兄弟无不心服。
至于他带的艺,就是二十岁之前带他出家为道的那位师父教的。一为医术,二为炼丹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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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炼金丹吞服而长生, 这种话不光是道士骗皇帝用的,有的道士自己也信。元河的师父就是这样。
林晨是挺没法理解的,明明他医术也很好, 看元河靠一手医术加神棍忽悠术在京里混得风生水起就知道了。可一个深明医理的人, 居然同时也相信把重金属炼一炼吃下去就能成仙, 这什么脑回路, 不懂不懂。
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吃死了。元河是他师父千挑万选的徒弟,在医术和炼丹两方面都很有天赋, 传衣钵的。
可师父死后,元河胆子小,他怎么也不信师父那个病死的样子是升仙去了,自己再也不敢炼丹服用。靠医术流浪了一阵之后,在白龙观落了脚。
至于现在炼的丹, 其实是他自制的药丸。没办法,人家信啊, 他又不敢送真的金丹进去,万一把皇帝毒死了,他逃都逃不掉。只得拿这个充数。反正效果肯定比金丹好。
林晨松了口气,又把刚才的念头拣起来, 看元河的表情像看国宝, 把元河老道看毛了,站起来就跑:“不能让宫里久候,待我回来再说。”
林晨悻悻:“跑,让你跑, 跑得了道士跑不了观!”
元河在宫里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 季小娘子到底对他的炼丹术打了什么主意。他挺佩服这兄妹俩赚钱本事的,不但赚到钱, 还为季四赚到了一个出身,这肯定是真本事,不是光靠骗。
但是这季小娘子不会是想利用炼丹术再干一票吧?
这可不行,会死人的,再多的钱他也不干!
元河做好了心理建设回来,林晨来找他时他也不躲了,带着坚定的信念请她落座,直接开口:“金丹伤人性命,我是不做的,季小娘子究竟是何打算?你兄长可知道么?”
林晨心中更安定了,这老道有良心有底线,拉他入伙没错的。
元河只见她微微一笑,丹唇轻启,有如邪魔之诱惑,说出一句让他怦然心动的话:“你想让白龙观成为皇家道观,你想得天子赐号么?”
想!
元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想,谁不想谁是小狗!
可是用炼丹换?算了吧,他还不想风光几年之后就被灭门。他对白龙观感情还是很深的。
林晨收了笑,换了严肃的表情:“我是用得上你的炼丹术,但不用炼丹。只是此物炼成之后用于沙场,死伤必多,你能接受么?”
“用于沙场?”元河一听不要炼丹,立马精神了,“这又有何不可。”
他一脸的正气凛然:“若有雷法,降魔除妖,也是功德。炼丹之术若能用于沙场,卫国而安民,当然也是大功德。”
他才不会迂腐到因为会死人就不安。
那就好,林晨再度露出了在元河看来恶魔般的微笑,悄悄与他说了一段话,听得他一惊一乍,既不敢相信又被她笃定得仿佛亲见过的态度所感染,更被将来的收获打动,咬咬牙,还是决定跟着她试试看。
林晨与季四联系时,就未免有些得瑟了:“你猜我打算搞什么?”
季四还在为白如意的名将培养计划伤脑筋,刚想了个主意想跟林晨说,不想林晨这边也有动作,不由笑起来:“还能是什么,总归是为了让白如意当名将呗——我刚想了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行,你先说。”林晨也没硬让他猜,倒是好奇季四想了什么点子。
季四的点子也不复杂,还有点勉强。
“我跟他说,他打仗是不行了,做后勤也做不成名将。不如跟他爹说一声,到后方去帮忙练兵。就我的经验,还有你脑子里后世那些办法,帮他练练兵总行吧。要是能练出强兵,多少还沾点名将的边。”
虽然再怎么说,都是个练兵的将,而不是打仗的将。真是很勉强了,季四自己都怀疑能不能成功。
林晨眼睛却一亮,这跟她的计划正好互补,太好了!
“行,你就让他这么做,我这弄好了正好衔接上,一点不误事。”
季四这下真的不明白了,林晨那有什么谋划,还衔接上?
林晨嘿嘿嘿嘿地笑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得瑟,这次季四居然没想到,她太得意了。
“你战争片也不少看啊,怎么没想到用火药?”她问。
“火药?”季四茫然了几秒,不由叫起来,“你能搞出火药?”
不怪他想不到,这是时代的鸿沟。他也看了不少战争片,对其中武器的巨大威力膜拜不已。但向林晨一问,林晨手一摊,告诉他剧里那些做不出来,别想了。
于是季四一直把火药武器看得十分高大上,根本没往那方面动过主意。
林晨则不然,她也没想过搞出现代威力巨大的武器,但以封建时代的生产力,有元河这个对矿物质了解充分的老道帮忙,还有更关键的,有商城里的制作手册可以买来学,她觉得至少制作出火药没问题,还可以试试早期的炮,火绳枪之类的玩艺。
季四好半天才把这事给消化了,不觉激动起来,说话都有点乱:“嘿,大炮,轰他娘的……排队枪毙,好好好,搞出来搞出来!”
又埋怨林晨:“我当皇帝的时候你不试着搞一搞,那时我有的是钱是人给你帮忙,弄出来让我开开眼,现在咱也有经验了。”
林晨无语了,她疯了才会在那时候花积分去折腾这些,又用不上。看季四这模样,难道男人对威力巨大的武器真是天生有兴趣?
只是说起来简单,真做起来难度还是不小。林晨目前只打算先把配比正确的黑火药搞出来,在道观里当然不合适,就需要白如意配合了。
白如意比季四还茫然,他根本想象不出季四跟他说的什么火药枪炮是啥模样,但他对季四和林晨有盲目的信任,很爽快就同意了。
白令扬也正头疼小儿子的出路,不想他终于想通了,主动要求去练兵,白令扬松了口气,一时却也不敢真让他练朝廷的兵。
好在季四这边自有想法,在他的怂恿下,白如意并没有要求太多,只求父亲给他几百兵卒,体格弱一点也成,让他试验心中构想即可。
白令扬一琢磨,得,都说得这样了,就给他试试,断了念想吧。最后从刚补充来的新兵中拨了三百人给他,还真是那种处于裁汰边缘,体格不算高壮的士卒。
当然,既然还没被裁掉,总归不是老弱病残,用还是能用的。
白如意给他们编了队,先用训小学生的方式训练他们,列队、齐步走、向左向右转……
林晨到的时候,队伍走起来勉强算整齐了,但白如意正为一干人的左右不分气破肚皮,在队列前骂人。季四在一边乐得不行。
这地方是白令扬专给儿子划出来折腾的,靠着山,少有人迹,愿意的话还能去打野味过嘴瘾,实在是个好地方。林晨一个女道士进入营中没啥阻碍,虽说托了元河入营问诊的名义,但主要还是这边没人管的缘故。
白如意却没这个闲心领会父亲的好意,他虽然不明白这样训练兵卒的意义所在,但一旦开始了,训练得还是很上心。因为这左右不分,他嘴上都起泡了。
林晨过来就踢了季四一脚:“你也不给他提个醒。”
季四不以为意:“又不急,让他经历一下难处再提醒他,免得太顺利了他以为自己练兵有天赋呢。”
他也觉得白如意人不错,不过他们毕竟要指着他完成任务,小小的手段还是有必要的,让他更依赖他们一点没坏处,免得以后有什么事不肯配合。
这他就不想细说了,不过林晨懂,她自己用不来,倒也不反对季四做。认识这么久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看白如意解散了人过来喝水,林晨笑着扬了扬下巴:“不分左右,让他们左脚布鞋右脚草鞋,区分一下就好了。”
白如意含着一口水愣怔了一会,一拍腿:“对,我试试!”
竟是顾不上问她特意赶过来的用意。白如意实在也是个做事专心的人了,不过这么实心眼,确实也不是啥名将的料子。
直到晚上,林晨也休息了一阵,白如意练兵结束,洗了个澡,这才来见她,私下里对她仍是恭恭敬敬地真待以师礼,问:“这样练兵,可是有什么好处?”
在他看来,这种练兵方法追求的无非是整齐划一,听令不违。他们大卫军中其实也有训练,只是更为复杂。他不明白特意如此训练是为什么。
季四也只让他练这些,没把林晨后世经验中那些太耗体能的法子学来,士兵们饮食跟不上,肯定吃不消。所以白如意就更加不解了——这样练兵,就是为了练个架子吗?
林晨只恨手头没炸药给他演示一下,只得严肃地告诉他:“我准备做出一种新式武器,所以那些结阵对敌的法不必练了,士卒个人的武勇也不是太重要,重要的就是听令!听令!听令!刀山火海在前面,只要主将发令,也要习惯性地踏步向前,绝不回转。你不能指望这些兵都是勇士,只能让听令而行这种事成为他们深溶于骨血的习惯。”
第74章
白如意听得一头雾水。
军令如山他懂, 可是跟新式武器,跟这种不练阵形变换、不练个人武勇的练兵之法有什么关系?
林晨摆摆手:“没东西给你看你是不会明白的,先练着吧。给我和元河拨十个身家清白老实可靠的人。”她跟元河已经按配方做了火药出来, 理论上来说是成熟的产品, 不过毕竟没做过实验, 也不知道效果。
京里也没处给他们实验, 就连元河现在都还糊涂着呢。他只知道配方里有的材料,跟炼丹时师父叮嘱他不要混在一块容易炸炉的几样材料一样, 大概也猜出了林晨的用意。可实际效果……他见过炸炉,就那效果在战场上能干啥?
林晨拿出来的配方难道真能改进到战场上也能用的地步吗?他将信将疑。
季四却深信不疑,甚至比林晨自己还有信心,所谓无知者无畏是也。林晨一文科生,对自己能不能搞出火药火炮, 那信心还真是不太足。季四对难度没认知,开始想象得太难, 后来林晨说能制作他以为有配方就行。从林晨告诉他开始就盼着了,今天总算把人盼来,急得不行,催着他们去试验。
“先得找个合适的隐蔽的场地, 明天吧。”林晨故意吊他胃口。
“我早就找好了, 已经让人在山里清出一片谷地来。”季四推着白如意往外走,“走走走,你也去看看,免得一天问我七八遍到底什么新式武器。”
“我……”白如意被他推搡得没来得及说话, 他好冤, 明明是季四一天跟他念叨七八遍新武器,怎么变成他问的了。
他们的营地本就靠着山, 军营附近禁止百姓往来,方便保密。
季四也没有深入山中,而是在山口附近找了一处谷地,两边也只是平缓的山坡,不用担心火药威力过大炸崩了山石。林晨对此也没甚经验,只看场地大小,足够避开火药威力便满意了。季四焦急,她又何尝不急,就这火药配方还花了她五百积分呢。
系统还说这是便宜的,因为只是初级的黑火药,她本身也知道一二,不然更贵。这个世界的任务限制,她不能直接购买热武器,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火药他们没敢放身上带着,而是放在另一辆车上。元河亲自去,郑重其事地从车上一趟一趟地捧下十个大陶罐。
有配方在,他们省去了试验的过程,但还是多做了几个,防止制作过程中有什么不可知不可控的因素造成失败。
说真的,这十个要是都失败了,林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概还得靠元河,毕竟他有实践经验,可以在实验过程中摸索寻找到底哪出了问题。
第一个陶罐被浅浅盖了层土石,看看火药的威力能将它们炸开多少。火炮未必做得出,如果只有火药,就要考虑它的用法。现在就是看能不能埋在阵前,敌军冲锋时先炸上一波再说。至于到时候怎么点火——到时候再想吧,《地雷战》那部电影里用石头都能做地雷,林晨就不信了,她买个说明书会做不出?
陶罐外留了长长的引线,林晨怕士兵不懂其中的危险,到时候不急不慢的跑不掉,打算亲自去点,被季四拉住了。
“你跑得有我快?我去吧。”
三个人带着士兵,伏在季四特意使人挖出来的沟里,白如意还懵里懵懂的站着,被林晨伸手拽下来,给他两团布:“塞耳朵里。”
季四点燃了引线,心跳得跟兔子一样,跑起来则像被狗撵,飞快地往沟里一跳,趴地上捂住了耳朵,引得林晨一阵侧目——这货的动作也太熟练了,他们没到的这些天,这得是自己练过多少遍了啊?
“动作不标准。”白如意心里想,他自从恢复健康之后就正式训练了,跑步不再由着习惯跑,而是要符合标准,季四也训练,不过他选了其他项目,这跑起来就浑身都是破绽让预备役的体育老师白如意满心想去纠正,“跑这么急干什么,到底什么新武器?”
他心里想着,手就不由地放下来,撑起身子伸头去看。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白如意耳中轰然一声,一时失聪。也幸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左边元河右边林晨发现他不老实的举动,一左一右同时把他往下一扯!
满天的灰土碎石劈里啪拉掉了一头一身,若他迎面看着,也不至于被砸死,但脸上破个相什么的恐怕也难免了。
季四第一个蹦起来去看结果,安置陶罐的土坑被炸得更深了一点,上面盖着的土石已经全然崩飞,附近的树木被碎石打得坑坑洼洼,挨着大石块的小树更是倒霉,直接被打折了。
“效果不错!”他兴高采烈地宣布,“白少爷,你看,就算炸不死人,东夷和戎人的骑兵也得疯,马肯定会惊。”
白如意呢?白如意还在那使劲挖耳朵。他耳朵嗡嗡响,啥也听不见。
季四干脆去把他拉出了土沟,指着四周叫他看:“看!怎么样!”
白如意不挖耳朵了,他张大了嘴巴。
这是继他身体健康之后的第二个神迹吗?
元河这时候激动起来了,皇家道观在向他招手!天师的称号在向他招手!
老头儿以不符合年纪的敏捷窜出去,又亲自捧来一罐,还越俎代庖地招呼小兵:“快把羊牵来!”
之前季四还让人赶来几头羊,在稍远处看管着,准备第二批试验。白如意练兵也不是白练的,两个管着羊的士兵看看有点疯癫的老道士,知道是白如意带来的,朝他笑笑,却不敢听他的话。
直到季四过来叫人,他们这才赶着羊跟过去。季四看看,也别糟践别的地方了,就还是刚才炸得乱七八糟的那个坑吧。
也没树去拴羊了,就在山石上胡乱捆了捆,暂时不能乱跑就行。
这回白如意坚持要来点火,季四想想,让他亲自感受一下也好,不过林晨还是爬出沟,再三警告他一定要快跑,还让他练两回跑进土沟卧倒的过程,这才放他去点火。
季四趴沟里酸:“你刚才倒是放心我。”
林晨头也不回,露出一双眼眯着看白如意:“你我当然放心。”
季四不酸了,还有点甜,甜得都傻笑了。
白如意也飞奔回来,跳进沟,这回吸取教训捂住耳朵趴地上,难看就难看点,学季四,没错的。
结果这次半天没动静,林晨还不敢让人过去看,又等了半晌,商量了一下,远远地拿了水泼过去,这才去换了。
元河解释:“配方不错,可能是我做的时候有误,咱们把带来的都炸了,看看成功率是多少。”
第三罐还算给面子,炸了,那几头羊终究没逃掉毒手,炸得肠穿肚烂,血流遍地。不要说一贯不太能见血的白如意,和没上过战场的林晨了,就是元河老道也直犯恶心,躲到一边去,叫人收拾干净了,这才继续实验。
带来的火药全部用掉,除了第二次没成功之外,都听了响儿。林晨很满意,元河也很满意,更是干劲十足,让白如意去买材料,他还要继续干!
既然第一批火药成功,林晨就不打算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了。她又买了火炮的图纸和说明,打算造这个,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白如意现在也上心了,只是一问费用,他就纠结了——这可不是他小小的三百人的军资的供得起的,他想禀报给父亲。
季四却一口拒绝了,十分霸道。
“林晨有她的任务要做,这些是为了让你成为青史留名的将军才拿出来的,你以为容易吗?交给你父亲,你能保证这些还留在你手上,由你来掌握?甚至你能保证朝中其他人不眼热,不会抢过去?你一无军功二无资历,到时候凭什么保住这一切?我们不是做善事来的,你的立场必须和我们一致,否则我们献给谁不能得富贵,何必找你。”
一连串的责问,让白如意蔫了。他并没有私心,却也没有顾及林晨与季四的立场,意识到之后他出了一身冷汗。
身体神奇的康复与强壮仿佛做梦,他也怕惹得林晨不悦,将他所有的这些再全部取走。
林晨本来想安慰他几句,看看季四的脸色,到底没开口,事后才问他:“怎么这么严肃?”
“不吓吓他,他要上天了。”季四还是绷着脸,“你也别大意,真让其他人拿去了,就算是他爹,你的任务也成不了。真想留这个世界过一辈子啊?”
他倒是不介意在某个世界留下,反正一辈子也是白捡来的。可这个世界不行,绝对不行!
谁特么要当林晨一辈子的哥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次的任务完成了再说。
现有的三百人,季四和林晨商量之下,让白如意先把他们训练成掷弹兵,以后年纪大了也不必淘汰,可以留下教导后辈。
在最简单的火炮制造出来之前,他们先把黑火药手榴弹给弄出来。至于火炮实验的钱,就得林晨出血了。
她攒了几世的财富,这下可算派上用场,也可算用上了。用得她心都在滴血。
季四还说风凉话:“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用吧,以后我再给你挣。”气得林晨拿着刚从仓库里掏出来的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砸他。
季四接住了镯子,怪委屈的,他是真打算给她挣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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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要造炮, 材料先要过关,按说依林晨所知的历史上的早期火炮来造的话,青铜炮才是他们的选择。奈何现在私下铸炮, 铜这种物资实在不是私人能弄到的, 至少白如意弄不到。
所以只好打铸铁炮的主意了。季四拿着林晨给的钱, 不再从军, 也没有立刻研究铸炮,而是做起了生意。白府只当他要从商赚钱, 虽然觉得没沙场建功有出息,不过仍是给予支持。
这种支持在季四拿出了玻璃和镜子,并给了白府干股之后加大了力度,短短两三年间就让季四成为了卫国有名的巨商之一。
说起来,这两样东西可没花积分, 是季四当了皇帝之后,林晨提出大概的材料和原理, 季四找人试验了多次做出来的。林晨把配方和流程都给背下来了,就是为了防止以后要用,省了一笔向商城购买的积分。
季四拿这笔钱去炼铁,大卫禁了铜矿的私人开采和铸造, 但只要不是打造兵器, 铁器却是可以私人锻造的。
同样,凭着在季四当皇帝时背下来的技术积累,卫国的钢铁技术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季四凭着卖铁器先是在民用市场上赚了一笔,接着就被朝廷看中, 主动献出技术的同时, 也成了皇商。
等他们的铸铁炮真正造出来,白如意这个当年的小少爷, 自己的儿子都快成年了。白令扬年纪太大,已经从战场回来养老,白家当代的主事人变成了白如意的大哥,对他这个小弟仍是宠溺着由着他去。
而他也一直“不务正业”的带着三五百人的兵,在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默默训练着。早期的几批士兵训无可训之时,林晨干脆让白如意教他们认字、画地图、学算术,然后退役当教官,教下一批新兵。
白如意现今体壮如牛,然而白家上下的阴影太深,从来没盼他做什么大事,能平平安安就好,喜欢从军就来吧,不上战场更好,安全!
结果就在白如意四十一岁,铸铁炮初成,正准备找个机会亮相的时候,这个机会猝不及防的就来了。
正当太平盛世的大卫国,先帝在位时国泰民安,新帝虽然不如先帝,但承父祖基业,一时也败不尽,本不至于有外敌入侵之险。结果或许是天命如此,外患内因合到了一处,终是导致一场危机。
此时天下仍是太平,边关却不很宁静。白家世代镇守的东夷与大卫仍是保持着在正常往来之外的小规模冲突,互有胜负,两方将领默契地控制着冲突范围,既彰显武力,又不真正导致战争升级。
出问题的是西北方向的戎人部落。继上一次在内应帮助下破关而入之后,戎人尝到了甜头,又动了几次心思,均被打退,损失相当惨重。但这反而促使草原上的戎人部落渐渐联合起来,在大卫没注意的时候,他们像东夷学习,渐渐形成了一个粗犷的政权。
更是接纳了几个卫国不得志的文人,得他们献计,在卫国内部收买奸细,在卫国一次大旱,农人四处造反时悍然扣关。
西北本就是这次旱灾的重灾区,连边军都不得不调去部分镇压地方叛乱。这一来就给了他们可趁之机,竟长驱直入,有威胁京城之意。
东夷立即在边关增兵,显见也是在寻找机会,此处守边不可擅动,只能从别处调兵。
白如意此时正好在京城,这下简单了,直接向兵部请命增援。兵部都让他搞糊涂了,一查,原来他手下还有三百人呢。
卫国军制比较宽松,像白令扬这种军将虽然不掌兵,但也有自己的亲兵编制。白令扬回家养老之前,为了让这小儿子过过带兵的瘾,大笔一挥,任命他为自己的亲兵主将,手下三百,爱去哪训练去哪训练,他从军中再抽人组成自己不挂名的亲兵卫队就行。等他回家养老了,白如意就成了他哥的亲兵主将,继续带他那三百兵卒。
兵部尚书查明白之后哭笑不得,他现在是在调附近的人手增援,可你这三百人能干嘛?我调你去还得考虑是不是会得罪白府。
白如意不干了,天天准时去报到,磨得兵部只得派人去跟白令扬商量。白令扬到底是六代将门,见儿子这样执着,叹道:“如意虽然不擅兵事,到底是我白家儿郎,如今戎人入侵,虽不至有亡国之危,却也声势浩大,天下震动。我儿既然想为国出力,那就去吧。”
此时白老夫人已过世,白夫人年老,阻拦不住,哭了一场,也只能看着儿子赶赴战场。
白如意这次回京是休假,他的手下还在边关呢。得了调令之后先赶去调集人手,再往战场奔,去得已经晚了,正赶上一拨败兵溃退,戎人的骑兵嗷嗷怪叫着一路收割人命。
白如意怒气上冲,一声令下,众士卒虽然首次上战场,但平时训练严格,此时手脚都已不太听使唤,却还按训练时所教,机械地布置炮兵阵地,推上铁炮。
两军交战后已无百姓居住的破败村庄,敌我双方第一次听见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轰鸣。
一个实心铁球挟着巨大的动能,在天空划过弧线,落在戎人的骑兵队列中,弹跳几次,带走了数条性命。
这本不致命,但那巨大的声响令马惊了,骑兵自然也乱了。不放心跟着一起来的季四见状,当机立断,令二十人留下守着火炮,其余人冲锋杀敌!
白如意收拢残兵,随后掩上,一时间竟得了小胜,将这股追击的骑兵尽数留下。那溃兵的主将对白如意感激不尽,这可救了他了,虽谈不上功,但也不至于罚得太重。
而更令他惊奇的则是白如意带来的炮,这人也是个脸皮不下于季四的,当下便自来熟地向白如意讨要。白如意早与林晨和季四商议过此事,并不拒绝,却叫手下手把手地教了一回,让他知难而退。
炮固然难得,会计算距离、轨迹、风向的炮兵,那是比火炮更难得的。
之后的事不必多言。白如意以开创炮兵这一兵种的名义被记入史册。这场大战中,火炮起到了重要作用,不过毕竟初现战场,用得还比较谨慎。但在之后对东夷这个一样会坚城固守的大国作战时,火炮起到了无与伦比的作用。
然而令人意外又或是不出意外的是,一直到白如意带着炮兵和炸药,在他兄长的大军中听命行事,或炮轰或挖洞埋炸药,干掉了三座东夷的城墙,凯旋归来之际,林晨仍好端端地坐在京城的白龙观,与已经年纪老大却养生有道,如今已是御封天师的元河在一块喝茶。
元河是别无所求了,林晨却若有所失。
莫非她真的要在这个世界待一辈子无法离开了吗?
努力了半辈子,如果不能离开,可也浪费了不少时光啊。看着自己的双手,林晨不得不承认,如果以这具身躯而言,她也已经是中年了。
元河拿长了老人斑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如今还有什么愁事?”
“无事。”林晨当然不能告诉他,她在烦恼白如意死活成不了系统认可的“名将”。
元河人老成精,却不信她无事,有件事他已经琢磨很久了,今天却正是时候一问。
“你跟季玉良真的是兄妹?”
林晨也不奇怪他这样问,他们跟元河相处久了之后,也就不那么认真地扮演自己的角色了,让他看出来也正常。
“你觉得不是就不是。”她笑笑,也没明说。
元河端起茶杯,合眼品了一口,待舌尖余味渐渐消散,才捧着杯不经意似的道:“那么,季玉良是不是想娶你?”
“……你眼神挺好啊。”林晨也只怔了怔,同样不奇怪。
“那你想嫁他么?”
