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松阁


60000+精品小说
尽在听松阁
返回 听松阁 首页

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当星光坠落掌心

  作者:长玉

  三年前许怀星甩开他的手,说什么都要走,冯听白双眼猩红看着她,狠咬着字:“许怀星,你就不能选我一次?”

  三年后,家族聚会上许怀星馋竹子酒,喝着喝着醉倒在冯听白旁边,趁没人拽着他的胳膊,灿灿眸子看着他,问他:“冯听白,你还要我么?”

  冯听白怔住,随后把她捞进怀里,他说:“许怀星,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唯一坚定的选择。”

  隔天两个人清醒过来,冯听白靠在摇椅上,睨着装作和他不熟的她,挑了挑眉:“许怀星,昨晚的事你不打算负责了?”

  许怀星停住,僵硬地转过头:“昨晚,什么事?”

  冯听白轻笑了声,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负责,不过没事,我都习惯了。”

  “……”许怀星。

  1、校园*都市

  2、年龄差五岁

  3、芭蕾*天文物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怀星、冯听白 ┃ 配角:丁笑蓝、戚硕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黑夜降临,我只为你一人踮起脚尖

  立意:只要我们心怀希望,就能拥抱美好明天。

第一章

  再次见到冯听白是在校友聚会上。

  隔着三张桌子,许怀星看到冯听白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往下灌,她身侧花了五百块钱雇来的男朋友把自己的皮衣脱下,披到许怀星身上,末了还问她:“宝宝冷不冷?”

  坐在他们对面的人名叫张栋,是冯听白的狐朋狗友。

  张栋脸上肥肉抖了抖,半晌冒出句话:“星星你男朋友挺不错啊,三伏天怕你冷还往你身上批皮衣呢。”

  许怀星琢磨了下他这话,又蹭了蹭手心里的汗,笑着抬眸:“是啊,贴心。”

  整场聚会,冯听白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就好像压根不认识这号人。

  在场的人里少有不知道冯听白、许怀星当年事情的人,大家看他们两人的眼神里多少带着些尴尬。

  许怀星偶尔对上他们的眼睛,心里忍不住地嘀咕,我都没尴尬,你们尴尬个什么劲儿啊。

  两个当事人是真的不尴尬,他们连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许怀星高中兼大学时代的好友孟迪喝了三杯白酒后凑过来,那肩膀撞了撞她的,末了才开了口:“许怀星你行啊,毕业典礼都没参加说走就走,三年连个电话都没有,不知道的都他妈以为你死了。”

  “那倒也没有。”许怀星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微仰着头灌下半杯。

  她酒量不错,镇远这边的人酒量都不错。

  许怀星是三天前才回到古镇,原因很简单,她在柬埔寨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没法再继续待下去,她也就直接回来了。

  刚在古镇入口下车就遇到高中时代的学长,学长邀约她也不得不来,听学长说现在大家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许怀星怕尴尬,直接雇了在车上刚认识的来古镇旅游的电影系学生。

  但她有雇得有点儿后悔。

  那男孩儿拍拍孟迪肩膀,冲她伸手还露出几颗大白牙:“怀星的朋友你好,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叫沈骋,驰骋的骋。”

  孟迪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又回头看了眼还在和人拼酒的冯听白,转回头来指了指身后,缓慢地面带微笑地开口:“看到那人了么?你女朋友的前男友,对你女朋友还没死心呢,看到他对自己多狠了吧,我告诉你啊,”孟迪说着压低了声音,很快轻轻笑了:“他啊,对别人更狠。”

  沈骋抬头看着冯听白猩红着双眼灌酒的样子脑补了冯听白拿着刀子捅自己的样子,忙摇头把这画面从脑海里推出去。

  他也只是来古镇旅个游,无意冒犯各方神圣,所以忙拿起自己的手机勉强地笑了笑对着许怀星说:“那个,女朋友我先走了啊,家里有事找我。”

  说完也不等许怀星回答,直接往外跑,快到门口又折了回来,许怀星眉毛微微扬起,眼看着沈骋把皮衣从她身上拿走又听到他说了句:“不好意思了啊。”

  这次跑出去,没再跑回来。

  许怀星垂眸轻轻笑了笑,拿筷子翻了翻盘子里吃了会过敏的蒜蓉虾。

  孟迪凑过来,随意地把她盘子拿走,又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个空盘子放到她面前:“从哪儿雇得啊?都不知道你吃虾过敏。”

  “车上碰上的。”许怀星答。

  孟迪把手背搭在许怀星额头上,试了好一会儿才说:“不发烧啊,这三年怎么你了,活泼开朗的许怀星怎么这样了?”

  她没回话,直接把酒杯里的半杯酒喝了,很快又借着转身拿包的机会看了眼冯听白,这次,冯听白也抬头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但很快冯听白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桌上的白酒,嘴唇抿得更深。

  这次的校友聚会是把在端午前夕回到镇上的镇远高中所有年级的同学都聚了起来,现场足足有五大桌,每桌上坐着二十几个人,算是百人聚会。

  在她印象里,冯听白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而且他只在这所高中念了三天不到,算是来看看校园环境,直接又走了,但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也过来了。

  此时聚会已经到了第二部分高潮——舞蹈与歌唱。

  这间大包房里有唱歌设备也有舞台,不少同学都已经涌入舞池开始跟着唱歌同学的节拍舞动身体。

  等她这桌人没剩几个时,许怀星才想起来孟迪刚刚做了什么,偏过头轻轻挑眉:“你把我男朋友吓走了。”

  孟迪险些一口酒喷许怀星脸上,她指着身后的门:“就你那还男朋友呢?就那演技还不如我,”接着孟迪又随口问了句:“他干什么的?”

  “电影学院的学生,学表演的。”许怀星拿起筷子又夹了块虾,这次孟迪没管她。

  她挺惊讶这位‘演员’的身份:“就这还学表演的?他可能毕不了业。”

  许怀星轻扯唇角,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她也怕沈骋毕不了业。

  生硬的演技,边演还边瞄着周围观众,不过她突然想到沈骋说得话:“他才大一下学期,还有进步的时间。”

  “才大一下啊,长得还挺老。”孟迪拿过许怀星盘子里的虾,自己扒了吃。

  许怀星偏过头来,手肘撑在桌面上,偏着头脸蛋撑在手掌上,她认认真真地看了会儿孟迪,后者被她看得直抓头发,好半天后许怀星才笑着说:“孟迪我发现你特排斥我身边的男性,当年冯听白你也这么烦。”

  孟迪愣了下,想起多年前许怀星和冯听白刚谈恋爱时候,她每次见到两个人手牵手走在校园里,都会挤到他们中间,生生把他俩拆开。

  “后来我不是不烦了么,后来你甩冯听白的时候,我觉得你真挺不是人的。”孟迪说。

  许怀星眼神黯淡地看着缓缓转动的桌面,抿口酒轻声说:“我那也是没办法。”说完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叹了口气。

  孟迪正要说话,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着上面跳动的‘祖宗’二字恨不能拿头撞桌面,把手机拿起来就说了句‘我去接个电话’后就往外跑。

  再回来已经是十分钟后。

  她匆匆拿过自己的包,边收拾边说:“我儿子现在在家哭呢,我要赶快回去,你等会儿记得早点回家,明后天我再去找你。”

  许怀星点点头,拖着下巴问:“儿子多大了?你为什么没留上海回了镇远啊?”

  “儿子两岁了,叶落归根。”

  两个问题几句话。

  “你才多大,还没到叶落的时候。”许怀星说,看出孟迪着急,她的语速也快了许多。

  孟迪转身的动作,停在原地,她没回头她说:“早落晚落都会落。”

  许怀星睫毛动了动,她忙说:“快走吧,注意安全。”

  ‘早落晚落都会落’,相似的话在她拿到毕业证的那天也对冯听白说过。

  那时候她说‘早分晚分都会分。’

  孟迪的儿子她不知道,是在她去柬埔寨后的一年生下的,那时候许怀星把自己的电话卡扔了,换了微信号,不联系任何人,就那么过了三年后,她回来,听到孟迪说自己有了个两岁的儿子,看到孟迪还像从前那样,气愤别人不知道她吃虾过敏。

  她低着头拿筷子搅动酒杯里剩下的酒。

  这三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隔了一张桌的冯听白还在拼酒,自己这张桌上只剩下三个同学,另外两个正凑在一处聊着天,而她,就像过去三年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孤零零的待着。

  在场的同学大部分都像孟迪那样有家世,他们闹了会儿也各自散了。

  散场到后面,包房里只剩下冯听白、张栋,还有许怀星。

  她听到张栋问冯听白:“还能走么?”

  没听到冯听白回声,许怀星回身收拾包的时候看了眼,发现冯听白在点头。

  很快,她又听到张栋说:“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许怀星笑了笑,她是什么样的人啊?她自己都不知道。

  原以为冯听白会比张栋骂得更难听,但等了好半天,包收拾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冯听白的声音,索性直接起身离开包房。

  包房门被关上的刹那,冯听白的脸色冷了下来,他轻飘飘地看了眼张栋。

  张栋有些慌乱:“大哥,你这是什么眼神?!”

  “咱们当男人的,别背后说人家小姑娘。”冯听白说。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再说哪背后说啊,我这是当着她的面。”张栋愤愤道,因恨铁不成钢而涨红的脸正在颤抖,看着像是两颗挤来挤去的红提子。

  冯听白轻叹了口气,跌坐回座位里:“没必要。”

  多余的话他没说,张栋站在旁边,想等他醒醒酒后送他回家。

  “你先走吧。”冯听白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张栋摸了把头发,有些火大,但到底因为冯听白还醉着把火气给压了下去:“这又是为什么?”

  “我多醒醒酒,你女儿不是还在家里等你么,快回去吧,等会儿我让家里司机过来接。”冯听白抬手拍拍他的腰。

  他坐着张栋站着,这个位置只能拍到腰了。

  张栋想起家里扎着两个小辫老爱傻笑的姑娘,咬了咬牙:“行吧,那我走了,你到家告诉我。”

  冯听白点点头,目送他离开,不久后自己也起身离开。

  许怀星刚从厕所出来就看到冯听白推开酒店大门往外走,像是胆怯似的,她放缓脚下的步子。

  等到彻底看不到冯听白身影后才推门离开。

  她喜欢走阴暗的小路,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这么多年也没改过。

  就像是这个世界想要提醒她似的,现在的镇远哪怕是小路里也装满路灯,并不阴暗。

  在这不阴暗的小路里,许怀星看到冯听白头靠着墙,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胃。

  许怀星站在原地,踟蹰片刻后上前扶住他:“还好么?”

  冯听白扬起胳膊甩开她的手。

  许怀星上前再次扶住:“送你回去。”

  “离我远点儿。”冯听白压着火气声音发沉。

  许怀星看着他的样子,被气笑了,她声音很轻:“冯听白,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小叔叔,我不可能把自己喝醉的小叔叔扔在这儿不管。”

  听到这话,冯听白侧头看她,神色虽不明但眼底泛着红:“谁他妈是你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阿玉又来啦,这本其实是甜的!HE的。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读者评论,但该搞的开新文活动还是要搞的,从今天起开启为期十天送红包活动,每个评论的小天使都会收到红包一枚。

第二章

  许怀星睨着他,没搭理他,转身径自走到旁侧路灯下给自家司机拨了电话。

  司机会在十几分钟后过来接冯听白,在这之前,许怀星打算站在这里守着他。

  两人都知道对方就在身侧,但谁都没说话。

  许怀星不说话是因为理亏,冯听白不说话是因为此时胃疼得像有千万根针在扎,可在许怀星面前,他不想示弱,更加不想蹲下来蜷缩在一起,哪怕那样可以缓解疼痛。

  冯听白的头抵着墙壁,汗珠一粒粒地往下砸,不知过了多久,胃里的感觉稍微缓和些,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半晌问出今晚最想问得话。

  “许怀星,过得好么?”

  猛地听到他叫自己名字,许怀星愣了愣神才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状,一如七年前冯听白第一次见到她,眼里藏着光,不过现在这份光芒里又有了些别的东西。

  她说:“冯听白,这么久没见,你怎么也变得这么俗气。”

  冯听白被她气得胃猛地一缩,额头开始渗出细密汗珠。

  旁边的许怀星还在自顾自地说:“不过作为长辈这样说话也在情理之中,我过得挺好的。”

  她的声线比从前粗了不少,没有从前那么甜,反倒多了份清爽,入耳后,缓解了冯听白的胃部疼痛。

  唇角缓慢地扯起来,自嘲地笑了下才哑着嗓子开口:“许怀星,你知道你说话很讨人厌么?”

  许怀星看着他的侧脸,笑了:“知道。”

  不多时司机到了,扶着冯听白把他扶到车上,又回头询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许怀星:“星星不上车么?”

  许怀星摇头:“今晚想去爷爷家。”

  司机拉着冯听白走后许怀星给司机师傅发了信息。

  ‘送他去医院吧,他好像胃疼的厉害。’

  没等到回复,许怀星先把手机关机放进包里,沿着小镇青石铺就而成的小路慢慢地走。

  镇子不大,故事不多,但每件称得上铭心刻骨的故事都从这里开始。

  她走上一座圆形拱桥,蹲下身手指划过青石板......回忆汹涌的、翻滚着,冲向她。

  那年她以全国舞蹈生艺考第一的成绩考上上海一所著名综合大学,报到当天许怀星见到了那个总在梦里出现的男孩儿。

  男孩儿要比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候放大了不少,脸上没有半点稚气,整个人冷漠地站在冯叔冯姨身旁。

  许怀星也站在自己父母身边,不过比起他的冷漠,她显然要热情很多,不住地冲他挥手:“你还记不记得我啊?”

  阳光下冯听白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搜肠刮肚的也没想起来自己认识过这么个漂亮但又莫名有点不想搭理的女孩儿。

  他身侧的冯爸爸显然不满意儿子这幅模样,拿手掌拍了拍他的背:“你许大哥家的女儿,不记得了么?你十三岁带你回镇远,你还抱过这小丫头。”

  冯听白微微垂眸,摸了下自己的腰。

  “哎对,当时我这女儿还趁你睡觉把你腰给咬了。”许父也跟着说,众人回忆到这儿面上柔和不少。

  冯听白眸色微微泛冷,他知道自己对这女孩儿的那点排斥是哪儿来的了。

  把许怀星的行李送到她寝室后,一行人去了上海本地有名的老餐馆,席间冯听白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追忆过往展望未来。

  两家上上辈的曾一同参加战争,在战争中冯听白父亲的小七爷爷被许怀星的爷爷救下,过命的交情,两个家族也成了世交,后面几代来往不多,但总会被长辈叮嘱要记得救命之恩,要对许家好。

  按照辈份来说,冯听白与许怀星父亲以兄弟相称。

  许父端起酒杯笑看着冯听白说:“冯老弟,我这女儿以后在学校里还要你帮忙照顾照顾。”

  冯听白看着和自己父母年纪差不多的许父,有些别扭他这样说,但也还是礼貌有加地起身回敬:“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突然忘了这女孩儿叫什么,又想了下忙说:“小星星。”

  小星星?

  这名字新鲜。

  许怀星笑了。

  “怀星,起来敬你叔叔一杯酒。”原本只想在旁边偷偷看热闹,结果还是被自己爸点了名字。

  许怀星只好端起酒杯起身看着冯听白软软地笑:“小叔叔,以后拜托啦。”

  女孩儿声音比她的人还要甜,冯听白觉得自己刚刚喝得这杯酒里也带着点甜味。

  后面的环节和他俩关系不多,许怀星本就坐在冯听白旁边的位置,这时又挪了凳子凑近他,冯听白察觉到空气里多了丝香水味,比他平日里闻到的要淡很多。

  许怀星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探身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问:“为什么我们差一辈啊?”

  在她凑过来的瞬间,冯听白肩膀明显感觉到被软软的东西蹭了下,心头浮现出异样的感觉,他愣了几秒后,偏过头看着许怀星。

  被这样直白地盯住,许怀星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自己靠他靠得太近,她往后退了退,接着看到冯听白微微挑眉:“你知道两家祖辈的事?”

  许怀星点头,她喜欢他的声音,像山涧泉流浮过心头,很舒服的低音。

  “七太爷爷和我太爷爷相差二十几岁,他没有后代,走得时候求我太爷爷还你家的恩,”冯听白说话时注意到许怀星的瞳孔黑白分明,盯着你看的时候仿佛像是个黑洞,要把人吸进去,他不自然地轻咳了声才继续说:“不过即使七太爷爷不说我们也不会把这事儿忘了。”

  许怀星再次点头,但还是盯着他看。

  冯听白有些不自在,抬起大拇指蹭了下自己脸蛋,复而挑眉:“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许怀星笑着说完才回过身,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端起酒杯,手微微发抖,正要低头去喝酒,手腕被拉住,她抬头正对上冯听白的双眼:“怎么了么?”

  “喝果汁吧,别喝酒了。”冯听白说,接着又朝冯父喊:“爸,星星年纪小让她喝果汁吧。”

  “哎呀,还是听白想的周到,瞧我刚刚都忘了。”冯父说着话叫来服务生,让服务生上果汁。

  不多时许怀星杯子里的酒换成桃汁,她伸手拉了拉冯听白衣角,又偏头冲他吐了下舌头,笑盈盈地:“谢谢你啊。”

  冯听白收回目光没说话。

  吃过饭冯父冯母要去机场送许父许母,许怀星只能由冯听白送回学校,冯母站在俩人面前,拍拍冯听白肩膀:“听白,学校要是没什么事带你侄女回家里住,在家里吃点好的明天再回去。”

  “知道了。”冯听白点头,很快又抬头对许父许母挥挥手:“大哥大嫂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星星。”

  等他们上车离开后,冯听白脸上笑容才终于垮了下来,许怀星凑到他旁边,轻轻踮脚:“冯听白,你不喜欢笑是么?”

  “叫叔叔。”冯听白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不是不喜欢么,我不叫。”许怀星说。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车子迟迟没有发动,冯听白拿着手机在发微信。

  许怀星看了几眼,但没说什么,安安静静的等他。

  几条消息发出去,冯听白才收起手机,偏过头看着许怀星:“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被叫叔叔。”

  “我看冯奶奶提我是你侄女的时候你嘴角绷得都快抽搐了。”许怀星说。

  冯听白笑着揉了揉唇角:“是么。”

  很快宝蓝色玛莎拉蒂汇入车流。

  车上两人没什么交流,只是在回家和去学校的十字路口前,冯听白开口询问:“回学校还是回家里?”

  许怀星想了想,怕拂了冯奶奶的好意,便说:“家里吧,明天再坐车过去。”

  冯听白嗯了声:“我今晚也在家里,明天直接送你。”

  “谢谢小叔叔。”许怀星甜笑。

  冯听白感觉自己要被这个称呼搞到崩溃,冯奶奶也挺让他崩溃。

  两人到家后发现冯父冯母已经先到了。

  冯父开门迎接他们,边帮着拿行李边问:“怎么这么慢?”

  “路上堵车。”冯听白接过许怀星书包往里走。

  “怎么不走外环?”冯父。

  “外环修路车不行。”冯听白进屋后把许怀星的书包放下沙发上,紧接着上楼。

  直到晚饭许怀星才又看到他。

  此时的冯听白已经把西装换成白T恤和睡裤,整个人休闲又自在,少了上午那种生疏的距离感,反而多了分邻家大哥哥的亲切。

  冯母看着冯听白忍不住地取笑他:“平时都光着上身,怎么今天知道穿衣服了?”

  “就是,以前还以为你不知道羞。”冯父也帮腔。

  冯听白实在是有些无奈,他抬起头耸耸肩:“我好歹二十多了,你们给点面子行不行。”

  饭吃到一半,冯父冯母接了个电话匆匆出去,家里只剩下冯听白和许怀星。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许怀星看着冯听白,后者察觉到以后抬起头手腕搭在旁边凳子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总看我?”

  许怀星看着他的脸,像是有预感他会说些什么似的忙摇头。

  “别摇头了,头发都散了。”冯听白站起身又弯下腰凑到许怀星面前,她仰着头他低着头,两个人的气息混合在一处。

  许怀星心脏砰砰砰地跳,她听到冯听白说。

  “你是不是又想咬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冯.帅吗?脑子换的,听白

第三章

  “......”许怀星,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

  大概是真的怕被咬,许怀星眼睁睁地看着他放下筷子走上楼,在看不到人后,才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菜。

  不大吃得惯这边的菜,所以吃得很慢。

  还在慢悠悠吃着时,又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是冯听白拿着望远镜走下来,他走到餐桌前,曲起食指敲了下桌面:“想不想看流星雨?”

  许怀星没答:“不是怕我才跑的呀。”

  冯听白凝眉,片刻后又问:“看不看?”

  “看。”

  “那快吃。”

  许怀星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吃完这顿饭,俩人收拾完桌子便走出家门。

  二人站在院子中央,冯听白把望远镜架在草坪上,透过望远镜看到原处天空里闪烁着繁星点点。

  他转过头拿食指勾了勾许怀星:“过来。”

  许怀星乖巧地走过来,站在他旁边,冯听白让开,许怀星凑了上去,眯着眼透过镜头去看天空,她嘀咕着:“没有星星呀,只有对面别墅,哦,别墅门口的猫跳到了树上。”

  “闭上一只眼。”冯听白。

  “猫更清楚了,它刚刚脚滑差点摔下来。”

  “闭上左眼用右眼看。”冯听白走过来,站在她身后,用自己的手挡住许怀星左眼:“睁开右眼。”

  许怀星听话照做,几乎是瞬间,她看到了漫天星光散落,耳边微风吹过,冯听白的气息笼罩着她,许怀星忘记许愿,忘记开口说话。

  直到冯听白开口问她:“看到了么?”

  许怀星嗯了声,连忙让开又拉着冯听白胳膊把他往镜头前推:“你快看,我忘记许愿,你赶快许一个。”

  冯听白嘴角快速翘了翘,很快又恢复到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把镜头盖盖上,手虚扶着望远镜:“来不及了,今晚的处女座流星雨只有三十秒,你刚刚让开的时候刚好是第二十九秒。”

  “处女座?”许怀星抓住重点问道:“我就是处女座。”

  冯听白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最后只好说:“哦,真巧,我是金牛。”

  等两个人回到家里,许怀星还在想刚刚看到的流星雨,真的很震撼,星星从你眼前走过,不过也很可惜,没能许下愿望。

  许怀星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

  冯听白原本拿着望远镜和一瓶水往楼上走,但不知怎么他停在第二个台阶上,回头看着她,过了会儿又折了回来,他把设备放在地上,把水递给许怀星:“怎么了?”

  本来想直接问是不是想家了,又怕许怀星会直接哭出来。

  许怀星接过水,仰起头看了下冯听白,又重新低下头:“还会有流星雨么?”

  冯听白本想回答,但听到她说:“也有点想家,本来不想的,刚刚进屋后太安静,安静的时候就会想家。”

  “还会有流星雨。”冯听白站在原地没再上前,从幼儿园到大学他没离开过上海,也只是现在读研究生偶尔会去新疆那边的行星观测基地,所以他不能感受许怀星此时的感受。

  不过他也没走,直接坐到许怀星旁边,靠在沙发上,多说了几句话:“每天都有流星雨,只是有时候不在我们能观测的范围内。”

  “哪里的星星最多?”许怀星问。

  “国内新疆。”察觉到许怀星情绪平复些,冯听白说完便拿着自己的东西上了楼。

  许怀星在楼下坐了会儿也上了楼。

  他们两个的房间挨着,许怀星路过冯听白房间时听到他在听摇滚,不知道为什么,许怀星的脑海里马上想象出冯听白参加迷笛音乐节在泥里打滚后站起来的样子,一定是身上带着泥脸上带着泥,但神情很冷漠。

  隔天她被冯听白送回学校,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冯听白会在周末来接她,周一送回来,但对她的态度近乎冷漠,只有偶尔会询问她军训的情况。

  不过再也没有刚来那晚邀请看流星雨的时候,那晚大概是冯听白对她说话最多的一晚。

  这天,许怀星拉开车门坐进来后没有像往常那样乖乖系安全带,而是把芭蕾舞系新生演出票递给冯听白。

  冯听白挑眉:“干嘛?”

  “下周四我们系的演出,我是四小天鹅里的一只。”许怀星说。

  冯听白点头嗯了声:“系好安全带,要走了。”

  许怀星边系安全带边说:“小叔叔,你会来么?”

  “嗯。”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许怀星接连几天的忐忑一扫而空。

  路上许怀星几次偏过头去看冯听白的侧脸,手指几次屈起又松开。

  她偏过头去看了下窗外,再转过来时开了口:“你有女朋友么?”

  冯听白愣了下,闷闷地嗯了声。

  “这么帅竟然没有女朋友,我们学校还真是暴遣天物。”许怀星说完冯听白没有接话,两个人的对话到此为止。

  不知道为什么,冯听白猛然想到她刚来的那天,凑到肩膀上的触感,很软,很软。

  一如往常的吃过饭冯听白上楼,许怀星和平时不同,找了个借口也先上了楼。

  她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光脚踩着地毯,眼里神色不明。

  走进浴室洗了澡,把身上擦干后又把头发洗了洗,涂完护肤品抿了点唇膏在嘴巴上,又喷了些香水。

  又转回房间换了件领口稍稍开得大些的薄款卫衣,裤子是超短裤,盖在卫衣里。

  走出房间敲响冯听白的房门。

  里面的摇滚声降了下来,门被打开,许怀星看到打赤/膊的冯听白,看到了他的肌肉线条,一直蜿蜒向下,向下,最后没入睡裤中。

  她的脸蛋直接红了个彻底,刚刚想好的话一句没说出来,到嘴边的话成了:“我,我,我的发圈坏了,你这儿有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明天只能披着头发了。”

  冯听白看着她白里透着粉的小耳朵眯了眯眼,目光挪到她的脸上,素着一张脸,比平日里好看,嘴唇红彤彤的,眼神却已经将她的慌张出卖,但她还仰头看着他。

  他突然觉得有意思,慵懒地靠着门框反问她:“你觉得我会有么?”

  这下许怀星更加慌乱,局促不安地扯了扯卫衣下摆,冯听白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也注意到了她的领口,以及,领口上下的位置,冯听白偏过头请咳了声,再看向她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光着腿。

  他耳朵跟着泛红,手握成拳虚待在嘴唇边,过了几秒才有些尴尬地说:“你,没穿裤子?”

  许怀星整个人羞成了粉色,她呆住,但很快拉起卫衣,冯听白僵住,又听到许怀星说:“我穿裤子了,这个是下衣失踪,是时尚!”

  冯听白低头看到她的超短裤哦了声。

  许怀星忙放下衣服跑回房间,她靠着房门,不住地喘气,原本是要干什么来的。

  原本是要问他房间的电脑好不好使,她忘带电脑回来了,这样后续的发展会是许怀星坐在电脑桌前,冯听白站在她旁边,两个人距离很近。

  这晚,许怀星梦到了冯听白,梦到他刚洗完澡,水滴从下颚往下滑落,滑到胸膛,又一直向下,再下面的被薄雾挡住了,不过只是冯听白,只是胸膛都足以让从来没谈过恋爱,没看过的她在梦里面红耳赤。

  而一墙之隔的冯听白,做了人生第一次男人都会做的那种梦。

  他汗津津的从梦里醒来,睁开眼适应了会儿黑暗,半晌后从床上坐起来,又走到衣柜前拿了新的内裤和睡裤走进浴室。

  水流砸到身上的瞬间,冯听白想到了梦里的许怀星,光滑的皮肤,红透透的嘴唇,还有,柔软的触感。

  冯听白把温水调成冷水,冲了整整半个小时后走出来。

  他坐在床边感觉屋子里的那种味道里还杂着股香味。

  重新倒回床上,开始进行自我厌弃和自我分析。

  人生第一次那种梦,对象竟然是自己的侄女,即便没有血缘关系,那他也觉得不应该,冯听白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直到阳光透进来,冯听白都没有再睡,他洗漱完换好衣服拉开房门出走来正好撞上同样出来的许怀星。

  许怀星今天把头发散开,更显得脸白嘴唇红。

  冯听白不知道说什么,看了她一眼直接转身下楼。

  眼神比平日里还要冷,许怀星摸了摸自己胸口,心想,完蛋了,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今早冯父冯母心情好像不错,笑着叮嘱他们两个要多吃点,在学校里冯听白该多去看看许怀星。

  两个人全部应下才让这顿饭在尴尬中吃完。

  冯听白放下筷清了清嗓子说:“爸妈,我这两天学校有事,等下回去。”

  “我也是,学校要排练舞蹈。”许怀星说。

  冯听白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他想到那是他自己的梦,怪不到许怀星头上。

  在车上依然没什么交流,车子开到许怀星寝室楼门口,停下车后冯听白轻咳了声才开口:“下周四你们的晚会我就不去了,系里最近忙,可能要去外地。”

  许怀星的失望写在脸上,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冯听白,那眼神就像是要被抛弃的猫。

  冯听白看了她一眼,瞬间觉得自己罪过大了,但是也实在是不想再继续有过多的交集,在家里已经很多,在学校这边能避免则避免。

  不过他还是多解释了几句:“黑洞正在扩张并吸收外围行星,我现在的研究方向是这个,学业还挺紧张。”

  话音落下,冯听白觉得自己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哦。”许怀星收回目光,下车后也没像往常那样对他挥手说‘小叔叔拜拜’,这次她直接朝寝室楼走去,听到身后车子离开的声音,她又转过头,整个人可怜巴巴地看着宝蓝色车尾消失在拐角。

  她室友从寝室出来刚好看完全程,凑过来问:“那个开玛莎拉蒂的,你男朋友?”

  许怀星迅速恢复到平时的神色,轻轻笑了笑:“不是,我小叔叔。”

  室友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听到许怀星说:“没血缘关系的。”

  “......”室友:“星啊,下次咱说话一口气说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冯听白,你心疼吗?

  心疼就对了!

  美女委屈谁不心疼

  阿玉:有在看这本文的吗?

第四章

  被冯听白拒绝后,许怀星赌气似的,把他的朋友圈屏蔽掉,过几分钟又打开。

  修长手指在屏幕上不断地划,冯听白的朋友圈里没有发任何有关他自己的内容,发布的几乎都是哪个科学院发现行星,哪个国家探测到可能存有生物的星体。

  就好像他的生活里只有星星。

  许怀星悻悻地坐在作为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晚霞,这时戚硕凑了过来,把自己的手机举到她眼前。

  “大徐说在艺术楼看到你叔叔和一个女孩儿在一起,她还拍了照片。”

  许怀星掀起眼皮看了眼那张图,照片上的女孩儿乌黑秀发,长发及腰,穿得热裤和吊带上衣,冯听白站在女孩儿对面看不清神色。

  不知道为什么,只看了这张照片,许怀星的心里便开始别扭。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贴切的形容出这种感觉,只觉得有火气发不出,又没理由发火。她想冯听白不该刚拒绝了她,转头就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但许怀星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实在是没理由。

  夜里十点多,许怀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还是把手机抓起来给冯听白发了信息。

  ‘小叔叔,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没。’

  许怀星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看到冯听白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学习。’

  她看着这个消息,睫毛颤了颤,压着声音耳语似的发语音给他:“小叔叔,我想什么了呀?”

  尾音很轻,听到冯听白耳朵里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冯听白身边除了家里人少有亲密女性,许怀星算是二十几年来的第一个。

  脚踢住柜门,凳子往后靠了靠,冯听白笑着问了句:“丁笑蓝你有幻想对象没?”

  和他椅子相对坐着的是丁笑蓝,计算机系的,平日里总喜欢跑到冯听白寝室。

  他坦荡道:“你啊,我除了幻想你还能幻想谁?”

  “滚。”冯听白习惯地骂了句。

  丁笑蓝没什么正行,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事除了调戏冯听白就是篡改期末考试成绩。

  “你好好说。”冯听白起身,走到他旁边,又拉把凳子过来,坐在他跟前儿,脚踩在电脑插排上。

  丁笑蓝看看他,又看看电脑插排,过了会儿才说:“没幻想对象还能叫男人?”

  冯听白点点头,他心里也认可丁笑蓝的这句话。

  所以这晚,认可了这句话的冯听白再次梦到了许怀星,只不过地点变成了自己的寝室。

  隔天清早冯听白开始用凉水冲了澡,拿上篮球去了篮球场打球,他认为自己这两天的情况是因为年轻小伙子火力太旺,无处发泄容易乱梦。

  他还破天荒的拍下篮球场发了个朋友圈,配字:天气不错打打球。

  醒来后刷朋友圈的许怀星看到他这条朋友圈,很惊讶,也很惊喜,她忙叫住要去食堂打饭的戚硕:“硕硕,等我下,我也要去。”

  许怀星飞快的化了妆,把睡衣换成了吊带和超短裤,接着拿起一顶遮阳帽出门。

  去食堂必然会路过篮球场,许怀星要的就是路过篮球场。

  两个芭蕾舞系的女生,一个高冷一个甜美,俩人走在一处就像是道风景线,离篮球场还有几百米的时候球场里就已经有人开始吹口哨。

  冯听白停下运球的手,看到昨晚梦里的小姑娘。

  很快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运球。

  许怀星也没上去喊他,径直走过后松了口气。

  隔天,许怀星依然跟着戚硕出门买饭,冯听白一个扣篮进球,落地后看着她的背影,接着把球扔回地面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球场,他身后的人摸了把脑袋:“这人就玩儿五分钟?”

  “才五分钟么?”

  “嗯,半个小时前就来了,一直朝外看不知道在看什么,刚刚才上篮。”

  许怀星和戚硕走着走着后者突然问:“怀星,篮球场那边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

  “啊?”许怀星愣了下。

  “你总是刚出寝室就开始看篮球场的方向,快到的时候又开始故意不去看。”戚硕说。

  许怀星有些尴尬地吐了下舌头,她想被冯听白注意到,又不太想看到冯听白冷漠的眼神。

  后来的几天早上买饭,许怀星没有再看到冯听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芭蕾舞系新生晚会这天。

  丁笑蓝在傍晚乐呵呵地冲进冯听白寝室,此时的冯听白正躺在床上看书,见他过来也没什么反应,他听到丁笑蓝说:“听说这届芭蕾舞系都是美女啊,个顶个的漂亮,据说有个叫许怀星的,接连拒绝三个外系系草。”

  ‘刷啦。’

  冯听白把书翻了一页。

  “据说许怀星开舞,你来不来看啊?”

  冯听白没说话。

  丁笑蓝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开始自言自语:“你果然对女人没兴趣。”

  冯听白把书收起来,面无表情的下床,换了身衣服后看着正在看自己的丁笑蓝:“看什么?不去?”

  “去!”丁笑蓝忙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两人到的时候主持人已经开完场,他们找了靠门的位置坐,很快,会场的灯光暗下,幕布缓缓拉开的同时四小天鹅舞曲响起,冯听□□准的在服装相同的四个人里找到了许怀星。

  她很漂亮,安静的时候漂亮,舞动的时候更漂亮。

  丁笑蓝指了指台上的许怀星,摸了摸下巴:“那女孩儿是你亲戚吧?我看冯姨发过你俩吃饭的照片。”

  “嗯。”冯听白抱住胳膊,看着台上的许怀星,有束灯光正在追着她。

  身侧丁笑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想追她,我也得当你亲戚啊!”

  “不行。”冯听白。

  “为什么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敢追她你试试。”冯听白的声音冷了几个度。

  丁笑蓝看着他突然冷下来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扯住冯听白的胳膊,低声哀嚎:“你不是喜欢她吧?那是你亲戚,你不能做错事啊。”

  冯听白睫毛颤动,拳头握了握又松开。

  散场前冯听白半正式的再次叮嘱丁笑蓝:“不许追她听到没?”

  丁笑蓝眼里带着些许遗憾与惋惜点头:“听到了,”顿了顿又说:“听白,你别做错事,毕竟有血缘关系呢。”

  “要是没有呢?”冯听白挑眉。

  丁笑蓝愣住,发现冯听白已经走了出去,他忙追上去:“你不是吧,为了她要跟家里断绝关系?!”

  此时后台的所有舞蹈演员也开始往外走,许怀星看到冯听白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来了?’

  ‘嗯。’

  ‘因为我?’

  ‘不是,发小非要来,陪他。’

  许怀星眨眨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把手机收起后快步追上室友们。

  冯听白躺在床上,床下是丁笑蓝正在碎碎念。

  “我怀疑你就是喜欢她,不喜欢她你躲什么。”

  “都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你这样不对。”

  冯听白把耳机戴上,不愿意听他废话。

  戴上耳机闭上双眼的瞬间,脑海里浮现的是许怀星,冯听白猛地睁开眼,他怀疑自己疯了。

  枕边的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声响,冯听白拿起来看到上面跳跃着的两个字——星星。

  “喂。”他的嗓子发哑。

  许怀星心脏开始狂跳。

  她问:“明天能一起吃饭吗?”

  没等对方回答,她又加了句:“听说研究生院那边的鸡肉盖饭很好吃,我没有研究生饭卡。”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冯听白到嘴边拒绝的话收了回来,他嗯了声:“明天中午下课提前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好。”

  没说几句话,但放下电话后许怀星还是原地跳了跳,她很想见到冯听白啊。

  隔天距离英语课下课前十分钟,许怀星给冯听白发了消息:我在大外二号楼,应该会从南门出来。

  ‘我去接你。’

  接下来的十分钟,许怀星嘴角上扬,眉眼弯弯,是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下课铃响的瞬间,许怀星从座位上站起身,眼睁睁地看着同学们冲出教室,她被落到了后面。

  等她走出教学楼人群已经散了,许怀星看到冯听白站在车边,他看到她后冲着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许怀星走了过去,上车后故意没系安全带,想要等着冯听白提醒自己。

  可没想到,冯听白直接凑了上来,替她系好安全带:“下次记得系。”

  靠得很近,许怀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儿。

  车子停到食堂门前,两人肩并肩地走进食堂。

  许怀星第一次来研究生院的食堂,比他们本科生的食堂要小一些,里面的构造却精致很多。

  “听白?”

  身后有人喊,冯听白和许怀星两个人都回了头,许怀星发现这个女孩儿就是照片上的那个。

  女孩儿跑到冯听白面前,笑着询问:“你拒绝我是因为她么?”

  许怀星没插话,静静地等待冯听白的回答。

  “嗯。”

  “但她是大一新生呀。”女孩儿忙又说:“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冯听白的眉头蹙起,他不是什么性格很好的暖男,有时候甚至冷漠到不近人情。

  他转身就要走,许怀星突然拉住他手腕,又笑着对那女孩儿说:“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不好意思啊,他现在是我的。”

  冯听白听到这话,眼皮跳了跳。

  那女孩儿的脸蛋唰得红了,转身就跑,待她跑远后,冯听白弯腰凑近许怀星,哼笑了声:“我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你的,是你的!星星冲鸭,拿下冯别扭!

第五章

  许怀星脸上发烫,竭尽全力稳住声音,让声线不至于打颤,她说:“许怀星的。”

  冯听白直起腰,又轻轻地笑了声。

  窗外微风吹过,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是盛夏。

  盛夏过后会是漫长的秋天,还有寒冷的冬天。

  许怀星追上冯听白,和他肩并着肩,现在的许怀星只想过好这次的盛夏。

  “听白。”许怀星叫他。

  “嗯?”冯听白轻挑起眉:“不叫小叔叔?”

  “冯听白。”许怀星再次叫他。

  “说。”

  “以后可以每天一起吃饭么?”

  冯听白停在台阶上,偏过头来看她,轻挑了下眉:“周末在家要看着我,在学校还看着,不腻?”

  “不腻。”许怀星翘起唇角,眉眼弯弯的,整个人甜的像是蜜糖,末了像是怕冯听白不答应,又多加了句:“不然每天就只能自己吃饭了。”

  冯听白睫毛微颤,他比许怀星高了不少,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播撒进来,散落在许怀星眉眼中,从冯听白的角度来看,这女孩儿此时此刻眼里像是含着星星。

  他转过头不去看她:“其他室友呢?”

  “她们都忙。”话音落下,恰好有人上楼,许怀星往冯听白的位置靠去,把路给让出来。

  瞬间的凑近,冯听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清新。

  不过他的眉毛还是微微蹙起:“星星,你们寝室没搞什么孤立吧?”

  “啊,”许怀星愣了下,随即笑着摇头:“没有啊,她们是真的忙,两个忙着谈恋爱,另外一个忙着打工。”

  冯听白哦了声,眼睛还盯着许怀星,像是透过她脸上的表情来分析这女孩儿说得是真还是假。

  看了半天冯听白也没看出来什么,最后只好转过头继续往上走,边走还边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你父母把你交给我,我要把你照顾好。”

  许怀星轻轻嗯了声,光记住他这句话的后七个字——‘我要把你照顾好。’

  怎么照顾呢?

  许怀星心不在焉地琢磨着冯听白会怎么照顾她,走着走着撞到了他背上,许怀星茫然抬头,正对上冯听白无奈的眼神。

  “看路。”他说。

  许怀星点点头,边走边拉住他的衣角,晃了晃,没等冯听白回头便说:“你要怎么照顾我?”

  这个问题,冯听白没仔细想过,被她问的当即愣在原地。

  几秒后,把问题重新抛还给许怀星:“想我怎么照顾你?”

  他低沉的声音里平白卷了层笑意,乍听起来还有些风流,这声音染红了许怀星的耳廓,最外那圈被光照着,散了层淡粉光晕。

  许怀星轻声道:“那就先从每天和我吃饭开始吧。”

  “吃饭也要人陪?”冯听白无奈地笑了笑,刚刚这个问题他没回答,现在许怀星直接敲定丝毫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是啊,”许怀星扒拉着手指头开始边数边说:“看电影也要人陪,逛商场也要人陪,压马路也要人陪,睡觉也要人陪。”

  “睡觉。”许怀星愣在原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她在回忆这俩字是谁说的。

  哦,是她。

  许怀星茫然且尴尬的看着冯听白,很快看到他笑了。

  “我看你自己睡得挺好。”他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在研究生食堂三楼,这里和本科生的伙食完全不同,各家餐馆有自己的专属包房,谈恋爱的小情侣都很喜欢这边,不过因为只有研究生才有这边食堂的饭卡,所以坐进包房里的也都是学长学姐。

  就在刚刚,许怀星看到前不久带她们排舞的学姐,抱着一个学长的胳膊进了韩餐馆的包房。

  她摸了摸手腕。

  有些呆滞。

  冯听白转身就看到许怀星在发呆,他很好奇,到底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同时具有灵气和呆滞两种感觉,而且并不奇怪。

  他并不打算打探许怀星发呆的内容,所以直接问她想吃什么。

  “鸡肉盖饭。”许怀星说,想了想又加了句:“我昨天说过的。”语气带着丝撒娇的意味。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冯听白的唇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等到两个人坐进包房里,看着桌子上的三菜一汤,还有各自的鸡肉盖饭,冯听白才意识到自己最初想要和她保持距离,结果不知怎么回事,两个人越走越近。

  甚至有些什么东西正在他的心底疯狂生长。

  许怀星拿手指点了点桌面,冯听白抬眸看过去:“?”

  “吃得了吗?”

  “没事,吃不了打包带回去。”冯听白拆开筷子递给许怀星,后者接过后喃喃道:“怕胖。”

  “我带回去。”冯听白说。

  安静下来他才开始仔细地观察许怀星,平日里因为她的婴儿肥,主观认为她不是个瘦瘦的女孩儿,结果现在才发现她真的很瘦,锁骨明显四肢纤细,搭在餐桌上的手腕也是细的。

  冯听白发现她吃饭也是小口小口的吃,中间不停喝水,他夹了块红烧排骨到许怀星碗里:“多吃点,这么瘦看着像是我不给你饭吃。”

  这样高热量的食物,许怀星在校期间几乎不会吃,但这是冯听白第一次给她夹菜,所以她把排骨吃了。

  吃完后仰头笑着看冯听白。

  冯听白睫毛动了动,脸上神色便又柔和了几分,很快,他抽了张餐巾纸递给许怀星:“擦擦脸蛋。”

  “哪里?”许怀星装作茫然的样子胡乱擦自己的脸,唯独避开沾到东西的位置。

  冯听白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抽起餐纸起身凑近她,正打算帮她擦,结果垂眸就看到许怀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他被盯得有些燥,直接坐回座位里:“自己擦。”

  “看不到。”许怀星故意放软声音。

  冯听白瞄了眼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前置。”

  看他是铁了心不打算帮她的样子,许怀星拿起手机,就着黑屏准确无误地擦掉自己刚刚故意沾上去的油。

  再抬头她发现冯听白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层审视。

  许怀星心里打鼓,但还是胆大的给看了回去,她其实很期待也很担心自己这段时间的小动作被冯听白发现,希望他发现自己对他超过‘侄女’的接触,也担心这样会不会让他躲开自己。

  冯听白身子向前靠了靠,带着点严肃,又带着点小心翼翼,他说:“我们认识多久了?”

  许怀星从八岁那年开始算:“十二年。”

  没想到她会这样算,冯听白换了个问法:“我们真正交集的时间有多久?”

  八岁那年在镇远的三五天,应该不被算在内,许怀星有点儿明白他在问什么。

  她睫毛动了动,过了会儿才说:“不足两个月。”

  “是啊,不足两个月,”冯听白接过她的话,语气里染着笑意:“如果是普通同学,两个月也只够知道对方的基础性格。”

  “所以呢?”许怀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

  冯听白听出来了,不过他还是说:“所以,你要真正去了解一个人后,再去做每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这话说得不算直白,但也足够让许怀星听懂。

  她没再接话,只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啊,深思了十二年呢。’

  许怀星第一次意识到喜欢这个词,是在八岁认识冯听白的那天,不过那时候的她不懂喜欢的深层含义,只知道自己喜欢他像喜欢最漂亮的小娃娃,要把最漂亮的娃娃带回家。

  后来年纪再大大,许怀星的日记本里开始频繁出现冯听白的名字,即便那时候她已经长大,即便她不知道长大后的冯听白是什么样子,她也还是在日记本里写。

  ‘冯听白,我想要考去上海。’

  ‘不知道冯听白在做什么,可能在准备高考吧。’

  ‘冯听白......好熟悉又好陌生啊。’

  等真的到了上海,真的见到冯听白那天,许怀星察觉到自己心里的那颗种子迅速冒出土壤,向上生长,甚至长出枝桠开出花朵。

  对面那个安静看着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许怀星打算在很久以后才让他知晓这一切。

  而现在,她只会说:“我有很漂亮的娃娃,八岁那年我把它送给你,你没收。”

  冯听白愣了愣,他不记得这事儿了。

  “小时候的事你怎么记得这么清啊?”再次看向许怀星,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许怀星摇头,咬着筷子说:“不知道为什么,和你有关的记忆很清晰。”

  冯听白愣了下,没再往下想。

  包房还算隔音,但太大的动静隔不住。

  旁边那间包房里不时发出桌椅吱嘎的声响,冯听白的眉头蹙起,低声询问许怀星:“吃饱了没?”

  “吃饱了。”许怀星点头,刚刚那点不悦因为他的主动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起身出门要来打包盒,又帮着冯听白打包菜。

  两个人收拾完后离开包房。

  许怀星边往外走边回头看,冯听白问了句:“看什么呢?”

  “没什么。”许怀星低垂眼眸飞快地笑了下,她想学姐应该比他们先走了吧。

  迎面刚好遇上刚刚下课来吃饭的体育系,他们系的男生在看到许怀星后多看了几眼,冯听白凉凉地扫了他们几眼,很快那群人和他们错开。

  快到门口时,冯听白拉住许怀星帽子上的细带子,她抱住帽子停下来回头不解地看他,那眼神就像是在抱怨你为什么要拉我的带子。

  冯听白看着她,还是没忍住地说:“以后晚上出门和室友一起,不然叫上我,不要单独和男孩子出去喝酒。”说完后他觉得自己做长辈做得非常好。

  “哦?”许怀星挑眉,尾音调皮地翘起:“你这是吃醋了?”

  冯听白满头黑线,他真诚的希望许怀星不要过于发散自己的思维,他黑着脸说:“我这还不是......”

  还不是。

  怕好白菜被猪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啥用?!最后还不是被你拱了!!!

第六章

  最终冯听白没把自己心中的呐喊说出来,反而来了个急转弯。

  “还不是怕我这个做叔叔的做得不到位。”

  许怀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哦了声:“还真是位好叔叔,”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那我以后晚上想出门又没人陪的时候就找你了啊。”

  冯听白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好。”

  不过说完便看到了许怀星露出的笑容,他下意识地开始忐忑,感觉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冯听白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后突然扬了扬眉毛:“许怀星。”

  “嗯?”

  “快上车。”

  她飞快地跑了过来,拉开车门笑嘻嘻地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看到她的笑脸,冯听白垂下眼眸,也跟着笑了,嘴角上扬,眉眼灿若星光。

  -

  这周刚一回到家里,许怀星便看到茶几上压在茶杯下的字条。

  她忙回身冲冯听白招手:“小叔叔,你快来看,好像是奶奶写得。”

  冯听白飞快地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水后径直向她走来,接过许怀星递过来的字条,看到上面写着。

  ‘最近和你爸爸去北京出差,你把星星照顾好。’

  冯听白轻笑了声,拧开瓶盖递给许怀星:“感情把我忘了呗,我这个儿子不需要照顾了?”

  尾音轻翘,带着调笑意味。

  许怀星凑过来,扬着小巧笑脸:“我照顾你。”

  她眼里神色真诚,话说得又甜,冯听白当场愣住,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轻靠着沙发扶手,抱起胳膊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照顾我?”

  “比如。”许怀星在他面前伸出手五指张开。

  “比如?”冯听白扬眉。

  “比如给你煮饭。”许怀星每说一件,手指收回一只:“比如给你洗衣服、比如教你跳舞、比如陪你说话、比如排解你的寂寞。”

  很小,听起来又很像开玩笑的几件事,被许怀星认认真真保证起来还真叫人期待。

  她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冯听白,后者被她看得笑了,冯听白垂下眼眸带着笑意说道:“其他的我没什么兴趣,不过排解寂寞,我很感兴趣。”

  脑子里还没想好如何排解冯听白寂寞的许怀星吐了吐舌头,这条是她随口加上去的,没想到冯听白竟然会对这样抽象的回答感兴趣。

  两人靠在沙发上各自摆弄着手机,时不时看下时间,偶尔许怀星会问一句:“阿姨什么时候来?”

  冯听白便答:“等会儿。”

  冯家负责煮饭的阿姨每天会在晚上六点过来做晚饭,不过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七点,许怀星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冯听白也饿得直喝水。

  一局游戏打完,冯听白拿着电话起身:“我去打电话问问。”

  说完边拨出号码边往厨房走去。

  不久后冯听白从厨房探出头来:“星星,阿姨家里有事,我给你做吧。”

  嘴上说着好啊,许怀星还是起身打算去监工。

  看起来倒是挺像样子,牛肉、土豆放在流理台上,冯听白冷着脸拿起菜刀,直接在流理台上切肉。

  许怀星震惊了。

  “不用菜板么?”

  冯听白停住,惊讶地转头看她:“还需要菜板?”

  “要不还是我来吧。”许怀星上前抢过刀子,又把立在旁边的菜板放平,接着像模像样开始切食材。

  冯听白靠着冰箱,弯起唇角看她:“做过?”

  “没有,但是看过。”许怀星抬头对他露出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那笑就像是在说‘但你连看都没看过。’

  窗外日头渐渐落下,晚霞金色的光芒播撒而来,把二人侧脸染了层光晕。

  看着温柔许多。

  锅子烧油,大小不一薄厚不一的食材被直接扔进锅里,几秒后发出滋啦声响,许怀星忙拿起锅盖盖住。

  末了拍拍胸膛:“这要是溅出来可就不好了。”

  冯听白上前,凑到锅子旁闻了闻:“怎么感觉有糊味儿?”

  “就是这样的,”许怀星真诚道:“我看别人做饭就是把菜扔进去,让菜自己翻滚成熟。”

  冯听白点点头,他自知连菜板都不知道,所以也不发表什么意见。

  但真的感觉很不对劲啊。

  糊味儿越来越大。

  甚至还冒出几丝轻烟。

  冯听白指着锅子,有些为难地开口:“你,真的不打开看看?”

  锅里确实没什么声音,许怀星也注意到空气中的奇怪味道,直接伸手打开锅盖。

  很好,锅里的牛肉变成了黑炭色,土豆虽然屹立不倒,但也染了些黑。

  ‘砰!’重新盖回锅盖,许怀星眼眸微垂,伸手关掉天然气,靠着流理台开始自言自语:“就应该是这样啊,怎么会焦了呢。”

  冯听白抬手想要掀锅盖,却被许怀星一把按住。

  他低头看了眼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以及贴近自己的许怀星,下一秒收回自己的手。

  “出去吃吧?”他提议。

  “再让我试一次。”

  “好。”

  外头太阳终于落回地平线以内,黑夜从墙角缓缓蔓延至天空。

  今晚没有月亮,窗外漆黑一片。

  窗内的许怀星沉迷于厨房实验,几乎没有发现外面已经黑了,她不但烧焦牛肉,还把冰箱里的鸡肉、虾仁,以及菠菜统统烧焦,提前让它们归西。

  不过也终于抬起头看着乌漆麻黑的窗外感慨:“脑子说它会了,手却说你必须把这个世界毁掉。”

  “噗。”冯听白笑出声。

  他始终在厨房看她忙来忙去,戴了粉色的围裙,很有娇俏小厨娘的味道。

  如果不看那些菜。

  “出去吃?”冯听白轻声询问。

  许怀星还站在原地,揉着肚子:“已经气饱了。”本想在冯听白面前大显身手,奈何直接翻车翻得彻彻底底。

  突然,窗外一片大亮,许怀星连忙跑到冯听白面前:“要打...”雷字尚未出口,窗外响起雷声,同时间大雨倾泻而出,伴随着雷声、雨声的还有呼啸风声。

  雨季的天气像是小孩子的脸那样不讲道理,时而晴朗时而阴。

  许怀星靠冯听白靠得很近,近到冯听白能闻到她身上的清淡的香水味儿,能看清缀在她耳垂上小小蓝宝石内里裂痕。

  “你害怕?”冯听白低头轻声询问。

  许怀星刚要回答,窗外响起雷声,‘滋滋’两声房间内的所有灯都灭了,许怀星忙闭上眼抱住冯听白的腰。

  冯听白愣在原地,二十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抱。

  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他有些不知所措,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想抬又不知道该不该抬。

  “我害怕。”怀里的香喷喷说。

  “小叔叔我怕。”又甜又软的声音钻进他耳里。

  许怀星身体的柔软正贴着他的肋骨,异样的触感让冯听白整个人僵住,鼻息间萦绕着她的香气,胳膊几次抬起又放下,最终冯听白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胳膊。

  ‘啪’得一声,灯亮了。

  许怀星忙松开冯听白往后退,肩膀蹭过他正要贴上去的手。

  许怀星一脸茫然地看着冯听白。

  还抬着胳膊的冯听白觉得自己也挺茫然的,他没把胳膊放下去,而是直接抬过头顶,抻了个懒腰。

  “叫外卖吧。”撂下这句话冯听白转身就走。

  许怀星忙追了上去,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甚至抬手捏住他衣角。

  冯听白停下来低头看她的手,很快微抬了些,对上她的眼睛,这才发现许怀星脸上写着害怕二字。

  他特意放缓声音问:“这么怕?”

