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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渣了太子后》作者:少年无忧
文案:
莫岚重塑肉身之日,不巧掉入人间界,醒来时与偷溜出来玩耍的小皇子大眼对小眼。
小皇子羞涩捂眼:仙女姐姐你真好看!
莫·仙界第一美人·真·男人·岚:????
小皇子人小鬼大,长得也可爱,莫岚一时兴起,给自己瞎掰了个女仙的名号。
答应了小屁孩的“定亲之约”,回头拍拍屁股去了仙界,转眼就忘了个干净,非常渣男。
直到某天——
“听说三太子翻遍仙界,誓要找到一位名为‘沐寻’的仙子……”
莫岚抖了抖尾羽:这名儿……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下凡历劫不小心被朱雀耍了一波的仙界三太子,回头追着老婆要求负责的狗血恋爱故事。
万人迷第一美人朱雀X死心眼仙界三太子
阅读提示——
【作者亲妈颜狗爱狗血】
【年下,目测太子是小奶狗,奶狗攻啊嘿嘿~】
【没有啥大构架,就是狗血古早味恋爱文,你爱我我爱他这种,受第一美人万人迷】
【1vs1甜文,应该是没有虐的!其他想到再补充】
【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岚(陵光神君) ┃ 配角:颜渊 ┃ 其它:狗血恋爱文
一句话简介:太子开始缠着我负责
第1章
逍遥宫内。
一位五官清秀的少年正捧书端坐于书房,从大敞的窗外粗粗看去,仿若聚精会神地研读着手里那卷心法,认真好学的模样着实令人赞叹。
只是那盯着书本的双眼却毫无光彩,宛若一具人偶。
墨巩原本是去寻白泽唠唠嗑顺便蹭蹭酒喝,路过书房时瞅见难得认真学习一次的莫岚,正想上前逗逗他,却发现了少年的异常之处。
老狐狸眯起细长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施施然飘走了。
元神出窍的莫岚这会正摸到他师父的酒窖里,轻手轻脚地准备偷走前些日子挖出来的几坛子‘桃源’,浑然不知他在书房的障眼法已经被人识破。
“真香~”
酒还未开封,但嗅觉向来灵敏的莫岚已经闻到了那股子醇香,顿时心痒难耐,只想赶紧出了酒窖找个没人的地方痛饮一场。
结果他兴高采烈地扛着酒才跨出酒窖,就迎面撞上了立在窖门前似笑非笑的墨巩老头,身边还站着他那最英明神武俊美非凡的师父大人。
莫岚:……
扛着酒坛的手就有些抖。
完球,偷酒还被逮个正着,不知道师父大人待会是会罚他抄几百遍的《大梵经》,还是去给太上老君的菜园子拔光草。
哪种他都不太想去……
白泽没有作声,倒是墨巩摸着他那白胡子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岚娃儿,你成日这般地不学好,怎么对得起你师父哟!”
莫岚顿觉牙酸。
且不说自从撞破过一次他偷酒的行为后,这老头成天掐指坏他各种好事,就方才那一声“岚娃儿”,他也不怕叫折了寿!
莫岚原身竟是神兽朱雀这事,除了他和他师父白泽,三界内无人知晓。
他如今尚未恢复前世记忆,师父则告知他,乃是因他浴火重生后,一身神力还未曾归位的缘故。
也就是说,他应当也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牛逼人物,指不定他在三界活蹦乱跳的时候,这白毛狐狸才堪堪修出人形。
不过白泽却要他对此事守口如瓶,莫岚虽不明白为何,也知道他师父不会害他。以至于同逍遥宫熟识的各方神仙妖怪们,都以为他原型是一只会飞的火鸡。
红艳艳的么!
对此,莫岚甚为怅然。
不过也是因着这缘故,他遇着逍遥宫外的各路神仙,心中向来是以长辈自居,面对这白毛老狐狸也是如此。
所以每当墨巩老头摸着那把白胡子调侃他时,莫岚才能忍住不奔去一把火烧了他那洛林山。
不过今日这白毛狐狸显然有些不识趣,见他不吭声装乖巧,坏笑更甚。
他乐呵呵继续道:“白泽尊上若是无事,便去陪小老儿饮上一杯如何?这酒,既然有人愿意帮忙提着,我与尊上倒不如寻个僻静幽雅地方,歇歇罢。”
莫岚刷地抬起头瞪圆了眼去看他师父,白泽沉吟片刻,开了尊口:“如此,倒也不错。”
莫岚:……
杀千刀的老狐狸!
充当苦力的莫岚扛着酒,跟在二人身后一路走到桃林,盯着老狐狸摇着羽扇装风流的背影咬牙切齿,差点就忘了自己的长辈身份,冲过去拿翅膀扇他。
这片桃林在莫岚来到逍遥宫前便有了,因日日感受神兽白泽的瑞气,生长得颇为繁茂。
桃林深处有石桌石凳,不过却是二人座,墨巩和白泽二人各坐一边,辛苦了一路的莫岚便没了位置。
得!不和小辈计较!
莫岚把酒放下,心知这酒铁定是没了自己的份,但是又舍不得就此离去。
索性化作一只火红色小鸟飞上头顶的桃树枝上,乖乖蹲好。
不让喝,还不让闻不成。
底下墨巩总算是放过了继续调侃他,和白泽闲扯了一会儿,便不改他本性地聊起了天界的八卦。
这下子勾起了莫岚的兴趣,蹲在枝头,听了个仔细。
“……仙帝家那个小儿子,最近闹腾得很,将仙界各处翻了个遍,逮着人便问可曾见过一位名叫沐寻的女仙?”
“要我说这小子莫不是春心萌动了罢?但听说寻人之时,却又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真不知那位叫沐寻的仙子对这仙界三太子做了何事,惹出如此阵仗……”
这八卦讲着讲着就绕到了仙家头上,莫岚撑着脑袋听着到这里,突然沉思起来。
“沐寻”这名,怎么就听起来如此耳熟呢……
他越想越觉得熟悉,直到树下二人边聊边喝,将几坛子酒快饮完之际,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了!
这一回忆闪现可不得了,莫岚一下子惊得恢复了人身,直直跌下了树枝头,正好摔在墨巩的面前。
墨巩老头惊讶地望了望白泽,再瞅瞅呆坐在地上一脸如遭雷劈的莫岚,挑眉道:“岚娃儿,老头儿我寿辰还未到,你不必行此大礼。”
莫岚却没空计较他的话,只是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问道:“你方才说的仙帝小儿子,莫不是叫颜渊?”
“咦?”墨巩有些讶异,“岚娃儿你也认识?不错,正是姓颜名渊,仙界颇受宠的三殿下。”
莫岚顿觉嘴里发苦,不是吧……
他虽然觉得自己来头很是牛逼哄哄,但自认为也是乖巧懂事的好神兽,就算是出门惹是生非也从不挑一看就很麻烦的对象。
况且他们逍遥宫才与仙帝家发生过龃龉不久……
唉,不过就是前段日子出去玩了趟,路上出了些小意外。
怎么就惹上了这小太子呢?
第2章
此事原本也没什么,无非是他前些日子去人间闲逛之时,嗯……顺手调戏了个小娃娃……
彼时他刚从东海老龙王那讹了好几颗上等夜明珠,正喜滋滋欲打道回府同师兄们好好炫耀一番,却不慎被那位已然一万岁但一直未曾嫁出去的东海三公主给逮了个正着。
这位三公主向来与他不太对盘,瞧见他怀里揣着那夜明珠,顿时就发了狠,一面骂着“臭小子,又来我东海打秋风……”
一面扯出条白绫杀气腾腾地便冲过来了。
莫岚原想止住脚步,诚恳劝诫她若再似这般泼妇模样,定然是无人敢要的。
却因自身修为差了一截,不得不作罢。
哪知三公主不依不饶,从海中追至天上又入地下,电闪雷鸣,弄得他一身羽毛都炸成了一团。
可见这老姑娘做久了也并不是无半分好处。
莫岚心想:至少这修为,倒是比上次撞见她时更精进了几分。
不过他自身修为虽还不到家,脚上功夫却不差,一路追追打打直到奔出了东海地界,三公主见捉这臭小子无望,才抛下一句“再入东海非拆了你喂鱼!”
随后扬长而去。
莫岚从藏身的草垛垛后钻出来,觉得这老姑娘当真是半分新意也无,翻来覆去就一句“拆你喂鱼”。
可惜过了这么多年,他照样活蹦乱跳,也没见着缺了胳膊少了腿儿。
他正得瑟着,突觉体内一股热潮自下而上涌起,原本齐腰的长发倏然长至脚踝,浑身上下都被一团烈火给包裹住。
莫岚暗道不好。
朱雀两百岁才能算成年,如今他才堪堪一百九十岁。
而在他成年之前,每隔十年便会经历一次类似于浴火重生般的折磨。
据师父讲,这乃是重塑肉身必需的过程,经历过了,方可经受住成年时最后一次蜕变,成功回归神兽真身。
只是这次的重塑之日应是三月后,却不知为何突然提前,弄了他个措手不及。
无他,只因每当这时,他不仅会神力尽失,也无法压制住体内神兽血脉,从而恢复原本的相貌。
于是莫岚慌忙之中只得随意寻了个山头,一头扎进了山半腰处的一眼泉水中。
也是他运气好,入山后竟发觉此山仙气缭绕,并无污秽之物敢于近身。
莫岚一边忍着疼一边琢磨,估摸着这是哪位仙友曾居住过此地,才能如此仙气腾腾。遂也放了心,窝在泉水中极力抵挡重塑之苦。
当然,日后他才知道,什么狗屁仙友,那可是仙界三太子本尊在此,仙气能不浓么!
堪比浴火重生之时的痛楚自然不可小觑,即便已经历过多次,仍将莫岚折磨得半死不活。
平日里温顺的神力此刻如同沸水般争先恐后往外涌,身子像是被人大力揉捏般,莫岚眼前一片血红。
不用想也知道,他此刻定是面目狰狞至极。
就这般咬牙撑了快半个时辰,终是比不得在逍遥宫中有师父帮忙照料,迷迷糊糊间,莫岚干脆地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已是满天星斗,莫岚泡在泉水中的身子仍是浑身无力,不过最难熬的时辰已过,只待余力散去,神力恢复,他便可神清气爽地回宫。
这样一想,莫岚又记起还牢牢揣在怀里的那夜明珠,更是心情舒畅。
正寻思着是否挑颗最大最好的去孝敬师父,哪知斜刺里倏地伸出只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手,上下晃了晃,吓了他一跳。
莫岚转过脸,便对上了一个身着锦衣蹲在池边的小娃娃,粉雕玉琢,讨喜得很。
小娃娃紧瞅着他的脸不放,半晌灿然一笑,脆生生道:“神仙姐姐!”