这回把林晨问得愣住了,看向老道,却见他眼睛一直没睁,一张老脸看不出表情,也不知道是八卦呢还是嘲笑呢还是什么呢。
不想。如果是上一个世界,她会毫不犹豫地这么说。
当然不想。如果是二十年前,十年前,她也会笑着这样说。
但是现在,林晨自己也不知道了。
“兄妹的事,想想办法也能解决,抱来的,收养的,假托兄妹方便进京投亲的,都行。人生短暂,莫到我这个年纪再来后悔啊。”元河睁开眼,目光中多了几分睿智。
林晨不觉点点头,又摇摇头,心乱如麻。
季四还在外面奔波,他作为皇商,承担了一部分给大军输送粮草的责任,事情很多,直到大军班师,才稍前一点赶回来。
一回来,他兴冲冲地把从外地带来的特产给林晨送去,立刻就敏感地发现了林晨的不同。
但这种不同是好是坏,没真正谈过恋爱的季四不懂,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准数。
憋了有小半个月,季四决定主动出击,再憋他要憋死了!
“林晨,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讲!”
“没有!”林晨脱口而出,对上季四的目光,突然心虚。
季四虽然不懂谈恋爱,可他特别懂看人脸色,一看就知道她口不应心呢,心知这时候就应该一鼓作气,不然就再而衰三而竭了,这还是当初他打仗,林晨跟他讲的故事。
于是他就打算一鼓作气了,直接逼到林晨面前,望着她的眼睛,半哀求地道:“有什么话你还不能跟我说的?我们有什么不都说开了么?”
“我……我不知道。”林晨有些慌乱地撇过头。
她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陪伴得太久的感动,还是因为仅余这半生的孤单。不是真的心动,就这样留下季玉良作伴,是不是对自己不负责,也对季玉良太残忍。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只是不得不在这儿终老,我想找个伴而已!”她有些崩溃地喊出来。
然而她的不知所措,落在季四眼里,却是明明白白让他狂喜的改变,季四再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我不在乎,我等了一世,两世,也可以再等一世。白如意还没到五十岁,怕什么,我不会让你在这里终老,我们还有很长的路可以一起走!”——这是季四想说的话,然而他没有说出来。
前一刻还以为自己会留在此世终老的林晨,在他眼前瞬间消失,不见了踪影。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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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林晨还处于茫然状态。不是任务失败了吗?
不是要在那个世界停留, 度过自己剩余的半生吗?
前一秒她还在纠结如何面对季玉良,下一秒她站在系统那个分不清上下左右的虚空内,眼前只有系统正在修复中的提示。
太坑了吧!
任务完成也不带提示的, 这一世她还要召唤季四么, 好尴尬!
正在修复中的系统突然出声:“本系统不会在无关人员面前让宿主消失, 请宿主放心。”
“那这样就可以吗?完全没有提示, 以前有标准就算了,这次的’名将‘也没给个达成标准, 我们都以为失败了,在做以后生活在那个世界的准备了,你突然把我拉回来,我……”
林晨说不下去了。其实本来也无所谓的,任务莫名完成她只有高兴, 绝不会多话。但这次不一样啊,要不是以为会留在那儿, 她也不会直面季四的感情问题,不会有“要不要答应他”的犹豫。
这下好了,完蛋了,她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了。
要不, 这次先不召唤季四来?
正胡思乱想着, 不知什么时候系统修复完也匹配完,开始问她选择哪种穿越方式了。
这次果然又修复了一部分,在选择之前,系统就将这次的任务展示出来, 就是没细节, 感觉也没差。
辅佐皇长孙登基。
就这么个任务目标,职业也不知道, 具体情况也不了解,林晨只能脑补了。
既然作为任务发布,恐怕这位皇长孙登基之路不太顺,没她参与的话,理论上来讲就是没戏。
没戏的情况有几种。第一,他父亲不给力。父亲可能是皇长子也可能只是生儿子生得早,自己的排行靠后。要帮助这个皇长孙登基,就要先帮他爹登基,然后再干掉其他竞争对手,确保从皇太孙到皇太子再到皇帝,一路升职。
挺难的哈。道路太漫长,意外太多,不好弄啊。
林晨心说万一这个皇长孙或是他爹,跟司马衷一样是个天生的弱智那可咋办?不过转念一想,真弱智的司马衷,居然都能在各种条件下顺利登基,虽然之后惨了点,但总归是之后的事了。
历史上真实的事都发生过,我有什么办不成的!握拳,历史经验再次给了林晨勇气。
第二种情况,这个皇长孙的父亲自己很顺利,但是不喜欢这个长子。不喜欢的原因也很多种多样咯,母亲不受宠、母族出身低、喝醉误出生、儿子不类己、真的没出息……反正光是中国历史上随便看看,不受宠的儿子真是各有各的不受宠理由,猜也不猜出来。
“还是魂穿个合适的人吧,宫里不容易混进去。”林晨决定不给自己找麻烦。
降临。
熟悉的经历,起始又是一副病得要死不活的身体。林晨没动,等着系统修复,顺便接受原主的记忆。
她发现了什么?
附身的这位宫女叫采樱,是太子宫中一个小小的俞嫔身边的使唤人。受伤原因,俞嫔不知是被暗算还是自己不小心——估计是被暗算——散步时险些滑倒摔下台阶,采樱奋不顾身护主的后果,就是自己摔得昏迷不醒,并最终死去。
俞嫔很念她的情,并没因为嫌晦气将她抬出去,而是让她留下养伤,汤药不断。太子也没反对。
因为——重点来了——俞嫔怀孕了,采樱救的不仅是一个嫔,还可能是太子第一个儿子。
林晨已经懵了,她的任务对象,现在是一个刚刚满三个月的胎儿?
有没有搞错!
开什么玩笑!
系统呢,出来说清楚!
系统:“你以为选择魂穿目标很容易吗?”
尤其是得有一个能接近任务目标的身份,还要年纪合适,不至于太老而没时间完成任务。系统自觉没把宿主的灵魂塞一太监身体里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得了,林晨也不抱怨了,她现在第一步目标是赶紧康复,回到俞嫔身边,保护这个胎儿顺利出生健康成长,长到合适年纪再给她完成任务去。
对了,职业任务是啥?
这次的职业任务是报社主编。
嗯,这个时代可没有报纸,所以要让这个还没出生的皇长孙完成任务,还得先把报纸弄出来。
林晨突然后悔魂穿且穿到宫里了,也许她选择魂穿一个男性更合适,虽然自己会别扭,但更适合做任务。
那要不要召唤季四来帮忙?
算了,还是先自己来吧,反正皇长孙都还没出生呢。
任重而道远,时间不能再浪费。林晨让系统用五天时间给她逐步恢复身体,时间一到就麻利地爬起来,到俞嫔面前亮相去了。
俞嫔肚子还不显,便已经扶着腰一副走不动路的样子,见她来,连叫人赐座,又赏了几件值钱首饰,帕子拭着泪后怕不已。
“亏得你忠心,不然我和孩子还不知是什么下场。”
林晨应付这种局面也算熟悉,当下表演了一场主仆情深,让俞嫔更为感动,让她身子大好了就回来。林晨立刻表示自己不放心娘娘和小主子,现在就能回来。
这一番表演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俞嫔不但给她升了职,还拍板,以后等孩子生了,让她去照顾孩子。
她被这一跤吓怕了,看谁都可疑,只有采樱可信。最可信任的人,当然要安排给自己的孩子。
林晨喜不自胜,也不推辞,一力表示会把皇长孙保护得好好的。
两人正在那彼此感动着呢,太子来了。
林晨忙站起身退到一边,众人相迎。
太子温言扶住要下拜的俞嫔,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俞嫔受宠若惊地身子发颤,脸色微红,看向太子的眼波尽是柔情。
林晨在采樱的记忆里搜寻了一下,也有点惊讶。
太子可以说是个好人,性格温善,对身边人一向照顾。但同时,他因为一出生就是太子,从启蒙开始就接受很严格的训导和教育,一举一动从不逾矩。
也许在闺房无人时还会有些亲近之举,但现在太监宫女站了一屋的情况下,他应该是不可能做出这样温柔亲近的举动的。
难道是第一个孩子要出生,父爱作祟?
现在皇长孙还没生,生出来也要等很久才使得上力,林晨这两天已经把目标换成太子了。现在看他的样子,对这个孩子还是很期待的,她对此表示满意。
所以说,不是太子自己将来倒了霉,就是皇长孙未来不合他意。
两个可能性都不好说,采樱虽然在宫里从十二岁待到二十一岁,但地位太低,前朝的事根本不了解。林晨只要靠自己多听多看了。
太子注意到俞嫔如少女般的羞涩,心中微软又涩,扶着她坐下,问:“满三个月算是稳了,你有没有想过给孩子起什么名?”
俞嫔被吓到了,差点站起来。
这要是儿子那可是皇长孙,不要说她了,就是太子都未必能给孩子起名,那得是天子不想起名才轮得到太子。
就算是女儿,那也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难道太子不喜欢这个孩子?
太子似是知道她想什么,温和地拍了拍她,让她坐好,道:“你是孩子的母亲,我想还是你给孩子起吧。想好了跟我说,我去向父皇讲,父皇想来也不会拂了孤的意愿。”
俞嫔惊喜得有点语无伦次了,一手捂在肚子上,结结巴巴地道:“这样,妾身慢慢想行么,要取个好名字——其实妾身能取个小名就成,就取个小名吧。”
太子也一手搭上了她捂着小腹的手,微笑道:“随你。”又补充道,“取个男孩儿的名字就好,孤觉得这定是个儿子。”
俞嫔早就昏了头了,被太子这么一说,连连点头,满脑子都是各种吉利名儿飞舞。
林晨已经听得怔住了。这跟采樱印象中的太子,不太对得上号吧。
俞嫔给她换了间单独的屋居住,让她不必守夜,只白天陪着她就行,也算是酬功了。所以林晨可以静静地发呆,再理一理思绪。
不对劲在哪呢?好像又不是很不对劲,除了对俞嫔和孩子异乎寻常的公然亲近温柔之外,似乎又没有太明显的不同。
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太子显得太过老成了。
采樱原来就是俞嫔身边侍候的宫女,地位比那些洒扫清洁的自然高不少,但也不算特别亲近的人。她对太子只有粗略的印象,在她印象里,太子确实是个少年老成的人。
还是那句话,毕竟出生就是太子,从小训练的仪态气度,不能更老成了。
只是今天似乎更加的……怎么形容,老干部?林晨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旧词雷了一下,赶紧踢一边去。大概是别人的记忆跟自己看到的多少有点差异吧。毕竟太子才十七岁,亲眼看他行为举止都跟二十七八的成年人一样,就算采樱留给她“老成”的印象,她也觉得怪异。
但别人似乎都不以为怪,那就是她大惊小怪了。
放下这桩事,林晨开始琢磨怎么经营人脉,打听外朝的消息。过去的采樱留给她还算可以的基础——人缘不是太差,十二岁就进宫,待过很多地方,认识不少地方的人。只是到了俞嫔身边后不受重用,基本上就在俞嫔院子里打转,没时间出去,所以听不到什么消息。
现在俞嫔只留她侍候到下午四五点就放她休息,她可有时间到处八卦去也。
作者有话要说:
这卷比较短
第77章
自那日太子来看望过俞嫔一回, 没多久就有赏赐下来,并给她升成了良娣。俞嫔乐坏了,跟林晨说:“我还以为等孩子生了才会有封赏, 不想今天就来了。”
由此可知太子真的很重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说不定生下来还能升一升, 昭仪先不敢想, 说不定能做昭媛呢。
俞良娣捧着肚子,决定再也不跨出自己的小院, 一定要保证孩子平安出生。
可能是太子的态度震慑了某些人,俞嫔接下来的保胎生活过得很安稳,没什么不长眼的人来难为。因为她不出门,林晨也有了很多时间与人闲话,听到不少八卦。
其中有一条, 关于某个得宠的嫔渐渐失宠的消息,让林晨有点在意, 她怀疑就是这人对俞嫔下手,太子可能没证据但是有怀疑,所以冷着她又赏赐俞嫔,稍作警告。
提醒自己要小心这个王嫔和她院里的人, 保护目标人物出生, 林晨也不管冤不冤枉她了,直接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俞良娣,俞良娣果然又气又谨慎,把身边人都叫来, 要他们防着暗害, 尤其是食物绝不能让人经手。
对林晨就更宽松了,每天主动给她假, 让她出去打听消息。
于是,外面的消息,也一一被她拼凑起来。
这次的任务难点,看起来暂时还不是太子的地位。
太子生母还在,正宫皇后,天子还在做太子时的结发之妻,曾经在权臣的淫威下共患难,流产过一个孩子。
后来才生了太子,也是天子的长子,天子如获至宝,孩子一出生就封了太子,平时三天两头赏吃的用的,没事叫去与父母一同用膳,一家三口的感情相当好。
太子自己品性也好,不是那种爱作死的人,按说地位稳得不能再稳,就看皇长孙自己争不争气了。毕竟上面还有太子妃,如果太子妃生了嫡子,矛盾就来了。
林晨很为难,她不愿意去害太子妃,让她失去当母亲的权利,那就意味着她给自己增加了任务难度啊。这时候她都忍不住想了,要是害俞嫔的就是太子妃就好了。
“采樱,你进了东宫之后就很少出来,今天怎么有空的?”
林晨给早年认识的姐妹红绡带去一盒俞良娣给的点心,开开心心地唠嗑起来。
“我在东宫哪有空出来,这要不是拼命救了俞良娣,现在还拘着呢。”听红绡有点调侃意味的问话,她作出苦恼之色抱怨着。
“好啦,现在你算是熬出头了。”红绡安慰她,又神秘兮兮地放低了声音,“你说太子是不是因为快有孩子了,所以喜欢起孩子来?”
“啊?”林晨不解,“我家良娣还没生,东宫又没小孩子,看不出来。”
红绡给她说了个不大不小的八卦。
天子虽然与皇后感情甚笃,但他也是个典型的封建社会皇帝,结发夫妻敬爱着,后宫嫔妃宠爱着,一个都不能少。不过为了太子着想,他虽然一直后宫众多,但是在太子满七岁前,都没让别的妃嫔怀孕。反正天子自觉年轻力壮,不愁以后生不出。
果然也是,到太子满了七岁,他开了禁,后宫就跟下饺子一样下孩子,皇子公主已经有二十多个了,皇子现在十一个,最小的刚出生,最大的比太子小九岁。
年纪差得多,太子一向爱护弟妹,但并不会与他们来往过多。但最近太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长子或长女要出生了,经常去看望几个稍大的弟妹,然后发现弟弟们学业松懈,自己不上进,师傅也不严管。
于是他把四个七到八岁的弟弟抓来跟自己一起读书,亲自督促。这一举动在天子和外朝大臣那儿都赢得不少赞颂,称太子孝悌。
林晨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好像确实是仁厚著称的太子会做的事吧,但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怪怪的呢。
接下来的日子,她又陆续听到一些消息,太子年纪渐长,越发能干,在几件朝政上都有先见之明,提出不少中肯意见,深得天子之心。
林晨有一种既视感。
“系统,你跟我说明白了,这个太子是不是跟楚盛一样重生的。”
系统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林晨骂了一句。
“你居然不告诉我?”
“太子不是目标人物。”
好好好,你有原则。林晨抛开无谓的气恼,重新整理思绪。
太子是重生的,对皇长孙和俞氏仍然温柔看重,可见太子与他的长子之间没什么问题。不管会不会立长子为继承人,至少并没发生什么父子悲剧。
但是,林晨觉得依常理——虽然这个常理有点无稽——能重生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幸运儿,太子自己的前途看起来不太妙啊。不知道他会有什么举动来避免不幸。
抱了这个念头,她注意到的地方就更多了。然而也越发不解。
首先当然是带着几个弟弟读书的事。开始林晨以为他是想把有威胁的弟弟圈在自己身边,要么养废掉,要么软化他们拉拢成同盟。
但是零碎的消息打听来却不像这么回事。
太子都快把弟弟管成仇人了,教训非常严厉。几个皇子学业是有进步,可是对这个哥哥估计没啥好感。
同样的,这么严厉的管教,也不像特意要把人养废的样子,听说几个皇子由原来的书都读不顺,到现在能在天子面前流畅的背诵诗文,博得不少夸奖。
除了管教他们学习之外,太子也没跟这几个弟弟多培养什么兄弟之情,检查完他们的功课就回东宫,根本懒得多跟几个牙掉了都没长全的小毛孩打交道。
所以他是想干嘛?
接着,是太子在不动声色地改换东宫官员,有些原来亲近的被疏远了,有些直接被揭出罪状交到官府处置,有些却被提拔到身边成为亲信。
这倒好理解,重生之后看清了人,自然要清理一番。但奇怪的是有些东宫官明显被太子疏远了却没彻底清退,林晨也只是从打听来的赏赐、召见次数等痕迹,推断他们失了太子信任的。
所以太子为嘛清个人都清得不干不脆的?
他上辈子到底为什么失败,什么时候失败的呢?
到皇长孙出生满月之后,林晨终于决定,找机会跟太子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看着被起名为裴仪的肉团子,她再次清晰的认识到,指望这娃完成任务是不行的,等他成年,说不定大家都一起凉凉了。
还是找太子靠谱啊。
按说采樱在太子的前世应该是死了。不过太子根本没注意她这么个人,可能脸都没记住,所以从来没对她的出现表示过疑问,林晨得自己主动出击,还不能被俞——现在真是俞昭仪了,不能被她怀疑是想爬床。
当然,机会总是有的,她现在陪着裴仪,太子裴昭经常来看孩子。林晨找了个俞昭仪不在的机会,将人都打发出去取这个拿那个的,在太子抱完儿子放下之后,才垂着眼平平地道:“太子是重生的吧。”
所以说她得等太子放下孩子再说呢,太子被她惊呆了,这要抱着孩子说不定就摔了。
眼看去取东西的人就要回来,林晨抓紧时间说了一句:“我是采樱,俞昭仪摔倒时救了她的人,太子不妨再好好回忆一下。”
裴昭晕晕忽忽的,没等俞氏回来就走了,在书房苦思冥想。
他的记忆太多了,以至于这样一个并不重要,且好像隔了几十年时间的小人物,藏在记忆的角落里几乎没留下痕迹。
他第二天上朝都没说话,仍在想,终于在晚上抓到了一点回忆的影子。
他好像想起来了,在他重生之前的时间节点,俞氏差点摔倒流产,有个小宫女救了她,之后好像俞氏跟他哭诉过,那个小宫女死了?
他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实在隔得太久,又是发生在他重生之前,还真是对不起这个救了俞氏和他长子的姑娘。
但是,这姑娘现在活着?!
难道她也有奇遇!
裴昭坐不住了,立刻以询问皇长孙作息情况为由,让人传采樱来见。
林晨款款而来,端庄守矩地落座,在裴昭眼里也是非同一般神秘莫测。
“你是采樱,还是……”
“我不是采樱。”林晨没打算跟他绕圈子,三言两语,熟门熟路地将自己的情况讲清楚,只是瞒下了她的任务目标其实是扶保皇长孙,然后道:“所以其实很简单,我跟你是一条路上的人,你要保住太子位,我要完成任务。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简单一点说,合作吧。”
裴昭消化了一会才有点迟钝地点了点头,问她:“孤能为你做什么?”
林晨早就想好了,重生的优势当然要用起来,就像第一个世界的楚盛一样。
“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会被废,你都经历了什么吧。”
裴昭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慢慢述说起来。
“父皇渐老,母后逝世,他与孤渐生嫌隙,后一宠妃生了幼子,父皇疼爱有加,最终废长立幼,将孤囚于宫中。只可怜孤之子女,随孤囚禁半生不得解脱。”
啊,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啊。林晨想。
第78章
年岁渐高身体依然棒棒的老皇帝, 和早年宠爱有加着力培养的壮年太子。这是很容易互相疑虑与仇恨的组合呀。
不是老皇帝怀疑儿子等不得了要当皇帝,就是儿子担心父亲怀疑自己而做出种种失措举动。林晨现在就很想知道,裴昭做过哪些事把自己作死了。
“你培植党羽了?”
“不能算。父皇一直放权给孤, 让孤自行决定东宫属臣, 封地治理。”
现在还不老的老皇帝对太子算是大撒手, 除了读书之外自由放养, 用这种方式培养他的政治能力。连东宫属官都让他自己选拔任用,不得不说这个时期他爹对他是真爱。
林晨眨了眨眼睛:“哦。不过现在给你的自由, 到他老了之后,可能就变成对你的不满了。”
为父七老八十迈向死亡,壮年的儿子那边有个小朝廷,随时准备取代你——真是想想就让人头顶冒火。
裴昭默然无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你有没有对军权伸手?”林晨又问。
裴昭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还是摇了摇头。
那好,算是没犯大忌讳。不过同样也没了自保之力。到底争军权还是不争军权, 得看事情发展到哪一步。林晨迅速转过这个脑筋,开始给裴昭提建议:“你好好想想你爹疏远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别因为年纪大了就跟你爹对着干,平时没事多表现一下自己的孝心。至于具体是掌握权力还是让出权力叫你爹放心——我觉得你还要把经历再整理一下, 我们好好谈谈再说。”
裴昭僵硬地笑了笑。
“不用了。”他说, “我刚才说的,是第一次的情况。”
啥,第一次?第一次是什么情况?这还带第一次的?
“病死之后我一睁眼,就是有人来报俞嫔和腹中胎儿已无大碍。”裴昭表情很木然。
是的, 木然, 他一个想象力不够丰富的古人,一次两次的重来一世, 惊喜之中,也许“惊”字反而比较多吧。
不要说他,林晨也被惊到了。
“系统,他是多次重生?”
“是。”
林晨没责问怎么没告诉她,这破系统就这德性,不问不说。
如果说太子重生带给她的喜比惊多,那多次重生带给她的就是沉重了。
重生,固然说明太子不太顺利,但至少说明真正的目标人物裴仪没有不可解的症结。借重生的信息优势,解决太子的继位难题,再从小培养好皇长孙就行。
实在不行,林晨其实也想过,跟裴昭商量一下,哪怕假禅位一次呢,登基了让她完成任务,等她离开之后再废帝也行啊。
只要糊弄过去就成,她不讲究。
可太子居然多次重生,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不傻不呆,从小接触政务,口碑相当不错的太子,重生了至少两次,依然失败了。
他爹后来得多恨他啊!能试的方法他说不定都试过了,这一世怎么办,林晨觉得自己未必能想出办法。
她只能故作平静,淡定状地说:“那你说说其他时候的事吧,怎么失败的。”
裴昭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情况粗略地说了一遍。
惊过之后,喜毕竟还是有的,他当然不想再被废一次。可是问题来了,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哪做错了。
林晨听他说的,如果不是硬给自己贴金的话,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太子吧,除了政见与父亲有时会不同之外并没什么劣迹。
“政见不同就是最大的缺点了好么。”她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忍到自己继位再改变么。”
“后来我就这样做了。”裴昭叹了口气,“第二世我就忍住了,不与父皇硬顶,但他还是废了我的太子位,立了幼子。”
“然后?”
“然后第三次,又重来了。”裴昭有点崩溃地撑住头,“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于是将那个生了幼弟的张妃提前找到,安排她嫁到一个离京城极远的地方。结果父皇有了别的宠妃,生的幼弟比原来的还大一岁,仍然立了他作新太子。”
“那个……”林晨小心翼翼地问,“你到底重来了多少次?”
裴昭眼神死,林晨不问了,懂了。
换个问题。
“那你有没有试过,呃……”感觉问出来不太好,可是也必须问一下啊,“有没试过兵变夺权?”
“没有。”裴昭正色道,“孤岂能行此不孝之举。”
唯一没试的路啊,要不要用三寸不烂之舌鼓动他试试?尽管劝儿子逼父实在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三观。不过裴昭下面的话打消了她的念头。
“不过孤手中本就有一支卫队,是父皇所赐。只是父皇对朕不满时,就将卫队收回了。”
行不通,看起来这个老皇帝对国家和军队都有很强的掌控力,说收回就收回,裴昭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这要对军权伸手,或者拿手上这支卫队尝试逼宫,说不定死更快。
“第四次,我决定不能让父亲由着性子来,即使孤无大位之分,也不能任由父亲交给一个稚童。”
所以他把几个父亲早年根本就是放养着的大弟弟管教起来了,带着他们一起读书。
他那几个弟弟本来都没什么出息,不是平庸就是老老实实去封地当王,更糟糕的还有会祸害百姓的。从小读书也没人对他们作要求,父亲考虑新太子人选时根本放弃了从他们中选一个人的念头。
裴昭就觉得,自己一家倒霉可能是改不了了,那至少要让国有长君吧。
结果呢,还是失败。他把几个弟弟管教得不错,脑子笨的是没办法,但至少也比原本出息。聪明但不学无术,满脑子钱财女人打猎玩乐的三弟,被他从小督促,长成一个翩翩君子,这大概是他几世下来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了。
可不知道父皇是不是因为他与兄弟走得太近,废他之后,仍然没有立三弟为太子,仍然是立了那个幼弟。
裴昭简直暴躁了,到底哪里中了邪,为什么他什么事都办不成?
这一世他已经什么都不想做了,就想与妻妾子女共度天伦,好好度过被废前这段美满时光。其他的,也就把几个弟弟管起来吧。
到底不想放任他们堕落。
这可不行,林晨瞅着他一副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满足的神气,赶紧给他打气:“那之后呢?之后你是没关多少年就死了吧。你妻妾就不说了,估计你们这时代的男人也不会太把他们放心上,可你儿子呢,你忍心他们在你这个年纪就在院子里关上一辈子?”