  “还行。”许怀星说。

  话音落下,窗外狂风吹动树的枝干,发出诡异的声响,许怀星飞快向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冯听白身上。

  冯听白看着她,无奈地弯了下唇。

  “别怕。”冯听白伸手拉住许怀星手腕,温热的触感驱散许怀星心底恐惧。

  她仰头对上冯听白温和的眼眸,这次她意识到冯听白似乎和之前不大一样。

  坐回沙发以后,两个人原本中间隔了半米远的距离,许怀星抱着抱枕,一点点的朝冯听白那边蹭,没多久蹭到了他旁边,差不多快贴上了。

  外面狂风仍在怒吼。

  许怀星探头看冯听白正玩着的游戏,她指了下屏幕:“你玩儿数独都玩儿最高级别啊。”

  “嗯,”冯听白按完最后一个数据,屏幕上跳出‘胜利’两个字,他把手机放到桌子上,闲散地靠回沙发:“也玩儿腻了。”

  这时门铃响起,算算时间应该是外卖到了,冯听白起身:“我去取。”

  许怀星忙从沙发上跳下来,光着脚跟在冯听白身后,手抓着他的手腕。

  一手被抓着,冯听白只好单手接过三个袋子。

  重新回到沙发这边,许怀星才把手松开,还偷偷地松了口气。

  冯听白解开外卖袋转头问她:“这个位置是你的安全区域?”

  许怀星摇头,声音软绵绵的:“是你让我觉得安全。”

  片刻后,冯听白轻轻啊了一声。

  夜已深两人匆匆吃过几口,正要收拾桌子时,整栋别墅的灯再次全灭了。

  黑暗中许怀星险些哭出声,她抬手去找冯听白的手腕,在抓到手腕后被他反手握住。

  两人掌心贴着掌心,温热的触感让许怀星心跳加速。

  很快,窗外再次响起呼啸风声,雷电也跟着凑热闹。

  这次许怀星的心里半点旖旎都没有,只剩下源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先上楼吧,明天再收拾。”冯听白说。

  黑暗中他低沉的声音竟有能够安抚人心的功效,许怀星虽然怕,但也安心了不少。

  朝着楼梯走了没几步,一阵凉风不知从哪儿吹进来,许怀星被吹得汗毛竖了起来。

  许怀星不肯向前走,她觉得楼梯那边像个巨大的黑窟窿,里面不知道有什么。

  冯听白尽量温柔地开口商量:“我背你上去,或者你走在前面?”

  “不要。”许怀星思路清晰道:“背着不知道我背后有什么,走在前面不知道前面有什么。”

  冯听白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那只剩这个办法了。”话音未落,他将许怀星拦腰抱起。

  许怀星腾空的下一秒慌乱地搂住冯听白脖子,直到上了楼,停在自己房间前,许怀星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公主抱了,不知道为什么,整颗心既恐惧又害羞,害羞里还带着些粉红泡泡。

  月色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洒到两个人脸上,冯听白低头发现怀里的人正以不自然地娇羞看着自己,他忍不住提醒:“到了。”

  许怀星松开他脖子下来,又飞快打开自己房门,下一秒‘砰’得关上。

  “怎么?”冯听白扬眉。

  “我,”许怀星不好意思地双手搅在一起,欲言又止,止了又言:“我...”

  “说。”

  许怀星心横下:“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住啊,房间好黑我好怕。”

  作者有话要说:  而我不怕黑不怕下雨打雷,似乎找到永恒单身的原因了!

第七章

  “......”冯听白做梦也没想到许怀星会这样说。

  借着月色看到她脸上的恐惧还有慌张,这些都是真的,最后,冯听白妥协了。

  “去你房间还是上我房间?”

  “去你那儿吧。”许怀星没有勇气再次打开自己的房门。

  刚刚打开的那瞬间,窗外刚好闪过闪电,她看到正对房门那面试衣镜里脸色惨白的自己。

  冯听白半点办法没有,只好转身打开自己的房门,扯住他手指的许怀星几乎和他同步地迈进房间内,接着又看到她飞快地把门关上锁上,锁完又单手拖了把椅子放到门旁。

  站在她身边,冯听白看完全程心里也开始犯嘀咕:“这么害怕?是,怎么了么?”

  许怀星轻轻摇头,凑他凑得近了些:“没有的,是我的脑子在胡思乱想。”

  冯听白眯了眯眼,听到她接着说:“还控制不住。”

  “没事了,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浴室洗澡。”

  许怀星忙扯住他:“不行。”

  理智告诉冯听白,这个时候应该冷漠地松开她,并提醒现在她很安全,但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心甘情愿似的,他说:“乖一点好不好,洗完就出来。”

  “可不可以一起,我也想洗。”许怀星柔柔软软甜甜的声音再次令冯听白让步。

  最后许怀星先洗,在黑暗中冯听白背靠着浴室的门,打开手机电筒照着身后。

  许怀星边洗边时不时地问他:“冯听白你在么?”

  “我在。”冯听白。

  “冯听白你能唱首歌给我听吗?”许怀星正在打沐浴露。

  “......”冯听白:“好。”

  很快,他声音在黑暗浴室中响起:“话总说不清楚该怎么明了一字一句像圈套......我们背对背拥抱滥用沉默在咆哮......”

  “爱情来不及变老...”

  他的歌声伴着流水声,缓缓流入许怀星耳朵里,她很喜欢林俊杰,也喜欢冯听白唱歌时候的声音,比平时说话要沉些,就像是别人说得那种好听到心坎里的低音。

  歌声即将停下时,许怀星关掉花洒:“好了。”

  “衣服穿好了?”冯听白轻声询问。

  “还没呢,你先别回头。”许怀星有些慌张地往身上套衣服。

  冯听白轻笑了声:“我没要回头。”

  许怀星停下穿衣服的动作,不知道怎么想的,冒出了句:“你不想么?”

  随着这个问题的诞生,浴室里进入到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里,许怀星头发上的水正在滴滴砸到地上,炸成水花,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几秒后,他说:“想。”

  “?”许怀星迷茫了。

  飞快地穿好衣服后,她抬手拍拍冯听白后背,他松了口气转过身低头看她:“到我了。”

  冯听白从她身边错身而过时听到她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真的想,那样不太好。”

  “......\"这话怎么接?!冯听白不会!

  等到冯听白洗完穿好衣服,许怀星再次扯住他的手腕,两个人走出浴室后许怀星不肯坐到床上,冯听白没办法,只好柔声细语地哄:“怎么了?我不在这呢么,别怕了啊。”

  “你还有别的睡衣么?”许怀星说。

  冯听白这才注意到她穿着的还是今天从外面回来的那套。

  她肯定不敢回自己房间取,也不会让他脱离她的视线半秒钟,最后冯听白拿了件自己的白衬衫递给她:“应该可以挡住腿。”

  许怀星接过在身上简单地比了下:“是哦。”

  换好衬衫后,许怀星钻到冯听白的被子里,她只占了右边,伸手拍拍左边:“你上来啊。”

  借着月光冯听白看到她满脸的坦荡和信任,几乎是瞬间他便猜测许怀星应该连恋爱都没谈过,也没人告诉她男女共处一室,女人拍着身侧的床是件多么危险的事。

  冯听白决定告诉她。

  因为手腕还被许怀星牵着,他只好伸长腿将电脑桌前的电竞椅拽过来,紧接着坐到上面,神色严肃道:“许怀星,以后不许和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男人共处一室。”

  “为什么呢?”许怀星懂也不懂,所以她想问。

  “太危险了,”冯听白靠近椅子里,想了想又说:“听话。”

  许怀星眨眨眼:“好。”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又探出头问:“你真的不过来么?你也要睡觉的呀。”

  “你先睡,你睡着了我再过去。”冯听白说完后发现许怀星睁着滴溜圆儿的大眼睛还在看自己,他翘了下唇角,手握成空拳放在唇边咳了声:“睡吧,我守着你。”

  许怀星闭上眼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被楼下的锅碗瓢盆声音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在看清被子颜色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冯听白房间睡得。

  那他呢?

  身侧没人,转过头看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腕,在往上看是冯听白靠在凳子里,头靠着椅子,安静的只剩下均匀地呼吸声。

  许怀星盯着他看,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阳光的照射下扫出片阴影。

  她凑上去飞快地伸手摸了下。

  下一秒,冯听白睁开眼,看着她的神情像是在分辨着她是谁。

  分辨过后哑着声音说:“醒了?”

  “嗯,你到床上睡吧。”许怀星说着下床,拿上自己的衣服往门口走。冯听白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许怀星回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着不解。

  冯听白喉结滚了滚:“阿姨在收拾走廊,等她走了你再出去。”

  听到他的话,许怀星转头仔细地听着走廊的声音,的确有细微吸尘器的声音,她点点头放在自己的衣服。

  冯听白起身把自己摔进床里,裹上被子,许怀星坐到他的凳子上,无所事事地看着他。

  几分钟后,冯听白翻过身看着她,许怀星挑了下眉,听到他说:“你能别看我了么?你看着我我睡不着。”

  许怀星愣了下马上说:“啊,好。”接着把头转向旁边,开始看墙上贴着的画。

  是张彩铅的画,画得是冯听白坐在课桌前的侧脸,课桌上堆着满满的卷子还有课本。

  他身上穿的是蓝白相间的校服。

  早些年听说冯听白回镇远读过几天书,但这不是镇远的校服,镇远中学的校服是白紫相间。

  她抬手拿指头划过那张画,轻轻地问:“是你自己画得么?”

  听到她声音,冯听白嗯了声,疲惫地睁开眼,入眼便是许怀星微微侧身,手指点在铅画上,手腕呈好看的弧度下弯着,她身上穿着的是自己的白衬衫,这样的姿势衬衫滑上去不少。

  冯听白转过头咳了声,再开口的声音里带着无奈:“让我睡会儿,你先自己玩儿着。”

  许怀星点头。

  环视了一圈儿,也没发现他房间里有什么好玩儿的,除了书还是书。

  唯一的娱乐设施是那台机械感十足的电脑,许怀星相信自己不会玩儿。

  外面保姆阿姨还在仔细地清理着二楼长廊,细细碎碎的声音钻过门缝飘进来。

  许怀星实在无聊,趁着冯听白睡熟,再次把目光投到他脸上。

  额间碎发散漫,平日里眉眼自成冷淡,此时睡下后眉间的冷然也没少了多少,许怀星看着他打了哈欠。

  她靠近椅子里,闭上眼睛,突然,一阵纷乱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冯听白的门被敲响,外面站着的是冯奶奶:“听白,听白。”

  许怀星慌乱地站起来,忙去推冯听白,她不敢叫他怕被门外的人听了去,只好不住晃动他。

  冯听白猛地抓住她手腕,沉沉地开口:“干嘛?”

  没等他说第二句话,许怀星已经上手来堵他的嘴,嘴里不住发出:“嘘嘘”声响。

  这时门外冯奶奶再次敲门:“听白,还没醒么?”

  冯听白忙喊:“醒了,妈,你们不是去北京出差?”

  “啊,昨晚暴雨被堵机场,改签今下午的票了。”

  “那您和我爸怎么回来了呀?”冯听白边说边掀开被子,他坐到床边抹把脸,听到他妈说:“你爸在机场等着呢,我回来换身衣服,顺便拿他的药,我看楼下没有了,你这儿是不还有?”

  “有,妈你等下啊,我换套衣服。”

  几秒后,他将目光投向站在面前局促不安的许怀星,起身低头凑在她耳边:“去浴室躲着。”

  许怀星忙走向浴室,冯听白眼睁睁地看着她胳膊撞到柜门上,倒是没喊疼,绕过去后小跑进了浴室。

  等浴室里没声音后,冯听白抓了下头发,走到门口踢开凳子打开门。

  “妈。”

  “你也真够慢的。”冯母径直走到冯听白电脑桌前,拿起桌上放着的瓷瓶后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像是不放心似的,又回过头来叮嘱他:“怀星是你许大哥唯一的女儿,你把她照顾好了,别的心思不许有。”

  冯听白无奈地点头:“妈,你看我二十几年对女人感过兴趣么?”

  “儿子,你、你喜欢男人?”

  “也没有,”冯听白打着哈欠说:“我不喜欢人,妈你们注意安全啊。”

  冯母仔细地看着自己儿子的脸,多帅气的脸蛋,多漂亮的眼睛,她叹着气:“可惜了。”

  说完帮冯听白把门关上,转身下楼边走还边想着‘不喜欢人...难道喜欢鬼?’

  她心里琢磨着等回来去医院给冯听白看看,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是不谈恋爱。

  走到自己卧室门口冯母手指搭在门把手上,下一秒又收了回来。

  她转身再次上楼站在冯听白门口,往旁边挪了挪,敲响许怀星房门:“怀星啊,醒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冯.突击小分队队长.奶奶

  赤鸡!

第八章

  冯听白房里的许怀星贴在门口听到冯奶奶声音心脏都快跳出来。

  她慌慌张张地回过头看向冯听白,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求助的意思。

  冯听白轻轻挑眉,接着伸手比了个二。

  许怀星也跟着比了个二,嘴里小声说:“耶。”可这个事儿有什么好耶耶耶的啊。

  她觉得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想直接跳进滚烫开水里,直接投入阎王爷的怀抱。

  终于,在她迫切的目光下,冯听白清清嗓开了口:“妈,她昨晚没回来。”

  就在冯听白压下门把手的上一秒,许怀星飞快地藏到门后。

  她仔细听着两个人响在耳边的对话。

  “怎么没回来呢?”冯母问道。

  冯听白抓了把头发,神色自若地开口:“说是晚上要排练,好像要参加什么舞蹈比赛。”

  “对对,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冯母边说边笑:“怀星有出息,从小就想做舞蹈家,我听她妈妈说,她年年得国际舞蹈比赛大奖。”

  “挺好挺好。”冯听白敷衍地拍拍手,目光往门后飘了飘。

  冯母没再管他,这次是真的回房换好衣服,离开家。

  门已经被关上好半天,许怀星却依然靠着门后的墙壁,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地看着冯听白,后者不解地冲她扬了扬眉。

  许怀星实在是没忍住,张口便说:“小叔叔,怎么办呀,我最近没有舞蹈比赛,等之后冯奶奶万一问的话我怎么办呀。”

  冯听白耸耸肩:“随便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见许怀星还是副慌乱的样子,他便想逗逗她:“总不能直接说你在我房里,还住了一夜吧?”

  许怀星的脸蛋肉眼可见的红了。

  “哎呀,我开玩笑的,脸皮怎么这么薄。”冯听白笑着起身,拉过电竞椅坐到电脑桌前:“等阿姨走了你再出去,晚上她来你说才回来就行。”

  许怀星点点头,乖乖地坐到床上。

  他的房间不算小,可是主要休息休闲区域都集中在这张床周围,电脑桌就在床前面,电脑桌旁边是书桌,上面堆了不少的题和书,而其余空下来的空间几乎都被用来摆放各色观测天体的工具,就连他房间的棚顶上都是星云。

  许怀星的目光停在角落里那盒星空棒棒糖上,她微垂下眼眸轻轻笑了,她想‘那句‘男人至死仍少年’是真的。’不过很快抿直嘴角,目光仍在那盒棒棒糖上。

  冯听白喜欢天空喜欢星体,明显又炙热。

  她起身走到冯听白旁边,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冯听白仰起头:“怎么了?”他刚喝了水,此时嘴唇上还挂着水珠,他伸出舌头把那水珠给舔了去,整个动作都很自然,但不知为什么,看在许怀星眼里却充满了异样的诱惑。

  她睫毛抖了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盒星空糖,我能吃吗?”

  听到她的话,冯听白显然愣住,回身视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才知道她说得是什么:“别人送得,有五六年了,早坏了。”

  “谁送的呀?”许怀星脑子根本没想不能吃糖这件事,而是想知道是谁送的,或者说她从开口到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

  当然,冯听白的回答也没有让她失望。

  “我初恋。”冯听白说。

  许怀星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她重新坐回到床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冯听白这边耳机里传来丁笑蓝的声音:“大哥你初恋怎么了?”

  “还有刚刚跟你说话的是谁?声音怎么那么甜呢?你让她再说一句。”

  “没谁。”冯听白说完关掉耳机,不再听丁笑蓝说话。

  注意力重新回到英雄联盟上面,这游戏他从高一玩儿到现在,玩儿得已经不是游戏,而是情怀。

  有事儿没事儿看看列表的朋友,拉几个人上来撸/几/把。

  连胜几局后冯听白觉得没意思,打开耳机说:“下了。”之后摘下耳机放到电脑桌上,回身才发现许怀星不在,他把凳子转出来,身体面向床的位置,接着若有所思地看着杂乱的床铺。

  这什么感觉?

  这感觉就像是偷了伊甸园的钥匙,偷跑进来看到树上的苹果,心里想吃又觉得不行。

  偏偏那苹果还在随着微风晃荡,诱人的样子在他眼前一遍遍闪过。

  冯听白起身进了浴室。

  ...

  从他房间出来,许怀星回到自己房间换好衣服出门去了后花园。

  冯听白家的独栋别墅前面有草坪,后面有花园,花园里种得全部都是玫瑰,她蹲在玫瑰花丛前食指和拇指抚摸花瓣,红玫瑰的花瓣不如粉玫瑰的花瓣柔软,而黄玫瑰的花瓣上带着层细细茸毛。

  许怀星压着声音自言自语,初恋为什么成了初恋,就是因为不合适,所以。

  ‘我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冯听白突然开口。

  “啊。”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把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她看着逆光而战的冯听白,想要慢慢缓和自己扑通通跳个不停的心脏,结果看着他的脸心脏跳得更快。

  冯听白弯腰手扶着她的腰,微微用力把许怀星带了起来,她稍微整理下后,再次蹲下来,看着眼前的玫瑰,冯听白也跟着她蹲下来,就蹲在她旁边,他轻声开口:“吃饭了么?”

  “没呢。”许怀星说。

  “那正好,我也没吃,等下你可以履行自己的承诺。”冯听白说,他仰着脸风把他额前碎发吹开,露出光洁额头。

  许怀星偏过头去看他:“什么承诺啊?”

  “两顿饭啊,你刚刚不是答应了么?”说着,冯听白举起两根手指在许怀星眼前晃了晃。

  “啊,这个。”许怀星震惊:“这不是耶的意思么?”

  “两顿饭的意思啊,”冯听白笑得眉飞色舞:“我闲的啊,撒谎前说声耶,我看起来很热爱这件事么。”

  许怀星也跟着笑了,刚刚那点小女孩儿的心思烟消云散:“热不热爱不知道,但还挺熟练的。”说话间两人站起身,相对而站时,冯听白微弯着腰,离她稍近些:“哪里看出熟练的?为了帮你瞒着我做了自己不愿意做得事。”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气息混到一处,就在此时,突然吹来一阵风,风把玫瑰花瓣吹到空中,又缓缓落到两人身上,远远看着便是旖旎风光。

  但凑得很近的两个人的对话却是。

  “所以你得请我吃饭,安慰我这颗脆弱的小心脏。”冯听白勾着唇角,看起来像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许怀星向后弯着腰,一边感慨好在自己的腰好,一边琢磨着,一米八几的人怎么能和脆弱搭上边儿啊。

  眼看着许怀星越老越向后,已经有当场下腰的趋势,冯听白忙直起腰来:“走吧,我要去商场吃火锅。”

  “为什么喜欢吃商场的火锅啊?”在没来上海前,许怀星便听说上海好吃的食物都在巷子里。

  “我喜欢那浓厚的商业气息呀。”冯听白说。

  许怀星觉得不是,但是也没再追问。

  等两个人到达商场后许怀星站在天文望远镜专卖店展柜前才知道自己的第六感有多么准确,冯听白这位宅男会主动提出出门吃饭,怎么可能是为了吃饭!

  他一定是为了天文望远镜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专卖店,专卖店的老板显然和冯听白很熟悉,见到是他过来,直接把他带进里间,许怀星也沾着他的光走了进去,只隔一扇门的两个房间仿佛是两个世界,里面这间做了星空AR全息影像,除了星云星球,还有一闪而过的流星,站在这儿许怀星愣了好久,直到冯听白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儿都是流星,可以许愿。”

  这时她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看冯听白,又看看这家店的老板,最后摇摇头:“不是真的,不许。”

  “那等以后带你看真的。”冯听白笑着说完又抬手揉揉她头发,许怀星的头发比他想象中的要软。

  他俩动作亲昵,老板看着他们勾了下唇:“第一次见你带女孩儿来,女朋友?”

  许怀星也看向冯听白,她在想他会怎么回答。

  等了会儿也没等来冯听白的回答,反倒是她不想知道答案的时候听到了冯听白的回答。

  他说:“不是。”

  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还要加一句‘是我侄女。’

  这次没有加,这次的小冯是进步的小冯呀!许怀星乐了,满心欢喜地搂住他胳膊:“我要许愿。”

  “许吧。”说完,冯听白也没有拒绝她搂着自己的这个动作。

  许怀星闭上眼,对着漫天星空在心里说出自己的愿望。

  ‘我希望,我这一生所得皆所愿,请不要让我所愿皆不得。’

  所以很多年后,许怀星在所愿皆不得后,她再也没有看过星星,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再也没有,许过愿望。

  不能实现的愿望像把锋利刀子划开她所有的幻想,又把血淋淋的现实摊在她眼前。

  但是此时的许怀星还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兴奋的许着愿。

  冯听白站在她身侧,看到流星的光映在她脸上,随即弯了下唇,又把手机拿出来,关掉声音和闪光灯后拍了几张。

  接着打开微信,页面上第一个是丁笑蓝。

  打开后看到他两小时前发的消息。

  ‘你初恋怎么了?’

  ‘没怎么,她叫什么?’

  ‘怀念了?活该,那大美女你还分手,现在后悔了吧。’

  ‘滚吧。我他妈忘了她叫啥,提的时候脑子短路说了个初恋,有人不高兴了。’

  ‘哦,那这是移情别恋了。狗比渣男!’

  这句是语音,冯听白外放了。

  静谧的环境里,在场的三个人都听到了那句——狗比渣男。

  低头正对上许怀星水汪汪的大眼睛,冯听白脑子短路似的直接解释:“我不渣,你别听他乱说。”

  “我知道。”许怀星点点头,末了发现冯听白还是副很受伤的样子,她便又加了句:“我试过,你不渣的。”

  “?”冯听白眨眨眼,没说话。

  专柜老板站在原地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出去,几秒后他抬脚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们自便,这儿没摄像头,很安全。”

  冯听白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专柜老板把门关上,又把门打开探进头来说:“也别太过分啊,影响不好。”

  话音落下不等冯听白解释直接把门关上。

  “他好像误会了。”许怀星抬手指指门口。

  冯听白低头看着一脸淡定的许怀星,刚要说话就听到她接着说:“不然我们就把这个误会给落实了吧。”

  “......”冯听白:“早上是谁慌张得恨不能长翅膀飞出去?”

  “是我。”许怀星扬起笑脸粲然一笑:“但现在已经是经历过大场面,不会再慌张。”

  说完她在心里默念‘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我现在心脏跳得像是军乐队在打鼓。’

  冯听白看着她,突然勾了唇角:“那行,那来落实吧。”说话间他单手搂住许怀星的腰,一点点地把她往怀里带,许怀星看着越来越近的他,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抬眸对上那双和往常不同神色的眼睛,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轰得一声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冯听白:丁笑蓝你人没了。

  作者:冯听白你想做禽兽吗?

第九章

  心脏扑通扑通跳,整个人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她在冯听白靠上来的前一秒,闭上眼睛。

  嘴唇上触感微凉,但很快冯听白把她松开,说了句抱歉转身要走,走到门口时想起许怀星怕黑,又回头冲她勾勾手指:“去吃饭。”

  许怀星不自然地看向冯听白嘴唇,很快别开脸,不去看他。

  等走出来,冯听白注意到许怀星脸蛋上不自然的红晕,他不自然地轻咳下,转头对上专柜老板会心的笑,老板还对着他竖起大拇指,好像,他比自己兴奋?

  专柜老板指着自己手机示意冯听白看手机。

  后者将手机拿出来后,看到专柜老板发来的消息:“兄弟出息了啊,之前还担心你这张脸可惜了,不过现在看总算是物超所值,你这小对象颜值赶得上明亏,这把不亏。”

  冯听白扯着嘴角,扯了半天也没扯出笑容,最后只好点了头。

  两人拎着最新款望远镜出来,正碰上手上端俩冰淇淋的丁笑蓝。

  冯听白打算当没看到他,拉着许怀星往外走,可丁笑蓝看到他们了呀,他忙上前拦住二人,贱兮兮地笑:“你们~干嘛去了?”

  眼神在二人脸上来回晃,晃到许怀星脸上时,停住:“哟,这不是你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大侄女吗,瞧瞧这小红脸蛋,冯听白你对人家干嘛了。”

  说完,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许怀星:“来妹妹降降火。”

  许怀星接过,小口小口地舔着。

  旁边的冯听白冷着脸睨着丁笑蓝:“能说点人话?”

  “你不干人事还不让人说了啊。”丁笑蓝乐呵呵地说。

  结果冯听白脸色越来越差,差到丁笑蓝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错了,但不管哪句话错了先道歉再说:“对不起妹妹,我门开玩笑开惯了,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在意啊。”

  “啊,没事。”许怀星轻声说。

  许怀星此时心里还有兔子在乱蹦,她既害羞又紧张,既紧张又有点儿欢喜。

  冯听白淡淡地看着丁笑蓝,后者摸着脑袋瓜,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这尊大佛。

  “走吧,去吃饭。”冯听白。

  听到这话,丁笑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不大敢靠近他,担心哪句话说得不对直接被从六楼扔下去。

  许怀星还处于刚刚那个轻轻的吻,心思飘远路走得也慢,不多时,两个人和冯听白拉开半米的距离,丁笑蓝趁他找店的时候忙低头小声问:“妹妹,你叔这是怎么了?他这儿出问题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没有。”许怀星摇头,边摇边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我有过几个婶婶啊?”

  “啊。”丁笑蓝愣了下,目光在前方的冯听白和面前的许怀星身上来回窜,最后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我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声音不算小,来来回回的行人都往这边看,冯听白也停下脚步,没好气地说:“丁笑蓝你还能不能当个人了?”

  “哎我去,”丁笑蓝快步上前,搂住冯听白脖子:“小听白你今天说我两次不是人了,你就仗着我宠你,在这儿欺负我呢呗?”

  冯听白嫌弃地看着他,刚要说话,就看到丁笑蓝飞快凑到自己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她喜欢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拒绝是不是?”

  “那我帮你啊!”丁笑蓝大巴掌拍上冯听白的背,重重的响声。

  许怀星眉头蹙了起来,她快步走上来:“你别把他拍坏了呀。”

  “哈哈。”冯听白乐了,这样的场面,就算丁笑蓝是个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被笑了:“你俩一家人欺负我呗。”

  “那我俩可不就是一家人么。”冯听白笑着揽住丁笑蓝,两人笑闹着往火锅店走,许怀星跟在他们身后偷偷翘了下唇。

  三人落座,许怀星旁边是冯听白,冯听白对面是丁笑蓝。

  丁笑蓝眼珠圆溜溜地盯着他们二人,生怕错过能发现他们奸情的机会。

  商场里的火锅店从来不缺人,这三位坐在靠窗位置,由于三人的颜值过高,引来不少人一遍遍的路过,门外招揽顾客的服务生直接无奈了:“真的没位置啦,大家可以半小时后再来。”

  “诶。”其中一人凑到玻璃前,服务生刚要上来拦,却看到里面那女孩儿和外面这女孩儿挥手。

  不多时,外面的女孩儿跑了进去。

  “星星宝贝,你来这儿吃饭呀?”戚硕小跑着过来。

  “是呀。”许怀星起身拉住她的手:“一起吃呀?”

  戚硕摇摇头,眯眼笑了下,指着冯听白说:“这你男朋友吗?”她没见过冯听白,之前只看过老徐发到朋友圈里的侧脸。

  许怀星刚要解释,丁笑蓝那头便先她一步开了口:“这位美女,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怀星男朋友呢?”

  戚硕这才注意到那边还有人,她看了过去,仔细的看了会儿后才说:“我相信星星的眼光。”

  “......”丁笑蓝今天很受伤啊!

  她口袋里的对讲机响起:“戚硕,人呢?快回来上菜。”

  戚硕忙拿出对讲机:“经理,我马上回去。”

  接着忙拍拍许怀星肩膀:“你们先吃啊,我先回去干活儿。”话音落下人也跑了出去。

  “你朋友,这什么眼光啊,我不帅吗?”丁笑蓝说着还朝外面路人抛媚眼,路人面无表情转过脸去。

  许怀星倒是客观,公正:“你长得不差,也算是清秀的帅哥。”

  “还是我们星星人好。”丁笑蓝夸道。

  哪知许怀星又接着说:“不过和冯听白比的话,稍微差了点儿。”

  丁笑蓝是普通人里的好看,冯听白就算是扔到娱乐圈也可以靠脸吃饭。

  听到她这样说,丁笑蓝倒是没太大反应,自顾自地倒了杯柠檬水:“妹妹,你男朋友他都逆天了啊,哪能跟他比。”

  三人都能吃辣,红油锅底沸腾后飘出好闻的辣味儿,许怀星吸了下鼻子,边下牛肉边解释着:“不是男朋友。”

  “我看就是,你俩可别谦虚了。”丁笑蓝夹着鸭肠在锅里涮。

  许怀星刚想开口解释,一旁的冯听白拿起筷子抢下丁笑蓝的鸭肠:“你这鸭肠看起来不错。”

  话音落下,鸭肠落到许怀星盘里。

  对面丁笑蓝抱起胳膊‘哎呦’了一声:“今天真是开了眼,冯听白还有把鸭肠让给别人的时候。”

  冯听白吃火锅必点的就是鸭肠,第一口必吃的也是鸭肠,吃饭上除了这个他没什么别的喜好。

  见许怀星不怎么理解,丁笑蓝便多解释了句:“让冯听白把鸭肠让给别人,就相当于他让旁人碰他的宝贝望远镜,我小时候有次拿手摸他望远镜,他直接把我赶出他家,后来长大点,又试了一次,这货,就这货,直接半个月没跟我说话啊。”

  “要知道我丁笑蓝这辈子就认准他这一个朋友,他不跟我说话,我多难受啊。”

  许怀星的牛肉好了,她把它们夹进冯听白的碗里。

  几秒后才缓声开口安慰着:“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事情嘛,就像我很讨厌肢体接触,跳芭蕾这些年也一直都是独舞。”

  火锅热气腾腾升腾到空中,冯听白眉眼隐藏在热气后,连带着也把他很快翘起又很快落下的唇角藏在里面。

  回程路上遇到洗车行。

  丁笑蓝的车先停下,冯听白的车紧随其后。

  两人下车后许怀星也跟着下来,丁笑蓝回头看着这家店:“老子办了十万的卡,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用完。”

  这家洗车行的位置不靠近学校,也没靠近他家,许怀星猜不到他这卡是个什么心理状态下办的。

  “妹妹,以后要洗车就来这儿,用最贵的套餐,最好几次用完。”丁笑蓝抱着胳膊靠在门框前。

  许怀星摇摇头:“我没车。”

  “冯听白你这不行啊,你天天左一辆车右一辆车的,不给你这没血缘的侄女配上?法拉利给她配上啊!”丁笑蓝笑着推了下墨镜。

  冯听白往店里看了眼,看到那位丁笑蓝办下十万卡才追到的妹子也在,他乐了:“星星要车吗?给你买辆法拉利?型号自选。”

  许怀星想也没想摇摇头:“有钱人都这么任性的吗?”

  “那也没有,像我这样的不多。”冯听白笑了下,里屋那妹子也探头看过来。

  那妹子和丁笑蓝恋爱不到半个月,丁笑蓝骚包的换了十几辆跑车,妹子看到就管他要他那辆法拉利,丁笑蓝想着给她开开也没什么,结果妹子要求车主直接写她名儿。

  丁笑蓝觉得自己接受不了,他是有钱,看着也不机灵,但他也不是智障啊,拿几百万的车送刚谈半个月的人?脑子被驴踢了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他没拿这事儿当回事,当天还跟冯听白美滋滋地出去喝酒,结果就看到妹子上了位老大爷的车,丁笑蓝算是被绿了,从那之后,每次来这家洗车行都觉得膈应,不愿意再过来。

  今天本想逗逗冯听白,结果被他逗了。

  丁笑蓝摸了摸自己刚染不久的绿毛儿,好半天冒出句:“明天再去提辆绿车,适合我。”

  许怀星也差不多听明白了,她上前一步,语重心长地开口:“学长,不要自暴自弃,总有人不嫌你车多,不嫌你家富。”

  “谢谢学妹啊,我看你就挺好,要不咱俩试试吧。”丁笑蓝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屋里那妹子听到。

  不过不知道妹子听了以后是个什么心情,他先接收了冯听白冷冰冰的眼神,那小眼神看过来好像下着几百把刀子。

  丁笑蓝硬着头皮干笑,又拿手机给冯听白发消息。

  ‘气气她。’

  冯听白回:‘她气不气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太高兴。’

  ‘说到这个事,你当个人吧啊,星星看着挺喜欢你的,我看你也动心了吧?这么个漂亮妹子在跟前儿。要喜欢别吊着人家,赶紧说开在一起得了。’

  这次冯听白回得不快,他垂眸看着身侧的许怀星,嘴角微微翘着。

  过了会儿听到洗车行工人喊:“车身洗好了,老板们用不用再打个蜡?”

  他这才慢慢回了两个字。

  ‘今晚。’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冯听白你要说给我买辆法拉利那我肯定是要的。

  亲爱的们!明天不知道会不会上榜,如果上榜的话要完成榜单,所以先把更新时间调整为晚上九点哦,后天我们还是早上七点。笔芯芯

第十章

  当晚,冯听白走到床边,站着直直地倒到床上。

  他看着棚顶上的星云,星云旁边的黑洞,不知怎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长大的许怀星,那时候的他在想,那双眼好像黑洞,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天体上的黑洞吸引着他去探索,而许怀星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

  想要近一点,更近一点。

  冯听白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但那个吻,已经冲破了他的所有禁锢。

  窗外有风吹过,吹得窗户吱嘎作响,冯听白懒得起身去关,就这么大咧咧地躺着,不去做任何事,不去想任何事。

  不久前,他接到父亲的电话。

  冯父压着火气问他:“冯听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装傻,反问:“我做什么了?”

  “丁家父亲刚刚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和丁笑蓝说要追自己的侄女!”冯父被他气得血压升高。

  冯听白随意地笑了:“丁笑蓝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么,他胡说的。”

  冯父反复确认几遍,冯听白始终在否认,最后冯父算是勉强相信,但还是重新郑重的要求他:“你和别人怎么样都行,但是许怀星住在咱们家,你这么做不地道,有许筝的事在前,许家不追究还和我们家往来,是许家仁义,但我们家不能再对不住许家。”

  冯听白嗯了声,挂断电话后轻声说了句:“我和别人不一样。”

  夜渐渐降临。

  整座城市被黑暗笼罩其中。

  冯听白拿出手机懒洋洋地发着语音。

  ‘丁笑蓝,别跟你家里人提我,还有许怀星,更别提我俩的事。’

  ‘为什么?’

  ‘别提就是了,不然我们的关系也到此为止了。’

  丁笑蓝:‘不提就不提,你表白没?’

  冯听白没再回他,他静静地躺在黑暗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静的环境里蓦地响起敲门声,冯听白从床上站起身,走到门口来开门,看到门前抱着小熊泪眼汪汪看着他的许怀星,冯听白当时下了决定‘去他的仁义,老子从小到大就没仁义过,就没当过人,也不差这一次了。’

  他轻挑眉尾,弯下腰下瞅着许怀星:“干嘛?”

  下一秒,他轻笑了声,声音里满是轻佻:“想我了?”

  这下轮到许怀星愣住,她这是被撩了?日记本里还有那么多撩汉秘籍没用呢,就,就被反撩了?!

  冯听白,你这样太不正经了,不像个长辈!

  许怀星没理他,抱着小熊轻车熟路地跑到他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盖好被子后只露出小熊的小脸和她自己的小脸。

  冯听白走过去拉了把凳子坐下,轻轻叹着气:“星星,你不能总不让小叔叔睡觉啊。”

  “那你就睡嘛,谁也没拦你。”许怀星扬了扬眉毛。

  她刚刚睡醒觉发现屋里全黑了,外面风声呜咽呜咽的响,还有细密雷声,许怀星环视屋内不小心又瞄到床边的试衣镜,看到里头披头散发的自己,直接给吓哭了,哭了会儿才想起来旁边还有冯听白,所以就抱着小熊过来霸占他的床。

  冯听白划向前凑近看她,许怀星被看得抿住嘴唇。

  看着就像是不想再被亲。

  他沉着声眼睛缓缓向下看:“许怀星,我不是什么好人,不在乎道德,也没多在乎人品,所以。”他顿了下。

  许怀星便眨着眼问:“所以?”

  “所以,你别这么勾我,我是男人,扛不住几次。”冯听白说着缓缓直起身靠到凳子里。

  许怀星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解释下:“今天真的没勾你,今天是真的怕,都吓哭了。”说完,她抹了抹眼睛。

  借着月色,冯听白看到许怀星泛红微肿的眼睛,他抬起拇指轻轻贴上她的眼尾,开口的声音温柔:“下次直接过来,别自己躲着哭。”

  不过。

  “你怎么会这么怕黑?”

  许怀星抽了下鼻子才说:“小时候有次家里进贼,我起夜去厕所直接和那贼打了照面,那个贼看到我就冲过来,我尖叫着爸妈醒了冲出来才把他吓跑,但其实那贼已经掐到我脖子,我爸妈如果没听到我叫,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冯听白。”

  “冯听白,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许怀星又重复了遍。

  冯听白拇指轻蹭着她眼尾:“是啊,还真要谢谢你父母。”

  许怀星用力点头,冯听白拇指腾空,等她停下来才又贴上去。

  “你现在怕黑和不喜欢别人碰你,都是因为这个?”冯听白轻声问。

  许怀星眼珠转了转:“也不是,我喜欢的人碰我我不排斥。”

  说这话的时候,许怀星瞄了眼冯听白摸着自己的手,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冯听白收回手靠到凳子里抱起胳膊:“睡吧,等你睡着我去你房间,要是中间醒了过来找我或者喊我。”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许怀星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月光凉凉的洒进房里,洒在许怀星眼睫上,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在快要碰到的时候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冯听白靠进凳子里,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恶龙守在公主身边。

  等许怀星睡熟后,他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又把门轻轻关上。

  躺在她床上,鼻息间全都是她的气息,冯听白一夜无眠,天快亮时才睡下,许怀星倒是睡得不错,醒来后抱着自己的小熊回了房间,她把小熊放到冯听白枕边,自己去了浴室。

  等再出来发现冯听白不见了,小熊掉在地上,许怀星走过去捡起小熊后坐在床上摆弄手机,她的置顶是和父母的群,还有冯听白。

  家里群父母正在发消息。

  ‘怀星住在冯爷爷家还方便吗?’

  ‘你叔叔没欺负你吧?’

  ‘要和你叔叔好好相处,我听老家人说那孩子很优秀。’

  许怀星光脚踩在地毯上,心里想着‘小叔叔没欺负我,反倒是我和他相处的太好,好到睡到了他床/上。’

  她回:‘爸妈你们放心哦,我和小叔叔关系不错。’

  许父的消息很快过来。

  ‘你别欺负人家,我的女儿我最了解,没人比你更会扮猪吃老虎。’

  许母看到他发得消息气得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倒是许怀星,看着那几个字轻轻笑了,小声嘀咕着:“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为了让父母放心,许怀星还是回复着:‘放心哦,我比不过冯听白的,小叔叔之所以是小叔叔,就是因为他很聪明,我那点小伎俩在他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回完许怀星也不管父母还回不回,直接退出页面去看冯听白的消息。

  他的消息是在半小时前发来的:‘星星我去游泳,等会儿回来,饭菜在餐厅,你洗完澡记得去吃。’

  许怀星按住屏幕说话:“清早游泳啊,不会累吗?”

  ...

  周末早上游泳馆里没什么人,整个馆里算上冯听白、丁笑蓝,再加上保安室大爷,就仨人,总共就仨人。

  冯听白手机仍在岸上的圆桌上,戴好墨镜扎入水中,丁笑蓝睡眼惺忪,神情里透着深深的无奈,他真的不懂什么东西能在周末清晨把还在睡梦中的他从被窝里拖出来,期间还拿要扔两瓶冰镇矿泉水到被窝里威胁他,这种事儿,怎么想人能干不出来。

  屈膝坐在摇椅上,丁笑蓝低头吸溜刚刚强行在早市买得小米粥。

  喝着喝着心里好歹是暖和些。

  偏巧,桌上冯听白手机响了两声,丁笑蓝凑近去看。

  冯听白屏蔽了多数人,除了他也就是冯听白爸妈没被屏蔽,哦,不对,还有许怀星!也没有被屏蔽,想到这儿丁笑蓝按耐不住自己这颗八卦到老的心,他拿起手机走到泳池边大喊:“冯听白抬头,摘墨镜!”

  听着他像喊魂似的喊自己,冯听白贼几/把无语,浮出水面摘下泳镜刚要骂就看到丁笑蓝举起手机乐呵呵走回去,冯听白的那句:“傻/逼,这他/妈是泳镜!”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丁笑蓝点开冯听白微信,看着最顶端的对话框,暗戳戳地点了进去。

  “小星星,让我来听听你说了什么。”

  手机贴在耳边,许怀星的声音传入丁笑蓝耳中,慵懒中带着甜味儿的声音,直接把丁笑蓝给听嫉妒了。

  他放下手机呆呆地看着水里游过来游过去的冯听白,忍不住说:“这干干巴巴的老东西到底因为点啥儿那么招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目光过于炙热,干干巴巴的老东西游过来,双手撑住泳池边沿,双臂用力,身体从水里出来,下一秒脚踩在泳池边上,拿过搭在扶手上的浴巾,边擦着头发边朝丁笑蓝这边走。

  冯听白身上的水珠往下划,划过清晰的胸肌、腹肌,划到人鱼线处,他的肌肉线条漂亮到男人见了都嫉妒。

  这边丁笑蓝盯着他,试图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野的话:“艹啊!”

  丁笑蓝低头看着自己浑圆的肚子,温柔地摸着:“我这也有啊,只不过是一块,我也是有料男青年啊,怎么就没妹子呢。”

  走过来后冯听白坐到圆桌另一侧,他看到丁笑蓝的动作,挑了挑眉:“你这是,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艹啊!我也想看漂亮男人的漂亮腹肌!

第十一章

  “怀你妹啊!”丁笑蓝气得直接把手里的空瓶砸过去。

  冯听白轻笑着躲开,他大步走过去,坐到丁笑蓝对过的摇椅上,眉眼间的笑意敛去,转而挂上的是淡淡忧愁。

  此时已经开始有旁人过来游泳,丁笑蓝偏头凑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地问:“没表白?”

  “嗯。”

  “大哥,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不就是侄女儿么,表白啊!拿下啊!”丁笑蓝声音不小,周围路过的人听到后纷纷用极其复杂的神色看着他们二人。

  冯听白瞄了他一眼,恨不得把这人掀水下下去,他直接骂了句:“又他妈不是亲侄女儿!”

  围观路人这才知道闹乌龙了,忙收回目光,各自跳进水里游泳去了。

  冯听白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拎起毛巾往外走,偏巧此时丁笑蓝手里捏着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上面的备注‘星星’,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冯听白的手机,这个星星是他侄女。

  快步追上冯听白,刚想说‘你侄女’,在脱口而出的前一秒改了称谓:“听白,你情妹妹来电。”

  “......”冯听白已经无奈到面无表情,他接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吃完饭了?”

  “嗯,吃完了。”许怀星一如往常那般甜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冯听白不自觉地放缓脚步,微垂眼眸,轻轻笑了下:“会游泳吗?”

  许怀星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摇头,边笑着回应他:“也会,也不会,”说着,她顿了顿轻轻笑了声,出口的声音更是清甜:“你想我会,还是不会啊?”尾音轻翘着,像是个小爪子,在冯听白心头上搔。

  他停下脚步,拳头搭在唇边像是要清嗓,但其实是挡住自己的笑意,冯听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已经是笑得像朵灿烂的向日葵,他压着声音说:“要我教你?”

  “好。”

  挂断电话,冯听白发了个定位给许怀星,又给她转了车。

  丁笑蓝拍了拍他肩膀,冯听白偏头看他,看到他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接着又听到他说:“你笑得太恶心了,像个变态。”

  “......”冯听白无语。

  过了会儿,两人走过长廊走进更衣室,冯听白对着更衣镜看了会儿才说:“丁笑蓝,你嫉妒我?”

  正裹着浴巾左摇右摆观察自己身材的丁笑蓝停下动作,刚想反驳回去,结果抬头看到镜子里的冯听白,到嘴边的话全给压回去了,他稍微想了想才说:“哦。”

  ...

  路上黑云压下来,许怀星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心里不住打鼓,今天是周日,如果下起了雨,她和冯听白还能赶回学校么。

  他们的校区在郊区,周围路面晴天的时候还算好走,但雨天基本上是一脚深,一脚浅,车轱辘全凭感觉能不能跃出水洼。

  手机震了下,许怀星低头划开页面。

  是冯听白发来的消息,两个字‘到了’

  ‘?’

  许怀星回他:‘感觉要下雨,要不等会我到了,我们直接回学校?’

  看到这条消息,站在游泳馆门口的冯听白抬头看了眼天,确实像是要下雨,最近虽然每天夜里都在下雨,但冯听白的注意力都在另外的事上,丝毫没有发现夏末了,夏末雨水多。

  看了下时间,发现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国庆节。

  他想了想回道:“好。”

  等许怀星到地方,两人回到冯听白车上,丁笑蓝没开车也凑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有外人的时候,许怀星不好意思和冯听白说什么,冯听白一直以来顺着她,所以两个人的对话很官方。

  以至于官方到后座丁笑蓝忍不住探头过来问:“你俩昨天干嘛了?今天这么尬呢?”

  “......没,没干嘛呀。”许怀星说着脸红了。

  丁笑蓝挠了头,忙退回到座位上,默默说了句:“冯听白牛批!”

  恰好在等红灯,冯听白抽空看了下许怀星,结果发现她的脸蛋粉嫩,害羞的不像话。

  在后座的丁笑蓝正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冯听白笑了声:“你别乱想啊,她就是怕生。”

  “我,”丁笑蓝指指自己的脸:“生?上次不怕这次怕?”

  许怀星很默契地回头看着他嗯了声,冯听白又笑了声,此时此刻丁笑蓝只想跳车,他觉得这俩人简直不是人,简直不把他当人,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刚失恋半年的人呢,简直不人道。

  被他这么一闹,车里气氛好了许多,几人扯东扯西的没多久到了学校,冯听白先把丁笑蓝送到寝室楼下,丁笑蓝下车后抱着自己的书包,神情疑惑:“你不也住这儿么?为什么不先送星星?”

  冯听白没打理他,扔下个就你话多的眼神后,车子疾驰而去。

  他把车子停在女寝楼旁的小树林前,树荫罩着车身,冯听白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许怀星侧过头看着他,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窗外狂风乍起,树叶簌簌落下,吹到车窗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许怀星转头看向窗外,轻声叫他的名字:“冯听白。”

  她说:“冯听白,你快点儿。”

  我等了十几年,我等不及了。

  大概是因为紧张,冯听白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沙哑里带着性感。

  “许怀星,过来。”

  许怀星转过头去,冯听白看着她,正要开口时,兜里的手机响了,是研究所专属铃声,不得不接,冯听白示意等下后接起手机,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他这是只是说‘嗯’、‘好。’

  挂断电话后,刚刚那点旖旎早已经烟消云淡,冯听白正要开口,就听到许怀星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按下接通键,听到那头的人说:“星星,什么时候回来呀,今晚我们想去吃鸡,要不要等你?”

  “啊,你们都不在寝室啊?”许怀星说。

  听筒那头,三脸茫然:“星星你说什么呢?”

  “没事哒,你们不用赶回来了,我没事的,嗯嗯,不怕黑,明天见。”说完,许怀星啪得挂断电话。

  冯听白看着她,挑了下眉:“故意的?”

  许怀星丝毫没有被人当场揭穿的羞愧,反而坦然地对上他的眼睛,勾着唇畔笑着说:“是啊,故意的。”

  末了又加了句:“我要给谨慎的冯听白下决心的时间呀。”

  “本来想国庆带你出去玩儿,到时候再说。”冯听白说。

  “我以为在昨晚。”所以许怀星抱着小熊去了,毕竟白天他已经亲了她。

  话音落下,车子里安静了下来,许怀星眯着眼看着前面的路,看不到那条路的尽头,但她知道,每条路都有尽头。

  最初到现在,许怀星始终是那个主动出击的人,她心里的小熊军乐队在不停打着鼓,向前踏着步。

  从丁笑蓝下车,到此刻,两个人一直都在打暗语,但既然是暗语,就有会被误解的可能性,所以她也不确定冯听白说得那些话是不是如她所想。

  包括昨天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她怕那只是冯听白原始冲动的驱使,所以昨晚她除了期待还有试探,她想要知道那是不是冯听白的冲动,更想知道冯听白会冲动到什么地步。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棋盘两端,各执一棋谨慎思索,慎重落子。

  “我明早跟研究所去新疆塔里木探测基地。”冯听白突然开口。

  许怀星偏过头来看着他,眼神里夹杂着忐忑、紧张,还有藏在最深处不想被人看到的小小失望。

  突然,他说:“我负责。”

  许怀星愣了下,冯听白以为她没懂,所以打算换个更通俗的说法:“做我...”

  许怀星突然凑上来吻住他,‘女朋友’三个字只好在心里说。

  很快,冯听白掌握了主动权,手指插/在她的头发里,深深地吻了上去......

  雨滴下落,砸在车玻璃上,冯听白将许怀星放开,把车开到空地上,停车的间隙问了句:“真不回寝室了?”

  许怀星摇头:“真不回,明天你就走了,多陪陪我吧。”

  冯听白嗯了声,看着窗外雨帘突然想起:“在家里瞒着你冯爷爷冯奶奶,行不?”

  “行啊。”许怀星点头,想到来上海,来冯家前,奶奶委婉的和自己说过,不要和冯家那小子走得太近,但她来上海就是为了冯听白啊,没法不走得近。

  窗外雨下得大,现在回家很不现实,所以两个人只能在学校附近选了家相对高档的酒店,冯听白本想选总统套,但现在正值周末,大家都不愿意回学校,他想订的房型都被订了,只剩了间标准间,两人没办法只好订下。

  许怀星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走到冯听白旁边坐下,他看到水滴沿着许怀星的锁骨向下,滑进浴巾里,冯听白喉结动了动,他起身走到冰箱前拉开柜门拿出瓶冰水。

  没拧开,直接走回来扔到床上。

  许怀星的眼神跟着他走,直到此刻也还是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可是下一秒,冯听白走过来弯腰对上许怀星的眼神,他眼里簇簇燃着的□□让许怀星开始慌乱,冯听白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许怀星缓缓向后倒去,很快,冯听白压了上来。

  她的呼吸凌乱,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害怕?”冯听白沉着声音问。

  许怀星死鸭子嘴硬觉得自己不能丢人,硬是说了句:“我才不怕哦,”很快又加了句:“就是,就是,太快了。”

  “快?”冯听白笑了:“你来我房间几次了?那时候不觉得快?”

  作者有话要说:  禽兽啊!

第十二章

  到底舍不得动她,冯听白翻过身躺到床上,抬手拿过冰水,倒是没把冰水拧开,就那么握在手心里。

  屋里开着空调,不冷不热,他握着冰水刚好降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钟滴滴答答响着。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许怀星均匀的呼吸声,冯听白侧过头看到她恬静的睡颜,突然就笑了,这女孩儿聪明是聪明,但是心里不藏事儿,也藏不住事儿,俗称——心大。

  但也只有心大才能做到喜欢的人躺在旁边,喜欢的人刚刚还要做点什么,还能安然入睡,甚至睡得比平时更熟。

  冯听白侧过身,手掌拖着半面脸,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突然意识到许怀星好像没提过许筝的事儿,之前他以为是许怀星听过,只是没那么在意,但是现在他有了另外的念头,或者这件事许家人根本没把全部告诉她。

  她的快乐不像是经历过、感受过沉重后的那种自我选择的快乐,而像是新生儿出生后从未经历过,他们的快乐里没有夹杂着别的。

  窗外的雨帘渐渐停下来,冯听白起身,把许怀星重新抱到床上,又给她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

  接着,在夜色缭绕间,俯身轻轻在她额角印下一吻。

  ...

  许怀星醒了。

  旁边的床上没人,中间略微凹陷的床铺清晰的告诉她,冯听白才走。

  她忙跑下床走到床边,手搭上门把手的瞬间,扔到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许怀星忙走回来接起电话。

  “喂。”冯听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醒了?”

  许怀星闷闷地嗯了声。

  “给你订了餐,等会记得开门。”冯听白说,他说完许怀星没有回应,冯听白只好接着说:“我和同学在机场,等下登机,基地那边信号不好,只能偶尔去镇上才能联系你。”

  “奥。”许怀星声音倦倦的,听着不算高兴。

  刚开始谈恋爱,男朋友就去了外地,任谁也不会高兴。

  “乖,我爸妈下周提前回来,他们会在周五接你回家,晚上住自己房间害怕的话,就去我房间睡,钥匙放在你房间梳妆台抽屉的第二个格,睡觉的时候记得锁门。”冯听白声音里带着笑意,像是温暖河流划过心头。

  这次许怀星终于多说了几个字:“那我大概每周都会去你房间睡。”

  冯听白那边静下来,很快,他说:“等我回来。”

  他那边开始登机,许怀星忙叮嘱道:“注意安全,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之后冯听白笑着收起手机,背上旅行包,周围的人看他笑得这幅模样都觉得惊奇。

  冯听白走后,许怀星只有上课、练舞的时候还算精神,其余时间有些精神恍惚。

  把室友们吓得都劝她去算算卦,怕不是被什么俯身了吧。

  “不用算卦,等我男朋友回来就好了。”许怀星靠着自己的柜子,盯住桌上手机,冯听白已经去基地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半点消息没有,他那边是真的一丁点信号都没有。

  起初也只是认为那边是真的荒凉,没有信号塔,后来百度才知道那边的信号塔甚至比他们这边的还要好,只不过不是针对通讯信号,是针对卫星和探测器。

  “你男朋友叫什么啊?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戚硕从床上探出头来,很感兴趣地问。

  “等他回来的吧,等他回来我请你们吃饭。”许怀星说完,拎着手机爬上床。

  躺在床上心里像是有猫咪正拿尾巴扫自己的心,感觉痒痒的,又不知道怎么办。

  手里的手机长久地没有动静,许怀星翻身把手机放到枕边,心里想这样冯听白打来电话她可以很快接听。

  夜里醒来,许怀星打开手机看着上面干净的页面,嘴角向下耷拉着。

  隔天是星期五,下午的时候冯父和冯母来接她,虽说许怀星表示自己可以坐公交回去,但冯母总是不放心她自己坐公交,每次还是亲自过来接。

  车上安静,许怀星心事重重,看着窗外飞速越过的树木、花园,想到以前每次冯听白来接她,她完全没注意过路两旁有什么,注意力全部都在冯听白一人身上。

  大概是车里太过安静,冯父冯母开始交谈,原本她是没打算参与的,可是她听到冯母说:“听白前阵子打电话回来说可能要十一月中旬才能回来。”

  许怀星眼睫动了动,很快,垂了下来。

  “我看他就别对这个事儿那么上心,反正早晚都要回来管公司。”冯父说。

  “哎呀你这人,儿子喜欢天文,你非要让他管理公司。”冯母。

  “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不管难道再生一个管么?”冯父。

  冯母被他气得直接不说话,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就这么冷战到家门口。

  下车后冯父快步绕到副驾驶这侧为冯母打开车门,俯身坐了个请的手势,并说:“夫人请下车。”

  冯母这才转怒为笑,她的气消了一大半:“晚上你做饭,让我和星星尝尝你的拿手菜。”

  “好嘞,没问题。”冯父笑着说。

  许怀星站在一侧,也跟着笑了,她发现冯听白的眉眼像冯母,鼻子、嘴巴倒是更像冯父。

  走进别墅许怀星下意识地看向楼上,她像是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期待着冯听白从他房间里出来。

  冯母注意到她的表情,趁着冯父去厨房煮饭时拉着她的手坐到院子里的摇椅上。

  和他们相处了几个月,许怀星不像以前那么拘谨。

  冯母也没顾忌什么,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许筝的事,你知道多少?”