莫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浸在水中的半边身子,那一马平川的胸膛尚在,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也在。
于是放缓语气道:“小弟弟,你方才喊我什么?”
小娃娃眨巴眨巴眼,欢快地再唤了一声:“神仙姐姐!”
还扭捏道:“神仙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比父皇宫里所有的美人姐姐都好看!
原来是这张脸惹的祸。
莫岚长年压制朱雀血脉,甚少端详过他原本的相貌,不过曾经在重塑之日也是见过的,的确是一张雌雄莫辨、倾倒众生的美人脸。
他对相貌向来不在意,倒是这会造成了人小孩的认知错误,原本想给他纠正过来,却因为心情还不错,转念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伸出手捏了捏那小娃娃看起来手感就不错的白嫩双颊,一边笑道:“小弟弟自何处来,多大了?”
小小年纪,一张小嘴倒是甜。
小娃娃一脸无辜地遭受一番□□后老老实实开口:“和父皇自京城来此避暑,六岁了。”
说完还想了想,而后带些羞涩与期盼道:“我叫颜渊,神仙姐姐你呢?”
哟呵,还是个人间的小皇子,莫岚随口答曰:“沐寻。”
沐寻乃是他新近养下的一株茉莉,搁在宫内养出了灵性,约摸过个千百儿年就可修成人形,他便给赐了个名,现下正好顺手套用一番。
小娃娃见他如此爽快地道出名字,脸“噌”一下红了,睁着水汪汪的眸子,想开口却又有些踌躇。
莫岚将自己还想去捏捏那红透脸蛋的欲望压下,突觉不对,大半夜一个孩子独自在山上晃悠,别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一询问果真如此,且这小娃娃还是因瞧见了他昏迷时那冲天的火光所以溜过来的。
莫岚一边感慨这人间皇家守卫竟是一群吃白饭不干活的家伙,连个小娃娃也看不住,一边暗自纳闷如此大声势却未惊动那宫内人。
小娃娃在一旁又踌躇了会,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沐寻姐姐,你等我长大成么?”
莫岚有些莫名其妙:“为何要等你长大?”
“因为……因为长大了才能娶姐姐!”娃娃一脸认真,指指他还泡在水中的身子,“薛太傅教导过,损了姑娘家的清白要负责。”
莫岚瞠目结舌,见他说完解下腰间玉佩,欢喜地捧到他面前,“这是定情信物,姐姐一定要收好。”
咳咳咳,定情信物……
莫岚差点被自己呛住,如今人间界风气竟已开放如斯了?连个小娃娃都知晓从小给自己定媳妇。
转念一想,不对,敢情他堂堂一神兽朱雀,现下竟要被个小娃娃给拐走了?
但是被小娃娃伸手眼巴巴地瞅着,莫岚却说不出太伤小孩子的话来,左右想想也不过是童言童语,说不定过了今晚就忘了。
于是接过玉佩,从怀里摸出颗夜明珠作为交换,装作慎重道:“如此,那我便收下了,此颗珠子也赠予你。”
小娃娃连连点头,欢欣雀跃。
不远处有喧闹声响起,想是那行宫中终于有人发现少了个皇子。
小娃娃愣了愣,转身便往回跑,没几步又折返回来,扯了扯衣角道:“沐寻姐姐,我们约好每年这个日子,再来此泉边相会好不好?”
才多大点孩子,居然连相会这词也用得这般顺溜!
莫岚原想拒绝,抬眼却对上那双渴求意味颇浓的黑眸。
许是繁星落入了这娃娃眼中,亮得刺眼,他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好。”
小娃娃欢呼了一声,这才朝人声鼎沸处奔去,莫岚继续泡在水里,有些哭笑不得……
那晚的小插曲莫岚却并未放在心上,回逍遥宫后,又因不慎打碎了师父珍藏的青玉壶而被罚了十天禁闭,待到终于被放出来,人间早已过了一百年。
不经意间想起那个娃娃,却也只是微微遗憾,毕竟凡人寿命再长,这一百年已过,恐怕此人也早已不在人世。
只是莫岚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泉边坚定地等待了六十余载直至终生未娶的人,竟会是下界历劫的仙帝小儿子——颜渊。
第3章
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莫岚托腮望着窗外,长吁短叹。
距墨巩老头来逍遥宫蹭酒已过了三日,莫岚也在房内自我反省了三日,只想把那日闲着蛋疼招惹是非还放人鸽子的自己揪回来好好教育一番——怎么就没看出那娃娃不一般呢?
逍遥宫二师兄打窗前飘过,又凑回来,望见他这副模样扑哧一笑:“小师弟,思春了?”
莫岚哀怨地点点头,他立马双眼放光,“来来来,和二师兄说说,看上哪家姑娘了?二师兄给你做做媒。”
莫岚捧着心口道:“二师兄……你可知我倾慕你许久么?”
“……”
二师兄嘴角抽搐,迅速消失不见。
莫岚则望着远处翻腾的云海,更加伤感——就连调戏师兄这等人生乐事,居然也不能缓解他内心的忧虑了……
然而这伤感却未能长久,只因他四师兄,终于回宫了。
莫岚身为白泽最小的弟子,前头还有四位师兄。
大师兄至三师兄性格都很开朗,但平日里还算循规蹈矩。唯有名为松衍的四师兄,生得一副精致模样,却最喜调皮捣蛋。
三界各路神仙妖魔,没少被他折腾过,只得频频向逍遥宫告状。
白泽地位崇高,静静听完来告状之人一番委婉地诉苦后,点点头:“本尊已知晓,日后会多加管教。”
随后双方静默无言片刻,直到白泽露出“还有何事?”的眼神,来人终于恍然大悟,此事在白泽尊上那儿已经终了。
逍遥宫白泽尊上,护短之名至此响彻三界。
莫岚被白泽捡回宫的时候,便受到了松衍的热烈欢迎。
许是因着他一来,顶了松衍老幺的地位,让他终于可以昂首挺胸一番,于是对莫岚这个小师弟也是分外照顾。
这就导致松衍此人继续纵横三界,为害四方时,身后多了条小尾巴。
一起坏事做多了,也建立起了深厚友谊。
不过半年前,松衍突然离宫,莫岚少了伴,只得偶尔调戏调戏师兄们,亦或是偷偷酒喝来解闷。
出门拜访“老朋友”的次数都变少了,难得一次,还惹了个麻烦。
松衍回宫时,莫岚仍在凭窗眺望,还未发出第四百六十六声叹息,一张白惨惨的脸突兀地从窗下钻出来,一本正经道:“二师兄说得不错,你果真是思春了。”
莫岚嗷呜一声扒住他颈项,眨眨眼道:“前段日子灵玉仙子又来过逍遥宫。”
“咳咳——”这话果然有效,松衍轻咳几声,转移话题,“我才不在多久,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德行,发生何事了?”
莫岚便将人间那事说与他听,掩盖了些许有关他重塑肉身的经过,只说是自己变幻了模样下界游玩,编了个名号逗弄了个小娃娃。
哪知大水冲了龙王庙,那娃娃转眼变了太子。
松衍听得兴致盎然,末了拍拍他肩头,赞许道:“干得好!”
莫岚知他对仙帝那家子有怨愤,此时听闻他们家小儿子被他耍了道——虽是无心之举——心情自然大好。
而莫岚却忧愁着,他们师兄弟怎么都爱和仙帝家过不去呢。
松衍宽慰道:“你不是说你弄了个假身份,那太子寻的是个模样与你不同的女神仙,与你又有何干系?”
他眼珠转了转,笑道:“你也别整天闷在屋里,过两日便是仙帝寿辰,师父昨日又在闭关,肯定去不了,我便带你去玩玩。”
莫岚瞬间将那点担忧抛在脑后,喜滋滋点头。
白泽尊上不喜热闹的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只有譬如仙帝寿宴这种较为隆重的场合,他才会偶尔赏个脸,但又因时常闭关,也并不是次次都能前往。
去不了的时候,便自会交代弟子备好贺礼代他前去祝贺。又因其他几位师兄懒得同人打交道,这代表则经常由无所事事且爱热闹的四师兄松衍担任。
松衍看仙帝一家子不顺眼,但寿宴却是非去不可。
只因在寿宴上,平素小气得要死的十二花仙才会大方一回,将她们存了一年的十二花酿作为寿礼献与天帝。
而仙帝为了体现出与众仙同乐,则会将这十二花酿分发给参与寿宴的各路神仙。
莫岚喜好喝酒还是受了他松衍师兄的影响,照他们大师兄的话来说,他和松衍乃是逍遥宫一大一小两个酒鬼。
往年松衍参加寿宴,少不得要偷偷藏些花酿于袖中带于给他尝鲜,然而以莫岚的酒量,哪是那点花酿便能过瘾的?