裴昭当然不愿意。
“可我实在无计可施了!”他声音略高,又赶紧降下来。
“我,有我这个变量,没有给你勇气吗!”林晨一拍桌子,瞪着他,自己却差点笑场。
是谁给你的勇气,林晨吗?她已经脑补出表情包了。
裴昭也恢复了一点精神,他召林晨过来也正是因为一成不变的重生生活中多了这个变数,给了他一点改变的念想。但失败太多次,他已经不敢抱希望了。
对此林晨也没有太多办法,从裴昭的叙述中,完全听不出重要的节点,仿佛老皇帝就是随着年纪增长厌弃了儿子,这简直无解。
林晨甚至冒出一个念头,不然就套用一下朱允炆模式?太子趁着跟父亲关系正亲密的时候故意找个机会死掉得了。皇帝说不定会因为悲痛,立长孙为皇太孙——噫,想想就好,这种缺德的主意要管好嘴别乱说,裴昭这个样子,说不定真自杀去了。
皇帝立皇太孙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太子妃嫔和皇长孙的一世富贵安逸肯定是没大问题的。只要新皇登基之后他们别作死就行了。裴昭眼下的状态,这是没想到这条路,她乱说话就害死人了,谁知道裴昭还有没机会重来。
“不说这个了,说说我吧,我当然也不是好端端出现在这里的人。我有我的任务,一个就是帮助你登上皇位。”林晨使了点心眼,含糊了任务,“还有一个是让你儿子成为报社主编——我知道你不懂这是什么,也知道你儿子还小。因为他还小,所以能不能请你先帮我做起来,等你家裴仪长大了也就有基础了,到时候再开家报社就行了。”
裴昭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他现在麻木的淡定,既不打算为自己的未来奋斗了,又没必要读那些几世读下来早就熟透的书,其实他现在每天也很空虚。
能帮林晨完成任务,对他来说也是个目标,免得每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做什么。
林晨直接提出来也是觉得裴昭人很不错,应该愿意帮忙。不见他现在这么颓,还能在朝堂上主动将预知的事做好安排,免去许多百姓受灾,无辜死难。这么看起来,这个太子确实像宫中传言的那样,仁厚爱人,有君子之风。
可惜没当上皇帝,林晨真心实意的替他惋惜了。
“报社主编我就不解释了,你同意做我学生,自然有教材给你看。来,我问,你表示一下同意就行了。”林晨跟裴昭走了下程序,不意外地又看见熟悉的惊讶。
哎,她从开始的窃喜到现在的麻木,已经没感觉了。
难怪太子这么丧,他重生这么多回毫无建树,也已经没感觉了。
第79章
太子需要看教材了解所谓的报社主编是怎么回事, 林晨先回皇长孙裴仪身边,太子打算过阵子再将她调离。
但是今天聊得太久,还是引人注目了, 俞氏就有点酸地找她旁敲侧击谈了很久, 隐晦地表示可以提携她一把, 以后在东宫中做个盟友, 一起拢住太子。
林晨哭笑不得,装傻混过去了, 只说太子找她问了很多裴仪的生活作息与习惯,爱子之情溢于言表。俞氏将信将疑的,不过总算把心思又放回儿子身上。
过了一段平静时光之后,太子总算联系她了。
“要求成为一家销售量超过万份的报社主编。”太子第一次尝试用这个远程联系工具,很新奇, 但是对任务感觉更新奇,“这……孤觉得, 很难。”
“唉,是很难,但你愿意帮忙的话,现在开始做起来, 到裴仪长大了, 我看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好。”裴昭提出只要不劳民伤财,也不强迫人购买,花费太多,别的忙他都可以帮。
“放心, 说不定还能先赚一笔。对了, 也能给你在你爹那刷点荣誉值,虽然没什么用。”
毕竟他爹和他之间应该是年纪造成的死结, 除非他爹早死或者他早死,不然无解的那种。
所以林晨对给太子刷荣誉这种事,也没多大兴趣,现在不过是顺手为之。
“你先把我放出宫,然后给我一个隐蔽安全的场所,一批能干活手巧的工人,不拘是哪种工匠。”
资金她没提,因为她对物价没概念,跟太子说好了,一应赏赐和工钱,以及成本,都由太子担负。
太子也跟她说好了,超过一定数额他会拒付。不过这个数额他说了个大概的数,林晨觉得应该不至于被拒。反正这笔钱花了之后,她应该就能赚到。
太子让太子妃办了林晨出宫的手续,自己根本没出面。等林晨离开东宫,这才安排她住进自己在京城郊外的山庄,也是天子在他很小时就拨给他练习跑马打猎所用的地方,名为鹿园。
林晨表示,狗大户就是不老实,什么园,里面圈了两座山一大片地还有一条河,她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太子的封地呢。
结果太子很无辜地告诉她,封地不在这,这就是处园子。
林晨一进来就看见一座山半山的竹子,顿时对这个地方很满意。
“这竹子我能用么,能用就能省下一笔买竹钱了。”
裴昭很惊讶地看着她:“孤让你在这里做事,正是因为此处有竹林。”
没错,眼下书写基本靠竹,奢侈一点靠帛,纸什么的,还没用呢。
林晨上厕所,都是自己从空间里拿纸出来用,不然罪可受大了。
所以太子一直怀疑这所谓报纸的出版方式。在他想来,要么用竹,需要制作竹简的大量人工,还有抄写。要么用帛。前者笨重又写不了多少字,不利于发行流通;后者死贵死贵的,哪有那么多人买。
再说,要如何抄写呢,万份简直是不可能的目标啊。
林晨微微一笑,祭出法宝。
“报纸不急,我们先把纸弄出来吧。”
报纸,纸,一字之差,裴昭对前者有概念,对后者完全没概念。
说实话他在教材里看到这个纸,是通过上下文强行理解,把它忽略过去的,结果听林晨的口气,这东西还是最重要的?
“纸?”
“纸。”
造纸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现代社会司空见惯,吃完饭随手拽一张擦嘴,很少人会觉得浪费。古人相对珍惜,但也不会当作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然而将它拿给从没见过纸的人看,那效果也是震撼性的。
“你把我要的东西和人都给我,过一阵我试验出来再通知你。你先做你的事,别急。”林晨需要时间。不过她也不急,毕竟她的任务目标人物,如今一周岁还没到。
不过事情比她想象得麻烦,真上手了才发现,她在前几世抄下来的方法,真做起来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呢。林晨想来想去,怕裴昭等不及,还是提前通知他来看了。
“林先生,那日所议之事该如何解决,可是有主意了?”裴昭对林晨十分尊重,言必称先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被林晨神奇的出场和神奇的本领震到的缘故,从不因她是女子而轻视。
不管怎么说,这都让林晨很舒服,也免了不少麻烦。
见他问起,林晨笑着拍了拍手。入乡随俗,她身边有裴昭分给她的两名宫女,伶俐能干,用得十分顺手。
此时听她拍手传唤,其中那名叫作琉璃的宫女双手捧着托盘,垂头小步趋前,跪在裴昭案前。
裴昭这些天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之前他已调整过一部分人事,但没有大动,这段时间他又不动声色的、在原来基础上又调整了一些。
比如原本的太子家令虽未背叛,却也怯懦怕事,最终辞官离他而去。裴昭并不怪他,但林晨来历神秘,要做的事看上去不错,但过程怕也有许多不可与外人言之事。所以这阵子,裴昭挑了错,将原太子家令换成了现在的王升,一个精明强干,又对他忠心无二之人。
此时他没带旁人,只带了王升在旁。王升虽奇怪林晨与太子相处的态度,但知趣地没问,静静在一边看他们对话。直到琉璃端上用柔滑丝绸盖着的托盘,他才起身接过,由他揭开那绸缎,露出托盘上白如雪、薄如丝的物事。
“纸?”裴昭双手微微颤抖,摸上这一摞林晨从仓库里取出的纸张。
“纸?”王升几乎在太子面前失礼,差点将纸全端到自己眼前观看,强自忍住了仔细端详的欲望,他听着太子的低吟,心里默默跟着念了一遍,“纸。”
“写写看吧。”林晨伸手相邀,案上有备好的笔墨。
“对,孤要写写看。”裴昭立刻取笔,王升也等不及再吩咐琉璃,自己取墨倒水磨了起来。
裴昭屏气凝神,一时不知写什么,便写了国号,魏。
一个魏字落在纸上,字迹清楚,不晕不染。裴昭弃了笔,将这写了字的纸举在眼前,惊叹再三:“这便是纸么,实是天赐大魏之神物也!”
王升更是激动,竟行了大礼拜倒在地:“此天赐太子,天赐大魏之祥瑞!”
林晨以手握拳,虚咳一声:“就是拿树皮竹子什么的做出来的,别太激动。”
王升却更激动了。
“如此便宜,真乃文教之利器!”
转身就劝太子立刻献给天子,好在裴昭几世为人,心态已经比他爹还老了,举手止住他的劝谏,看着林晨问:“林先生,制法可有?”
“有。”林晨很欣赏,这样的人合作起来省心,她现在拿出来的纸是现成的,就这么献上去可不成,必须本土化成功才行。
也就是说,得先建一个造纸的作坊,确实制作出来,才能献给天子。
王升不太明白,不过他给林晨找了个解释,这女子大概是什么山间隐士高人的徒弟,从师父那带出来的纸吧。
确实,这么献上去,却没有纸的制法,在天子那是交待不过去的,必须先建作坊,这正是他这个太子家令应该做的事。
林晨也不拿乔,直接将制作方法给了他们。没花积分,季四出身的那个世界是早就造出纸了,林晨都不用找人研究,直接让季四派人抄了几种不同的纸的制作方法放进仓库,这不,现在就用上了。
不过就算抄来的方法详尽之极,初次接触的人仍然试了很久。她前期建造作坊、调配工匠隶妾、浸泡竹子,算是将准备工作做好了,但跟裴昭交了底之后,还是又过了快大半年,裴昭和林晨才看到自己作坊里诞生的第一批纸。
“厚了点,黄了点,别的还好。”照例是裴昭写上了第一个字,林晨觉得还不错,比她想象得好。
她原来想,第一批纸造出来不行的话,她拿去当草纸用也不浪费。
裴昭也松了口气,更是觉得这一世重生得值了,死也值了!
林晨却呵呵一笑:“这就满意啦?你想想报纸的发行量,靠人抄得抄到哪一年去?”
裴昭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有竹简的大障碍在前,他一时没有顾及,现在有了纸这个载体,新问题便迫在眉睫了。
林晨想,活字印刷就算了,这生产条件实在没法搞。可她把雕版印刷弄出来,这个大魏的文人大概是要狂欢一场咯。
裴昭已等不及让工匠再熟悉技艺,这样能用的纸,早一天投入使用,对文教也好,对帝国的行政也好,都有极大的好处。
林晨跟他要了几个工匠,带去制作雕版,为雕版印刷准备。裴昭自去见他父亲,献上了泛着黄色,抄写了一篇这个世界宣扬仁义道德的经典文章的纸。
朝堂上是怎样的震动和恭贺,林晨不得而知,只知道裴昭回来后,身上多了几分活气。
“父亲夸奖了我。”他眉眼都在笑,没提那些随之而来的赏赐,只在意这个。
其实这个年纪的他,本就常常得到父亲的褒奖,只是他又一次重生归来,印象更深的是被废前父子间一年深似一年的厌弃与隔阂。
父亲这一次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毫不掩饰的自豪,便令他又“活”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三千繁华”,灌溉营养液 +60 2018-05-14 21:22:38
第80章
只是第二天, 林晨再见他时,就发现他又恢复了原样。
“你这样死气沉沉的可不行,你爹没觉得奇怪么?”林晨问。
昨天还少年意气生机勃勃的太子, 一转眼突然像个老头子一样暮气, 他身边人都会奇怪吧。
裴昭苦笑摇头。会奇怪, 他父皇已经让母后叫他去问问, 最近出了什么事,为何心情这样沮丧。父皇这时候对他真的很好, 还会关心这些,拐着弯叫母亲来问。
他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他装一装还是可以的,尽管少年心境再也回不来,但十六七岁正是成年之际, 装作慢慢成熟沉稳,总还是可以。
不过与林晨这个知道他底细的人单独在一起说话时, 他难免会放松一下自己,那种人至绝路时的死气就不由得又表露了出来。
“没用的,我献上纸,只是为了社稷天下。父亲这时候无论对我有多喜爱, 迟早都会淡去, 最后变成厌憎。”裴昭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没了情绪上的强烈波动,习惯了。
第一次重生,他特意将一些未发生的危机找出来提前解决, 同样赢得父亲极大的赞赏与夸耀, 后来,还不是走上了一样的道路。
林晨无意识地在桌案上划来划去, 她觉得不过就是年老天子对壮年儿子的忌惮,但跟裴昭进一步交流之后才知道,太子虽然说不出自己被废的具体原因,可仍然认为并非如此。
开始林晨只认为是一个孝顺到迂阔的儿子的坚持,但这些天来,她见裴昭也并非如此,其人聪明稳重,说起父亲宠爱后宫美人溺爱幼子,也是痛心疾首,并没有因为崇敬父亲而盲目的样子。
那,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又是因为什么呢?年老了自然的多疑?
她并不擅长揣摩一个没见过的年老的,而现在还正在壮年的皇帝。这种事应该叫季四来嘛!
林晨手动了动,自己忍住了。
她又不是非得靠季四才行。不知道为什么她较起了这个劲,明明一开始她想的还是,有人帮忙最好,自己乐得当甩手掌柜逍遥。
毕竟这些穿越的任务又不是她自己要来做的,也不是她追求的事业,她只是想回家,被逼的而已。
所以人心善变,看她自己就知道了,更何况是处于至高位置的皇帝。
林晨摇摇头,决定还是先不召唤季四了。能不能帮上忙另说,面对他才是她现在最大的难题。
再说,头两次任务都是她自己完成,就算叶宝儿那一次,召他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我自己能行,下次再召唤他好了。”林晨对自己说,然后放下这个念头,专心做眼前的事。
工匠都是雕刻的熟手,她说了要求,给了他们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用来试验的雕版也就成了。
林晨对这个世界缺乏了解,怕犯忌,提前让自己名义上的主君裴昭倒霉,所以没让人刻什么文章,随便找了些字凑在一块给他们练手。
现在印出来,虽不成文,也是端端正正,约指肚大小的墨字印在微黄的纸上,繁复而清晰。只是用来反贴在木板上雕刻的字是裴昭写的,书法不错,笔意端凝,刻出来却呆板失色了许多,另外墨色不太匀,还得再调试一二。
这就成了,他们又不是要印书法帖子,拿去给皇帝看的话,这样就可以了。实用的话,其实也可以了,完全能看得清楚。
林晨把印出来的第一张纸给裴昭看,裴昭和王升同时抬起头,一脸茫然。
“这字,有点像太子的笔迹。”王升想,“可是仿得又不太像,构架好似极真,但笔意完全不对。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有人要仿太子笔迹作乱?”
他完全想偏了。
裴昭还好,因为他想起来这是前阵子林晨让他写的字,当时他还郑重其事的,听林晨报一个字,便聚精会神地写一个字。
但写着写着就觉得不对了,一是不成文,二是他写的这些字……开始是林,然后是桌,然后是衣,然后是灯,然后是琉……全是林晨眼前看到什么就报什么,随意得很。
他问,林晨却笑嘻嘻地说要保密,等她做出来再讲。
有纸张在前,裴昭对她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不过时间过去了一个月,林晨提也没提这事,裴昭也以为总要一两年才有结果,没想到今天看到了这个。
但他不明白啊,这有什么用?是做了什么东西能模仿笔迹么?
林晨还以为他们一见就能懂,没想到这两个见多识广聪明智慧之人,都一脸懵懂地看着她,她也懵了。
原来人对没见过的东西,真的是很容易完全想不到那个方向去啊。林晨感叹一句,也不卖关子了,转头吩咐她身边的另一个宫女:“珍珠,去二号作坊,跟老吴说,把试验的那些纸都拿来。”
她依稀记得雕版印刷多用枣木之类坚硬的木材,一版可以印上万次,不过记得不确切了,所以让人试了试,顺便可以计算一下一天的印量。
最后果然是能印到上万次,不过越到后面越模糊,林晨觉得可以分出批次,前三千,中三千,末三千,卖不同的价。
珍珠又叫来两人,和她一起捧来了三摞纸,正是按这三个批次分开的。
裴昭和王升翻开第一张时的表情仍是茫然,翻开第二张就变了。林晨甚至看见王升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动作加快,把那摞纸拿起来快速翻看,接着又拿过第二摞,第三摞。
“这……”王升指着三摞印满了字迹的纸,问林晨,“用了多久?”
“一个人一张版,印了十天。”林晨轻松地说。
印工还不熟练,她也没把人往死里使唤,就让他工作了八小时,一天印了不到千张,后面熟练了速度又有提升,最后综合下来,这里其实有万把张,也就用了十天。
真正按这个时代用工的习惯,一天恐怕不止这个数。
但这个数已经足够震撼,裴昭坐那半天没说话,满心都是数字,算着这么印能让多少贫家子读书识字,二十年后朝廷可以收获多少人材。
王升比他清醒点,跟着追问:“什么版?如何印?”
林晨这才后悔刚没让珍珠把雕版一起带来,嫌说起来不清楚,她干脆带两人去参观作坊。
裴昭看着那块已经差不多废掉的雕版,当即就让人抬走,他要收藏!
“以后说不定就是大魏的传世国宝了。”他难得的开了句玩笑。
“先给陛下过目。”王升提醒他。
裴昭当然知道,而且他知道估计轮不着他收藏,他父皇会先抢去。他爹现在事事顺意,有这种祥瑞一样的政绩是绝不会放过的。
“唉。”
王升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这个时候轻叹,林晨猜出了一点。大概是想这个“国宝”,以后不知道会被哪个继承皇位的兄弟继承,会不会被他们珍惜吧。
她暗暗摇头,太子看着聪明,可怎么几世活下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废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叶障目,还是当局者迷?
可恨这个世界的国度依然是男尊女卑,她在太子这里其实也没有官身,只是仗着太子能服众,她又没跟那些士大夫混在一起,才得以清静。上次出手制纸,众人把她当成了女技术官僚,非士大夫一流,倒也不抵触她。但要想上朝堂之上接触皇帝,那还是想想就算了。
不接触那个皇帝,她要怎么去解决太子的被废危机啊,愁人。
心里担着这事没有解决的途径,林晨也不关心雕版献上之后太子又得了什么赏赐,以及自己得了什么赏赐。这些都是身外物,除了能换成钱带走的东西和先进的技术,对她来说都没什么用。
她能让太子稳固地位的东西还有很多。这阵子她对这个时代已经比较了解了,生产力比她之前经历的世界都落后。
要是季四在,又要跟她念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了吧。林晨不禁笑了笑,又板起了脸,这次不叫他来,嗯,不叫。
除了之前收集的一些古代“高科技”,她还有在前几个世界收集的种子。跟她自己所在世界的高产种子不能比,跟系统商场的肯定更不能比,但还是比这个时代的好一点。更何况还有更先进的农耕技术。
但没用啊,太子不是皇后。皇后可以靠棉纺技术站稳,可太子不行。
皇帝一旦厌弃了太子,无论如何他都会废掉的,绝不会让一个不顺眼的继承人登上皇位。林晨换位思考一下,好吧,她要是皇帝她也会这样,不然想想多怄啊,死也不甘心嘛。
所以林晨并不打算把自己掌握的先进技术与高产良种一口气拿出来,得看着情况慢慢来。如果一直找不到症结所在,或者老皇帝就是她原来想的那样纯粹是老了之后犯糊涂,那这些东西也许适时抛出,多少还能给裴昭续一秒。
现在一口气拿出来,除了给眼下危机未显的裴昭堆无卵用的声望之外,也没别的用处了。
不过林晨没想到,她很快就见到了那个裴昭口中强大自信、无所不能的父皇。
第81章
可能是雕版印刷真的太让他震撼了, 皇帝居然大摆车驾,跑到鹿园中来看林晨的二号作坊。
林晨作为主事人,当然也被人临时紧急培训了一通礼仪, 换了华服, 前去接驾。
那个男人三十多岁, 留着短须, 身强力壮,看向裴昭时的眼神十分自豪。
林晨也不是当年的大学生了, 如今阅事已多,结合之前裴昭充满主观的介绍,她一眼就看出来,裴昭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他爹真的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
再加上这些年内政外战都极为顺利, 偶尔的天灾人祸也没闹出大患,这个年富力强的皇帝信心爆棚得简直要上天。
不过这时候正是他体力和头脑都处于巅峰的时刻, 等他老了,这种自信会转变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林晨淡定的行礼,口中应对, 还不误她偷眼打量。这时候她都忘了当初使劲吐槽系统时的怨念, 却是想:第一个世界培训的就是演技,真是太合适了。
天子没多留意她,嘉奖自然是有的,不过林晨毕竟女子, 他有点遗憾, 不方便给她封官。
林晨不知道,这位看她的时候想的是, 要不要让儿子纳了她,也算是奖励了。
至于自己纳她……算了,天子又注目了附身小宫女采樱的林晨一刻,觉得不算丑,可是跟他后宫的美人们比起来,还是长得平淡了点,纳为后妃有点对不起自己,还是叫儿子委屈一下好了。
要让林晨知道,说不定就要日夜怂恿,非得撺掇着裴昭生起反心,干掉他爹自立不可。
不过对他而言这只是小事,想了一下就作罢,他更关心雕版印刷。把林晨叫来也是先问了流程,然后就要看人演示。
好在林晨之前已经让人另外刻了新版,此时抬上来,那个印了上万张纸,已经算是熟练工的年轻匠人担任了演示的重责,他手有点抖,不过印了几张之后就好了,开始心无旁骛地做起已经熟练了的事。
天子便弃了别的念头,专注去看。
只见那匠人用刷子蘸了墨,在雕好的板上刷了一下,然后用还泛黄的纸覆在板上,再取过另一把干净的刷子,在纸上轻轻地刷了一下,最后将纸取下,放到一边。
天子没有叫停,聚精会神地看着,见那工匠速度渐渐加快,不一会儿,旁边便堆去足有一本书厚度的纸张来。
下面就不必再看了,他吩咐一声,近侍传话让停手,奉上印好的书页。
本来天子脸色严肃,只是一展开纸,他便忍不住笑了。
“怎么还是这个,太子没有令人刻一版文章来印?”
新刻的板还是林晨随便报给太子写的那些东西,太子也无奈,他就少交待了一句,结果林晨还拿这个来糊弄皇帝,没说的,只能他去解释了。
“禀父皇,此女自幼入宫,聪明出于天生,多有想法,然少读书,自称不懂世间忌讳,于是只取单字刻板,请父皇恕她无知之过。”
天子并不以为意,反觉得有趣,摆摆手没纠结这个,只指着那雕板笑道:“不要再用了,别让后人说起来,朕在位时以雕版印书,印的第一本便是不知所云之物。”
说罢又当场大发赏赐,从林晨到作坊管事再到工匠,全赏了个遍,皆大欢喜。
林晨看着那块被皇帝钦定“不要再用”的木板,心想晚了,你儿子都已经收了一块准备传世了。
想想也是哈,要是这块木板在以后的战乱中毁了就算了,没毁才叫要完。
想象一下,两三千年之后,老师带着小朋友去博物馆参观,指着一块破破烂烂的板子对小朋友们说:“这就是几千多年前的大魏创造性的发明,雕版印刷术的实证。这是古人重视教育的实证,同学们,你们看上面的字,认识吗?这些简单浅显的字,就是当时用来教孩子识字用的。第一本用雕版印刷术制作的书就是用来启蒙,可见古人是多么重视教育啊。”
画面太美,不敢想。
她要不要偷偷去毁了算了啊。
裴昭除了得到表扬,这次就没拿到什么赏赐,不过这种口头表扬对他来说比什么物质奖励都好,开心得总算多了几分活气。
但林晨一点都不乐观,危机的本质在哪里,他们还是不知道。
另外有一点让她奇怪,天子居然没提起要印什么书,完全没有提,裴昭也说并没召人商量这件事。
这是要冷藏雕版印刷术?不可能啊。明明大赏特赏,消息也传得很快,没有冷藏的意思,更没有冷藏的理由。
皇帝的心思可真难捉摸。
林晨决定不想了,先忙自己的任务。
纸和印刷的问题解决,就可以把报纸做起来了!