  “家里人说姐姐去了美国治疗抑郁症。”许怀星说。

  冯母愣住,她有猜测许怀星并不知道许筝是因为什么而死,但她没想到许家人竟然连许筝死了的消息都没告诉她,反而是编了其他理由。

  不过这些事既然许家不说,那么冯母也不会多这个事。

  她看着许怀星笑了笑:“怀星啊,你家里人前阵子给我们来了电话,他们担心你和听白,男孩儿女孩在一起会有别的想法,我和他们保证说,俩孩子我们看着呢,不会有问题,而且他俩都是懂事的孩子。”

  到底做不到冯听白那么坦然,许怀星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冯奶奶你放心,小叔叔毕竟是小叔叔,我对他,”许怀星咬了下下唇:“没那个心思的。”

  得到她的保证,冯母悬着的心踏实了不少,自从听白去了基地,怀星便开始像是丢了魂儿,往常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是刚刚看到她看听白房间的方向,冯母一下子想了很多,怕是自己多想,这才旁敲侧击地问了许怀星。

  幸好,幸好,两个孩子都对彼此没什么心思。

  对冯听白没什么心思的许怀星,心虚似的找了借口跑上楼,跑回自己的房间,抱着小熊屈膝坐在椅子上。

  来上海前,家里人轮番找她谈话,主要思想基本上都是要她不能和冯听白产生任何亲人以外的念头,当时她也问过为什么,大家都拿长辈的身份压她:“大人说什么你听就是了,哪儿那么多问题?”

  她没反驳,毕竟思想是她自己的,身体也是她自己的,许怀星想怎么做别人管得着么?就算想管他们也管不住。

  许怀星从椅子上起身,跨到床上躺下,她从前不经常想到许筝,但刚刚被冯奶奶那么一提,突然想到好像很多年都没有姐姐的消息。

  姐姐就像是从许家的生活里消失,只是大伯父大伯母每年会飞美国去看她,有几次许怀星也想去,但直接又被他们拿长辈身份压:“你去什么呀,你姐姐抑郁症你去了她不是更不开心?”

  许怀星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她跟姐姐的关系最好了,哪怕是现在,如果她能联系到许筝,也能把自己和冯听白的事儿全盘托出商量到底怎么办,还可以问问姐姐知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怕孩子们产生感情。

  有时候许怀星觉得这些大人真的挺无聊也挺没意思的。

  他们像是活在某个游戏里面,什么到了年龄要结婚,还有各家各户自己的规矩,就像许家、冯家不许孩子们在一起。

  感情发生就是发生了,他们可能拦得住么。

  不知道为什么,许怀星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她拿出手机拨了个自己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拨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那边的人先是笑了声,而后才讽刺地说:“许怀星啊,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妹妹了呢。”

  “许家和冯家到底怎么回事?许筝姐到底去哪儿了?”许怀星劈头盖脸两个问题,直接把许竹给问懵了。

  过了好半天许竹才说:“你有病吧?许筝姐不是去美国了么?”

  “那怎么这么多年半点消息没有?”许怀星懒得计较她的语气,直接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许竹语气更差:“你是不是傻?那叫抑郁症,那不是小感冒,抑郁症治疗十几年的,几十年的,大有人在,你问人问题的时候能不能带点脑子。”

  ‘啪。’许怀星直接按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她后悔打这个电话了,从小到大许竹只会给人添堵不会让人心里舒坦,但是她们这辈只有许筝、许怀星、许竹三个女孩儿,按理说三人应该特别亲近,可许竹从小就喜欢抢她的东西,抢到十八岁才算是停下来,那之后对她的态度就没好过,不过应该也不是针对她,许竹除了父母她对谁态度都差得人想把她埋土里,看看能不能长出竹子来。

  闭上眼总会想起说完姐姐在美国后冯奶奶那个惊诧的眼神,不是惊讶,是惊诧,冯奶奶很诧异。

  这个眼神让许怀星心里打鼓,她感觉许筝的事情开始变得云里雾里,想要拨开迷雾,又不知道从哪里拨。

  ‘嘟嘟嘟——’床边手机响了起来。

  许怀星翻身捞过手机打开微信,她看到屏幕上跳跃着冯听白三个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坐起来后抹了把眼泪才接通视频,冯听白看到她的眼睛红红,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第十三章

  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许怀星更委屈,哇得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说:“我想你了,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想你想得晚上抱着你的衣服睡觉,我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看着她的样子,冯听白觉得心里疼得厉害,但听到她说的话又有点忍不住想笑,声音里也跟着染了层笑意:“十月一我请个假,带你出去。”

  "去哪儿?"

  “长沙。”

  许怀星哦了声,没问为什么要去长沙,也没提出新的建议。

  她对去哪儿根本无所谓,只要能和冯听白在一起,就算是下地狱,她也会去。

  本想再多说几句话,但冯听白那边已经有人叫,许怀星没办法,只好瘪着嘴喃喃嘀咕:“那你记得想我啊,我肯定会想你的,你别忘了想我啊。”

  冯听白看着她笑,他身后有人大喊:“嫂子,有个数值要听白确认下,我们先把他带回去了啊,过阵子再还你。”

  他们这么叫,冯听白也没回应也没否认,直接对许怀星说:“挂了,下周见。”

  “好。”

  许怀星够乖巧够懂事够聪明,心里一万个舍不得也没耽误他半分钟,更没去问之前为什么联系了冯爷爷冯奶奶而没有联系她。

  她不知道未来自己会不会成为冯听白的唯一,但至少此时此刻,她还不是他的唯一,所以她不会把自己处在对于冯听白来说更重要的人、事对面。

  楼下冯爷爷喊吃饭,许怀星拿湿纸巾胡乱抹了把脸后蹬蹬蹬下了楼,她年纪不大,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冯奶奶看着她笑也跟着乐:“怀星这是遇到什么开心事儿了?”

  正埋头肯鸭脖,听到冯奶奶叫她,忙抬头啊了声,很快又说:“和闺蜜约着十月一去湘西玩儿。”

  “湖北啊?”冯爷爷问道。

  许怀星点点头。

  “那边有什么玩儿的。”冯爷爷。

  许怀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想去试试还能不能看到赶尸。”

  她留了个心眼儿,怕自己说是去长沙,之后冯听白去长沙万一被家里人发现,到时候他们两个解释不通。

  ...

  临近放假,学校里的文化课少了不少,专业课倒是没有松懈,直接把空下来的文化课征用。

  平日里许怀星从不迟到,从不溜号,但是今天她心里惦记着和冯听白几天后的旅行,两人才刚刚确定关系,她有些担心这次旅行会结束他们的关系,稍微有点后悔当时答应的太快。

  她神色恍惚地做基础练习,在跳跃下落时滑倒在地,周围同班同学忙过来扶她,其中也有几个男孩子,许怀星推开他们的手,轻轻笑了下:“谢谢,我没事。”

  抬手拉住戚硕手腕,想要站起来却在用力的时候脚踝处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感,不过她咬咬牙还是站了起来,从小跳舞,这种事遇到的不算少,许怀星没当回事,继续做练习。

  几个小时很快过去,专业课老师宣布下课后,许怀星拎着包往外走,老师在她身后喊道:“怀星,你等一下。”

  许怀星停下来转过身走到老师身边。

  他们的这位舞蹈老师应该算是所有老师里面最年轻的一位,但同时也是要求最高的一位,许怀星垂眸盯着脚尖,在等其他同学走空的同时心里也在打鼓,她猜是因为课上摔倒。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金老师走到门口把门重新拉上,她边转身边笑着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怀星愣了下,迟疑着要不要点头。

  最终,她看着金老师重重地点了点头。

  金老师面容姣好,此时正对着窗户,夕阳余晖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更显得美丽,她渐渐收敛笑意,出口的声音也比平日里多了分严肃:“你应该知道系里在重点培养你,我不希望看到你因为恋爱影响自己的学业和未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许怀星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她茫然点头:“金老师,你放心,我不会影响学业。”

  还靠着门的金老师轻轻叹了口气,再抬头眼里的光芒也收敛得所剩不多:“你长得漂亮,追你的人多,但现在追你的,能有几个真的能跟你走到结局?我们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不说别的,只说万一你们措施做得不好,生下来会身材走样,打胎你的体力会比现在差很多。”

  门外有哒哒走路声,许怀星不知道这些话有没有被外人听去,她咬了咬嘴唇好半天才说:“老师,还没到那个程度。”

  “现在没到,以后呢?”金老师反问。

  许怀星安静下来,她承认自己并不排斥和冯听白的肢体接触,也不排斥未来某天把自己交给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会考虑这些事很正常,但就这么被自己的老师直接摊开了说,许怀星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她不知道说什么,便沉默着。

  金老师静了静才说:“我怀过孩子,打过胎。”

  许怀星听着瞪大了眼睛,她很惊讶金灿打过胎这件事,在她的认知里,金灿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置身于不被控制的事件中。

  “没想到是吧?”金灿笑了下,脸上染了层名叫沧桑的神情:“你像我当年,所以啊,我忍不住地想提醒你。”

  “我那时候漂亮、聪明,专业课始终第一名,学校里出国的名额、参加国际比赛的名额,都是我的,但是大三下学期,国际知名舞蹈团来选舞蹈演员的前十天,我爱上了他,他长得帅又是上市公司总裁,我们在认识的第一天上/床,连着滚了三天,他说不想戴/套,我同意,后来国际舞团选定了我,再后来不到两个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不可能再去舞团,毕业后也只能缩在这儿做老师,永远都不可能再碰到我的那个梦。”

  金灿的声音很轻,也很无力,许怀星始终静静听着,他们中间的故事金灿讲得详细,但是许怀星没记下什么,脑子里都是她说,那个男人是金灿同系学妹的男朋友,那个学妹想要去国际知名舞团,想过很多办法,但对天赋极高的金灿都没用,最后才逼着自己男朋友对金灿做那样的事。

  听完金灿的故事,许怀星很久很久没说话,等再开口时,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打颤:“那个男人后来呢?”

  “后来啊。”金灿垂眸很快笑了下,眼里闪过恨意,她说:“我拼命勾引那个男人,又在学妹跪下来挽回他,他转身走掉的那个夜里,和他分手。”

  许怀星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

  金灿觉得许怀星聪明,但是简单,就像当年的自己,性子像、行为像,就连身上那股傻劲儿都像,金灿怕她步自己的后尘,更想有个像她的人替她实现那些没能实现的梦。

  ...

  许怀星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沿着小路走着,又在长椅上坐下来,她不认为她的冯听白会做这样的事,她只是觉得,金灿因为她们两个相似,而把自己的伤口剥开给她看,不为别的,就为了告诉许怀星,这世界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靠得住,什么感情都靠不住只有自己的事业才真真正正属于自己。

  突然,眼前闪过辆迈凯伦,车子沿着主路朝舞蹈楼飞驰而去,许怀星走得不算远,这个距离刚好能看到金灿站在舞蹈楼门口,车子停在她面前,有男人从上面下来,看不清脸但是身型不差,那男人凑过去,挨了金灿一巴掌,但还在往前凑,最终抱住金灿。

  收回目光,许怀星咬了下嘴唇,嘟囔了句:“好沉重,我受不住啊。”

  金灿没把全部故事告诉许怀星,只讲了她想要许怀星知道的部分,后面那些她半句没提,其实从金灿打胎那天起,男人便不再联系学妹,那时候金灿并不知道那男人已经爱上了她,还在演戏,演勾引他让他深爱自己而后狠狠甩掉的戏码,甩掉后男人缠了她三年,时至今日还在缠。

  从迈凯伦上下来的男人就是金灿故事里的男主角,男主角几乎每天都在挨巴掌,但还在坚持着每天都把金灿接回自己的家,偶尔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和他温存,但多数时候冷眼对他,他凑得进了巴掌招呼。

  这些行为金灿的心理医生告诉他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类似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是金灿的刺激源,要么消失要么等她自己走出来。

  夜越来越深,许怀星看到那辆迈凯伦载着金灿离开,她轻轻叹口气,拿出手机编辑信息发给了冯听白。

  ‘我们如果有天撕破脸,你千万别找我,我也不找你,把对彼此的爱和恨全部藏在心里,我不想我们变得面目全非。’

  女人就是这样共情能力很强的生物,听到别人的故事,会带入到自己身上,会想如果发生了该怎么办,这也是为什么社会新闻里出现渣男,男人身边的女人会把气转移到他们身上的原因。

  慢吞吞地走回寝室,又慢吞吞地移开自己的凳子,许怀星耷拉着眼皮,看着戚硕后背。

  戚硕沉迷王者荣耀,根本没功夫搭理她,半小时后游戏结束她才转过头看许怀星。

  这一看把她吓得从凳子上跳下来,她捧着许怀星的脸关切道:“星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失恋的表情啊?”

  其余两个室友纷纷探头出来:“失恋了?失恋了我们的饭怎么办?”

  许怀星没好气道:“啊呀,放心吧,你们吃到那顿饭前我是不会失恋的。”

  “那你怎么了呀?”戚硕的声音压低了许多。

  许怀星没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说了别的:“金灿老师好可怜啊,都没机会站在世界舞台上。”

  “啊?”戚硕懵了:“她有很多机会啊,年初还有国际顶尖舞团邀请她,国际性舞蹈赛事找她做评委,只不过她全都给拒绝了呀?”

  “为啥!?”许怀星震惊,比听到那个故事的时候还要震惊。

  戚硕又被问懵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听来的八卦:“为了爱情啊,她男朋友多金又帅对她好到骨子里。”

  “......”许怀星觉得自己需要静静,她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还回身把阳台门锁了,接着就站在床边看着窗外夜色。

  月亮高悬于空中,时不时隐于乌云后面,不是月亮阴晴不定,是多愁善感的人们赋予给它阴晴不定的含义,月亮就那么不喜不怒的在那儿,哪里有阴晴圆缺之分。

  阴晴的该是拥有着感情的人啊。

  许怀星拿出手机,给冯听白发送今晚第二条消息。

  “好复杂哦,我还真是不懂你们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抱歉大家我来晚了!

  本章三日内评论送红包谢罪!

  顶锅跑——明儿还是早上七点更

第十四章

  冯听白看到这条消息已经是几天后。

  他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头几个无人区后手机跳出几格信号,微信蹦出几条消息。

  打开后置顶的就是许怀星的这两条,他看到她说:“你们人类。”忍不住地笑着反问她:“我们人类?那你是?”

  收到消息时,许怀星已经在候机大厅,她眯起眼笑看着屏幕,想了想发了条语音过去:“大概是仙女吧。”

  听到她的声音,冯听白抿着嘴笑,笑得那叫一个含蓄,那叫一个羞涩,前排司机师傅看得直发毛,他记得上次拉了个刚肢解完人的乘客,就是这种笑,司机毛了好一会儿才敢说话:“您这是干嘛去啊,这么高兴?”

  他包得是一辆小轿车,专门跑无人区,没驾照,算是黑车,什么活儿都敢接的那种。

  “我啊,去见女朋友。”冯听白又笑了。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见冯听白确实和那人不一样,那个变态杀人狂的眼睛不敢看人,眼神躲躲闪闪,冯听白敢看人还特坦荡。

  这说上话了,司机师傅便开始多说了两句,他给冯听白讲自己做黑车司机遇到的大事儿。

  “我那时候啊,年轻,不懂害怕,车上坐着个变态杀人狂,我还特冷静的把车开到镇上,借口去厕所把警察叫去把人抓了。”

  “您厉害啊。”冯听白附和着,而后转过头继续看窗外,这一带无人区不少,要真是杀/人越货,还真是不好办。

  “您猜猜,那男的为什么把自己的三个同学都杀了?”司机师傅挺需要互动的。

  冯听白配合着:“为什么呀?”语气里还带着惊讶。

  司机师傅一听,心想,他这是感兴趣啊,讲解的心思更甚:“我跟你说,后来大家都传,是那男的的女朋友跟他们一起过去的另外俩男的睡了,还是同时间趁着那男的睡着睡得,我说这些小年轻的也是胆子大,说是那两间房中间就隔着道强,声音大的楼下都听到了,那男的估计也听着了,这跟扇他巴掌差不多,不杀人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有别的车子从他们这辆旁边路过,车里的女孩儿绑着脏辫探出身冲冯听白吹了个流氓哨,他忙把车窗摇上,又往里缩了缩。

  这可是无人区啊,要被怎么样了他都没地方哭。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回应,司机师傅忍不住地问:“你老婆要是干这事儿,你怎么办?”

  冯听白有点无语,他老婆整个人都快长他身上了,怎么可能干这事儿啊,不过他没反驳司机,顺着他的意思,把问题给推了:“这事儿,得真发生了才能知道吧。”

  没等司机师傅接话,冯听白问了句:“是在这头发生被绿的事儿,还是之前发生的,那男的才组的旅游啊?”

  这问题深奥,司机师傅没想过。

  好半天没答上来,司机师傅叹着气:“要我说啊,你们这些学生想得太多了,不管在哪儿发生的,那不是都成绿色的了?”

  冯听白嗯了声,又觉得太敷衍,加了句:“也是,不管在那儿,都是发生了的事。”

  手机上地图显示,行程已经过半,地图退出后是刚查到的社会新闻。

  大标题占据屏幕三分之一,上面写得是——无人区客栈碎尸案凶手缉拿归案后拒不承认。

  他刚刚问那个问题其实是想知道,男人是有预谋,还是冲动,前者说明这个男人本身具有潜在犯罪可能,如果是后者,那其实挺可怕的。

  车里安静下来,司机师傅可能是觉得尴尬,放了首胡歌的《光棍》,边听边跟着摇摆,摆着摆着又开始和冯听白搭话:“要我说啊,那男的就应该直接分手过好自己的日子,因为那么几个人渣把自己这辈子搭进去值不值啊。”

  冯听白挺想提醒他,刚刚您不是这么说得,不过他还是决定继续附和:“是啊,这年头过得好就是给那些见不得你好的人扇巴掌啊。”

  说完后垂眸跳出微信,发信息给许怀星。

  ‘人类确实复杂,我决定和你一起做仙女。’

  此时的许怀星已经登机,没能即使看到冯听白发来的仙女邀请。

  他看着窗外出现的绿树,意识到快到市区了,前排传来司机师傅感叹声:“人类啊,是真复杂。”

  “是啊,正因为人类复杂,才显得简单珍贵。”冯听白笑着说,说完后想到抱着小熊站在他卧室门口眼圈红红的许怀星,这世界遇到复杂的人并不难,遇到遍身伤痕依然勇敢的人不难,难得是遇到从未遭受伤害世界始终阳光的人。

  并不容易遇到的人,被他冯听白给遇到了。

  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许怀星的简单,他觉得自己这是走了狗屎运。

  直到很多年后,冯听白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不是简单,他喜欢的是许怀星,他走得也不是狗屎运,走得是许怀星分给他的好运气,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一切都晚了。

  ...

  飞机晚点三小时,冯听白落地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许怀星始终站在出口怀里抱着半小时前旁边人塞给她的牌子,牌子上写得是‘欢迎您来中国。’

  眼巴巴地送走一批一批人,看着机场工作人员将出口大门关上打开,重复几次后,她终于看到肤色深了两个度的冯听白。

  大概是近乡情更怯,许怀星竟然不好意思了起来,甚至不好意思到抱着牌子转过身,冯听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仙女看到他瞬间惊喜,瞬间过后就是小脸蛋红扑扑,扑扑了一会儿,又把背给他了,看着还有并不打算转过来的架势。

  冯听白乐了,脚上的步子更快,绕出来后站到许怀星面前,看到她怀里牌子上的字,笑意更深:“你就给国际友人看后背啊?”

  许怀星抿着嘴唇偷偷笑,她悄悄仰头去看冯听白,又在发现对方也盯着自己后飞速低头,冯听白有些无奈,边摇头边伸手捏起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你啊,之前不知道害羞,现在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

  “我哪有不好意思啊。”许怀星反驳道,接着又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不好意思,她踮起脚闭上眼飞快地贴住冯听白嘴唇,几秒后落回脚,眼睛晶晶亮亮地瞅他:“你看,我没......”

  害羞两个字还没出来,就被冯听白吞了下去,他一手捏着许怀星下巴,一手搂住她的腰,急切又热情地吻着她。

  许怀星没经验,以为亲吻最多就是嘴唇接触,她没想到其他地方也会接触,更没想到冯听白会这样持久?接吻持久,是这么用的吧,她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决定等下结束后问问冯听白他这算不算持久。

  早些年许怀星沉迷跳舞,不大看书看电影,对这些知识的了解实在片面,所以她想,自己这也算是不耻下问。

  好长时间后,冯听白终于肯放开她,许怀星双眼朦胧地盯着他看,看得他有点受不了了,正要低头吻上去,就听到小仙女说:“你好持久啊。”

  冯听白僵在原地,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笑了声,低头贴在许怀星耳边:“宝贝,持久这个词不用在接吻上,用在别的上。”

  “用在什么上?”许怀星学他似的也小声说,脸蛋贴着他的脸蛋。

  “回去告诉你。”冯听白的轻笑声,扰得许怀星心里头直痒痒。

  她被他牵着手,就这么一个稍前一个稍后的往外走,路过镜子许怀星朝里头看了眼,不看还好看完把自己吓得忙拿手背使劲儿蹭嘴,冯听白刚刚又是亲又是咬的,她这嘴唇直接肿了,上头还带着血迹。

  注意到她的动作,冯听白直接停下脚步:“干嘛呢?”

  许怀星也跟着停下来,控诉似的指着自己的嘴唇,声音委屈:“你看呀,这都破了。”

  冯听白弯腰凑近她,在上头舔了下,而后直起腰笑了:“好了。”

  看着他大大方方的样子,许怀星甚至觉得,这种事应该就是这样的吧?不过她还是害羞,心里琢磨着,幸好是红眼航班,机场的人不算多,不然她真的是太害羞了。

  两人走出黄花机场,刹那间热浪扑面而来,许怀星兴冲冲地搂住冯听白胳膊,激动地边笑边说:“听白!这就是长沙啊?小时候总听许筝姐说长沙好特别好,那时候我还觉得她总爱别人家乡不大好,但是现在,我也觉得长沙好诶!”

  冯听白眼里笑意淡了些,他嗯了声。

  许怀星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完全没注意到他突然低落的情绪,还在兴奋地说:“能不能偶遇明星?!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真的明星呢!”

  “会吧。”冯听白抬手揉了揉她头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几秒后开口:“宝贝,你和许筝,”他顿了下,重新开口后加了称谓:“许筝姐关系很好么?”

  许怀星想也没想直接说:“那当然啊,我家里人啊,就属许筝姐对我好,以前她总送我礼物,不过这几年没有,这几年她去美国治抑郁症去了。”

  晚风习习吹来,吹得人心头暖暖,许怀星眯着眼仰头问他:“我姐姐能不能治好了呀?都好多年了,特怕我们结婚她不能过来,我结婚姐姐要是不来的话,我会伤心,会特别伤心。”

  冯听白心里咯噔一声,他选长沙的确有私心,这是当年许筝毕业后生活工作的城市,带许怀星来是想知道她对许筝的感情。

  不想骗她,也不想看她伤心,冯听白没有回答许怀星的问题,反而调笑着:“这么想跟我结婚啊?”

  他的小仙女面子薄,被这么逗着就开始脸蛋发烫,但他的小仙女也嘴巴硬,跺着脚撒了个娇:“哪有嘛。”

  “哎哟,没有呀,”冯听白捏着她脸蛋:“那你是不想跟我结婚咯?”

  许怀星忙摇头,等意识到自己在摇头后,脸蛋更红:“哎呀,你讨厌!”

  被他搞得脸蛋红得不像话,许怀星又是开心又是把手握成拳去打他。

  冯听白大手掌捉住她的小拳头,放在唇边吻住,而后抬眸,灿灿桃花眼透过额前碎发看向她:“想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冯听白你是真会撩,我这颗几十年无波无澜的心都噗噗了。

第十五章

  他这张脸这个模样再加上透着细碎光芒的眼睛,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许怀星几乎是怔愣着点头:“想。”

  “嗯?”冯听白笑了声。

  许怀星以为他是没听清楚,所以又大声地告诉他:“我想啊,我想嫁给你。”

  她说完,刚好有对情侣路过他们身边,许怀星听着那俩人说:“哇,好浪漫。”、“哇,现在的孩子胆子真大。”

  别人说什么也不是不在意,但此时此刻所有心思都在冯听白身上,她仰着小脸,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他说:“听到了,等我娶你。”

  说这话时,冯听白收敛全部笑意,整个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严肃,许怀星有点懵,懵着懵着就听到冯听白说:“我从不轻易承诺什么,但所做的承诺的都会做到,娶你是我给你的第一个承诺。”

  冯听白的样子足够认真,零落月光掺着路灯微光把他照亮,‘承诺’两个字跑进许怀星心脏里,她甚至鼻子发酸,眼底泛红,但又不好意思被冯听白发现自己是个泪点不高的人,所以她抽着鼻子开着玩笑:“第一个承诺?那第二个呢?第二个能不能我提。”

  “好,你提。”

  “家务活你做。”

  冯听白点头:“好,以后我们两个的家你做主。”

  不知道为什么,‘家’这个字眼特戳许怀星,她看着冯听白。

  看着看着‘哇’得一身扑进他怀里,这阵子勉强压下来对他的那些想念全都跑了出来,各种情绪纷纷在深夜,在抱住自己爱人的瞬间跑了出来。

  许怀星的眼泪来的快,走得也快,呜呜了一会儿便听了下来,冯听白倒还是抱着她,下巴在她头发上蹭蹭。

  “我好了。”许怀星闷闷道。

  “抱一会儿,抱到车来。”冯听白说,不抱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一旦抱了,那真的上瘾,冯听白不大想松开。

  他们叫得车倒也给力,半小时后才姗姗来迟。

  找到冯听白他们后,就开始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这刚刚路上碰上个孕妇,给送完医院才又赶过来,来来回回晚将近一小时。”

  “没事,”冯听白面带客气微笑:“我们也刚出来不久。”

  路上许怀星靠在冯听白怀里睡觉,车载音乐从劲爆摇滚曲换成轻柔钢琴曲。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车子在长沙市中心附近的酒店停下,许怀星也迷迷糊糊从冯听白怀里直起腰,边揉眼睛边问:“到家了?外面怎么不一样呀。”

  “宝贝,我们出来旅游了。”冯听白说完,抬手捏了捏她的后脖颈。

  冯听白好像很喜欢捏她,捏得位置都很奇怪,别的人对女朋友可能会有奇怪的嗜好,比如捏耳垂、鼻子,但冯听白不会特定喜欢哪里,他是能捏到哪儿,就是哪儿。

  许怀星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下车,下车后飞快搂住他胳膊,之后除了不肯松手,其余都是迷迷糊糊的。

  冯听白一手托两个行李箱,一手半拖半抱着许怀星,废了些功夫才到住得房间。

  他们选得房间在高层,透过落地窗能看到长沙夜色,今夜月亮很亮,房间也被照得清楚。

  室内两张双人床,许怀星看着那床,出神片刻,而后向前走三步,站在已经放好行李箱的冯听白身边。

  冯听白看着她挑了下眉。

  许怀星突然伸手,她盯着冯听白胳膊,又有了新想法,张开双臂:“抱。”

  “哈哈。”冯听白笑着抱住她,觉得这样的小仙女太好玩儿了,像是喝醉了,以前也知道许怀星夜里不睡觉会犯迷糊,但他也是头一回知道越晚她会越迷糊。

  抱了会儿,许怀星觉得热,挣脱怀抱自顾自地去找空调,最终站在空调前指着它:“你,打开。”

  站她身后看热闹的冯听白,手里握着遥控器把空调打开,并说:“小仙女你看,你可以控制空调。”

  许怀星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半晌后开口:“你是傻?我怎么可能控制空调?”

  冯听白分不出她是真迷糊还是装迷糊,便上前一步将她拉开,重新搂到怀里,屋里灯没开,两人借着月色看着彼此,许怀星抬手手指贴在他嘴唇上,声音很软:“这里,很甜。”

  不等冯听白说话,她便继续说。

  “不过今晚不吃了,等明天的吧。”

  话都被许怀星一个人说了,冯听白也不能就这事儿发表什么意见。

  又抱了会儿,怀里的小仙女打着哈欠:“你喜欢抱我,我们上/床上抱好不好?”

  “好。”冯听白嗓子有点哑。

  换完睡衣各自洗过澡后已经是夜里三点多,许怀星坐在床边晃荡脚丫远远地看冯听白在行李箱里翻东西,他翻好后走回来把蓝色的小盒子扔到枕边。

  等他掀开被子躺好后,许怀星才凑上去,再次抱住他胳膊,过了会儿意识回炉,反倒不困,便闭着眼问他:“刚刚在机场你说得持久是什么呀?”

  冯听白忍住抓她手让她试的心思,好半天哑着嗓子答:“也没什么,以后会让你知道,不过你千万不要和旁人说接吻持久。”

  “好哦,”许怀星答得飞快:“那我期待你别的更持久哦。”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冯听白再次开口,声音泛凉:“许怀星,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撩我呢?”

  “什么?”许怀星睡眼惺忪,她爬起来手撑在冯听白胸膛上。

  看到她这幅模样,冯听白认了。

  他问:“以前没看过片儿?”

  这个许怀星听懂了:“我刚刚成年没几年,怎么能会看呢,而且我又不会找。”

  “初中生物、高中生物没学?”

  许怀星摇摇头:“哥哥你忘啦,我是文科艺术生呀。”

  她声音软甜,冯听白听得心里那点别扭都没了,他问:“怎么叫哥哥?”

  “不然呢?叫叔叔?”

  “还是哥哥吧。”大概是哥哥的拼音发音问题,冯听白觉得这俩字听起来要比叔叔悦耳的多。

  ...

  一觉睡到下午,许怀星先醒。

  洗过澡后,她趴在旁边枕头上盯着冯听白看,心里不住感慨,这个人真的好好看啊,算得上是精雕细琢,精致但丝毫不娘气。

  看着看着,许怀星忍不住撑起上身,靠上去亲亲他脸蛋,亲完后飞快退回来,发现冯听白没被打扰醒后,怂人胆便又起了,她再次起身,靠上去又亲了亲鼻尖,鼻尖向下是殷红的嘴唇。

  慢慢地贴了上去。

  学着冯听白昨天的样子,又是咬又是亲,他的眉头微蹙,接着睁开眼看到和自己距离很近的许怀星,闭上双眼的许怀星。

  冯听白抓着许怀星肩膀翻身把她压在身上,很有耐心的引导着她,中途停下来,眼里□□丛生:“会接吻了么?”

  她只觉得这次冯听白很有耐心,但没想到是在教自己,她点头:“会了。”

  “好,那我去洗澡。”冯听白翻身下床。

  洗过澡回来,看到许怀星窝在被里玩儿手机,他擦着头发走过去,弯下腰两指夹起她手机放到旁边:“快点换衣服,等下出去吃饭。”

  许怀星点点头,慢吞吞地抱着衣服去浴室,又从浴室里探出头来:“不然我们今天就在酒店叫外卖吧?”

  冯听白觉得好气又好笑:“几个小时飞机就为了和我待在酒店的?还什么都不做。”

  许怀星缩回头去,换好衣服后,做完护肤涂了防晒和变色唇膏便和他出门。

  依然是紧紧拉住胳膊。

  外面大太阳炙烤大地,市中心人来人往,冯听白的假期只有三天,他们的做得旅行计划去的地点不算多,但已经没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就显得有些急促。

  两人找了家鱼粉店,边吃边聊接下来的行程。

  “不然吃完就去马王堆汉墓吧?”许怀星说。

  她大学后深受考古小说影响,十分想要下墓去看看,但这个不在两人旅行计划里面。

  所以冯听白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幻想:“去了也只能看外面的树,入墓口很早被锁住,不可能让你下去看。”

  “偷偷去呢?”许怀星看着他眨眼,试图用美色迷惑冯听白,让他跟着自己做些冒险的事。

  冯听白放下筷子,靠到凳子里,左脚踝搭在右大腿上,眯起眼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许怀星直觉他不会同意,不大想听,但他还是说了。

  “去完之后被抓进去教育教育?”顿了几秒,他又说:“你信不信进去不到半小时,各大新闻头条就会是,上海高校情侣偷入古墓,破坏古墓建筑。”

  许怀星抬手揉了揉耳朵,表示自己不是很想听。

  她知道冯听白这人就是猫,只能顺毛撸,不能逆着梳,有时候顺毛都不行,她倒也知道这事儿不对,可是古墓对她的吸引力太大。

  冯听白看到她的样子,没忍住乐了:“我给你问问我朋友,他是考古系教授。”

  没等许怀星说话,冯听白已经点开李思修的微信,当着她面儿,按下语音:“修爷,那些不听劝阻进古墓的后来都怎么样了?”

  李思修的信息很快过来。

  他声音清冷带着几分肃然:“运气好的被带出来送进去教育,运气不好的根本出不来,没有专业知识擅自进入古墓等于拿自己的生命健康开玩笑。”

  除了他的声音,还有一道不算大的女声:“修老师,你别碰我的蛋挞,还没撒葡萄干呢。”

  许怀星缩了缩脖子,断了擅自下墓的念头。

  她干笑两声:“那我们等会儿去湖南省博物馆好么?我想要去看辛追,和千年的衣服。”

  冯听白低头查地图,而后抬头解释:“宝贝,这里离博物馆很远,如果现在去,看不了多久就会闭馆,不如等下去橘子洲,刚好今晚有烟花。”

  能和冯听白看烟花,算是许怀星愿望清单里的事,高兴归高兴,但她也还是忍不住地想说:“哥哥,你刚刚叫我是上海高校校园,可凶了,还没有名字,现在就是宝贝了,你们男人还真是百变。”

  小声音直接甜进冯听白心坎。

  他笑笑:“怕你真要去我拦不住,没真要凶你。”

  “那我现在要是还想去呢?非要去呢?”许怀星抱起胳膊看他。

  冯听白的脸色渐渐冷下来,他说:“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冯.冷酷少年.听白

  李思修——专栏内《相思结》男主,燕大考古系教授,对古墓比他家还熟

  哈哈哈没忍住带修爷出来溜溜

  然后给自己这本求个收藏。影帝和他女装大佬算是一个新的尝试,求支持。

第十六章

  “你看呀, 我就说你们男人百变嘛。”许怀星声音软软的控诉着。

  坐她对面的冯听白起身去结账,结完账回来后没坐回座位,反而站着等她, 他们两个的颜值实属优秀, 来往的人都忍不住地朝他们多看几眼。

  冯听白眼眸微垂着,轻声开口:“你看啊, 人都喜欢看你, 那地下那些会不会更喜欢。”

  许怀星胆子小,被他这么吓得更是断了那些念头,她拿起包和他走出鱼粉店后。

  到了大路才重新搂住他胳膊,仰着小脸, 抬手去捏他的脸:“怎么这么腹黑呀,我以前都没发现。”

  冯听白哼笑着:“以后让你发现更多。”

  橘子洲头离市中心的距离不算进,路上倒是不怎么堵车, 但许怀星手机查到了长沙有名的奶茶,说什么都要去喝那个,要拿着去看烟花。

  冯听白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许怀星看着他, 最后对司机师傅说:“师傅, 先去最近的茶颜悦色。”

  等到门口, 两人下车后,许怀星排在队伍里, 冯听白站在她身侧为她打伞, 为了不碰到前后同样排队的人,他将伞举得很高。

  游客三两路过身旁,人群熙攘, 是副热闹的景象,但冯听白不知道为什么开心不起来,明明应该开心,应该因为许怀星在身边而开心。

  但他心里压着石头。

  又不能让许怀星看出来,脸上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终于排到他们,许怀星深吸一口气,闻着茶香连选三杯。

  她说:“这不是怕以后喝不到嘛,今天呢,就让我多喝点。”

  同样的还有。

  “冯听白,你别怪我总看你,那不是怕以后看不到么?”

  冯听白侧身接过她手里端着的奶茶,朗朗日光将男人的眉眼映衬得尤为清晰,他边笑边说:“只要你想看,永远看得到。”

  ...

  被这么耽搁着,他们到橘子洲已经是傍晚,没等多久,烟花绽放在天空。

  许怀星眼里倒映着漫天烟火。

  染了火光的黑暗,点缀星光的夜空,周遭人声此起彼伏。

  许怀星指着天空笑着大声说:“姐姐,我来看你最喜欢的烟花啦。”

  他没应,在嘈杂中,冯听白开口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许筝,抱歉,我替我大哥给你道歉。”

  他看到许怀星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觉得针扎似的疼,没了解到许怀星对那些事一无所知前,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和她在一起,但现在,好像该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告诉她后会怎么样。

  在选择面前,没人能真的做到不在乎,不在乎说出真相后许怀星的选择,不在乎未来身边还是不是站着那个想要跟她拥有未来的人。

  在这烟火里,在这人世间上,冯听白想,如果,如果许怀星原本就知道这件事,她主动找他是因为她没那么在乎这件事,可是......

  好像不行。

  回去的路上,许怀星玩儿的累了,抱着他的腰趴在他身上歇着,冯听白半眯着眼睛,抬手揉着她头发。

  他问:“星星,残忍的真相、美好的骗局你选哪个?”

  “我选美好。”

  “要是哪天真相把这些美好全部打破,怎么办?”

  许怀星从他怀里出来,坐直:“现在知道真相,留给我的只有残忍,如果以后才知道,那至少经历过美好呀。”

  冯听白点头。

  几秒后许怀星觉得他不对劲,便说:“哥哥,你这是让我选什么么?选了以后我要对这个结果负责吗?”

  冯听白摇头,声音疲惫:“不是你选,是我选,我对结果负责。”

  到这儿,他才下定决定不把许筝的事情告诉许怀星,无论将来许怀星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多怨他怪他,他相信自己那个结果他能接受。

  ...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许怀星在机场抱着冯听白哭了几场,但还是拦不住即将起飞的飞机,她恋恋不舍的上飞机,一步三回头,小模样把冯听白看得心肝发颤,恨不能冲上去抱住她,和她一起回上海。

  坐在候机大厅,冯听白脑子里都是许怀星在看到辛追尸体时说得那句——‘保留良好的尸体,也算是给家人留了念想。’

  许筝呢,许筝她连完整的骨灰都没给家里人留。

  找出手机难得的发了条朋友圈。

  ‘我选得,苦乐都认。’

  这头手机还没关,那头丁笑蓝视频已经发过来,冯听白面无表情接通视频,看着屏幕上穿着泳裤海边度假的丁笑蓝,觉得世界似乎真实了许多。

  他说:“干嘛?”

  “哎呀听白,好阵子不联系我,你就不想我么?不想我也没事,那你这个冷漠的态度,是想怎样!”丁笑蓝炸毛。

  “想你。”冯听白敷衍。

  选是选好了,但是心情不好啊,又不能逼着自己真的开心起来,就算他是冯听白,从小到大事事皆在掌握中的冯听白,也会对感情的事情忐忑。

  挂断丁笑蓝视频,直接拨了冯奕电话,也不管他那边的时差,连拨三通后冯奕接起电话。

  沉默着。

  最终这份沉默被冯听白以抱怨又像委屈似的声音打破。

  “大哥,你为什么要跟许筝姐在一起啊,你知不知道你坑的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你能不能把许筝姐的事全都告诉我。”

  在外人面前,他冯听白就是成熟懂事别人家的孩子,但在冯奕面前,他冯听白好像永远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竟然还会问这样幼稚的问题。

  听筒里传来冯奕温和笑声:“因为我爱她啊,我不告诉你。”

  冯听白握住手机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是啊,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只要三个字就够了。

  “你对她不好。”冯听白压低声音,朝偏僻角落走去。

  站定后他沉着声:“大哥,还在听么?”

  “在听。”冯奕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他说:“我还害死了她,”顿了顿,他便再次笑着开口:“可那又怎么样,我依然爱她。”

  “你不讲道理。”冯听白声音发颤,从前他没那么在意他们的事,可现在不同。

  许家到现在都没能等到冯奕一个道歉,就连他这个人,都在事情发生三天后飞去美国,再也不肯回来。

  “我什么时候讲过道理?”冯奕仍旧笑着,只不过笑里藏刀。

  冯听白没再说话,三秒后,两人默契地挂断电话。

  靠着墙拿衣角蹭干净手心里的汗,冯听白对那些事也只是一知半解,他知道许筝不在了,和自己大哥有关系。

  早些年,冯家长辈去向许家求原谅,许家说:“两家情谊不能因为因为那个小畜生断了,但往后,我们两家不再结亲。”

  是的,许筝和冯奕是家里给订下的娃娃亲。

  冯听白和许筝接触不多,只知道那是大哥带回来的漂亮姐姐,漂亮姐姐看到他总会说,他和家里的妹妹神情相似,那时候冯听白知道姐姐是在说那个咬他的呆丫头,他都不知道哪里相似。

  后来再见到呆丫头,发现已经变成爱笑的甜丫头,到现在冯听白才意识他和许怀星相似的地方。

  他们,都很固执。

  即便知道该把他知道的事告诉许怀星,也会因为害怕许怀星的选择而选择把这些瞒下来。

  是梦境,是幻境,快乐就好。

  ...

  一年一度高校舞蹈大赛在即,许怀星提前报了名。

  也开始更加频繁地泡在舞蹈房,为此,金灿觉得很欣慰,私底下还认为是自己的那番话起了作用,指导起来也更加上心。

  十一月里的某天,她像往常那样在所有人都走后留在舞蹈室里跳舞,与平时不同的是,金灿老师也没走。

  她站在窗边用很绝望的眼神看着窗外,许怀星害怕她想不开,忙跑过去站到她旁边:“金老师,你怎么了呀?”

  金灿蓦地笑了,转过头来问她:“你会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么?”

  许怀星一愣,随后想到金灿说得应该是那个男人,开迈凯伦的那个男人。

  可是这个问题她根本没想过,即便是现在想,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怕她跳下去,便先拉住她的手:“老师,我们去那边坐着说吧。”

  金灿点头,两人走回到讲台旁,并排坐到地上。

  “我怀疑自己得了斯德哥尔摩,每天想着的啊,都是他杀了我也好过对我好。”

  不知道为什么,许怀星觉得金灿有点,有点,不太正常,平时没什么事,可是只要提到那个人相关,她就会是这个样子。

  所以,许怀星只好说:“老师,你没有得斯德哥尔摩。”

  就在此时,门被从外面撞开,是撞,‘砰’得一声撞开。

  许怀星惊讶抬头,迅速猜到这个男人就是金灿故事里的那个人,也是那天看到的那个人。

  男人先是看向金灿,发现她没事后又对许怀星抱歉地笑了笑。

  金灿起身说了句:“我去厕所。”而后转身往外走,许怀星想跟上去,但被男人拉住,男人举起手机给她看。

  上面写的是。

  ‘加个微信平时我想多了解了解她的情况,别说话,怕她多想。’

  许怀星想了想,而后皱眉问道:“老师是不是被你刺激出了什么问题?”

  男人不否认,最后许怀星还是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她想着如果哪天找不到老师,就报警让警/察把这个男人抓起来。

  在金灿回来前,许怀星飞快地说了句:“拿她爱你的这把刀子刺向她,你他妈还真不是个东西。”

  男人很惊讶许怀星知道的不少,许怀星很惊讶男人的脸上竟然还会有愧疚的神情。

  金灿的故事里,这个男人就是个没长心的畜生。

  两人的微信加好后,许怀星正要下楼,迎面撞上金灿。

  金灿笑得很淡,慢慢走上来,错身而过时她对她说:“你加我老公微信了吧?”

  许怀星愣住,随后男人也从舞蹈室里出来,看到金灿这样问就知道她的情况已经开始变差。

  不管不顾地开始解释:“我只是想从她这里问些你的消息。”

  金灿冷笑着打开他的手:“算了吧,你不就是看她好看么?我告诉你,你别想毁了我,又毁了她。”

  男人百口莫辩,那张算得上是顶尖俊俏的脸上写满的是绝望。

  就在这是,金灿调转方向,男人大喊:“快跑!”

  但是已经晚了,金灿已经扑向许怀星,她双手用力掐住许怀星脖子,边掐边说:“既然早晚都会被毁掉,那不如我送你去死。”

  许怀星挣扎着去抓金灿手臂,男人也过来抱住金灿的腰,疯了似的哭喊:“金灿,我求求你,放开她,我求求你放过你自己!”

  金灿的手松开,就在许怀星以为自己得救时,她的手用力推向她,许怀星向后倒去......

第十七章

  七天后。

  私立医院骨科楼三楼最里间的病房里, 冯听白靠坐在沙发里,正对着的他的是张洁白病床,病床中间鼓了起来, 里面是个人, 是个刚刚醒来在看到他以后又钻进被子里的人。

  如果不是医生告诉他,许怀星已无大碍, 冯听白简直要带她去看看精神科, 这反映看着真相是摔傻了。

  许怀星在被里拱了拱,看着就像是条毛毛虫。

  不知何时许怀星在被子里转了个方向,她小心翼翼地从床位探出头:“小叔叔。”

  “躲什么?怕我吃了你?”冯听白皮笑肉不笑,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来。

  许怀星摇头:“倒也不是。”

  只不过前几天她醒过一次, 意识都不清晰,就先听到冯奶奶哭着说:“你说说你,摔哪儿不好非要摔脑袋, 我都听你那个什么罪犯的老师说了,你应该是胳膊脚伤的重,哪知道还没到底,你就在空中翻了个跟头, 可真是会翻跟头了, 直接脑袋着地, 当场昏迷不醒。”

  被她念叨的, 当场又昏了过去,昏过去前听到冯奶奶哭声更甚:“你这孩子是真不知道脑袋有多重要, 万一摔傻了, 以后谁养你。”

  许怀星脑海里闪过‘冯听白’三个字。

  他会养的吧?

  许怀星是怕冯听白也会像冯奶奶那样,不停念她,这次缩进被子里躲了起来。

  “你会不会养我?”

  被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愣了下, 很快冯听白轻飘飘点头,随后走出病房。

  等再回来身后跟了不少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连医院院长都来了,院长后面是各科室主任,他们轮番上阵给许怀星检查,最后开了几张单子,院长是最后离开的,就站在许怀星病床旁,眉目慈祥:“那个跟头缓解了冲击力,不过下次如果再遇到摔胳膊摔腿,千万别故意摔脑袋,摔完脑袋现在看着没事,保不齐以后有什么后遗症。”

  许怀星吐了下舌头,她当时就是怕错过高校舞蹈赛,她想着便问:“那我还能参加七天后的舞蹈比赛么?”

  “不能。”院长的语气、声音不容置疑:“你至少三个月不能做剧烈运动。”

  说完往外走,冯听白送他出去,两人到门口时,院长回头再次叮嘱:“任何剧烈运动都不能做,你有什么想法都先忍着。”

  他声音不小,把许怀星听得脸蛋一阵红一阵白。

  冯家和这家医院的渊源不浅,冯听白去请院长时只说是家父朋友加的女儿,没说其他什么,结果院长自己把他们的关系给发散了。

  目送院长走进走廊后,冯听白才回来,他没往沙发上坐,反而搬了凳子坐到许怀星病床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摸她脸蛋:“具体怎么回事?”

  从学校那边听到的消息是许怀星当金灿的小三结果被当场抓包,金灿失手将她推下台阶,还有另外的版本是许怀星做二奶,那辆每周都会接她的玛莎拉蒂上面是五十岁的老头子。

  这些没长脑子的屁话冯听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用脚趾头编出来的。

  唯一的有效信息只有金灿把许怀星推下楼梯。

  许怀星看着他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往前蹭蹭,又伸手搂住冯听白脖子,他以为她想要亲亲,便凑上前亲了几次。

  亲完,许怀星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继续往下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金灿为什么推我,她老公怕她出事,要的我微信,原本呢,我根本不想给的啊,可是那天晚上金灿站在窗边那个眼神,就是想要跳下去的眼神啊,我想着说不准可以帮到她,就给了,冯听白,”她眼神矛盾看着他:“我做错了么?我想帮别人,错了么?”

  冯听白被她问住,眼眸微垂着思考几分钟后才开口:“想帮人这件事没错,以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什么人都先报警好么?如果我在你旁边,你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帮怎么帮。”

  他不想打消许怀星对世界的善意,可是他又很清楚世界上藏着很多黑暗的淬着毒的角落,那些角落会要许怀星的命。

  “那如果很紧急,等不及警察等不及你呢?”她抬头。

  听完她的话,冯听白翘起二郎腿,靠进凳子里,他双手交/叉置于腿上,他脑袋里浮现出前不久看到的新闻。

  新闻里面一位假孕妇在马路上拦住女孩儿,请她送自己回家,女孩儿把她送回家后被孕妇的丈夫强/奸。

  “如果很急为什么找你?你看起来并不是个有力气的人。”

  “是哦。”许怀星皱眉低下头,曲起腿下巴靠着膝盖。

  她也不是什么新闻都不看,那些恶意碰瓷,被拐卖拐骗,她都有看到,只不过以前总觉得那些只是新闻,离自己远着呢,这次的意外许怀星开始意识到危险离自己并不远。

  冯听白向前探身,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声音暗哑又性感。

  “先保护好自己,不然我真的会心疼。”

  尾音像带着勾子,勾得许怀星心房乱颤,她下意识垂眸,软软的声音飘出来:“好。”

  这时门口传来声响,冯听白忙靠回凳子,他妈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怀星醒了吗?”

  “奶奶,我醒了。”许怀星的声音虚弱无力,和刚刚与冯听白对话的人像是两个。

  冯奶奶听着她这可怜的小声音也不忍说什么,绕过浴室看到许怀星苍白的小脸,脸上没点儿笑模样,更心疼。

  她走过去也拉了把凳子坐下:“哎哟,这个小可怜样儿,奶奶熬了粥,你先喝点啊,”说话间架起餐桌,又把保温饭盒里的粥拿出:“奶奶联系过你父母,他们现在刚飞到西班牙,你来决定要不要告诉你父母?”

  许怀星接过她递来的勺子摇摇头:“等他们回来的吧,难得出去玩儿一次。”

  冯听白看了会儿她鼻尖,随后起身撂下句:“我先睡会儿。”

  许怀星嗯了声:“谢谢小叔叔,你辛苦了。”

  “哎,我这儿子啊,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天上那些,”冯奶奶叹着气坐下:“你冯爷爷今天公司有事,过会儿才能来。”

  “不用不用,你们太辛苦了。”许怀星忙说,她是真的觉得他们太辛苦了。

  刚躺下的冯听白,听着这话不可查地勾了下唇,但没说什么,他困得厉害,昨天下午去镇里才联系到他们,知道许怀星出事匆忙请假连夜赶回来,凌晨下飞机赶来医院,在她病床边始终没合眼,此时此刻看她醒过来,也能喝粥,算是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这一觉睡到傍晚,睁眼时许怀星已经睡下。

  冯听白下床走到冯母身侧,轻轻说:“妈,你先回去吧,我守着。”

  冯母从沙发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拍拍自家儿子肩膀:“听白,好好照顾你侄女,她在上海无亲无故只有我们。我们家请得起高护,但不是那回事,这阵子就辛苦你了。”

  “没事。”冯听白根本不放心陌生人照顾许怀星。

  日头渐渐落下,病房里冯听白靠在沙发上翻看杂志,许怀星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很快,门口传来把手扭动的声音,冯听白看过去。

  门被推开,门后站着的人他认识。

  冯听白起身走过去,先是礼貌地问候:“关大哥,好久不见。”

  “知道我是谁?”关诚进来回手关好门。

  冯听白点点头,学校那边的八卦虽然不靠谱,但是有几张照片里有关诚的车,他认得车牌。

  “你和她是?”关诚询问。

  “叔侄女。”冯听白答。

  关诚就靠着门,没有往里走的打算,他将手里拎着的补品放到地上,起身后面露难色:“实在抱歉,我没拦住金灿。”

  这话,冯听白不想接,他自己的小宝贝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的罪,不管许怀星会不会原谅他们,他都不会。

  关诚算是看着冯听白长大的大哥,很清楚他的性子,平日里冯听白温和有礼貌,可谁一旦动了他的东西,他就会露出所有利爪,但金灿对关诚来说真的不同,所以他还想再试试:“真的抱歉,金灿她有心理疾病。”

  冯听白无奈地摇头,直接笑了:“关大哥,你我都知道这不是理由,也不是借口,她如果管不住自己的行为,你应该让她在医院里好好住着,而不是放任她伤害别人。”

  一席话说得不客气,关诚脸上红了白,白了红,最后没了半点血色。

  “如果这次不是从楼梯推下去,是从楼顶,你觉得我会怎么样?”冯听白收起笑意,神色凝重,他在飞机上不是不睡,是不敢,他怕再也见不到许怀星。

  不等关诚回答,冯听白自己说出答案:“我会让凶手偿命,哪怕是拼上我的这条命。”

  关诚没说话,他什么都说出口,金灿的情况的确有不少医生建议入院,但是他不愿意,不愿意金灿躺在病床上而不是他的床上。

  “管好你的人,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

  说完,冯听白转身回到病房,再次坐回到沙发,他这算是逐客令,关诚没有再待。

  此时落日已回到地平线内,外面的天开始泛黑,屋里昏昏暗暗。

  在这昏暗里,许怀星的声音便显得更是清晰:“就别去找金灿了吧?她被渣男害得很惨。”

  冯听白没说话,直接起身走到许怀星床边,弯下腰在她嘴唇上亲了亲,半晌后才开口:“那我的宝贝呢?我的宝贝摔得不惨?”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你要开始禁欲了。

  推荐一本我自己文嘻嘻。完结小甜甜:

  《我家小可爱不吃糖》

  姚越和自家爷爷吵架后,写有‘国内顶级企业大公子姚越,竟为了女人和自己爷爷反目成仇,被赶出姚氏,当年的天之骄子,如今竟成农民工’的新闻铺天盖地而来,配图是他穿着白色短袖深蓝色牛仔裤戴着顶草帽,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拿起砖头站在农场上,俊俏的眉目间带着一丝愉悦,整个人显得又帅又俏。

  这张图整体看着像是在搬砖,但姚越身材太好,脸蛋太好,怎么看怎么像贵公子下凡体验生活。

  所以这底下评论清一色:‘这是农民工?’

  ‘我去做农民工能不能这么帅?’

  ‘媒体你们是不是瞧不起农民工,我告诉你们,事业不分贵贱!姚氏大公子做农民工怎么了?也比秃顶的你们帅。’

  看到这些新闻的贵公子正在借来的房子里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越看越开心,到后来直接起身把自己的小姑娘抱了起来。

  在他心里,曲嫣第一,比起曲嫣,姚氏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第十八章

  “可是, ”许怀星搂住他脖子:“你的宝贝有你呀,金灿什么都没有了,宝宝被人害死, 未来也因为那个男人没了。”

  “不行。”冯听白说。

  许怀星也猜到自己劝不住他, 不过她还是又问:“你想要怎么做?”

  “你受了多少苦,我要她加倍承受。”说这话时, 冯听白看着许怀星, 满眼的关切与爱意,可这话确实让她背后发凉。

  过了好半天,许怀星才堪堪开口:“你这样,我害怕, 用别的方式不行么?”