自是亲自去喝个痛快方才能尽兴。
于是两日后,莫岚便带着欢快的心情跟着松衍师兄前去参加仙帝寿宴。
逍遥宫主人为远古神兽白泽,乃是当今存世的神兽中地位最高的一位,在这九重天上算是备受尊崇。
即便他此番未能亲自到场,但松衍带着莫岚和贺礼自报家门后,也同样被仙官领到了一大群平日里自视颇高地位也着实很高的神仙旁坐下。
一抬头,顶上就坐着仙帝老儿。
莫岚以往虽跟着他师兄四处作乱,但基于松衍和仙帝家的恩怨,这九重天反倒是来得最少。
他无聊地戳着果盘,偶尔抬眼瞟瞟在大厅内晃来晃去作弱柳扶风状的舞姬,心心念念着十二花仙的花酿。
他和松衍到得早,待他们坐下后,还有三三两两的神仙们接连入座。
正当莫岚想询问松衍左桌那个长相颇为粗犷的神仙掌管仙界何事时,却突然感受到他师兄身上迸发出一阵怒意。
莫岚顺着松衍目光望去,便瞧见斜对面刚刚坐下一位身着紫冠紫衫的年轻男子。
他心下琢磨了一番,霎时了然。
这位瑞气万千的人物,大概便是松衍师兄与仙帝家不对头的那位罪魁祸首——仙界大太子景敖。
他们之间的恩怨莫岚也不大清楚,反正从他那护短的师父来看,仙帝家此事应当是做得极其不地道。
不然,在他松衍师兄一气之下将那景敖的寝宫给砸了个稀巴烂后,从来只是默默护短的白泽尊上,不会还亲自出手将那追到逍遥宫的大太子给揍了个够呛。
后来也因为此事,松衍便以出门散心为由突然离宫,半年不曾在仙界露面。
不过说来也奇怪,仙帝大儿子寝宫被砸了人也被打了,仙帝却丝毫没有同逍遥宫算账的意思。
在莫岚看来,便是非常的心虚了。思及此,他望向那位大太子的目光,也不甚友好。
松衍身上的怒气却很快收敛起来,侧过头对莫岚抱怨:“今日太晦气,居然碰见这小子,往年都不见得多有孝心,今年倒是闲得无聊。”
莫岚点头顺着话应答:对对对这小子当真是虚伪至极。
他与师兄相处已久,明显感受得到师兄此刻心情极为不舒爽,还是顺着毛摸较好。
松衍被故人坏了兴致,对莫岚抱怨了几句,便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只当看不见对面那闹心的人。
莫岚打量了那人两眼,发觉那紫衣似乎也发现了他师兄的存在,望着他们这桌的神情有些愣怔,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他收回目光,却突然有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偏头寻去,正巧直直撞上一人探寻的眼神。
那人一身朴素青衣,坐在离他们这桌不远的下座,眉头微皱。
见莫岚也望了过去,那人移开视线,弄得莫岚有些莫名其妙。
待各路神仙到齐后,仙帝还未宣布寿宴开始,大殿内便已经热闹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头,不过是各路神仙各显神通,互相攀比谁拿出的贺礼比较出彩罢了。
贺礼的事自有师兄操心,莫岚自顾自品尝花酿,同时寻思着待会要偷偷顺走几瓶才是。
喝到尽兴时,突然听见堂下传来嘈杂声,有人叽叽咕咕:“这位殿下果真受宠,仙帝寿宴也姗姗来迟……”
莫岚回头望去,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青年人物缓步而来,眉眼灼灼,竟是不输于他家师父大人的丰神俊朗。
他一时没晃过神,还在一旁啧啧惊叹,闭目养神的松衍睁开眼,捅了捅他道:“老五,这不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颜渊?”
第4章
一口花酿呛住,莫岚不太文雅地抹了抹嘴。
他眯着眼仔细瞅瞅那先前颇为赞叹的人物,丝毫看不出当初在凡间那股子粉团团模样。
果真——男大十八变哪!
“这下仙帝几个儿子可都到齐了,听说这位不小心被师弟你耍了遭的颜渊,平素里倒是最得仙帝老儿喜欢的一位。”
松衍给自己斟了杯花酿,凑过来与莫岚咬耳朵。
“呵呵……”莫岚干笑,将目光从这没事找事下凡历劫的三殿下身上挪开,心下庆幸他离那成年之日恢复相貌还算有段日子,待到那时,估计这位爷也该忘了这事才对。
当然,他堂堂朱雀自然不是怕了这仙界太子,只是好歹……不能因此让逍遥宫在仙帝面前失了气势,毕竟这事儿他不太占理……
寿宴上美酒佳肴自是少不了,莫岚暂且将思绪放下,继续品着上好的花酿,偶尔捡上几粒葡萄下酒,自顾自消遣。
身旁那些地位尊贵的老神仙们一边欣赏歌舞,一边终于放下矜持开始八卦。松衍竖尖了耳朵听得津津有味,莫岚便挪了挪位子,也想凑过去听听。
哪知他才动了半条腿,被人注视着的不适感又重新出现。
他举目望去,还是先前那位青衣仁兄。
出于仙家风度,莫岚举杯向着青衣仁兄处敬了敬,面带微笑。谁知此人完全忽视他的友好之意,仍旧皱着眉头不停上下打量。
神仙可以忍神兽不能忍!
莫岚有些恼了,觉得这人甚是无礼,于是顺手往衣袖里揣上几瓶花酿,向一旁听八卦的松衍师兄告知了一声,决定离了这寿宴找个清净地方喝酒去。
松衍正偷听到兴头上,对他挥挥手,交代了声早些回宫,便继续竖着耳朵刺探八卦。
莫岚从喧闹之处溜走,原先是想直奔逍遥宫后山那处他常去的瀑布下,开心地自斟自饮。
哪成想出了云霄大殿,不怎么来仙界的他,居然……迷路了……
迷路了其实也不打紧,随便找个闲逛的仙友问问便成,只是莫岚还未找着那闲逛的仙友,倒是又撞见了某位青衣仁兄。
“这位仙友请留步。”
青衣仁兄上前一步,拦住了莫岚的去路。
莫岚有些不悦,道:“仙友自寿宴起便盯着在下不放,请问有何贵干?恕在下直言,倒是不曾与仙友结识过。”
“请问仙友与朱雀,是何关系?”青衣仁兄终于放过了被他纠结许久的眉头,一脸严肃的问道。
这人说话当真直白,莫岚那点怒意顿消,心中有些惊疑。不过他还算镇定,面上表情并未变化,露出一副无辜且疑惑的神色。
白泽将他捡回宫中起,就一直叮嘱他不得在未成年且一身神力未归位、自保能力不足之时,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向他人透露。
这叮嘱莫岚自然不会忘,这会便一边在心里默念《道德经》,一边一脸茫然道:“在下只是逍遥宫中一名普通弟子,仙友所说之人,并不曾见到过。”
“不可能!”这人却突然激动起来,“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他的气息,虽然很微弱……”
“但如若不是和他长期相处过,是绝无可能沾染上的!你究竟在哪里见过他?!他没死对不对?!”
“这位仙友……还请冷静……”
莫岚后退两步,右手掐指成诀,有些担忧这人突然暴起发狂。
他这会倒是明白了,估摸着重塑之日遗留下的朱雀血脉之气还有些许残留,所以便叫这人瞧出了些一二。
但那气息已经淡至近乎不存在,这人是属狗的么!嗅觉竟如此灵敏?而且这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打听和他相关的事情?
莫岚满脑子阴谋诡计开始翻腾,同时考虑着是否施法遁走。
结果某位意想不到同时也是他不怎么想见到之人,突然出现在此地,打破了他与这位青衣仁兄继续僵持的局面。
那位本应该在大殿里吃喝玩乐的颜渊殿下,化光从天而降,像是丝毫感受不到另外两人之间诡异氛围,淡淡道:“青龙尊上,父君有事望与尊上相商,怎知却不见尊上身影,特命我来此相告,望尊上能够见谅。”
他不卑不亢,虽说是请求之语,却语气淡淡,自有着一股仙界太子的矜傲。
青衣仁兄,哦不,是青龙尊上,自颜渊出现那一刻起,便瞬间恢复了之前死盯着莫岚时的冷酷表情。
他对颜渊微微点头示意,走之前深深望了莫岚一眼,留下一句:“本尊下次自会寻你,逍遥宫弟子。”
说完手一挥,驾着祥云潇洒离去,留下莫岚对其背影目瞪口呆。
这都是什么状况……
莫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竟是神兽青龙,那便应当是他原先同僚了?
却不知他曾经和这位青龙尊上有何交情,此事回去得问下师父才好。
还没等他理清思路,颜渊上前一步问道:“你是逍遥宫弟子?”
差点忘了这边还有一位爷,莫岚提高警惕:“在下的确是逍遥宫弟子,只是不常于仙界走动,三殿下怕也不曾见过在下。”
“哦——”他微眯起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莫岚心下便有些忐忑起来,莫不是这位殿下也拥有狗鼻子,一下子就闻出了他身上那股子鸟味?这仙界一个二个咋都和二郎神家哮天犬抢事做!
还好他如今相貌和原本模样差距甚大,就算真真是哪里露馅了,也先死咬着不承认再说。
唉,今日想必不宜出门,莫岚暗叹口气,深觉自己不该贪着过这次酒瘾。
只是哪知这位殿下若有所思了番,却开口道:“逍遥宫倒是未曾去寻过……那请问这位仙友,逍遥宫内,是否有名为‘沐寻’的弟子?”
他补充道:“是位女仙。”
莫岚有些无奈,今儿这些个人,怎地都爱逼着他违背良心说话呢?
他只得再次在心里默念《道德经》边道:“宫内并无弟子名为‘沐寻’,倒是在下闲暇时养着一株茉莉恰好叫做此名,却也只是个刚冒出灵气儿的。”
“而且,逍遥宫内并无女弟子。”
真话里夹杂着假话,说出来可信度倒是更高一些。
“真没有么……”颜渊微微皱眉。
莫岚连连点头,顺便睁大眼,用真挚的目光以示他从不信口开河,言辞十分诚恳。
颜渊点点头,道:“多谢仙友了。”
莫岚。心下一喜,以为这人终于打算离去,哪知颜渊紧接着补充:“我自见仙友第一面起便觉得甚是亲切,仿佛早已熟识一般,有心想同仙友结交。”
他特别真诚道:“然而今日暂且无法与仙友畅谈,待改日再来逍遥宫拜访,也可看看仙友养得那株茉莉。”
莫岚:“自是欢迎……殿下……”
殿下……逍遥宫与仙帝家有龃龉您知晓否?!
夭寿哦!回宫后他必要翻翻黄历!什么不宜,合该是大凶!
第5章
两人互道姓名,颜渊心中默念一遍:莫岚。
竟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随后他给这位甚有眼缘的逍遥宫弟子指明回宫的方向,却并未回到大殿,而是转身去寻了正在兢兢业业工作的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自这位殿下回仙界后,便被捉住牢牢询问过一次,这会儿见他又来了,头有些疼。
“殿下,您有何事?”
颜渊对打扰星君工作也有些歉意,只不过他下凡之时,虽是肉眼凡胎,但查了星君簿子后,也确认那戏耍了他的人乃是仙人的命格。
可这仙界都被他找了个遍,叫沐寻的女仙也有两三位,却都不是那人。
他原想将那人的相貌画出来以便寻找,然而人间六十余载的记忆里,那人的模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然模糊,只记得极美,却无法提笔作画。
颜渊顺风顺水活了快两百年,头一遭遇着这么让他挫败的事,不免有些不开心。
“司命,凡间的记忆真不能查看?”他皱眉,“但是本殿下寻遍仙界,也未找到此人,是否记录有误?”