每天发行是肯定不行的,雕版跟不上,林晨打算先发一期统计一下发行量,还有整体需要的时间,顺便锻炼一下队伍。然后再决定是一个月一份,还是半个月一份,还是十天一份。
“还报纸,我看都像月刊了。”她吐槽自己搞的这玩意,然而仍旧要去搞。
“你那边人手选好了吗?你爹同意了吗?”这些事必须裴昭出力,也是他这个主编应该做的。好在这位太子除了最后被废之外,别的方面很靠谱,林晨问起时,他立刻给了她一份名单,并给她一一解释为什么选择这些人。
首要的,自然是忠诚,然后是政治与文笔两方面的才华。
他已经初步明白报纸是什么东西,知道那上面是要找人写文章发表的,也知道由他主办的这份报纸,上面登的文章必然被看作是他的声音。
稍不谨慎,不用等四十岁,现在他就好去死了。
“你懂就好。”林晨很欣慰,总算没让她碰上一个白痴任务对象——哦对,她差点忘了这是她任务对象的爹,摊上这么敏感的任务,要是这位一心奔着死路去,那她想拦住可就不容易了。
她从空间仓库里拿出以前找人做的铅笔和纸准备记录,跟裴昭说:“现在我们商量一下,第一期都要写些什么。”
裴昭也已经想过,此时把记录的纸拿出——就是上次制作出来的那批,他直接拿来用了,看了看,然后道:“孤打算先放一些时事,也就是所谓的新闻。只是见那书中说的时效性,怕是做不到那么快。”
“那没关系,我都做好一月出一份报的心理准备了。”林晨笑道,“半年内的大事,我觉得都可以写。一月内的市井新闻,也可以写。其实要不是你的身份做小报主编太掉价,非惹你爹生气不可,我都想让你办那种八卦小报算了。反正任务也没规定是什么报的主编。”
那种小报,受欢迎,没有政治危险,可惜如果裴昭办的是这类报,他的政治风险就大了。
他爹会不会气到把他大骂一顿然后捣毁他的报社再杀了她这个“妖女”?
估计是会的吧……
为了自己小命着想,林晨开始就没打这个主意,当然,打了主意也没用,裴昭一看就是抵死也不会同意的人设。
两人统计了一下可用的时事新闻,大概能写上一个版面。裴昭还跟几个文笔出众的才子约了稿,要了他们还没公诸于世的文稿,有赏景的有议政的,不过都没什么风险。这些才子在天子面前也有脸面,平常议政的文章只要不过份,说些什么话,天子不是很在意。
这就又有一版了。
再凑些市井奇事,物价涨跌,又一版也有了。
然后裴昭就想不出来了。
林晨倒是看过很多报纸杂志,但是都不适用这个时代。十天半月才出的报纸,就这么点内容肯定不行,她打算弄点小说上去吸引人,拿影视剧本魔改吧。这样,似乎还是不够。
这个时代,有闲钱买报的只有是官员贵族和富商。小说和市井消息可以吸引富商,时事政治也能成为他们的吹牛资料,但对官员和贵族来说,这些能写在报上的事,本来就是他们知道的事,好像没必要特别买报纸看。也就小说能吸引一二了。
那么还有什么潜在用户可以挖掘呢?林晨琢磨了一会,觉得自己不成,想不出来,得找熟悉情况的裴昭一起想才行。
裴昭果然不负所望,略一思忖,就说出了另一个报纸的用户群:读书的士子。
这些人,不是都穷,但很多都穷。
但现在的教育还不普及,都是私学,有人在家中收徒,便有人千里迢迢前来求学。
能公开收徒的,不是一郡之贤人,至少也是一乡之贤。能被看中收徒的,不是全族相供,也有富商投资,又或是师长真心喜爱,自己贴钱收个衣钵弟子。
总之,他们穷,但如果报纸能贴合他们的需要,他们也能省出钱去买。
那林晨就要了解一下这个团体了,还是得问裴昭。
“现在读书人读的是什么书?——不,我不想听你细说,就大概说说就行了。”
林晨又不打算做学术,她只想知道这些士人分成哪些派系。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算她所在的世界里儒家一统天下,后来照样分化出N个派系出来。
她想知道这些派系,就是为了卖报纸。
第82章
光让这些士子发学术文章那有什么意思, 得打起来才卖得快,才会争着买。最好能找到各系的大人物约稿,隔空打笔仗, 然后再选登一些其他人的论点, 这样就热闹了。
而且在这种封建王朝, 学术论文跟朝廷治政也息息相关, 同时也会引发官员的兴趣,因为这些官员本身就有很多是从不同派系中出身。
不过这些东西, 裴昭这个主编懂就行了,她去细究——她脑子又没病,这些东西要是放她那个时代的大学,起码也得读个研究生才能说一句懂,读到博士才敢说我稍有研究, 真投入进去是一辈子的事。
她好端端的,把时间花那上面, 不值。
但林晨没想到,就裴昭这么随便说说,都快把她脑袋说疼了。
原来,在这个大魏国的世界里, 类似于百家争鸣的诸子时代还没有真正结束。尽管裴昭他曾祖那一代已经定下了国策, 选择了其中一家作为官学,但其他学派也没特意打击,各派宗师逝去,但多数学派仍有出色的继承者在发扬光大。尽管比不上官学兴盛, 可仍是不可小视的力量。
所以裴昭要一一的向林晨解说, 这个学派持何观点,那个学派有何异议, 又一学派源流为何,再一学派又是从某个学派分裂所出。
林晨昏头胀脑地听了半天,一举右手:“等等,我记一下。”
她在纸上整理了一下,不深究的话也不算复杂。
其实就是跟她那个世界的百家学说差不多。也是,人类社会形态相差不大的话,人文学派不管起什么名,内里本质是什么,说来说去能研究的东西总是一样的。
只是名字不同罢了。
与儒家学说相似的一家,此处名为云家,因为开创者姓云,最初叫云氏家学,后来求学者甚多,渐渐传播开来。到大魏统一天下之后,更是成为了官学。
真是巧啊。林晨感叹,看来这一派学说的核心真是很适合统治者,大家不约而同地选了它。
不过这一派里还掺杂了一些林晨认知里其他诸家的内容,叫她说也说不上,反正核心总归是差不多的。
其它如类似墨家学说的南山学派,明显看得出来还有林晨所知的法家学说内容;还有讲究清净无为的天道学派;讲究法度严密的很巧,也叫法家。以及其他种种学派,林晨听起来都很耳熟,核心未必完全一致,但主旨大体相同。
然后呢,它们之间,也跟林晨所知的诸子百家一样,有的连面上的和睦都做不到了,虽然讲究君子之争不会拿着板砖开瓢,有争议也以论辩为主。但如果有机会烧了对方的著作,灭了对方的道统,那他们也是绝不会犹豫的。
裴昭介绍得很详细,各派的渊源、人脉,如今在朝野间的分布,他了然于胸,看来对政事是相当熟悉的勤政太子。
这样一来,就精彩了。林晨搓了搓手,已经预见到报纸大卖的场面。她甚至蠢蠢欲动,想搞个表格让人剪下来投票——算了,还是有节操一点吧。可不能向季四那家伙看齐。
只是她还没说自己的营销计划,就让裴昭一盆冷水给浇熄了。
裴昭耐心地给林晨介绍了一遍之后,眉头微皱,道:“虽说众家并存,但朝廷官学乃是云家学说,孤已着人去请云家如今朝野有名的三位大贤写稿来用,林先生不必再想别家。”
我……去!
这太子脑子不好吧!林晨惊讶地盯了裴昭半晌,盯得他不自在起来,下意识检查自个是否有失礼之处。
“只发一家之言,你报纸打算给谁看啊?”林晨忍不住问,裴昭却正气凛然:“孤不能为报纸销量而弃大道。”
“可是谁规定云家就是大道?”
“朝廷官学,太宗所定。”
“那你刚才介绍,朝中如今连宰相都公开说自己学云家、法家和天道学派,却不属于任何一派。其他重臣有法家、有南山学派、有天道学派,可不是只有云家。你觉得你爹怎么想的?”
裴昭噎了一下。
“父皇一时被迷惑……”
“迷个鬼,明显百家争鸣还没出结果呢你就站队。”林晨气笑了,原来这太子归根到底也是不靠谱的,她真是看错人了。
也是,人放她那年代也就是个高中生到大学生的年纪,不能要求太高。
“这事听我的,你别忘了你要讨你爹欢心,别跟你爹对着干。他用着这些人,结果你这个太子办报的时候一个都不请,怎么着,你对你爹的用人之道不满意?”
有道理,裴昭深思之后,妥协了。他要亲自出面请朝中其他学派的重臣来写稿,以后也通过他们约稿吧。
“来,你告诉我,他们关于什么观点的分歧最大?”林晨说通了裴昭,兴致又高起来,就要为自己的营销计划再加一把火。
裴昭不明白她想什么,但本能地觉得发寒,好像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紧锣密鼓,第一份报的报名定为西京月报——林晨都想叫月刊了,怕任务里裴昭必须得是“报社主编”才算完成,没敢。
裴昭跟他爹大概商量了一下,第一次现世的东西不知效果,皇帝就先不掺和了,裴昭自己给报纸提了字。
《西京月报》于两个月后,正式发行。
最先拿到报纸的,当然是天子。
他其实一直在等另一个消息,但迟迟没有回应,这令他未免有些失望,已不打算等了。眼下时机已算成熟,他打算过两天就在朝会上再放出一点风声。
儿子办的报纸,他也颇感兴趣,已构想出很多种利用报纸可以做的事。办几期后看一看,恐怕还要叫人专门审核,免得报上出现违背他意志的东西。
那是不行的。
天子淡然地想着,拿起报纸,在头版上扫了一眼。
这一版没什么好看的,都是这大半年来朝中的大事,他比谁都清楚发生的细节。给百姓看一看还是不错的,好,也让他们知道朝廷对外取得了怎样辉煌的大捷,让他们知道朕杀了多少鱼肉百姓的豪绅。
再翻开一版,那些市井趣事倒是吸引了天子的目光,引他笑了几声,接着便去读那文采飞扬的诗赋,边读边击案赞叹,更对身边内侍交待:“待朕看完,将这几篇抄下来。”
再翻一页,仍是文章,只是……看起来好奇怪的样子。
天子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
林晨在小说这块内容下了功夫,自己用白话文改一篇,找人用文言写一篇,力求雅俗共赏。
她自己改的那篇,是对着电视剧《三国演义》改出来的。当然这个时代可没有同样的朝代,偏偏国名跟曹操那家重了,她还得注意改过来。
倒是不担心理解不能,因为乱世嘛,大家都有的。民间传说起来也跟演义里一样,从不说后勤统筹什么的,更关注的是谁最能打,谁单枪匹马盘肠大战。
林晨把三国搬过来,毫无压力。
至于找人写的文言,是林晨把聊斋故事讲给人听,让人写出来。
作者自然是标的原著作者,一为罗贯中,一为蒲松龄。
因为这次出版忙了快两个月,林晨现在暂定打算一月一出,所以小说的更新就比较肥了。聊斋故事一口气登了三篇,老版《三国演义》的电视剧一共84章,一章改写成一集,林晨写到了
第四集,也就是桃园三结义、十常侍乱政、董卓霸京师、孟德献刀这四集。
天子看聊斋故事也很入神,让人回头抄下来,他还要细看。改写的人是太子招徕的高手,文笔生动,虽然与原著不可能一模一样,但电视剧本身也增添了很多细节,被林晨转述来,他再加工,从情节的曲折性上来说,其实还要更吸引人一些。
内侍便一一记下,见天子又读到另一篇故事了,心中暗想,怕是回头还得抄下来。
天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内侍偷眼看了几回,只见天子脸上忽喜忽怒,忽惊忽安,却不发一言,更无一句交待,这让他不由也好奇了起来。
读至最后,天子一拍桌案:“好个曹孟德!”语气竟听不出是赞赏还是惊怒又或是斥责。这让内侍非常惶恐,难道他竟摸不准天子心情了吗?他就要被厌弃了吗?
皇帝却不会在意近侍的小小心情,摩挲着纸面,自言自语地道:“蒲松龄?未曾听说,这文字却似太子身边人所写,却是不错。罗贯中?这又是何人,见所未见,想是写给不识字百姓,令他们听之则懂的,只是文中事虽不真,多有荒诞,却暗合人情事理,难道是……”
难道是太子所写,托名罗贯中?
观此文,开篇即论及外戚、宦官对皇权之威胁,再写乱臣贼子凭军权而横霸一时,废立天子有如儿戏,虽未详叙,其中脉络可寻,文中汉室由稍露颓势到国势如山崩,市井小民或许只是看个热闹,深浸其中的朝堂之人却看出一整场大戏。
天子仅是闭目稍一脑补,代入其中,就觉一身冷汗。既无实事作本,非得胸中大有丘壑,才能如此举重若轻,几笔勾勒出乱世之由。
除了他从小读书,学习政事的儿子,哪个臣子能写,哪个臣子敢想?
天子自豪之意大起,也忘了之前隐隐的失望。
“吾儿长成矣。”
第83章
心情大好, 天子将这几章又回顾了一遍,这才翻到原先跳过的内容。
那是需要静心耗神去看的,天子拿到新出炉的报纸, 可不想一开始就那么累, 所以才放到最后。
一入眼, 便是一篇论“仁”的文, 作者很熟悉,天子皱着眉看完, 文是好文,道理也不错,只是他一点也不开心。
太子还真是选了云家学派的人供稿,他真是毫不意外啊。
刚刚的好心情也消失了,天子的视线落在了下一篇, 打算随便看看,却不由轻噫出声。
“竟是法家!”
太子竟将这两冤家放在了一处!这可不像是他儿子的作风呐。天子这样想着, 嘴角却微微上扬,含了笑。
阶下侍立的一名内侍瞄了一眼,又瞄了眼桌上的报纸,暗暗记在心里。
天子这时也无心细看文章都说了些什么, 只快速浏览标题与作者, 大为满意地看到,虽不是诸家俱全,但几个大学派都有大家出手,发了文章在报上。因是第一次, 各自所论还不相干, 但可想而知,下次报纸再出, 怕是**味就浓了。
好,好,好!
这就是他想要的,这才是他想要的!
“吾儿真长成矣!”
这是天子今日第二次说这句话,近侍诧异不已。
裴昭也诧异不已。
他也不是愚孝的呆子,弑父他做不来,说实话他觉得以父皇对权力的重视和把控,就算他重生了几世,也没把握能逼宫。毕竟京城的防务和边军的将领,全都是父皇的人。他有一小支军队,但那更像是父亲给他练手和熟悉军队用的,连京城都进不了,在鹿园呢。
所以他不打这方面的主意,却在父亲身边拉拢了一些人,给他传消息。
也就现在啦,等以后父亲对他厌弃了,他想拉也没人愿意,再等幼弟出生,那些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也就现在,他还是父亲喜爱的太子,拉拢一两个人传递父皇那的消息,还是有人愿意冒着触怒天子被砍头的风险,但又讨好未来天子飞黄腾达的机会去做的。
现在消息传来了,他脑子一团乱。
为什么父皇看那篇小说时会夸“吾儿长成”,为什么父皇看诸家之文时先是不悦,最后又欢喜起来,又夸了他一次?
裴昭觉得自己真的白活了几世,为什么他爹的心态,他到现在都摸不准?被废看来真是,该的。
他身边的人多数是云家学派的,他不好跟这些人讲自己在父亲身边安插了眼线,王升倒是可以,只是与王升也没讨论出什么结论来。
罢了罢了,裴昭暂时放下此事,出城到鹿园,与林晨商议下一期报纸的内容。
林晨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内容就是这些,让编辑们去收集好了,至于那些学说,我想不用你去约稿了,他们自己会急着投稿的。”
裴昭却有不同意见:“孤门下士子认为不妥,他们已约了自己师长同窗来写稿,下期内容就不必再请别人。”
“他们的师长同窗?”林晨不太明白,这有什么不妥的。
“孤门下多是云家学派士子,上一期用了多家学说之文,他们已有不满,孤不可再违了他们的意愿,失了人心。”
裴昭说得一本正经,林晨看得目瞪口呆,难以吐槽。
“你,一个太子,手下居然全是一个派系的人?”好想抓住他摇一摇,听一听头壳中大海的声音。
裴昭很“纯良”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之前我们还讨论过,你爹还用着其他学派的人呢,到你这就剩一个学派了?”
“这……”裴昭一怔。他其实没多想,只是云家学派在他祖父那一代就定为了官学,他父亲和他的太傅都是云家学派的人。
他长大之后,很自然地就接受了他们的理论,并且他自己也认为,云家学派的学说是最合他心意的。法家严苛为他不喜,南山学派重贱隶重机械之力,以奇技淫巧蛊惑人心,一向是被师长们批判的,他亦不喜。更何况南山学派之中多有与法家重合之处,严刑竣法以束百姓,令他心生排斥。天道学派呢,前朝曾经用作国策,后来被放弃,到本朝地位更低,自然已是不合时宜,他并没有深入研究。
至于其他学派,看看即可,拿来治国更是不合。
久而久之,他的身边,也就是云家学派的士子居多了。他也没觉得怎么不对,当年他被废之时,这些士子中有背叛的,但更多的是不事二主,向天子陈情不受便辞官而去。更有激烈者刎颈自杀——如此良臣,他又如何不感佩于心,再次重用呢。
林晨简直无语了。尽管她还没正式工作过,可她也懂——而且这么多世界她也不是玩过来的,有的道理真是看多了自然就懂了。
一个小头目手下的团队,当然是越单纯越好,越团结越有战斗力。
可是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帝,手下只有一个声音,那一般只有两个可能。
一,皇帝太强了,厉害到极点,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别人都只能跟着他后面发声。
二,皇帝太弱了,朝堂只被一股力量把持,连皇帝都被这股力量操控。说是皇帝,其实是傀儡。
第一种情况很少,能做到这点的都是强力皇帝,每朝能出两三个就顶天了。第二种才叫多。
但是像裴昭这样,不但**控,还操控得心甘情愿积极主动,偏偏本身还是个挺聪明有能力的人,林晨就觉得,实在是他爹的错。
打小给他安排的老师也不多选几个,硬是让儿子被灌输成这样。
“我估计啊,你爹不喜欢你可能也因为这个。”她说。
果然这句话就让裴昭一个激灵,重视了起来:“如何说?”
“还是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你爹都在用的人,你一个都看不上,让你爹怎么想?”林晨摇摇头,没觉得自己现在说话的口气,已经不在是她自己认定的“大学毕业,青春正盛”,而是有些老气横秋了。
“虽然你祖父指定了云家学说作为官学,可是看你爹的用人施政,明明还是诸家皆用,甚至重臣中还是法家占了重头。你觉得是你爹不够英明,还是你蠢?”
裴昭张了张嘴,没说得出话。
他是重生的,他一直看到十多年后,上一次虽然被幽禁但活得更久,多少知道一些外面的消息。
他的老师白发苍苍,将那法家士子出身的宰相与大司农从头到脚骂了多年,说他们敲骨吸髓,与民争利。
所以他对他们一向也没什么好观感。
但他父皇一直到驾崩,用的都是这些人,都将朝政掌控得很好。对外连连大胜,尽管穷兵黩武之说也一直跟着他,自己还曾经上谏过几次,被父皇先不理会先训斥最后骂得狗血淋头。
对内,他不知道平民生活究竟如何,不过国库是充实的,支撑了几场大战之后,遇到灾年仍然拿得出救灾的钱粮。
他实在说不出父皇不英明,被人蒙骗的话。
那么是他的问题?可是裴昭的三观早就定了,他跟自己的老师看法其实是一样的,并不认为那些人、那些政策是好的。
林晨也有点无语,想了一会,沉重地道:“你要这么想,我可能也帮不了你。你再想想,是坚持跟你爹作对,还是争取不被废。”
“孤……不想被废。”裴昭不是很为难地做了决定。
是,他是一度认命,想被废就被废吧,培养一个弟弟当太子也可以。
可是那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么。现在似乎找到了一点症结所在,他又哪甘心让出太子之位。
他的儿子那么年轻,那么聪慧,就跟着他过起了幽禁生活,他死后也不知道他的孩子们,下半辈子会怎么度过。
不,他这一次还是不能认命,怎么样也要挣扎一回。他回来得晚,长子都已经出生了!
那就好。林晨的命运与他息息相关,他要不开窍,林晨就要另想主意了。
既然开窍,不妨再试试续一秒。
裴昭便将收到的消息给林晨详述了一遍,这回他自己都咂摸出滋味了。
“父皇第一次赞叹之因尚不知晓,但第二次……孤懂了。”
“懂了就好。”林晨欣慰。明显皇帝是看见儿子开窍了才高兴的。
这次真是歪打正着了。林晨觉得天子之前不但是不满儿子满脑子只有一家学说,还生气自个儿子作为储君,将来的太子,居然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自觉。
现在还好,以后裴昭对政务参与得越多,这方面的毛病暴露得越多,天子就会越来越不开心,越来越不满意。
“还有你弟弟!”林晨陡然叫起来,想明白了,“你把你弟弟带着一起学习,你弟弟就是成材了也都跟你一样,你爹根本不满意他们,所以决定培养小儿子了!”
裴昭整个人都呆住了。他错得有点离谱啊。
别说,他爹那时候是老了,快六十了,可身体还很好。以他父皇那么自信的性格来说,相信自己还能英明的统治这个国度十几二十年,顺利的把小儿子也扶上皇位,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
裴昭想说什么,但心乱如麻,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上一章大家都看出来原因啦,所以这卷到九就结束了,不拖长。
本来想到的梗是打算写四十万字左右的,工作忙手慢,有了存稿才开始发文,然后一边写后面的一边写点新文的开头,觉得这样很稳妥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得了不算重但是很麻烦的病,折腾两周了,整整一周住院挂水也没好,全靠存稿撑着。明天去复诊,说不定还要去外地看看。说实话时间还是有的,但是这篇文我不沾热题材的原因,就是想把以前想到的梗写出来,写几个不讲究逻辑只是轻松愉快的小故事,现在的心情实是写不来,正在写的一卷写一半就卡了,勉强写出来只是把以前就想好的情节写出来而已,没有我想要的轻松和笑点。所以打算把存稿发完就完结吧,看完病尘埃落定再说别的。
幸好写的是快穿,而且下一卷也将主角的感情问题解决了,勉强算得上完结。只是本来打算写的系统升级,由正常世界进入不那么正常的世界就放弃了,如果哪天有脑洞,或许会放在别的文里写。
鞠躬,抱歉。
第84章
报纸引起了巨大轰动。
京城之外的官员把它当作了解京城动向的辅助, 再远也要托人辗转带到。
市井百姓把它当作难得的娱乐。买不起不要紧,邻居中有一份就行了,找谁家识字的后生读来大伙儿听, 一晚上就消磨过去了。第二天还可以接着聊昨天听到的内容, 什么三英战吕布;什么关二爷千里走单骑;什么铜雀春深锁二乔;什么貂蝉与吕布。足可说上一个月。
到下个月, 又有新的故事可供谈资。
更广阔也更穷的农村呢?
农人没有闲钱买它, 但不少富户也会买,有那行善的也会使人在村中读。不为别的, 只为报上会写些种地的事,照着去做,居然真的有好处。
别的不说,就说小麦吧,报上说一年可以种两次, 地力不足可以用肥力补足。至于补足肥力的办法,农人已知使用粪尿之物, 但报上说得更细更复杂,让人将信将疑。
要光是这样,大家也不会跟着做。麦饭这东西很不好吃,空着田恢复地力, 也比种两茬再不知真假地照着施肥要好。可是报上还介绍了麦子的另一种食用方法, 这在大魏引起了轰动。
磨麦成粉,以粉制食。富户有钱有闲,不止一两户好奇,让人照着做了磨, 又磨了粉, 叫厨子试做。一做之下,顿时后悔浪费了多年的麦子!
就连天子也让宫中添了面食这一新品, 听说宫中多出不少新鲜制法的面食,以后会在报纸上陆续介绍。
据说就连以后赋税都会变化,麦子的地位天翻地覆。冬麦的种植成为必然趋势,那肥田的方法,少不得要学上一学了。
有人试了,自然就发现好处。发现了好处,就证实了报上所言不虚。证明了所言不虚,下期报纸,就成为这些家中有千万良田的大户们必买的东西。
农人买不起不要紧,他们买了送到佃户手里,叫人读给他们听,让他们学着做。由佃户又扩散到自耕农群体,更有积极做事的官吏主动着人推广。
林晨没想到这事还带来一个后续的变化。
过了几年,那些大地主发现肥田用的粪尿根本不够,那怎么办?农村人是不足的,只有大城市才有足够的人去产生这些肥料。
于是他们大发善心,在城里设立了免费的公厕劝人去上。林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都呆住了,果然利益是最好的驱动力。不过这事吧,还得官方组织才更有效力,她干脆给裴昭提了建议。裴昭上书天子,在各地由官方设立公厕,更由那些法家官吏设下法规并严格督促,叫那些习惯了随地便溺的市井小民们到公厕解决问题。
不去?那好办,罚款吧。
这一政策得到天子的嘉许,却被好几家学派攻击,南山学派觉得多事,怎么能连人的便溺之事都管到,云家学派更不用说了,痛心疾首地认为太子越走越偏。
裴昭坚定地,没理他们。
话说回来,关于报纸,读书人关注更多的是那版诸家学说之文。第一个月的报纸出来之后,士人之间就炸了锅,论辩不绝,甚至还有动手的。
更多的人挽了袖子,准备下一期报上见分晓。
林晨在第一份上就让人加了一句,下期将增加版面,刊读“读者来信”。内容嘛,不限。可谈对国政看法,也可谈学说心得。
那还有什么说的,笔战吧!