  冯听白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双手撑在许怀星身体两侧。

  两人距离很近,很近。

  “那你说, 想我用什么方式?”

  性感的要命的声音。

  “我,”许怀星耳廓红红,飞快地说:“让她正常看医生吧,我一个不懂心理学的人都知道金灿现在的情况应该住院。”

  “好。”

  “你去那边坐。”许怀星指指旁边的床, 实在受不了两个人靠得这么近, 更受不了冯听白性感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 也怕自己违背医嘱做些不该做的。

  “好。”冯听白乖乖起身, 乖乖到旁边的床上坐下。

  他这么听话,许怀星觉着真是奇了怪了, 没忍住笑着问:“怎么这么乖巧呀?”

  “那不是怕某人控制不住把我生吞活剥了么, 剥我倒没什么,怕某人脑袋受不了,以后留下后遗症不还是我养。”冯听白轻轻笑着, 许怀星看起来精神头不错,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被他当场拆穿,许怀星再次装作毛毛虫似的钻回到被子里,随后又探出头来小声地问:“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冯听白笑出声:“是呀。”

  但其实是他自己担心靠得太近会收不住,不过他眯了眯眼,心里琢磨着,他的小宝贝好像还挺期待。

  ...

  一周后,许怀星出院,冯听白在她身后拎包。

  两人一前一后上车。

  安稳坐下车子发动上路,冯母才开口:“怀星,你那个老师有很严重的精神类疾病,按理说应该监护人来负责这件事,但她没有监护人。”

  许怀星嗯了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上头的指甲很短,是前几天夜里她抠破眼角,冯听白强行给她剪得。

  其实不用冯母说,许怀星自己也觉得那个男人不会暴/露在大众面前,不然,他根本不需要深夜接金灿,白日里从不出现。

  想到这儿,许怀星心情低沉,她的情绪说不上好,脑袋靠着车窗,望着车窗外闪过栋栋建筑。

  到家后,保姆已经把各色菜式端上桌,许怀星站在桌旁,稍微查了查,发现足足煮了十八道菜,菜码不大,但也太多了。

  她还有些累,扒拉了几口变放下筷子。

  与此同时,坐在对过的冯听白开口道:“爸,妈,学校事情多,我已经在附近租了房。”

  许怀星猛地抬眸,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

  冯父询问:“周末回来么?”

  冯听白摇了摇头。

  “那怀星怎么办?”冯母忙问,她不关心儿子为什么租房,她只关心这个刚刚受伤的小丫头怎么办。

  冯听白眼眸泛着冷意,端起面前被子,喝了水才说:“们哭那么多公交车,她就不会坐?”

  语气不善,许怀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便抬眸偷偷看她,结果藏在桌子下的腿,被他的腿碰了碰,而后迅速低下头。

  冯父听后很是气愤:“你侄女刚出这么大的事,你就让她自己走?!哪有你这么当叔的!”

  冯母也不怎么高兴,放下筷子便开始训斥:“知道你照顾怀星整整一周心里有想法,但那是你许大哥家唯一的女儿,我和你爸年纪大了,你不照顾谁照顾?”

  根本不给冯听白说话的机会,冯母继续说:“从今天起,怀星每天上下学你接送,放学就住在你的房子里,周末你不回来我们去接。”

  冯听白冷笑了声,恰好窗外风声呼啸,把他衬得更是不讲情义:“我不习惯和别人住。”

  冯父也没惯他,直接说:“不习惯和别人住?那你从这个家搬出去。”

  冯母没理会他们,转头问许怀星:“怀星,去你小叔叔租的房子住可以吗?”

  许怀星先是愣了下,随后点头:“都可以。”

  冯父气不打一处来,越看自己儿子越生气:“看看怀星,再看看你,没人家半点懂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开始你带着怀星,她要再受半点儿伤,你自己想怎么跟我们交代。”

  恰在此时,冯听白的腿在桌下碰了碰她的。

  许怀星使劲压住想要翘起来的嘴角,一直压到回到房间,她把门锁好后才美滋滋地躺到床上,扬起唇角给冯听白发信息。

  “好坏哦。”

  刚回房不久的冯听白,正在查自己银行卡里的钱,又抛了几份基金。

  手机叮得一声响,他垂眸看了眼屏幕跳出来的绿条,没管,继续查关诚目前情况。

  不久后,手机叮叮叮的连着响,冯听白这才打开,看到上面全部都是许怀星发来的消息。

  “不理我吗?”

  “理我嘛。”

  后面跟着的全都是理我理我的表情包,冯听白忍不住笑了,淡淡笑意映着电脑微光,他将电脑关掉,起身走出卧室。

  许怀星听到钥匙插/进插/孔,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眼神莫名其妙地看着门口,直到冯听白走进来,又回身将门锁好,她快速跳下床,蹬蹬蹬跑到冯听白面前,抬手搂住他的腰,小声甜兮兮地问:“你怎么会有我卧室的钥匙呀?”

  “顺的。”

  冯听白搂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抱起来,抱回到床上。

  两人躺在床上,靠得很近。

  冯听白的气息和她的气息混在一处,他掐掐她腰上的肉,很快翻身盖好被子,又把许怀星也捞进被子里,整个过程根本没给许怀星任何反抗的机会。

  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冯听白紧紧地抱在怀里,头枕着他的手臂。

  “你不是说不愿意和别人住吗。”许怀星故意找茬。

  “你又不是别人。”他鼻尖儿蹭着她的后脖颈。

  把她蹭得脸上发烫,像是反应慢半拍似的,好半天后才说话:“你好坏。”

  “你不喜欢?”冯听白说问句时尾音总是上挑,听着就像是在故意撩谁。

  这整个房间里,除了他就是许怀星,被撩的也只能是许怀星了。

  “喜欢。”许怀星也笑了,从他怀里翻身,手搭在他脸上,头微微扬起,嘴唇凑上去,吻吻停停。

  冯听白受不住被她这样撩,拿过主动权搂住她脖颈,深深地吻上去。

  窗外叶子掉落,砸在窗户上头发出哒哒哒声响,月色温柔洒向地面,时钟滴滴答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冯听白松开浑身发烫的许怀星去了浴室。

  水声响起,许怀星找回自己的意识,她都忘了自己刚刚干嘛了,只知道脸红,脖子也红,哪哪儿都红。

  浴室冷水砸着冯听白,半小时后他出来。

  散漫地靠在床对面的墙,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睨着对面人:“你这是,邀请我呢?”

  许怀星此时坐在床上,没盖被子,大白腿就那么搭在外面。

  她摇头,正想重新盖好被,又想到刚刚冯听白克制的模样,便不打算盖了。

  冯听白一步步向她逼近,许怀星忙扯过被子躺好,把自己藏起来,冯听白笑着弯腰嘴唇蹭着她耳朵:“乖,不会让你等太久。”

  “嘴炮党?”许怀星。

  “什么?”

  “只会说不会做。”许怀星不怕死,偏要勾他。

  冯听白直接被她给气笑了:“你等着。”

  说完,又磨着牙加了句:“等你好了的让你知道哥哥我到底是实战党还是嘴炮党。”

  他那眼神像是在看餐桌上的食物,毫不掩饰的欲望与渴求。

  许怀星乖了,钻在被子里不肯开口。

  冯听白笑着吻了她额头,又摸摸她脸蛋:“我去吹头发。”

  等他回来后,看到许怀星睁着大眼睛看他,冯听白挑眉。

  许怀星委屈地憋憋嘴:“不是不想睡,是你不回来我睡不着呀。”

  冯听白无奈地摇摇头,紧接着笑着掀开被子躺上去,重新盖好后,给许怀星这别掖了掖被角,手在被子里搂住她,嘴唇贴在她耳边:“晚安。”

  在他怀里,许怀星迎接强烈的困意,很快睡熟。

  两个人接连进入梦想。

  突然,桌上手机狂响,许怀星猛地坐起来,生怕吵醒楼下家长,她慌乱中拿过手机,想也没想直接接起来:“喂。”

  “星星,我是孟迪,才知道你被欺负了,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孟迪是她发小和她同一所大学,这几个月孟迪忙着谈恋爱,俩人没见面。

  “姐,我睡觉呢,刚睡着。”许怀星无语,深深地无语了。

  “啊,不好意思呀,可这才十一点钟啊,你睡什么觉啊,我都没睡呢。”孟迪说,她不能理解几个月没见,许怀星直接变成老年人作息。

  许怀星恨不能面对面和她讲道理:“大姐!我伤得是脑袋!需要静养啊静养!”

  “呀,对不起!我差点忘了,那你赶快养着吧。”孟迪慌乱中挂电话,又停住,她‘咦’了声:“谁在说话,星星你旁边怎么有个男的?”

  许怀星偏头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冯听白,疑惑道:“你说话了么?”

  冯听白眨着眼睛,无辜点头。

  “说什么了?”许怀星问。

  “我说,宝贝怎么还不睡?”冯听白答。

  这一问一答全被孟迪听了去,她在电话里撕心裂肺地喊:“我的天啊!狗男人!”

  孟迪还在那头呐喊,许怀星忙说:“你听错了,我头晕先睡了。”

  说完,‘啪’得一下挂断电话,紧接着转头去看冯听白。

  那么张好看的脸,那么双好看的眼睛,就怔怔地无辜地看着许怀星,并说:“宝贝,睡觉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哈

  明天的更新在下午三点前,给大家比芯芯!

第十九章

  隔天清早, 冯父冯母目送二人上车,又看着车子离开别墅驶上大路,他们二人彼此依靠着。

  冯母:“你觉不觉得冯听白有点儿不对劲?”

  冯父冷哼一声:“他对谁都没太大情绪反应, 偏偏对怀星, 负面情绪那么强烈,这让我以后怎么对许家交代。”

  “就是说啊, 怎么就对怀星反应这么大呢。”

  车里许怀星靠着窗, 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她在给孟迪解释。

  “你真的听错了。”

  “我聋是吧!?”

  根本解释不通,许怀星收起手机,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的看着窗外, 从冯家搬出来,即将住进冯听白租住的房子,也就意味着, 从今往后,他们两人开始同居。

  车里安静,一直安静到停在学校隔壁小区的地下车库里,冯听白没有着急熄火。

  半明半昧间, 他开口:“要不跟我跟父母摊牌吧?”

  许怀星没说话, 她正手托下巴看窗外, 外面也有车子停下没人下车, 过了会儿,老男人搂着年轻女孩儿的腰往外走, 老男人时不时还低头嘬一口女孩儿的嘴。

  她屈指轻叩车玻璃:“那也太开放了吧?”

  顺着她的目光, 冯听白看过去,又收回目光伸手揽住许怀星的腰:“这小区名叫二奶区。”

  顾名思义,包二奶的多, 在后面居住过程中,许怀星见证小三打小四嘴里骂道:“我就算是妾,也是妾里最大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许怀星慢吞吞回头看他:“你是怕别人误会我是你包的二奶,所以才想和父母摊牌?”

  冯听白挑眉直接乐了:“没那回事,这小区包二奶的都是四五十岁老大爷,像我这么年轻用得着么?”

  “冯听白。”

  “嗯?”

  “你真的喜欢我么?”

  “喜欢,我喜欢你。”

  ...

  可是,什么是喜欢?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身边同龄人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只有她许怀星,躲到柬埔寨,一躲就是三年,如果不是在那边惹到人,她还会继续躲下去,躲到七老八十,躲到彻底把冯听白这个人从脑子里抠出去。

  “二姨,二姨,快粗来呀。”

  小豆丁是许竹的孩子,许竹大二生下的,这孩子今年刚好五岁,和许竹性子不同,跟许怀星特别亲。

  别看她刚回来不到一个月,这小子已经快忘了自己亲妈是谁。

  许怀星掀开被子,揉着眼给他开门,门刚打开条缝,小豆丁钻进来搂住许怀星的腿,仰着小脸声音很奶:“二姨二姨,晚上家里聚会二爷爷也回来。”

  许怀星蹲下身,把他抱在怀里:“什么二爷爷呀?”

  “就是冯二爷爷呀。”小豆丁给加了姓氏。

  冯二爷爷?

  许怀星知道是谁了。

  许怀星从戚硕那里得知冯听白这些年和许家走得很近,许家即便心里有许筝的那口气却不好表现出来,一来二去的,对冯家的那点气也就消了。

  她和冯听白当年的事,家里没人知道,都当许怀星得冯家庇护却不知恩,在冯家住了四年,临走连句感谢都不肯说。

  小豆丁听到许竹在楼下喊他,松开许怀星蹬蹬蹬跑下去。

  许怀星随手抓起衣服披好,走出房间。

  长廊很长,长廊尽头终年不见阳光,伸着手指划过墙壁,一直向前走,走到尽头。

  尽头的这间房,曾经住着许筝。

  许怀星根本不知道自己当年离开冯听白,有多少是因为她知道许筝死了,也知道许筝的死因了。

  还有多少是因为冯听白那晚对她说:“人死不能复生,许怀星,你就不能把这个事翻篇么。”

  那晚她怎么答的来着?

  哦对,她说:“冯听白,你当我死了吧,明天你就把我这个人忘掉。”

  ‘咔哒。’

  门把手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按下去,许怀星手里有汗,这门,她不知道该不该推开,楼梯那边有声音传来,许怀星忙推门进去。

  许筝的房间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布满灰尘,反而很干净,靠窗的桌上还摆放着许筝死前没看完的书,那本书从三分之一处被扣在桌子上,就好像它的主人某天还会回来把它读完。

  床铺上铺着的依然是许筝的被子,带着碎花的被子,阳光取走粉色碎花的颜色,让它变得暗淡,一如这间房,干净却陈旧。

  空气中飘荡着旧木家具的味道,像有只手穿过时间扇了许怀星一个重重的巴掌。

  在这瞬间,她才意识到许筝真的死了,死了整整十三年,许怀星蹲下身把脸埋在手心里,不多时从手指缝里渗出水渍,她哭了,呜呜咽咽地哭。

  三年没哭过,在这间屋子里摧毁自己所有防备,那些痛苦那些不甘那些难过,全都一股脑地钻出来,想把她的心钻个洞出来。

  什么是遗憾啊?

  生死相隔,这辈子你都不能再见到这个人,这辈子你都再也不能听到她的声音,这叫遗憾,许怀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除了逃跑还能做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害死自己姐姐那人的弟弟,她过不去这件事。

  可能这辈子都过不去吧。

  高考失利、考研失败、公考落榜,或者背着房贷被炒鱿鱼,看到自己老公出轨其他女人,这些崩溃,崩溃到像被人推下悬崖,可是至少还活着,活着还有希望,还能翻盘,还能把困棋下活。

  许筝呢,她的希望在十三年前被掐灭,从许怀星知道这件事后,她心里的光开始蒙沉,那层沉雾让她收敛了自己所有光芒。

  许怀星心里清楚,自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她觉得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那个被蒙在鼓里十年的自己,她从没后悔爱过冯听白,她只是没法原谅自己。

  坐在冰凉地面靠着门,脸始终埋在手心里。

  门外是冯听白,他站在那儿靠着门,两个曾经相爱到恨不能把对方揉/进/身体里的人,如今只能隔门相靠,冯听白看到许怀星走进许筝的房间,在门口听到她在里面呜咽地哭,他的心脏像被人用刀子戳,但他没有推开门走进去把她抱在怀里的理由,更加不配。

  那年冯听白为了把金灿送进医院,直接抢了关诚公司最大的项目,当时关诚根本没时间去管金灿,就是这个当口,冯听白把她送进公立医院,等关诚发现时已经无力回天。

  关诚来找他那天,冯听白以为自己会挨打,结果没有,关诚站在他面前,靠着自己的车,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天关诚说得其他话冯听白忘了,只记得关诚说得最后一句话。

  他说:“冯听白,我会让你体会到我的感受。”

  爱的人不在身边,可能永远回不到身边的感受。

  那时候冯听白根本不在乎关诚怎么做,他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小仙女,只要能护住许怀星,其他什么他都不在乎。

  许怀星走了以后,冯听白有过满世界发寻人启事时期,关诚把他请到自己公司,问他,‘心疼么?’

  冯听白没理会,关诚又问他:“你不想把她找回来锁在身边?就像我对金灿那样。”

  摔了关诚茶几上所有杯子,冯听白走了。

  无眠日夜里,冯听白想过这个问题,等找到许怀星,他会不会也把她锁在身边?当时冯听白心里有爱,也有恨,他想自己会的,他要把许怀星锁起来,锁在自己床上,锁在自己房子里,让她每天只能看着自己。

  可现在,许怀星回来了,跟他一门之隔,那些伤害她满足自己的想法全都没了。

  冯听白从兜里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关诚。

  ‘我不会,永远不会。’

  ‘什么?’

  忘了说,在这三年的时间里,金灿每次恢复到可以出院,都会被关诚接回家,两人相互折磨一段时间后,金灿发病关诚会再把她送回去,反反复复几十次,关诚找到了属于他们两人的平衡,他现在的情绪和心情都很好,所以对其他人也和善了许多。

  不知为什么,冯听白突然想劝他,打了劝他放过金灿的话又全部删掉,冯听白将手机收起,他看着对面墙壁的挂灯,灯芯短得几乎看不见,光却还在跳动。

  金灿和关诚的事与他无关。

  爱情里的愿打愿挨和其他人没什么关系。

  他冯听白旁观者多清,也抵不过那两个人爱着彼此更情愿互相折磨也要在一起。

  很快,墙壁上挂灯最后一点光摇摇晃晃地消失,冯听白抬脚向外走去。

  门内许怀星从地上站起来,她拉过书桌前的凳子坐上去,又对着书架里许筝的照片喃喃道:“姐,我已经长到你的年纪,如果你还在,应该也已经有宝宝了吧?姐,我跟你说,许竹她儿子特可爱,每天粘着我让我抱他去玩儿,但是许竹只要喊他,他就会放开我跑回去,连头都不会回。”

  “姐,我也好想有自己的孩子啊。”

  “可我连喜欢的人都不能去喜欢。”

  “姐,我喜欢冯奕的弟弟,我怎么能喜欢冯奕的弟弟呢。”

  “啪”得一声,镶着许筝照片的相框从书架里毫无征兆地砸下来,砸到地上,许怀星慌忙去捡,相框玻璃全碎了,许筝笑脸扭曲得像是在狰笑。

  许怀星颤抖着手去拆相框,木框落地瞬间带出三张纸片。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有人说‘爱情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后来我想啊,爱情是没办法。

第二十章

  第一张。

  ‘好像有人跟着我, 好害怕。’

  第二张。

  ‘和冯奕说这事儿,他觉得是我最近工作压力大,太紧张。’

  第三张。

  ‘那人好像已经进过我房间了。’

  这三张纸片看得许怀星浑身发冷, 她在身体做出冲出房间去找冯听白的反应前压住自己, 强迫自己深呼吸三次,终于冷静下来, 她给冯听白发信息。

  ‘来许筝房间有事找你。’

  此时小豆丁正坐在冯听白一条腿上, 他单手看完信息把小豆丁放下,转身要走,小豆丁伸出肉乎乎小手拉住他裤子:“爷爷你是要去找我二姨嘛?”

  冯听白浅笑:“为什么觉得我是去找你二姨?”

  “因为我妈妈说你们两个有问题,以后我二姨的孩子姓冯。”小豆丁还不懂自己妈妈说得这是什么意思, 但总之,他觉得喜欢二爷爷和二姨,所以他们常在一起玩儿也是好的。

  冯听白收回目光, 转身离开,边上楼边想着,这许竹怎么什么都教?

  他脚下步子很快,匆匆打开许筝房门, 结果就看到许怀星蹲在地上抓了片玻璃正在看, 边看还边对他说:“冯听白, 你过来。”

  此时许筝房间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 有风从外面吹进来,吹散许怀星散在额头两侧的刘海儿。

  冯听白走过去蹲下身后, 伸手把那玻璃片从她手里抢下来, 收手时没把握住力气,把自己的手心给划破了,像是怕被许怀星发现, 他忙把手握成拳。

  许怀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三张纸片上,她起身把纸片摊开在桌子上,偏过头对冯听白说:“你看。”

  三张纸一次看完,冯听白的眉头越锁越紧。

  冯听白思考时会习惯性的拿食指嘴唇,许怀星怔怔地看着他这个动作,冷不防地想到以前他们两个每次结束,冯听白都会靠着床,边看她边做这个动作。

  许怀星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在姐姐房间她怎么能想这些。

  冯听白正抬眸,眸光落在她红透耳垂上,他开口询问:“许筝有没有精神类问题?”

  他这样问是要排除幻视幻听一类的问题。

  “没有,至少在认识冯奕前,都很正常。”

  “冯奕应该也没病,介意我把这些拍给他么?”

  许怀星摇头。

  冯听白连着拍三张后发给冯奕,又给冯奕拨了电话过去,拨了三遍,那边挂后又给打了回来。

  这次,冯听白开的是外放。

  听筒那头传来冯奕焦急的声音:“这是阿筝的字,你们在哪儿找到的?”

  冯听白低头看了眼地上碎着的玻璃,又抬头:“相框。”

  “我现在去买机票,后天能到,你们先别和家里人说,也别报/警。”冯奕慌张道。

  许怀星皱眉,忍不住说:“跟着我姐的不会是你吧?”

  她语气不善,声音清冷,冯听白猛地抬头看她,这女孩儿和记忆里的那个好像不是一个。

  冯奕那头静了静,才试探着问:“许怀星?”

  “嗯。”

  “你姐姐的房间我不需要偷偷进,她会给我开门,也会给我开窗。”

  许怀星很生气,又不知道拿什么理由生气,冯奕说得对,他们是成年男女朋友,做什么都合法合理。

  “我比你熟悉那床的位置,更比你熟悉你姐姐的身体。”冯奕说。

  越说越没法听,冯听白咳嗽两声提醒他:“大哥,许怀星以前好歹也是我的人,你能不能稍微当个人?”

  冯奕冷声道:“为了降低她对我的怀疑,你们也都不下了,这些东西都听不得?东方再含蓄也不至于含蓄到这个程度吧?”

  “你不懂,现在真的至于。”冯听白没什么表情地说。

  等电话挂断后,许怀星没好气地看着冯听白,没好气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含蓄?你含蓄一夜用一盒?”

  那几年许怀星每晚都觉得自己在海上,在浪潮里起起伏伏,如果不是她身体素质好,被冯听白弄晕过去也不是没可能,欲罢不能又羞耻到不行。

  “你气他,别把自己卷进来。”冯听白开口提醒。

  他三年没见到许怀星,这三年里对她的渴望只多不少。

  许怀星安静下来,两个人安静下来。

  冯听白在屋里走来走去,观察屋子结构,敲敲墙,又打开柜子,他开柜的时候许怀星也回头看了看,柜子里面还都是许筝的衣服,干干净净整齐地挂在里面。

  转过头,看向窗外鼻子有些发酸。

  “许怀星,过来。”

  冯听白趴在床边地上,他看到木床底下有足以容纳两个人的空间。

  许怀星走过去,在他旁边趴下,接着睁大了眼睛。

  那时候家里都是这种老式木床,她小时候淘气,经常往木床底下藏。

  冯听白伸手去摸地板,发现半点灰都没有。

  “你姐的房间有人收拾?”

  “嗯,有专门的阿姨收拾。”

  “那你们平时会来检查么?”

  “不会,很久不会进这间房。”

  冯听白从地上站起来,许怀星也跟着站起来,她看着冯听白,想了想才说:“去我房间吧,别在这儿打扰我姐姐。”

  两人拿上纸条又把相框清理干净后一前一后离开许筝房间,进到许怀星卧室。

  冯听白习惯性抱着胳膊靠着墙壁:“你们家的阿姨很负责,没人检查连床底下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许怀星睫毛颤动,他不说她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听母亲说,许筝刚走那年,家里陆陆续续请了很多阿姨,阿姨们听说许筝跳井而亡,都不肯做这个活儿,只有现在的这位阿姨,本家姓,也姓许,她接了这个工作,一直做到了现在。

  “兴许阿姨工作认真负责呢?”

  “兴许吧。”冯听白有点口渴,拿过桌上水杯刚要喝就被许怀星拦住。

  冯听白抬眸看她按住杯子的手:“干什么?”

  “我喝过的。”许怀星说。

  碍于两人的关系,冯听白将水杯放下,等他走后,许怀星看到手杯上有淡淡的血印,又想到刚刚在许筝房间里,冯听白好像始终握拳,很少有松开的时刻。

  ...

  家族聚会从下午五点开始,许家近亲全来了,冯听白算是自己过来不要脸的凑热闹,但许爷爷喜欢他,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餐食都在镇上饭馆定好,五点一到送餐员开着大货车前来,许家人帮忙卸货,冯听白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看着那些新奇菜品,又看着许家人脸上扬起的笑容,那是种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蓬勃,往常只在小孩子或者年轻人脸上看到,但许家人无论年老年少,都带着这样的笑容。

  当然,除了许怀星。

  以前的许怀星脸上有这样的笑容,只不过后来因为他没了。

  这样的家族,许筝怎么会因为和男友吵架而去跳井?

  以往冯听白没想过关于许筝那些事的真实性,只觉得许家人肯定最清楚,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的。

  不久前,他在和许爷爷的对话中得知,许筝当年的事,根本没报案,自家人把碎/肢捞上来,又因为镇里常年传说水下有东西,专挑自己跳进去的吃。

  镇里人常年不出去,没什么文化,对那些传说深信不疑。

  再加上当晚许筝的确是跟冯奕吵了架,还说这辈子都不让冯奕再看到她这种话,只是原本她是跑回自己的房间,等夜里冯奕去找她道歉才发现许筝不在房间。

  原本家里人都把这当作小丫头耍脾气,但后来两天不见人影,大家才开始着急,再然后就在山后井里发现她的衣服,还有那些残肢。

  没看那三张纸条不觉得这些有问题,但看过那三张纸条,冯听白发现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有问题。

  饭局过后,许家近亲离开许家,老爷子由保姆扶着慢悠悠上楼,许筝父母挑旦纸钱去了后山,许怀星父母也早早开车离开,许竹早早抱着小豆丁回家。

  这样还在楼下的只剩下冯听白和许怀星。

  冯听白散漫地靠进沙发里,腿搭在茶几上,目光慵懒地望着许怀星。

  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许怀星一杯竹子酒接着一杯,喝到后来开始忍不住地笑。

  她酒量不差,可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根本不抗酒,整瓶竹子酒下肚,她已经失了理智,晃晃悠悠走到冯听白面前,看着他,突然伸手拍他肩膀:“兄弟!来,喝酒!”

  冯听白静静地看着她,而后起身,跟她坐到酒桌前,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也不知喝了多久,两人迷迷糊糊地进了许怀星房间。

  隔天清早,许怀星醒来后发现旁边躺着冯听白,低头看自己胸/口还有红印,她想也没想一巴掌扇冯听白脸上。

  冯听白捂着脸迷迷糊糊地睁眼,下一秒许怀星伸直腿把他踢下去,冯听白坐在地上懵了好半天才重新站起来,靠在床边毫不遮掩地穿衣服。

  “冯听白!你能不能要点脸儿?”许怀星快炸了:“我没意识了你也没意识了?”

  冯听白停下手上动作,静静地看她,片刻后开口:“许怀星,你摸着良心说,你是真没意识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彻底清醒过来,昨晚的事许怀星全都想起来,是她拉着冯听白的手不让他走,也是她握着冯听白的手脱自己衣服,后来主动权才到冯听白手里。

  人的理智会骗人,但身体不会。

  许怀星脸色不算好,她直接下床,□□的带着身上红印,当着冯听白面儿进了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是作者有话说被锁了。。。

第二十一章

  等她从浴室出来, 冯听白已经走了。

  许怀星站在窗边眼眸微垂,她伸手拿过窗沿上的烟,熟练地点上, 中指食指夹着烟, 凑到嘴边咬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紧接着吐出烟圈儿。

  就在此时, 门被打开, 冯听白走进来本想拿走自己的手机,结果看到许怀星站在窗边吸烟,那熟练的样子像是老烟枪。

  他沉着脸掀开被子,拿走自己手机, 想忍着不说什么,可还是没忍住。

  “许怀星,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冯听白声音发沉, 像深海。

  他这话说得像笑话。

  许怀星乐了,盈盈火光在她指尖:“我抽烟需要跟你报备?”

  冯听白脸色更沉,他半句话没说直接摔门出去,许怀星笑出了声儿:“有毛病?”

  走出她卧室, 冯听白觉得憋屈, 这他妈是用完就扔, 许怀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院子里保姆们正在晒被子, 那被子被晾在衣杆上,连成拍, 保姆拿着木棍在上面砸, 冯听白眼睫微动,当即转身再次推开许怀星卧室的门。

  许怀星一根烟刚抽完,正靠着窗琢磨事儿, 结果就看到冯听白冷着脸进来,屋内气温骤降,他越过她直接把被子抱起往外走,许怀星一个没忍住开了口:“进习惯了?”

  冯听白看也不看她,径直往外走。

  “这是连我被子都不放过。”

  冯听白听到她说话,但是没理。

  这两人都变了,倒不至于变得面目全非,但也变得足够让彼此觉得新奇。

  许怀星眼尾上挑着靠着窗,整个人看起来倦怠得很,脑子又没忍住地想到昨晚的冯听白。

  他身材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肩没那么宽,力气也没那么大,肌肉线条好像也比以前要明显,就连那张许怀星日思夜想的脸也变了,变得更凛冽。

  之前冯听白是和煦春光,现在冯听白是寒冬冰渊。

  她想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但她懒得问。

  问了能怎么样?能改变他们的关系?

  不能。

  ...

  下午家里人要去山里采蘑菇,许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便留了保姆在家,许怀星懒洋洋地靠着门框,张扬的脸上挂起一抹笑:“我在家陪爷爷。”

  许竹拎起竹筐往外走,边走边不忘刺许怀星几句:“你那是想陪爷爷?你根本就是懒。”

  “你不懒你多采点啊。”

  “采了也不给你吃。”

  “我愿意吃你那个?都怕你给我下毒。”

  家里人对她们俩的吵吵闹闹已经习惯了,根本没人管他们,唯独小豆丁,瘪着嘴巴咛咛地抱住许竹的腿:“妈妈,我喜欢二姨,你不要和她吵架。”

  许竹一个脑袋两个大,自从许怀星回来,自己这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又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就开始跟着许怀星屁股后,想到这儿,她说话也没好气:“二姨二姨二姨,成天二姨,你也别跟我上山了,在家跟你二姨懒着吧。”

  小豆丁太小,听不出许竹话里带气,只听到不用上山,还可以和二姨在一块,便开心地蹬蹬蹬跑到许怀星身前,伸出两只小肉手,奶声奶气说:“二姨抱抱我。”

  看着他许怀星心都化了,直接把他捞进怀里:“你这儿子啊,可比你懂事多了。”

  “喜欢吧?有能耐你自己生啊。”许竹。

  许怀星不说话了,抱着小豆丁往回走,她还真没凭一己之力生个孩子的能耐。

  下午日头足,许怀星便抱着小豆丁到院子里晒太阳,院子里都是还在晾晒的被子,许怀星便和小豆丁往外走了走,在最外围的那根晾衣杆上,她看到自己的被子,只看了一眼,便把头转回来,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她有时候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冯听白,和冯听白分手后没想过复合,也没想过和其他人在一起。

  好像这辈子有过冯听白已经足够。

  许怀星靠在摇椅里,小豆丁乖巧地趴在她怀里,两个人脸上都戴着墨镜,小豆丁的小墨镜和许怀星的大墨镜是亲子款,前阵子她去镇上买得,之前想着送给许竹,可看许竹那张脸,她又不想送了。

  现在这样多好,她和小豆丁戴着,他们两个嘴巴长得一模一样,脸被墨镜罩上远远看着小豆丁就像她的缩小版。

  冯听白从外面跑步回来,进门便看到一大一小睡熟,他站在门口,手扶在木门上,远远看着不敢上前半步,现在的许怀星即便是熟睡,脸上也带着明显的防备,冯听白很想上前去把她眉心抚平,但最终还是目不斜视地走回房间。

  片刻后,又匆匆出来,臂弯里还搭着毯子,他走到许怀星旁边,弯腰给一大一小两个人盖上,凑近才发现那两个墨镜镜框边都有颗小心,看着像是同款。

  冯听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冷静下来。

  他知道许怀星喜欢孩子,也知道许怀星想要毕业就给他生个孩子,生个像他们两个的孩子。

  他转过身往回走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看到许怀星睁开眼,看到墨镜里划出眼泪。

  暖风迎面吹来,许怀星把毯子往上拉,盖到小豆丁脖子下,她抬手抱住小豆丁,又拿下巴在他软软的头发上蹭了蹭。

  突然间一股强烈地失重感袭来,许怀星觉得自己没法动弹,整个人都在坠落。

  这三年,她一直在失去,失去自己,失去朋友,失去冯听白。

  许怀星劝自己说,她不在乎,不在乎和冯听白没有未来,不在乎生命里不再有冯听白的踪迹。

  可就在刚刚,冯听白弯腰凑过来时,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许怀星不知所措。

  小豆丁在她怀里动了动,许怀星立刻回过神来:“想了吗?”

  “还没有哦。”小豆丁浓浓奶音里带着困倦。

  许怀星快疯了。

  她想要孩子,想要属于她和冯听白的孩子。

  “二姨带你回屋睡。”许怀星起身,小豆丁忙搂住她脖子。

  他俩进屋后靠在沙发里的冯听白难得地投了个淡淡的眼神过来,下一秒开口:“送他上去你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许怀星没理,径直往前走。

  “许筝生前最后一次去的酒吧。”冯听白。

  许怀星脊背僵直,好半天开口:“好。”

  等她再下来,冯听白已经换了套衣服,刚刚的还是运动服,现在的已经是白T、牛仔裤,戴了副金丝框眼睛。

  许怀星从没见过他戴眼镜,此时看到竟也愣了愣神,他皮囊好,她从来都知道,只是没想到竟然还可以好到这个程度。

  举手投足像是尺子刻出来,嘴角弧度像是特地测算过,整个人都显得矜贵,处处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从前许怀星不懂什么叫性/张力,现在她懂了。

  冯听白比她走得快,很快站在车旁,胳膊搭在车顶,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上车。”

  许怀星走过去,没有很快上车,也像他那样站在车边,就那么看着他,片刻后,冯听白挑眉,神色轻佻:“等着我抱你上车?”

  “算了。”话落许怀星上车。

  冯听白收敛神色也跟着上车,路上半句话不说,后来还是许怀星觉得尴尬主动开口找话题:“你在镇远待挺久呀,不用去基地吗?我记得以前一年你有十个月在基地。”

  “改行了,你爸妈没跟你说?”冯听白反问。

  “我还没跟他们聊。”许怀星说完,抬眸看向后视镜,她眼尾上翘,冯听白看了眼,他知道许怀星哪儿变了,那张脸的五官没变,但整张脸稚气褪去,只剩下藏不住的媚意。

  她说完,冯听白没接话,车内再次陷入无尽尴尬,许怀星低头看自己新做的美甲,上面是星星和月亮,这款美甲名字好听,叫——星辰大海。

  许怀星突然抬头:“你不是说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冯听白怔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泛白,很快,他笑了,笑得浪荡,像个游戏人间的二世祖:“心里的星辰没了,索性天上的也不要了。”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车窗降下一半,暖风徐徐吹来,吹得许怀星清醒许多,她没忍住地拿烟点了根,冯听白余光看到她动作,但没拦,等她抽完一根抽第二根。

  冯听白问:“烟瘾这么大?”

  “嗯,”许怀星:“总得拿烟瘾戒对你的瘾。”

  当然,对冯听白的瘾没戒掉,烟瘾也一直跟着她。

  冯听白以前抽烟,后来许怀星走了,他再也没碰过烟,但没想到许怀星开售抽烟,抽得是他当年最常抽得那款。

  镇子不大不小,人多车少,总得车让人,走走停停到‘夏至’酒吧已经是半小时后,酒吧年久失修看着破落,木门堪堪挡住里面,那摇摇欲坠的模样,估摸着挡不了多少年岁。

  两人下车,许怀星径直走向酒吧,冯听白在她身后没往前走,靠着车门看她过马路,在她去推‘夏至’木门时,喊她:“许怀星。”

  许怀星回头,看到他安静的样子下意识摸兜,又想抽烟了。

  隔着条马路他问她:“许筝这事儿要真不怪冯奕,我跟你能不能重开一局?”

  隔着条马路,他看到她笑了,听到她说。

  “冯听白,当年我走除了许筝那事还有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银河英雄传说》田中芳树

第二十二章

  冯听白直接懵了, 他静了静,突然转身一脚踢上车门,‘砰’得一声, 惊得路人纷纷回过头看, 又被他冷透的眼神吓得回过头。

  许怀星还站在‘夏至’门口,嘴上挂着浅浅笑意, 观赏完冯听白直接转身推开‘夏至’大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 清新橙花香飘出来。

  ‘夏至’现在的老板是曾经那位老板的侄子,现在刚刚三十岁出头,此时站在吧台后面擦杯子,昏暗灯光打在他身上, 显得神秘又寂寞。

  他知道有人来了,但懒得抬头,更懒得搭话。

  许怀星在靠门的位置坐下, 没有服务生过来,也没有老板过来,这间酒吧寂寞的能把人吞了。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冯听白冷着脸推门进来, 他直接坐到许怀星对面, 那声音哑得像是吞下去十斤沙子:“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

  许怀星笑了笑:“不想提。”

  冯听白正要开口, 许怀星伸手做了个‘嘘’的手势, 让冯听白闭嘴,她有话要说。

  “冯听白。”话说出口许怀星都愣了, 这熟悉的三个字, 从前她喜欢说话的时候先喊他名字,这么多年人都变了,习惯还没变, 想想都觉得好笑。

  在心里嘲讽自己会儿,许怀星再开口也懒得加提头:“人活到我们这个岁数总得开始图点什么,图钱图名图未来事业的发展,但图什么都不该在图爱情,”说着许怀星笑了:“三十好几的人还琢磨爱情不觉得特幼稚么?”

  许怀星这话里像是带着对成年社会的妥协,可她那张脸上写得分明是——老娘不乐意。

  借着昏暗灯光,冯听白向吧台看去,正对上老板不屑的眼神,没等他开口,那位不可一世的老板先开了口:“感情二位这是搁我这儿聊感情呢,不点酒白给你们地儿是不?”

  听着不像本地口音,镇远前些年没什么人来,这几年古镇旅游热,来了不少外地人,有的来旅游,有的直接定居。

  本地人没什么排外的习惯,他们来就来了,只不过日子久了,镇上什么口音的都有,听着有些杂。

  冯听白被连拦两次,心里正堵得慌,他直接起身,大步迈向吧台,那架势看着像是要去打架的,不过许怀星只微微偏头看了下,唇角翘了翘,别的什么都做也没说。

  ‘夏至’老板生得俊俏,十几岁就开始在这酒吧打杂,二十出头接了这处酒吧,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场面没见过,脾气差是差了点儿,但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眼前这位气场强到一般人压不住,能惹,也不能惹,惹这位得看度,这个度夏连懒得掌握,索性不惹了。

  直接放下手里擦着的杯子,冲冯听白扬扬下巴:“喝点什么?”

  “都有什么?”冯听白冷声道。

  夏连摸了把头发,神情悻悻:“‘庙小妖风大’三杯下去回不了家、‘草莓甜甜气泡水’没什么度数,其余那些就什么莫吉托、冰岛之茶、明天见,那些基础的。”

  等他说完,许怀星没忍住笑了:“您这名儿起的还挺有水平。”

  夏连听出那女人话里话外刺他呢,他也懒得搭理,直接说:“要什么?”

  “草莓甜甜起泡,两杯。”冯听白。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更有意思,许怀星就那么背对着他们捡乐呵,等冯听白回来,她脸上笑意还没消下去。

  冯听白也懒得继续跟她扯,扯也扯不出什么,三年前许怀星甩他两巴掌非要走,他那时候问了不下几十次为什么,次次没有回答,他不让她走,她拿咬舌自尽威胁他,后来实在没办法,还是让许怀星上了车,从那之后三年没见到。

  她好不容易回来,冯听白根本不敢逼得太紧,怕她再跑,她只要不跑,以后的事可以慢慢谈。

  酒吧灯光变成暧昧的紫色调,两杯酒也很快上来,夏连顺便送了一盘果盘、花生,还顺道拉了凳子坐在他们旁边,低着头边扒花生皮边说:“来找我什么事儿?”

  他俩也没问夏连怎么知道他们是来找他的,主要这个事儿有脑子的都能想明白,大下午日头正足呢,钻进老字号酒吧,还不顾老板冷漠,硬要在这儿坐,能干出来这事儿的要么是疯了,要么是有事找他。

  这两位都不用看就知道百精百灵,没疯,那就只剩下来找他这一条了。

  冯听白看夏连也不是傻子,所以没问。

  许怀星是因为懒得问,别人怎么样关她屁事。

  倒是冯听白,不知道又抽什么风,没回夏连的问题,反倒冷不防冲许怀星说:“你变了。”

  夏连无语了。

  许怀星更无语。

  “大哥,千年石雕还掉掉渣呢,我这还没开花就被荼毒的祖/国老花朵,怎么还不能变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冯听白,我懒得跟你打哑谜,要不是调查许筝的事,我跟你也没什么话可聊。”

  “行。”

  “什么?”

  冯听白说行。

  许怀星还在琢磨冯听白的意思,冯听白已经开始面向夏连,拿出手机调出许筝照片,又把手机搁在桌子上,向夏连那边推了推:“这人你见过么?”

  夏连瞄了眼,想也不想直接说:“见过,高中时候就在我们这儿喝酒,印象挺深的。”

  闻言许怀星看向夏连,发现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便问:“那时候你多大?”

  “十几吧,和她差不多。”

  “为什么对她印象深?”许怀星。

  夏连不乐意了,花生皮撂下,似笑非笑睨着许怀星:“您搁这儿审我呢?”

  “没有。”许怀星收回目光,冷着脸端起酒杯喝了半杯,她不擅长与人交际,尤其是这三年只跟小孩子们打交道后,更加不擅长和其他人交流,她总觉得成年人心中藏沟壑,沟与沟之间是天坑,保不准一个不小心就掉进去。

  风吹得门来回晃,门把手不知撞着什么,撞得哒哒响。

  夏连起身去掩门,冯听白压着声音对她说:“等会我聊,你听。”

  许怀星点头,在许筝的事情上她会绝对的配合冯听白,其他事她也可以配合冯听白,只有她自己的事不行。

  夏连回来后,还没坐下,冯听白就已经开口。

  “夏连,三十二岁,酒吧老板,在北京还有家快递公司,女朋友名叫叶孟,还在读本科,研究生选的是燕大康茫。”说着,冯听白笑笑:“为什么选康茫,李思修不比康茫更稳定?”

  燕大那边冯听白很熟悉,和康茫李思修、庄宇他们的关系也都很不错,但就是因为不错,他才知道选导师更应该选哪位。

  夏连听他说完,很久不开口,脸上的神色差的可以。

  冯听白屈指敲敲桌面,夏连回过神,知道他这是有备而来。

  成年人意气用事的少,衡量利弊的多,夏连抬头对上冯听白:“把我查得挺透,你也说说你自己,让我也透透。”

  “冯听白,三十一岁,冯氏建工集团总裁。”

  冯听白的声音很稳,不疾不徐,到这时许怀星才知道冯听白已经接手家里公司。

  “啊,是你啊,”夏连眯眯眼,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我听说前几年你非要投资卫星探测产业,还和新疆某大学附属研究所达成合作,把你们家几位老牌董事气进医院,结果后来你合作的研究所探测到黑洞周边有颗小行星始终围绕黑洞,保持在黑洞应该吸入的距离,却从未被动摇。”

  冯听白闷闷地嗯了声,许怀星觉得自己也是够笨的,这些百度的话应该都能查得到,大概是离开太久,已经忘了冯听白是谁。

  他冯听白是个在大学就能因为那张脸,那个身材,让校贴吧变成他个人粉丝吧的人啊,工作以后就算他想低调,他的那张脸也低调不起来,百度或者微博一定会有他的消息。

  之前怎么就忘了呢,许怀星暗自琢磨。

  “我那快递公司,想在上海建厂房,想买块地皮,不黑你,我按照市价来。”夏连直白的把自己的要求放在台面上。

  冯听白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清楚明白,不谈感情只谈利益,冯听白原本就是理性的人,懒得处理感情里的弯弯绕绕,如果不是许怀星的出现,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人,也不会知道爱情是什么。

  “可以,”冯听白直起身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搭着桌沿:“市价的基础上给你打九折。”

  “谢了。”夏连挺开心,直接起身回吧台拿了两瓶酒过来,打开后递给冯听白。

  冯听白很给面子,直接举杯跟他碰了碰:“没事。”

  冯氏集团的地皮都是好地段,价格只有高没有低,冯听白肯给打九折,那就相当于说给了夏连天大的面子,他不能不接。

  放下酒瓶,夏连别的什么都没说,直奔主题:“许筝那时候忒漂亮,我们一群高中小男生都喜欢看她,还在那儿偷拍过。”

  “那你还记得许筝最后一次来夏至是什么时候吗?”许怀星声音打颤,她觉得自己离真相很近,很近。

  夏连摸了把脸,点点头:“记得,八年前,好像是个雨天,那时候我们都二十来岁了,她更漂亮,我俩那时候还算熟,我看她自己喝闷酒,就拿了酒去陪她喝。”

  说着,夏连停下,他朝门口看去,确定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说。

  “那天许筝说了句让我到现在想起来还后背发冷的话。”

第二十三章

  “什么?”冯听白开口。

  许怀星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细密汗珠, 她想要知道真相,可她又很怕知道真相。

  她怕自己撑不住。

  夏连脸色沉了沉,缓慢开口:“她说看到自己的尸体了。”

  话音将落未落, 许怀星猛地起身, 很快端起酒杯尽数喝下,她冷着脸挑眉盯着夏连, 突然冷笑起来:“您他妈的当我是傻/逼呢?”

  夏连被她这么给骂得脸色也不好, 他承冯听白的恩,但跟许怀星没关系。

  直接冷哼一声:“您要不信我还真没办法。”

  “许筝在那之前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冯听白突然开口。

  在这瞬间,许怀星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下着雨的夜里, 那天晚上许怀星没带伞,发消息给冯听白,结果他直接让丁笑蓝过来送伞, 后来许怀星心里不舒服,直接发消息问他为什么不来,冯听白回她,目的是为了你不淋雨。

  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许怀星觉得自己冷静了许多, 当年是她不懂事, 那天冯听白导师有事, 所以才让丁笑蓝过来送伞,可那天许许怀星还是和他吵了好久。

  感情之初两人腻腻歪歪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最爱的人是对方, 随着时间流逝, 开始渐渐发生各种各样的矛盾,在许怀星和冯听白的爱情里,主要矛盾为冯听白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到许怀星的少女心。

  想着想着, 许怀星觉得躁,直接从兜里拿出烟盒,又抽/出里面的打火机和烟,直接给自己点了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才说:“抱歉。”

  冯听白猛地抬头,正对上她藏在烟雾下浅淡眉眼,他很惊讶,又很快收敛神色。

  “没事。”夏连也不计较,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尽数托盘而出:“许筝那年应该是在腊月回来,刚开始都挺正常,但从腊八开始,她每次来我们这边都是神情恍惚,喝上酒会和我们熟悉的几个说有人跟踪她,因为这个事儿吧,我俩有天做了把试验,许筝发箍上放了个小型摄像头,监测了大概三天,没什么异常,后来直接给撤了,再然后就是她说看到自己尸体。”

  “那之后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她跳井了。”

  “没有,”许怀星:“她没有跳井,她是被人杀害。”

  冯听白半眯着眼,看着许怀星,好半晌后才缓慢开口:“拍摄到的视频还有么?”

  夏连点点头:“在仓库,跟我去拿?”

  冯听白起身,许怀星也跟着起身。

  三人合力打开酒窖往下走。

  酒窖的入口就在酒吧正中央的位置,木板厚实,一般人走在上面也不会察觉到下面另有一番天地。

  酒窖里阴冷,越往里走越冷,冯听白将自己外套脱下披到许怀星身上,她下意识的想拒绝,可转念又想,原本两家也很熟悉,自己拒人千里之外显得有点矫情。

  里间灯光昏暗,立柜里面摆满藏品酒,酒身下面铺满干冰,此时正往外冒冷气,本该贵气十足,此时却显得阴气森森,夏连走向前去,转动正中央的酒瓶,这间酒窖正中央升起玻璃展台,里面倒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许怀星随口问了句:“这些还用放在这么秘密的地方吗?”

  “不是我放的,我叔非要放。”夏连说着打开展柜,从里面取出SD卡,方方正正的蓝色卡片,这是早些年的储存卡,需要用读卡器才能读取。

  冯听白接过卡片道了声谢。

  从‘夏至’出来已经是晚上,天际乌云密布,不远处雷声轰鸣。

  上车后冯听白没有很快开车,手指轻点着方向盘,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许怀星没问,神色恹恹看向不远处的闪电,雷声越来越大,很快雨也砸下来。

  她抬手指指窗外:“快走吧,等会儿雨下大,小桥积水堵桥我们过不去。”

  冯听白嗯了声,又低声说:“不怕雷了?”

  许怀星怔住,很快想到两人认识伊始,她在雷雨天抱住冯听白。

  “不怕了。”

  孤身一人在外三年,什么都不怕了。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恐惧往往会因为身边有所依靠而加倍放大,身边一旦没有依靠,恐惧也会逐渐的消失,或者说,麻木。

  刚去柬埔寨那几个月,许怀星住在学校废弃屋,经常停电,窗户、门质量也都不怎么好,风大的时候呜呜直响,有几次直接刮开,她怕黑怕鬼更怕人,但还是咬着牙去关门,多几次后,许怀星发现自己对这些的态度感觉变得很微妙。

  是那种,随便吧,无所谓,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的丧气状态。

  转变是在学校里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就住在她隔壁,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二去的,那人便在一个雨夜站在她被刮开的门口等着她来关门,许怀星冷着脸站在门口:“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我不傻。”

  “既然不傻为什么不能去镇里买点加固材料把门加固。”

  这话直激得许怀星半天没说出来话。

  那之后她还真的去买了加固材料,自己买到锯,在学校附近找到门板,趁着学生放学后拉出木块做了加固。

  好像之后的许怀星会在停电隔天去镇里选发电机,会在雨漏进窗户后将窗户贴好塑料布。

  就像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无动于衷的面对风雨后突然有人告诉她,你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打伞。

  原本是感谢那人的,不过后来许怀星被迫离开柬埔寨也是因为他。

  这是后话。

  车子缓缓驶上主路,路过小桥后,许怀星远远地看着山边,冷不防地开口:“我要去看看那口井。”

  “现在去?”冯听白问。

  “嗯,现在去。”许怀星答。

  一问一答,两人之间形成了某种尴尬氛围。

  许怀星决定打破尴尬:“我自己去。”

  “我也去。”冯听白说,他现在依然很矛盾,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许怀星。

  他们之间总像是隔着些什么,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让冯听白很矛盾,他没有立场去怪许怀星,也没有立场去接近。

  那口井在半山腰,车子停在山脚下,两人只能徒步往上爬。

  冯听白始终站在许怀星身侧打伞,两人只有一把伞,伞面倾斜到许怀星那侧。

  她有点无奈:“我现在其实身体特别好,连着淋几天雨都没事,在柬埔寨有时候为了抢救教材,是真的会在冷雨里跑几个小时,刚开始也会感冒,后来为了不感冒不耽误孩子们,我开始用朋友教我的办法运动,体质从那时开始变得很好。”

  “朋友?”冯听白捕捉细节。

  “嗯。”

  “男女。”

  “与你无关。”

  冯听白握住伞炳的骨节泛白,他在许怀星主动分享的时候再次把她的倾诉欲砸回肚子。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大雨也渐渐弱下来,不多时雨停了。

  他们也已经走到井旁,许是年久失修,井身上的砖块间已经开始往外长小草,井口被青石板盖上。

  许怀星上前试着去挪青石板,青石板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她没办法,只好向冯听白求救:“帮我抬一抬。”

  “不是与我无关。”

  “哎呀我的天,你现在都这么小心眼了么?”

  “没有。”冯听白说完上前抬起青石板,许怀星也帮着他抬,三次后才把青石板挪到旁边,露出半边井口。

  许怀星弯腰趴在井口边上朝里面看,冯听白站在她身后拉住她衣领。

  眼睛适应了会儿夜色,许怀星才借着月色看到井底,已经没有井水,里面全都是杂草。

  突然,杂草动了动,许怀星忙起身,拿出手机调出手电筒再次看向井底,这次杂草一动不动。

  她就那么站在原地,拧着眉半句话不说。

  冯听白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刚刚里面有东西。”

  冯听白探身去看,发现里面只有一堆杂草,其余什么都没有,井底看起来也不像有通向别地方的井洞,他直起腰想了会儿才说:“明天白天再来一趟,我跳下去看看。”

  就在此时,树林里传出窸窸窣窣声响,紧接着一阵诡异的风声响起,那是树叶贴着树叶,风从它们缝隙间传来尖细的哀嚎声。

  许怀星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蹭着胳膊说:“先回去吧,看看明天去报/案,还是让警/察过来查。”

  两人边往回走,冯听白边说:“当年没报案,现在凭借纸条去报案,警/察受理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我们不是也没确定许筝不是自杀是他杀么?”

  许怀星深吸一口气,想了想:“也对。”

  截至目前,他们拿在手里的只有许筝留下的三张纸条,还有刚刚从夏连那里拿过来的储存卡。

  重新回到车上,冯听白将车载空调打开,调成暖风,不多时,许怀星的汗毛全部落下去。

  在离许家两条街的位置,冯听白将车停下,许怀星不解地看他:“怎么了么?”

  “许筝有精神类疾病么?”冯听白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难掩的尴尬:“作为外人我问这些确实不礼貌,但为了防止我们做无用功,我还是想先问清楚,你们家里有精神病史么?”

第二十四章

  “......”许怀星。

  “没有。”许怀星。

  “你确定?”冯听白。

  许怀星转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好半晌才调整好自己反问着:“你是怕许筝有精神类问题才会觉得有人跟踪她对吧?”