司命星君头大,他主管凡人命格,原本这三太子下界历情劫,他给设定得好好的,人间帝王九五之尊。
后宫那叫一个美女如云,怎么也该历经个透透的。结果中途莫名杀出了个仙人的命格,硬生生阻了三太子的情劫。
这仙人命格还颇高,他无法查探此人身份,只能从记载太子凡间经历的簿子上查到此人的自称。
这会小太子要求查探的,乃是凡间他儿时的记忆。然而命格簿子是系载着天命的仙器,他身为一个小小的司命星君,除了可以安排凡人的命格过往外,能看到的也自是天命允许他看到的东西。
他早就试过了,像颜渊这等生来便命格高贵的上仙,命格簿子根本就不给任何查探天机的机会。
司命星君擦擦汗,为难道:“殿下,这事小仙真做不到,命格簿子的记录也绝不会有差错。其实如果殿下若想求得大道圆满,小仙可为殿下再安排一次,保证这次不会再出现任何意外。”
颜渊摆手:“那便算了。”
他有些郁闷地离开天府宫,想起先前一时大意透露了自己历劫的具体情况给那几个爱好八卦的老神仙,更气不打一处来。
这叫沐寻的女仙,最好一直躲着,别让他找到了,否则他……
颜渊愣了愣,他自小过得顺心如意,又是仙界最得宠的小太子,平日也甚少与人发生争执。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如果找出了戏耍他的那人,该如何处置才好。
算了,暂且不提这事。他想起今日遇见的那位逍遥宫弟子,兴致颇浓。
分明是未曾见过的人,但他却莫名有些许熟悉感和亲近之意,甚至主动想要与之结交。
这让他很是好奇。
因是仙帝之子的缘故,他从小便受到颇为严厉的教导。加之仙人难以有后代,所以从未有过年龄相近的朋友,身边都是一众性格各异的老神仙。
颜渊也听说过他大哥与逍遥宫之间有过矛盾,不过却不清楚内情。这在他看来同自己无半分干系,所以交个逍遥宫的朋友自然也是无事的。
他在这边想着抽空去逍遥宫看看,却不知因着他寻人的这一番举动,弄得他接下来几天都不得安宁。
莫岚告别三太子,懵里懵懂回了逍遥宫。
他将自己摊在瀑布一旁的大石头上,觉得这好好的花酿都变了些味。
他想去问问师父关于青龙的事情,然而师父却在闭关,骚扰不得。转念又想起颜渊想要和他交朋友一事,额角有些隐隐作痛。
他也搞不懂这位三殿下为何对他青睐有加,但不妨碍他心虚。他离成年之日还有差不多十年,对神仙们而言,十年不过短短的弹指之间。
到时候他神力归位,自然是要做回朱雀的,在颜渊那铁定得暴露。
他挠挠头,觉得和太子交朋友一事,不太妥。
松衍肚里揣满了八卦,心满意足地回宫,循着酒香味捉到他提前开溜的师弟。
“小岚岚,我又给你顺了好几瓶花酿。”
莫岚接过松衍朝他扔过来的酒瓶子,道:“师兄,我回来之前碰见了颜渊,他居然说要同我交朋友。”
松衍觉得稀奇,他在殿前也是头回见着那位颇为受宠的小太子,觉着到比他那位大哥看起来强得多。
就是自家小师弟不是该避着人都来不及,怎么就突然连朋友都要交上了。
莫岚又不好同他说青龙的事,摆摆手不欲多言,继续将自己摊在石头上,大有一番将自己摊成朱雀干的趋势。
松衍耸耸肩,他觉得老五最近秘密颇多,想来到了青春期的兽都有些叛逆,他便不再多管,转身溜去了师父的书房。
他回逍遥宫后还未见过师父,也未曾向师父倾诉一番思恋之情。
昆仑山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他待了半年,不仅修为很是精进了不少,也不再似从前那般脾气暴躁。
就如同今日在殿上见着那烂人,他也能忍住没有掀了桌子直接开打。
就是那昆仑山的日子太过无趣,难挨之时,他总想起在逍遥宫逗弄师兄们、带着老五“打家劫舍”的日子。
然而出现的最多的,却还是师父的身影。
他砸了景敖寝宫的那次,实则吃亏不小,却又打不过那烂人,只得拼了命砸了那污眼之处,随后直奔逍遥宫。
那烂人还恬不知耻,竟一路紧追不放,气得他浑身的毛都炸了。还好师父及时赶到,将那烂人给揍了个半身不遂,然后一脚踢出了逍遥宫。
甚至屈尊专门为那烂人设置了一个新的禁制,松衍还特地竖了个牌牌在宫门显眼处:景敖与狗不得入内。
师父那揍人的英姿,当真是举世无双。
松衍化出原形,一只棕色毛皮蓬松松的小松鼠欢快地蹦上白泽平日常坐的桃木椅上,左右嗅了嗅那熟悉的气息,满意地阖上眼。
真想师父呀。
什么狗屁大太子,对他最好的,只有他的师父。
第6章
颜渊被他母君叫去后花园的时候还未多想,等看到园内正陪着他母君说话的红衣仙子,当下扭头便想走,却被眼尖的仙后叫住,只得无奈回头道:“母君,红玉仙君。”
他母君系出九尾狐一族,而这位红玉仙子,则是他表妹,乃是九尾狐中年龄最小的一位。
因本体与向来素白的族人不同,竟是通体火红,故名为红玉。
然而这白玉红玉,三殿下都无太大兴趣。他一见这阵仗,顿时想起曾经见过他哥景敖被“安排”的那些日子,头皮便开始发麻。
他故意对母君抛出的一些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呆了片刻后终于寻了个由头,火烧屁股一般赶紧离开了。
结果刚溜出宫门,便遇见正巧路过的大太子景敖。
他们三兄弟里,颜渊属于老来得子,年纪同前两位兄弟差了好些年。
因此颜渊同两位大哥之间,其实关系并不如何亲近。
不过景敖先前打眼瞅着那红玉仙子进了仙宫便往仙后居所而去,这会又见着颜渊同避难一般匆匆从仙后居所逃出来,再联想一下他这位弟弟最近闹出的动静,顿时便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难得打趣道:“三弟这番匆匆,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似的,怎么,母君给你拉红线了?”
颜渊年纪小,面皮薄,听景敖这么一说便有些羞恼。不过他从小被教育不得有失仙家风度,即便是在他大哥面前也不愿示弱。
耳朵尖虽有些泛红,却也绷紧了面色道:“大哥你也经历过的事情,有何好说的。”
景敖向来是个风流性子,难得逗弄他弟一回,竟觉得这向来举止得体规规矩矩的三弟有些好玩。
便如同哥两好一般凑到他近前:“三弟也知道这都是大人们必经的事情,又何必不好意思,那位红玉仙子我也打眼看过,九尾狐一族向来出美人。既然人仙子有意,三弟也不妨相处相处。”
他意味深长道:“毕竟三弟也大了,有些事情也不必过于拘束。若是有不明白的,大哥可以教你。”
颜渊却鬼使神差地想起半年前那起事件,这会同他大哥的做派联系上,突然便有些明悟。
“不必了,多谢大哥操心。”
颜渊耳边的热意褪去,淡淡道:“颜渊虽年幼,却也不是半分不懂,况且也只愿意同心仪之人交好,其他人均是镜花水月,无意沾染。”
他这话说得景敖一愣,脑中瞬间闪过前日在大殿上看见的松衍身影。
半年不见,那人似乎过得还算不错。
不过愣怔也只是一瞬间,景敖回过神来,轻轻一笑:“那就祝三弟早日寻得心仪之人了,不过大哥还是觉得,可不能因着一棵树,而损了一大片森林的好。”
颜渊觉得同景敖已经聊不下去了,于是敷衍点头道:“三弟还要前去逍遥宫,不与大哥多聊,告辞。”
说完便摆摆手,化光往逍遥宫而去。
景敖站在原地,见他竟是去了逍遥宫,眉头便皱了起来。
三弟几时还同逍遥宫的人熟识了?
逍遥宫内——
莫岚四处寻了一遍,没找着他四师兄人,便索性独自一人又溜去了酒窖。
师父闭关的大好时机,向来记吃不记打的他自然不能放过。
上次那几坛子“桃源”一滴都未尝着味道,莫岚很有些伤感。这回进了酒窖,挑挑选选,搬了一坛子最大的,晃着尾羽无人阻拦溜回了他自己的小竹园里。
准备吃独食。
这坛子酒放在酒窖最里头,也不知是他师父何时酿好存放着的,拍开封口闻闻酒香,却是一股陌生的味道。
不过师父出品的酒,怎么也不会差。
莫岚直接倒满青瓷碗,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被浓烈的酒味刺激得差点迸出眼泪。
居然是如此烈酒!
爽!
莫岚平素喝惯了淡酒,此刻被这烈酒猛然一刺激,却也觉得莫名的舒爽起来,连日有些烦闷的心情也冲淡了不少。
连着几碗下去,他已然有些微醺,足以见得这酒不仅烈,且后劲十足。然而莫岚这会却已察觉不出,反而望着渐渐染上薄红的天色,突然诗兴大发,想要作诗一首。
“啊——”
“夕阳!”
他将将起了个头,身后有人拍拍他的肩:“莫仙友?你在作甚?”
莫岚回过头,便看到不请自来的三殿下非常熟稔地坐到石桌前,提起酒坛闻了闻,挑了挑眉。
莫岚脑袋有些晕乎乎了,他托着头奇道:“你怎么找到我这来了?”
“我问了下你两位师兄,听说我是来找你,他们便热情地为我指明了方向。然后循着酒香,自然就找到了。”颜渊赞道:“嗯,这酒,闻起来倒是不错。”
“废话,师父酿的酒,自然是好的。”莫岚得瑟起来,“要不要尝尝?”
“正有此意。”如今仙界各路宴席都推崇淡酒,颜渊也对这难得的烈酒有些兴趣。
他拿起桌上另一盏青瓷碗,莫岚顺着给他斟满,看着他一饮而尽后道:“如何?”
“够烈,够好。”
颜渊甚至舒畅地喟叹了一声。
简短四字评价,瞬间让此刻晕乎乎的莫岚将这位殿下视为可以共饮的酒友一名,态度也殷勤了起来。他把酒坛子推到他跟前,道:“来来来,一起喝!”
颜渊也不推却,两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了个畅快。
莫岚酒量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直到两人将一坛子酒喝个精光,他还能隐隐约约保持住清醒。
心里暗暗感慨:没想到三殿下不可貌相,竟也是个酒量大的。
结果努力耷拉起眼皮子瞅瞅,某仙界太子已经在桌子上摊成了一片。
莫岚:……
他拔了自己一根羽毛,被疼痛激得清明了三分,推了推颜渊:“三殿下?三殿下你醒醒,要不进屋去歇息一下?”