林晨看着鹿园堆起来的信,以及卖得飞起,作坊开到第四个仍然供不应求的制纸坊,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数钱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吧,她还有个事忙。
这么多信,大部分是学术类的,她没那个能力挑选登报,需要人手。
而太子原来选出来的编辑全是云家学派的人,那非得拉偏架不可,必须重选。
林晨就给他把关,免得他一不留神又偏了心眼,由仲裁者变成下场参赛者。
“你说你怎么想的,明明是坐在上面看人唱戏,不时调控一下的人设,偏偏要自己下场一起唱,难怪你爹不高兴。”她一边在裴昭给的名单上打勾,一边碎碎念,“我有个故事你要听不?我那个世界的真事。”
裴昭正在读第五遍《三国演义》,他比别人拿到的稿子多,已经是剧版改写的
第五集到第八集,读了这么多遍还看得津津有味的。
他从林晨这也知道,三国事是她那个时代的真事改编的,那是一个与大魏相似但又不同,历史更久长的国度。他对那的故事非常感兴趣,林晨无意中说出的“以史为鉴”这个词,他亦深以为然。
所以林晨要讲故事,他不但从娱乐的角度感兴趣,他也从求教的角度感兴趣。
“请教。”
林晨就说了:“我们那儿呀,有个皇帝很命苦,出生时他爷爷和他爹,就被各种原因给逼死了。不过他当皇帝的曾祖后来又后悔,留了他的命,还留了他的身份。他呢,就顶着这个阴影长大,娶了在他落魄时照顾他的人的女儿,我觉得可能也是他青梅竹马吧。”
裴昭听着就想自己儿子,这个皇帝比他儿子命好,至少是自由身。
林晨一边勾人一边说故事,没注意裴昭黯然伤神的小情绪:“后来中间发生了一些事,他最终还是继承皇位当了皇帝,妻子就成了皇后。可是妻子身份太低,当时扶他当了皇帝的权臣妻子想让自己女儿当皇后,他拒绝了。”
“然后他被废了?”裴昭一惊。
“没。那个权臣有点说不清,我是觉得他没那个意思。但是他夫人把皇后毒死了。”林晨说。
裴昭:……
真是什么事都会发生,他觉得自己编都编不出来这样的事。
“那权臣虽然对皇帝不错,但是更不会对付自己夫人。所以啊,这个皇帝等权臣死了才报仇。这个跟我要说的无关,不说了。反正他皇后留了一个儿子,就是他太子,我其实要说的是这个。”
林晨惭愧,这没有剧本供她改,她就原形毕露了,一说就跑题,水了半天才到正题。
赶紧收回来。
“他这儿子人也不错,就是特别信儒家。儒家你别管是啥了,也是一家学说。他就很气啦。别看他们那朝跟你们列云家学说作官学一样,也把儒家捧得很高,可实际上用人是不拘一格的,皇帝更是拉一派打一派用得很熟。别看他是半路回来当皇帝,不过他小时候是他祖父当年的亲信照顾着的,所以该学的都学了,就……挺看不上他儿子这样。”
这不是跟他和父皇一样吗?裴昭心想。
“然后怎么教都没用,这个皇帝一度想废太子,但是因为跟皇后的情谊,到底不忍心。最后他没废太子,可是留下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裴昭到哪猜去,猜了几句都不对,还得林晨来揭晓谜底。
“乱我家者,太子也。”
裴昭悚然而惊,一时汗出如浆。
他的父皇,是不是以后多年,常常在心中反复说着这句话?
他的父皇,是对他失望了多久之后,才以雷霆之势将他废除,冒险立小儿为储。却让他以为是年老糊涂,心血来潮。
糊涂的是他啊。
“后来……如何?”裴昭有些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后来没什么啊,他儿子就当了皇帝了,一般我们后世认为那个朝代就从他儿子开始出现问题,最终导致败亡。”
其实林晨也不太确定,她记得好像是这样。不过用来吓吓裴昭是蛮好的。也果然吓到他了。
“看你还傻乎乎的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她不无快乐地想。
裴昭是真吓到了,几夜没睡好,干脆不睡了,挑灯夜读。
读的不是他平日喜爱的那些文章,而是他随意看过,仅作了解的诸家学说。
说实话,算上重生的几世,他有近百年的时间都是信奉的云家学派,让他读其他学说的文章,他还是看不进去。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用云家学说的思维去批判一番,然后警醒,然后继续看。
有时候他也想,林晨所说是不是真的,他父皇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个原因对他不喜?
这让他更睡不着了。
白天有时候想补觉,仍是睡不着,裴昭干脆去宫里,看宫中留存的竹简,看他祖父到父皇的施政。
裴昭从来不是蠢人,相反,他从小接触政务,这方面并非没有天赋。否则天子就算再珍视元后嫡子,也不至于犹豫到他四十岁,自己也垂垂老矣时才下手将他废除。
现在抛开成见,细细梳理父祖几十年治国的脉络,他才真正承认,林晨说得没错,是他错了。
甚至他隐隐摸到了一些父亲一直押着不提印什么书的原因。
这些想法和领悟他是没法对别人说的,只能倾诉给林晨。林晨看他颓唐得仿佛现在就想自请废去太子之位,让他爹选个幼弟来重新培养,也有点怕。
这药好像下猛了,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他不干了那可不成啊,她还有任务要做呢。
得安慰一下。
“其实也不怪你,怪你爹。”林晨几世任务做下来,也算了解人心了,很多时候人就是要给自己找个理由自我宽解,“你爹明明自己有一套想法,给你安排的老师全是云家的,你能不被洗脑么。”
裴昭这些天隐隐的也有怨意,但是后来自己又想到另一件事,怨意没了,人更颓了。
“父皇少时的老师,也是祖父安排的云家长者。”
他父皇怎么就没受影响呢?他也是真瞎,竟从没想过,为什么父皇登基之后,理应是他最亲近的老师,只得了一个尊崇的爵位,最后回家养老。而真正任用的人却是诸家俱有,只看他们合不合适,不管他们是何出身。
林晨张了张嘴,心说你爹把你带身边一起观政,不就是教你。说白了他自己太聪明看得透,就把儿子当成他自己那样,不直接教就能看明白。
这是另一种犯蠢吧!一定是这样,不能怪裴昭笨,只怪他爹自恋过头。
“怪你爹。”她最后还是斩钉截铁的,给裴昭留了点面子。
这时他们的报纸已经出到第三份,时间也过去了三个月。裴昭从颓唐中振作起来,想想妻儿的命运,尽管内心还是颓得不行,但再争一世的念头仍然占了上风。
谁甘心让出皇位啊。
那可是皇位!
裴昭用半年的时间,不动声色的,慢慢将自己身边没来得及换的人又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云家学派的中坚人物还在他身边,所以也没人觉得被抛弃,但他以报纸编辑需要的名义,招了很多原本他从不待见的其他士子。
这些人安排在鹿园居住,方便做报纸,而他也常居于鹿园,与他们谈天说地,露出对云家学派之外的兴趣。
这下说得不好听一点,就像原本捂得严严实实的肉骨头掀开了盖,一群早就围在外面虎视眈眈的狗嗷一声就扑过来了。
原来啃着骨头的狗当然护食,可架不住肉骨头他自己对其他狗狗们招手啊。
不过裴昭也没直接招手,他又矜持起来,还在报纸上登出消息,说读者来信太多,报纸无法一一登出,打算印刷一套书,将有价值的文章印刷出来。
只是他无法一一辨别,想请一些士子来帮忙。
这下,原本因为他原先的立场还有犹豫的诸家学派的大贤们都坐不住了,自荐的不止一位。
裴昭不太把得准他爹的想法,所以不敢直接印典籍,和林晨商量之后,决定把那堆“读者来信”给印刷出来。那可是哪家都有,不偏不倚,却是将迈到云家的那只脚悄悄抽出来,重新站回场上裁判的地位。
果然,天子大喜。
他原本在得到纸张和雕版印刷两大神器之后,就打算印书的。不过这两年他意识到自己儿子似乎没开窍,一门心思向着云家学说。这也就罢了,关键是爱子他还没有作为太子的自觉,经常主动帮着云家学派冲锋陷阵。
这样可不行啊。所以他暂时没印书,想看看儿子有没有那个政治眼光,看出这两大神器对于皇室的真正意义。
什么教化,狗屁。那是诸家大贤在意的事。皇帝在意,那是装出来给这些说句话就能影响后世声名的大贤们看的。
皇帝在意的根本就是怎么维护自己的统治,不让这些大贤凌驾自己之上啊。
而看着爱子,天子隐隐的担心,他似乎就有让这些人爬自己头上的架势了。
不过不要紧,儿子还年轻,再带着观政几年,他相信儿子迟早能开窍的。这不是,今年就明显有长进。
看到儿子突然开窍,他也不再等了,正式开始印书。
裴昭默默看他爹的行动,第一套书既没印官学云家,也没印在朝上占了强势地位的法家,却印在在民间影响极大的南山学派。
现在他懂了,他爹其实哪派都信,哪派又都不信。谁能给他办事,他就捧谁。
但他也不会让任一派占据绝对优势。现在就是再拉入一家与他们打擂台,让他们把皮绷紧点,别以为朝廷离了他们就不转。
从感情上来说,裴昭还不是立刻能接受,但他内心也知道,他父亲这样才是帝王之道。
林晨这次的任务完成得不算难,但时间耗了很久。
等裴昭登基又过了三十多年,已经是他儿子继位了,纸张与雕版印刷带来的教育普及,才让识字率提高了那么一点点。
这一点点,加上裴昭与他儿子把这份报纸直接定性为官方喉舌,推广到每个朝廷机构都必须订的程度,导致大小官员跟风,人手一份。这才让报纸销售数量达到了要求。
林晨差点以为自己要这么耗在这里,就差让跟裴昭那个知道她是“仙子”,并且拜了她为师的儿子说,以后报纸销售达到目标了,给她烧封信下来了。
一度她还想,是不是要召唤季四?可是始终迟疑。
这一迟疑就迟疑到她在此世过了三十、四十,渐渐也不再想了。
现在就是耗时间的事,何必再拉他来填坑。四十多岁的她,看着肯定选了二十岁左右年纪的季四,她怕季四被羡慕嫉妒恨的她给打死。
林晨想,等她快老死的时候再召唤吧。到时候不用面对什么,眼一闭就结束了,还能给季四在此世再活个几十年,也算对得起他了。反正她跟裴昭和他儿子都说一声,让他们给季四一个身份,没什么难的。
一切都想好了,结果裴仪之后的某一天,她睡着午觉的时候,销量突然到数了,她就这么在房中化光而去,让这个世界留下了仙子造纸印书的传说,一直流传后世。
作者有话要说:
复诊让再挂一周水观察,磨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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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林晨在床上睁开眼, 举起手,看看自己粉红色的、圆润的指甲,小小的肉窝窝, 真是可爱。
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用那幅老太太的样子死在上个世界了。这让她几乎一冲动, 就要在这个世界选择无损模式降临, 还是系统劝住了她。
话说这系统越来越智能了, 就是职业模块仍然很狗屎,用来修复的积分看来全被它喂给自己用了。
真是混蛋!
系统告诉她这次的任务还是有个皇室身份比较方便, 正好皇帝的长女病死了,可以用这个身份。
“那你这次修复有什么利好?”
“可以用你自己的身体,但是让那个世界的人当成公主。”系统一本正经地说。
真是好鸡肋的功能,但是林晨还是用了。
现在看看自己还有肉窝窝的手,她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公主原来长啥样?”
系统给她看了。小美女一个, 真是可惜。林晨有点后悔,用这个一看就是美人坯子的脸过一世也不错啊, 干嘛非得用自己的。
不过后悔也晚了,她已经选好不能反悔。系统的修复还表现在,她在这一世可以用假死的方式离开。而小公主的尸体被系统保存起来,到时候把小公主的尸体放进她的陵墓就好了。
“召唤季四吧。”林晨自言自语地说。
上一世的时间太漫长, 当年的一点尴尬已经不见了, 林晨自觉已经可以心如止水地召来季四,就当没那回事。
不过召唤的位置有点难办,她现在这个阳平公主的身份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住在宫里。空降一个男人在身边……不是有点难办, 是非常难办。
除非季四愿意当公公。林晨胡思乱想着,噗地笑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 她以为隔了这么久,可能对季四也会有点陌生感了。但或许是不管是哪一世,就算以为任务没完成,她也始终把自己当成过客的原因。如今想起季四,稍一回忆,那人立马活灵活现地在脑海里蹦了出来,自动配音,气急败坏地哇哇叫,赌咒绝不当公公。
也是,除了第一世认真了点,跟楚盛楚林还有承福有些香火情份,还有第三次任务中的叶宝儿仍然让她很想念之外,其余几个世界,她真是没那么丰沛的感情好投入进去的。
伴她走过几世的季玉良,可不就特别了起来。
就是这样吧,林晨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翻了个身,就是这样。
有事弟子服其劳,召唤!
季玉良在虚空中现形,林晨想着“季公公”就笑不可抑,一边笑一边跟他把这次的身份说了,问他要不要来。
季四气得跳脚:“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啊。我当公公了怎么给你当驸马?”
林晨一愣,他还记着呐?她是拒绝呢还是拒绝呢还是拒绝呢?
好在季四没打磕绊地又说下去了:“你一个皇后亲生的公主,想出家都不容易,我不当驸马你打算嫁谁?”
好吧,还真得让他当驸马。
“那只能把你放外面了。”
“外面吧,我看看这一朝走什么路线才能被皇帝挑中当女婿。”
知道季四生存能力比自己强十倍,林晨也不担心,确定了召唤,身份由系统安排。她现在还是琢磨一下自己的任务为好。
这次可牛了,要培养一个有影响力的科学家出来。她自己的数理化都忘大半了。
因为正好有阳平公主病逝让她顶替身份,所以时间并不是很凑巧,她的任务目标还有好几年才会出现。她得等上不少时候。
不过也不错,因为公主的身份毕竟不方便,有几年时间她正好能熟悉情况,再给自己争取一点空间出来。
林晨这次召唤了季四,但是并不想全依靠他来完成任务。
任务先放一边,林晨依着阳平公主的记忆,唤人来伺候她起床,在脑海中把阳平公主身周的人都过了一遍。
她是皇帝与皇后唯一的女儿,甚至可以说,是皇帝唯一的孩子,所以非常受宠。
但她这个唯一,并不是她父亲不能生,事实上他与并不怎么喜爱的这个继皇后都生过两个孩子,只是大女儿两岁就夭折了。
年轻的时候还与其他后妃乃至宫女生过四五个孩子,阳平的记忆里并没有确数,因为有的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根本没算没排行。
对了,她父皇今年已经42岁,本身应该说还算健康,但成亲太早,没人管束,这方面有点虚,估计精子活性也低了,这近十年宫里再没生出过孩子来。跟叶宝儿那个皇帝丈夫有点像。
唔……正让人通头发的林晨揉了揉眉心,从阳平的记忆里,她翻出一些阳平听到过但没理解的只言片语,貌似能猜出来,早年宫里死孩子多,恐怕就是阳平的花心老爹走肾又走心,宠这个爱那个,摆不平自己的后宫搞出来的悲剧。
当然不是全部,本身这时代夭折率高才是重要原因,两相叠加,结果就是只剩了一个命大又是女孩儿的阳平,但活到十三岁还是猝死了。心脏方面的毛病,这没办法,宫里人甚至都不知道她半夜发病猝死,就这么让她顶替掉了。
现在皇帝倒是收心了,不走心只走肾,为了生孩子给自己排了班,天天按排班的顺序宠幸后妃,连相貌才艺都不是很重视,只重视所谓“宜男之相”。连他不怎么喜爱的继后,因为生过两个孩子还养活了一个,证明了自己的生育能力,所以也能排到。
就是除了搞得自己更虚之外也没什么收获。
林晨从阳平的记忆中把这些事梳理出来之后先想笑,然后就觉得不太妙。
活该是活该,不过这个皇帝老爹是顶了阳平身份的她的靠山。
皇帝今年42,尽管夜夜做新郎吧,身体底子还不错,估计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
问题是!她的任务大概也要十年八年才能开始做!
再折腾几年,皇帝估计也就绝望了,不指望生出亲儿子,要从外面过继了。
大臣也不会让这把年纪的皇帝过继个幼童然后让太后垂帘听政,只会让他过继一个年长的。
到时候会善待她这个先帝遗下的公主的新皇帝那才叫珍稀动物呢。反正就她看小说和看电视剧的经验,一个宋仁宗一个正德,留下的亲女儿和亲妈,日子都不好过。
不能把命运寄托在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的继兄身上,要么想法让皇帝生孩子,直到生出儿子;要么主动参与到选继子的进程中去,挑个老实厚道的,说服皇帝不要从近枝中选,要选那已经沦为平民的远枝宗室,无依无靠的那种。
就像宋高宗那家伙,别的不行,选继子的眼光一流,舒舒服服地过完了晚年生活,说不定比亲儿子还好。
一个梳头的时间,林晨瞬息转过许多念头,最终拿定了主意。
只是后悔,刚才没细细梳理就召唤了季四。早知道公主心脏有问题,她只要多扮演一下心脏出问题的状况,应该也能免了结婚嫁人这种事。
现在季四都已经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开始定计划了,她现在去跟他说不要了……算了算了,又不是第一次做夫妻,驸马就驸马吧。有个驸马出面办事也方便点。
林晨按阳平的日常作息,平静地过了几个月,也将记忆中的人事与现实对应了起来,加上过去的经验,已算是融入了这个身份,有底气了许多。
这几个月她除了请安之外,都以身体不好为由早早退回自己殿中休息,今天就不了,请安之后,见皇后无事,林晨便依着阳平公主平日的模样,安静地挨在皇后身边看她做事。
皇后搂着她摸着她的头发笑:“瑶儿今天身子好些了?”
“嗯。”林晨乖巧点头,心里叹息,那孩子已经走了,要是皇后知道肯定难过极了,她就这一个孩子。
“母后还有些事,你自己玩。”皇后也习惯女儿安静地坐在一边了,嘱咐一声便去做自己的事。
她现在日子比年轻时顺心。因为生了皇帝唯一的孩子,尽管只是女儿,但仍然因女而贵,不像年轻时,动不动半年见不到皇帝,光知道他某晚又宠幸哪个妃子了。
两个女儿的出生算是她的幸运吧,偶尔皇帝的例行公事,就让她怀上了。
现在宫务都在她身上,就算她病了,看在女儿的份上,皇帝也不像过去,叫哪个贵妃来“帮”她。
所以皇后三十出头了,反而比二十岁时看着更有精神。
今天是月底了,她的重要任务就是:为后妃包括她自己排班,排下个月的班。
长天大日头的没事,皇后慢慢的排,一点不急。这排班基本上也就按上个月的顺序,只有个别人个别情况需要调动。其中除了“医学依据”之外,就是看这些人知不知趣,有没有惹她生气了。
不过这也是针对特别不长脑子的人,一般的人只要不作大死,皇后也懒得计较——万一那人能怀上呢?
不管哪个后妃生了儿子,都会认到皇后膝下,做太子,继承皇位。而如果到皇帝死都没儿子,皇后和阳平的下场就是可想而知的凄惨。
皇帝现在绝对的走肾,严格的不走心,放手把这个任务交给皇后做,因为他和皇后已经同时认识到,只有他俩才是一体的。
第86章
认识到这一点, 天家夫妻俩达成了没有宣之于口的默契。
皇帝走肾,皇后走心,走肾的只管睡, 走心的要用心排, 以生太子为第一要务!
林晨待在皇后这里是想听些八卦的, 比如哪一支宗室老实, 哪一支宗室二逼,哪一支宗室事逼, 哪一支宗室苦逼,等等。
不想皇后专心干活,那些后妃自打发现曾经的多情天子现在成了冷心冷肺的种马,讨好天子屁用没有,讨好皇后只有个屁用之后, 后妃们也放飞了。
除了规定的日子里来给皇后请安之外,平时妃子们自己搭伙, 说得来的一起发展各项娱乐活动,讨论生子秘方。没人巴着皇后讨好说话了。
皇后偏生也对她们没好感,不想从中发展什么闺蜜,所以平时也没个人来闲话。
而且林晨来得不巧, 尽管“排班”这种事皇后现在闭着眼也能做,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大事吧,对现在的宫中来讲没有比这更大的事了。
所以平时皇后闲磨牙的那些宫女嬷嬷们要么不在,要么不开口,林晨啥也没听到。
无聊之下, 林晨蹭过去看皇后做那件“重要而伟大”的事。只见一个月三十天, 就两天休息,其他时候, 皇帝都勤勤恳恳地上晚班交公粮,真是太辛苦了。
林晨嘴角抽了抽,想笑。
这些皇帝啊,有个皇位要继承,简直把儿子看得比天还重。
儿孙满堂的皇帝,纳几个美人,大臣们会念叨他荒淫好色;没儿子的吧,大臣还要催着他纳。人都不容易……噗,看着这排班还是想笑。
噫,季四那些年守身如玉的,不知道有没有被大臣念死。
皇后没拦着女儿看,反正都是些名字,看看也没什么。
她在上面勾了两个宫女,刚承宠两三个月,还没看清宫里的现状,有点轻狂了。这个月就让她们醒醒脑子吧。
皇后想起那两个宫女的样子,暗地里摇摇头,当年皇帝可绝不会看中这样的宫女。
要不是长得“宜男”,她也不会给她们各排了四天,上个月就属她们占得最多。弄得她们还自以为得宠。
没关系,冷上两个月,在宫里久了,自然就懂了。
勾掉两人,就得填上两人,八天呢,得好好安排一下。皇后让担任彤史的女官拿来记录翻了翻,唔,半年前差不多情况被冷到一边的一个宫女,上次听贾嬷嬷说已经懂事不作妖了,就算她一个。
再来一个上个月没排到的嫔,齐全了。
就是那个宫女半年没排班,还得再确定一下。皇后一个眼神,贾嬷嬷上前,皇后报出一个名字,贾嬷嬷会意,去查了。
林晨看着就一个念头:这套流程得多熟了啊。
没一会,贾嬷嬷就回来了,笑嘻嘻地跟皇后禀报:“娘娘,是每月十二到十七。”
“嗯……”皇后拧眉,把这个宫女的名字划掉了。
林晨看得奇怪,轻轻拉着皇后的衣袖,问她:“阿娘,每月十二到十七做什么呀?为什么划掉她?”
皇后不由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头,原想说你还小,再想想女儿今年十三,也不小了,该让她知道了。
便使个眼色,左右会意退下,皇后把册子什么的都丢下,携林晨转到榻上,搂着她在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瑶儿,你去年来了癸水,今年阿娘就在给你看人,明年兴许就能看你出嫁了……别害羞,你过年就十四岁,也该知晓人事了。”
林晨再次庆幸她第一世修了演技。
一个接受过青春期生理卫生教育、好奇看过小视频、活过几个世界的穿越者,听着关于大姨妈和嫁人的事,内心毫无波动。
然而却要满面娇羞,扯着皇后的衣服连呼阿娘。
不修演技简直要死。
修了演技也想死。
有记忆中的阳平公主行为举止做参照,有演技的林晨毫无破绽,皇后并没觉察什么不对,轻轻拍着女儿,半是调笑半是感伤地笑了一阵,才悄悄告诉她刚刚是什么情况。
“女子来了癸水才嫁人,乃是因为天癸至方能生育。阿娘让人问的,就是那宫人来癸水的日子。你记住了,以后成亲,在癸水之后几日,便是受孕的最好时机。你没有兄弟,阿娘和你父皇急得很,所以……”后面的话她也不好意思讲了。
见女儿呆呆的,皇后好笑,心想女儿还是一片天真,却跟她说什么生孩子,难怪她这个样子。
可是不说不行啊,在楚国,女子十四五岁正是出嫁的年纪,阳平是因为受宠又体弱,挑驸马这件事还停留在她暗中相看的步骤,没正式开始。但再怎么着,后年也肯定要嫁了。
林晨……林晨已经被雷焦了。
那可是安全期啊!
排在安全期还想受孕……当然也不是不行的,不是有句话说,安全期是人类之母嘛。
只是皇帝本身就有点虚了,再全排在安全期,这样阳平能有弟弟才真是老天保佑,真命天子!
这一说她突然想起来,好像她那个世界也听说过,古人似乎对受孕的时间有错误的认知,把安全期当作排卵期。
幸好古人也没几个真严格的排着日子备孕,不然人口得下降多少。
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这个异世界的皇宫,真让他碰上一个严格排班交公粮的皇帝。林晨的演技都hold不住了,她想笑,只得把头闷在皇后怀里假装害羞,吃吃地笑个不住。
回去之后她跟季四通话,一个没忍住又哈哈哈哈笑个不住,半天也没说清话。
好容易停下来了,就听得季四在那边“哈哈哈哈哈哈”也笑个没完。
“你笑啥?”