  冯听白点头。

  许怀星接着说:“我们家早些年还真有个小叔叔因为精神类问题跳楼,但那个小叔叔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是大爷爷家里领养的, 事儿出来之后, 我们家都挺重视心理健康,每年会请专业的心理医生过来, 我姐真没这类问题。”

  这番话她说得不紧不慢, 少了平日里那种无所谓的调调,多了几分谨慎。

  冯听白这才算是信了她说得这些。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许家。

  冯家老宅常年没人住,冯听白即便回来那宅子也没什么人气,他觉得寂寞。

  许怀星住在二楼, 冯听白住在五楼,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许怀星拐弯的时候,冯听白停在原地,看到她进门才继续往上走。

  回到房间后直接打开电脑,拨通冯奕视频。

  那头很快接起, 冯奕一头蓝色短发光着上半身, 胸口连带胳膊是纹身。

  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图腾, 冯听白没问过, 也懒得问。

  “查的怎么样了?”冯奕微微偏头,点了根烟, 夹在手指中央。

  冯听白摇头:“这么多年了, 根本无从下手。”

  “我后天回镇远,别跟许老爷子说,我怕他受不了。”冯奕。

  两人没聊几句便直接挂断视频, 冯听白洗过澡出来余光瞥到桌上放着的储存卡,又弯腰从自己行李箱里拿出读卡器,插/到电脑上面,打开视频的瞬间,屏幕暗下来,整个房间也跟着暗下来,只剩窗外路灯闪着微弱光芒。

  冯听白将屏幕调亮,画面依然是黑色。

  他直接发消息给许怀星。

  “上来看视频。”

  没等到她回复,直接等来她的人。

  收到信息的时候许怀星已经换上睡衣准备睡觉,看到他的消息也没想那么多,拿起外套就过来了。

  此时站在门口才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

  她尴尬的时候脸蛋通红,冯听白看着看着,没忍住:“前几天都那样了,今天才在这儿不好意思,会不会太晚了。”

  “算了。”许怀星推开他往屋里进。

  冯听白站她身后摸了下下巴:“你跟以前还真是不一样。”

  “你不也是。”许怀星拉过凳子在他电脑前坐下,又拿出眼镜架在鼻梁上。

  “什么时候近视的?”冯听白也坐过来。

  “闪光。”

  播放键按下后,两人安静下来,视频里传出电流嘶嘶的声音,屏幕依然是漆黑一片。

  按理说‘夏至’那边不至于黑成这样,除非夏连给的储存卡根本不是当年那个,又或者许筝当晚没走大路。

  ‘夏至’后面有条直通桥西的小路,许家就在桥西这边,那几年这条路没被征用,也没安装路灯,白天走得人不少,但是到了夜里根本没人走。

  许筝当天如果走得是这条路,那真的有点反常,她原本就怀疑有人跟踪她,还特意选这样漆黑的小路,当天的情况和她的想法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视频共四十三分钟。

  按照夏连的说法,这个视频被剪辑过,只保留许筝从酒吧出去到家这中间的部分。

  “不对。”许怀星看着视频突然说。

  “那条路用不上四十分钟。”冯听白说。

  许怀星点头:“十分钟足够,大路不堵车三十分钟也够,一条小路她走了四十几分钟,很不对劲。”

  视频还在播放,里面除了嘶嘶电流声,开始传出小声抽泣声。

  许怀星下意识地问:“谁在哭?”

  “许筝。”冯听白提醒道。

  那种哭泣的声音和记忆里许筝的声音太不一样,在她的记忆里,许筝始终笑着,哪怕是哭也是轻轻抹掉眼泪,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但这个哭声,太过压抑,太过漫长,只是听着许怀星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许筝那个时间段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冯听白。

  许怀星想了会儿才说:“没有。”

  她那时候好像刚刚上高中,满脑子都是要考个好大学,要把人生第一步路踩实,踩稳,没日没夜地抱着习题册刷题,那几年家里对教育重视不足,她只能自己督促自己,可能那段时间家里有变化,也可能没有,许怀星记不清了。

  突然,她想起了一件当年不觉得奇怪,但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奇怪的事,许怀星神色古怪地看向冯听白:“许筝死后许家把家里的佣人全部换掉,奶奶想要换房子,被爷爷拦下。”

  这事儿是够奇怪的,没听过哪个地方的忌讳是换佣人的。

  冯听白眯起眼看向电脑屏幕,突然开口:“你家里人思想观念开放么?”

  “不开放,甚至可以用腐朽来说,”说话间,许怀星觉得有点儿累,直接靠进凳子里,眨了眨眼接着说:“他们无数次提及女孩子结婚前不能有性/生活,不然会不值钱。”

  “是你们家这样,还是这边的风俗就是这样?”冯听白又问。

  “我家。”许怀星想起来自己那些朋友家里们都没这些要求,只有她,被强调了不知道多少次。

  冯听白藏在镜片下的眼睫抖了抖,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两个人脸上,没人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落寞。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很长时间没有开口。

  直到视频放完才重新开口:“她哭了三十分钟,走了十几分钟。”

  “在哭什么。”许怀星像是问身侧的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根本不知道许筝当年的情况,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当年年纪太小,许筝即便有事情也不会和她谈。

  可许筝从小到大接触的人有限,也可以说是根本没什么朋友,身边最亲近的人应该是,冯奕。

  “冯奕会不会知道?”许怀星偏头询问。

  她的眼神复杂,冯听白觉得那双眼睛里缺了点什么,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少了光,以前许怀星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会发光。

  冯听白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电脑显示器上。

  过了好半天才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姐姐和冯奕在一起很多年,他们也很早就在一起过,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家里不接受许筝才哭?”

  许怀星瞬间有种身边坐了个傻子的感觉:“后面的剧情大概是,我爷爷为了家族声誉把他亲孙女扔进井里。”

  冯听白没点头,也没摇头,在等她后面的话。

  果然,她说:“是你脑子出问题了?还是我脑子出问题了?或者我们许家全员智障?”

  冯听白直接被问懵了,好半天没说出话,与此同时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由近及远的脚步声,有人朝里面走。

  好像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是!

  “这是五楼。”冯听白。

  “除了你没别人住,”许怀星:“除了这间房其余房间连仓库都不是,这么晚上来不是冲你来的吧?”

  冯听白没说话,在心里默默查着秒数,第十五秒,门被敲响,许怀星不知道该夸自己未卜先知,还是嫌弃自己乌鸦嘴。

  门口的人还挺执着,敲了三次,间隔几秒又继续敲。

  冯听白起身走到门口冲外面的人问:“你是?”

  “啊,我是家里专门收拾许筝房间的阿姨,今天我看许筝的相框不见了,想问问是不是在你这儿。”女人的声音十分苍老,嗓子像是渡过油,哑得不像样子。

  “许筝的房间?”冯听白决定装傻:“哪间?”

  “不知道啊,那就算了。”话音落下,门口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许怀星站在他身后,一张脸白的不成样子。

  冯听白回头看到她差点没吓得腿软,这人脸上半点血色没有,嘴唇惨白,微弱的屏幕光从下向上照着,那画面真挺刺激,冯听白没说话,直接默默把房间灯打开。

  打开灯以后,冯听白总算觉得自己回到了阳间。

  但下一秒他听到许怀星说话,直接背后起了一层的冷汗。

  她说得是:“不对啊,这个阿姨是许筝死后被辞退的那个阿姨。”

  “卧槽!”冯听白没忍住直接爆粗口:“你怎么知道。”

  许怀星抬起胳膊指了指门口:“小时候被她吓哭过,那个嗓音除了她没人有。”

  门外长廊安静的仿佛掉跟针都能听清楚,所以也没人能猜到刚刚离开的女人又爬了回来,此时正趴在冯听白门上试图听清里面的动静。

  可许怀星和冯听白的声音不算大,这扇门的隔音很好,她什么都没能听到。

  那张苍老的脸上渐渐染上可怖的神色,在长廊微弱光芒照耀下,像是个从地底下刚刚爬出来的‘人’。

  冯听白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许怀星声音打颤,他起身站到许怀星身侧,轻声安慰道:“可能一直没辞过,明天我们问问看,实在不行调下监控,如果真的是从外面进来的人,我从上海调一支安保队过来。”

  “嗯。”许怀星点点头。

  下一秒,她说:“今晚我不回去了,走廊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冯听白正有此意,但他没好意思提,留人家穿着睡衣的女士过夜,怎么想都不太好,不过既然许怀星提了,那他便点了头:“老规矩,你睡床我睡地上。”

  许怀星突然笑了,她仰头说:“冯听白,我记得你不怕鬼的呀?”

  “这比鬼还可怕好么?你回头看看墙上挂着的表,表上显示的时间。”冯听白一脸吃瘪又硬撑的表情。

  许怀星回头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三十分。

  许怀星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喃喃着:“传说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刻。”

  “......”冯听白很无奈:“我是想说,没有正常人会在凌晨三点敲别人的门。”

第二十五章

  天刚蒙蒙亮, 许怀星眼皮动了两下,很快睁开,她蹑手蹑脚下床, 打算绕过床下的冯听白, 脚刚踩到他褥子上,就被拉住脚踝。

  手掌很烫, 烫得许怀星根本不敢再动弹, 低头去看冯听白,发现对方连眼睛都没睁。

  “松开。”许怀星说。

  “干嘛去?”冯听白声音略哑,鼻音有点儿重,带着慵懒倦意。

  “回房。”

  冯听白咻地松开手, 但许怀星脚踝处还是发烫,接着像逃似的从冯听白房间跑出来,靠着墙壁喘了几口气, 地面上有摊水,许怀星没多想静了会儿直接下楼。

  她走得很快,像是快要跑起来,许家人醒得早, 家里佣人来的也早, 她要赶在大家开始上楼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但墨菲定律是准的, 许怀星刚从四楼下来, 迎面便撞上照顾许爷爷的陈阿姨。

  陈阿姨看看现在的时间,早上五点十分左右, 又看看许怀星:“星星这是干嘛去了呀?”

  “刚起来想去楼顶看看, 结果发现楼顶被锁了。”许怀星边说边往下走,看起来淡定又自然。

  陈阿姨也没多想,只解释说:“楼顶你爷爷怕家里人想不开上去, 就直接给上了锁。”

  许怀星点点头,两人错身而过,陈阿姨往上走的时候还眼神复杂地回过头看她,但许怀星满心都是怕被发现,一门心思往自己房间跑,压根没管旁人变化。

  昨晚走得时候门没锁,她把门推开,结果直接愣在原地。

  床上、衣柜里、书桌上,全部烦得乱糟糟,衣服扔到床上地上,床铺也被翻了个个,褥子耷拉着,书桌上的书横七竖八躺着,整个房间像是遭了贼,许怀星瞳孔瞬间放大,她忙不迭跑到床边,探身进去,抬手从床架中间拿出铁盒。

  出来后靠着床铺打开铁盒,直到看着里面安静地躺着三张纸条才放下心来。

  但也只是放心一瞬,她又拿着铁盒爬起来匆忙跑上五楼,在四楼遇到正在收拾的陈阿姨也没打招呼,直到站在冯听白门前,许怀星才算是稍微安心些,她开始敲门,声音不算小,冯听白皱眉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来拉开门。

  他的气压很低,看起来心情很差,但是许怀星是谁啊,她根本不在乎,直接撞进冯听白眼睛里开口就说:“我的卧室被翻了。”

  冯听白困意未消,他打了个哈欠靠着门框拖着调子开口:“你怕她没走会来找我,所以匆匆忙忙赶上来,你在担心我。”

  明明声音发哑,许怀星愣是从里面听出丝毫不掩饰的愉快。

  她刚刚也没想那么多,看到自己房间被翻,想到没给冯听白锁门,就直接冲了上来。

  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冯听白,只看到他眼里倦意带着困意。

  许怀星今年二十五岁,没那么幼稚,但也绝对没多市侩,在成长的道路上她把路走偏了,或者说她就是要‘偏’着走,在柬埔寨那边即便是找了个小地方呆着,但也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就需要蒙住自己去进行成年人的社交,但许怀星这三年能躲就躲,能避开就避开。

  即便实在避不开了,她也会在酒局上说:“愿大家不忘来路,不把站在岔路口的小小少年小小少女弄丢。”

  她甚至比上学那些年还要直接,不喜欢的直接拒绝,喜欢的...后来她再也没有喜欢过什么,对一切都淡,淡到周围人都觉得许怀星快要立地成佛。

  “你下不下楼看监控?”许怀星躲开冯听白的目光,自顾自在那里说:“你不下楼我先下去了。”

  “我也去,”冯听白抹了把脸:“等我下。”

  他回房拿过钥匙,出来把门锁好才跟着许怀星下楼。

  许怀星一路眼神迷茫,等回过神已经坐在监控器前,监控室在一楼最左边的房间,屋里空间不大,放着三大台监控屏幕,屏幕下方是调控台,冯听白找到五楼的监控器,把时间调回凌晨三点。

  屏幕里是长长的走廊,微弱的光芒簌簌跳动,一个人从走廊尽头的窗台爬进来,佝偻着背颤抖着挨个门敲,她根本不知道哪间房里面住了人,哪间没住,在冯听白回话前,她原本是想继续敲后面的,冯听白回话后,她先是转过身走向楼梯,很快,又在楼梯口脱下鞋子,贴在地面上手脚并用地爬到他门口,耳朵紧紧贴住门。

  光是这个画面已经激得许怀星后背冒冷汗,冯听白也有点后怕,直接靠进椅子里,嘴唇动了动:“幸好。”

  声音不大,但许怀星听到了,拿开放在鼠标上的手回过头来问他:“幸好什么?”

  冯听白盯了她一会儿,慢慢摇头:“没什么。”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幸好昨晚没让你走。’那女人看起来神志不清,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冯听白经不住许怀星发生任何意外。

  当天上午,他从上海那边紧急调动一支安保队过来,全部是他们公司安保部门的人员,由国内外退伍兵组成,在许家周围隐蔽。

  冯听白下达的指令是,看到陌生人先拍下来发给他,再由冯听白决定是否放行。

  ...

  冯奕不久前回国,回来之后在上海住下,他联系了不少物证鉴定专家,又咨询了许多法律顾问,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陈年没留过底子的案子几乎没法重新查,这些人甚至劝他放下,就当已知的事实是事实。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放下。

  上海没办法,他直接打了个飞滴直奔镇远,在机场下飞机后跟着大货车走了半天的山路,最后终于到达镇远,到了以后才通知冯听白。

  他在镇里找了家酒吧、客栈一体的地方住下,这地方位置和名字都不错,位置在古镇正中心,名字叫‘拾光’,店主说那是‘恰逢年少遇到光,经年错过而后拾起’。

  挺有寓意的,挺适合他的,但他的光再也捡不起来了。

  傍晚时分,冯听白开车带许怀星赶过来,此时冯奕的房门四敞大开,他人站在窗前背对门,冯听白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人和他认识的不一样了。

  很小的时候,冯听白觉得他这位大哥高高在上,只能仰望,现在仰望的人正背对他,脊背透着不符年龄的沧桑,冯奕他把秋初硬生生染成了冬末。

  “大哥。”冯听白叫他。

  冯奕听到了,但他没回头,只轻轻地嗯了声,声音倒是没怎么变,甚至可以说一如当年那般充满活力。

  “你开着门是怕贼撬不开么?”说完,冯听白顺手把门拉上。

  冯奕没接话,回到上海心里没这么多情绪,可回到镇远,他的情绪开始翻滚,翻滚到几乎像掀天海浪就要把他淹没。

  ‘拾光’对过是‘夏至’,许筝当年最常去的酒吧,冯奕不喜欢那些地方,就在门口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台阶上抱着书等她,经常等着等着靠着门睡一觉,等再醒的时候,许筝已经站他面前笑了,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只知道她笑得真好看,眼睛里有星光。

  回忆像把钝刀,在心口窝反复横切。

  真的疼,也真的没办法。

  许怀星始终没说话盯着他的背看,她和许家其他人不一样,许家人嘴上恨冯奕,心里也恨,但是她只是嘴上恨,她知道许筝多喜欢这个人,所以她心里也跟着恨不起来。

  像是感觉到有人看他,冯奕突然转过身,在看到许怀星的刹那,眼里的期待化为乌有,他勾勾唇:“还以为你们长得像,没想到半点不像。”

  她们俩半点都不像,从五官到性格都不像,许筝长得是眼尾上挑的丹凤眼,许怀星长得是眼角下压的桃花眼,再说性格,许筝是真的喜欢热闹,但许怀星是因为孤独,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孤独,才去凑热闹。

  这俩人,不一样的。

  冯听白低头就看到许怀星耷拉着眼皮,神情低落,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张嘴就说:“她做自己就够了,用不着像别人。”

  这话够呛人,但冯奕没觉得有什么,反而仔仔细细观察起了两个人,过了会儿了然地笑了笑:“不是我说,你这跟我当初的事儿还真没关系,自己不行怪不得别人。”

  许怀星不知道冯听白有段时间心里别就,又不知道跟谁撒这个气,一股脑的把气都撒给冯奕了,那段时间每次喝多跟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不怪你么,怪你。’

  当时冯奕早已千疮百孔,不在乎自家弟弟再上来捅几刀,但自家弟弟克制,没真捅过刀子,只说怪他,不提别的。

  “没不行。”冯听白嘟囔。

  许怀星看着他,硬生生的察觉出这句话里有丝娇嗔的意味,她私底下以为,别看冯听白三十岁的人了,在长辈面前也还是想做个孩子。

  有能让他做孩子的人,其实挺幸运。

  他们这个岁数到了,不说撑起家吧,也不能再让父母担心,在父母面前拿出的都是自己最成熟的那面,所以还真没几个能让他们做孩子的地方。

第二十六章

  “冯听白。”站他身后, 许怀星突然开口。

  冯听白回头,背后的光透过来,显得他的脸有些暗。

  “要不我先回去?”许怀星试探着问, 话音要落不落的时候, 冯奕转向她,明明也藏在光影里, 可他和冯听白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片刻后, 冯奕凉凉开口:“回去干嘛?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么?”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许怀星有点惊讶地摇摇头,她刚刚只是觉得自己在这里冯奕说话不是很方便,既然冯奕这样说, 也就是表示他并不在意。

  冯奕低垂着眼眸,扯了两把椅子过来,又走到门口将四敞大开的门关上。

  夕阳渐渐落下, 屋里光线逐渐昏暗,冯奕终于将灯打开,白炽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等适应光线后就看到冯奕坐在地上,他的前面摆放着几张信纸, 信纸上头有的是标记, 有的是文字, 冯听白和许怀星也从凳子上起来, 坐到地上。

  冯听白不明白自己大哥拉来凳子有什么用,最后还是要坐到地上。

  他低着头, 五指按在泛黄信纸上, 很快抬眸对上冯奕:“许筝写给你的?”

  冯奕点点头。

  他这个人变化有点大,脸颊全部凹进去,眼睛也不比那年有神, 看着像是被什么抽走了其中光彩。

  冯听白拿起其中一张,上面是画着两个小人,一个对另一个比心,另一个接收心后捂住胸口,发/射/心的小人小面标着X,接收心的小人标记着F,许筝、冯奕。

  “这是以前的信?”许怀星问。

  这才冯奕过了会儿才缓缓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从进门开始冯奕所有的动作都像是比旁人慢半拍,许怀星发现这个问题,冯听白也发现了。

  冯听白直接起身,重新坐回到座位里,抱起胳膊对着冯奕:“你应激了?”

  几秒后,冯奕点点头,他脱力地靠在床沿上,整个人开始流汗,不过几十秒,冯奕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漉漉还滴着水。

  “你回上海吧。”许怀星开口。

  在镇远他们几个都不大对劲,许怀星没日没夜做着同样的噩梦,冯听白好像也被人盯上,就连刚下飞机不久的冯奕已经开始应激。

  此时此刻,冯奕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下飞机、到镇远的这家酒吧,包括站在窗边看到‘夏至’,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这个应激反应从看到许怀星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他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像在海里,随着波浪起起落落,虚妄到抓不住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等冯奕在有意识已经是三天后。

  他睁开眼看到洁白棚顶,转头又看到站在床边的许怀星,和,坐在凳子里的冯听白。

  冯奕转过头闭上眼。

  目睹全过程的许怀星、冯听白:“......”

  过了会儿冯奕闭着眼开口:“这是哪儿?”

  “上海。”冯听白。

  三天前几个人才刚刚见面,冯奕直接晕倒,送到镇远医院后,医院建议转院,他们直接联系了上海这边的私立医院,隔天随医院的车回了上海。

  许怀星只跟家里请下七天假,家里人害怕她会像上次那样逃跑,拜托冯听白一定要看紧许怀星,必要时候可以联系他们。

  “哦。”冯奕并不打算睁开眼,他打算继续睡。

  冯听白起身将凳子往后拉了拉,接着站着开始复述医生的交代:“病人受过严重创伤,已经发展成PTSD,可以药物治疗辅助心理干预,也可以干脆找到应激/源头,避免再受刺激。”

  他的语调很平,没什么起伏,但听到冯奕耳朵里老觉得冯听白很无奈,也不能怪他无奈,就连冯奕自己都觉得无奈。

  人怎么会对人产生应激。

  这些年冯奕不肯回国,一来是逃避和许筝有关的一切,二来是他每年的心理测试都没过,他的私人医生不敢让他贸然回到熟悉的城市。

  回来,看到有关许筝的人事物,想到许筝这个人,心里的负罪感会更加严重,这些年冯奕恨自己的程度不比许家人的轻,他知道如果当年相信许筝的话,用点心去保护她,事情最后未必会成现在的样子。

  可惜,悔之晚矣,除了折磨自己,冯奕找不到别的出口。

  “医生还说,你在服用精神类药物,这些药物或多或少有些副作用,他建议你解决问题,不要总是逃避。”冯听白的声音里加了点感情,但很干,像是刻意隐藏着。

  “逃避。”冯奕伸手拉起被子,把自己藏在里面。

  冯听白上前,手指刚刚碰到被子,余光中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拉住他的手腕,不用转头也知道这是许怀星的,但他还是抬头了,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许怀星。

  只看到许怀星很轻很轻地摇头,接着用口型说:“先跟我出来。”

  几秒后,冯听白把手松开,他们一前一后走出病房,一直走进楼梯间关上门才停下来,许怀星靠着墙,神情恹恹的,冯听白就站在她面前,不远不近,但刚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你,”冯听白迟疑着:“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世界可能疯了,”许怀星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冯听白:“冯奕和我想象中的那个懦夫不一样。”

  “逃避不算懦夫?”冯听白问出曾经许怀星的肯定句。

  许怀星摇摇头,很快轻轻地开口:“真的不算,冯奕精神状态不算好,心里的坎儿一直没过去,这个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回国,这算不上懦夫。”

  比起冯奕,好像冯听白更像是个懦夫。

  许怀星就站在面前,可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

  “这世界挺操/蛋的,它使劲儿让圆满这个词不能圆满。”许怀星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种话,但她在医院待了三天,昨晚冯奕抽搐帮医生按他又和冯听白睁着眼睛守到天亮,她现在脑子已经有点不清楚。

  明明该恨的人,在见到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已经把自己折磨到不成人样,那股恨意就那么轻飘飘的散了,散完她连个支力都没了。

  三个人,一个躺在病床上动不动先晕过去,另一个迷迷糊糊的像是几年没睡觉,只剩下冯听白自己还清醒,他抬起手又落到许怀星脸旁,最后在她迷茫的注视下,摸脸变成了自己的食指蹭了蹭自己的拇指指肚。

  挺尴尬的。

  “咳,”冯听白偏过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刚刚的话题:“冯奕大概率帮不上我们,他这个状态持续的时间长可能会分不清现实还是心理世界。”

  许怀星点点头,昨晚主治医师来的时候他也在,她听到主治医师的话——‘病人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他现在的情况你们不能强迫他面对这个世界,对我们普通人来说,世界是面对,但对他来说,是对抗。’

  这些话冯听白刚刚没有说给冯奕听,因为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

  ‘对抗的久了,他会觉得自己也是该对抗的那方,逐渐迷失,最后失去‘我’这个字。’

  人活一辈子,总得有什么撑着自己,总得有什么构成这个‘我’字,连自我都迷失了,这人可不就剩下行尸走肉。

  许怀星不想把自己最爱的姐姐曾经深爱的人逼上绝路。

  所以她说:“让他回美国吧,我听说他在那边有开福利院,照顾很多小孩子,心情应该会比在这边好,或者就像医生建议的那样,留在家人身边,只是许筝的事再也别让他参与。”

  冯听白点点头,过了会儿才说:“中午丁笑蓝过来。”

  “嗯。”

  “他老婆也会来。”

  “他老婆是谁?”许怀星猛地抬头,她记得走得那年戚硕已经答应和丁笑蓝在一起。

  冯听白薄薄的眼皮,此时轻轻抬了下:“戚硕,好像怀孕了。”

  “.....”许怀星。

  她问“丁笑蓝知道么?”

  “那傻子把B超图发朋友圈。”冯听白的脸又恢复成面无表情,不过里面还带着点嫌弃。

  临近中午,丁笑蓝冲冲赶来,许怀星探着头看他身后,结果什么都没看到,不过三年时间,丁笑蓝变化不大,在他眼里许怀星却变化很大,没了当年的机灵劲儿,多了份随和,但不是真的随和,是那种隔了层雾的,就因为这个,丁笑蓝站在门口好半天不敢认。

  还是冯听白拿胳膊撞了他一下:“许怀星,你老婆好朋友,不认识了?”

  “啊,认识,”丁笑蓝回过神,也反应过来刚刚许怀星为什么总是看他身后,他挠挠头解释道:“戚硕今天产检,我怕她着急就没说你也在。”

  许怀星点点头,还笑了下:“先别跟她说我回来了,等过阵子我去看她。”

  丁笑蓝眼神复杂地看着许怀星,很快点下头。

  当年许怀星半句话不说,半个理由不给,拉着行李就走的事儿确实给他们留阴影了,丁笑蓝也很担心戚硕因为许怀星回来,许怀星突然哪天一声不吭又走了,戚硕又因为她大悲,大喜大悲对孕妇不好。

  所以丁笑蓝把许怀星回来这件事蛮得很好,不然也不会联系医生又把产检提前几天。

  等病房的门在身后关合,丁笑蓝已经进去看冯奕,许怀星才偷偷送了口气,接着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走去,身后有人追上来,许怀星下意识让开,被人按住肩膀。

  许怀星停下,一脸无语地看着冯听白:“干嘛?”

  “你要干嘛去?”

  “找酒店睡觉。”

  “回我家。”

  “......”许怀星差点炸了:“干嘛回你家!?”

  “你爷爷说,”冯听白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嘴角似乎闪过一丝笑:“除了洗澡、上厕所,一分一秒你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

  几秒后。

  许怀星气笑了:“还挺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冯听白贴在许怀星耳边,声音轻轻的——‘你爷爷说’

第二十七章

  哪怕再不情愿, 最终许怀星还是坐上冯听白的车。

  只不过半个眼神没给他。

  冯听白侧头看她,唇角轻轻翘了下:“一副被绑架的样儿。”

  “有什么区别。”许怀星嘟囔着。

  刚刚冯听白不做人,直接拨了通视频给许爷爷, 在视频下, 许怀星不得不迈上冯听白的车。

  倒是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明明应该不那么愿意坐他的车, 可是坐进来的瞬间, 心里却很踏实,这种身体自己的感受让许怀星很不舒服。

  冯听白换车了。

  从宝蓝色玛莎拉蒂换成深黑色迈巴赫,就像他这个人,从肆意飞扬的少年, 变成了...不怎么成熟的大叔。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别墅前,不是许怀星知道的那间。

  她坐在车上没有下车的意思,侧着头眼皮微微抬起, 那眼神像是在说。

  ‘这哪儿?’

  ‘你知道绑架的是谁?’

  冯听白有点无语:“你这三年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许怀星转过头来不肯继续说话。

  从她回来,两个人之间便开始这么不尴不尬的,早些时候在许家还有其他人,现在看情况应该是要开始两人单独相处。

  “这是我家, 毕业以后就从我爸妈那儿搬出来。”冯听白解释完直接下车, 下车后也没管许怀星自己走到门口按下指纹。

  门开以后他靠着门抱起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许怀星慢吞吞往这挪动, 终于在五分钟后挪过来了, 正要往里进,冯听白直接拉住她手腕, 许怀星低头看自己手腕上他的手指, 骨节分明青筋明显,没抬头声音也不算好听:“干嘛啊,不让进啊。”

  “没有。”冯听白淡淡说, 声线低沉:“输指纹,等下密码发你手机。”

  “哦。”许怀星不情不愿地抬起手。

  冯听白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她还挺有意思。

  夜半时分,窗外树林间飞速跑过几只不知是什么的动物,许怀星端着酒杯,靠在窗边看着外面,夜色下整条街都显得寂静,静的仿佛别墅区根本没人住。

  此时,冯听白正在她隔壁房间里靠着床铺,长腿一条屈起,一条自然垂下踩着地面,屈起的腿上面架着电脑,屏幕里面是他的合伙人——关诚。

  他们不是朋友,却是合伙人。

  冯听白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没什么兴致。

  那头关诚安静了会儿,终于开口:“‘C航天’研究所爆出老牌研究员学术作假股价大跌,这事儿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撤资。”

  “作假了么?”冯听白凉凉开口,自从许怀星回来,他看关诚更是不顺眼。

  关诚顿了下,摇头:“没有,被人坑了。”

  “不撤。”

  过了会儿,冯听白想起些事,难得地抬起眼皮才开口:“许怀星那事儿,你除了告诉她许筝还和她说什么了?”

  屏幕那边的关诚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合作一年之久的合伙人竟然会...质问自己。

  他倒不在乎冯听白知道所有真相,只是觉得有点烦,关诚靠回凳子里,不悦的神情一闪而过,几秒后,他说:“也没什么,花钱雇你初恋抱你,再让许怀星刚好看到。”

  “......”

  房间陷入安静。

  静的人心慌。

  下一秒冯听白扣下屏幕,几秒后视频断线,关诚靠在凳子里乐得不能自己,他没想到这件事冯听白到现在还不知道。

  冯听白还真不知道。

  他起身几步迈到门口,过了会儿又走到桌前,拿起手机拨通关诚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

  “小白白,怎么啦?你竟然这么久都不知道,你的前女友和现女友不肯告诉你吗?也对,你这种人的人缘确实不怎么样。”关诚说。

  “......”冯听白想挂电话,最后还是忍住,忍住挂电话没忍住骂他,几句国骂后才肯开始说正事:“除了这个没别的了?”

  “没了。”

  “你觉得这些至于出走三年?”

  “......”关诚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和冯听白会聊感情上的事,他们把彼此的感情掺合到稀巴烂。

  关诚深吸一口气后才说:“不至于,那你觉得我把金灿骗怀孕,又逼她打胎,最后害得她离开舞台,这事儿,她至于恨我么?”

  “......”冯听白:“太至于了。”

  “.....”

  “草。”

  冯听白:“你只能做生意伙伴,没法有感情上的交流,因为你根本不是人。”

  听筒那头传来很轻的笑声,关诚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听你骂我不是人,我还挺开心。”

  “......挂了。”

  至不至于?

  冯听白垂眸,看着自己被灯打得更加泛白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头,至不至于这事儿轮不到他冯听白来为许怀星下决定,他做的这两件事伤害到许怀星,他心里不比她好过,她要怎么做,他都受着。

  ...

  隔天清早许怀星坐在餐桌上,对面是冯听白,她觉得有点别扭,好像时间又回到那几年,两个人出来住的那几年,每天早上都是这样,冯听白懒洋洋地靠着凳子,胳膊搭在另一个凳子上,唇角就那么挂着笑意看她。

  以前没觉得什么,今天猛地想起来心里有点发酸。

  离开冯听白之后,许怀星对感情开始变得麻木,像块木头,所以现在如果有人问她,是不是还爱着冯听白,她可能会很茫然,然后说,我也不知道。

  爱是什么感觉?

  她忘了,再也想不起来了。

  白天冯听白有事要回公司,给了许怀星一张黑卡,让她自己去逛街买点喜欢的东西,许怀星接过黑卡,又在冯听白离开后把黑卡放在茶几上,并不打算动,她也没打算出门,冯奕有病,她也不见得多好。

  忘了从哪个时候开始,许怀星不愿意见人,想要逃开所有人的目光,她想缩起来,把自己缩进壳里再也不出来。

  就像是她的星空灭了,她也不该再出现。

  这种感觉很难受,温吞吞的像条被扔上岸的泥鳅,被别人讨厌着,自己也讨厌自己。

  冯听白这处别墅总共有三层,地下一层,地上两层,地上第一层整个大堂打通,中间突出一块舞台,舞台上面是吊灯,昨天回来许怀星没在意这个。

  今天自己在冯听白家里待着,闲来无事凑过去看了看,绕着舞台周围,边看边压心里奇怪的感觉,抬起脚迈上舞台第一步,时光仿佛匆匆而退,回到许怀星大四那年的毕业演出。

  那是许怀星为冯听白跳得最后一支舞,也是许怀星这些年跳得最后一支舞。

  毕业演出那天,会场里坐满人,很多人是奔着舞蹈系四位系花而来,更多的是都想来看看校花最后的独舞。

  像是天空作美,白天还是阴雨蒙蒙雷声大作,到了晚上雨停了,天际边难得出现弦月,月亮周围绕着星星,像是在对她说。

  ‘许怀星,恭喜你毕业啦。”

  那天冯听白来得很晚,许怀星原本想在后台和他说点心里话,有关许筝有关许家,但他来得太晚了,左等右等没把他等来,倒等来一封匿名邮件,邮件附件是视频。

  许怀星经常收到垃圾邮件,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打开直接删除。

  但对方好像非要让她看,连着发了十几遍,最后几遍标题写得是——‘冯听白和初恋女友,你确定不看么?’

  许怀星不确定了。

  她脸色不算好地插/上耳机打开视频,视频里的画面像刀子似的割她的心,把她的心割得血淋淋,画面是冯听白抱着女孩儿,拍摄者距离不算进,但可以看得很清楚,冯听白,他抱着另一个女人。

  许怀星一颗完整的心,像是被活生生割成几百块,块块撕扯着疼,到后来,许怀星直接疼木了,抬手扇自己巴掌都根本没感觉。

  好在她是系里门面,有自己单独的休息室,这一巴掌声音响是响,但没人知道,许怀星坐在化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她,又不像她,明明嘴角上翘着,可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许怀星想了想,伸手把嘴角像下扯,这样镜子里的人顺眼许多,哭丧的脸,嘲讽的眼,像是在笑话她。

  笑她蠢,笑她笨,笑她识人不清十几年喂了狗。

  到后来,许怀星也跟着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没多久许怀星上台,整个舞蹈她冷着脸跳下来,半眼没看冯听白,甚至在舞台灯光集中在她身上的刹那,许怀星将眼睛闭上,她不想让做在舞台正对面的冯听白看到自己,她至少要给自己留□□面。

  当晚,许怀星收拾了行李,没和冯听白说半句话,拎着行李回到学校,退了校园卡,最终站在学校门口。

  冯听白也在,散场的时候没找到她,回家也不见她,最后便来校门口等,终于等到她。

  两个人在一起快四年,许怀星今天不对劲,冯听白比谁都清楚,可他不知道许怀星为什么不对劲。

  冯听白垂眸看到她腿边行李箱,又抬头,看到她带着排斥的眼神,还有冷漠的脸,冯听白上前伸手试图抱住她,许怀星用力将他打开,下一秒扬手两个巴掌落到他脸上。

  冯听白直接被打懵了,懵得还有周围走动的学生,学校两位名人此时正在校门口扇巴掌,一个扇,一个不躲,冯听白上前一步,许怀星一个巴掌,扇到后来,冯听白眼里满是心疼地抓住她的手,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疼么?手疼么?”

  “滚。”许怀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第二十八章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 许怀星都没有办法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回忆完整,包括已经被她删除的视频。

  她不知道冯听白是不是紧紧抱住那人,她不知道冯听白是不是只是抬了抬手, 她更不懂借位不知道理由。

  刚开始的几年, 许怀星每天夜里都会梦到冯听白,梦到自己质问他, 看到他在梦里渐渐变成星点, 最后消失不见。

  每次醒来,她睁眼看到斑驳墙皮,刹那间的寂寞就要将她吞噬,有那么几个瞬间, 许怀星想要放下一切,不去计较那个视频,回到上海, 回到冯听白身边。

  不过这个想法,或者说念头,会在彻底清醒后消失不见。

  她那时候还怨他,恨他, 后来时间越过越慢, 越来越久, 许怀星自己也说不清对冯听白是什么感受。

  最重要的是, 她在一次接待中国游客时,见到了冯听白的初恋, 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

  彼时许怀星一身花色长裙, 就那么站在树下,看着夏欢。

  夏欢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走到许怀星身边,轻声开口:“我听笑蓝说你消失了。”

  许怀星不想接话, 更不想开口,她没大度到对情敌容忍。

  没等到她开口,夏欢笑着又说:“我和冯听白当年只谈了不到两周,是班里打赌,他给我个面子,但我俩那阵子私底下连面都很少见,”说完,她停了下,自嘲般地笑了:“也不是那阵子,是同学三年,私底下见面次数不足五次。”

  风吹过林子,树叶簌簌作响,天空偶有鸟儿飞过,留下啼鸣。

  许怀星眯眼看着夏欢,她想问那件事,但她知道没必要了。

  时间能够抹平一切,包括她对冯听白的计较,当年反应会那么大是因为许怀星原本就在介意冯听白有初恋这件事,但是现在的她不觉得有初恋是件很严重的事,所以那些事的真相到底如何,她已经不在乎。

  头顶是湛蓝的天,脚下是翠绿的地。

  ‘没什么过不去,没什么忘不了。’许怀星想。

  -

  头顶吊灯闪烁,许怀星下意识抬头去看,这才发现冯听白家里的这扇吊灯是感应灯,有人站上来它才会亮,

  不知怎么,许怀星突然又想到离开那天的自己,坐在出租车里一直在哭,还时不时地回头去看,刚开始还能看到冯听白的车,可后来拐了个弯儿,什么都看不到了,许怀星不死心,她在机场等了足足一夜,结果什么都没等来。

  在机场随便买了张机票,登机后才发现是飞往柬埔寨的。

  那时候许怀星心里还带着气,根本没考虑过后来。

  她站在原地摇头,觉得自己不能再陷入这种回忆中,回来前已经对自己保证,冯听白的事儿翻篇儿了,不可能再计较。

  不爱出门,便在家里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结果冯听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许怀星躺在沙发里,整个人缩起来,像是在怕些什么。

  他将夜灯打开后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看到许怀星皱起的眉,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

  到底受了什么啊,才会让最爱笑的小姑娘变成现在即便睡觉也会皱眉的模样。

  冯听白有些脱力地坐到地上,背靠着茶几,一条腿屈起,昏暗灯光打在他脸上,将他的眉眼映衬得更显落寞。

  他面前的女孩儿并没有比他好多少,只不过不是落寞。

  这栋别墅三年来空空荡荡,黑暗会放大寂寞,曾经冯听白习惯睡前喝杯烈酒,迷迷糊糊间黑暗的吞噬作用对他不会很大,但今晚,冯听白不用喝酒了。

  他的小仙女已经回来。

  ...

  两周后,冯奕状态良好地出院,被丁笑蓝送到冯奕家里,可都没到半天,冯奕自己又跑了出来,他直接跑到冯听白的别墅。

  站在门口叫魂似地喊。

  “冯听白,开门。”

  “冯听白!开门!”

  “小王八羔子开门!”

  喊到后面冯奕没力气了,贴在门上有气无力地叫:“底迪,开门哟~”

  原本就站在门口,打算等他回去的许怀星此时面露难色,她有点搞不懂冯奕的脑回路,来别人家里发现主人不开门第一反应不该是主人没在家么?为什么到了冯奕这里就成了站在门口鬼哭狼嚎。

  许怀星怕他再鬼叫,直接把门打开,冯奕看到她后脸上根本没有任何惊讶,直到此时此刻,许怀星才知道自己这是被坑了,冯奕根本不是来找冯听白的,就是来堵她的。

  她有点不知所措,一方面冯奕的精神状态受不了刺激有些问题想问但不能问,另一方面客人来家里没法不接待。

  客人?

  细算起来她和冯奕说不清谁更像是客人,但刚刚许怀星下意识地把自己当作了主人,发现这个念头后的许怀星更加不知所措。

  倒是冯奕,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直奔厨房拎出两盒泡面外加两根火腿肠,他把东西扔桌上,人靠进沙发里才对许怀星扬扬眉毛:“你俩天天就吃这个?”

  许怀星这才发现,冯奕和前几天见到时候的精神状态不一样了,今天的他比前几天...欢脱点。

  别人一生才有几次大喜大悲,到冯奕这儿,几天大喜一次,几天大悲一次,这样的情绪浮动精神状态不出问题都怪了。

  “有时候会叫外卖。”许怀星生怕刺激他,声音都低很多。

  “这鸟不拉屎的地,能有人来么?”冯奕探身拿过火腿肠又靠回沙发上。

  许怀星点点头,一边说一边拿手机点餐:“跑腿费贵一点,但是还好。”

  说完,许怀星没抬头,冯奕也没搭理她,专注于自己的火腿肠,吃了会儿才意识到越吃越饿,他重新靠回沙发里,突然发现正对着沙发的位置有个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舞台,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弟弟别墅装修风格很有问题,一楼除了沙发、茶几,其他什么都没有,哦,有,有舞台。

  哪个正常人会在家里装舞台?!

  冯奕眉毛紧紧皱起,低头扒拉着手机。

  公司顶层冯听白的手机疯狂震动,震到后面已经开始连震,冯听白忙收回盯在邮件上的注意力,把目光投向手机,不常用的那部。

  去年才配,随手申了微信号,只有家里人才知道。

  他家里的构成不是很复杂,会给人疯狂发消息的也只有一个——冯奕。

  冯听白面瘫地拿起手机,修长手指抓着机身,开始看冯奕发的消息。

  小红点显示总共73条,冯听白随便划了一下,发现至少前六十条都是微信名片,后面才几个字几个字的蹦出两句完整的话。

  “弟弟,有病快治。”

  “这是我多年来认识的医生。”

  屏幕上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的排列组合,清楚地显示出谁才是更该看医生的那个。

  冯听白也没管什么,直接把页面截图回给他。

  冯奕老被人吐槽发消息不能一句一句地发,非要几个字几个字的发,所以他很清楚冯听白的意思。

  但他没生气,直接把手机对准舞台,发了小视频给冯听白。

  冯听白边看邮件边打开视频,原本没想看,但小视频里传出许怀星的声音:“哥,你想不想喝奶茶?”他猛地低下头,这才看到冯奕拍得是自己家的舞台。

  这两个人又凑到了一起。

  冯听白脑海里跳出的头一个想法。

  还能一起喝奶茶了?

  第二个。

  冯听白想也没想直接给他回:“别乱说话刺激怀星,你要心里不舒服立马叫车去医院。”

  别墅内,冯奕看着满桌小龙虾砸吧砸吧嘴,心想:‘我刺激她做什么,我谢谢她都来不及。’

  许怀星蹲在地上拨好小龙虾递给冯奕,他也没管别的,直接伸手去拿,边吃边想着,在她那儿就是不能被刺激,到他这儿就是自己打车去医院,都是人,这个待遇未免差得大了些。

  兴许是冯奕想得情真意切,脸上也有了些许不忿的表情,许怀星忍不住开口问:“大哥,很辣么?”

  冯奕回过神,看看许怀星不知所措的眼神,又看看她手上拨好的小龙虾,几乎是瞬间想起自己正在吃人家的劳动产物。

  那些差别待遇什么的都不重要。

  不想那些,两人之间气氛好了许多,闲聊中冯奕随口问了句:“未来有什么打算?”

  许怀星愣了下。

  “就是,想找工作啊?还是自己创业?”冯奕解释。

  原来是这个意思,许怀星心想。

  她下意识想说先把许筝的事查清楚,这话在出口前一秒被她拦回来,到嘴的话改成:“想先找工作,我应该没什么创业的可能。”

  “为什么?”冯奕猛地抬头,似乎是从她的语气里捕捉到丧气,他今天不想看到别人丧气。

  许怀星苦笑着摇摇头:“毕业太久,已经落在很多人后面。”

  听到这话,冯奕放下手里的小龙虾,小龙虾在汤里滚了下,然后沉底。

  他的神色和这几天都不同,这次脸上多了几分严肃:“根本不是这回事儿,想做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迟了怕什么,赶上去呗,你现在哪怕一百岁,和我说你想做KOL,大哥都支持你。”

  冯听白就是这时回到家,他看到地上蹲着的许怀星、沙发里坐着的冯奕,还有摆了满桌的小龙虾和奶茶后,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才说:“我回来了。”

  下一秒。

  他说:“冯奕你少给人乱灌鸡汤。”

第二十九章

  许怀星看了下门口的冯听白, 又看了眼面前的冯奕,她发现冯奕的眼神正在发生奇怪的改变,从平静到疯狂, 再到平静, 她忙起身说:“没事啊,我还挺需要鸡汤呢。”

  这下冯奕才算是彻底平静下来, 不过他也起身, 站在原地拿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完手,拎起外套往外走,在路过冯听白身边时说:“我去西藏玩儿几天,过阵子再回来。”

  “嗯。”冯听白。

  冯奕走后, 家里再次剩下他和许怀星两个人。

  冯听白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沙发旁,脱下外套扔到沙发里, 又把自己也扔了进去,冯听白坐在中间,看着许怀星眼睛迅速地眯了下,很快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坐。”

  “不了, 坐地上挺好。”许怀星边说边继续吃她的麻小。

  她有时候总让冯听白意识到自己和她中间隔了三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时间在流逝, 人也在变化,她变得和记忆中的她不一样, 而他也一样。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窗外太阳落下,屋里渐渐暗下来,冯听白轻轻咳了声, 刹那间,满堂明亮,许怀星下意识抬头,正撞上冯听白投过来的眼神,他像位中世纪西方贵族那般倚靠在沙发上,眼里充满疑惑、迷茫,还有不解。

  许怀星觉得他这个不解挺没意思的,所以直接把头转了回来,几秒后又转过去,她开口问:“许筝的事还能查么?”

  这几天冯听白公司事情不算少,他的精力没放在许筝的事儿上,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有难度。”

  “有难度的意思就是只要查还能查。”许怀星用得是肯定句:“花时间或者花精力我都不怕,只要能把这件事查到水落石出。”

  冯听白嗯了声,头顶灯光打在他脸上,映出一片睫毛倒影,他的目光始终在许怀星身上:“要不要来我公司帮忙?”

  “不要。”一秒回答。

  冯听白没再多说什么,起身拿上衣服上楼。

  又在楼梯拐角处停下,回头说:“在许家敲我门的保姆我的人找她谈过,但是很可惜,没问出什么。”

  许怀星点完头想到这个角度冯听白根本看不到,她又嗯了一声。

  十几年没报警的旧案,查起来还不如大海捞针,大海捞针好歹知道针在大海里,他们根本连针在哪儿都不知道,就因为三张纸开始查,也不知道要查到哪年哪月才能查出真相来。

  -

  隔天许怀星开始找工作,冯奕说得话没什么问题,她是该开始工作重新回归社会。

  即便这个社会令她抗拒,下了很多找工作的APP,把自己的简历完善几遍后迅速投递出去,很快,她收到了三家公司的面试邀请。

  两家主播公司,一家自媒体运营公司。

  迅速敲定好面试时间后,许怀星难得出了门,外面太阳很大,她站在门口眯了眯眼,在看到不远处的站点后还是咬咬牙走了过去,站在那儿等了会儿,别墅区内摆渡车停在她面前,许怀星也不知道这个车怎么收费,上车后站在司机旁边问:“到市区么?”

  “不到。”司机冷漠脸。

  “到门口多少钱?”许怀星又问。

  司机疑惑地看着她拧眉道:“往后走,别挡门口,你挡门口后面人怎么上?”

  车上人不算多,大家好像对这位司机习以为常似的,谁也没说什么,等到许怀星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后,身后人拍拍她的肩膀,许怀星回头,看到一张长得还不错的脸,这张还不错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错愕,他哽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姐,你还记得我么?”

  “记得,”许怀星有点儿无语,她觉得自己的记忆力未免也太好了:“刚上大一的未来知名演员么。”

  说完,又笑着加了句:“可不能忘。”

  沈骋挠挠头发,很尴尬地说:“姐,不好意思啊,那天那哥那个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我再不跑我怀疑他会直接冲过来把我灭了。”

  “不至于。”许怀星又笑了,这次的笑还挺漂亮。

  沈骋心里琢磨着,这个姐姐应该是没生气,他胆子大了点儿,直接拿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边递给许怀星边说:“姐,司机大爷脾气不好,但人不错,你别介意。”

  许怀星低头瞄了眼他的二维码:“没介意。”

  “姐你能加我个微信不?”

  “不能。”

  “......”

  气氛一度很尴尬,沈骋笑了两声自己给自己解围:“我听孟姐说了,你刚从山区回来,还不太适应现代生活,没事儿姐,你要不会用微信我以后教你,我跟你住得地方应该相隔不远。”

  许怀星不想搭理他,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开始听歌。

  沈骋看着那对最新款无线耳机,他觉得自己这个围解的更尴尬了。

  别墅区的摆渡车每半小时一趟,要把全别墅走一圈儿,以免耽误业主出门,所以许怀星虽然上车早,但是下车已经是二十分钟后,她边拿手机查路线边往地铁站跑,沈骋也跑了过来,一个劲儿地说:“姐,你去哪儿,我送你啊。”

  “你有车?”许怀星停下看他。

  沈骋笑了下点头:“有啊。”

  “那你还坐摆渡车?”许怀星说。

  沈骋挠挠头:“那房子我哥的,我这车还没登记,开不进去。”

  许怀星哦了声看着沈骋:“谢了。”

  她的面试时间快到了,坐沈骋的车应该会快点。

  沈骋指着斜对面的白色特斯拉:“走吧。”

  许怀星面试的公司离这个别墅区不远,十几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公司门口,这家公司只租了门店,看起来不大,倒是很干净,玻璃擦得能当镜子照。

  在下车前,沈骋再次拿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许怀星低头看了眼又抬头看了看他,最后还是扫了。

  “谢谢姐。”沈骋乐了。

  许怀星没说什么下车后站在公司门口,深吸一口气才踩着高跟鞋往里走,走进去后被前台拦下:“女士,有预约吗?”

  “我来面试。”许怀星调出电子面试单。

  前台笑着说:“好,我带您去。”

  刚拐了个弯儿,前台笑着停下:“女士,您敲门进去就可以了。”

  “哦。”许怀星随口问了句:“那你们的主播都在哪里播啊?”

  “有的回家播,有的去基地。”前台笑容得体地说。

  许怀星点点头,其实她不是很明白主播是做什么的,来之前百度过,也没特别理解,刚刚沈骋说得没错,她从‘山区’回来,对现在的世界还不是很了解。

  她走得时候有唱吧、美拍,回来以后这两个当年爆火的软件已经没什么用,大家似乎在用那个,叫什么来得?

  哦对,抖音。

  几乎每个人都在用抖音,她因为来面试下载过,看了没几分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又给卸了。

  面试的房间挂了门牌,上面写着——运营经理办公室。

  字还挺长。

  许怀星敲敲门,里面的人很快说:“请进。”

  里面那人看到许怀星后眼睛亮了,但很快又恢复到正常神色,他看了眼许怀星的穿着,眉毛皱了下。

  许怀星今天穿了条白色裙子,搭配细跟高跟鞋。

  裙子是三年前买的,鞋也是。

  她刚回来没工作没存款,手里根本没钱,也不可能去商场买新衣服,所以只好选了两件年代感没那么强的。

  运营经理十指交/叉,想忍还是没忍住:“您穿得,还挺有年代感。”

  许怀星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裙子,运营经理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坐。”

  “谢谢。”许怀星坐下后,整个人看起来很紧张。

  她很漂亮,漂亮的该像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可是她的局促不安让这颗星星蒙上尘埃。

  运营经理翻开面前的简历,又看了看许怀星,片刻后笑着说:“我姓何,大家都叫我老何。”

  “何经理您好。”许怀星说。

  可能连许怀星自己都没发现,她在面对冯听白和面对其他陌生人的时候就像是两个人,面对冯听白心里从来没有过紧张或者不安,但面对其他人,包括冯奕,她都很不安。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脱离社会三年后产生的适应障碍。

  “我看你的简历中有三年时间在柬埔寨支教,有辅助证明吗?视频或者文件材料。”老何说。

  “没有。”许怀星摇头,整个人显得更加不安。

  老何有点无奈,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开口,按理说该是人事部经理来面试,但今天人事部经理没来,在公司的人看到许怀星的照片之后决定尽快面试,这么漂亮的别让别的公司给抢了。

  他不是很懂HR那套,索性就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别看我们只是家主播公司,但是我们旗下的主播不多,各个都是带货主播,KOL。”老何说着,许怀星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什么叫带货?KOL又是什么?

  老何以为她不信,直接就说:“我看你对这些也不是太感兴趣,这样吧,我直接跟你说薪资问题,你之前做得和我们公司不搭边,所以给你的底薪不多,只有五千,但是直播提成我们会跟你□□分,你六,我们四,哦对,公司给你交六险一金。”

  “好。”许怀星说。

  在上海这个城市,五千块钱的工资只能合租才能活下去,但是不论多少工资,许怀星都需要先踏入社会。

  三年时间看起来不多,可对于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讲,是最重要的三年,许怀星错过的这三年,几乎毁了她的所有事业,所以从现在起所承受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那个决定做补偿,为将来的路做修正。

  老何没想到这姑娘会这么快答应,他给的薪资待遇对比她的自身条件是非常的低,许怀星的自身条件完全可以自己做号儿,积累一定数量粉丝后,拿着这个来跟公司开条件,到那时候薪资待遇是她说了算。

  但是很明显,许怀星不懂。

  “那,就先这样,晚点人事给你发合同,觉得没问题明天来签。”老何说着,很快又说:“刚开始就在公司播吧,给你清间主播室出来。”

  许怀星点头:“行。”

  从这家公司出来,许怀星回头看了眼牌匾,才知道这家公司名叫‘无良传媒’。

  有没有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即将要有一份工作。

  这么想着,许怀星难得的站在原地笑了下。

  在抬头就看到等到树荫下的沈骋,还有他旁边穿着黑色西装的冯听白。

  许怀星脑袋‘嗡’得一下响。

第三十章

  “你们, 这是认识?”许怀星明知故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二人面前。

  冯听白点头,沈骋摇头, 许怀星懵了。

  好在几个人站在树荫下不至于被晒得太难看, 她摸了摸鼻子:“所以认识还是不认识?”

  “这不是你雇得男朋友么,就算认识吧。”冯听白说完还笑了笑, 那笑声里满满地都是嘲讽。

  但是。

  “你怎么知道?”许怀星问。

  按道理说, 冯听白不应该知道,沈骋是她随便找的人,后面各种联系方式都删除了,今天才重新加上微信, 她这边都没能认识的渠道,冯听白能上哪里认识。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冯听白是怎么知道的。

  冯听白乐了,唇角翘起来抬手指着旁边的人:“他自己说得。”

  “也是他给我发消息让我过来。”冯听白二卖队友。

  “......”许怀星。

  她懒得问了, 后面无非就是问冯听白和沈骋怎么认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十有八九是沈骋自己送上门的。

  面前共有两辆车,一辆白色特斯拉, 一辆黑色迈巴赫, 许怀星来回瞄了瞄, 最后从两车中间的缝隙走去马路, 冯听白笑了,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沈骋原地挠头, 不知道怎么办,脚比脑子快,直接迈步跟了上去。

  就这样, 许怀星身后跟了两个人。

  她找到公交车站点,站在原地一句话不说,冯听白挡在她旁边,高大身躯直接挡住烈日,沈骋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躲在后面不动弹,可能是气氛过于沉默,他人没动弹嘴动了动。

  “姐,你面试怎么样?”

  “过了。”提到这个许怀星心情好了很多。

  “是做什么的呀?薪资待遇怎么样?”沈骋问。

  冯听白眼睫动了动,拿出插/在兜里的手,虚握了两下。

  “主播带货,底薪五千加提成,外带六险一金。”许怀星笑着说。

  沈骋倒是有些尴尬,又挠了挠头才说:“姐,这个待遇其实是很差的,你的条件去做平面模特也比这个要好。”

  许怀星根本没在意,张扬的小脸迎着风,风吹起她额角碎发,遮住眼睫,许怀星抬手给挽到耳后,没打算在回话。

  倒是冯听白,在内心挣扎了会儿后说:“其实你没必要做主播,我可以直接送你进娱乐圈,最好的戏,最大牌的制作团队、最出名的经纪人我都可以请过来。”

  旁边沈骋也跟着帮腔:“我也有家影视公司,姐你要想来可以先挂我公司名下,哥就不用再开影视公司了。”

  “不用。”许怀星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瞬间飘散在空中。

  她自在惯了,靠自己惯了,不想再倚靠任何人。

  哪怕这个人曾经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也不想再有瓜葛。

  站了会儿,车子一辆辆过去,许怀星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就往外走,冯听白和沈骋追了上去,沈骋想也没想直接问:“姐,你要去哪儿?”