结果这人突然打直坐起来,直愣愣看了他半晌,突然委屈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这会人都不清醒了,却还记得保持下形象,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嗝,然后接着控诉。
“连个孩子也要哄骗,害我被一群闲着无事做的老头们嘲笑……”
夜幕降临,带着花香的暖风轻吹,莫岚脑子又开始迷迷糊糊,搞不清楚这人对他发得什么脾气。
后头他怎么回答的,然后又陪着撒酒疯的殿下做了何事,莫岚也记不起来了。
只记得第二天被寒风冻醒后,两个傻兮兮在外头石桌上困了一觉的醉鬼面面相觑,然后相当有默契地将前一晚的宿醉当无事发生过。
莫岚也莫名其妙同这位三殿下,成了好友…
人生真是奇妙啊!
莫岚往后和颜渊一起喝酒聊天搞事的时候常常想,要是哪天颜渊知道他寻找了很久的某位仙子,正是区区不才莫小岚,那又会是哪一副神情。
当然,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7章
莫岚将新晋酒友三太子一路送至宫门处,路上颜渊忽地想起来:“说好了是来看你那茉莉,哪成想却成了来蹭酒的。”
莫岚大度挥手,道:“无事无事,下次我弄了好酒再约你一起品鉴。”
颜渊非常满意地点头,转念想到回去后母君十有八九不闹腾一阵不得死心,于是连忙道:“可能最近还会时时来叨扰一番,我母君……”
他有些不好意思:“最近有些爱拉姻缘。”
莫岚恍然大悟,非常同情般拍拍他的肩:“理解理解,我家二师兄也有此等爱好。”
颜渊:……
你二师兄不该是位仁兄,竟也爱好当月老?
行至宫门处,颜渊拱拱手:“告辞。”
莫岚望着他离去,转身没走两步,他四师兄从树后蹦出来,望着他的眼神有些诡异:“老五,刚刚那人不就是那什么三殿下?”
他啧啧感慨:“这会就不怕人到时候找你麻烦了?”
“原想寻师兄你一起喝酒的,遍寻不见,后来便和赶巧来的殿下喝上了。”
莫岚也有话说,要不是找不到师兄,他也不会一个人想着去自己小院喝酒。
松衍摸摸头,他在书房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因着都是师父的气息,他这一觉睡得还够沉的,还真不知道莫岚在找他。
他清咳两声,正想说点别的转移下话题,就听见宫外有人用了仙力问道:“请问松衍仙友在吗?”
却是得了消息锲而不舍来逍遥宫寻人的灵玉仙子。
这位灵玉仙子也是个妙人,她乃蓬莱仙宫蓬莱仙君的小孙女,松衍带着莫岚在三界到处调皮捣蛋那会,误闯过蓬莱仙宫的后花园,遇见了方才十五岁的小灵玉在园子里生闷气。
他们那会正被苦主追着到处流窜,进了后花园和一个小姑娘猛然撞了个面对面,一时不知是把人打晕了好还是换个地儿继续藏。
结果人小姑娘一眼瞅见松衍那张脸,瞬间一见倾心,主动带着两人藏匿进了自己的闺房,帮两人逃过一劫。
松衍和莫岚自然连连感谢,还送了人姑娘一包路上摘的鲜果子,然后便溜走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哪知几年后,小姑娘长大成了灵玉仙子,水灵灵的年纪,也可以开始寻觅道侣了。
蓬莱仙君问了问自己小孙女:你可有中意的仙君?
灵玉仙子柔柔一笑:逍遥宫松衍上仙。
这消息传到逍遥宫,松衍都懵逼了,差点没记起这灵玉仙子何许人也。
还是莫岚有点良心,想了半天提醒他师兄:好像……是帮过他俩的?
松衍这才想起来,但那会他刚刚被掰弯,和姓景名敖的大太子地下情进行得如火如荼,自然也没法回应人仙子的情谊。
可那灵玉仙子也是个执着的,丝毫没有女仙的架子,成天追在松衍身后表爱意,弄得松衍见着她就要躲一躲。
就连景敖都拿这事打趣过他。
然而因着景敖的身份,也不好直接同人说:对不住,我却是个断袖。
不然灵玉仙子追问他所断何人,他又去哪里揪个给她?因此,只得避而不见。
这不,一听见灵玉仙子的声音,松衍就先抖了三抖。
“蓬莱仙君也是,怎么就不能好好劝劝他孙女。”松衍无奈地道:“我从后山溜出去了,她非要进宫寻人你们也别拦着,我出去避避风头。”
说完就火速溜了,一松鼠比兔子跑得还快。
莫岚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也不想面对那难缠的灵玉仙子,索性当没听见,也溜回了院子。
横竖他那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总有一个会听见过来处理的。
果不其然,他溜了没多久,宫外便无人叫嚷了。
不知是师兄们将她劝走了,还是放人进宫中来寻人了。莫岚打了个呵欠,准备去后山林子里摘一点枇杷当早饭。
然而他饭还没吃成,幸灾乐祸他师兄的报应就来得猝不及防。
住在离逍遥宫十万八千里之外东方尽头的青龙尊上,果然是个守信之人。
日理万机之际还专门腾云驾雾地飘到逍遥宫,专程来寻莫小岚是也。
刚刚好说歹说指天发誓将灵玉仙子送走的二师兄和三师兄,才抹了把脸,一回头就发现面前多了尊大神。
他们俩师兄弟虽不常同仙友们打交道,但本体既然都是灵兽,自然是认得面前这人可是四神兽之一的青龙尊上,地位尊崇也就比他们师父低那么一丢丢。
青龙尊上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脸,态度却难得和缓,对两位品阶低了不少的小仙友道:“本尊寻你们宫内名叫莫岚的弟子,有事相商。”
二师兄三师兄互相对望一眼,发现彼此脸上都是一副“小师弟果然闯祸功力见长连青龙尊上也给惹上”了的表情,再加上青龙尊上在神兽中口碑向来是很不错的,于是道:“尊上稍等。”
随后二师兄速速跑去将还在摘枇杷的莫岚五花大绑,丢到青龙大神面前,痛心疾首道:“不知师弟又闯了何祸惹得尊上大驾,在此给尊上赔罪,任凭尊上处置。”
怀里还揣着一兜枇杷的莫岚:?!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啊!
青龙点头道:“多谢,本尊明日便会将人送回来。”
说完手一挥,尚在挣扎想要重获自由的莫岚只来得及看见师兄们挥手送别的动作,下一秒便被拎上了云端。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神兽?!
还有没有仙界规矩了?!
莫岚简直想要暴走,他身上冒出一串火焰,将捆住自己的绳子给烧断就想飞走,却发现失去了绳索的束缚后还是动不了。
一旁的青龙尊上此刻情绪明显很淡定,看着他身上冒出的小火苗,眼神一闪道:“不用费力了,我给你下了定身咒,乖乖同我回一趟宫中。”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放心,我不会对你如何,毕竟你是朱雀。”
莫岚一句“仙友你别纠缠了你问死我也不知朱雀是何方神圣!”还未喊出口,便被他最后那句话吓得条件反射般“啊”了声,还打个了嗝。
他有些尴尬地想捂住嘴,发现却动不了手,只得装傻道:“仙友刚刚叫谁呢?”
青龙盯住他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方才说,朱雀,你叫我好找。”
莫岚:……
师父在上,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8章
莫岚自然抵死不会承认自己便是朱雀的,于是继续装傻。
然而青龙说完那句话后,便不再多言,一路将非常心虚的莫岚给带回了他的青龙宫中。
莫岚因着定身咒的缘故,被迫双脚离地悬在空中跟在青龙尊上的身后。
宫中有不少侍从都好奇地看着他,让莫岚觉得自己这只神兽相当地没有面子。
“我说仙友,这都到了你的地盘,能否将我放下来。有手有脚的,我自己会走。”
他终于憋不住,开口控诉。
青龙望了他一眼,下一秒,莫岚身上束缚瞬间消失。他活动了下四肢,心知自己定不是青龙的对手,只好放弃硬来的想法。
莫岚颇为不解,这青龙捉他来想要作甚?
两人穿过宫内大气恢宏的正殿,绕过偏门往后院走去,然而走着走着莫岚便发觉有些不对劲,这条通往后院的路委实太长了一些。
他正欲说话,前方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一盏盏引路灯亮起,却是已经走入了一处地道一般的通道里面。
莫岚恍然,原来出了正殿那会便已陷入了障眼法中,此刻到达目的地,这障眼法才被去除。
“这是何地?”
他忍不住问道。
原本以为青龙并不会回答他,哪知却听到前面带路的青龙道:“四象池。”
莫岚一愣,隐约觉得这名词有些耳熟,却死活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时候听过。
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是一处较为宽阔的类似于地宫的存在,整个空间正中央,一处四四方方的水池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这估计便是青龙口中的四象池了。
莫岚不清楚他带自己来这个池子这里是要做什么,暗自提高了警惕。
千里之外的逍遥宫内,正在闭关的白泽若有所感,紧闭的双眼动了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四象池,顾名思义,拥有验证四方神兽血脉的能力。”
一片安静中,青龙再次开了口。
莫岚惊讶地望过去,发现青龙盯着他的眼神里已是火热一片。
他心中顿悟,原来,一路上看起来非常肯定的青龙其实也并不是百分百确定他便是朱雀。先前一切的话语都不过是试探,此刻这处四象池,才是真正要用来验证他身份的证据。
莫岚望着池中像是沸腾一般的池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竟然从池中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不懂,青龙这般非要确认他的身份究竟是为何?难道他其实与自己前世有仇?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青龙却闪身突然出现在他身侧,在他耳边低语道:“除了四神兽的血脉以外,其他兽类的血脉进入池内都会受到排斥,这两百年来,我寻遍三界,失望了无数次。”
“希望你不要让我再次失望……”
说完,他猛然发力,将莫岚一把推入了池中。
好热!
这是掉入池中的莫岚第一反应。
他体内的朱雀血脉疯狂地暴涨,火红色的神力在周身游走,身形和外貌开始发生改变。
然而另外一股不属于朱雀的银白色神力却同时在他的血脉中跳跃,原本融洽接纳了朱雀神力的四象池在察觉到这股陌生的神兽之力后,突然变得狂暴起来。
在池外,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池内的青龙先是欣喜若狂,然而紧接着莫岚身上出现的异常反应却令他魂飞魄散。
只是觉得非常热的莫岚开始遭到四象池的排斥,他瞪大了双眼,被忽如其来的疼痛感侵袭了全身。
这四象池的排斥之法,竟是烧灼所有进入池中兽类的灵体!