“你先说。”
林晨把皇帝排班睡妃子,弄巧成拙的事又哈哈哈地跟季四说了一遍,边说边还忍不住笑。
季四当过皇帝,更有体会,代入进去一想觉得简直悲剧。
然而毕竟不是他,越想越好笑,也跟林晨一起笑了一场。
“那你刚才笑什么啊?”林晨问。
“不笑什么,你笑半天不说话,我等得着急,所以决定也让你着急一下。”季四笑嘻嘻地讲。
切。
林晨想,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这样的季四让她轻松。
“我说,你现在待哪儿呢?落下脚没有?皇后跟我说了,她都已经在相女婿了,明后年就要嫁人。”
“这么急?有点紧张啊。”季四真有点紧张了,“那就只能考科举了,幸好今年就能下场,我怕耽误事,虽然没决定走哪条路,但还是去了秋闱,二月间就能进京会试了。”
考科举是最自然的翻身方式,管他之前怎么落魄穷酸,只要考中,那就是万人嘱目。
“我刚把这个国家的制度弄清楚个大概,这儿文武并重,还挺不错的,我正考虑选文还是选武,这逼得我就一条路了。现在我就往京城赶,还能赶上春闱。”
“你,考科举?”林晨生起了大大的怀疑。
毕竟季玉良此人不好读书,她是知道的。
他跟季玉荣学认了些字,后来当皇帝也恶补过一阵,但要说考科举,真不是她看不起人……
季四却误会了,又笑得像个偷到鸡的黄鼠狼:“我果然是天子命格,运气好,这个世界跟我那世的书本差不多。”
差不多你也不会啊,林晨心想。
叶宝儿那世他也考试了,不过是通过举荐当官之后考了个简单的。
当时林晨还挺佩服他的,夸了他不少时候。
结果有次季四自己说漏嘴了。
他四方钻营,多方打点,靠行贿和人情关系过的,其实根本不会。
好吧,林晨其实还是挺佩服的,这也是一种能力,至少她不行。
“你真会啊?”
“会。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跟系统说好去找你,就想多学点本事傍身。”
“你也没说学了这个。”林晨以为他学了武,学了兵法,学了一些手工技艺,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去学读书。
季四光笑不说话。
他知道换个世界未必用得上,然而知识总是共通的。他看那些大臣,读过书的文官武将,和泥腿子出身没读过书的,不说好坏,气质就是不一样,没特殊原因也聊不到一块。
就是有个庄稼汉出身大字不识,在从军后识了字读了书的家伙,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人没变,可谈吐说话却显而易见地变了。
季四那时候就懂了,林晨念叨过的“腹有诗书气自华”这种事,是真的有啊。
林晨当然就是那个腹有诗书的人,尽管读的书不一样。那他不能不读书,不然肯定是被鄙视的。
所以季四现在真的是个文化人,不掺假。毕竟他后来的老师都是大学问人,当帝师更是尽心尽力不遗余力。
再后来他也没闲着啊,哪一世都有好好读书认真学习。
只是这些就不必要特别讲了,不然怪不好意思的。
季玉良心想,其实也没有多不好意思,只是一定要林晨自己发现才好嘛,否则她肯定以为是假的。
他对自己在林晨心中的定位,也是很了解的。
林晨也不知道他内心戏这么多,再三问他科举有没把握之后,还是满怀疑虑地结束了通话。
“大不了我就假装心脏病犯了,就是不嫁人,还能怎么着。”她想,然后把这事暂且抛到一边。
第87章
阳平公主的皇帝爹也挺疼她的, 毕竟唯一的孩子,因着她的缘故,与皇后都有了几分平常夫妻的模样, 没事会来说说话。
也没别的可说, 就说说女儿都能打发小半天。
这天他来皇后这儿时, 林晨也在, 倚着皇后说话儿。皇帝便笑道:“这么大人了,还离不开你母后。”
林晨略一回忆, 便知如何做了。皇帝也坐到榻上,林晨改倚到他身上撒娇:“瑶儿也离不开阿爹。”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就吃这个,笑得胡子都打颤。
皇后的大女儿出生时,他膝下还有个小皇子,没对嫡女看得多重。但是阳平公生出生时, 宫里已经一个孩子也没了,皇帝便上心了起来。
后来虽然陆续还有小皇子出生和夭折, 总算这个女儿的地位没再变过。现在更是皇帝的心尖子。
笑了一阵,皇帝便问皇后:“朕上次跟你说的事,有眉目了么?”
皇后看了眼林晨,眉尖微蹙, 皇帝不在意地道:“给瑶儿挑驸马, 避着她做甚,朕还打算带她去亲自看看,总是她要嫁的人。”
林晨:……
我是现在装心脏病还是现在说我挑中一个驸马了?
皇后还有点不愿意:“瑶儿一个女孩儿……”
不得不说对于林晨来说,这时候的皇帝更像一个好父亲, 他打断皇后的话, 不以为然地道:“私下叫瑶儿看看怎么了。嗯……你先说说,都挑中了哪些人家?”
说挑中了哪些人家, 是因为皇后对外臣不了解,主要在勋贵和朝中老臣的家里挑儿郎。
她看了有半年的工夫了,说起这个很来精神,比给后妃排名单精神多了。
让人把她记录的册子拿来,她就着记录给父女两个一一讲起来。
大楚建国也有快两百年,从开国时延续下来的老牌勋贵只有一家,其余都是后起新兴。
皇后第一个就把那老牌勋贵给排除了。
“与国同休又怎么样,家中子弟贪花好色,祖上的本事没学到就罢了,连个人也做不好。”皇后厌恶地直皱鼻子。
皇帝咳了一声,他怎么感觉中枪了。
不过拿过皇后记录的小本本一看,他就坦然了。
那家子弟的贪花好色可不仅仅是往屋里拉女人,还有强抢民女最后用钱赎了罪的事。
这样的,他女儿当然不能嫁。
自己走肾不要紧,女婿走肾就不行了。
因为同样的原因,皇后排除了至少一半的勋贵之家,把皇帝听得满面苦恼,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他,他也会排除的。
剩下的一半里,还有家中情况太复杂的,女儿招了驸马之后虽然只要住公主府,可是毕竟要与驸马生儿育女,到时候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有得烦心;还有特别专情的,可惜专情的对象已有人选,才犯不着嫁女儿过去给自己添恶心。
总而言之,要么有才无德,要么连德也没有,好不容易挑出有才有德的,背后的家族又有缺陷。
反正,都不合适,最后挑出来的就剩一家了,还不是勋贵,是朝中大臣家的公子。
皇帝看着那个名字沉吟良久,摇摇头。
皇后很知趣地没问,朝中事,不该她过问,她还想安生地把这个后位坐下去呢。
林晨也猜出来了,无非是这个大臣看着荣光,其实位置坐不稳了,皇帝想动他了。那当然不能嫁女儿过去顶锅了。
林晨一想这正是时候,顾不得再斟酌——她怕再斟酌找不到机会了。
一脸害羞又强忍着羞意的样子,林晨伏在皇帝肩上,小声道:“父皇今年不是要开恩科吗?”
皇帝秒懂。
哟,哟,宝贝女儿看不出来啊,平时文静腼腆,关键时刻还挺胆大的。
他一点不生气。要说这位大楚的永安皇帝,虽然后宫和子嗣方面很是荒唐了一阵,但朝政上没得说,算是他们大楚排名前三的明君了。
以前有儿子的时候,他养儿子的理念就是要大气,要有储君皇子的气度。可惜儿子太小,没来得及培养就夭折了。
女儿他就不怎么插手了,没想到女儿成长得还挺合他胃口的。
就是嘛,大楚地位最高的贵女,怕人说怎地,朕的女儿还愁嫁?就是要自己有主见,嫁人了才不会吃亏。
所以皇帝阻止了皇后要说的话,笑对女儿:“你想挑个新科进士?”
林晨含羞垂首,但仍然坚定地:“……嗯。”
“新科进士学问是不用说的,家世嘛……并不重要。一科里也总能挑得出才德兼备又年轻英俊的人。只是……”皇帝郑重起来,看着女儿,“做了朕的女婿,驸马就不能入朝为官。为了你好,朕不会强迫进士做驸马,恐怕瑶儿很难如愿。”
正常的进士都不会愿意,他强迫,只会造成一对怨偶,将来女儿会被冷落一辈子。不强迫,永安帝真的怀疑会有进士脑袋抽风,愿意娶他女儿。
冷水是必须要泼的。
但是这样林晨才高兴呢。要是季四考不中,那没人愿意才好,她又可以拖一阵了。要是季四考中,那肯定会有个进士脑袋抽风。既然皇帝现在同意了,只是愁结果,那到时候就简单了,季四敢不当驸马,那就进来当公公!
这件事搞定,林晨总算松了口气,也有心思琢磨别的了。只是她年纪太小,而且皇帝自觉身体棒棒哒,还在为生儿子努力,朝中有人提过继的事都要被他记恨,怒摔奏折。所以她也没法吹风,鼓动皇帝选个远枝老实没靠山的宗室。
那这几年,就只能在“添个弟弟”这思路上打转了。
不过不急,她才刚大胆给自己定了驸马的来源,立马再关心起父亲的后宫和子嗣,估计帝后都会觉得奇怪,就算想不到鬼上身,也会忧心她性格大变中了邪。
无事可做,便享受身为公主的生活,除了有点无聊之外,别的都还好。
直到春闱到来,林晨才又有了事做。
这天,皇帝突然神神秘秘地传她,还特意嘱咐她避开皇后。
林晨满腹疑问地去了,皇帝又拿了套男子衣物给她,叫她换上。
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出宫。
果然吧,皇帝今天也是闲的,起意带女儿到宫外走一圈,尤其是眼下士子云集的状元楼,带女儿去看看人。
看中了哪些,他派人查一查根底,再探一探口风。就是文才差一点考不中也没关系。
反正能进京会试的,都不会太差。
再说了,考不中才好,考不中才不会心比天高,能安安心心地做驸马。
状元楼因为口彩好,入京的士子最爱在这里饮酒和聚会。皇帝以前也来过,不过他城府深,就算看中了什么出色人物,后来取中也不会漏口风,更没有出风头在酒楼里就与人搭讪。
所以当朝宰相完全不知道,他在状元楼跟人高谈阔论的时候,皇帝就把他记住了。
今天皇帝就没多少心思看未来的臣子,满眼都是看谁长得俊俏,看谁年轻,看谁面相温良不是暴躁性子。
林晨没看,她一进楼就听见季四的声音了。这货才进京,又认识了一堆人,正吹着呢。
皇帝在这熟门熟路,要了壶酒和几盘小菜,在角落里坐着。看上去就是个不穷不富的中年男人带着儿子吃饭。侍卫隐在人群里,没跟他们同桌。
他悄悄跟女儿讲:“看看,这些青年俊彦,未必都能考中,却也未必比考中的差。你瞧瞧有没顺眼的,没有咱们过两天再来看。”
林晨假惺惺雀跃害羞状看去,满楼里大概除了他俩和带来的侍卫,就没几个非考生。
这时三五成群地坐着,已自发起了文会,在评点各自拿出来的诗文。
然后她就听到一声高叫:“好!实在是好!”接着便是曼声吟哦:“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一片叫好声,连皇帝都动容看去,只有林晨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季四那个王八蛋,居然抄诗!
还是从她这里听去的,幸好她没在宫里卖弄才情,不然要死要死。
果然,那货站起来恬不知耻地跟人拱手谦让,林晨用鄙视的眼光盯着他,盯着他,盯着他。
季四也不知道瞧见她没有,泰然自若,跟着人一起评点起其他诗文来。
皇帝却悄声问他:“看中那个’离离原上草‘了?恐怕不妙,如此才情,想必是不甘做驸马。好瑶儿,再看看别人吧。”
林晨正咬牙呢听到他这么说,赶紧就坡下驴,面上飞红,垂首呢喃:“那人是谁?”
皇帝便使了个眼色,他带身边的都是机灵人,立时会意,隔了一会便凑到那些读书人跟前打听去了。
士子们的话题从讨论诗文慢慢偏到了时政。开始其实只是有人说今科不知道会考些什么,说着说着,读书人本性发作,便开始指点江山起来。
林晨心一拎,坏了,季四这方面可比他读书强多了。她本来怕季四看见她,在脸上带出点什么叫皇帝起疑,不但没联系,还躲着他的视线。这会也顾不上了,急忙联系,让他不要多话。
第88章
叫皇帝看中, 心里当作未来重臣的预备人选,那就绝对不会留给女儿当驸马了。当皇帝的人,这种取舍总不会差的。
季四正跟人说笑着, 没回话, 视线也没转过来, 不过提醒到就行了, 林晨放心。
果然,这一轮高谈阔论中, 季四就显得黯淡许多了。有人叫了他问他意见,他说出来的东西也极为空泛,一听就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
皇帝暗暗摇头又点头。
这样也好,这才能当驸马。
他没跟这些读书人打照面,既然女儿看中了其中一个, 他也没挑出什么良才,便直接回宫, 等人来报季四的情况。
其实护卫当时就打听到人了,不过这么点消息可不能就报给皇帝。经过两天的调查,一切无误,季四被系统安排的身份才送到皇帝案上。
又一次的天煞孤星。季四这回的身份, 仍然是无家族背景, 父母亲族全灭的惨。
他是某海商的独子,海商出身贫贱,弃儿,无亲族, 后来出海谋生, 说是海商其实也兼职海盗。生了这个儿子想让他洗白,于是找人教他读书, 又花钱疏通关系落了户。
前些年老海商一命呜乎,独子一边带孝一边勉为其难地撑起船队,实在没那个能力,最终散了。正好孝期也到,这儿子便回来考科举,也算全了老爹的愿望。
这就是系统给季四安排的身份,身份背景中应该认识他的人全在海上漂着,没处问去。而落户的身份是真的,当年确实有个海商给家里人办过,只是才办完就让人灭了,一直没人回来。
查下来便是这么个背景,皇帝觉得挺满意的,可皇后不高兴了。
“就给瑶儿挑这么个海盗?”皇后用帕子捂着脸掉眼泪。
皇帝恨铁不成钢:“你懂什么!”其实海盗什么的,说出去是不好听,所以他也压低了声音,“你不到处宣扬,谁敢说他是海盗。虽然是这个出身,但能来会试,又写得好诗,才华不是假的。”
皇后还是耿耿于怀,皇帝声音更低了:“至于为人,朕还在着人打听。但此人还有一桩好处,海商巨富,虽说他散了船队,但带回岸上的财富依然不少,招他做驸马,瑶儿一辈子也不愁钱。”
皇后放下帕子,真想白他一眼,又不敢:“陛下的嫡女,难道陛下会让瑶儿缺钱?”
皇帝坐那苦笑:“朕不会,可是朕还能活多久?”
说着,沉重地一叹,皇后眼圈也红了。
这是皇帝第一次露出认命的样子,她原本还不是太慌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到时候他死了一了百了,她和女儿要是落在什么白眼狼手上,看人家的眼色过活,那日子可怎么过!
这样一想,女婿有钱有闲,那确实是大大的加分项。
皇后三十多了,给自己排班主要是为了面子,意思意思地排一天,经常还跟皇帝盖棉被纯聊天,根本不指望自己再生个儿子。
偏生其他那些小妖精也不争气,一个都不怀,希望越来越渺茫。终于连皇帝自己都灰心了,皇后更是一片茫然,半晌才结巴着蹦出一句:“那怎么办?”
“明年,朕从宗室里挑几个到宫里养着看看吧。”皇帝还没有完全死心,他还想挣扎一年,也就一年了,但愿祖宗保佑。
这样一来,皇后的天平也就向季四倾斜,反而是皇帝又拿起了乔。
“哪这么容易就叫他娶了朕的女儿,朕还要再看看。”
林晨从皇后那知道了皇帝看中季四的重要原因,目瞪口呆,跟季四说:“你猜皇帝为什么看中你?”
“看中我帅。”季四说。
“呸。”
“我有才。”
“就你,得了吧,从我那抄的白居易,也好意思说。”
“嘿嘿,那就是看中我有钱呗。”季四说。
因为冒充海商之子得有钱,系统都没跟林晨打招呼,直接把仓库里的东西转了不少给季四,让他立马变身富豪,招摇过世。
林晨真不想承认他说对了,真没意思,这些当过皇帝的人,脑回路怎么都一样一样的。
会试之后,季四高中,留在京城准备四月间的殿试。皇帝这时候坐不住了,这小子真考中了不知道愿不愿意当驸马,他这一头热的,到时候被拒了脸上也不太好看。
所以他带着换了男装的林晨,又出宫了。
“今天为父替你试试这个’离离原上草‘,看他是个书呆子,还是个知情识趣的。”
林晨娇羞:“阿爹,人家不是叫苏远吗?”
言下之意,别老离离原上草这样叫人呀。
皇帝又笑得像个傻爹了。
季四每天都会去状元楼吃饭,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与朋友一道。皇帝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样,不过无所谓,没机会就当让女儿看看人,那小子长得还不错。
皇帝心想,要是这桩婚事不成,那下面更难了,得挑个比这家伙有才还俊俏的小白脸,不然怕是女儿这关过不去。
正巧,季四今天没跟朋友约饭,自己一个人在订着的靠窗位置上,弄了杯小酒在喝。
其实不是巧,有林晨通风报信,就算有约季四也推掉了,坐这迎风品酒,装玉树临风呢。
可惜皇帝看着倒还好,林晨只觉得他装逼装出花了。
进了酒楼,皇帝放眼一望,早有特意带出来的侍卫先进来,把空位全占了。
于是就剩下季四那张桌还能拼个桌,小二过去一问,季四爽快地同意,三人同桌坐下,便攀谈起来。
季四半真半演地表现出健谈的性格,三言两语间,已将自己身世说了,对皇帝也一口一个老丈的称呼起来。管林晨嘛,就叫起了小兄弟。
小兄弟,你不是郭靖,我也不是黄蓉啊。林晨暗暗吐槽,装害羞,一个劲的吃菜,只用眼角偶尔瞄他一眼。
皇帝一方面觉得这个准女婿性子太直,萍水相逢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又觉得这性子才好,过日子最好。
正好这性子也不适合当官,不可惜。
一聊聊下来,季四那口才,当说客不一定行,当朋友一定是讨人欢喜的,皇帝被他引得几次哈哈大笑,心里更觉得满意了。
招了这个驸马,不说女儿日子过得有情趣,就是他没事招女婿来聊聊,也能多活几年呢。
四月殿试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皇帝本来是想带女儿来见见人,后来却是觉得此人言谈风趣,不由多来了两趟。
快到殿试时,两人已算熟悉了,皇帝邀他至京城一家著名的道观游玩,季四欣然前往。
去道观的还不止是他们,季四一路不停与人打招呼,原来是他结交的那些朋友。那些人没考上的已经陆续回家了,有些有钱的留下游玩一番再走,还有些则也要参加殿试。
这不,听说这止水观极为灵验,又快到了殿试的时候,大伙儿竟不约而同的来拜拜,捐些钱,求个心安。
皇帝尽量不引人注目地闪到一边,等他们寒暄完分开,才笑问:“都是来求神仙保佑的吧?”
“哈,谁也不能免俗呐。”季四洒脱地一仰头,掏出银子放进功德箱,进去也拜了拜,抽了两支签。
“如何?”皇帝背着手在一边看,季四也没藏着,亮给他看,心情颇好地笑。一支上签,一支中平签。
“为何求了两支?”皇帝问。
季四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见笑了,我孑然一身,比起取功名,更在意何时能成家,娶个知冷知热,互敬互爱的贤妻。”
“那这两支签……”皇帝心中一喜,看来这小子娶妻之心甚热。
季四纠结了起来:“糟糕了,我这人也够粗心,求签时只想着两件事要求,却忘了分个先后。”
那支中平签拿去解了,说是所想之事能成,但怕是要磋砣许久。上签自不必说,心想事成,好事在即。
季四好似眉毛都要打结了,拿着两支签比来比去,嘴里念念有词。
皇帝陪他漫步了一阵,道:“不如你自定,是愿意功名为先,还是成家为先?”
季四皱着眉想了一会,将那支上签拿在手里,叹道:“其实我早年随父飘泊海上,居于岛嶕,几乎自成天地,对考取功名实也没多大意愿。一想到日日早起辛苦,我便头大如斗。奈何先是我父望我不必再做海上营生,后是我不上岸之后坐吃山空,心里着慌,也惟有读书一项擅长了。要我自己选,还是宁可婚姻为上啊。”
做了这个选择,他仿佛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举起上签道:“罢了罢了,仙不可欺,我心里想它是上签,就是它吧。”又狡黠一笑,“再说我都到了殿试,至不济也是进士及第,做个小官罢了,还能怎地。”
皇帝便大笑起来,心中也有了计较。
到殿试时,众士子见驾,有人隐隐觉得皇帝面熟,但也不敢多看多想。季四却大惊,险些失仪。皇帝便有了恶作剧得逞之趣,朝他眨眨眼,令人发下试题,正常开考。
后宫内,小黄门来回奔走,把消息一一报往后宫——乃是皇帝准许的,否则他们也不敢。
皇后就知道,苏远来了,苏远进殿了,苏远开始答题了,今天的题目是什么什么……
全是报给阳平公主听的。
第89章
这些人弄得林晨心里怪怪的, 好像她真是在相看人一样,还有亲朋好友在一旁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她一贯不喜欢这种场面,不过这是演戏, 倒也没什么。可不知为什么, 还是觉得怪怪的。
把莫名情绪丢开到一边, 林晨扮着一个乖巧害羞的女儿, 满足一个母亲为女儿择婿的愿望。
那个小公主不在了,她的父母很可怜。而她自己的爸妈还在家等她回去, 她一定要完成任务。
上上个世界,上个世界,她都几乎以为自己没法完成了。焦躁最后被埋在了心底,看似淡定的迎接命运。然而依然不能细想。
这次的任务也难,但也不比上次难。林晨想, 等搞定嫁人这件事,就要为皇帝生儿子这事再努力一把, 稳固自己的地位,为完成任务做好前置准备。
她原来正在琢磨怎么提醒皇后注意到安全期不容易受孕,排卵期那个时间才容易。主要是阳平公主的年纪,以及腼腆内向的性格, 都不是会主动研究这些并且跟母亲说的人设。
她这为了不嫁人也算是拼了, 已经稍稍偏离了原来的性格,好在系统的伪装天衣无缝,林晨的演技也越发老练,没让人起疑。
可她一个黄花大闺女, 腼腆小公主, 跑去跟母亲说什么时候容易生孩子……简直不能想象,太崩人设了。
既然季四那边进展顺利, 估计明年就能成亲,干脆让他去说吧。他作为男性,以后做任务的时候抛头露面也比较方便。或者成亲后以小妇人的身份跟母亲说悄悄话也行,总比现在好。现在要说,实在是尴尬。
开始考试之后,皇后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了,转而调戏女儿。
“瑶儿,那个书生看不出你是女孩儿?可真是个呆子,阿娘觉得不堪相配,要不我跟你父皇说一说,另选?”
“阿娘……”林晨不依地拖长了调子,引得皇后一阵闷笑。
“真是女大不由娘,不过你挑了不算,你父皇看得中他,阿娘还是放心的。”皇后捉着女儿好生说了一通驭夫经,当年未出嫁时她母亲教的,结果进了宫,一点没用上。
这下教给女儿,也算传给下一代了。
最后还不放心,又教她:“虽说你是公主,招的是驸马,可毕竟夫妻一体,可不能以公主身份傲人。”说着却又怕女儿被欺负,纠结之下又道,“但也不必伏小做低……”
噗,林晨硬是没忍住,笑出来了。皇后自己也笑了,笑着叹着。怎么办呢,就怕女儿把握不好那个度。不管是以身份傲人,还是做个小媳妇儿,都可能处不好夫妻关系。
后者不必说了,只能靠男人的良心。男人的良心值几个钱,当年皇帝宠爱的几个妃子,现在不是一样要排班。前者呢,女儿是过跟丈夫过一辈子的,冷冰冰的维系着夫妻关系,丈夫畏她如虎,有意思吗?
更何况将来还不知如何,说不定还得依靠驸马过日子。
皇后不由得又伤心起来,转过头拭泪。林晨想着顶了阳平公主的身份,总要替她尽孝才是,拉着皇后缠磨了半日,才将她哄转过来。
那边,殿试已接近尾声,季四开始魂不守舍了一阵,却很快冷静下来,心无旁骛地写文章。叫皇帝看得又暗中点了一回头,心性不错。
到殿试结束众士子退出宫去,两人也没再搭话。季四给林晨报了个平安:“妥了。”
“什么妥了?”
“考试妥了,我老丈人也妥了。”
“……”
林晨总觉得被调戏了一把。
皇帝没插手殿试的结果,存心要看看季四的斤两。最后季四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榜未入,处于二甲前列。皇帝很满意。
颁名赐宴之后,季四回到租住的屋子,耐心等皇帝进一步的消息,没让他等多久,就有下巴上没胡子的中年男人敲开了他的房门。
听来人表明皇帝不强求由他自选的意思,季四露出沉思的模样,当那个内侍让他好生考虑几天再决定的时候,季四突然问:“皇上膝下只有阳平公主,那,我那小兄弟是不是就是……”
内侍咳了一声打断他,似笑非笑地告辞。可不能说,公主男装出来行走,讲出去不是那么好听的。
季四会意,却追上去低声道:“这样,我愿意做驸马。”
于是,新科进士还在聚会庆祝时,旨意忽降,他们中的一人居然成了驸马,从此绝缘仕途。季四的朋友们为他义愤填膺,甚至要趁见驾时为他陈情,被季四一一拦住,笑嘻嘻地说自己本是富家子,不得已才来科举,能做驸马也是自己愿意,这才没闹出一场风波来。
接着就是整修公主府,备嫁,各种礼仪,林晨尽管做了几世任务,也没经过这些,只整得昏头胀脑,却也真有了一种待嫁之感。
看来仪式感这种东西还真是挺重要的,她跟季四吐槽。
成亲之日,皇后泪眼涟涟,林晨抱着她心想,占了你女儿的名义做任务,让你送女出嫁,也算替她孝顺你了。
这个世界没有挑盖头的习俗,林晨坐在床边,等季四半醉回来,挤到她身边坐下,嫌弃地在鼻子前挥了挥手:“喝了多少?”