  “去地铁站。”许怀星说。

  但她发现地铁站离这边少说一千米的距离,三个人走过去应该也要几分种。

  “许怀星。”是冯听白的声音。

  “嗯?”许怀星站定回头看他。

  “不愿意坐我的车可以坐他的,”冯听白抬手指指沈骋,下巴微扬,看起来不是很愉快:“快点回家收拾完,晚点带你去我爸妈那儿。”

  说完,又加了句:“他们都挺想见你。”

  许怀星没气了,像是被放气的气球,她心里再别扭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别扭,径直走到冯听白车旁边,沈骋跟在后面有些迷糊:“姐,不坐我车吗?”

  “不了。”许怀星摇头。

  她有点不喜欢在冯听白面前的自己,总是在别扭,总是很别扭很别扭,别扭的像是淡水鱼非要游进大海里。

  上了车,旁边是冯听白,许怀星更崩溃了,密闭空间里,她连话都不想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沈骋的车已经开出去几百米远,冯听白他才踩油门上路,路上冯听白始终冷着脸,直到在堵车的路口,他才轻声开口:“我没抱夏欢,抬手了,没抱。”

  许怀星闷闷地嗯了声。

  更崩溃了。

  霎那间的大脑空白紧接着就是强烈的窒息感,心脏像是被抽水泵抽干净里面的血,她知道不该怪那时候年纪还不大的自己,可是啊,心里总也忍不住,忍不住问问自己,当年为什么啊,为什么不多看几遍视频,为什么不问问冯听白到底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不信他?

  没等到她说其他话,冯听白只好先她一步开口:“还有别的么?除了许筝的事,夏欢的事。”

  还有别的么?她也不记得了。

  那段时间许怀星都有些迷糊,梦和现实分得也不是特别清楚,应该,没了吧?

  “累不累?”许怀星开口把自己吓了一跳,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问。

  冯听白怔住,许怀星只好解释说:“以前和我相处累不累?”

  谈恋爱那几年,许怀星很多时候处于没有安全感,不懂见好就收,她需要冯听白每时每刻在线,也需要冯听白早点回家,有时候他去研究所基地,几个月几个月没联系,回来的前半个月,许怀星都是在闹,歇斯底里地闹,可是每次,冯听白都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是委屈,还有心疼。

  他打心眼儿里疼那个没有安全感的许怀星。

  有时候他会伸手想抱许怀星,但每次都被打掉手,后来他便张开双臂,靠在沙发上,等她不气了,等她走过来,他就可以第一时间抱住她。

  但是这些,那几年的许怀星压根没想过,只是后来自己一气之下出去,千百个寂寞夜晚,她才意识到自己当年都做了些什么,安全感没人知道怎么才能有,只是后来,许怀星意识到,安全感来源于自己,不来源于别人,包括当年,她不肯去问真相,也是对自己没信心,不相信自己的人,谈何安全感。

  “不累。”冯听白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调出车载音乐,歌曲很老,很多年前杨丞琳的那首《匿名好友》。

  调子起来,许怀星心里已经想起歌词。

  ‘杜松混合茉莉的风回忆里被爱......’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她多大来着,好像才刚和冯听白在一起吧?或者还没上大学,可能刚刚上高中,记不清了,只是听着这首歌,心里发苦。

  歌曲唱到‘其实我的执着依然执着,’冯听白跟着哼唱,他的声音低沉唱歌的时候带了点哑,可是很好听,好听到许怀星忍不住偏头看窗外,脸颊划过眼泪,划到下巴上掉在裙子上,绽开泪花,细细碎碎的。

  像这些年的时光,散落各处,抓不住。

  他只唱了这一句,其余的连哼唱都没有,冯听白想说的话,还有他的意思,许怀星都清楚也明了,但是不行,她很怕,也没有勇气开始。

  未来于她而言,像是巨大怪兽正张大了嘴,等着她奔跑过去。

  满是恐惧,满是担忧。

  许怀星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对冯听白而言,是不是拖累,她觉得是,所以她宁可原地踏步,也不想去考虑别的。

  在冯听白家换上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衬衫后,两人开车来到冯听白父母家。

  岁月对冯父冯母很温柔,在他们脸上丝毫看不到时光的痕迹,他们二人就像三年前每个周五傍晚那样,站在别墅门口,等着他们回来,不知道为什么,许怀星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难受,她左手手指掐了掐右手手腕,疼痛才让她好受了点儿。

  冯母看到许怀星后眼睛红了一圈儿,上前握住许怀星的手,嘴里不住埋怨:“你说你这孩子,说走就走,这么多年连点消息都没有。”

  “奶奶,那边网络通信不发达。”许怀星解释道。

  不告而别后再回来,冯奶奶是第一个提起这件事的人,其余人都好像默认别提,提了会让许怀星想起来又跑。

  他们都怕了,怕这么个大活人,说跑就跑,冯奶奶也怕,所以别人不提她也要提。

  她要告诉许怀星,有很多人惦记着她,许怀星不能再不管不顾地说走就走,她不是孤零零的孙猴子,她有很多人惦记着,许怀星该把这个当回事儿。

  冯奶奶说了会儿才开始细细打量许怀星,打量了一会儿才又说:“星星,你以前能穿裙子不穿裤子,现在怎么都开始穿休闲了。”

  “裤子方便些。”许怀星笑了笑。

  “快别在门口站着了,怀星饿了吧,快进屋吃饭,你冯奶奶知道你要来,特意中午开始煮你喜欢的菌汤。”冯父笑着张罗。

  四人前后脚走进去,时隔三年,许怀星再次回到这个熟悉也不算熟悉的房子,她抬头往二楼看,试图透过墙壁看一眼冯听白的房间,看看他的房间是不是变了。

  冯奶奶顺着她眼神往上看,拍拍她肩膀:“上去看看,你房间我们还给你留着,和你走的时候变化不大。”

  许怀星点点头,沿着楼梯往上走,冯听白也跟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冯听白停在他的房间,许怀星的手握住自己房间的扶手,两人几乎同时间按动扶手。

  他也很久没回来住了,自从许怀星离开,他开始搬出去,这几年回来住的次数不足五次。

  房间被打开的瞬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许怀星看着床上放着的小熊走了过去。

  刚一坐下便迅速弹了起来,被子里有东西硌她,飞快掀开被子看到里面的一盒烟。

  与此同时,冯听白跑过来看着许怀星手里烟,坦然走过来,从她手里抽/出烟盒,并说:“我回来会在你房间睡。”

  说完,弯腰凑到许怀星耳边,气息吞吐在她脖颈:“伴着你的味道入睡。”

第三十一章

  许怀星脸红了, 又红了,她忙不迭地往外推冯听白,但冯听白怎么可能任由她推, 是自己走到门后, 回脚把门关上,背顶住门抬手握住许怀星手腕往怀里带, 一个错力扑到冯听白怀里,

  在冯听白稳下来的前一秒,许怀星出声儿了:“冯听白,你别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你的发泄工具。”

  冯听白停在动作,满眼满脸的疑惑。

  “你别催我, 你让我慢慢来行么?你让我慢慢想清楚。”许怀星又说。

  “好。”冯听白松开手,许怀星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走出卧室。

  她不讨厌冯听白, 也不讨厌他碰自己,但是她就是觉得有点儿崩,就像小时候被邻居叔叔扯进被子里一通乱摸那么崩。

  许怀星躺到被子里,琢磨着那件事, 那时候大概, 才六岁七岁吧?小学的时候记得比较深, 后来初中高中, 乃至大学都忘了,再后来,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呢, 跟冯听白天天做,每次搞几个小时候的时候也没想起来,应该还是在支教的时候想起来的。

  那次她看到住校的小姑娘被个脏兮兮的老男人往树林里拖拽, 许怀星脑子嗡嗡直响,血液直冲大脑,她根本什么都没想,拎了砖头骂了几句就往那个老东西身上砸,那老东西直接朝她冲过来,她还没忘告诉冲那小姑娘喊,让她快跑。

  小姑娘是跑了,她倒是被老男人给盯上了,深夜门被老男人敲过几次后隔壁的那个男人受不了了,直接出来拽着老东西的脖领子给拖出去踹了一顿,那之后老东西倒是没再过来。

  那天晚上她就那么靠着门框,看着那个眉毛上有道疤的男人,没什么表情的说了句:“谢谢。”

  “跟你没关系,看不得狗东西欺负人。”男人只说了这句,没像平日里那样什么话都说。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许怀星把小时候的事儿给翻出来了,还因为这些开始恶心自己,恶心那种事,他妈的,是真的崩了。

  躺床上看手机也不忘搜自己情况。

  搜了几次后页面蹦出来一个词三个字——性/厌/恶。

  表现情况和她差不多,许怀星把手机扔到旁边抬手用手背捂住眼睛。

  她知道那件事不怪她,但就是崩了,崩了这么久毫无办法,最后悔的大概就是当时没告诉家里人,也没报/警,应该报/警的,让那狗东西进去待着。

  许怀星有时候也会想好像听说过,人体细胞七年会全部更换一次,快二十年了,她早就更换成新的她了,再不济,她也可以物化自己然后说,都过去了,都好了。

  确实过去了,也确实没什么了,只是有点气有点恶心有点影响现在的生活。

  可能影响了快二十年,只是她自己没发现而已。

  也可能早就没影响了,只是她现在还没跨越到新的生活里去。

  还是很崩啊。

  许怀星拿开手眯眼看着棚顶的灯,她想着,慢慢来吧不及,什么都不及。

  她从床上起来往外走,回身关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冯听白也走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什么都没说。

  冯听白是不知道说什么,许怀星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说。

  吃饭的时候,冯奶奶一遍遍地说:“听白啊,你都三十多了,赶快结婚让我报个孙子。”

  冯爷爷便附和:“我同学家那些孩子都生孩子了,他们每次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冯奶奶还曾严肃地说:“听白,你跟爸妈说实话,是不是喜欢男人?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也不拦你,带回来儿媳妇就行,男女都行。”

  冯听白眉毛轻轻挑了下:“你们就那么保证我带回来的是儿媳妇不是老公之类的。”

  冯爷爷、冯奶奶:“......”

  许怀星勺子碰到瓷碗碗沿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过了好半天冯听白才又说:“我目前喜欢女的,以后不知道。”

  催婚话题到这儿结束,这顿饭也差不多结束,冯爷爷冯奶奶出门跳广场舞,许怀星和冯听白拿着电脑坐在沙发上研究许筝的事。

  前不久冯听白把找到的所有证据提交给警方,他们表示会查,查到了线索也会及时通知家属。

  许筝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当年家里不肯报案,现在除了几张纸什么都没有。

  冯听白从电脑前抬起头,隔着茶几看向许怀星,片刻后轻声开口:“你其实并不讨厌我。”

  刚刚抱他的时候,冯听白能感觉出来,许怀星的身体并不僵硬。

  “嗯,”许怀星也从电脑前抬起头:“但我讨厌我自己。”

  讨厌不顾自己未来不要事业的自己,也讨厌没什么自信的自己。

  所以。

  许怀星看着冯听白轻轻笑了下:“给我点时间,等我重新爱上自己,再去考虑要不要继续爱你。”

  “好。”

  说完,冯听白放下电脑,起身上楼,在听到关门声后,许怀星也沿着楼梯往上走,快走到的时候感觉光线有点暗,许怀星抬头,看到冯听白站在楼梯口,正低头看着她。

  暗淡光线下,冯听白手指尖闪过星火,他抬起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才肯开口:“你稍微快点儿,我怕我等不了你。”

  许怀星笑了下,心里麻酥酥的疼,可她还是说:“没事,你很自由。”

  “算了。”冯听白转身要走,许怀星忙说:“什么?”

  冯听白站在自己卧室门前,一字一句地说:“我接着等吧,除了你我看不上别人。”

  话音将落未落,冯听白已经开门走进去,又反手把门关上,还锁了几道。

  许怀星站在原地,有点无语,他就算是不锁门,她还能进去怎么着么?

  但冯听白这个动作,不知道从哪里取悦到许怀星了,她的心情好了很多,许怀星有时候老觉得自己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极端的快乐,极度的悲伤,两种情绪来回跳跃,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

  ...

  三天后,无良传媒直播间内。

  许怀星正式上岗,开始自己人生第一次直播,她面无表情看着屏幕疯狂跳动的弹幕。

  弹幕上写的是。

  ‘不是吧,不开美颜的主播还这么漂亮?’

  ‘这么漂亮当什么主播啊,去当二/奶都比这赚钱吧?’

  ‘整得吧,本人要真这么漂亮早不在这儿干主播了。’

  当然也有和这些弹幕截然不同的那类。

  ‘人家漂亮你们嫉妒是吧?’

  ‘姐姐,缺妹妹吗?我可以!’

  ‘楼上的,我也可!姐姐看看我。’

  不过两类内容都只是让许怀星在心里产生波动,脸上依然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把门外的老何急得恨不得冲进来教她怎么笑,可惜他不能,他们跟平台签署了除不可逆情况下六小时内不断播。

  不论许怀星播什么,做什么,他们都只有在门外干着急的份儿。

  许怀星手举压缩饼干,面无表情地开始背广告词。

  ‘时代压缩饼干,减肥必备良品,有了它,每个人都会瘦。’

  念完广告词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屏幕下面的角落里跳出购物小车,许怀星灵光乍现,说:“喜欢的话买一下哈。”

  说完又不说话了,她看着弹幕选择回答。

  其中有一条,许怀星觉得自己很想回答。

  那条弹幕写得是‘你是不是做过小三?我好像见过你。’

  许怀星面无表情轻飘飘地说:“我做过你妈。”

  门外老何:“......”

  门外老板满脸茫然指着门看着老何,那眼神似乎在说,这个人她怎么了?她还好么?真的还好么?

  冯氏大楼顶层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中间坐着冯听白,他对面的屏幕上是许怀星。

  其余工作人员都是被他找上来开会,结果被迫在这儿看直播的。

  大家七拐八拐的得知,今天是老板女朋友直播第一天,也没人敢请假往外跑,就这么看着,看着,结果就看到比明星还漂亮的女人来了句国骂。

  除了冯听白,其他人都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冯听白不但不尴尬,他还笑了,笑着用手机给许怀星砸了六十六个嘉年华。

  许怀星瞬间排到小时榜第一名。

  她还没弄清楚这个直播软件这些礼物都怎么用,怎么回事,就光看到屏幕噼里啪啦的跳嘉年华,把那些弹幕都给挡住了,除了冯听白在砸礼物,冯听白公司的其他人也跟着老板一起砸,他们砸的没有冯听白这么热烈,但是也砸了不少旋转木马什么的。

  嘉年华砸完,会在别人的直播间显示,一时间,许怀星直播间冲进几百万人,大家静坐观看土豪砸礼物,等土豪砸完,才看到许怀星的脸,这么一看,直播间又炸了,不到半个小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无良’公司来了个美人,美人还自带金主,绝对不是一般的金主,是那种分分钟十几万的金主。

  这个场面,就连站在门口开了几年传媒公司的老板都看呆了,他拉了老何一把,说:“老何,你掐我一下,看这是不是真的。”

  老何的手也在抖,抖得挺厉害,狠狠地掐住老板胳膊,把老板掐得嗷得一声叫,叫完不忘说:“是真的。”

  “老何,你好像雇进来个祖宗。”老板又说。

  那些已经准备好的,要在许怀星下播后训斥她的话,全没了,半个字儿不剩下。

第三十二章

  许怀星下播已经是晚上九点, 她边敲自己的肩膀,边眼睁睁看着老何和老板端着水果进来,他们一前一后来来回回跑了三四次, 不多时, 她桌子上摆满水果。

  苹果是不带皮的,葡萄是没有籽的, 就连芒果都切成了小块, 整整齐齐地放在水晶托盘里。

  “这是?”许怀星指桌面。

  “你今天一天的提成,赶上三五个直播加一起的提成。”王老板说。

  许怀星点点头,随口问了句:“多少钱啊?”

  “十万。”王老板说。

  “多少钱?”许怀星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圆。

  “十万。”老何也帮着重复了一遍:“有个叫F的人给你刷了将近二十万。”

  “F?”许怀星尾音上扬。

  老何、王老板忙点头,他们对换了个眼神, 确认许怀星和那个‘F’是认识的,大概还听熟。

  她确实挺熟,天天住在一栋房子里能不熟么。

  许怀星收拾完东西往外走, 远远看到冯听白靠在车旁,修长长腿交叠着,手指间夹了根烟,正眯着眼边抽边朝这边看。

  昏黄路灯下的他, 帅到摄人心魄。

  老何先她一步像个箭似的嗷一下冲过去, 冲到冯听白面前, 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帅哥, 有没有兴趣做直播?就您这脸,就您这身段, 我保证, 你会像我们今天那位主播,出道即巅峰。”

  “没兴趣。”冯听白声音不咸不淡,听着看着确实是兴趣不大。

  老何不肯放弃, 又说:“您知道她粉丝今天给她刷了多少礼物吗?整整二十几万。”边说还边回头指了指:“就是那女孩儿,说实话,长得没您好。”

  “哦,”冯听白挑了一侧眉:“我怎么觉得她长得比谁都好呢。”没等老何接话,他继续说:“哦对了,那个二十几万是我给她刷的。”

  ‘咔嗒’老何原地石化,缓了会儿才看清冯听白倚住的车是什么牌子什么型号,做直播做到顶级才买得上的那种,老何缩了下脖子,撂下句:“不好意思。”

  又箭也似的,嗖得跑回公司。

  这时,冯听白才冲着满脸写着疑惑的许怀星招了招手,还笑了。

  许怀星走过去,冯听白开口就问:“开心么?”

  “知道是你砸的,心情还可以,”许怀星也笑了下,人家砸了那么多钱,她不好再给脸色:“不过以后别砸了,公司要挺多呢,多不划算。”

  “你开心就行,那点儿钱不重要,本来想给你送几百个,”冯听白说着为许怀星拉开副驾驶的门,等坐进驾驶位后才继续说:“后来觉得不如直接送你辆车。”

  “明天带你去选车吧?”冯听白问。

  许怀星摇头,持续摇头:“不都说好了么,你让我慢慢来,我还是想自己适应这个社会。”

  “你要是想,我不拦你,但还是想说,挺没必要的,你自己家境不差,我也愿意给你花钱,给你花几个亿都行,你去适应基层社会真的挺没必要。”冯听白说完,像怕许怀星不高兴似的,又赶紧加了句:“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就是说个我内心的想法。”

  许怀星听着听着直接笑了,偏头看着冯听白,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旁边的这个男人曾经是个富二代,现在是个小总裁。

  小总裁看她笑了,像是受到鼓舞似的又多说了两句:“你看我不也直接接手家里公司了,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世界看得远。”

  许怀星轻轻嗯了声,偏过头去看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声音轻轻的:“那不一样,你父母的是你的,我父母这边情况不同。”

  许家的情况冯听白是知道的,所以她家的事儿他没提,但是他自己的他提了:“那我的钱你就用呗,给你花钱我挺高兴的。”

  这个挺高兴冯听白收着说了,给许怀星刷完礼物,他笑着走出会议室,看到谁都能笑着打招呼,到后来满公司的人都说,老板疯了,真的疯了,疯的那叫一个彻底,跟过年一样。

  “目前还不行,”许怀星笑了下,看到无论他们怎么走都能看到不远处的灯塔,真好,她渐渐的也开始有了想要走到的地方:“我想要自己在这个社会有立足之地,让我自己成长,自己解决问题。”

  不是靠你,是靠我自己,只是靠我自己。

  也曾把日子过到稀巴烂,把自己摔进烂泥里,现在她要从泥里爬出来,就算是跪着,也要往外爬,爬出来,洗干净,像个人那样行走在这个世界。

  不做附属品,永远不做附属品。

  冯听白没再说什么,他决定尊重她的选择,也会在后面守着她。

  在冯听白的世界里,什么都不重要,只有许怀星重要,只要她不受到伤害,冯听白怎么都行。

  暗夜降临之时,这座城市的一些地方正开始欢闹,酒精麻痹着神经却也让人清醒。

  她让他清醒又迷惘。

  ...

  许怀星站在老板办公桌前,耳朵通红面无表情低头看着脚尖。

  三分钟前,她被老板叫过来,她直接坐到位置上,结果老板说:“谁让你坐了,我发现你这人真行啊,没进过社会还不知道长幼尊卑么?我比你大了将近二十岁,你见到我不打招呼就算了,来我这儿说坐就坐?”

  话说得狠,许怀星面上挂不住,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王老板不是什么大凶大恶的人,他只是觉得小姑娘长得挺好,但很多时候脑子转得慢。

  他把凳子往后推了推,紧接着掐起二郎腿,点了根烟,透着烟雾没忍住又说:“公司都知道你有个有钱的男朋友,天天开着几百万的迈巴赫来接你,但是许怀星啊,事儿不是这么个事儿,你大可以回家去做你的富太太,但你既然不回去,你既然来了公司,你就要守规矩,一天到晚我们不欠你的,下巴扬得可老高,恨不得不看人,傲到已经不知道多少个主播来我这儿告状了。”

  “说你每次跟人PK都一副看不起别人的样子,让做什么都不做,我们没让你跳脱/衣/舞吧?输了拿眼线笔往脸上画画都不行?”

  “哦对,还有,除了第一天你男朋友给你砸了二十万,这半个月你的提成收入加起来两千都不到,你知道这是个什么概念么?就是个村头老大爷直播都比你赚得多的概念,”王老板话匣子打开就忍不住,主要也是憋了太久,他活了半辈子,头一回见到这么清高又别扭的人,明明想工作却又拉不下那个脸儿,他非得让她把脸拉下来:“谁都想舒舒服服体体面面赚钱,但社会就是这样,你得先当孙子后当爷,你上来就当爷,谁肯买单?”

  “你是漂亮,长得跟朵花似的,但看直播为了什么,为了放松心情,为了娱乐,谁也不愿意看个拉着脸的祖宗,赚钱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话我就说到这儿,你自己回去想想吧,能做做,不能做大门在外头,趁早回家做你的少奶奶。”王老板说完看到许怀星眼圈红了,他直接把椅子转了个方向,不去看许怀星:“走吧,回去自己想想。”

  过了好半天,许怀星忍住哭,憋出了句:“谢谢老板。”

  社会就是这样,没人是你妈是你爸是你老公孩子能惯着你,没人惯着你。

  许怀星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的直播房间,趁着还没开播,赶紧拿出镜子和眼线笔打算补妆,可看到镜子里那个鼻尖儿红红,眼睛红红的自己,眼泪唰得掉了下来,噼里啪啦连成线。

  这儿的环境和支教的环境不一样,那边只要她较好课就行,面对的几乎都是心思单纯的孩子,或者多数民风淳朴的村民,不用献媚讨好不用阿谀奉承,没有校长非要压人一头。

  许怀星哭了会儿,发现眼睛更红。

  她也想了好多,上海这地儿多残酷啊,不是耍大小姐脾气的地方,没有谁比谁低一等,她之前的表现的确太过分。

  她不可能对着那些说话过分的要钱,但是做的不对的地方,她会改。

  事有多面,人也是。

  许怀星决定放在偏见,好好的直播一次。

  几分钟后,她红着眼睛出现在直播间。

  有几个始终看她直播的小姑娘,在弹幕上问:“姐姐你怎么啦?怎么哭了呀?”

  许怀星揉了下眼睛,笑了笑:“没事呀,哦对了,今天给你们推荐完商品之后我们可以来聊聊舞蹈、学习、考大学,我成绩还不错,学过十七年舞蹈。”

  “那怎么来做主播了呀。”有个弹幕跳出来。

  许怀星认识那个名字,是个今年刚上初三的小女孩儿。

  她笑了下才说:“事业不分贵贱,只要真心喜欢,往正路上做就没问题。”

  平日里许怀星对这几个女孩儿也是很温柔,所以门外的老何和老板也不知道刚刚的那席话有没有用。

  可能,有用?

  有其他人进来直播间后,许怀星的睫毛动了动,下一秒还是说。

  “欢迎西瓜豆豆糖。”

  又有人过来,许怀星看清那人名字下意识的想挡眼睛,还没挡就看到标着F的人问:“怎么哭了?”

第三十三章

  “......”门口老板以及老何, 正在脑海里飞速计算如果逃跑,来不来得及把设备带走。

  直播间的许怀星,轻轻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皮, 很快的笑了下:“这个啊, ”她拖着长音:“刚刚玩儿游戏惩罚吃芥末。”说着拿起手边的芥末,冲着镜头晃了晃。

  也不知道冯听白会不会信, 但不管信不信, 这样说总好过说自己是被老板骂哭,真那样说了,明天这家公司就不一定还在不在。

  冯听白当然不信,他冷着脸, 坐在有面大落地窗光线透亮的办公室里,前来送文件的秘书看到他的脸,连话都不敢说, 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真的也挺崩溃的。

  “如果是你。”冯听白突然出声,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秘书被他吓得差点把手里文件给扔出去。

  冯听白丝毫不在意眼前这位秘书的惊恐表情, 只是自顾自地说:“在有机会的情况下, 会选择被养, 还是自己打拼?”

  黄秘书跟了冯听白三年,但对这位老板根本不了解, 所以她也根本不知道回答什么, 索性直接说:“那我可能还是会选择自己打拼,被人养着总觉得像是附属品。”

  “嗯。”他屈指敲了下桌面,接着说:“文件放这儿, 你出去。”

  “好。”黄秘书放下文件,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瞬间,冯听白疲惫地靠近沙发里,他挺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许怀星好,怎么样才能让她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

  许怀星现在的状态,说白了就是自我价值无法得到实现而产生的自我怀疑,这种事好办,也难办,好办在许怀星这个人优点很多,实力很强,只要给她合适的土壤,很快就会找到自己,难办在土壤要她自己找,而她现在就像是疯掉的飞蛾,看到光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光就往上面砸。

  许怀星很慌,冯听白也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冯听白听着耳机里许怀星的声音,心里的狂躁渐渐停下来,他直起身,删掉弹幕框里原本要发送的内容——别做了,我养你。

  全部删完后冯听白从沙发上拎起衣服,直接离开冯氏大楼,驱车来到‘无良传媒’门口,就那么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门口,也想进去,但是还真不敢,许怀星那个性子,他冯听白要是真的进去了,分分钟再闹一次离家出走。

  就这么一直坐到晚上九点,许怀星笑着从公司出来,看到靠着车的冯听白,还挥了挥手:“今天这么早啊?”

  冯听白点点头,飞快地笑了下,两人上车后,许怀星靠着椅背,偏头揉揉自己已经笑僵的脸,她今天笑的次数比之前所有天加起来都多。

  “冯听白。”许怀星叫他。

  “你说。”

  “我觉得自己有点崩溃,真的很崩溃很崩溃,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该去哪儿,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像不适合做主播,老板让我要求他们刷礼物,对PK,但是我根本不想,我其实挺清高的。”许怀星一口气说完,中间都没歇气儿。

  “我知道。”冯听白的声音乍听很远,细听又很近,他很平静,如果参照物是许怀星。

  “如果不喜欢可以不做。”

  许怀星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可以养你’这种话啊?”她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开心。

  “那倒没有。”冯听白:“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更适合跳舞。”

  许怀星摇摇头:“芭蕾是要常年练,我现在,比赛、表演,都不行。”

  “教学生呢?”冯听白多问了一嘴。

  “教学生可以。”

  “那你可以试试找份舞蹈老师的工作。”

  冯听白话音落下,许怀星没再言语,她头抵着窗户玻璃,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么热闹的街,那么欢快的人,可好像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我们还能查许筝的事么?”许怀星突然问,她好像每天惦记的除了工作还有许筝。

  “应该不行,已经全部交给警/方。”冯听白说。

  “那好。”许怀星再次偏过头去,静静地看着窗外。

  有些人啊,就像时光似的,说不见就不见,根本不给你思考的机会,你没办法去想,为什么,为什么钟表可以调回以前的时间,但岁月不行,岁月可丁可卯,说几就是几。

  ...

  许怀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关诚的酒会上见到柬埔寨的邻居。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举着酒杯好半天不动弹。

  还是那位邻居身着白色西装,款款向她走来,只不过在中途被人拦下,拦他的人是冯听白,拦在他们两人中间的那个人也是冯听白。

  冯总裁得寸进尺,在许怀星答应参加酒会后,又要求现场尽量不要给任何男士联系方式,可是许怀星说:“你做梦。”

  她不叛逆,但不喜欢被管着,经常和冯听白唱反调,唱得很愉悦。

  沈驰停在原地,抬眸看了眼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指指她身后:“她是?”

  “我女朋友。”冯听白说。

  许怀星想起来两个人还没和好呢,想一脚踢他膝腕上,又碍于今晚穿得是金色流苏裙,不是太好抬腿,但她还是用没端杯子的手掐了下冯听白的腰。

  力气不小,冯听白咬了下后槽牙,脸上倒是没什么其他表情。

  沈驰注意到他们二人近乎私/密的交流,了然地点点头:“所以她是因为你不肯答应我?”

  “......”冯听白无语地指了下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像知道?”

  眼看着两人之间□□味儿越来越足,许怀星赶紧从冯听白身后跑出来挤到两人中间,忙摆手说:“跟这个没关系,我可能就是不想跟你去。”

  许怀星死命的非要回来,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非要带许怀星去他们的基地看一看,许怀星连沈驰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着他去基地啊,可沈驰不依不饶,甚至有想要半夜绑架许怀星的念头,所以许怀星想也没想直接跑了,不跑难道等死么!

  但是很显然,冯听白误会了,看沈驰的眼神都带着排斥。

  许怀星更加无语,在别人家的酒会上,他们就这样对峙了起来,她简直想找快砖钻进去,但是没有这么大的砖头,所以许怀星还是要面对这个世界,无论这个世界多么残酷,她都要面对。

  她伸手拉住冯听白手腕,在悠扬舞曲中轻声说:“我想去花园待会儿,你陪我去。”

  “好。”冯听白转身跟着许怀星往外走,他们身后沈驰一脸的莫名其妙,随手拉过路过的服务生,指着冯听白问:“你知道穿黑色西装这人是谁么?”

  他知道,他背过。

  “冯听白,三十岁。”服务生说完,发现沈驰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继续说:“房房房房地产公司冯董事长的亲儿子。”

  “他自己干嘛的?”沈驰懒得听别人的家事。

  “他自己在投资航天产业,自己公司主要研制些卫星之类需要用到的精密仪器,哦对,前阵子发现黑洞旁一颗一场行星,当时十分轰动。”服务生像背题似的,一点感情波动没有的,背完了。

  沈驰哦了声把他放开。

  那俩人明显的不待见自己,他也没再往上凑,端着酒杯找了个角落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他在想,这些人里会不会有他该抓的人。

  从室内出来,铺面便是清澈的风,许怀星舒服地眯上眼,张开胳膊拥抱芳草香,耳边没了酒局的嘈杂,她觉得很舒服。

  冯听白始终站在她旁边,等她睁眼。

  没多久,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喊叫声:“让让,让让,麻烦让一让。”

  声音挺熟悉,许怀星回头去看,正光着脚朝这边奔跑的人更让她熟悉,是金灿,几乎六年没见的金灿。

  冯听白低头看了许怀星一眼,接着跨步上前,把她护在身后,结果金灿跑来时看都没看他们只说了句:“真讨厌,你们不躲,只能我自己更改航线。”

  “......”许怀星有点懵:“她这是?”

  “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八岁,还是个快乐的孩子。”冯听白眼眸低垂,靠着长廊上的木柱,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点儿倦意。

  许怀星挺惊讶的,眼睛瞪得好圆:“怎么比以前还严重啊?”

  冯听白抬眸,朝屋内扬了扬下巴:“关诚经常打算她的治疗,他们多年前领证,金灿又好像没什么家人,负责人也就剩下关诚,他怎么做没人拦得了。”

  “金灿自己呢?”许怀星提出异议。

  冯听白很淡地闪过一丝说不清什么的情绪,他摇摇头才说:“没用,精神状态心理状态都没合格。”

  听他说完,许怀星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就觉得挺惆怅的,好好的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如果金灿的思维一直八岁还好,但凡她清醒过来,都会觉得世界已经崩塌。

  “你为什么要跟关诚合作?”许怀星问。

  “那时候没钱。”冯听白答。

  “为什么非要自立门户?”

  “为了梦想呗,为了还能在这个行业里,为了还能接触星空。”冯听白仰着头说,喉结轻轻滚动。

  “可以像以前那样啊,去做研究员。”

  冯听白摇头,接下来他的话像锤子似的砸得许怀星胸口直跳。

  “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第三十四章

  月下旬, 无良传媒发工资的这天,公司来了不少许怀星PK时候见过的人,其中一位她印象很深, 叫旺眯, 是个梳着波波头的可爱小姑娘,说话非常有梗, 每次和她PK许怀星都会觉得心情变得好些。旺眯乍见到她本人直接惊得愣在原地, 好半天后才冲过来,伸出胳膊想抱又不敢,最后还是许怀星主动笑着抱抱她。

  松开后,旺眯整个人都红了, 旁边染着白毛儿的男孩儿凑过来笑她:“旺眯你不是吧?就你这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还能因为见到美女姐姐就害羞呢?”

  旺眯回过神瞪他:“你懂什么!这是美女姐姐么?!这是天仙下凡。”

  说完回过头看着许怀星:“姐,我问你个问题啊, 你别介意,我就是好奇。”

  许怀星扬扬眉毛示意她可以问。

  “姐,好好的神仙不当为什么非得下凡啊?”

  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笑了,原本尴尬的氛围因为旺眯渐渐变得活络起来, 有几个想跟许怀星搭话又不好意思的网红这会儿也凑了过来, 倒是没说话, 就是站旁边儿, 跟看动物园猴子似的看许怀星,她也回看了回去, 顺便瞄了眼走廊上站着的人, 加上她面前的人,差不多十二三个。

  很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本以为自己会不适应, 结果不但没有,还觉得挺舒服的,同行凑在一处,哪怕她不参与交流,听听其他网红的经验也很好。

  大概是许怀星脸上带笑,和平日里直播间见到的那个高冷女人不一样,围着她的人渐渐开始和她交流。

  站她对面的女装大佬面带笑容伸手打了许怀星一下:“哎哟,我还以为你本人就那么高冷呢,还想着今天要不要过来,过来能不能想抽你啊。结果看到本人这么可爱,只想抱你根本不想抽你。”

  许怀星也乐了,她没想到自己也能躲过被抽的命运。

  “你抽我女神做什么,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以后谁欺负我女神,谁就是和我旺眯过不去。”旺眯掐着腰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许怀星其实挺想告诉她,如果真有人抽她,那人也得先琢磨琢磨会不会被许怀星打得后半辈子出不了医院。

  “有你什么事儿啊。”女装大佬掐着嗓子,边揽住许怀星胳膊边又继续说:“我要真抽她,那个F能放过我么,姐姐又不是傻,做事前难道不会想清楚嘛。”

  旺眯见他搂上许怀星,自己当然不甘示弱搂住许怀星另外一条胳膊。

  此时此刻许怀星觉得自己快被架起来了,女装大佬身高足有一米八三,旺眯在女孩儿里也算高,足足有一米七五,站在他俩旁边,许怀星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矮子。

  “咳咳。”王老板从办公室出来,边走边咳,熟悉他的知道他这是模仿王熙凤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不是得去医院了。

  等他站定在众人面前,许怀星和旁边两人已经快成连体仨婴儿,王老板看着他仨愣是半句话没说出来,别说王老板惊讶,就是见惯奇葩的老何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还是女装大佬抬手打了老王一下子,大佬嘻嘻直乐:“干嘛呢,不是发工资么,你倒是发啊。”

  这绝对是奔着钱来的。

  老王抹了把额上汗渍,往后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确保女装大佬不能打到他后才慢悠悠张嘴。

  “那什么,这个月业绩第一的还是尹笙。”

  话音落下,众人并没什么反应,只有许怀星小声地问周围两个人:“尹笙是谁?”

  女装大佬唇角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旁边旺眯笑到不能自己,甚至快要笑出眼泪来。

  “旺眯,尹笙赚钱你这么高兴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一家呢。”老王的嘴,气人的鬼。

  被点名旺眯也不在乎,又笑了会儿才收起笑意,但开口声音里还是带着笑:“就你旁边那个啊,尹笙,连续六个月的销售冠军。”

  “你妹啊,是直播冠军,什么销售。”尹笙眯着眼笑,笑了会儿打了许怀星两下:“宝贝儿,不带这样的,人家天天看你直播,结果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尹笙应该是没打过雌激素,他的喉结不小,声音哪怕是捏着嗓子也还是能感觉出属于男人的雄厚有力,许怀星感觉挺神奇的,自己听着竟然没觉得不舒服,反而不讨厌他的亲近。

  “宝宝,我这不是刚来嘛,之后你的直播我也去看哈。”许怀星哄着他。

  “他是宝宝,那我呢,我是什么?”旺眯贴过来。

  “你是贝贝。”许怀星安抚完才抬头去看老王,没想到啊,老王也正看着她呢,那眼神要多犀利就有多犀利,她有点想缩脖子,结果被旺眯一巴掌拍到背上:“直面凶恶老板是每个员工第一课。”

  行,直面。

  许怀星给看了回去。

  老王冷哼着笑:“我真是不懂,你怎么好意思笑的呢,公司三十二位网红,你拍三十一,你后面那位这个月去没播。”

  许怀星吐了下舌头,不太想看了,直面老板这种事,她还是慢慢学吧,平心而论老王长得真的不丑,那张脸再瘦点儿都能去拍戏了,但是他那个贱样儿,谁看了都想给他两巴掌。

  尹笙想抽自己的感受她也明白了。

  她现在想抽老王,但是不敢。

  老王阴阳怪气的念着在场每个人的工资条,念到后来还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整体业绩下滑啊,怎么着,都不想有别的资源了呗。”

  他在前面念,旺眯在旁边小声补充:“咱家公司是这样,业绩高有机会转型只拍段子不用直播,业绩更好的可以做微博VLOG博主,顶级的直接能拿到娱乐圈资源,就像老王吧,刚刚说得那位,名叫陈小伟,哦对,现在改名了,叫萧辰了,你说他配么,明明是尹笙的资源,尹笙不要才落到他头上。”

  旺眯吐起嘈来不停歇:“他刚参加几个综艺啊,微博就直接什么都不给我们转了,想当初他刚入圈还是我们帮他造势,推他上热搜,这个狗东西,真不叫个东西,要不是他有五年的卖身契在老王那儿,我估计他都得扇老王几个巴掌再跟粉丝哭自己被欺负呢。”

  怎么谁都想扇老王巴掌啊。

  许怀星在心里说。

  她偏头看了下尹笙,很明显的淡颜系帅哥,清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再加上凌厉下颚线,薄唇天鹅颈,这种颜值不腻人,还让人想多看几眼,如果是男装的话,许怀星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会很适合演古装,一袭白衣从天而降的少主,但他怎么平白把机会让给别人啊。

  许怀星心里疑惑,可嘴上没问,这不是她该问的。

  不过旺眯可不管那个,什么都往外说:“你肯定很好奇尹笙为什么不进娱乐圈吧?你不用摇头,你肯定好奇。”

  许怀星停下摇着的头。

  “他啊,我偷偷跟你说,就那个最近势头正旺的影帝,叫什么来着,顾弥,对,顾弥,是这位尹笙同事的前男友。”旺眯说着说着笑起来,不知道哪个点戳中她的心。

  倒是尹笙,轻飘飘地看着她,这次没捏嗓子:“旺眯,你他/妈小点声,我听到了。”

  被他俩夹在中间,许怀星的耳朵正对着尹笙,他的声音好听到爆炸,清澈又空灵,能安抚人心。

  这种人不进娱乐圈未免也太可惜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旺眯,许怀星的八卦之心冉冉升起。

  直到老王一声令下,众人散去,只剩下许怀星一个人时,她的八卦之心还没消下去,不但没消,反倒有增长的趋势。

  难得的下午休息,许怀星就这么双手背到身后,脖子微微向前倾,像个老大爷似的,沿着公司走,从门口走到最里间,又从最里间走到门口,前台看她像看傻子,还是个漂亮的二傻子。

  最后还是老何,人胖心善的把许怀星叫住,她抬头,看到老何靠着办公室门冲她招手:“你来。”

  许怀星想着反正没事做,看看老何要说什么吧。

  她走进去,老何把门关好后回到自己办公桌前,舒服服地往座位里面一靠,端起咖啡品了几口后,嘴巴里发出舒服的呼气。

  “小许啊,我看你跟旺眯和尹笙走挺近的?”

  “嗯呐。”

  “旺眯家挺有背景的,能好好相处就别往撕破脸上处,至于尹笙。”老何停在,端起咖啡喝了口之后,看着许怀星,等她的回应。

  许怀星看他为了喝咖啡断断续续的样子,真的想劝他快点喝,睫毛突然不舒服,她抬手蹭了下才接过老何的话:“嗯呐,我好好相处。”

  老何是想要她主动问尹笙,但这个坑许怀星不跳,就只能老何自己跳了。

  “那个尹笙,和你一样,背后有人,至于是谁我们不知道,就像我们也不知道你背后的F姓甚名谁干什么的。”

  老何一口气说完,静静等待许怀星回应。

  许怀星:“嗯。”

  他差点没有一口血吐出来。

  今天下班早,出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冯听白也比平日里来的早,他一如往常地靠着车,嘴里叼着烟,目光悠悠望向许怀星。

  难得天边还有夕阳,染红半边天,也把对面的男人衬得温柔。

  许怀星眉眼带着淡淡笑意走过来,她下班会笑?这事儿挺新鲜的,冯听白也忍不住地笑了:“怎么了?这么开心?”

  “没,”许怀星边摇头边上车:“就是和我关系不错的两个同事今天过来了。”

  听她这么说,冯听白心情更好,许怀星终于开始社交,他心情一好就想花钱,刚坐到驾驶座上不到十几秒,便开口说:“用不用我送你同事几个包?”

  “不用,”许怀星摇头:“他们不缺钱。”

  “那我们今晚不是去吃私厨么,叫上他们?”冯听白扬了下眉毛,挺俏的。

  许怀星偏过头,唇角带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像是那种孤僻小孩儿的家长,知道孩子有朋友之后,马不停蹄的帮孩子巩固友谊,生怕自己家的孤僻小孩儿过几天又没朋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笑,看着挺调皮的,冯听白看得有点愣神,等回过神后也跟着笑了:“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的冯听白:我要让世界围着我转。

  现在的冯听白:我必须围着许怀星转。

  -

  那个顾弥和尹笙是《影帝和他的女装大佬[娱乐圈]》里面的男男主,有感兴趣的大宝贝可以移步专栏-排队 找到他们预收哦或直接戳文案,网页版可跳转。

  啾咪~

  不太会眨单眼的作者艰难的比了个wink

  影帝文案:

  影视圈最有含金量的电影奖项玉芙蓉奖最佳男主角获得者顾弥,在颁奖当天坐在台下,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后,抛下众多摄像机,跑回到自己的公寓,搂住尹笙,一遍遍贴在他耳边说:“补偿我。”

  隔天渣浪炸掉,热搜头版第一条——知名影帝金屋藏娇,为娇放弃玉芙蓉奖。

  第二条——芙蓉哪比软香玉。

  而被狗仔拍到的照片上,两个人身高几乎接近的人在窗帘后,或搂或抱,顾影帝粉丝更炸了,他们纷纷在底下评论‘娇?’‘麻烦狗仔们告诉我一下什么是娇。‘‘好兄弟罢了,你们能行不能行啊!!!’

  几天后,‘好兄弟’论,被顾影帝亲手推翻,顾影帝在微博上写道。

  ‘为了你,我愿与世界为敌。’配图则是两个男人十指相扣。

  世界不接受你没关系,我接受你。

  tips:

  顾弥攻、尹笙受

  尹笙并非性别识别障碍,也没有十分热爱女装,前期女装是为了生活

  不逆

  【2020、08、11 晚6:51

  已截图,禁止借梗。】

第三十五章

  “哎, 等下,”下车后冯听白快步上前叫住正往私厨进的许怀星:“要不你还是问问你那俩同事。”

  “不了吧。”许怀星摇头,站在原地仰着小脸看这家店, 木制牌匾上手写着——老汤小厨, 汤字的三个点儿上已经没有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

  冯听白见她对这店好奇, 便站在原地解释着:“别看店面不新, 但这位置贵着呢,前后两套大洋房,这一片租金都够普通人在二线城市买套房。”

  “好有钱,我什么时候能这么有钱。”许怀星喃喃道, 她现在对赚钱这件事充满了热烈的期待,这种期待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以前不知道钱的好, 现在全知道了。

  “嫁给我我的钱全是你的。”冯听白轻飘飘说完,也没等她回答,直接往小厨里面走,许怀星愣了几秒后也忙跟了上去。

  冯听白在前头帮她开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 许怀星惊了, 这家店门脸破落, 里面却很精致,紫檀木方桌逐一摆放, 配套的长凳像是用尺子量过似的, 就那么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服务员穿得像是古装剧里的店小二,脖子上围着白毛巾, 再往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墙上挂着不少佩剑,走进能看到每把剑都有自己的名字。

  “上菜咯~”后厨传来一声吆喝,许怀星惊讶地看着扎了两个小辫子的小丫头腾腾跑出来开路:“让让,让让,大菜别汤到你们。”

  许怀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退得有点儿急了,左脚绊右脚差点没站住,冯听白刚好在她身后扶住她肩膀,柔声叮嘱:“小心。”

  眼看着小丫头跑出可老远,端菜的人还没出来,许怀星有点心急,急得都不愿意往包厢里走,还是冯听白轻声给她解释:“别等了,吃大菜的人都在后院。”

  “这儿还有后院?”许怀星更惊讶了,小破门脸的店推门进来古朴精致就算了,竟然还有后院。

  像是早就料到许怀星会惊讶似的,冯听白对她的反应产生任何情绪,反而过分平静地开始解释:“嗯,这家店占地面积不小,这个位置原来也是老洋房,炮弹不长眼,轰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一直留到改/革前,后来改/革,房主上山下乡回来以后直接全给拆了,开了这家私厨。”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许怀星在前,她听到这些还是觉得惊讶,上海老洋房价格高,连她这个外地人都知道,她有些为这的老板可惜。

  店小二比他们先上楼,乐呵呵地站在包厢门口等着,刚看到许怀星的脑瓜尖儿,便迅速的将包厢门打开,等她上来,入眼是间复古风格的包厢,颇有些大上海的味道。

  许怀星始终遗憾没能看到战/火中的上海,上海滩的风风雨雨,爱恨情仇,都是她这个二十一世纪年轻人所不能体会到却依然好奇又向往的。

  他们落座后,店小二才笑着退出去,并把包厢的门关上。

  刚刚只是草草的扫了一眼,许怀星就已经心潮澎湃,此时坐下来细看,心里更是万分激动,她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琉璃盏:“没想到你能找到这么妙的地儿。”

  “还好吧,从小吃他家菜吃习惯了。”冯听白说着起身走到立柜前,拿壶给她倒热水。

  许怀星没回应他,她的目光几乎全部被包厢里的小舞台,已经舞台上的立麦吸引过去,那儿的灯光昏暗,和他们就像是隔了一个时代。

  端着水杯回来,冯听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地笑了下:“那个立麦是房主的父亲从大上海买来的。”

  许怀星眼睛更亮了:“所以真的是大上海歌女唱歌用得麦?”

  冯听白轻轻点了下头:“不过是坏了的麦,好的没人会麦。”

  坏的也行啊,只要是大上海的就行,许怀星腾得一下从凳子上起来,小碎步跑到舞台前,抬头看着头顶昏黄灯光,又垂眸看着那麦,麦沿儿上染了淡淡的褐色,看着像是锈渍,她突然很想摸摸这个麦,手缓慢抬起来,身后冯听白忙说:“那上面有以前歌女的血,你要介意就别碰。”

  许怀星不在乎,她握住了立麦,金属特有的寒意迅速钻进掌心,她好像闻到了丝丝血迹味儿,又好像看到那个慌乱却崭新的时代,看到了大上海门口穿着黑色长外套、穿着红底玫瑰花旗袍来来往往的客人,他们和她隔着一个时代,隔着数以万记的生命。

  她收回手,重新回到圆桌前,坐下后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会有歌女的血啊?”

  “等会儿老板过来,你问他。”冯听白指了指门口。

  老板也是个经不住念叨的,没多会儿带着点心盒子敲响包厢的门:“听白,我进来了。”

  “嗯。”冯听白背对着包厢门,没回头地端起茶杯喝着温水。

  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一位身型高挑的男士走了进来,男人眼睛细长,眼尾上翘,是标准的丹凤眼,明明该是显得媚,但他偏又长了张薄唇,薄情的模样硬生生削弱了那股子媚。

  看着他的脸,越看越觉得熟悉,许怀星啪得一下拍了桌子站起身:“尹笙?!”

  “是我。”男人声音清澈透亮,哪有上午那个伪娘的样儿啊。

  “你是这儿的老板?”

  “是啊。”尹笙对她印象很好,声线温和不少,他拎着餐盒走到桌边,打开顶层开始往外拿糕点,边拿边介绍:“这一层,是我自己做得玫瑰酥,星星你趁热尝尝。”

  许怀星看到桌上琉璃盘里盛着的带着粉边儿的玫瑰酥伸手拿了一块,轻轻咬下一小口,刹那间,玫瑰方芳香充斥着口腔,还有丝清凉藏在这股子芳香中,好吃到她忘记追问尹笙,接二连三地吃了三块。

  吃完后,眼巴巴地看着尹笙,好半天才说:“你家有这么大的店,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还用直播赚钱么?”

  尹笙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很快看了眼冯听白,后者根本没看他,他像是了然了似的,慢慢开口:“我挺喜欢直播。”

  原本安静观看许怀星的冯听白被这话惊得猛然抬头。

  很快又收回目光,尹笙的事儿,他不会跟别人提。

  尹笙又把另外两盘拿出来:“这俩没什么特别的,随便哪里都能买到的汤记桂花糕和汤记绿豆酥。”

  虽然是随便哪里都能买到,但也是汤记祖传的配方,和外面那些味道不同,许怀星抬手去拿,眼前突然穿过一只手,按住自己手背,她抬头,听到冯听白说:“喝口茶再吃。”

  “哦。”许怀星端起琉璃盏迅速喝完盏里的茶。

  这次伸手去拿桌上的糕点没人拦她,桂花糕和绿豆酥她分别拿了一块,先吃了桂花糕,又吃绿豆酥,好吃是好吃,但没尹笙亲手做得玫瑰酥惊艳 ,许怀星低头看着桌上只剩两块的玫瑰酥别过了脸。

  “想吃就吃,不用管我。”冯听白说。

  “算了,你吃吧,挺好吃的。”许怀星谦让道。

  刚开凳子坐下的尹笙乐了:“又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儿,喜欢吃明天再给你做就是。”

  “平时求你都不做,今天还是我拿人情换得,怎么对她这么大方。”冯听白舒服地靠进凳子。

  “那不是星星想吃么。”尹笙说。

  她听明白了,玫瑰酥不常有机会吃到,许怀星心里有点暖,主动开口解释:“尹笙就是我今天新交的朋友之一。”

  冯听白点头:“嗯,你俩挺像的。”

  一样的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感,一样的排斥着各种社会行为,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大概会给自己装个壳,缩进去,再也不用出来。

  “哦对,差点忘了,那个立麦上为什么会有血啊?”许怀星。

  尹笙抬起手指,回头看了一眼,在桌上点了点才说:“那个啊,早些年,还没有我的那么早,我爷爷喜欢上了大上海的歌女,大奶奶同意娶,小奶奶气不过,拿着刀去把歌女捅了,当时歌女正在台上唱歌,捅得又正好是心脏,当场三口鲜血喷到立麦上,我听我爸说,我爷爷当时就在现场,冲上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听说歌女姓沈,是大上海有名的人物,但无父无母也没有其他家人,我爷爷给她处理完后事,求着那些人要买下这个立麦,当时的老板知道这个麦没人敢用,做了顺水人情,给卖了,买回来以后别的血迹都擦了,唯独麦沿儿的怎么擦都擦不掉。”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挺男人的,和直播间里的女装大佬判若两人。

  听完许怀星拍了拍脸,心里琢磨着‘果然啊,大上海就是有场场爱恨情仇。’

  比起这个,她又开始好奇另外的:“那你的小奶奶呢,杀人的小奶奶怎么样了?”

  “当时大上海正热闹,现场的人都看到她杀人,我爷爷想保也保不住就给送进去了。”尹笙说完,捏了下眉心,起身先说:“我先回去了,困了,”接着想起另外的事:“你要给顾弥引荐的人就是星星?”

  顾弥?尹笙前男友。

  许怀星今天查了,很出名。

  “为什么啊?”她抬头问尹笙。

  “你问他。”

  说完,尹笙快步离开包厢,此时他们点的菜也开始陆续断了上来。

  等包厢彻底安静下来已经是十分钟后,许怀星没动筷子,看着冯听白说:“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是,”她停了下:“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能把路走好。”

  这是许怀星第二次正式拒绝冯听白。

  隔着圆桌,冯听白看向许怀星,客观理智地看向许怀星,他发现,她的脸上多了大学、或者刚回来时候没有的那种坚毅,是认准目标后的肯定。

  唇角上扬,声音也跟着轻快许多:“好。”

  好字说完,冯听白心里难得的闪过一丝慌张,他在这丝慌张里捕捉到了以前从来不会有的念头,有那么一瞬间,他担心许怀星再也不需要他。

第三十六章

  许怀星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 心里头咯噔响了下。

  她知道自己现在真的过于草木皆兵,但是她有在慢慢恢复,慢慢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也需要冯听白慢慢等。

  等她彻彻底底的松懈下来。

  就像是到了新环境会产生应激障碍的猫,她现在还在炸毛, 没办法安下心来, 整个人正在慢慢缓和。

  老汤小厨名不虚传,许怀星吃得很抱,靠在凳子上,眯眼揉了揉自己肚子, 笑着说:“谢了啊,明天我请你吧,今天开了工资。”

  “嗯。”冯听白把筷子放下, 修长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着,这个过程他始终在看许怀星。

  许怀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抬手拢了下头发。

  他没说话,冯听白先开口:“我卡里多了九万九千块钱, 你打得?”

  “我打得。”许怀星大大方方承认, 这下冯听白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连零头都给算得清清楚楚。

  冯听白很疲惫地靠到凳子里, 仰头捏了捏眉心,出口声音有些发闷:“非得和我算得这么清楚么?”

  许怀星没说话, 她盯着桌上的凉粉儿, 探身拿起勺子盛了一勺。

  边吃还边说:“这个很好吃呀。”

  “再给你叫一份?”冯听白问。

  “不用了,这些够了。”许怀星说完放下勺子。

  “尹笙刚刚给我发消息,他给你做了玫瑰酥, 等会走得时候我们拿上。”冯听白说这话时,依然保持着刚刚仰头靠着凳子的姿势。

  他们走的时候没见到尹笙,是老汤店店长叫住他们,又匆匆回到后厨拿上玫瑰酥,这期间,他俩并肩站在原地,面前就是那面挂满剑的墙,四方位的剑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其余的剑则各自对应着八卦图上的字儿,都是繁体,许怀星懒得辨认,直接收回目光。

  “镇宅的。”冯听白说。

  他突然说话,好像是给她的解释,又好像只是那么随口一说。

  “为什么啊?”但许怀星还是要刨根问底。

  “你百度一下,能查到。”冯听白说着,接过店长递过来的三层木盒子。

  接着转身往外走,许怀星边在百度搜索框里输入老汤小厨,边跟了上去。

  坐到车上,信息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综合了几个说法,许怀星抬头总结一下:“也就是说,剑是为了镇住尹笙小奶奶的冤魂,他小奶奶在入狱第三天被开膛破肚,至今没有查到凶手。”

  冯听白点了下头:“以前那个年代的冤假错案很多,包括现在,也有很多没报案,再也查不出来的案子。”

  “就像我姐姐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儿,我好像已经放下了,虽然这么说挺过分的,这才多长时间啊,说放就放,但是真的太累了,我一想到这个案子,可能会永远查不到,永远到不了头,觉得头皮发麻。”许筝一口气说完转过头看向窗外,这个季节已经有树木凋零。

  似乎,又快到冬天了。

  她想道。

  一路上俩人没有什么交流,直到到了家门口,许怀星才转过头看着冯听白说:“今年冬天我们去滑雪吧?”