青龙唰地跳入四象池,咬破手指,用自己的精血之气将被烧灼的莫岚同池水隔开,随后将人抱着放在了一旁的池壁上。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些,莫岚浸泡在水里的四肢和不小心溅到池水的脸颊上,都被烧灼出了难看的印记。
已经确定莫岚身份的青龙颤抖着手,运起神力想要恢复莫岚身上的伤疤,然而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方才明明已经证明了朱雀的血脉之力,可是他为什么会被四象池排斥?!
离开了四象池,莫岚体内的朱雀血脉开始退去,他从刚才的疼痛中清醒,缓缓睁开眼,想把这个狗日的青龙给切成块块。
这人定是同他有仇!验证身份要用这么要命的手段吗?!
他满眼的愤恨,抬眼却发现青龙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眼里充满悔恨、自责……还有怜惜?
什么情况?
莫岚莫名其妙,却不小心瞅到自己原本光洁白皙的手背上,还有着烧灼余热的部位,此刻多了一整块狰狞丑陋的伤疤。
他沉默了须臾,在青龙有些躲闪的眼神下幻化出一面灵镜,抬眼望去。
随即感到一阵窒息。
他对相貌一事的确算不上太过在意,不然也不会在见过自己原本的相貌后,还顶着如今这一副顶多算得上是清秀的皮囊。
但这也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突然就毁容了。
索性身份已经暴露,莫岚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已经被他朱雀之火烤干了的衣裳,冷冷道:“青龙尊上既然已经验证了本神兽的身份,若无其他事,那便告辞了。”
他向来是个冷静的,此刻被毁容虽然气得恨不得放把火烧了这青龙宫,却也知道自己不是这人对手,于是努力克制自己冷静下来,日后再来讨回公道。
青龙对此刻完全不受控制的局面有些慌神,先前那副冷漠冰冻的神情完全消失,竟有些畏畏缩缩地道:“朱雀……我不是故意的……”
“四象池不应该对你造成伤害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莫岚非常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后,眼里的神情十分受伤。
“我找了你两百年……朱雀,我们曾经明明是最好的朋友。”
“我没想到四象池会出了差错,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恢复身上的伤痕的。”
莫岚越听越懵逼,青龙说这番话的表情不似作伪,然而他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皱了皱眉头道:“别的先不提,我现在要回逍遥宫。”
他如今只想回宫,等师父出关后询问他关于自己曾经的事情。
青龙说的话,他并不敢全然相信。
第9章
确认他的确是朱雀后,青龙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变得小心翼翼。
莫岚僵持着要离开,他都不敢阻拦,青龙宫的侍从们见他们宫主面无表情带了个人回来,半晌后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跟在那人身后离开,下巴都砸掉了一地。
莫岚甩不掉他,心中还有些忌惮,但见他一路只是跟着,便当他不存在。
两人一前一后又千里迢迢回到逍遥宫,白泽竟已出关,于宫门前静立等候。
莫岚见到他师父眼睛都亮了,飞快地窜到白泽身前,撸起袖子又指着脸颊告状:“师父!此人居心不良,拐了你乖徒弟不说还毁容!”
暗地里传音道:“师父啊啊啊啊啊!他捉我去那劳什子四象池泡了一波,是不是脑子有疾啊!”
白泽传音安抚他:“无事,他应该不是故意想要害你。”
“那我身份暴露了怎么办?”
“他不会说的。”
青龙一眼便看出他二人在传音,面色难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莫岚对白泽这个师父的信任,他可不敢继续毁了莫岚眼中对他已然摇摇欲坠的印象。
他只得开口道:“白泽,此事实乃误会一场。”
莫岚有了师父撑腰,腰杆都硬气起来,开口就道:“误会,那你让我在你脸上烧几个洞试试。”
青龙表情一肃,站直身体道:“好。”
莫岚:……
此人多半真的有病。
白泽示意莫岚先回宫修养:“四象池造成的灼伤虽难以去除,却也不是没有法子,你先回宫,为师日后替你寻药。”
莫岚点点头,巴不得赶紧远离,他还得赶紧回院子看看他的羽毛都被烧成什么模样了呢!
真是令雀郁卒,寻常只有他烧别人的份,哪成想有一日反被烧了!
见莫岚要离去了,青龙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却被白泽阻拦住。
“不用追了,他如今没有前世的记忆,本就不记得你。”
青龙顿住脚步,莫岚不在也好,他也有许多问题要问问白泽。
“你什么时候找到他的?”
他先是以为朱雀的神魂真的陨灭了,然而却根本没有感应到天地重新孕育新的朱雀神魂,便意识到朱雀可能并没有死。
然而他寻遍三界,甚至连凡间的六道轮回都寻了个遍,也未寻到朱雀神魂的踪迹。
却不曾想原来他早就已经被白泽找到,还压制了神兽血脉,在逍遥宫生活了这么久。
若不是他心血来潮去了次仙帝寿宴,还不知何时才能发现。
如此一想,他话中便带上了火气:“我知朱雀与你交情不错,但趁他记忆未恢复之时冒充他的师父,还教他压制血脉,你这是何意?”
白泽却波澜不惊,问道:“你带他去四象池前,怎么不仔细探查一下他体内是否有我白泽血脉?”
“如今他快成年,我在他体内的血脉已经被稀释不足百分之一,若是在他还小时被你丢进去。”
“恐怕就不仅仅是被毁容了。”
青龙又惊又怒:“你的血脉为何在他体内?!”
难怪莫岚会被四象池排斥,白泽虽同为神兽,却诞生较早,且自成一体。
他的血脉,虽更加珍贵,却也不会被四神兽所属的四象池接纳。
甚至因为对高级血脉的排斥,反噬会更加凶猛。
但同样,神兽血脉何其珍贵且私密,白泽又为何将自己的血脉融入朱雀的体内?!
青龙心里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此刻对白泽此举便有了怀疑,不由得整个人都暴戾起来。
白泽却不懂他发怒的缘故。
“我若不将血脉暂借于他,他如今就恢复不了。”
虽然融入了白泽血脉后,莫岚成年之路上多了重塑之日的痛苦。
但当年若不是这样,他虽能健康的活下来,伤势过重的神魂逐渐消散后,也会变成一只普通的鸟雀。
不过白泽也一直很疑惑,捡到朱雀时,他虽然神魂受伤严重且变回了幼崽,但身上的伤势却被蕴养得很好。
像是曾被人好好喂养过,却不知怎么又被抛弃了。
青龙不知还有这番隐情,怒火平息了一些,但还是不懂:“朱雀宫已空置许久,既然他已经归来也知晓自己身份,你为何不让他回宫修养。”
还教他隐姓埋名,起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姓名,害他好找。
白泽却挑了挑眉,朱雀的这个名字同他无关,乃是他捡到这只小幼崽时,他自己给自己起的称呼。
不过这不重要。
他反问道:“当年那战,你当真觉得朱雀是因为不敌魔界那位魔王,才会受到重伤且来不及等到救援,因此身死魂消的吗?”
青龙一怔,当年那场仙魔之战,他们四神兽均有上战场助阵。
那位魔王他也与其交过手,的确足够强劲,却也并不是他的对手。
若说他能轻轻松松打败实力不逊于他的朱雀,他也是不信的。
但战场却不是单纯的一对一,在混战中任何的可能都会存在,朱雀虽是最终死在他手下,但未免没有在与他交手前便已经受了伤……
等等!
交手前受伤……
他猛然望向白泽,道:“你的意思是,他在同魔王交手前便中了暗算?!”
但是这怎么可能?!
白泽冷静地看着他,“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朱雀虽不好战,但论实力却是你们四神兽之首。”
“你可能不知,他在上战场前朱雀之火再次突破,与我打了个平手。”
虽然他们双方都并未使出全力。
白泽诞生比四神兽要早的多,因此修为比起他们更为深厚,朱雀修为有所不及却能追赶上来,不得不说实在是个修炼狂魔了。
也因此,他这般实力,虽不说能在战场上大杀四方,但是全身而退是绝没有问题的。
更别提被那个魔王击败而亡。
青龙脑中一片巨震,他从未想过朱雀竟可能是被人暗算而死,当年失去理智想要杀死对方那位魔王,却被对方逃脱后,也没能再找到机会为朱雀报仇。
那场大展魔界战败,仙魔两界达成休战协议。那魔王龟缩在魔界不出,青龙再恨,也不能为了报仇无视休战协议,挑起两界争端。
短短不到两百年的时光,他度日如年。
既悔又恨。
白泽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会前来助阵的神兽,都居住在仙界统一安置的住所,我正巧居住在朱雀隔壁。”
“最后那场战役,胜负已然很明显,我便没有上场。朱雀出门前,我曾察觉到有人进出他的居所。”
他顿了顿。
“那是仙界的侍从,所以,在朱雀神力未归位,恢复记忆前……”
“你也不要透露他的身份才好。”
第10章
莫岚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化作原型,蹦蹦跳跳查看身上的伤势,越看越恼火。
他的确不太在意人身的美丑,但神兽本体是否英武帅气却还是很在意的。
化作人身时无太大感觉,这会见自己火红色的羽毛被烧秃了几处,莫岚才开始真心心疼起来。
他背后和面上的灼伤看不见,便又幻出一面灵镜,打眼一瞅,觉得整只雀都快要背过气去。
额上几簇红色小绒毛也被烧秃了,露出白嫩的皮肤,显得斑驳不堪。尤其是顶冠还有一处较大的空白,远远看着竟像是秃了顶。
本来他就被嘲作火鸡,这下子好了,竟成了秃毛火鸡!
他怜惜地拿鸟喙梳理了下羽毛,将青龙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忽然察觉到白泽的气息靠近,莫岚唰地收了镜子,下一秒便恢复了人身。
“师父。”
原型太丑了,没脸让师父看。
白泽查看了一下他胳膊处的灼伤,掏出一个小玉瓶道:“这是凝玉膏,虽不能祛除这伤疤,但多少能缓解一下伤口的疼痛。”
四象池过于霸道,他需明日拜访一趟太上老君,询问有无药方祛除。
“谢师父。”
莫岚将凝玉膏接过,其实伤口的疼痛不足重塑之日时的万分之一,但师父这般关心,还是让莫岚很是受用。
他未见那青龙跟着,便问道:“那人走了?没为难师父你吧?”