“推了不少,其实不多。”季四说,又靠了过来。
“没醉别装醉。”林晨干脆站起来,到桌边倒了水给他,“先漱漱口。”
季四其实处于醉与不醉之间,有点晕乎乎的,捧着水就望着林晨笑,自以为声音很小的问:“你上个世界怎么没找我啊?”
林晨一惊,还当他不知道呢。
“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说我召唤的时间点就是你在上个世界寿终的时间吗?”
这样对季四来说,什么时候召唤并没有区别。要是她不召唤时,他都在虚空混沌中等待,那林晨一定会到了就立刻召唤他,不会让他坐牢一样的等待。
不过真是浪费她的同情心,季四洋洋得意地晃脑袋:“我问系统的。”
呸,这个系统的亲儿子。
干闺女林晨生气了。
“边上去点,我要睡了。”
季四却不肯让,凑过来,带着酒气哑着喉咙问:“你,还想找个伴么?”
林晨心跳慢了一拍,然后慢慢想起来,这是那次突然分别前她说的话。
她经历了漫长的又一世,把这份尴尬强行淡忘,而对季四来说,虽然也又过了后来的一段时间,可远不像她那样久。
人真是不能乱说话,林晨脸色微红,偏过头去。
若是平常的季四,这时候定然知趣地转过话题,调节气氛,然而现在是喝得半醉的季玉良,执着地看着她,想要一个答案。
“你……”她本想说你醉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撩的人,再尴尬也得给一个交待。
“你让我想想,明天再说吧。”
林晨以为季四还会纠缠,他却似已经满足,摇摇晃晃地去洗刷刷。房内其实应该有伺候的人,不过早被林晨打发走了,她还有点担心季四酒醉摔倒,跟到门口看着。
听见季四哼着小曲又晃了回来。
可能真是喝了酒的缘故,季四倒头就睡,半夜还打起呼来。他平常并不打呼,不然林晨以前肯定不跟他睡一个房间。现在弄得林晨睡不着了,推他几回,翻个身继续呼。
林晨睡不着,抱着被子发呆。
问题被提到了面前,她该怎么办呢?
林晨在自己土生土长的世界中只活了二十多年,被人追过,但没来电,没谈过恋爱。被系统绑定强制穿越,度过的时间虽长,却始终是一名过客,见着再优秀的男子,也不过是欣赏一二,从来不曾动心。
说起来,相伴相依得最久的,就是季四了。
可正因为如此,林晨更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是习惯?是依赖?是书上所描绘的爱吗?
上个世界她没有召唤季四,却也时时想起他。不召唤,是避免尴尬,未尝不是一个试验。
她并不依赖季四完成任务,她自己遇到季四前能完成,离开季四还是能完成。
然而她在上个世界一直觉得孤单,常常一人独处时,想将季四召来。
当季四与白如意一起上战场时,他们也是长年累月的不见面,可那时他们可以远程联系。季四再忙也会打个招呼,说个笑话,分享一下战场见闻,吐槽一下见到的诸般人等。
那时她在京中白龙观,很少产生孤寂一人的伤感。
是依赖吗?或许是。
一世又一世的穿越,一走就是大半生的时间。她需要这样一个人陪伴在身侧,可矫情如她,又会觉得,这是否对季四不公。
想到烦恼处,听见季四鼾声如雷睡得正香,林晨愤愤地踢他一脚,却又觉得不妙。
这种老夫老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喂。
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还总是做梦。
一会梦见那次任务没成功,季四与她四十多岁了还是成亲了,又因为在那个世界兄妹的关系设定,被世人不容,演出一场狗血大戏。看大片似的,在梦里把自己感动得泪水涟涟。
一会又梦见系统的亲儿子季玉良,在她没召唤的时候就跑去上个世界找她,抗议她撩完就跑,吃了不认帐的行为。
林晨在梦里弱弱地辩解:“撩了,没吃。”
第90章
“你饿了?天还没亮, 我拿点心给你先垫垫?”有人在耳边说话,把她惊醒了。
眼一睁,没睡够的大脑恍惚间还以为又到了一个新世界, 直到嘴边被递了块绿豆糕, 下意识咬了嚼了还咽了, 才真醒。
季四穿着中衣, 光脚盘腿坐被子上,腿上摆了个点心盘子, 一手喂她吃,一手自己拿着吃。
“谁说我饿了。牙还没刷呢。”不刷牙就吃东西,林晨老觉得嘴里气味恶心。
“我听你说没吃没吃的,不是饿了?”季四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看她不吃了, 把剩的半块也丢自己嘴里去了。
林晨看着他,季四举起两只手:“我没出去洗漱, 不过我用水漱过口了。”
林晨没有特别的洁癖,不过是些现代城市女生正常的卫生习惯。季四跟她扮过一世夫妻,清楚得很,才会紧着辩白。
而林晨想的是初见季四时, 他牙都是黄的, 小村贫民城市混子,要求不能太高。
现在好了,该有的卫生习惯都有,好像他天生就是个富贵出身一样。林晨出神地想, 这是居移气养移体, 不是因为她吧,她从来不敢这么脸大的。
季四这会奇怪起来了, 凑近了问:“真没事吧?做噩梦了?想家了?”
“没事。”林晨回神,想了一夜的事现在突然水到渠成,没什么难于出口的了,“我们要不要试着谈个恋爱?”
季四连个顿都没打:“好啊。”
林晨感觉有点受伤,这人怎么回事啊,太伤人自尊了,什么反应。
“还是算……”她又缩了。
“算什么算!”季四突然变得气势汹汹,“我等了多久啊,你还算了?”
“那你刚才是什么反应?”
“我不是怕反应太大你又吓回去么。”季四委屈,哪知道他都尽量不露声色了,林晨还是缩了。
季四不甘心,盯着林晨慢慢凑过去:“你说话算话么?”
“算!”林晨咬着牙瞪着眼,不像谈恋爱更像去打仗。
“那……”季四没说话,气息有点急,看着她的唇。
林晨闭上眼,默许了。
季四一低头,正要亲上去,却亲了个空。
林晨滚到了一边,坐起来,脸红:“我想起来了,我还没刷牙,这又没口香糖……”对着季四悲愤欲绝的眼神,林晨声音渐小,说不下去了。
阳平公主与驸马的洞房花烛夜之后,众人见驸马是肿着唇出来的,暗暗惊骇,不想公主年纪虽小,却大有乃父年轻时之风,如此勇猛。
季四摸着嘴唇心有余悸,他小看了成长在21世纪的女人,开放起来不是他这个骨子里的古代人能懂的。
林晨说谈恋爱就谈恋爱,与季四的肢体接触随意了许多,却搞得季四反而不敢与她同榻而眠了。
实在是,摸摸小手亲亲嘴之后,他一个几世童男,实在是火气旺到要走火了!
林晨这时候不敢同情他了,毕竟她还没做好准备。她一个21世纪人,保守是不至于多保守,但才确定恋爱关系就开房,她也做不到。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近半年,这半年里,季四也算使出浑身解数追求了,就是一直没突破最后一关。
而办正事,却是差不多到了时候。
公主出嫁半年未孕,皇后是有些着急的。成亲三个月,她就几次派了御医去给林晨诊脉,都说身体康健,绝无问题。林晨就趁着这个“不孕”的问题,经常去宫里找皇后讨教,翻医书,给日后铺垫。
这天,她终是跟皇帝提起来,想看一看彤史那的记录。
皇帝失笑:“你怎么跟朕说,去跟你母后讲才对。”
“阿娘肯定不同意,父皇你让我看一看嘛。”
女儿要看父亲睡后妃的记录,用脚丫子想,皇后都不会同意。所以林晨直接没提,省得打草惊蛇,还要被皇后一顿念叨。直接跟皇帝说还是有可能成功的,单从为人上来说,林晨还是挺欣赏这一世这个大楚皇帝的。
为政就不说了,算是明君。好色,以女儿的身份,对上如今当任务一样交公粮的皇帝,也没甚感觉。这些不论的话,皇帝算是个挺开朗风趣和开明的人,对女儿离经叛道的行为不但不以为怪,反而会惊喜,觉得“类己”。
果然,皇帝笑了一阵之后,把彤史叫过来,直接跟她要来了记录,也没说干什么,等女官退下后才塞给林晨一本,吩咐她:“就在这看,别叫人知道,不然连朕都会被骂。”
不是被皇后骂,而是被大臣们骂得好像千古昏君一样。
林晨用崇拜仰慕的目光看他,乖巧点头:“嗯,女儿明白。”
她不看别的,只挑宫中还有婴儿诞生的那些年,翻到地方,拿纸笔记下来。
接着再翻另一册,找那些妃子的例假时间。
皇帝一时兴起给她弄来了,看她看得认真,才后知后觉地有一丝丝尴尬。
毕竟是那啥,毕竟看的人还是他女儿,他怎么就同意了……啊。
当然是因为林晨又赊帐买了个道具的原因呀。轻度效果的催眠香,用时在手中捏碎就行,近距离影响。但目标必须抗拒心理不重。
所以林晨想来想去,没选皇后,选了皇帝。幸好她没选错人。她赊帐也只赊得起这种便宜货,太贵的实在不敢赊,还不起。
摘抄完这些生育过子女的后妃相应记录,林晨揣好自己的小本本,悄声道:“父皇勿怪,女儿成亲半年未有身孕,心里实是着急,只想看一看……”
脱离了催眠香的的影响,皇帝实在不好意思与女儿谈论这个,赶紧打住:“好了好了,不说了。”
林晨也松了口气,这事吧,顶着阳平公主的身份,实在是不好解释。
揣着她的小本本回公主府,季四正等着她,两人把抄下的记录重誊一遍,与夭折的皇子公主们生日对应起来,确定了大部分人的受孕日期。
再跟例假时间一对应,结果就很明显了。
事实上林晨都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把安全期当作受孕期的误解。只能猜想,安全期并非绝对安全,规律并非十分明显。而以男子为主的医生们也几乎不会想到关注女子的生理情况吧。
她特意看了眼阳平公主的生日与皇后的受孕之日,还真就是在安全期,难怪皇后深信不疑,对她叮咛嘱咐。
林晨摇着头叹息,皇帝这是白做了多少年的功啊。一抬头却见季四下巴搁在拳头上,看着她笑。
一看就是要弄鬼,林晨停笔扬眉:“干嘛?”
“我想啊,你把结果告诉皇帝皇后,然后证实了,挺好的,对吧?”
“嗯?”
“那以后咱们还是不生孩子,怎么解释呢?”
林晨把笔放一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故作忧愁之色:“那只好告诉皇后,女儿泪往心里流,我驸马,他不行啊。”
“你看我行不行,看我行不行!”季四张牙舞爪地上来,把林晨抛床上一阵乱亲,笑作一团。
“别闹,头发乱了,叫人看见。”
衣服能自己整理,头发乱了就得叫人梳了。传出去大白天的,驸马与公主白日宣淫,名声不好听。
林晨这边虽然整理的数据在手,可刚拿到不能立刻宣布成果,又等了二十多天,看着皇后无事,林晨才带着整理好的记录,施施然去见皇后。
皇后现在两大心事:丈夫没儿子;女儿没儿子。
一见女儿就忍不住要问她最近吃得如何睡得如何月事如何,这回林晨没等她问,先发制人:“阿娘,女儿有些发现想同你说。”
皇后本来没当回事,就见女儿越俎代疱把侍候的人都打发了,然后问:“昔日阿娘说,女子月事后几天易受孕,这是谁告诉阿娘的?”
皇后一寻思,没谁啊,大家都这么说。
就见女儿咬着唇,有点害羞地推过来一本册子。
皇后打开一看,差点拍案而起!
谁把宫中彤史给公主看了!
后妃月事时间也就罢了,皇帝宠幸的时日,哪是公主应该看的!
不等她摔杯斥人,林晨再度先发制人:“阿娘别怪别人,是我问了父皇,父皇让人拿给我看的。”
皇后脸色都白了,这皇上近年来行事比年轻时正常多了啊,现在怎么又抽起风来。这是女儿应该看的?怪不得女儿把人都打发走了才说。
林晨一拉她袖子,撒娇:“阿娘,你先听我说嘛。”
眼看皇后要发飚,她也不敢拖延,赶紧把她的“发现”说了。
“女儿整理发现,只有阿娘和当年的容妃,是在月事后怀上了子女。生了大哥哥的张妃,受孕之日是在月事前五天;生了二哥的苏妃,受孕之日在月事后第十天……”
她一一历数,皇后越听心越揪得紧,最后拿过册子自己看了起来。
林晨很贴心地做了表格出来,非常清晰。
少数人在安全期受孕,少数人因为受宠,连续侍寢,无法判断准确时间,放于一边不论。还有一二人是在月事前四五天,也不太好说。
而超过一半的人,受孕之日,却是在月事前十四天左右排布。
皇后脸色都变了,那这些年,皇帝和她的努力,全白废了?
“阿娘,不如下个月,你试试?”林晨怂恿她。
林晨暂时不打算买包生男孩的生子丸来用,浪费积分。先看看皇帝还有没有生育能力再决定吧。
儿子和弟弟,当然都是亲的好。皇后还没到三十五岁,顺产过两次,身体健康,完全可以试一试。
第91章
皇后考虑的时间很长, 她让娘家人在外面秘密地调查那些生了孩子的妇人,按林晨的表格来填。
民间妇人生育可不像宫中还有记录,很多受孕日期填不准。但皇后娘家知道是为了生育皇子的事, 极为尽心, 找那些夫君常年不在家偶然受孕的妇人不说, 甚至自己家还试验了起来。
最后是皇后的母亲喜滋滋地进宫来, 跟皇后说悄悄话:“你大哥、二哥、三弟、五堂兄、六表弟……按你说的日子行房,这个月房中各有数名妾婢怀上了孩子。”
全家总动员, 只为做试验。
皇后信了一半,果断决定从自己开始试验。
至于别的妃子,试验这种事嘛,她身为皇后,总该牺牲一下, 为后宫先的,对吧?
第一个发现皇后调整过自己排班时间的, 自然是管着这事的女官周彤史。
她的地位特殊,皇后眼下管着这件特殊的事,但皇帝仍然安排了一个人协同,便是周彤史。
她不是皇后的人, 有监督皇后的任务, 这次看到变动难免奇怪,可是皇后调动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这让她想不通,却没理由责问, 直接去禀告皇帝也不妥, 仿佛背后告黑状一样。
思来想去,周彤史委婉地提醒皇后, 是不是身体不适,月事不谐?
皇后等的就是她这一问。毕竟如果她真能怀上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这日期之秘也不能再保守。到时难免会被谗言攻击。
皇后正要借周彤史之口,透露风声给皇帝,免得将来被追究。
因此,周彤史一问,她便露出犹疑之色,召她近前,悄声道:“按御医所言,民间所传,宫中实行此法已久,却久不闻婴啼。吾想试试他法,彤史先勿对人言。”
周彤史喏喏而退,果然没对旁人说,只禀报了皇帝。
轮到皇帝到皇后宫中就寢时,就笑问了一句。皇后这才从容将阳平公主的发现透露给皇帝,称自己将信将疑,改了别人的日子,如果不成,难免遭怨,所以自己先试一试。
皇帝一听是女儿的猜想,尴尬得差点成不了事,想想自己怎么脑子一抽,这么荒唐,居然把那东西给女儿看。
好在生儿子的心热切,多年无子让他对这个新发现也抱了期望,终是成其好事。
下个月,他就没这么大精神了,皇后没怀上,但还是按着日子排了。
再到第三个月,皇后小日子没来,悄悄儿请御医来看,真怀上了!
这下子,宫内沸腾,皇帝更是坐不住,先把御医痛骂了一顿,深觉多年时光虚掷。
再可着劲儿地找名目赏皇后,赏公主。
赏皇后还好说,赏赐阳平公主可不能说她做了什么,只能借着皇后的名义大加封赏,恨不得把国库搬一半给她。
林晨跟季四私下里吐槽,这生男生女还不知道,就这样?
季四摸她头:“我喜欢女儿。”
林晨才不信,季四这家伙鬼精鬼精的,肯定是投她所好,至于自己心里怎么想,神仙都不知道。
季四瞧她眼珠转来转去的,就知她不信,也不辩解,笑着拉过她的手亲了一下,不许她乱想,只道:“我喜欢你生的。”
林晨抽回手,嗔道:“我不想生。”
季四居然认真地想了想,挺郑重地回道:“也是,你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如果生了孩子不能带走,那就太难受了。”
林晨默然,其实她还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她与季四真的在一起了,那等她完成任务回归,他能和她一起去吗?
她问过系统,系统却说资料丢失无法回答,再次激励她努力挣积分,修复系统,以得到答案。
气得林晨踢不到系统,踢了桌子出气,晚上倒叫季四给她揉了半天脚腕。
种种的顾忌,让她始终不能完全放开去开始一段感情。若不是季四实在是个人精,对她的顾忌与纠结一清二楚,平时有意无意地暗示,让林晨觉得轻松没多少包袱,恐怕连现在这步都迈不开。
皇帝那边另有趣事,皇后怀孕之后便安心养胎,是男是女这没办法,总要生出来才知道。皇帝自然没有放松,让彤史按着这新法子重新给后妃们排了班次,再度努力。
却接连几个月没有动静。
更有趣的事,这个法子流传开之后,朝中大小官员第一批得到消息,积极响应,五个月间连续有好消息传出。可以预见十个月后这些官员要忙得飞起了——满月宴办起来,人情走起来,日子还挨得这么近,可不得忙坏了。
皇帝郁闷极了,不得不沮丧地承认,自己年纪大了。
皇后十月怀胎,心想事成,真的生了儿子。皇帝既喜且忧,生怕这孩子再夭折了,都没敢大肆庆祝,甚至大名都没起,学民间起了个贱名先叫着。当然也不至于像民间那样狗儿猫儿的叫一气,只管孩子叫了个“毛毛”。
林晨觉得,其实跟狗名也没差了。
与此同时,阳平公主被封为了长公主,加食邑,便是酬功了。
林晨的第一个小目标,总算圆满完成。有了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下面她与季四折腾一些事,皇帝就会宽容得多。
即使任务真正开始时,皇帝不幸驾崩,那作为还没成年的太子的亲姐姐,她说不定比皇帝在位时更自由。
所以现在,她只要保住那个孩子就好。林晨暂时没多事,打算需要时再赊帐,总要让这个独苗健健康康的长大才好。
小皇子长到五岁时,皇帝才终于封他做太子,尽管之前的待遇其实就是如同太子一般。这五年里,皇帝也终于添了两个孩子,但说来也巧,都是女儿。
林晨表示她很无辜,不是她动的手脚。
两年前皇帝就真认命了,他已然力不从心,终于修身养性,好好看顾唯一的儿子,疼宠另两个更小的闺女。这么着过了两年,身体和精神倒是养好了不少。
林晨也没闲着,拿着皇帝赏赐的大笔钱财,在公主府里招了不少工匠,成天指使着他们做这个烧那个的,引来不少非议。不过全被皇帝压下去了。
用他的话说,朕的阳平既没有干涉朝政,又没有欺压百姓,也没有以势迫朝中官员徇私。不过在府里拿自己的钱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又干卿等何事!
这态度,林晨喜欢。
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任务准备,事先显示出自己对奇巧之物的兴趣,才好在日后让人信服。
太子快六岁时,任务目标,终于出现在了京里。
季四出来比较方便,找人的任务就由他进行。今年正是大比之年,不过会试已经结束。胜出者自然在准备殿试,失败者卷包袱回家再苦读重来。
他要找的,就是一个卷了包袱却无家可回的年轻人。
任务目标:郑兆。
身世:官宦之子,父亲获罪,携全家贬官至极南之地。父母双亡,他年纪尚幼。幸好父亲做官时有老家同姓族人投奔,一直跟着当差,便将他带回老家读书。天资聪颖,号称过目不忘,但科举不顺,小小年纪就下场,如今已是第二次落榜。家中原有田地佃于他人,有父亲留下的藏书供他读书。但为了赶考,他已变卖田地,将藏书寄放在别人家中。这次落榜,羞于还乡。
未来:留京替人抄写为业,三年后再次赶考,一举得中,仕途不好不坏,却有世人眼中的歪才,极擅杂学。
在林晨眼中,他就是张衡、苏颂、沈括那样的全才,长了一颗既擅长文科又擅长理科的脑袋。只不过在这种社会环境下,擅长文科的那方面才能让他们功成名就,至于擅长理科的那方面,就只能作为兴趣,并且在朝廷需要时出手,解决一些难题,却让他们因此而流芳百世。
系统这回可能是修复了不少,挑人十分靠谱,要林晨将郑兆培养成自然科学方面的学霸,还要在此世开“科学”之道,成为这个世界的科学大宗师。
林晨现在也精了,第一反应不是抗议,而是看了“学霸”的要求。
要真是达到她理解的那个学霸的程度,那还不如直接宣布她在这个世界以阳平公主的身份过日子吧。
今晚她就把季四推倒,明年就生个宝宝来玩。什么任务,去它姥姥的。
不过果然,其实没那么夸张,系统挺人性化的,在这个古代将“学霸”的要求降低了很多。以林晨依稀的记忆来看,好像差不多是她初中到高中这个阶段的水平吧。
难的倒是那个宗师任务。学霸只要督促他自己学就行,宗师呢?开山立派哪是那么容易的。林晨之前冒着尴尬癌的风险也要帮皇帝皇后诞育太子,就是为了给自己上个保险。
毕竟她不能肯定,将来会不会干涉朝政,需不需要“皇帝的爱护”这个不算太稳当的保险。
现在,季四站在酒楼上,目光锁定那个正在徘徊的书生,准备完成第二个难题。
要如何才能将一个一心科举兴家,重振家族荣光的青年,勾引到一条做不了官、不务正业、不能完成他心愿的路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紫涩凉茶”,灌溉营养液 +8 2018-05-27 00:28:44
第92章
其实季四也没谱, 他打算先勾搭上人再说。
勾搭人就简单了。现在郑兆正在一家米行前犹豫,因为那家正在招工。
在此之前,他已经去过好多地方自荐, 无论抄写还是算帐, 他都能做。但是无奈, 这时候京里最不缺的就是会写写算算的书生, 郑兆落榜之后在回乡和留京之间犹豫了几天,直到钱用完了才下定决心, 却已经迟了。
其他那些决意留京的落榜考生已经就位,没多少合适的工作让他做了。
季四没急着过去,看郑兆一跺脚,进了米行,没多久又出来, 这才露出微笑。
就他这瘦高瘦高,竹竿一样弱不禁风的身子骨, 人家要他去扛米才怪。
万一扛得吐血了,还得补贴他汤药钱。
郑兆其实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在京里住了下来。不过现在他可不知道。
现在的他,垂头丧气地出了米行, 回头看了一眼, 正看见两个胳膊上鼓起疙瘩,还有些微寒的天气里只着一件背心坎肩的汉子,结伴进了米行。
郑兆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他真是病急乱投医, 这种活根本不是他能干的。
但捏一捏荷包里仅剩的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是他留着当盘缠回乡的钱, 一直没敢用。但想留在京中,这也用不了多久,光是住宿怕就是要用完。
叹了口气,郑兆挪着步子,想再顺着街道看一看有没有工作机会,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兄弟请留步。”
郑兆先是略惊,再看身侧车水马龙,光天化日,自己除了那一点当盘缠的钱之外身无长物,也不怕什么,便镇定下来,拱了拱手,回了一礼,问:“阁下唤我何事?”
眼前这人,长得极为面善,说不上多俊,但喜眉乐眼,令人亲近,郑兆的防备心也放下了许多。
到听见他自报家门,就更放心了。
原来是长公主驸马!
“郑老弟,我请你吃饭,赏个面子不赏?”季四自来熟地挽过郑兆,嘴里在征求意见,脚已经往酒楼走了。
郑兆还想矜持一下的,可这时候肚子代替了脑子,指挥着脚,跟着季四直走个不停。
季四菜早就点好,人一来就上了满满一桌。郑兆毕竟是官宦子弟,虽然饿,但吃相仍算斯文,甚至刻意放慢了速度,给自己一点时间理顺今天的事。
这位驸马原也是名进士,名列二甲之中,比他是强多了。
现在做了长公主驸马,两人在外名声挺大,说不上好坏,谈起来更多的人倒是羡慕。因为公主极富,夫妻俩没有子嗣,却也不急,常相伴出游,摆宴待客。更弄出许多新鲜花样,不时在京里引起一阵风潮。
听说天子也对这个女婿很欣赏,不时召他进宫说话。虽然驸马谨守本份并不干政,可据说皇帝有些想法,就是在与他说话后才透露出来的。
所以这么一位淡出官场却极受圣宠的驸马,找他这么个落第书生干什么?
“你是不是想,我找你干什么?”