  “不拼事业了?”冯听白挑眉,要笑不笑的,挺气人但是很帅。

  许怀星飞快的像猫似地皱了下鼻子。

  “我也要正常法定假日和年假的好么。”

  “噗嗤。”冯听白乐了,心情很好地捏了下许怀星耳垂,这次她倒是没躲,也没抗拒,反而冲着他很快笑了一下。

  冯听白愣住,倒是许怀星想也没想直接转过头。

  “所以陪不陪我去?”

  “去。”

  -

  隔天是周末,他们的职业过一次周末不容易,这个来之不易的周末对冯听白来说那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于许怀星来说,也是个好机会,不过是补觉的好机会。

  她的生活还是像大学那样,按部就班,没多少激情,也没多少波动,平稳的像是水杯里的水,顶上平静,骨子里更平静。

  许怀星下楼看到冯听白已经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了两份西式早餐,许怀星过来坐下,他才开口问:“今天去游乐园?”

  “不要。”她抱着杯子摇头。

  “博物馆?”

  “不要。”

  “商场?KTV?酒吧、温泉、度假村?”

  许怀星的头,摇得就没停下俩:“你别猜了,我最喜欢在家待着,两天也行。”

  最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冯听白的外出看风景计划就变成了在家做奶油蛋糕。

  他家里什么调味品都没有。

  离他们最近的商场不给送货,无奈之下,两个人决定去小区内的地下商场看看。

  冯听白都不用收拾,穿个人字拖就能出门,他好像根本不怕冷,还拿秋天当夏天那么过,上/身半袖,下/身沙滩裤,没什么型的两件倒是被他穿出来模特感。

  不用收拾的冯听白,无聊地靠在门口,等着许怀星换好衣服化好妆出来。

  像是为了配合季节似的,许怀星穿了条枫叶色长裙,裙身素净,只在裙尾处点缀一串枫叶,整个色调偏暗,把她那张白净的小脸衬得更是亮眼。

  她就那么慵慵懒懒的在拐角处楼梯扶手上靠着,端起胳膊眼睫微垂地看着冯听白。

  此时的冯听白背靠门框,屈起一条腿蹬在门框上,低头扒拉手机上的新闻,新闻上说某地漂亮女士独身前往火车站后失踪,他看得沉下脸,许怀星轻咳两声后,才回过神。

  冯听白转头,向上看去正对上许怀星那双灿灿眸子,心头猛地一颤。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她好像是盯着张魅惑众生的脸眼里却仍是纯粹的苏妲己。

  冯听白此时此刻大概能理解纣王,要他取比干的心难,要他取自己的心容易,别说是他的心,只要她张口,整座王池悉数奉上。

  在身体自动其反应前,冯听白转过头,嗓音发低:“走吧。”

  “好。”许怀星懒洋洋地应了声,接着又咳了几声。

  等她走过来冯听白开口:“感冒了?”

  “有点儿。”她声音发闷。

  刚刚靠着楼梯不愿意下来,本想等着冯听白说‘你回去歇着吧,我自己去。’

  可惜啊,没等到。

  两人没开车,地下商场的入口从地下车库可以走过去,这个季节的地下车库气温很低,许怀星刚走进去打了个喷嚏,冯听白也没穿外套,倒是想把半袖脱给她,可又担心被保安当成疯子请出去。

  “冷?”冯听白。

  “嗯。”许怀星说完又加了句:“你不冷么?”

  “不冷,”冯听白把胳膊伸出来:“你试。”

  许怀星愣了下,抬眼看了看他后,还是伸手握住他胳膊。

  温度很高,从手心传过来的温热暂时缓解被冷气冲到的刺激感,许怀星没松手,冯听白垂下手后,她就那么握着。

  这段路不长不短,走到中断比前后两段要暗一些,许怀星就在这样的暗光里缓慢开口,声音不咸不淡:“用五年来成长,久不久?”

  “不久,有多少人四五十年都长不大。”冯听白说,他的步子为了配合许怀星,其实走得很慢,没被她握住又被冷气刺激的另外一条胳膊竖起一层汗毛。

  “我刚还看一新闻,说漂亮女士孤身去火车站,结果失踪,作案凶手是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你说这用来长大的时间够久吧,结果还不如刚出生的孩子。”冯听白又说。

  许怀星点点头,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他那是长偏了。”

  “长偏了还算成长么?”

  “不算。”

  “那按照从十八岁开始成长,那个人用了二十几年都没能成长,有的人只用了五年成长,这么算,时间很快啊,这个人还很聪明。”冯听白说完笑了下,此时已经走到后半段,充足光线映出他带着笑意的眉眼。

  许怀星仰头看了下,很快她也笑了。

  五年的时间,中间的那三年,说起来浪费了自己未来的事业,但却让她成长许多,可能,不算亏吧。

  远远看到地下商场入口,还有入口处站着的一排工作人员,许怀星朝冯听白那边靠了靠,两人胳膊贴在一处:“他们站那儿干嘛?”

  “等下跟着我们服务。”冯听白说完没忍住蹙了下眉。

  他们小区的人不愿意来这家商场的唯一原因就是这群工作人员,堪比热心的广场舞大妈,你只要踏进那个门,他们就会开始询问你要买什么,引你去那个区域,买完以后还会推销其他产品。

  而且热衷于推销‘小雨伞’。

  有几次他看到他们在给一对目测快七十岁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推荐‘小雨伞’,冯听白简直以为这家商场根本就是杜/蕾/斯他们家的线下旗舰店。

  快到了,就快到了。

  冯听白提前偏头提醒许怀星:“等会别害怕。”

  “欢迎观临地下城堡商场。”

  饶是有冯听白的提前提醒,许怀星也还是吓得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在这里,您将收获不一样的幸福体验。”

  “不会迷路。”

  “不会抓狂。”

  “不会意外。”

  一排工作人员像是说相声似的,许怀星在心里默默接了句:“只会疯掉。”

第三十七章

  他们又站了会儿, 才终于等到对面的相声收尾。

  “那么,今天将有我来为您二位服务。”队尾小男孩儿长得白白净净,说话声音还带着些许稚气。

  冯听白走上前, 随口问了句:“成年了么?”

  “叔叔, 我大二暑假,今天来帮舅舅的忙, 而且也满十九周岁。”小男孩儿跟上他们解释着。

  “这里允许替班么?”许怀星随手拿起入口处的一瓶可乐。

  小男孩儿看了眼想起来之前看得台剧里面的隐喻台词——‘喝可乐’。

  他收回目光:“我舅舅的商场, 他没空过来视察情况,就让我来看看,顺便当作是社会体验。”

  在小男孩儿的帮助下,他们很快买好了奶油、自动打蛋机, 还有一袋面粉,冯听白推着车,脚步不快不慢沿着货架走着, 许怀星站在他旁边,时不时往购物车里扔些零食。

  很快,冯听白眼前闪过一道黄色的弧线。

  他低头看着购物车,发现又是袋农心蜂蜜薯条, 这是许怀星扔进来的第五袋。

  算上其他牌子的薯条、薯片, 购物车里大概已经装了二十几袋。

  “喜欢吃?”冯听白笑了下。

  许怀星嗯了声, 目光仍在货架上, 她伸手拿下两袋对比着脂肪含量,最终把两袋都给扔了进去。

  冯听白低头看了看, 又抬头看了看, 接着伸手捏捏许怀星手腕,很细,没什么肉。

  但他脚下的步子还是加快了, 结果刚出薯条区,就来到了巧克力区,不过许怀星一盒也没拿,快要走出这个区域前,冯听白停下来没忍住地问:“不喜欢吃甜食?”

  “倒也没有,我在戒糖,怕老啊,已经二十五了,眼看着就要奔三十去。”许怀星说着越过冯听白走上前。

  前面是那个小男孩儿,她和小男孩儿说:“可以带我们出去了。”

  “好,”小男孩儿点头,又略带祈求语气地说:“姐姐,你和叔叔能不能再跟我们去一个地方,我需要完成一个业绩。”

  “可以啊。”天真的许怀星很快答应,不论她等会儿会不会后悔,反正此时此刻她是很乐意帮助小男孩儿。

  冯听白晚了几步,就这么跟在他们身后,说不上是不情不愿还是挺乐意的来到了杜/蕾/斯/旗舰铺面,两面货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七彩小雨伞,中间柜台里还有更高级的设备。

  来到这儿以后,小男孩儿笑着走到柜台里,接着弯腰打开柜台从里面拿出一箱十盒装:“叔叔,这个弹性好一些,可能会适合你的尺寸,货架那些多少有些小了。”

  冯听白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他手里那玩意,又冷着脸看着他。

  小男孩儿被看得忙转头去看许怀星:“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你管我叫叔叔,管她叫姐姐,差辈了怎么用?”冯听白声音不算友善,甚至有些冷。

  小男孩儿摸着鼻子,声音挺小的:“那又不是真的叔叔姐姐,有什么差辈,我爸跟我妈还差了五六岁呢。”

  “哎,算了,我们拿着了,”许怀星忙上前接过男孩儿手里的东西,往购物车里一扔,又抬头询问:“这下业绩够了么?”

  “够了够了。”男孩儿狂点头,白净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泛上淡淡的红。

  冯听白还是有点无语,往结款台走得时候半句话不说,还是许怀星在后面偷偷挠了下他手心,他才冷声问了句:“你舅舅好像偏爱杜/蕾/斯区,他的商场理念是什么?”

  像是背了无数次似的,男孩儿张口就来:“为了让每个人都不以‘性’为羞耻,叔叔姐姐,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张国荣哥哥的一个采访,他说他不抗拒拍床/戏,要有美感,也可以没有美感,至少你给人的感觉不是件肮脏的事,我们全家人都认为,成年以后,不该觉得这事儿很恶心。但是未成年人,不能做的事确实不能做。”

  “不是说这是腐朽,这仅仅是因为,未成年的时候身体还没长成,应该去保护身体,而不是不管不顾的因为好奇心去伤害自己的发育。”

  男孩儿说完停了下来,等着他们两个人的回答。

  冯听白没有马上说什么,他静静地站着想了会儿才说:“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们这儿”冯听白抬手指了指周围:“是杜/蕾/斯线下旗舰店。”

  许怀星始终没说话,结完账往回走,走到昏暗中段路的时候拉住冯听白手腕,他回头:“嗯?”

  “我小时候根本不知道女孩子不应该被男人碰。”许怀星的面部表情很平静,再提起这件事心里的情绪要比之前平稳很多。

  “很多女孩儿都不知道,那个年代的父母教育理念还不成熟,不是女孩儿的错,是那些垃圾男人的错,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漂亮,全心全意地爱自己,这是已经发生很多年事情最漂亮的反击。”冯听白声音很温柔,是回来这么久,她听到的最温柔的一次。

  “嗯,”许怀星点点头:“不论男孩儿女孩儿,家长都应该在他们小时候开始教,‘不可以让别人碰自己秘密的地方,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回到家里要和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会保护你们,不会训斥你们,会寻找解决办法。’”

  冯听白站在她面前,听着她温柔的像是对小朋友说话似的声音,忍不住地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你好好的啊,我才会多做一些好事,不然我怕我会把这个世界给拆了。”

  “嗯,”许怀星笑了下,释怀似的:“我好好的,好好爱自己。”

  很快,许怀星再次拉住冯听白手腕,他看着她挑眉询问:“怎么了?”

  “每个人都做错过一些事情吧?”许怀星问得这个问题,她心里有答案,只是在动摇着,她害怕天秤指针来回摇摆。

  冯听白点头:“是,每个人都做错过,包括我,我后悔你走那天不该因为关诚的一个电话去那个地方,但是怀星,我该向前看,我们都该向前看,别用过去的错误来惩罚现在的自己,错了的以后不犯,用生活越来越好,越来越爱自己,弥补、或者说忘记那些错都行。”

  天秤的指针像光亮那面倒去,贴在百分百的位置上。

  许怀星今年二十五岁,这二十五年里,冯听白是第一个告诉她可以弥补可以忘记错误的人,其他人都在教她背负,背负着那些因为自己做错了带来的崩溃、恼怒、遗憾,包括许筝那件事,在许怀星还相信许筝是出国治疗的时候,那些人有时候也会说‘许怀星啊,你那天要是陪着你姐姐多好,她就不用去治病了。’、‘许怀星啊,为什么要跟许竹吵架不跟着你姐姐呢。’

  那时候许怀星没多大,才刚刚上高中,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在心里下意识认为许筝不能回家是因为自己那天没有陪她,包括后来从关诚那里知道许筝其实已经离世,她当时是崩溃和痛苦的,只不过像是还没醒似的,还不肯相信这件事。

  直到看到冯听白和女孩子的视频,她才彻底清醒过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崩溃啊,许多件事混杂到一起的崩溃,如果是平时清醒过来,她大概还会去抓住冯听白,但是当时她觉得冯听白背叛了她,她什么都没抓,什么都没了。

  许怀星仰起小脸,看着冯听白,之后突然说:“抱一下吧。”

  “好。”冯听白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时隔三年零三个月的拥抱,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踏实感让许怀星差点哭出来,让冯听白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开始疯狂颤动,放在心底的人,好像回来了。

  “冯听白,你当时真的没抱夏欢么?”

  ‘夏欢是谁?’冯听白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但很快他推测出了夏欢是谁,他说:“真的没抱,你,知不知道我有肢体接触障碍?”

  当年他们虽说在一起将近四年,但是那四年两个人白天上课,晚上上/床,有时候冯听白还要去基地,一去就是大半年,加在一起也没有多长时间,那时候年轻,热血沸腾的,有空就往生命大和谐上去,连像今天这样超市买东西的经历都没有,可以说对彼此的身体、床上习惯很了解,对彼此的心里好像没有那么的了解。

  “还,”许怀星使劲儿想了又想才说:“真不知道。”

  “我除了对你,对谁都有肢体接触障碍,你当初搂我腰,我以为自己自然反应肯定会把你推开,结果自然反应没有,生理反应一大堆。”冯听白轻声说着。

  “你怎么会有肢体接触障碍啊?”许怀星还被冯听白抱在怀里,地下车库太冷了,尤其中段的这条路。

  冯听白想了一下,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我小时候被你咬过腰,那之后总怕别人咬我,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肢体接触恐惧。”

  “那么严重么?”

  “我现在三十了,还记得当时的感受,你说严不严重吧,当时你咬的时候我还睡觉呢,就觉得腰上疼,睁眼瞬间还以为是狼狗在撕咬我,特害怕还崩溃。”冯听白笑着说。

  “你才是狼狗。”许怀星把他推开,快步向前走。

  冯听白追了上去:“行,我是狼狗。”

  “你当时为什么要抬手?”

  很好,又转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国荣哥哥说那段话的图在我微博上,感兴趣的可以去看。

  微博:@我要做最甜的糖

第三十八章

  冯听白觉得今天要是不解释清楚这事儿这辈子都过不去。

  对着许怀星他半点脾气没有。

  但还是深吸一口气:“也就是你, 换个人我早爱谁谁吧。”

  许怀星笑了声:“你以为换个人我会问么?”

  他也乐了,换个人许怀星连搭理都不会搭理。

  “我当时给夏欢演示,对人最多的距离是二十厘米, 正常抬手还要往外撤一撤。”冯听白解释着, 当时夏欢说自己就要走了,把他放在心里七/八年, 不求冯听白喜欢过她, 就想要个拥抱,算是给自己的这几年画上句话。

  夏欢说得挺动人,周围听到的人都开始动容,但是冯听白看着她的脸, 心里想得却是,许怀星喜欢自己十几年,有没有过不知所措的时候。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说得第一句话是:“夏欢, 我没给过你会误会的时候吧?”

  冯听白孤冷又桀骜,高中时期也就丁笑蓝一个朋友,其余人他连搭理都不搭理,那个什么初恋的打赌, 要是不答应, 夏欢面子没了还要赔钱, 他才说可以形式上的, 但根本没跟夏欢有过任何超出陌生同学的接触,准确的说, 连接触都没有。

  星空棒棒糖也是丁笑蓝给他的, 大二喝多酒才告诉他那是夏欢送的。

  他自问没给过任何女生会误会的瞬间,没有温柔只有距离。

  夏欢当时摇头说没有,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冯听白没办法, 只好抬起胳膊:“除了我女朋友,我对任何人最多只能到这个距离。”

  他解释完,两人边往回走许怀星边说:“这事儿过去了。”

  冯听白嗯了声,要还过不去他只能去找当时的监控录像还有周围的路人了。

  回到家许怀星先把高跟鞋踢了,然后小步跑到沙发靠上去,开始揉自己的脚。

  冯听白在她后面弯腰捡起高跟鞋放进鞋柜后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按在许怀星脚踝上,轻轻地捏:“疼?”

  “嗯嗯。”许怀星皱眉:“很多年没穿这么高的。”

  “多少厘米啊?”

  “十三。”

  冯听白勾了下唇角:“我说怎么感觉你今天长个了。”

  “哎呀。”许怀星一巴掌拍冯听白脑袋上。

  这巴掌拍得两个人都愣了,动作很熟悉,多年前连两个人滚/在一起她疼了,都会这么拍。

  冯听白眸色略深地看着她,许怀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反正她自己脑袋里飘过的都是些少/儿/不/宜的场面。

  她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似的强行咳嗽两声:“帮我倒杯水吧。”

  “好。”冯听白起身。

  等了会儿冯听白把温水递到她手里,许怀星接过,他转身要走。

  许怀星忙问了句:“干嘛去呀?”

  “给你倒洗脚水,脚都肿了给你泡一泡。”

  不多时冯听白单手端着盛满水的洗脚盆,另一只手拎着小马扎,回到许怀星面前,把这两样放下后,他坐到小马扎上,伸手握住许怀星脚踝,她顺着他的力,看着自己的脚踩进水里。

  有点紧张,又有点尴尬,没掌握好力气,溅出不少水,有些还渐到了冯听白脸上,她没忍住笑了几声,探身拿手背蹭掉他脸上的水。

  往回收的时候手背蹭过冯听白嘴唇,她愣了下直接被他抓住手腕,冯听白偏头吻在她手腕内侧,很轻的一个吻。

  他的嘴唇就那么贴在许怀星跳动脉搏上,温热感透过脉搏跳动传到心尖儿。

  她像触电似的飞快收回手。

  冯听白抬眸看着她,很快又低下头,将手深入手中,开始揉她的脚踝,过了会儿又把她的脚洗了一遍,指尖碰触过脚背、脚趾,一点点碰过去,许怀星的心口窝开始发酥。

  在一起的那几年,冯听白也这样碰过她的脚,不过是在床上,这次是在给她洗脚时候碰得,他的动作很轻柔,慢慢地两只手朝上对在一处,捧起一捧水,在慢慢地淋到她的脚背上。

  刚才有几次许怀星想抬脚都被冯听白给重新按了回去。

  小马扎不算高,许怀星坐在沙发上能看清冯听白头顶的漩,不知道是怎么想得,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头顶的漩。

  冯听白猛地抬头,对上许怀星惊慌失措的眼睛,他很快地笑了,眉眼弯弯:“什么情况?”

  “啊,那个,我就是想碰碰。”许怀星说完看到冯听白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才好不容易放下心来。

  就这种突然戳人家头顶的事真的太奇怪了。

  “你,给别人洗过脚么?”

  冯听白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像是在思考,他停了会儿才说:“洗过,我高中那时候爷爷住院,他讨厌被陌生人碰,所以每天我就给他洗脚。”

  “好孩子哦。”许怀星五指张开插/到冯听白头发里,紧接着揉了揉。

  这个动作安抚意味极强,像是在安慰他。

  冯听白倒是有些好奇,抬起头停下手上动作,不过手还是握在她脚腕上:“你知道我那时候的事?”

  许怀星点点头:“我那时候不是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么,总会缠着我爷爷问你爷爷的情况,也就知道了你那时候的情况。”

  那几年冯老爷子突然开始不认人,看到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像是看到仇人似的,家里人他唯一肯认的就是冯听白,但对冯听白没有多好,很多次踢翻洗脚盆,拿起遥控器就往冯听白脑袋上砸,边砸边骂。

  还有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不知道谁送给冯老爷子的赌石原石,老爷子直接端起来往已经睡熟的冯听白身上砸,也幸亏他瞬间清醒,拿胳膊拦了一下,不然冯听白这个人可能就没了,那次他断了三根肋骨,那之后冯老爷子逐渐好转,把大脑混乱时期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见到冯听白还会问‘怎么离爷爷那么远,你是不是害怕爷爷啊’。

  许怀星眨了下眼,有点想问原因,又担心这是他们的家事。

  “你一脸的好奇,想问什么等我去倒完水回来就问吧。”冯听白转身拿过茶几上的纸抽,抽出来给许怀星擦干净脚,之后起身去倒水。

  看到他回来,许怀星先他一步开口:“这样不好吧,你的家事。”

  “没事,”冯听白靠近沙发里,头枕着抱枕:“我早把你当自己家里人了。”

  许怀星转过头来,两个人靠得好近,她能清楚的看到那张令她心动几千次的连,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曾经笼罩过自己的气息,这些会让她失去理智。

  意识到她好半天没说话,冯听白转过头来看着她解释:“我是说,不论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在我心里都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跑个题,”许怀星笑了下:“我在想上市公司年轻有为霸道总裁刚刚给我洗脚了诶。”

  冯听白挑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要是愿意,上市公司年轻有为霸道总裁给你洗澡也不是不行。”

  在一起那几年,冯听白没给许怀星洗过澡,每次做完她累得都快化了,冯听白几次提出给她洗澡,都被许怀星推开,那时候小姑娘脸皮薄,浑身都疼也要自己洗。

  不过现在的许怀星,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了。

  她挑了下唇,学他的样子,眯起眼来似笑非笑着:“技术好的话,可以。”

  冯听白愣了下,随后转过头笑了起来,他也是没想到啊,自己以前那个说几句话都会脸红的小星星,现在已经可以开这样的玩笑了。

  把刚刚那股子悸动岔过去,许怀星才开始问她一直以来想问的事:“你爷爷因为什么啊?”

  “我小叔叔赌石,去云南边境那头,被人砍了手脚做成人彘装进玻璃瓶里送回来,回来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呜呜噜噜的说些什么,眼睛不是没了么,那两个洞里流出来血,爷爷一直抱着他,一直抱到小叔叔彻底凉透。”冯听白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但许怀星听得很难受,特别特别难受:“你那时候也在么?”

  冯听白点点头:“嗯,我在,毕竟是家里最小的叔叔,我刚出生的时候他才五六岁,那几年就他带着我跑。”

  许怀星眼睛有些酸,她挺心疼的,伸手搂住冯听白脖子,小声说:“难受么?”只是安慰意味的拥抱,所以很快松开,

  冯听白转过头来看着她:“想听实话么?”

  “嗯。”

  “难受,偶尔做梦还会梦到,活生生的一个人啊,被砍成那样,舌头没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家里人那天一直围着爷爷,也围着爷爷怀里的小叔叔,一直那么看着看着,到他凉透,”冯听白说这话的时候嘴唇泛白:“那天爷爷怕他疼,给他打了几十针的麻药。”

  “小叔叔最后走得时候应该是不疼的,脸上很平静。”

  许怀星看着他,忍不住地伸手又搂了他一下,这次也是安慰意味的抱抱,但是冯听白按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压抑:“多抱我会儿吧。”

  三十岁的老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十几岁的少年那般让人不忍心。

  所以这次许怀星没松手。

  “我那时候在想,小叔叔呜呜咽咽说得话应该是他后悔了,他对不起家里人也对不起自己,还有,别去报仇。”冯听白说完冷笑了声:“怎么可能不报仇。”

  “不只是赌石吧?赌石给钱就得了,不至于害人。”许怀星说,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她的气息悉数贴在冯听白脖颈处。

  冯听白垂眸沉默了会儿,才缓缓抬头:“嗯,他撞上边境毒贩贩毒现场,看到了为首那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人都不容易啊。

  作者沧桑说道。

第三十九章

  “其实本来那些人打算放他走, 但他在临走前说错了话,”冯听白顿了下,眼里闪出复杂神色:“也不算是说错话, 他临出门前说自己以前最想做得就是缉毒警察。”

  后面的事情冯听白不说, 许怀星也猜了个大概。

  不过许怀星还是忍不住地想问:“如果是你呢?”

  “什么?”

  “如果你是他呢?会怎么做?”

  冯听白十指交叠缓慢开口:“记下他们的外貌特征,联系国际警/察, ”说完他看向许怀星, 发现她还是一副没听没白的样子,所以开始解释:“那群人在边境,很难抓,所以他们也不是很在乎被看到。”

  “通常来讲, 被看到的时候一定会杀/人/灭/口,但那次领头的家里刚生了个女儿,他想给女儿积福。”

  “这种人竟然还会想给女儿积福。”许怀星唏嘘不已。

  “不过你既然说很难抓, 就算记住长什么样子,也不一定能抓到啊,”许怀星继续说:“我如果是小叔叔也会说那句话,不说觉得很违背自己。”

  “没命了也要说?”冯听白挑起一侧眉毛。

  许怀星重重地点头:“正义不容懈怠。”

  “哎, ”他叹着气伸手去揉她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是很想和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但还是说:“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怎么正义都行, 连自己安全都保证不了那不是给家里人找麻烦么。”

  两个人很少这样坐在一处讨论问题, 没想到重逢后的第一次讨论就遇到如此之大的思想撞击。

  “走吧,做蛋糕去,我很饿了。”许怀星起身, 朝厨房走去,冯听白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冯听白差点撞到她身上:“干嘛?”

  “你打算给你小叔叔报仇么?”

  冯听白愣了下,而后说:“他们一起出来的有个人叫黑熊,是我小叔叔的,朋友,我们打算一起。”

  她站在原地,就那么怔愣地看着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冯听白背后,平白为他染了层金黄色的边儿,像是长了层金色绒毛。

  其实说什么都不重要,说什么都意义,冯听白一家子遇到那样的事不可能就那么算了,他们和许家的情况不一样,许家至今还认为许筝是自/杀,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其他的。

  好像每个人都背负了这样或那样的沉重,好像没人能轻松的在世界上生活,包括小孩子,成年人会说,孩子的那点事情算什么烦恼,等他们长大了就知道哪都不算个事儿。

  不是这样的。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讲,没写完作业就是天大的事。

  痛苦的程度不该是事件决定,而是个人感知决定。

  一直到进入厨房,打完第三课蛋清,气氛也都很沉重。

  沉重的就像是压着大山,许怀星的共情能力很强,让人没法理解的那种强,她低下眼眸,刘海儿挡着眼睛,冯听白站在她对面,抬手帮她把头发拢回耳后。

  许怀星猛地抬头,背后光芒照射进来,她像个发着光的天使。

  天使轻轻笑了下,温声细语:“怎么了?”

  她看着他,他也看了回去。

  冯听白绕过平台,走到她身侧,伸手揽住她的腰,这次许怀星没有抗拒,她听着冯听白在自己耳边说:“我没事,那些事情进展不算快,我的主要生活不在那里。”

  温热气息就那么喷在她耳朵上、脖颈儿里,许怀星下意识地躲,结果就那么碰到了冯听白的腹肌。

  他们两个像是多年未见的两块磁铁,就那么滚到了一起。

  结束后,小雨伞被扔了一地。

  “哎呀冯听白,下次不要在厨房行么?还吃什么蛋糕了啊,面粉全撒地上了,还沾得我后背上全都是。”许怀星从浴室里走出来,边擦头发边说。

  餍足的冯听白早就洗完澡靠在浴室门口抽着烟,许怀星看着他手里夹着的烟,冲他伸手,冯听白挑眉,轻笑了声,声音暗哑:“你也要事后烟?”

  “要啊,”许怀星眼睛晶亮,她笑了:“把你上了怎么也要抽支烟。”

  “怎么是你上的我呢?”冯听白笑意深了许多。

  “除了第一次后面都是我在上,不算我上的你难道算你被我推倒?”许怀星说着伸手拿过冯听白嘴里叼着的烟,垂眸深吸一口后吐出烟圈。

  冯听白笑着摇头:“那不是怕你冷么。”

  “出去吃?”

  收拾的差不多了,冯听白询问着。

  许怀星冷不防地回忆到刚刚劳累后的战场,立马点头:“或者叫外卖,都可以,这段时间我大概是不想在家里的厨房吃饭。”

  “你别笑得那么,那么贱行么?”许怀星。

  “我哪儿笑得贱了,”冯听白说着摸了把她的腰:“那不是喜欢你么。”

  许怀星穿了条收身长裙,腰线处被勾勒的异常漂亮,冯听白光是看着就惹不住想上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上车前冯听白下巴搁在车门上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的许怀星:“我们算和好了么?”

  “不算。”许怀星目视前方。

  “那这算什么关系啊?”冯听白懵了,他也是没想到,俩人都那样那样了,还不算和好。

  许怀星偏过头,手指轻轻贴住他侧脸慢慢往下划,划到喉结处:“算P友啊,你要好好健身,我需求很大的。”

  “好啊,”冯听白眼里闪过情/欲,他抓着许怀星的手指,轻轻放在嘴边吻了吻:“想要么?”

  “什么?”

  “现在,现在想要么?”

  “......”

  “可以在车里,车顶也行,那边有片荒地,没什么人。”

  要比不要脸,许怀星甘拜下风。

  “走吧,我饿了,先去吃饭。”

  听她这样说,冯听白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手指,绕回驾驶座上,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嗷得奔到主路,许怀星吓得猛地抓住安全带:“你干什么啊?要不我来开?”

  “憋得。”冯听白笑得愉悦,声音里根本听不出这个憋到了。

  许怀星更不想说话了,这货根本就是疯了,好在这个疯魔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至少到餐厅门前冯听白已经恢复到冷酷总裁的样子,脸上笑意不多,只在许怀星伸手挽住他的时候才短短地笑了下。

  他们今天来的是家地道韩餐,餐馆地方面积不算大,没有正经包房,只有隔着帘子的小桌,他俩位置靠近吧台,能清楚地看到吧台后面放着一整排写了韩语的酒。

  老板笑眯眯地走过来,看看冯听白,又看看许怀星:“恭喜啊,找回了你的女孩儿。”

  冯听白笑了:“嗯,不会再让她走丢了。”

  老板又笑了笑,给许怀星用带着很重韩剧味儿的中文解释着:“他以前经常来,每次喝多米酒都会说‘我的女孩儿丢了’、‘我想把他找回来’,不过并不是和我说,他只是自言自语被我听到了。”

  厨房离吧台不远,好闻的菜麻辣鸡爪味儿传过来,许怀星看着冯听白,勾了下唇角,这个瞬间她很想对他说‘你的女孩儿不会再走了,永远不会。’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她还是把这些给压了下去。

  偏头看向老板时开口问了问:“您是韩国人?”

  “啊,”老板愣了下忙摆手:“我不是,我是延边人,是朝族,我们那边叫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你们听过吗?”

  许怀星、冯听白:“没有。”

  “长白山呢,听过吗?”老板问。

  “这个听过,挺出名的。”许怀星笑了下。

  “就在长白山脚下,有机会的话你们可以过去,延吉的韩餐是很正宗的。”老板热情地笑着。

  许怀星镇远人,不怎么接触韩餐,冯听白上海人早些年不怎么接触韩餐,但这几年爱上了韩餐馆的米酒,所以很多菜也都吃过,他快速地点好餐。

  老板退出帘子小屋后帮他们把帘子拉好。

  这边不隔音,他们听着旁边几桌朝语或者是韩语、还有中文,莫名有种跑到韩国的感觉,许怀星突然就笑了下:“今年中秋和十月一挨着,去那个漂亮老板刚刚说得延吉玩一玩儿啊?顺便再去个长白山。”

  “行,”冯听白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听你的。”

  许怀星有点无聊地拄着下巴看他:“说起来我其实没去过什么地方。”

  她顿了顿:“除了跑到柬埔寨算是出了趟远门。”

  现在再提起那几年,许怀星已经没有了那种崩溃到心口窝的感觉,好像那段难捱的岁月真的已经过去了。

  鸡汤诚不欺她。

  最难熬的岁月熬过去,后面等着的都是好日子。

  老板过来送菜送酒,冯听白忙开口询问:“延吉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吗?”

  “啊,帽儿山,好吃的小木屋还可以,其余的我也不太清楚,很多年没回去啦,哦对,丽迪酒吧可以去玩一玩儿,都是年轻人很有意思,延大也可以过去看看,是我们那边的学校。”老板笑着给他们介绍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了自己的家乡,她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和。

  许怀星一直在吃火辣鸡爪,把自己吃得丝丝哈哈还是忍不住地吃,她笑得特开心:“冯听白,我发现你别的不行,对于吃真的很行啊。”

  行不行这个事儿对于男人来说真的很敏/感,冯听白立马放在酒杯,挑衅似的看着许怀星:“我别的不行?”

  “嗯。”

  “你再说一遍。”

  “冯听白,你别的真不行。”

  “哈,”冯听白直接被气笑了:“今晚我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第四十章

  A大厦十六层窗前男人修长手指捏住细烟, 拇指敲击烟尾:“黑熊去了?”

  “没,他就不去了,老婆孩子都有了没必要参合这些有的没的。”

  “那你呢, 许怀星算你老婆吧?”男人说着转过身, 回手捏住防护栏,隐匿在月色中看着坐在沙发里的冯听白。

  半小时前, 冯听白正和许怀星吃饭, 对面的这个男人一个电话把他叫了过来,坐了足足三十分钟,他们才开始对话。

  “我叫沈驰,你知道。”

  冯听白闷闷地嗯了声。

  几天前, 黑熊用私线联系冯听白把他们新找的线人特征给了他,原本他想自己去找,但没想到线人比他们还要急。

  “区区几百万, 犯得着沈家大公子来卖命?”

  “犯得着。”

  沈驰低低地笑了声,随后抬眸对上冯听白那双好像能把人看透的眼睛:“我是被捡的,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冯听白没答,只是重新靠回沙发里, 随着‘啪’得一声, 黑暗中指尖儿亮起红点儿。沈驰是沈家大夫人从外面带回来的, 对外称是沈夫人被绑架后在山里捡到的孩子, 但沈驰的眉眼长得和沈夫人的一模一样,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们都是沈驰是——奸/生子, 毕竟沈夫人被绑架三年后才找回来, 回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个奶白奶白的小娃娃。

  没等到冯听白的回答,沈驰只好继续说:“沈家的家业半个都不会给我,十八岁以后沈家没给过我一毛钱。”

  始终闭眼靠着沙发, 冯听白觉得自己差点就要睡着,听沈驰这些话听得像是梦话。

  他很清楚沈驰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可冯听白就是觉得别扭,不知道是哪儿别扭。

  几秒后,窗外驶过杂乱的警/车声,冯听白猛地睁眼,他知道这别扭从哪儿来的了:“你是上头派到金三角的,”他顿了顿,在心里琢磨着用哪个词会更贴切,在冯听白抬头对上被一闪而过月光照亮的沈驰后,他开口:“卧底?”

  “不是。”沈驰几乎没有迟疑便否认了冯听白的质疑。

  “你不是卧底?在金三角那边没少走私吧?”冯听白脸上带了毫无善意的笑,他挑眉:“不怕我报警?”

  沈驰乐了,像是早就聊料到冯听白会来这招似的,他从兜里拿出镶金边的扑克牌,夹在手里冲着对面摇了摇:“你们的事黑熊和我说过,要不想都进去,你最好管住自己。”

  看到扑克牌的刹那,冯听白的眼神暗了下来,黑熊和沈驰交换了一切,现在他在对方那里等同于透明人,而对方在自己这里依然神秘。

  “怎么着?合作?”沈驰明知故问。

  冯听白闷闷地嗯了声,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做选择,当年害小叔的那群人代号——L,沈驰跟他们干了三年了,今年才被黑熊联系上,他们也从沈驰这里得到了L要转移阵地,彻底离开中边境。

  这头警/察追得紧,他们不愿意再赚这份钱,主要其他地方的也够赚。

  沈驰三个月后要跟着L走最后一批货,这批货的购买方也就是冯听白这边伪装的医药公司老板,货走到中期,冯听白只要把中期的三千万打过去,这单就算是天下刀子,L也会过去,过千万的单子,他们五个人一个都不会少。

  原本冯听白是想要自己带人过去连窝端,但冯爷爷不同意,还是联系了警/方,之后他们的交易地点外会埋伏警/方的人,但这样不可能把那群人做成人彘,想到这儿,冯听白垂眸捏了捏眼角。

  还在上学那时候家里的事儿父母、爷爷都没跟自己交谈过,结果毕业以后他被拉到废弃工厂,在那待了三天三夜,把家里头的那些事全都理清,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家里人表面上放弃为小叔叔报仇,背地里这些年已经把对方查了个清清楚楚。

  最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还是黑熊,那伙人为什么会放黑熊回来,L里的老大生孩子给孩子积福这种事别人可能会信,但他冯听白不会信。

  他往沙发里靠了靠哑着嗓子说:“之后我们单线联系,别让黑熊见到你,另外交易地点要改。”

  沈驰顿了下,惊讶地抬头:“你,怀疑他?”

  冯听白压根没打算回答他的话,直接起身拎起自己的外套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下,背对着沈驰:“我怀疑所有人,包括你。”

  很快,沈驰的轻笑声和关门声同时响起。

  -

  “喂星星,我在超市,想不想吃什么?”

  冯听白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站在小区外的超市门口,看着货架上各种各样的果冻不知道选哪个。

  “我不吃,”许怀星说完刚要挂电话,又忙抓起手机:“哎,你等一下我问一下冯奕。”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快速的脚步声。

  “冯奕?”

  “是啊,你哥回来了。”许怀星声音里带着丝无奈,当她推开客厅阳台门后,这种无奈到达了顶峰。

  眼前站着的这位身上套了个大麻袋,满头小卷一张脸好像有几年没洗了的男人就是冯奕,走得时候干干净净,回来以后埋埋汰汰还不肯洗澡。

  “大哥,你吃不吃什么?听白在超市呢。”许怀星靠着门框摇摇手里的手机。

  冯奕回过头,那双眼睛比走得时候要清澈的多。

  “吃。”

  “你大哥说吃,你先别走。”许怀星又对着听筒说了句。

  冯听白叹了口气,但还是站在货架前没动。

  “麻辣鸭脖、麻小、麻辣鸭舌,哎,鸭货看着多来几样吧。再来点哈根达斯,薯片多来几样。”冯奕说完咽了咽口水:“就先这些吧,之后想到什么叫外卖。”

  “听到了?”许怀星刚刚就按了免提。

  “听到了。”

  冯听白站在货架前,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是想给自家小仙女买点什么的,结果现在成了给冯奕买,手腕搭在货架上,刚想动脑海里闪过很久之前的对话。

  那时候冯奕对他说:“我要哪天主动管你要吃的,那就是我好了。”

  “心里惦记许筝的时候吧,总是什么都吃不下。”

  那天冯听白怎么答得来着?

  哦对,他说:“好,到那天我给你买个三层的蛋糕庆祝。”

  想到这冯听白转身就走,回到车上在手机上定下附近能送到的最贵的三层蛋糕,顺便又订了些零食,这才回家。

  他刚停好车,就看到门口跑出来一个‘乞丐’。

  ‘乞丐’奔着他就冲了过来,冯听白一拍脑门,深深地无语了。

  冯奕当年可没说好了以后会是这个造型见人啊。

  他不怎么想开门。

  但是冯奕贴在车窗上呲着牙冲他乐。

  冯听白手往外扇扇,示意他先靠后,他要下车。

  在他下车后,冯奕嗷得一嗓子抱上来,把冯听白搂得险些没喘上气,但冯奕挺兴奋,在他耳朵边上喊:“听白,听白,许筝原谅我了,她原谅我了,弟弟你听到了么,她原谅我了。”

  “嗯,听到了。”冯听白一下下拍他的背,心里大石头好像也跟着沉了沉。

  他偏头看到许怀星正靠着门框看着他,嘴角上挂了淡淡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冯听白脑海里闪过‘他们这场漫长的爱恨情仇就要有个结果’的年头。

  是该有个结果了。

  继续还是释怀,总要在心里给自己最后的交代。

  冯奕又抱了会儿才松手,他很激动地踮脚往车里看,看了会儿发现根本没有零食袋子:“吃的呢?怎么我吃就不给买,你媳妇吃就给买呢?”

  冯听白抱着胳膊故意逗他:“对啊,我媳妇吃就给买,谁让刚刚我媳妇不吃呢。”

  “重色轻哥哥。”冯奕转身就要走,恰好大门门铃被暗响起:“请问是冯先生家吗?您订的麻小到了。”

  冯奕根本没给别人反应的机会,自己嗷得冲到门口去开门,边接过麻小边在嘴巴里嘀咕着:“是给我卖的吧?三份都是给我的吧?”

  “嗯,给你的。”冯听白踩在台阶上,笑着说。

  他仰头看着天,最亮的那颗闪了闪,几乎已经忘了多久没像这样心里没有任何压力地看天,哪怕小叔叔的事儿还没到最后解决,哪怕自己跟许怀星的关系还隔着一层纱。

  哪怕,再也不能坐在新疆沙漠里支起望远镜去看天上的星星,哪怕,离自己的梦越来越远。

  他心里都没了那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情绪。

  夜里凉风习习,许怀星掀开薄毯走到衣柜前拿出披风,她披着披风下了楼,远远地站着,看到沙发上冯听白被浅淡月色照出轮廓。

  她想了想,抬手拢了拢披风,还是走了过去。

  在他旁边坐下,沙发凹陷进去不少,许怀星笑了下:“我胖了。”

  “嗯,捏着有肉了。”冯听白也跟着笑了笑。

  “哪有你这样的啊,这种时候不应该骗我说我不胖么?”

  “想听么?想听我骗你。”

  许怀星摇了摇头,脸上笑容不减:“刚刚那蛋糕大哥只吃了一块。”

  “他又不是真的想吃蛋糕。”

  “那你还买?”

  “答应他的事总要坐到。”

  “那你呢,你答应自己的事呢?你答应自己要在天空上找到属于自己那颗星星的事呢?”许怀星偏过头来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穿透。

  冯听白手有点抖,他抖着手往嘴里送烟,许怀星伸手按住他的手:“都抖成帕金森了。”

  冯听白笑了,无奈地摇着头把烟掐灭扔进烟灰缸里:“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要回到属于自己的路上,我已经报名明年的上海歌舞团考试,今年会找家舞蹈室先做一阵子老师。”许怀星说:“我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路上,希望你也可以,人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好的也不过一百年,别留遗憾。”

  “不做主播了?”冯听白说着伸手捏捏她腰上的肉,是有了点儿肉,但是不多:“不用减。”

  “不做了,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坐在镜头前老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盯着我,挺难受的。”许怀星说。

  “跳芭蕾不也是会被观众盯么。”

  “那不一样。”许怀星抬手拿下冯听白捏着自己腰的手握住,她抬头盯着冯听白的眼睛:“我能看到台下的观众,我能看到观众席里的你。”

  ‘咔’得一声,冯听白心里不知道锁着什么的锁被打开,被他刻意藏起来的情绪,奔涌着往外冒。

  “所以冯听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好么。”

  他收回目光,垂下眼眸很淡地笑了下:“那么大公司呢,哪能说走就走。”

  “不是有冯奕么,他都回来了。”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能管公司么?”

  许怀星沉默了。

  脑袋耷拉着,眼里满满地都是落寞,冯听白抬手看到她这个样子,笑着抬手揉她脑袋:“让我再想想。”

  许怀星眼睛亮了。

  她知道离开梦想的道路有多痛苦,所以她知道冯听白做得这个选择有多难受,也许可以麻/痹自己,也许可以装作忘记,但是她真的不想冯听白把最真实的自己,最好的那个梦统统藏起来。

  许怀星永远忘不掉那个站在冯家别墅院子里,站在天文望远镜前对自己说‘你来看,今晚星星很多’的男孩儿眼睛里的那抹光。

  不管她承不承认,就是那抹光撑着自己走过泥泞过往,走回到光的身边。

第四十一章

  “冯听白, 不管你信不信,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快乐。”

  许怀星写下这段话后,将钢笔收起, 整个人重新靠回凳子上, 她仰头看着棚顶,台灯昏黄灯光照到她的下巴上, 影影绰绰映在对过白色墙壁上。

  整间卧室里只有她这个位置带着光。

  以台灯为中心, 四处散去,最终停在许怀星坐着的凳子角。

  她整个人被光笼在里面,蹲坐在凳子上的姿势明明该有些孤独,但不知道为什么, 整个场景看起来,很温馨。

  ‘吱-嘎-’门从外面推开,许怀星偏头看过去, 是冯听白,他正站在走廊和卧室门□□接的地方,身后是光,身前是黑暗, 往前走了走才融进台灯微弱的光芒里。

  他单手撑在桌面上, 另一只手扶住许怀星的凳子, 略微弯下腰:“三天后我去外地出差, 在此之前,我能不能管你要个名分。”

  听他说完, 许怀星才转过头来, 看着冯听白充满了期待的眼神,她用了很大力气才把脱口而出的‘可以’给压下去,她知道冯听白要去做什么, 许怀星根本拦不住,但她要他回来。

  许怀星轻轻地摇着头,停下来后眼眸微垂着,声音也跟着变得很轻:“你回来,等你回来我给你想要的回答。”

  “好。”冯听白上前将她抱住,用力地搓了搓她的背:“明早开始我会去进行特殊训练,为期三天,之后直接过去。”

  “能联系你么?”许怀星在他怀里扯着他的衬衫下摆,很用力地扯着,骨节也跟着泛白。

  冯听白压下自己心里所有的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行,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要起身,结果被许怀星扯住,冯听白低头对上她的眼睛:“乖,我会回来,你不是还想我回来以后和我说话么。”

  “嗯。”

  许怀星把他松开。

  之后从凳子上下来,又缓慢地走到床边,做了个从来不会做的动作,她拍了拍床角,拍完后钻到被子里。

  冯听白看着她,没动也没说话。

  时间过去很久,久到手腕上机械表的声音越来越清楚。

  冯听白动了动胳膊,肩颈往后松了松肩膀,他向前探身。

  “别关灯。”

  冯听白停住手上的动作。

  “灯就这么亮着等你回来。”

  他安静了下来,很快,直接转身没往床/上看,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冰冷寒意透过手心传到身体里,冯听白像是惊醒般地猛地一颤,他说:“好。”

  -

  冯听白出发的时间是十月一的前一天,许怀星刚刚面试完别墅区里的芭蕾舞学校,她拎着演出服、练功服回到只剩下她自己的家。

  冯听白走后,冯奕也走了。

  人都走光了以后,许怀星觉得这三天过得像是三年那么久,白天门口有时候会有小孩子跑来跑去,不算热闹,至少有个人声,夜里的时候光剩下风声,许怀星的那盏台灯白天晚上那么亮着,灯亮着,她心里就踏实。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衣服兜子被扔在沙发上,许怀星低着头,手指在手机上扒拉着,手机页面停在机票退票的页面上。

  之前两人商量十月一去延边去长白山,现在统统泡汤,许怀星心一横,把十月二号的机票退掉,边退还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等冯听白回来还是可以去的’、‘到时候想泡温泉’。

  安慰完自己,许怀星才慢慢抬头,又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这才起身出门觅食。

  短短三天,许怀星已经把别墅区的构造了解的差不多,从她家的这栋出去,往左拐三个路口会看到地下停车场的标实,从停车场下去,走到第三个玻璃门之后进去,再走不到三十米,往右拐,就会看到很大的地下美食城。

  最近许怀星都在那片儿解决吃饭的问题。

  冯听白不在家她不是很敢叫外卖,也懒得自己做公交出去觅食,就直接图方便在这儿了。

  好在这边的食物不是很差,比较别扭的地方大概就是,这边的餐桌挨着餐桌,像大学食堂里的那种堂食,这片区域连接外面的商场,来的人不算少。

  许怀星冷着脸走到一家韩式铁板烧面前,在老板转过身冲她笑了笑之后,她也跟着笑了下:“姐,还要昨天的铁板牛柳。”

  “顿顿吃不腻啊。”老板靠着展示台给她下单。

  许怀星笑着摇摇头:“还行,还没腻。”

  “明天试试铁板五花肉,挺多人都爱吃。”

  老板比她大不了几岁,下巴上有道延长到锁骨的疤。

  今天许怀星出来的早,没怎么上人,等菜的时候老板没什么事做看了许怀星几眼,之后笑着开口:“我看你看我这疤看了有几次了。”

  许怀星猛地抬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看我这疤的人多了,你是最礼貌的,下意识地看,注意到的时候又会低头,”老板无所谓地笑着:“是别墅区的吧?”

  “嗯。”

  “那片儿人都素质高。”

  许怀星嘴巴动了动,想了想还是说:“不好意思啊。”

  那道疤狰狞且长,控制着控制着不去看,可还是会在看向老板的时候看到那里。

  “没事儿。”老板说完,靠着餐台伸手摸兜,从里头拿出盒烟,递给许怀星:“抽么?”

  “我来一根儿。”许怀星笑着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又从自己兜里拿出打火机点上,接着探身帮女老板的也点上。

  俩人抽了几口才继续聊。

  老板吐出烟圈儿眯眼看着许怀星:“你看着挺乖,不像会抽烟。”

  “也就看着乖了,”许怀星笑了下:“刀尖舔血的事没少干。”

  听到这话,老板直起腰上下打量着她,片刻后说:“看不出来啊。”

  许怀星没说话,只轻轻嗯了声。

  俩人聊了些有的没的,老板开始讲自己的事。

  她这道疤是早些年不懂事下海帮人送货,直接被对方那伙人拿烙铁的尖儿给划的,当时那血淌得整片雪地都红了,她根本没觉得自己能活,结果是被现在的丈夫给救了。

  从那之后也就跟着他来到了这边,再也没回去。

  老板说着说着,后厨有人端了铁板牛肉出来,牛肉放到餐牌上的瞬间,这个人看着许怀星开口:“别什么都往外说,你前阵子喝点酒和旁人说得那些事儿,保不齐会有人来套你的话。”

  许怀星看着他,没笑也没说话,只在心里琢磨着,明天开始不能来这儿吃饭了。

  她端着餐盘往外走,看到习惯坐的位置上坐了个还算熟悉的人,她走了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经常来这儿?”

  沈骋惊讶地抬头,赶紧把满嘴的饭咽下去:“姐,我天天来这儿啊。”

  “前几天怎么没看到你。”许怀星拿筷子夹了块牛肉。

  “我平时都不在饭点过来,”沈骋说:“饭点人多,管我要电话号的也多。”

  “哦。”许怀星埋头吃着牛肉,等了会儿身边餐桌上的人都走了才又说:“铁板烧挺好吃。”

  沈骋点头,又像忍不住似的端着餐盘绕到许怀星这边坐下,小声地说:“那个脸上有疤的姐,早些年被人骗着送/毒,因为那个脸上才留了疤。”

  “你怎么知道?”

  “她自己说得啊,她有时候喝多了就会说。”

  “那她老公不拦着啊。”

  “拦也拦不住啊,再说当年的事儿早结束了,那个姐还帮着警/察抓人,他们现在一家子就是清清白白普普通通的民众,还有两个挺帅的儿子。”沈骋说完收了筷子。

  许怀星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她在这家店吃了三天,六七顿,除了因为这家挺好吃的,还有个原因是第一次路过那家店的时候就听到那个老板提到了不小心接触到不该碰的东西,许怀星也不确定那是什么,但确实挺想知道的,想知道来龙去脉,她查过很多,但都不如那个老板的那道疤来得真实。

  现在把事情弄清楚,她觉得自己像被扔进冰湖里,湖底是湍急的湖水,湖水里夹杂着泠冽冰碴。

  拦不住冯听白,联系不到冯听白,许怀星觉得自己快疯了。

  “姐,你手机好像响了。”沈骋那手指戳她。

  许怀星猛地抬头:“嗯?”

  几秒后才回过神,低头去摸手机,拿出来看到上面是个本地的陌生号,许怀星接起电话喂了声。

  那头没什么声音。

  许怀星的呼吸简直都要凝固住。

  她声音打着颤:“听...”

  ‘白’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对面打断。

  “许怀星!你回来不联系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熟悉的哭腔,熟悉的音量,是她的室友兼好友戚硕。

  她知道久别的朋友联系自己应该激动,应该开心,可是许怀星刚刚真的以为这是冯听白打来的电话,结果不是,她像是刚被人捞起来又被扔回湖里。

  憋得喘不过气。

  许怀星深吸几口气后,才不至于哭着开口:“丁笑蓝在你旁边么?”

  “......”戚硕听出她声音不对:“在,我让他接电话?”

  “不用,给我你们的地址,我过去找你们。”许怀星说着起身往外走。

  但丁笑蓝还是接过电话:“你如果想问冯听白现在的状况,我只能说抱歉我也不知道,他目前的情况应该只有冯老爷子知道,并且我们联系他越少他的处境越安全。”

  许怀星停下来,站在停车场出口处,身后汽车鸣笛,她往旁边让了让,听筒里再次传来丁笑蓝的声音:“他家的事儿他自己的事儿,没人能帮,只有他自己去解决去处理,不过你可以放心,他叫冯听白,冯听白肯定会安全回来。”

第四十二章

  -

  到边境的第一天, 冯听白穿着一身西部牛仔风格套装,懒洋洋地站在热带雨林前。

  他左手边是沈驰,现在叫阿迁, 右手边也是L那边的人, 名叫阿虎。

  冯听白自己的人还在热带雨林对过的基地上,听阿虎说, 他们两边人正在亲切会晤。

  “怎么样, 你们确定可以穿过去?”冯听白问完懒洋洋地笑着。

  “绳索早就建好了,穿不过去的人是笨蛋。”阿虎操/持着一口不太地道的口音,说着蹩脚中文。

  冯听白拿脚碾了碾粘泞泥土,专属于热带雨林燥热的又带着树叶清新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站在原地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

  随后,沈驰先他们一步走进雨林,走到第一颗树后回头冲着冯听白乐了:“白老板等会儿要是碰上会跑的你就往树上爬, 树上要有什么眼镜蛇,你就认命吧。”

  听着这话,冯听白忍不住笑了:“谁认命啊?我不认命。”话音落下,他也往前飞快地跑起来, 跑到差不多距离沈驰两百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雨林十分原生态, 没有任何开发过的痕迹, 他们走得这边是偷渡的人经常过来的, 所以有些大叶子被踩到了地上,往前看是绿意盎然潜藏无数危险的未知, 身后是一座座二层小木楼的村庄, 在村子里租辆摩托,开着就能出去。

  冯听白视线收回,趁着没人摸了两把胸/口处口袋里的无字纸条, 之后垂下胳膊听着耳边簌簌声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他继续向前跑,不多时沈驰追上来,扯住他胳膊不管不顾地把他往旁边树上砸去:“你他妈是不是怕死的太慢了?”