白泽正是准备同他讲讲关于青龙的事。
莫岚自知晓自己神兽身份起,便对自己为何涅槃重生一事不太感兴趣,也未主动询问过白泽。
这方面倒有些像他前世的性子——对修炼和公事以外的事情,都不太上心。
只不过如今是对除了吃喝玩乐调皮捣蛋以外的事不上心。
“为难倒不会,为师与青龙也是旧识,不过甚少来往。说起来,你曾经的确同他是朋友,毕竟同属四方神兽。”白泽道。
不过究竟两人关系如何,他便不得而知了。
还真是朋友啊,莫岚抽了抽眼角,寻思着这辈子怕是要死个朋友先。
不过这倒勾起了他的兴趣,难得问道:“那师父应当也与曾经的我认识咯?我原先是何样的人?是不是特别威风?”
白泽:……
地位尊崇的白泽尊上难得沉默了片刻。
四方神兽朱雀——陵光神君,乃是当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仙界第一美人,就连九尾狐一族族长也要逊其半分。
仙界爱慕者众多,连喜爱清净的白泽也多有耳闻。
然而此人却是一位清冷神君,还是出了名的修炼狂,公事上严肃无情,情爱上一窍不通,不知伤了多少仙君仙子一颗拳拳爱慕之心。
他当年同朱雀亦师亦友,因着朱雀的性格和他有些相近,两人虽关系密切,交谈往来更像君子之交淡如水。
见面时大多探讨术法修炼一事,也不曾听朱雀讲过其他三方神兽的事情。
也是没曾想还会有如今的一番师徒缘分。
更是没想到曾经性格淡漠,清冷美人的陵光神君浴火重生后,会变成莫岚如今这副……跳脱的性子……
得亏白泽修为深厚心理素质强悍,不然说不准便要对自己的教导产生怀疑。
白泽沉默半晌,道:“威风自然是威风的,四神兽中属你实力最强,在仙界名望也颇高。”
“而且为师同你亦师亦友,算是关系不错。”
见莫岚一喜,就要开始翘尾羽,他面无表情补充道:“但你当年勤奋好学,朱雀神火几次突破,后来甚至能同为师打个平手……”
后面的话都不用说完,莫岚听到勤奋好学这四个字就开始条件反射般缩脖子。
见白泽幽深的眼神望来,他立刻装模作样干咳两声:“唉,这伤口怎么又疼了起来……师父我先进屋涂个药……”
脚底抹油就溜进了屋。
白泽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随即又想起什么,那抹笑意一闪即逝。
莫岚窜回屋子里给自己涂药,偷偷摸摸往窗外瞧,见白泽离开后,方松了一口气。
横竖待他成年后神力归位,自然也会变得如同曾经那般威风,现下什么勤学苦练,还是先算了罢。
莫小岚如是想。
凝玉膏质地如同粘稠的牛奶,莫岚往脸上抹了一些,再看镜子里,觉着似乎比不涂更丑。
他琢磨了一下,还是自暴自弃地顶着一脸的药膏到处晃荡了。
第二日,前去兜率宫的白泽却碰见太上老君正在闭门炼丹,守在门外的小仙童表示还须十日老君才能出关。
因此求药一事暂且搁置。
莫岚倒无所谓,反而利用这一身糊满药膏的伤疤在二师兄三师兄那里骗了不少愧疚。
两位师兄也没想到素来好口碑的青龙尊上竟会让小师弟伤成这样,这几日对莫岚是饱含歉意、嘘寒问暖,很是让莫岚感受了一番久违的师兄弟情谊。
就这样过了三四日,莫岚照例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瞌睡时,院外有人唤道:“莫仙友?”
却是又溜来逍遥宫寻他玩耍的三太子。
颜渊进了小院,瞧见在摇摇椅上摊着的莫岚,表情一呆:“莫仙友你这是……”
莫岚手忙脚乱地坐起身,拿过一旁的手帕将脸上涂得随意的药膏擦掉,“无事无事,受了点小伤。”
那些伤疤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因此莫岚将凝玉膏擦掉后,便露出了脸上那斑斑点点的伤痕。
颜渊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凑过去看了看伤口,竟一语道破:“这乃是四象池灼烧后的印记,你去了青龙宫?”
三太子同莫岚这个反面教材不同,他自小博览群书,涉猎广泛,对很多事情都有所了解。
见这伤疤痕迹同书上十分相似,又想起曾见过莫岚在云霄殿外与青龙对峙,而四象池如今便在青龙宫内,一时便立刻联想起来。
他皱眉:“非四神兽进入四象池,必死无疑,你怎么跑到他那去了?”
莫岚很无辜,他也不想去的好吗?
他只得道:“我也不清楚,前几日你同我喝完酒后,青龙尊上就突然莫名来到逍遥宫把我带走,丢到了那破池子里。”
“后来见我受伤,又良心发现给我捞了上来。”
莫岚指了指自己脑袋道:“我怀疑他,可能这儿不太行。”
颜渊原本在生气,被他动作逗得笑出声,随即又赶紧板起来,思考青龙为何要这么做。
他也未曾听说过青龙与逍遥宫有私怨,堂堂青龙尊上为何要对一位低阶仙君下此毒手?
莫岚可不愿让他继续琢磨这件事,于是转移话题道:“殿下这又是被仙后催着了?”
“不提不提。”颜渊摆摆手,抬眼又瞧见莫岚平素还算清秀俊雅的脸庞上坑坑洼洼一片,顿时又觉得糟心起来。
他将莫岚已经视为了好友,这会见他毁了容,在脑海里飞快地找寻了番,想起来道:“九重天上有处藏书阁,当属三界藏书最全的宝地。
“四象池据说十分霸道,你这伤非特制的药膏无法愈合,不若我去一趟藏书阁,替你找找那药方。”
能够有恢复的希望,莫岚自是开心的,道:“那便太好了,倒是那什么藏书阁我能去不?两人一起找也快些。”
颜渊想了想,虽然那是仙家宝地,但凭着他三太子的身份,带个朋友进去应当是无妨的,遂点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去。”
“你俩这是要去哪呢?”一只小松鼠飞快地从院墙上溜下来,落地时便已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仙君。
正是为了躲人好几天不敢露面的松衍。
他一回来就发现自家师弟院子里多了个人,再定睛一看,怎么又是那仙帝家的小儿子?
听两人正在商议着去哪里,他便忍不住插话了。
只是还没等站稳,他也被莫岚身上的伤势吓了一跳。
“乖乖,我说老五,你师兄不在这几日,你怎么就毁容了……”松衍无不唏嘘地感慨道。
“此事说来话长……”莫岚都快解释乏了,对记恨青龙的小本本上又添了一笔。
他简短道:“我身上是四象池造成的伤口,寻常药物不起作用,具体原因回来后再同你细讲。”
一旁颜渊开口道:“我方才同莫仙友正讨论去趟藏书阁,替他找找除了身上这伤痕的药方。这位仙友怎么称呼?”
他看了看松衍,听他对莫岚的称呼便知晓这人也是逍遥宫中弟子,而且似乎与莫仙友关系甚是亲密,因此态度也比较友好。
松衍向来最烦这些礼节,直接道:“逍遥宫松衍,你直接叫我松衍便好。仙友来仙友去的太麻烦。”
颜渊一愣,随即笑道:“好。”
而后又回头对莫岚道:“那你我之间日后也直呼姓名罢。”
莫岚自然应允,他也嫌麻烦好久了。
“四象池是什么玩意,没听说过……”松衍小声嘀咕了一下。
不过他对仙界那特别有名的藏书阁挺有兴趣,随即眼珠一转,开口道:“那不若再加上我一起?人多力量大么!”
带一个带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颜渊痛快答曰:“行,那便走罢。”
仙界三太子年纪尚小又不爱八卦,自然不知他带着的这两人,乃是仙界出了名的捣蛋二人组。
于是一行三人腾云驾雾,朝着那藏书阁而去。
第11章
仙界的藏书阁是一座如同高塔一般的建筑,整体金碧辉煌,很有仙界一贯财大气粗的审美风格,静静伫立在离云霄大殿不算太远的西南方。
平日除了藏书阁的入口处会有两名仙兵守卫轮值外,还有两小队守卫轮流在藏书阁附近巡逻。
虽然藏书阁内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但里面存放的各类古籍数量众多,外界许多绝版的书籍甚至孤本都可以在此找到。
因此也算得上是“藏宝阁”。
寻常仙君仙子进入藏书阁,需得手持入阁玉简方才能放行,而入阁玉简则要在负责藏书阁管理的仙官处登记后才能获取。
并且登记时还需要写清入阁是要查询何书,所为何事。
“那审批登记的仙官做事太拖拉,今日去登记,三日后都不见得能通过审核。”
颜渊带着两人直奔藏书阁,路上吐槽了一句办事效率太低的仙官。
他从小便爱读书,经常带着陪读的仙童在藏书阁来去,加之身份尊贵,自然是不需要凭什么玉简进出的。毕竟他这张脸,全仙宫上下都认识。
倒是有次他抽不开身,让仙童帮忙去趟藏书阁查个问题。
结果仙童足足三日后才归来,差点让他以为被人拐了——方才知道管理藏书阁的仙官办事如此墨迹。
三人来到藏书阁前,两名守卫立刻行礼道:“三太子。”
颜渊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抬脚便往藏书阁里面走,莫岚和松衍两人狐假虎威,非常适应地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藏书阁。
他俩是陌生面孔,其中一位守卫想开口说什么,对面那位在任时间更长的守卫对他使了使眼色,他便闭了嘴没说话。
等到这三人都进去了,这人才开口道:“方才跟着三太子进去的那两人都没玉简,咱们这么放行不太好吧……”
“没事儿——”老守卫见怪不怪,“三太子都是藏书阁的常客了,早些年就带着他那仙童天天进出,也没见谁管他要过玉简。”
他回到自己位置站好,继续道:“况且他带进去的也是两位仙君,还能在藏书阁打起架来拆楼不成?你若拦了他,太子脾气上来怪罪于你,咱俩的职位还要不要了?”
方才他们还放进去一位仙帝的妃子,不也没玉简,然而仙家之人,他们小小守卫哪里敢随便拦?