郑兆正想着呢,季四一句话差点问得他掉筷子。
紧张了一下,他干脆点点头:“不错。”
横竖他人就在这儿,要钱没有,歪门邪道的事他也不干,看驸马想让他干嘛。
季四不说话,笑着递上几张纸。郑兆心里念头万千,故作镇定地接过来,一看——
还以为是什么对他不利的证言,来要胁他做什么事。不想却是他在科举前与其他士子穷游京中景观,对一些怪异现象所发议论。
比如京中著名的宝塔建时左斜,百年下来却正了,是怎么回事。
比如京中一禅寺,寺中有钟,常不敲而鸣,令人惊恐不安,真相究竟为何。
郑兆家中虽穷,祖上遗下的藏书却很丰富,他读书之余最喜翻看那些杂书,琢磨书中的道理。考试失利与此不无关系。他本已下定决心,留京做活读书,绝不碰这些杂学,定要心无旁骛,不想驸马却将他那些言论都打听了来,现在给了他。
郑兆抬起头,两眼全是迷茫。他更不明白了。
莫非驸马是想劝他一心向学,特意抄来警醒他的?
谢……谢谢啊,他们实在是素不相识,他在士子中名声也不算响亮,郑兆自觉脸再大上十倍,也不敢想驸马是特意来激励自个的。
所以,干嘛呢这是?
季四微微一笑:“我与公主就喜欢这些杂学,这些年有不少想法,找了工匠去做。可惜还有许多问题不通,所以想找个人帮忙。”
言下之意很明显,少年,就是你了!
郑兆张口欲言,又不好意思。他想这所谓帮忙是给钱的吧?
可万一公主与驸马不知俗务,看中他欣赏他,是以会友的态度来请他帮忙的,那他开口提钱……
正纠结间,就见驸马豪爽拍了一张银票在桌上:“不说虚的,兄弟你在京里生活恐怕不便,这银票你先拿着,回头住公主府,自己添置点东西住下来,咱们慢慢研究。”
郑兆就这么稀里糊涂,半推半就,顺水推舟,心里想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进了公主府。
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制作钟。
林晨没立刻跟他说什么收徒啊、系统啊之类的事。
这次的目标人物与前几次都不一样。人家看似绝境,可十几年的书并没有白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也不算很难,过几年一入场,妥妥的新科进士,一辈子高官当不成,也不愁衣食,还能光耀门楣。
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长公主,非把人家拐去研究什么科学,半路截胡断掉人家的仕途,将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出路。她要是郑兆,她也不愿意。
以己度人,她实在不敢现在就说,还是先找些东西吊住郑兆,让他自己研究,看看会不会入迷。
林晨甚至暗搓搓地想过,最好入迷到误了科举,耽误三年再三年,最后死了这条心,安心研究科学才好。哼!
季四更狠,半开玩笑地跟她讲,要不是他季玉良三观正,直接找个由头陷害郑兆,让他入狱,让他剥夺政治权力终身,让他只能认命找活干。然后公主府伸出援手,把他拉上友谊的小贼船,收他为徒,研究科学。
林晨给了他一顿无影锤锤胸口,这叫三观正?这得多不正才想得出来啊。
她以为她那暗搓搓的想法够黑的了,季四这才叫黑嘛。
事情还算不错,朝她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去。郑兆果然研究得入了迷,成天拿着算筹拨弄计算,在纸中涂涂画画,要不就是盯着林晨早先写出来的钟表的原理思索。科举?一时真被他忘了。
但三年之后他若不中,恐怕还是会醒悟过来,林晨有点愁,要怎么打动他呢?
座钟的研究一时走入死结,季四又拿出林晨这几年抄下来的教材,让郑兆看。
没有系统可用,用教材也是一样的。
季四开始其实也是跟着学的,难得的机会嘛。结果一向能耐的季玉良这回可翻了船了。
林晨惊讶地发现,这货居然是个纯种的文科生,数学学到初中就开始落后,高中直接挂科不及格。
化学的初中部分还好一点,死背下来去做题,还算不错。高中就别提了。至于物理,跟数学一样,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林晨笑得太开怀的结果,就是被恼羞成怒地季四推倒在床,呵痒呵得笑出眼泪求饶。
郑兆就不一样了,他简直是如获至宝!
体系,科学的体系!以前看的那些杂书,他自己模糊琢磨出来的道理,顶多只能算发现,算灵光一闪。
可现在他看见的是体系。
系统自从慢慢修复之后,做事真的靠谱许多。挑人不是随便挑,郑兆是真对科学知识感兴趣,只是生活在这个时代,没那个环境,也没有别的路让他选。
现在林晨拿出来的东西虽然只是小学到初中的教材,却让他看见了一个宝库,而他,正站在宝库门口,手里拿着钥匙。
那还有什么说的,冲啊!
郑兆沉迷了三年,学完了初中的数学,初一级别的物理,化学暂时没给他,因为没条件实验。
这次是科学相关的任务,所以成为林晨的学生之后,系统会有个很高大上的模拟实验室,不管物理还是化学又或是生物,都能进行全息投影操作。
要是能打游戏就很爽了。林晨特别没出息地想。她穿越之前玩的游戏叫什么名字来着?卧槽隔太久她都想不起来了。
三年后的会试,郑兆不出意外地落榜了。
他把自己关房里待了一天一夜,饭都没吃,最后去找季四,行了个大礼,憔悴而郑重地道歉:“驸马赠书教学,实有大恩。但我身负重振郑氏的重责,实不敢在沉溺于此,有愧于驸马,我……”
他眼圈红了。
郑兆又不是傻子,这几年下来他早就看出来了,驸马和公主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林晨拿出来的手抄本教材,对他说的是偶然得到前人遗物,但与驸马共同研读了数年光阴,终是止步不前。公主不忍前人心血蒙尘,所以想找一个传人,于是驸马找来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束啦,因为原定还有三四个世界的样子,所以结尾肯定是仓促了,抱歉了追看的大家。
第93章
他也愿意的, 因为他喜欢。可是人不能仅凭着自己的意愿生活。但凡但有个兄弟,他也不考了,读书、研究, 万事不操心, 全交由驸马去给他安排, 简直是他理想的生活。
然而他孤身一人, 这样耽误下去,简直无颜回乡扫墓。
“没事, 应该的。”季四安慰他,还让他住公主府,还将藏书开放给他阅读。郑兆感动得五体投地。
“不让他考,他始终定不下心。”林晨是这样说的。
“让他考,不过世间多一平庸官僚;不让他考, 于此世推动可就大了。”季四还是遗憾自己那个三观不正的主意没让林晨动心。
“算了吧。我这几年想通了,就这个跟我那时代差不多的社会环境, 更大的可能是他的成果最后写成一本书,大几百年之后,国人拿着号称世界第一个发现某现象的是我国人。社会推动力什么的,没有的, 不存在的。”林晨很笃定。
“他考中科举当了官, 才有话语权,就算同样出书教学生,影响力都会大一点。”就像徐光启,而不像宋应星。
季四可没她这方面的经验, 听她说得也有道理, 不由讪笑:“那这三年,我们走了弯路?”
“也没。”林晨难得看他这幅吃瘪的样子, 好笑起来,“不让他沉迷几年,他当了官恐怕就一心奔着仕途去了。”
现在可不一样,等他中举,心愿已了,恐怕那心思就会放在这些知识上面来了。
一转眼又是三年,帝后小心翼翼地养儿子,皇帝更是为了等儿子长大,几乎过起了清心寡欲的养生生活,身体确实好了许多。
然后,国无大事,太子健康,帝后最忧心的事就变成了女儿一直不怀孕。
今天皇后召公主进宫,神神秘秘地塞她一个秘方。明天皇帝召驸马进宫,谈天说地半晌之后,悄悄地与他交流心得。
季四泪往心里流。
假岳父大人在上,女婿我还没开荤。
又一次被皇帝找去聊天之后,季四晚上搬进林晨卧室,她晨说悄悄话:“咱们谈恋爱好多年了吧?”
明知故问,林晨白他一眼。
“今天老皇帝又找我谈人生,说孩子。”季四说。
“反正我们生不出来。”林晨很淡定,她问过系统了,系统很确定地告诉她,鉴于她必然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这具克隆出来的身体没有生育能力。季四也一样。
季四郁闷地一头撞进特制的软软的枕头里。
不是他下半身思考——不,不,他就是下半身思考了,他眼睛都快憋出火了!
有气无力地哼哼了几声,他听见女朋友停不下来的笑声,气上心头,翻身压住她:“笑笑笑,再笑挠你痒痒了啊。”
猝不及防地,林晨伸出胳膊搂住他,眼睛明亮:“你就只会拿挠痒痒威胁我?”
“你……你……我……”季四想说想说我三观不正的威胁办法多着呢,你这个样子我要忍不住了啊。
但他什么也没说出来。林晨堵住了他的嘴。
季四头脑嗡地一声,什么也想不到了,什么也顾不上想了。
仅仅几分钟后,季四平摊在床上,陷入了对人生,对自我的深深的怀疑之中。
林晨裹着被子也在思考人生,她是冲动吗?是的。其实哪是从这一世开始,从上上个世界开始,她其实就有点动心了。只是种种顾忌让她放不开。
那她后悔吗?不后悔。
刚刚聊着天她突然想通了。不要说正在谈,就算姑娘我就是寻一夜快活又怎样?砸我的贞洁牌坊啊?
她没有轻易松口轻易许身,纯粹是个人精神洁癖,但是几年相处下来,季四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男朋友。如果没有对未来的不可知,也许她早就答应了。
所以,推倒他,就在今夜!
现在……她疼,以及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以后去下一个世界,系统再给她造一个身体,那……
算了,太遥远了,先不想。
林晨侧过身,来安慰那个有点缺乏生理常识的……老男孩?
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笑意,这时候笑出声来,她怕季四被刺激得出什么毛病。
“好啦,别乱想,男人第一次听说就容易这样。你……”不行了,没忍住,季四这幅落败公鸡的样子实在太少见太好笑了。
林晨笑得浑身颤抖,季四却受到了鼓励,一翻身:“真的?都这样?”
那……他觉得他还可以再试一次。季四眼睛亮亮的,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被子被他一把拽开,林晨却将脸一侧,让他的亲吻扑了个空。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一本正经地说,“系统一直存在,我觉得让它看见太尴尬了,我们还是聊聊天吧。”
季四脸压在枕头上就不想起来了,一声悲呼:“姐姐,别玩我了。”
老子追了几世人,好不容易追上你,别玩我了啊!
玩了一夜。
第二天两人都睡到中午才起,公主府的人都十分惊讶。
因为多年来,公主与驸马是分房而眠,每月固定几天同房。当然这并没有影响他们感情的样子,驸马与公主平时同进同出,嬉游度日,感情看上去比所有他们知道的富贵人家夫妻都好。
但像今天这样,两人午时才起,仍然一脸慵懒是从没有过的。尤其是驸马,恨不得粘在公主裙边不动的架势,倒像是新婚了。
两人自然不用跟旁人解释什么,只是起床后听说郑兆求见,便赶紧收拾了一下,填填肚子,再请他相见。
郑兆闭门读书一年了,人都瘦了些,精神还好。来见两人时,先向他很少见面的林晨行了个大礼,弄得林晨心里七上八下,心想他是不是打算放弃科学,一心科举去了,特意来道歉的?
谁知郑兆是读了一年书,信心又回来了,特意来跟他们说,考上之后还会再研读“科学之道”,一定不让前人心血湮没在故纸堆上。
吾心甚慰。林晨端起架子勉励了他几句,回头跟季四一击掌:“成了!”
郑兆决定了人生道路之后,人更加沉静,不再动摇,将精力都投入到读书中去。
果然,正如他原来的人生,他顺利通过会试,名次不高不低;又顺利通过殿试,因为在公主府衣食无忧,比他原来时空中考取的名次还高一点。
饮宴回来他就跟季四商量:“我打算以回家修书的名义辞去官职。”至于修什么书就不细说了,含糊过去,修出来再说。不然他担心被当作是去做没意义的事,辞不掉官。
这个念头也不是第一天产生。林晨拿出来的教材通俗易懂,是系统出品,绝对适应人的身心发展,从易到难,步步连环。
就一个问题,全是大白话,特别容易懂,特别接地气。
这拿出去,也就特别不受文士阶层的待见。
郑兆自己当然不认为这样不好,可他很清楚这并不利于“科学之道”的传播。
事情就是这么吊诡。明明易于传播的语言,却会因此受到歧视而不易传播。所以他想辞去官职,静心把这些书重新编译,用文言尽可能准确地再写一遍,才能让这个时代唯一识字的阶层愿意去看一眼。
季四笑了。
看来不用他下黑手,郑兆自己就愿意了。至于他担心的事,他和林晨并不在意。指望那些文人推广科学,还不如他们自己培养人才来得快。
事实上他俩这几年也没闲着,确实在做这件事。
季四拿着林晨的嫁妆开了不少工坊,工坊主打一些新奇的玩意,比如前两年在郑兆帮助下研究出来的座钟。
本来季四还给了郑兆一成干股,但人家清高的书生本性发作,认为从原理到工匠都是公主提供的,他受之有愧。季四也没勉强。反正以后分钱的机会多呢。
以开工坊的名义,又招了很多学徒与预备学徒。预备学徒暂时不要他们干活,而是提供食宿,住在公主的庄子里,不拿工钱,免费识字。
就是识字,不读什么经书。对外就是说,工坊制作的东西过于精巧复杂,需要学徒识字和识算术。
还签下了几乎是终身的契约,这下看上去更像回事了。
林晨自我吐槽快成黑心资本家了,季四不同意:“哪有这么好的黑心商人,跟做慈善差不多了。”
现在他们的工坊在各大城市均有开设,识字会算术的年轻人,也有了五六百人。实际上工坊根本用不着,但林晨硬是养着他们。一旦毕业就开始发工钱,第一批由季四亲自出马教了些基础,然后分给后来者当老师。
现在去公主开的工坊当学徒,是一件挤破头,需要托关系才有机会的好事。
托关系也可能没用,因为还要考试,看小孩是不是机灵。
连皇帝都问过林晨,养这么多闲人干嘛。
林晨立的功这时候就体现出用处了,撒娇说以后再告诉父皇,皇帝果然没再追问,由着她去。
不过以皇帝这个英主的作为来看,林晨估计自己已经被他暗中查了一遍,没查出什么蓄养死士的迹象。
现在,又到了她发挥自己身份地位作用的时候了。她要劝皇帝新成立一个部门,还要让新科进士郑兆,做这个部门的负责人。
第94章
林晨拿出的东西毫无意外与惊喜, 粗糙版的**。
皇帝开始还有点生气,不过仍是耐着性子跟女儿讲道理:“你与驸马想玩什么,钱不够就跟朕说。有人嚼舌头, 也有父皇帮你顶着。可是朝中大事你就不要管了。”
“女儿可不爱管那些。”林晨软语相对, 好像听不出皇帝的警告之意, “只是那位新科进士之前一直在我的公主府帮我研究那些玩意儿, 我们一起弄出了一种东西,驸马说不该留我们手上, 应该献给父皇。女儿就想,这东西给了父皇也没用,女儿还有别的想法,可是得郑兆才能做出来,所以想跟父皇说, 叫郑兆管这个事吧。”
皇帝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驸马不错, 知道避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但知道要献上。
女儿则是个缺心眼,就因为做出个新鲜玩意, 就异想天开跑来说要朝廷增加一个官职。
她那些新鲜玩意儿, 皇帝知道,也很喜欢,都很实用。比如说现在就摆在书房里的座钟,可真是太方便了。
还有镜子, 刚制作出来的时候, 除了他一面,皇后一面, 阳平也就往宫里送了几面两个巴掌大的小圆镜。
你说说这什么闺女,这不是惹得老父亲后宫起火么?
这些年皇帝修身养性,很少宠幸妃嫔了,后宫没男人争,很太平。结果这镜子一进宫,又热闹起来了。
但这些玩意再好,能跟朝廷有什么关系?还要增加一个部门,嫌朝廷还不够臃肿还是怎么。
这闺女,不是缺心眼是什么,都这么大的人了!
但是皇帝不生气,这样缺心眼的女儿才可爱。
他起了慈父心肠,笑呵呵地陪女儿玩,问她:“想让他当什么官?”
“军器监。”林晨借用了这个名称,简明易懂,一听就知道干嘛的。
皇帝听得愣了一下,这名字,可不像是女儿弄出来玩的啊。
“你们做出了什么?”
做出了什么可不是靠说能说出来的。
林晨顺理成章地给皇帝展示了**的威力,尽管是粗糙版,但那声响效果和实际威力,仍然让皇帝大吃一惊。
林晨便皱起了在别人看来属于阳平公主的精致的瓜子脸,苦恼地道:“我觉得还有可改进的地方,也有更好的利用办法。不过驸马说我们不能再研究了,要交给朝廷。可是父皇啊,朝里哪有人懂这个,我怕他们不懂做不好就算了,这**可危险得很,别将父皇的重臣给害死,那就罪过了。不如父皇设个军器监,叫郑兆做这个。”
皇帝没这么草率,他让郑兆明天进宫面谈。林晨装得可能过火了,皇帝老觉得女儿奇思妙想极多,但天真过头,觉得跟她说不清楚,具体的事不如问驸马和郑兆。
林晨回去就跟郑兆摊牌了。
“没什么前人心血?”郑兆是震惊的,看着他,林晨都能脑补出UC震惊体。
震惊!前人心血的真相竟是……
震惊!帝国长公主原来……
“是的,正如我所说,我和驸马其实来自异世,欲在此世传大道,足以改变世界的大道。你见过数十节的铁制车厢在轨道上飞驰,两三天工夫贯穿全国吗?你见过相隔万里,说话一如对面吗?你见过人飞于天,遁于地,潜于海吗?你见过亩产千斤之粮吗?那都不是神话,而是科学带来的改变。”
郑兆默然不语,并非抗拒,而是沉迷。
公主所说似乎遥不可及,难以想象,形同骗局。
然而郑兆确实是个理科方面的天才,他从初中级别的教材里,已经窥见了一丝的可能性。
他想亲眼看见这一切,亲手推动这一切。
“你的有生之年,怕是难了。”林晨摇了摇头,有点不忍心破坏他的幻想。
郑兆反而笑了:“无妨。”
有现成的教材在,还有林晨刚刚展示给他的神奇系统,仿佛能亲手操作一样的实验室,郑兆觉得自己能做个先行者,蛮好的。
“我还得你帮忙。”林晨也另起了话头,说起自己的任务,“除了你自己要通过系统的考试之外,我的设想是,你做出一点成绩来之后,我找陛下阐明科学的重要性,让他同意在科举上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你呢,就开门授徒,我工坊里攒下的那些学徒,都是为你准备的。能教出几十分之一的人来,就算有成果了。”
只要郑兆教出的学生达到一定规模,这一门“郑学”就不容易随着他的去世而湮没,从而使他达到系统的“科学大宗师”要求。
像林晨所知的古代那些凭兴趣钻研,带精英弟子的模式,没戏。
广收门徒,哪怕其中笨的只能学到小学就止步也没关系。
只要形成规模,就能协作合力,就能将一些知识转化为对世人有用的神奇之物,就能让世人、尤其是皇帝看到其中的好处。
理想的情况下,在科举制度上开的小口子会越来越大,技术的发展催生新的经济模式,催生新的阶层出现,最后彻底改变时代。
不理想的情况下,整个社会继续稳定而缓慢地发展,他们的出现不过是小小的变数,郑兆的教学也不过是历史进程中一朵小小的浪花。
不过,林晨现在有点冷漠地想,这都与她没多少关系,又不会害了人,她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郑兆去了军器监,有国家力量的支持,炮和火绳枪的研究要比他们之前帮白如意时的进度快得多。
至少赶在了老皇帝还在世的时候。
不是林晨多情,只是她觉得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份,皇后那儿算是有补报了,这皇帝尽管有让人一言难尽之处,不过对女儿也还是真心宠爱,不回报一二,她心里也有点过不去。
下次要是有得选,真是不要选附身这种有亲友的人了。
对于老皇帝这个人,有儿子是很重要,不过有了儿子之后,自己的功绩就是首要考虑的事。
说真的,没准这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他就算得上英明,国力也强盛,再有了火炮之威,出其不意,硬是在生命的最后两年兴兵,将三代前他曾祖皇帝手上丢掉的一块国土抢了回来。高兴得大赦天下,告祭祖庙。
季四在这个当口,跟他闲聊时提起郑兆的学问,失传了可惜的事。
不过到底没开了科举的口子。如果皇帝年轻三十岁,或许有这个心力去动一动,也有那个精力去跟天下文人掰腕子。可他现在老了,只想安稳。
最后,皇帝想了几天,既不想引起动荡,又觉得这能造出军国利器的学问失传可惜,广泛传播又危险,最终准了郑兆开学院教书育人。
只是教出来的人,科举是不收的。若是学了与军器监相关的东西,那更是只能入军器监,不能往别处去。这么一限制,恐怕郑兆根本收不到几个学生。
但郑兆并不灰心,他反而觉得好。
“这么一来,想学的就是真有兴趣,或者只能靠这个出人头地的人。不好好学都不行,这样也好。”
林晨叹气,哪里好了,真是的。科学这种事,一定要普及,要形成规模,才能发挥影响。
关在小圈子里琢磨,路只会越走越窄。不过好歹算是皇帝亲自让郑兆开书院教学生,重视是不用说的,还能入军器监这样的重地任职,也算不错了。
毕竟一年就那么些进士,还有好多连会试资格都考不上的,天生不是吃科举这碗饭的人。他们当中大部分会皓首穷经继续考,但也总会有一些头脑灵活的人会选择这条路。
更不要说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了。林晨这些年储备下的那些识文字会算术的工坊学徒,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会开心得全家放鞭炮庆祝。
皇帝驾崩之后,太子即位,太后听政,另留了几个老臣辅政。林晨的地位比皇帝在位时还高。不过她可不会作死,坚决不管朝政,只让季四拐着弯的给太后出主意,免得她被朝臣给耍了。
季四有时候故意大声叹气,林晨心情好便凑趣地问一声:“夫君为何心情不佳?”
季四便道:“你看看,太后幼帝不通朝政,我这个女婿说什么她都听,这么好的上位条件,我的篡权之心已经蠢蠢欲动了。”
林晨瞅着他,不接话,说呀,继续说。
“……这要行动了,晚上我怕你就不让我行动了。”季四耳语,林晨死命拧了他一把。
这家伙,在她真正生活的世界里,她应该是不可能产生什么感情的吧。
林晨有些出神,季四可不放过她,贴在她身上问:“想什么呢?想我?”
“想,以前追过我的一个学长,跟你有点像。”林晨慢悠悠地说,听见季四调子高了八度:“哪个?还能像我,我这种开国之君谦虚点说也是数百年才出一个。再像也不如我!”
“那可难说,我们那日子安安顺顺的,也没机会,说不准就是呢。”林晨继续慢悠悠地回忆,“人家是准备考博的学神,还不是书呆子型的,在学校里呼风唤雨,我们私下里都说他应该考公去,搞学术浪费他这方面天份。”
“我还是进士呢,自己考的。”季四说,“三年才考一次这么点人,比你们那博士也容易不到哪去。”
这可不好比,林晨拿手捋他头发,笑:“你吃醋啦?”
“这不是吃醋的问题。”季四深沉脸,“我才不吃醋,他追上了吗?他跟你一起穿越了吗?他跟你一起在一个又一个世界体验人生了吗?他吃我的醋还差不多。”
“那你气得跟青蛙似的干嘛?”
“你不就是想看我气得跟青蛙似的吗?”季四笑着说,抱住林晨滚成一团。
第二天醒了,季四还惦记着林晨说的事。
“以前听你说过一些事。学术研究什么的,心眼不好使也不成。”他严肃地说。林晨睡得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看他:“嗯?”
“我觉得,你那个学长想考博,说明他喜欢这一行”季四低语,“做喜欢的事,就不叫浪费。”
林晨觉得他意有所指,看了看他,觉得他确实意有所指。
这家伙,学会委婉表白了,电视电影没白看啊。
这一世的任务波澜不惊,靠着时间也安安稳稳的熬过去了。林晨接下来所去的世界,却随着系统的修复而升级,高武、神道、玄幻、高科技,不一而足。
而系统的最终修复,才让她知道,这本就是一个高科技位面用于教育的系统,原主人就是一个在其社会中担任了“导师”的人。只是运气不好,原主在一次前往殖民位面的教育任务中意外身亡,系统也产生损坏,需要新主人才能得到任务积分去修复。然而没人愿意接受这个坏掉的系统从头修,这个AI程度很高的系统自己溜了,随机去了一个新位面给自己找了个主人来修复。
林晨最后面临一个选择,是带着季四回去,系统为他伪造一个身份呢,还是将父母家人带到她所去过的任一世界安居。
那些能长视久生但也危险重重的仙侠位面,又或是出头不易但生活安逸方便且相对长寿的高科技位面——选择困难症的林同学,在最终决定之前,又漂了不知道多少位面。
作者有话要说:
咳,先还是惯例求一下预收,虽然看过病才能开了,作者专栏可见。
高武、神道、玄幻、高科技——原来准备写的四个,高科技是打算交待系统的来历和目的。情节现成的但是轻松的风格算是现在写不来啦。
庆幸先写了快穿,一个世界结束了也就结束了。也郁闷先写了这本风格轻松的,换成正剧我大概还能坚持一下。
追到最后的小天使们,感谢,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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