  “去你妈的!”冯听白脑子里根本没别的想法,先照着沈驰脸上给了一拳,一拳下去才安静下来拧着眉盯着沈驰:“有他妈什么屁快点放。”

  沈驰狠狠地盯着他,随后压低声音:“这里面全特么是毒蛇,你这么跑生怕毒蛇不知道来人了是么。”

  “你是不是有病?前三千米枝叶稀疏现在头顶大太阳照着呢,你以为毒蛇是你?爱晒太阳?”冯听白语气特别差,但换谁语气都不会好。

  从长达万米长的热带雨林穿过,这事儿跟刀架脖子上没区别,换谁语气都不会好。

  “别拖了行么?再拖太阳下山该醒的不该醒的都醒了。”冯听白自己会跟沈驰在以什么方式穿越雨林产生分歧。

  听他这样说,沈驰的脸色沉了沉,好几秒后才再次开口:“兄弟,这地儿跟你想的不一样,不管怎么躲都会撞上毒蛇,密度太大。”

  “所以我们才用绳索。”阿虎递来红黑股缠着的绳子,绳子顶头是铁制秤砣,冯听白拿着放在手上掂了掂,随即挑眉:“砸蛇的?”

  阿虎点头:“不用都弄死,砸晕能跑就行。”

  “前面还有七八千米。”冯听白适时提醒:“不说巨蟒,单单眼镜蛇那个速度我们这玩意有用么?”

  “白哥,再有两千米我们顺着绳索往上爬那头有桥,一直通过去。”阿虎说:“你只要在这两千米保证自己的安全,其余的不用担心,再说刚进来前村里人不是给你混合多种毒蛇的血清么,实在不行直接打。”

  冯听白看着他,静了几秒后才说:“我怕毒蛇没把我怎么样,血清先把我送走。”

  话音落下,也没再管他们,直接继续往前走,只不过有意放慢了速度,手里始终握紧绳索。

  ‘嘶嘶嘶’。

  冯听白正前方树干上盘上来一条蛇,那蛇吐着红信子尾巴缠在树干上,上身往前探,他踩着树枝缓慢向后移动,很快,眨眼瞬间,那蛇被砸到地上。

  脑袋被砸烂,血糊糊的躺在树叶上头。

  沈驰手上拎着秤砣站在冯听白身前,没回身地冷声道:“你走中间。”

  “我好歹是个男的。”冯听白。

  “白哥,听迁哥的吧,刚刚要等你反应过来,眼睛没了,那蛇冲你眼睛呢。”

  阿虎倒不是危言耸听,刚刚那条蛇盯着的确实是冯听白的眼睛。

  “这种时候别搞大男子主义,你靠脑袋挣钱的跟我们这种靠命挣钱的不一样。”沈驰说着和阿虎转换方向,一个左前方一个右后方,把冯听白夹在中间:“我们常年走这片,刚刚也是我考虑不周。”

  刚才那个情况,沈驰也懵,谁能想到根本没前奏迎面就是一条,要不是沈驰在最后一秒冲过去,冯听白这条命今天算是撂这儿了。

  “刚那蛇奔着你脑髓呢。”沈驰走了两步低声说。

  冯听白的脸色沉了又沉,来之前他设想过这边的情况会有多么的糟糕,但想和亲身经历不一样,真对上了浑身血液凝固,刚那种情况,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几人又往前走了走,冯听白闷声开口:“谢了。”

  “不是为了你。”沈驰的声音很低。

  林子里特静,静到微风吹过都能听到树打枝桠声响,所以这话阿虎也听到了,但他没多想,转念接过话茬:“是啊白哥,我俩是为了给熊哥这单做成。”

  “熊哥?”冯听白愣了,什么都没多想转身就问。

  沈驰冷着声音回头:“不该问的别问,还有你,老大的名字随便往外说?”

  阿虎自知失言,当场脸吓得煞白,要不是这地方危险他就要给沈驰跪下了:“迁哥,对不起我刚刚也是忘了,求您别跟老大说。”

  沈驰冷冷地看着他,几秒后转过头继续朝前走。

  冯听白也跟了上去,眉头微微蹙起,心里琢磨着,黑熊、熊哥,是不是有关系。

  后面的路走得还算顺利,蛇刚出声音就会被前后这两位砸死,到后面冯听白没忍住问了句:“这不算野生动物?”

  “这片儿谁管?”沈驰声音挺冷。

  冯听白没接话,倒是阿虎,像是忘了刚才怎么被骂的,欠欠的又接了话茬:“这片儿谁敢管啊,早都出了你们那地方。”

  又往前走了不到五十步,沈驰停下,抬手拍了拍自己面前的树干:“我爬第一个,白老板第二个,阿虎殿后。”

  “迁哥,我来第一个吧?”阿虎。

  “废他妈什么话!”沈驰骂了一句抱着树干蹭蹭往上窜了几十米。

  冯听白紧随其后,爬得不算快,和阿虎差不到半米的距离。

  刚阿虎提出第一个的时候冯听白也挺不理解沈驰为什么不同意,树上除了蛇可能还有别的,第一个的危险系数极大。

  又往上爬了爬,身上全被雨水打湿,冯听白和沈驰的距离才稍微近了近,而阿虎刚刚腿上趴了只蜘蛛,他还在吊在树上处理伤口。

  眼看着两人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回头只能看到人影,加上雨突然急了起来,沈驰这才压着声音开口:“他第一个你未必有名活,那小子不地道,就刚刚那蜘蛛,他要是第一个准保往你身上甩,我们这样的人哪有人情味儿啊,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肯定得拉上一个。”

  “你就不拉我了?”冯听白脸色渐渐沉下,他知道这群人不可信,但刚刚阿虎好歹算是保护了他,他的防备心确实降低许多,被沈驰这么提醒着,他的一切防备心又都起来:“再问你个事儿,黑熊不知道你叫沈驰?”

  “不知道,我也根本没想到会在酒会上遇到你,谁他妈能想到那种酒会去的人还能跟这些个破事扯上。”沈驰骂完伸手抓着前面蜘蛛往外摔。

  那个角度他稍微差点力就会摔到冯听白身上。

  冯听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天空放晴阿虎跟了上来,冯听白只好把想问的重新憋回肚子里。

  这天空一放晴,彩虹也跟着来了,不算远,长长的一道子,空气里夹杂着雨后树叶的清香泥土的芬芳,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冯听白回过神发现沈驰已经往上窜了不少,他忙咬紧牙关跟了上去。

  不多时,三人爬到‘桥’旁。

  把那几块木头叫做桥真的是抬举它们,零星的几块木板被漏着大洞的网兜兜着,唯一还算好的也只有两侧绳索看起来还算解释,连接处是钢筋回弯,紧顶上一条粗/长绳子兜住它们,只要紧扣绳索,掉下去的可能性不大。

  但如果臂力不够,这条桥根本过不去。

  “木头故意的?”冯听白冲那桥扬起下巴挑了挑眉。

  这回阿虎学聪明,先看沈驰,看到沈驰点头才转头对着冯听白:“防止那些交易到一半中途跑了的。”

  “你们的每位客户都要从这来从这回?”

  “是,我们那儿有飞机场,但是不可能给你们用。”阿虎说着手扶住绳索,脚踩在木板上身子闲闲的往绳索上靠着,紧接着还点了根烟:“我们老大只跟有胆子还有运气的人合作,就这儿,”他往底下指了指:“也就不懂的觉得危险,其实没那么危险,前面那村子里的人,经常进来找吃的。”

  冯听白跟着点了点头。

  有些话确实是不能再问了。

  后面的路比前面要好走得多,只管好自己别掉下去就行,不用再担心从哪冒出条蛇。

  剩下的八千多米几个人走完,天已经全黑,接他们的人人手一盏灯。

  冯听白知道这边他的人为首的那个的长相和名字,其余的粗略扫过几眼,放眼望去,接人的几十人队伍里他的人不足五个。

  为首那人始终戴着帽子,帽沿压得很低,看到冯听白后才把帽子掀了。

  他对着冯听白做了个脱帽礼。

  等他直起身后,冯听白才看清眼前这人,看清后险些脱口而出两个字。

  黑熊,他是黑熊。

第四十三章

  眼前的‘黑熊’看到冯听白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急促地笑了下:“您一定见过我的孪生哥哥。”

  冯听白勾了下唇角,挑眉。

  “您这单生意要没有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这事儿从头到尾冯听白留了后手,但黑熊那边依然知道他是谁, 以及他的社会关系。

  如果这两位真的是孪生兄弟, 黑熊又把这个消息瞒下,那冯听白未必还能活着走出去。

  带货交易安排在三天后。

  这三天冯听白被安置在一位当地独眼老人家里。

  老人家里环境不算好, 二层木楼上层住人下层圈养家鸡, 那鸡长得比国内的要大,扑扇着翅膀,从白天到黑夜,整栋木楼满是鸡屎味儿。

  冯听白睡得那间在二层最里面, 隔壁是他的人——旺水。

  旺水好像很适应这样的环境,刚躺下不到半个点儿,睡得呼噜震天响。

  整栋木楼好像只剩下冯听白一个人安静地躺着, 安静地看着裂了缝隙的房顶。

  裂缝正对着不远处的木桌,白天他坐在那儿摆弄手机,直接被突然下来的雨砸了个正着。

  不过好在正对着床的房顶暂时没有裂缝,看着似乎也快了。

  鼻息间充盈着浓重鸡屎味儿, 耳边是旺水震天呼噜声。

  冯听白腾地起身, 走出房间往楼下走去。

  独眼老人此时正坐在群鸡中央炖着一锅鸡汤, 听到声音斜着眼看过去:“是阿白吧?睡不着吗?”

  老人中文讲得很好, 不像是本地人。

  冯听白走过去,扯了把小马扎坐到他旁边:“不太习惯。”

  “不习惯正常, 我早些年刚过来也不习惯, 后面慢慢才好。”

  “听您口音,本地人?”

  “咋么可能嘛,早些年逃荒过来, 再就回不去咯。”

  逃荒?

  那应该是几十年前了。

  独眼老人看着不像是有子女的样儿,就这么孤零零的过了几十年,身边没个亲人,这样的日子冯听白连想都不敢想。

  他垂眸来回搓着拇指。

  心里头琢磨着:等这事儿结束,他回去要和许怀星好好谈谈。

  “阿白啊,你挪挪地儿,我加勺盐。”

  冯听白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身后盐袋子。

  独眼老人视力很差,一勺子杵鸡屎上,第二勺子才准确的杵进盐袋子里。

  眼看着那勺子重新回到锅里。

  冯听白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不想再吃饭,他觉得吃什么都会是鸡屎味儿。

  “老人家,我先回去睡了。”

  独眼老人没留他,倒是在他上到楼梯第五个台阶时开口:“能走正路就走走吧,把路走偏回不了头哦。”

  冯听白脊背僵硬,没说什么,径自走回房间。

  -

  诺大别墅里,只有许怀星房间的小台灯亮着,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怔怔地盯着台灯。

  今天是阴历七月十五,传说中的鬼节。

  桌上小闹钟清晰地显示着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三十三分。

  许怀星脸色泛白,她刚刚被噩梦惊醒。

  梦里她看到许筝,也看到了冯听白。

  许筝站在井边先是冲她笑,像是记忆里的那般柔和,可是很快,许筝瞬间移动到她眼前,那张脸也开始飞快的像是墙壁脱落般地掉下脸皮露出里面血肉。

  眼睛的位置成了两个大窟窿,濡濡的向外流血。

  许怀星想要嘶喊,可她的嗓子怎么也喊不出来。

  她被吓得浑身鸡皮疙瘩炸起来,想把眼睛闭上可怎么都闭不起来,或者说,即使闭上也会看到眼前景象。

  许筝整个人都在流血,不是鲜血是暗红色伴随着腐臭味儿的血。

  很快,她看到许筝的嘴巴正在一张一合,紧接着有声音传入她耳朵里。

  -‘星星啊,来陪姐姐好不好?’

  -‘姐姐的眼睛还在泥里呢,你们怎么都不来挖啊。’

  -‘星星啊!!!’

  后面的声音几近扭曲,许筝拖着她朝井边走,许怀星用尽力气想要挣脱她,可是她发现自己在梦里几乎不能动弹。

  离井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许怀星几乎瞬间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许筝突然停住探过身来在她耳边边上笑着:“星星啊,你是不是觉得这是梦就不会死啊,我和你说,不是的哦,我当年就是这样死掉。”

  许筝的声音突然被放大几十倍,炸在许怀星耳边:“而你们,而你们谁都不肯救我!”

  她的耳朵好像听不见了。

  许筝扯住她脖子,把她按到井口,许怀星看着那里面的血肉,还有咕噜噜转的眼睛,差点一口吐出来。

  她觉得自己下去下场也会是那样,许筝用力按着她脖子,可是怎么都按不下去,就像是有股力量,在撑着许怀星。

  许筝突然松手,冷笑着:“这时候竟然还有人救你。”

  “救我?”许怀星好像可以说话了,她又试探着说了一句:“姐姐,你只是在我梦里。”

  许筝看着她,笑得似乎很愉悦,那张血肉翻飞的脸好像都在向上扬:“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死么?因为梦啊,因为梦。”

  “许怀星,醒过来。”

  ‘咚!’

  房间里有什么东西砸落,许怀星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掐住自己脖子,她慢慢的把手松开,慢慢的抬眼去看台灯。

  台灯其实在昨天下午已经坏了,怎么打都打不开,可现在它是亮着的。

  刚刚在她耳边的那个声音,是冯听白。

  许怀星摊开手慢慢举起来,脸埋了进去,她好难受啊,她喘不过去来,这个世界好像就要坍塌,她就要被埋在最下面,只有废墟只剩沙砾。

  十五天了,整整十五天了,冯听白消失了整整十五天。

  冯家在昨天已经报/警,这个人丢了,彻彻底底的失掉所有联系。

  许怀星好难受,难受到恍惚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今晚她不是睡过去的,她是直接昏过去,昏倒在床边,可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到床上。

  她不信违背科学的理论,她只信冯听白,只要冯听白说自己会回来,那他就是会回来,不管消失多久,他冯听白都会回来。

  细碎的呜咽声从指缝间传出来,整整十五天,她半滴眼泪没留,可是刚刚,她听到了冯听白的声音,那是她的冯听白啊,他的声音那么那么清晰,就在她耳边,就像是躺在她旁边,偏过头的声音。

  可睁开眼什么都没有,连他的温度都没有。

  明明只是十五天,可就像是过了半辈子那么久,久到冯听白如果还不回来,她怕自己再也记不住他的脸,忘记他的声音。

  三年没能忘掉他,这十五天却好像在一点点模糊他的脸,他好像就要自己消失在她的记忆里。

  许怀星不接受,永远不接受。

  ‘嘟嘟嘟——’

  手机不知道震动了多久,许怀星才缓慢下/床走过去拿,手机上的是个生号,她接起。

  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听筒那端的人飞快说:“冯听白在城西华美废弃仓库。”

  没等他应答,电话直接被挂断。

  许怀星拎起外套直接跑下楼,跑出别墅又跑到沈骋家砸门,沈骋迷糊着出来,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姐,去哪儿?”

  许怀星抬起手机‘我嗓子坏了,城西华美废弃仓库。’

  “好。”沈骋难得没多问。

  一路车子开得像是飞。

  可许怀星还是觉得太慢了,太慢了,再慢就要晚了。

  车子开到华美仓库附近,她看到这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很多车。

  还有很多警车。

  她跳下车用最快的速度,趁没人反应过来冲到了最前面,刚被最前面的警/察拦住就看到眼前的一幕。

  冯听白举着枪,指着自己的脑袋。

  正对着面前所有人。

  光亮间,许怀星看到他的眼睛已经不聚焦。

  许怀星觉得自己的内脏在一秒间崩裂,整个人都是血腥味儿。

  天塌了。

  天塌了!!

  “啊,啊。”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嘶吼,许怀星要死了。

  她要疯了。

  她扯住警/察手腕,眼睛通红的像是快要滴出血,她用手机打字,举给他们看——‘让我进去,让我去抱抱他,求求。’

  “对不起,他已经被催眠,我们要保证陌生群众的安全。”

  ——‘我不是啊,我不是,我是他妻子。’

  “对不...啊!”

  许怀星狠狠地咬住拉着她的这人手腕,趁他吃痛迅速松开,转身跑去,身后的人无论怎么喊她都不回头,她的眼睛紧紧盯住眼前的人,就要跑到了,就快到了。

  ‘砰!’

  枪声响起,子弹就炸开在她几百米后。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恍惚。

  ‘快!去对面楼上,有人开枪!’

  ‘快啊!’

  ‘前面的人别过去!回来!’

  ‘砰。’

  ‘砰。’

  ‘砰。’

  一枪比一枪离许怀星近,她听不到她感受不到她只知道就快要跑到冯听白身前。

  快到了,快到了。

  再跑几步就要到了。

  ‘听白。’许怀星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冯听白拿枪的手被拽得松动,可是很快又重新死死的对上自己太阳穴。

  许怀星伸出胳膊,终于将他抱住。

  与此同时,一颗消音弹穿过她胸膛,又穿过冯听白胸膛。

  他的枪砸到地上,一阵风铃声响起,冯听白的眼睛慢慢聚焦,很快他看清抱着自己的人,看到她胸口正流淌的鲜血和自己胸口的血混合。

  许怀星在意识消失前,用尽全身力气,对他笑。

  他用尽力气拥抱她。

  最后,冯听白抱着她向后倒去。

第四十四章

  耳边充斥着尖叫声, 脚步声,冯听白的意识渐渐模糊......他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紧紧搂住许怀星。

  以至于救护车赶到时两位青年医生也没有办法将他们分开。

  丁笑蓝原本站在人群外,听到枪响后冲了进来, 但还是晚了, 他始终站在医生身后,看着他们用力去掰冯听白的手, 他觉得恍惚, 那两个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人,明明前不久才刚刚见过,又好像昨天才一起喝过酒。

  呼啸风声从耳边卷过,一股细沙平地而起。

  他蹲下声, 靠在冯听白耳边轻轻说:“你把手松开,医生才能救怀星啊。”

  “开了开了!”

  几乎同一时间医生大喊。

  两人被分别抬上两辆不同的救护车。

  现场几乎没有和许怀星有关的人,冯家人有的跟着上了冯听白的那辆救护车, 有的转身去开自己的车,丁笑蓝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最后握了握拳,还是跟着冯听白。

  许怀星这边冰冷的救护车内只躺着她自己。

  沈骋的车跟在后面。

  繁星照亮夜空, 车内仪器闪烁, 止血钳撞击托盘的声音不时响起。

  许怀星的意识并没有消失, 她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云朵上, 云朵上漂着一层冰,许筝站在前方缓慢转过头来:“星星, 姐姐没骗你吧, 你快要死了。”

  许怀星好像突然听不懂‘死’是什么意思,她茫然地看着许筝。

  下一秒,天地间化为混沌。

  白茫茫的一片, 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感知不到。

  警/察始终守在冯听白手术室外,医生从里面出来后摘下口罩:“幸好,子弹不深也没有伤到主要部分。”

  “什么时候能醒?”

  “保守估计三天后。”

  旁边是许怀星的手术室,沈骋始终站在外面,背靠着墙,眼眸低垂着拿着手机不知道再给谁发消息。

  他给发消息的人迟迟不回,沈骋脸上多了层不悦。

  再抬头去看手术室,发现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隔壁冯听白已经从手术室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而许怀星这边,护士拿血包已经拿进去不知道多少次。

  沈骋摇了摇头,心想‘明明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想要安稳的活着竟然也会惹上这些会要命的事。’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护士从里面匆匆跑出来,沈骋冲上前拉住她胳膊:“怎么样?”

  “大出血,你快松开我,我去取血袋。”

  这间医院许怀星的血型已经用完,他们紧急从旁边几家医院调动血袋,如果等下还是不行,只能紧急献血。

  许怀星的血型并不特殊,但刚好是万能血型——O型,是种能输给所有血型却只接收O型这一种血型的血,医院存量并不多。

  时间像刀子一刀一刀往许怀星身上砸。

  她的身体被子弹穿出窟窿,也因为这个窟窿,冯听白虽然中弹,但全部避开重要部分,但她自己没这么幸运,两根肋骨断裂,子弹擦着心脏过去,血流不止。

  主刀医生用最快的速度缝合,也没有她流血的速度快。

  血压越来越低,机器的声音,手术刀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最后,伤口终于缝合。

  输到许怀星身体里的血液不再以另一种方式流出。

  五个小时。

  她这场手术足足做了五个小时。

  许怀星被推出手术室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沈骋看到医生出来,追上前去:“医生怎么样?”

  主刀医生摇摇头:“勉强捡了一条命,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这周她能不能醒过来。”

  沈骋听完后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他看着许怀星被推进重症监护室,靠着墙壁双眼泛红。

  说起来他们好像没有多深厚的情谊,充其量就是认识,但沈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难受,难受的快要炸开。

  脑海里闪过和许怀星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之前跑前跑后的小护士站在他面前,递给他一包纸巾:“里面的是你女朋友么?”

  “不是,我姐。”沈骋懒得解释那么多,或者说他现在连话都懒得说。

  小护士拍拍他肩膀,几秒后说:“坚强点,重症监护室要十八小时后才可以探视,你现在可以去附近找家酒店补觉。”

  “嗯。”

  原本他想等着许怀星家里人过来再走,但等到十八个小时过去,也没见许家人过来,冯氏那边蛮的严,许家连许怀星出事的消息都根本没收到。

  探视时间到了,医生出来问有没有家属要进去。

  沈骋作为唯一一个守在许怀星监护室外的人,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许怀星躺在洁白病床上,安静好像失去呼吸声,如果不是旁边的心电仪,沈骋真的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医生和护士在另一间玻璃屋里看着许怀星的生命体征监控器,沈骋拉了把凳子坐下,看着许怀星叹了口气:“许姐姐,你这人缘也太差了,那么多人都去看冯听白了,只有我来看你。”

  过了会儿又说:“冯听白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沈骋知道这时候许怀星什么都听不到,所以就多说了点:“等冯大佬醒过来,肯定会过来看你,许姐姐,你这辈子就算凉这了也不算白活,最起码啊,你虽然没什么朋友,家里人好像跟你关系也没怎么样,但是你有冯大佬啊,冯大佬今天晕过去都还死死抱着你。”

  “家属麻烦不要对患者说丧气的话。”小护士从监控室里出来:“现在不确定她是不是能听到。”

  刚刚小护士听到沈骋说凉这儿她就想出来,但又担心打扰到他,这才等到他都说完才出来。

  “嗯,好。”沈骋点点头起身,小护士很惊讶地看着他:“你不再说点什么了么?”

  沈骋摇摇头。

  “那麻烦去一楼交一下这位患者的治疗费用。”说着小护士递给他一个透明塑料袋,塑料袋里是许怀星沾着血的身份证。

  沈骋接过后离开监护室。

  往外走的时候刚好撞上丁笑蓝,他停下,看着丁笑蓝缓慢开口:“冯大佬还好么?”

  “医生说三天后会醒。”丁笑蓝脸色不算好。

  “那就好。”沈骋径直从他身旁走过,走到拐角处停下来回头笑着说:“我还以为许姐姐和你也是朋友呢。”

  丁笑蓝后背僵了僵,但还是接了他这句话:“世上每种关系都有亲疏远近。”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感慨一下子。”

  说完沈骋拎着身份证去交钱。

  到收费区后被告知许怀星的住院费用已经有人交了,交钱的人姓丁。

  沈骋和丁笑蓝因为这阶段他总带了一个怀孕的姐姐去许怀星家里,有几次他去给许怀星送饭这才认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还以为丁笑蓝是许怀星的朋友。

  但刚刚看不是,现在看又好像是。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沈骋摇着头往电梯口走去。

  ‘嘟嘟。’

  裤兜里手机震了几声。

  沈骋拿出来看了看,发现昨晚他给发消息的人终于回信了。

  他打开信息。

  “哪家医院?”

  他回信息。

  “冯听白家的私立医院,名字忘看了,我发你地址。”

  沈驰赶到时沈骋已经坐在监护室外的凳子上睡着,沈骋没叫他,坐在他旁边凳子上,闭目养神。

  等沈骋醒来,就看到夹板吊着条胳膊的大哥。

  “你也受伤了?”

  “嗯。”沈驰闷闷地嗯了声。

  “你不会冯听白惹上同一件事吧?”

  “怎么可能?我跟他水火不容。”

  “因为你喜欢许姐姐。”

  沈驰没说话,沈骋再次追问:“你是不是喜欢许姐姐。”

  “是。”

  沈骋想了想叹了口气:“那你就回沈家嘛,我们家又不是拼不过冯氏,爸妈都想你回来,可是你看你啊,好不容易考上警/校,结果在校期间和人家打架,这辈子都做不了警/察,让你回来也不回来,也不知道你常年在外面混个什么劲儿。”

  “她怎么样?”沈驰不想接沈骋的话。

  “还能怎么样啊,快死了呗。”沈骋说完,往旁边挪了挪,想了想才又说:“医生说了,这周醒不过来,这辈子也就凉这儿了。”

  沈驰点点头。

  事情发生时,他躲在暗处,原本昨晚就要过来,但为了配合队里展开抓捕行动,这才迟迟没来。

  他,沈驰。

  十九岁开始被缉毒大队队长,也就是他的师傅,安插在南边毒窝里,这么多年一步步慢慢接触到境外势力,次次刀尖走命,但没有哪次比这次更想要远离这些。

  昨晚把那些人一窝端后,沈驰和师傅聊了自己的想要,他想停了,太累了。

  师傅没说别的,只问了他一句话:“你知道每抓到一个,会拯救多少人?”

  沈驰没说话,师傅让他回去歇三天,想三天,三天后给他答案,继续做或者彻底离开,回到沈家做他的大少爷。

  “哥,你是不是介意外面那些传言啊?”沈骋问。

  沈驰随便嗯了声。

  沈骋忙说:“爸妈不是带你做过亲子鉴定么,你确实是沈家的孩子,你有什么好在意的啊。”

  “不知道。”

  三年前在柬埔寨遇到许怀星,那时候他腰上刚刚中了两枪,处理过后没地方养,这才去了那所学校,想着三天后离开,但没想到会遇到多年前看得一场舞蹈比赛的冠军,那是次芭蕾舞比赛。

  沈驰那时候被家里人逼着相亲,和相亲对象去看比赛,就那么把舞台中央的女孩儿给看了进去。

  不是没想过要联系方式,可那时候的他已经在不属于多数人的世界里三年,不该也没有勇气把其他人扯进来。

  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

  再见的时候他发现许怀星眼里已经没有了那种发光的自信,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浑浑噩噩,因为这个他才多待了一阵子,后来也是故事把许怀星赶回国内。

  那之前他们一起上街买东西,撞上以前一起走过货的人,那人看到了许怀星,沈驰怕她有危险,这才把她吓走,吓走后离开那所学校。

  紧接着不确定许怀星在国内的情况,所以没多久后跟了回来,结果就看到她和冯氏大公子在一起。

  多方了解后知道冯氏大公子就是她眼里的那抹光消失的原因。

  沈驰知道这件事的那天,自己在公寓里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决心放下许怀星。

  只是后来他也没有想到,冯听白会单枪匹马去报仇,更没有想到许怀星会出这么大的事。

  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许怀星好。

  护士推开门向外看,声音严肃:“病人心跳异常,家属可以进去看看病人。”

  “什么意思?”沈驰起身下意识问。

  “就是不确定会不会心跳停止的意思,有什么话现在说吧。”护士把门打开,又让开门口。

  沈驰眼底泛红,等看到病床上的许怀星时已经双眼通红,他站在病床旁,弯下腰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

  “许怀星,我来了。”

  “许怀星,你需要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的时候,男二缓缓上线。

第四十五章

  不知道是沈驰的作用, 还是刚刚打进去的特效药起了作用,总之许怀星的心跳开始恢复正常。

  沈驰问完这两句话坐到她旁边,一点点看着她的眉眼。

  但却因为她在国外的时候, 特意找了当地有名的占卜师占卜两人的姻缘。

  占卜师的话沈驰至今还记得, 那位苍老的占卜师说:“上一世你辜负了她,所以这一世你见到她就会爱上她, 可是她对你不会有任何感情, 你要体会上一世她的痛。”

  当天沈驰还问了另外的问题:“那这一世她会遇到良缘么?”

  “当然会,上一世你伤她后,她被另一个人治愈,他们相约生生世世。”

  那时候沈驰听到这儿已经在心底嘲讽自己竟然会信这些。

  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下一世呢?下一世我能不能挽回她?”

  占卜师摇头:“不行, 你们缘分早就尽了。”

  他耳边是打进许怀星身体里滴液的声音,眼里映着许怀星苍白的脸,他的心脏也好像被人抓着一样。

  七年前一向不信感情的他对舞台上的许怀星一见钟情, 七年后他坐在许怀星的病床旁想到原本根本不相信的占卜师的那些话,沈驰在被折磨着,真的在被折磨着。

  他这个人,从幼时起便经常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童年时因为有沈骋, 所以每次喜欢的玩具都要让给沈骋, 长大后为了大义他至今没穿过想穿在身上的制服,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看着。

  所以他对许怀星的爱, 是希望她好, 大于自己得到这个人。

  至少在今天以前,他都是这样想的,沈驰只要看着许怀星过得好, 他可以远远看着,可是今天,看到许怀星躺在病床上脆弱的像块易碎的水晶,沈驰的内心开始动摇。

  天塌地陷般的动摇。

  他抬起手,手指、手心慢慢地贴在许怀星的脸上。

  冷冷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心尖,他抬头去问护士:“怎么会这么凉?”

  “病人体温还在慢慢恢复中。”

  沈驰点点头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许怀星。

  许怀星从柬埔寨走得前一晚,两个人坐在木屋屋顶,看着天上月亮,一人手里一瓶酒,沈驰说:“许怀星,你再不走我会想要把天上星星据为己有。”

  “明天就走,”许怀星始终盯着天上:“沈驰,我不能容忍自己忘记心里的月亮,星星该围着月亮。”

  “许怀星,他真的是你的月亮么?”沈驰看着她在心里问。

  沈驰这样骄傲的人,他做不出从别人手里抢女朋友的事,可是他也不能接受冯听白把他喜欢的人弄成这个样子。

  那天他们在和‘L’做完交易后,屋外枪炮声响起,冯听白原本可以和沈驰一同跑出来,可冯听白要剁掉已经太阳穴中枪的‘青熊’的一只手,就因为那几秒的耽搁,他没跑出来,还被‘黑熊’抓住。

  但‘黑熊’也因此暴露。

  当年的冯听白小叔叔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他并不是因为撞见交易而被剁,是因为发现黑熊竟然是有名的贩/毒组织头目。

  黑熊本想顺便除掉冯听白,只是没想到‘L’组织内部出了‘叛徒’,后期冯听白与他断联,黑熊只好自己出马,他想对冯听白也像对当年他那个朋友那样,做成人彘,但又觉得不解恨,这么多年他被冯家盯得像条狗。

  他把冯听白带回国,又将他催眠。

  所以才有了冯家大部分人在场,冯听白拿着枪指着自己,按照他的计划,冯听白会在冯家人面前自/杀,只是他没想到会跳出来个许怀星。

  而这个许怀星竟然能把深度催眠的冯听白叫醒。

  慌乱下黑熊被迫开枪,结果暴露自己行踪,最终伏法。

  黑熊坐在监/狱里冰冷的地上,到现在都想不通那个叫许怀星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

  三天后,冯听白在凌晨醒来。

  守在他旁边的护工已经睡下,冯听白扶着胸口口跌跌撞撞往外走。

  他要找到许怀星,他要立刻马上找到许怀星。

  走廊上声控灯接二连三亮起,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冯听白不适应,他抬手挡了下,稍微适应后,他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沈驰,那个在边境要把他拉走却被他自己一拳头给打了出去的沈驰。

  冯听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后把手放下,扶住墙壁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他在沈驰面前站定说得第一句话是:“抱歉。”

  当时的情形很严峻,沈驰如果不是有过多年训练,是完全不可能在为了救他耽搁几秒后还能逃出去。

  沈驰抱着胳膊,眼神凉凉地看着他:“该听你这声抱歉的不是我,是里面躺着的那个。”说着沈驰指了指重症监护室的门。

  冯听白偏头看过去的瞬间,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所有力气在几秒钟消失殆尽,他忙扶住墙,堪堪的将自己支撑住。

  重症监护室的门上写着患者的名字——许怀星。

  从出事到现在冯听白清醒过来不到半个小时,可好像已经过了几十年,想到那天许怀星冲过来,想到她浑身是血倒在自己面前,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攥在手里,狠狠地攥着,撕扯着的疼,无法呼吸的压抑。

  “冯听白,”沈驰要比他高一些,此时眼神里带着些许不屑,微垂眼眸睨着他,可在看到冯听白几乎就要涣散的眼神后,到嘴边的话不知怎么就变了:“医生说许怀星没事,过几天会醒,另外,下次探视应该是十小时后,你先回去休息吧。”

  冯听白点点头,扶着墙壁坐到凳子上,他脸色惨白,嘴唇没有半点血色,半晌后才喃喃开口:“你,胳膊?”

  “问题不大,”沈驰晃了晃自己呆着绑带的胳膊:“跳车时候摔得。”

  关于沈驰那边的事冯听白不好多问,但在'L'已经被连窝端了以后,沈驰还能全须全尾的出现在医院,冯听白已经在心里清楚这个人的身份。

  沈驰凌晨还守在许怀星病房前,他不用多想都能猜到沈驰的心思。

  在他的余光里,沈驰站得笔直,哪怕是一条胳膊折了,面上也依然平静,他的嘴唇轻抿着,神色肃杀,看着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冯听白低垂眼眸,身上蓝白相间的病服像是在嘶吼着说自己和旁边这个男人的区别。

  他忍不住的在心里想,如果是沈驰,如果是沈驰他会不会让许怀星受伤?

  两个人太久没有交流,走廊上的声控灯一个接着一个灭了。

  眼前的黑暗中只有重症监护室的门灯还亮着,借着那点微弱光芒,依稀可以看清门牌上写着许怀星的名字,就像是被笼罩在黑暗中的她只能散发出细碎光亮,这个瞬间,冯听白再也受不了了。

  他捂住自己胸口,狠狠地把头抵住墙壁,微仰着头,出口的话好像能滴血:“我放了她,你能不能护住她?”

  冯听白的声音很低很沉,沈驰有那么几秒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幻听,等他反应过来嘴巴已经先于脑子出去:“你他妈有病?”

  ‘啪’得一声,接连三盏声控灯全亮了。

  突然的光亮让意识回笼,冯听白扯了下嘴角:“是有病吧。”

  “这次就算了,你他妈以后再说别怪我不客气,”沈驰说着单手抹了把脸:“我沈驰不屑于去抢别人女朋友,但不代表你放手我还不抢,你最好是不要放手,不然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挽回她的机会。”

  冯听白嗯了声。

  远处传来匆匆跑步声,冯听白偏头看了下,发现是自己的主治医生、医院院长,还有后面跟着一连串的医生、医师、护士,他叹了口气,起身朝他们走去。

  众人见到他没有任何问题,悬着的心才堪堪回到胸膛里,骂他是没人敢骂的,所以他们只好不断批评医院的护工。

  “你怎么看人的?”

  “不会做别做了行么?”

  “一条人命呢,这么不用心么?”

  冯听白瞄了眼唾沫横飞的院长,忍不住说:“行了,全天就他一个人谁能不困,也不知道年年给你们拨得款都用哪儿去了,不能多请几个?”

  院长知道冯听白刚醒,但做梦也没想到他刚醒就知道这几天就一个护工,可院长不敢说什么,毕竟年年要靠冯家拨款,他站在原地双手交叠垂于身前:“抱歉,是我们的工作失误。”

  “算了,”冯听白摆摆手,他刚中了一枪,现在身上真的没什么力气,也没那么心思去跟他们计较:“明早八点请许怀星的主治医师来一下。”

  “好的。”

  冯听白单手扶住门把手,侧了个身,神色严肃地看着院长:“拜托请一定治好许怀星,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她身体没有任何后续问题。”

  他的话说得客气,可院长感觉自己已经快站不住了,冯听白明显不知道许怀星的真实情况,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把‘许怀星不一定能救过来’说给他听。

  “哦对了,许怀星的家人没来么?”

  冯听白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但也对许怀星病房外没有她的家人这件事很疑惑。

  “冯老让我们封锁消息。”院长忐忑道。

  “许家没找她?”

  院长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没找,找了的,她手机在我们这边,回微信消息就行了。”

  冯听白点点头嗯了声,又加了句:“谢谢,麻烦把她的手机拿来给我。”

  “这...”院长迟疑:“冯老那边。”

  “我来说,你们把手机拿来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写累了,明天补。

  补上了

  还有七章完结 我争取这周日前

第四十六章

  冯听白在病房里坐了会儿, 院长他们把手机拿了过来。

  淡粉色的手机被他拿在手掌中低头看着,之前没注意过,此时才发现这款手机还是五年前的一款, 那时候冯听白用习惯的手机品牌刚出新机, 刚好出了款淡粉色,许怀星挺喜欢的, 他直接买了一个粉色一个黑色, 许怀星一个,他自己留了一个。

  他那款黑色的早已经开不开机,没想到许怀星的这款还在用着。

  按下HOME键,自动弹出输入密码的页面, 冯听白眼眸微垂着,睫毛颤了颤,片刻后输入自己的生日。

  没想到, 手机竟然打开了。

  几乎是瞬间,他按下锁屏,屏幕重新暗了下来,借着从窗缝溜进来的浅淡月光, 冯听白看到手机屏幕上头倒映着的自己, 嘴唇紧抿着, 眼角微微下唇, 看着不算精神。

  很快,再次将手机打开。

  这次倒是没有迟疑, 直接从许怀星手机里翻出短信, 找到了给她发消息那人的手机号,记下来后,又将许怀星父母的微信推荐给了自己。

  冯听白躺在病床上, 发了几条消息后收起手机。

  仰躺着看着洁白棚顶,心里五味陈杂。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护住许怀星,冯听白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从研究生毕业以后一直在放弃,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现在又在迟疑着,迟疑着要不要放手。

  放手还她安稳的生活。

  可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似乎比坚持更难。

  冯听白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

  再醒来后已经是清早。

  门外嘈杂的声音扰得他不住皱眉,终于在门外护士第三次大喊后冯听白终于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坐在床上听着门口的人喊。

  “快点啊!冷库拿来的药呢?赶紧送进去,再晚了要出人命!”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回事?!”

  “那叫中枪啊,擦着心脏过去的,昏迷了快四天。”

  门口的声音越来越小,冯听白按住心口窝,听到心脏正在砰-砰-砰-地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扶着胸口往外走。

  他眼睁睁看着护士、医生,一窝蜂地冲进许怀星的那间病房。

  冯听白一步,一步,一步地朝那走。

  他的双眼猩红,身边有人冲过去,有人冲过来,有人扶住他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此时此刻的冯听白,什么都听不到,他要去找许怀星,无论生死,他要看到那个人。

  就在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冯听白的脖颈一凉,向后倒去,沈驰迈步向前把他扶住,旁边刚给他推注射液的护士松了口气:“量不大,下午能醒。”

  “太吓人了,他的表情好可怕,像是不想活了。”

  沈驰轻轻嗯了声,用只有他和冯听白能听到的声音说:“也许对他来说,许怀星如果醒不过来,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吧。”

  “啥?”小护士瞪大了眼睛。

  “快去推车,我扶不住他了。”沈驰蹙了下眉。

  “好好。”小护士忙转身往护士站跑。

  等她推车过来后,沈驰的一条胳膊已经彻底麻掉,两个人费力的将冯听白按到轮椅上,又费力把他推回病房,搬到病床上,沈驰替他盖上被子后小护士离开病房,他扯了把凳子坐到冯听白病床旁,轻轻叹了口气。

  许怀星那边还在抢救,沈驰怕了,他不敢过去。

  今天是第四天,这四天里沈驰已经记不起自己经历了多少次许怀星心跳停止,许怀星在抢救中,他每次最怕的就是医生推门出来,他害怕听到心底最怕的那个消息。

  沈驰不知道自己是麻木,还是已经产生应激,他甚至开始在心里劝自己。

  他闭上眼,疲惫地靠进凳子里,抬手捏了捏眉心:“她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不是我。”

  四天里,许怀星睁开眼过,那天护士激动的跑出来喊沈驰,告诉他许怀星醒了,等他冲进去,只冲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许怀星原本带着光的眼睛暗下来,暗下来后再次闭上,一直到现在都没再睁开。

  那天从监护室里出来,沈驰问护士:“她醒的时候你们和她说话了么?”

  “说了的,我说守着她的人就在门口,我去叫。”

  所以,她眼里那道光可以解释了。

  光起不因他,光灭却因他。

  沈驰睁开眼,重新看向病床上的男人,他起身往外走,手指搭在门把手的瞬间又停了下来,哑着嗓子开口:“你别输,为了许怀星你也不该输。”

  紧接着,响起细碎的关门声。

  就像是跌入无底深崖,冯听白能听到周围的所有声音,但他没力气起来,更没力气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冯听白掀开被子坐直身体,环视周围人群,他看着他们,心底泛起寒意。

  好半天才缓缓开口:“许怀星的情况,为什么不通知许家?”

  他的声音发沉泛哑。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这是冯听白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外界口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冯家。

  冯听白双腿发软,说出口的话音也发虚,他只能说得很慢,很慢。

  “通知许怀星父母。”

  “谁能跟我说一下许怀星现在的情况。”

  在场的人里除了冯家几位长辈,其余的几乎都是冯听白公司下属,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没听到?”冯听白挑眉,看向自己的秘书。

  “听到了,刚刚医生过来说许女士如果今晚能醒应该就能脱离危险,”秘书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如果没醒,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

  “可能需要准备后事。”

  冯听白看着他,脸色越来越冷,很快他短促的冷笑了下:“都他妈快准备后事了,你们还他妈不同志她家里人?”

  骂完这句,冯听白感觉自己的腿缓过来点儿,他直接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到地上的瞬间身体发软,强撑着抬手按住病床扶手,缓和几分后朝外走去。

  冯家的几位长辈都知道冯听白的狗性子,脾气上来的时候六亲不认,他们也懒得去管他,就连过来看护都是被老爷子强行派过来的,不然谁会愿意来医院看他那张臭脸。

  冯氏的几位秘书不能不跟,他们忙追了出去,其中一位稍微年长的凑在他旁边说:“您也别怪他们,也都是为了你好,许怀星因为冯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许家未必会那么算了。”

  “但你跟许怀星的关系,等她醒了让她跟家里撒个谎也就过去了,也就没有后面那些事。”

  冯听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眼底泛凉:“董叔,您在冯氏十三年,按理说我该尊敬您,但您这话说的太难听,您也不用继续跟着我工作,回去问问老爷子给你派什么吧。”

  董秘书在冯氏干了十几年,就因为这么几句话被冯氏新掌门人赶出去,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涨红着脸把头底下。

  旁边的几个小秘书想说话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冯听白走到许怀星监护室门前,他们停在距离他三米远的位置,不敢上前。

  由于这里是家私人医院,接待的几乎都是上层人士,而上层人士因为外伤把自己搞进重症监护室的也不算多,所以此时此刻,这层也只有许怀星和冯听白两个病人,没抢救的时候整个走廊都安静的瘆人。

  “我听到了。”冯听白站在沈驰旁边说。

  “什么?”沈驰明知故问。

  “我不会输。”冯听白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没多少底气。

  一个人不被突然击倒,但他会被慢慢击倒,就像温水煮青蛙那般。

  平日里董秘书说那些什么为了他好的话,冯听白不会这么在意,可是今天,许怀星还在病房里躺着呢,是死是活都不能保证,而他冯听白,整个人整个心都好像碎成了渣子。

  当年放弃自己热爱的行业,冯家人怎么说的来着?

  他们说,‘你别不懂事,我们这是为了你好。’

  加上那时候自己的状态也很崩溃,妥协过一次,结果后面一直在妥协,停不下来的妥协。

  有时候就连冯听白自己都说,离开科研界快四年了,再回去还回得去么?

  没有热爱的工作,喜欢的人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他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光。

  仿佛天就要塌了,地就要陷了。

  可他不能输,他要挺直脊背,直到许怀星醒过来。

  等许怀星醒过来,他不会再放弃这个人,同样的他也会像她所期望的那样,回到自己热爱的行业里,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沈驰想了想,突然叹了口气:“我走了。”

  “谢谢。”冯听白说。

  “没这个必要,我为了她不是为了你。”说完,沈驰朝着长廊走去。

  快到转角处时,沈驰停了下来,他背对着冯听白说:“以前的事儿都了了,你们没必要那么沉重,不就是谈个恋爱么,不就是白头偕老么,我觉得你们做得到。”

  冯听白愣了愣,看着他离开后,重症监护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小护士探着头往外看:“病人醒了,她男朋友呢?”

  “我是。”

  “不对啊,之前不是你。”

  “现在是了。”

  说着,冯听白往里走,小护士不敢拦,能来这家医院能来这层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她哪怕有满肚子的问题,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刚刚在听到病人醒了这几个字,冯听白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依然是情绪低落着,行尸走肉般的。

  可当他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可眼睛却亮着光的许怀星,冯听白的脑子,几乎炸起烟花,浑身汗毛竖起来,他几乎颤抖着,跌跌撞撞地跑到许怀星病床前,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紧接着把头抵在两人交/合着的手背上,有太多话想说,可不知为什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滚烫的液体流到两人手心里,许怀星虚弱地笑了下,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小叔叔,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半,明天补,明天周末会多写点。

  尽量争取这周完结。

  笔芯

  即将完结前再来一波评论送红包活动吧,一直到完结后三天,每章打分评论均送红包。

  笔芯

  -2020、09、04

  补好了,本来想这周完结的,然而作者昨天被工作单位派出去干活儿今天又有点感冒,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谢大家看文,然后抱歉可能要下周才能完结了。

  之后的每本我还是存稿过三十章再开,边工作边写有时候单位忙起来真的是半点时间没有,或者超负荷,负荷时间长了体质不怎么样的作者就会非常虚弱。

  虚弱作者决心去学跆拳道增强一□□质,感冒没力气太耽误写文了TAT

  然后还是评论送红包吼 笔芯芯 感谢大家看文

第四十七章

  听着她的声音冯听白半句话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像被什么抽空了力气,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恍惚。

  所有情绪奔腾而来,他像是情绪的载体, 额头贴在许怀星手背上, 又哭又笑,肩膀不住抖动, 许怀星抬手拍了拍他肩头。

  冯听白猛地抬起头, 眼睛泛红,睫毛上还挂着眼泪,许怀星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边笑眼泪边往下掉。

  “真好,梦里的人终于回来了。”

  两人没有待很久,医生过来为许怀星检查身体, 冯听白回到自己病房。

  冯家的人还没走,他们试探着问冯听白:“必须通知许家么?”

  冯听白正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他轻声说:“晚点问许怀星吧,让她自己决定。”

  之后许怀星决定把这件事蛮下来, 两人在医院住了一阵子便回了家。

  原本想要雇些护理过来, 但许怀星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

  她只喜欢和冯听白两个人腻在一块, 不说话的腻歪着都好。

  这天天气很好, 院子里落了薄薄一层雪。

  冯听白坐在沙发上,许怀星窝在他怀里, 慢慢地蹭:“冯听白, 这周和我回家吧,回来之后我们结婚。”

  “好。”冯听白垂眸吻了吻她额头。

  结果许怀星又说:“下午去领证吧,不和家里说了, 他们总是很多事,太烦了。”

  冯听白伸手揉揉她耳垂,轻声哄着:“听我爸妈说你父母下周过来,不然那时候提一下?”

  许怀星点点头。

  出乎意料的,许父许母在得知许怀星和冯听白在一起后并没有什么过度的反应,只是许父有些无奈:“让你帮我照顾点女儿,结果给照顾到了自己家。”

  许母瞪他:“那也比找不到要好吧。”

  许怀星离家出走那几年,大家心里都不痛快,现在她回来众人也是一种哄着她的状态,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人又跑了。

  “不过你爷爷那儿,不好弄啊。”许父叹了口气,看向冯父后突然又笑了下:“不然这样吧,你们先领证,之后怀个小的,老爷子心里再不痛快也能看在小崽儿面子上舒坦些。”

  许怀星垂下手臂站在他们旁边,因为这席话脸变得涨红。

  送走许父许母,许怀星跟着冯听白回家,两人进门后没有开灯,黑暗中冯听白搂住许怀星的腰,把她带进怀里,自己靠在门上,轻笑了声:“抓紧要个孩子?”

  “哎呀。”许怀星羞得差点原地跺脚。

  “好了,不逗你了,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嗯?”

  “冯氏那边我把位置让给了冯奕,股份也只留了很小一部分,从今往后可能也就没什么钱。”

  “你这哪里是商量啊,分明是通知。”

  “生气了?”冯听白笑着伸手捏她鼻子。

  许怀星摇头,搂住他的腰:“会去外地么?”

  “嗯,一周后去基地,”冯听白揉揉她头发:“从今往后你就是清贫科学家的家属了,我不能给你像从前那么奢侈的生活,但是以后我们家里不会缺少信仰。”

  许怀星点点头,继续安安静静地听他说。

  “两弹一星那时候的科学家用算盘一遍遍计算数据,我们这时候已经有了高端计算机,所以,未来冯听白兴许可以为科学事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许怀星又点了点头:“下周我陪你吧,医生建议我最近几个月不要太劳累。”

  “好。”冯听白伸手捏了捏她腰上的肉。

  “所以我们要孩子的事过阵子再说吧。”许怀星说完乐了,推开冯听白往回跑,他担心她会摔到,忙把灯打开追了上去。

  两人在一楼闹了会儿倒在沙发上,许怀星趴在冯听白身上,一动不动安静地趴着。

  冯听白拿手揉着她头发,一下下地揉着:“给你发消息的是我在那边认识的一位老人,他是‘黑熊’父亲,拦不住孩子犯法,只能守在周围小村子里。”

  许怀星闷闷地嗯了声,她之前有听到冯听白打电话,据说那位老人已经被接回来,送到了这边的福利院里,那伙人里有妻子的,已经基本上都改嫁,只有他们头头的妻子,还带着孩子一个人过。

  但是听说搬到了靠近警/察学院的地方。

  当年是她年纪太小不懂事,导致两个人错过了很多年,幸好,幸好冯听白始终站在原地不曾离开,不然许怀星还真不知道自己回头看不到任何人的时候要怎么过。

  至于沈驰,许怀星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在医院的时候,自己第一次醒过来,当时她以为来的会是冯听白,结果是沈驰,许怀星下意识觉得冯听白完了,所以直接晕了过去。

  后来,沈驰给自己发过消息。

  -‘祝好。’

  只有两个字,许怀星不是不清楚沈驰的心思,可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冯听白,没有办法再放下另一个人,更没有办法放下冯听白去接受其他人。

  “沈驰。”冯听白说。

  “嗯?”

  “他帮我解决了不少尾巴。”

  惹上那群人,冯听白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稳的和自己的小姑娘靠在沙发上,多亏了沈驰回去那边删掉了所有录像。

  “那我用不用谢谢他啊。”许怀星说。

  “你不用,我来谢。”冯听白捏捏她的小鼻子尖儿。

  他觉得不该让沈驰和许怀星再有过多的接触,沈驰自己也这样想。

  偶尔回来会约上冯听白喝酒,但这些事冯听白不会让许怀星知道,同样的,沈驰更不可能让许怀星知道。

  沈驰进入社会太早,太早做了线人,身边没什么朋友,他也说不清冯听白算不算朋友,只是回来这边无聊的时候,想喝酒的时候,会把冯听白叫上。

  两个人性子差不多,但有一点,天差地别。

  冯听白有时候想不通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的思考总是先以别人为主,但是沈驰很清楚自己内心深处最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得不到,那就算了。

  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冯听白,总是能得到最想要的最珍贵的。

  很清醒的沈驰,才是那个永远抓不住希望,永远被时代驱赶的影子。

  几天后。

  许怀星和冯听白领完证以后把照片发到家人群里,之后拎着行李去机场,手机再开机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达新疆。

  她终于看到了冯听白研究所基地的样子。

  厚重的军绿色帐篷,支在大片沙漠中央,帐篷四角挂着灯,她穿了条红裙子,脸上挂着面纱,站在月色下眯眼看向不远处的人群。

  “他们是你的同事?”

  冯听白站在她旁边,点点头:“或者说战友。”

  阔别四年,再次回到这里,冯听白带了个姑娘,他的那群朋友看到他们后全都激动地跳了起来,笑着喊:“老白,手机里的姑娘这回带来了?”

  冯听白边往那边走边笑着说:“嗯,带来了。”

  他穿着黑色上衣,工装裤和马丁靴,和红色的许怀星往这边走的时候仿佛像副画,一黑一红两个人,伫立于天地间,他们身后是戈壁,眼前是大片大片沙漠。

  该是无尽孤寂的场面,可因为有了彼此而显得温柔。

  那些人最年长的那个端着军绿色水壶靠着帐篷,笑了笑:“咱这儿也要开始有人气了啊。”

  冯听白笑着点头,许怀星不解,但还是跟着笑。

  对于他们的善意,许怀星也报以善意。

  这批人是从冯听白研究生开始组建的团队,总共十六人,后来只剩下六个,现在冯听白回来还带来了一个,加起来就是八个了。

  其中一个高瘦的人搂住冯听白,笑得露出大白牙显得脸蛋更黑:“兄弟,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跑了啊,当初就因为你那句‘我会回来,找到我的星星就回来’,我才坚持了七年。”

  “嫂子,”大白牙偏头看着许怀星笑:“等下次回城里你可得帮我介绍个对象啊,我这七年在这儿手机里连个女的都没有,我也想体会体会有个人陪跟前儿的感觉啊。”

  “行,”许怀星点头,也跟着笑:“保证把你们的单身问题解决了。”

  听到他这么说,冯听白转头看她,刚好一阵风吹来,吹开许怀星的面纱,小姑娘白嫩的脸蛋露了出来,冯听白心跳慢了半拍,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许怀星,那天阳光正好,小姑娘的笑脸冲着光,白嫩的让冯听白忍不住伸手起捏,那时候冯听白控制住了自己。

  但是这次,月光恰好,他不想控制。

  抬手捏了捏许怀星的脸蛋,又帮她把面纱重新挂上。

  同事们看着他们起了会儿哄又笑着散开。

  他们散开后,冯听白牵着许怀星的手,走到自己之前住着的帐篷前,边掀边说:“不知道来没来过别人。”

  冯听白看着帐篷里的水壶、军靴、大衣,愣了会儿,水壶还放在他习惯放着的门角,军靴两只整齐叠在床铺下,大衣摊开在床上。

  那年走得时候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就这么放着,四年了,四年间这群人真的在等他回来,怕冯听白回来不习惯,东西的位置都没敢变。

  他两手抹了把脸。

  东西放好后拉着许怀星走到距离基地不远处的沙漠。

  他坐到地上,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来,坐。”

  许怀星低头看他,月色下的冯听白眼睛泛着光,点点头也坐了下来。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赚到了,今天更是这样想。

  虽然冯听白总是说,两个人能在一起,是他冯听白上辈子做了好事,这辈子才会这么的幸运,但许怀星还是觉得自己赚到了,身边这个如星光般灿烂的男人,是她的男人。

  两个人肩并着肩,仰头看着头顶星光。

  星河烂漫,你亦是我此生期待。

  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冯听白牵住许怀星的手,小心地贴在唇边,深深地吻上去。

  也许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轨迹。

  有些星星离开了自己该行进的轨迹,奔赴它想去的地方,去见它想要遇到的人......

  冯听白知道,从遇到许怀星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轨迹,他心甘放弃所有理智奔向许怀星。

  而许怀星,她情愿只做冯听白一个人的那颗星。

  为他指路,为他照明。

  为彼此照亮整个世界。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