老守卫也是想不到,他随口说的一句打趣儿的话,居然用了不多久便成了真。
那个才上任不久的年轻守卫听他这么说,觉得是这个理儿。
横竖这藏书阁里还有个更厉害的角色守着,他们只要保证不放进去一些会在藏书阁里乱来的主儿不就是了。
仙家的人,他们小小的守卫可是惹不起。
而另一边,就这样简简单单进入了藏书阁的莫岚和松衍,一下子就被眼前那一大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书架给震撼到了。
不爱读书二人组:……
突然感到了一股被书籍镇压的恐慌。
颜渊这位好学生丝毫没能感同身受,他走下台阶,带着二人穿过重重的书架走到楼梯口道:“药方类的书籍都在三楼,我们上去找找。”
“对了,藏书阁内禁制使用术法,你们需谨慎一些。顶楼有位保证书阁藏书安全,修为高深的老前辈,若是有什么异常,他可不会卖我面子,大家都得被扔出去。”
他本意是怕他二人习惯性使出一些小术法碰了禁忌,哪知一回头便看到一脸惊恐的二人。
松衍瑟瑟发抖:“不能使用术法?那这么多书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颜渊:……
“可以使用神识……神识是不影响的……”
松了一口气的松衍和莫岚:“嗨,你说清楚些嘛,吓我们一跳。”
莫岚苦哈哈道:“平日里让我和四师兄坐在书房读书都是要了命,哪耐得住一本本的翻。”
颜渊被逗笑了,道:“你们俩同我小时候那位小仙童倒是挺像。”也是分外不爱读书,经常抱着书就睡着了。
三人绕着楼梯上了三楼,发现每一层的书架都是满满当当。
这一层楼的空间可不仅仅只是在外面看起来那般大小,他们这会站在楼梯口处往里面望,根本看不到尽头。
整座建筑就是一座大型的空间法器。
简直是读书人的天堂,学渣的噩梦。
“藏书阁总共有多少层哪?”松衍站在台阶上抻长了脖子往上望,发现也是看不到头。
颜渊已经开始找寻起来了,随口答道:“应当有百来层吧。”
松衍:……
他凑到莫岚身边小小声道:“这藏书阁师兄为了你来一次,可是坚决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莫岚严肃回应:“师弟附议。”
随后两人终于放弃挣扎,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认命地寻找起来。
好在这些书籍虽然多得过分,但是分类井井有条,用神识查找“四象池”这三字,一息之间便可查阅一整个书架。
因此查找起来也是非常之快,半个时辰过后,三人便已查完了一大片的书架,但依旧未能找到记载着四象池的药方。
“不行,我得缓缓。”松衍小声嘀咕了一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撑不住了。
虽说不用仔细分辨书中的内容,但向来看见书便头疼的他觉得自己能撑上半个时辰已是极限,需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他瞧了一眼也似乎也有些焦躁的小师弟,心中还有些安慰,再一转头瞅见依旧气定神闲的三太子,肃然起敬。
这三太子同他那大哥果然不是一路货色,没想到仙帝家也歹竹出好笋,能养出个如此上进的好孩子来。
松衍中途划水,另外两位聚精会神寻找药方的小伙伴均未发现。
藏书阁里幽静无声,纸墨的清香缠绕在鼻尖,无端营造出一种恬淡舒适的氛围。原本已经有些烦躁的莫岚不知怎么就突然被这氛围给安抚了下来,再次沉浸到了书籍里。
因为周遭都太过安静,几人行动时也下意识地非常小心,因此整座藏书阁里依旧十分静谧。
莫岚已经进入书架深处,正欲放出神识,突然听到面前这个书架的背后有轻微的响动。
他有些疑惑地探出头去,却同书架后面一位正在翻着书的女仙对了个正着。
那女仙可能太过于沉迷于书籍,直到莫岚到了身边才发现他的存在,整个人被吓了一跳。
正巧这会颜渊终于找到了记载着药方的书,隔着不远道:“莫岚!松衍!我找到药方了——”
那女仙听到熟悉的声音,更是一抖,慌里慌张地将书往书架上一塞,跳起来就想跑。
她的行为实在太过可疑,莫岚迅速拉住她的胳膊,严肃道:“你是谁?鬼鬼祟祟的作甚?!”
他的声音传出去被松衍和颜渊听见,两人均是一愣,发觉不对头赶紧朝他这里赶来。
那女仙用力地挣脱,怒斥道:“大胆!你是哪来的小仙,快撒开手!”
然而她实在心虚,这番话说得太过底气不足,莫岚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女仙狐假虎威摆架势的经验比他们还要足,依旧死死钳住她不放。
一面还伸脖子唤颜渊两人:“这儿,我捉住了个形迹可疑的小贼!”
“形迹可疑的小贼”快气晕了,她心中有鬼,万分不想让那个熟悉声音的主人过来查探到她方才翻了什么书。
但男女之间的力量差异又使她根本挣不脱莫岚的手,过度紧张下,她竟一咬牙,无视藏书阁的规定用空着的手一挥,使用了术法。
毫无防备的莫岚猝不及防被一道劲风抽中,整个人被抽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身后的书架上。
那个书架直接被砸倒,连带着后面的书架如同骨牌一般唰唰唰依次倒了下去。
后面赶来的松衍赶紧在第八个书架倒下前牢牢地将其撑住了,不然估计这一层的书架都得倒个遍。
那女仙抽飞了莫岚后,便飞快地向着楼梯处跑去。莫岚被认定的小贼偷袭得手,顿时大感丢了面子,抬手便要施法。
赶到面前的颜渊来不及阻拦,便见一道火龙吐着气飞窜出去,将那女子牢牢捆住。
颜渊:……完球。
一道沉重的龙吟从藏书阁望不到尽头的顶楼处突兀地响起,有双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睁开了双眼。
三楼突然整层刮起了巨风,将四人吹得睁不开双眼,偏偏那些书籍却都纹丝不动。
那被撞倒的书架无人搬动,自行竖立回了原地,掉落在地上的书籍也都自动归位,恢复了原状。
随后在狂风中快要站不稳的三人突然感觉身体一轻,下一刻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半空中,还被禁锢了一身神力。
三人对视了一眼。
时间在此刻凝滞了一瞬。
下个眨眼间,两位仙君一位太子便以不太雅观的姿势,纷纷砸在了藏书阁的大门前,将两位感受到阁内异变正在忐忑不安的守卫吓了一跳。
“太……太子?”
话音刚落,另一位身上还被张牙舞爪的火龙缠绕着的身影也自半空中砸了下来。
两位守卫咽了口唾沫:“……明……明锦仙妃?”
先掉下来的三人恢复神力后,揉了揉被砸得酸疼的四肢站起身来,齐齐望向一旁地上被砸得晕头转向的女仙。
颜渊惊愕道:“明锦仙妃?”
莫岚捉住的那个小贼竟是明锦仙妃?
一旁还在揉脖子的莫岚一顿,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偷偷打了个响指,缠绕在明锦仙妃身上的火龙瞬间消失无踪。
明锦仙妃扶住额头清醒了片刻,见已出了藏书阁,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而后一股恼意瞬间升腾而起。
她知晓藏书阁内使用术法乃是大忌,也不理颜渊,一改先前的心虚,直直望向莫岚,率先发难。
厉声道:“你是哪个宫内的下仙!以下欺上,还妄图冒犯本妃,简直放肆!我要在仙帝面前讨个说法!”
一旁的两个守卫听呆了。
松衍和颜渊:……
莫岚:……
等等?这位仙妃莫不是被砸坏了脑袋?
莫岚又不蠢,听见颜渊叫出那声“明锦仙妃”,便瞬间明了面前这女仙的身份。
冒犯仙帝妃子,这盆脏水他可接不起,立刻端正态度道:“仙妃请慎言,在下不过堪堪一百九十岁,左右还是个孩子呢。”
第12章
莫岚觉得这明锦仙妃好生没有道理。
本就是她这般鬼鬼祟祟在前,不第一时间表明身份才造成这番误会。况且他还挨了打,胸口都还在隐隐作痛。
此时见她居然倒打一耙瞎泼脏水,分明就是要挟私报复,自然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遂端端正正补充道:“不过在下虽年幼,但也确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只不过爱慕的也是同在下一般大的同龄之人,委实不敢高攀仙妃这般尊贵的上仙……”
“噗——”松衍没忍住,笑出声来。
小师弟怼人的功力有所见长,明面说着自己还是个孩子,实则吐槽明锦仙妃都这般年纪的上仙了,自己可不好吃枯草,更不谈冒犯一事。
颜渊也想笑,但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只得清咳了两声将笑意压了下去。
明锦仙妃脸都要气绿了,她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要教训这不知死活的下仙,一队身着盔甲的仙兵却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为首那人道:“何人在藏书阁放肆?!还不快束手就擒!随我去向仙帝请罪!”
正是得了龙吟警告后匆匆赶来的藏书阁守卫。
二十来个仙兵将四人团团围住,领头的那名队长还在数落:“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藏书阁内闹事……”
一抬头瞧见颜渊那张脸,顿时结结巴巴差点打了个趔趄:“三……三太子?”
明锦仙妃见着仙兵,立刻指着莫岚尖声道:“你们来得正好,此人冒犯本妃还出言不逊!本妃命你们速速将其抓捕,交与仙帝处置!”
扰乱她正事还害她出丑嘲讽她年纪大……此人该死!
“明锦仙妃?!”仙兵队长也认出了这位仙帝宠妃,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冒犯仙妃那可是大罪,然而仙妃指认的那人却同三太子站在一起……
情况有些复杂,原本是来捉拿犯事之人的仙兵队长有些踌躇起来。
一直被明锦仙妃刻意忽略的颜渊终于开口,对仙兵队长道:“今日在藏书阁内出了一些意外,不慎将阁内前辈吵醒。本殿下知晓你们职责所在,同你们去见仙帝便是。”
他转头安抚了一下莫岚和松衍:“放心,藏书阁内未造成什么破坏,有我在应当不会被责罚的太重。”
莫岚和松衍也知晓不论是何缘故,他们毕竟是坏了藏书阁的规矩,纷纷点头应允。
仙兵队长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望向一旁的明锦仙妃。
他按规矩办事,在场的人都得带走面见仙帝,这会见太子没有为难他,心下感激,却也怕一旁的明锦仙妃不情愿。
明锦仙妃自然是想让仙兵先将莫岚制住,这会见颜渊开了口,只得愤愤道:“本妃随你们去见仙帝便是!”
颜渊冷眼看着她,道:“明锦仙妃若是对本殿下带来的朋友有何不满,自可以去父君面前说明,在这里同仙君争吵,未免有些失了仙家气度。”
明锦仙妃虽是仙帝宠妃,但毕竟不是三位太子的生母,因此在仙宫地位实则是要比太子们低一些的。
颜渊先前见她一直刻意针对莫岚,而且压根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心中便有些不满。
顺势也带到了话语里。
明锦仙妃其实一直有些怵这位年纪最小的三太子。
她身为仙帝宠妃,虽地位不如太子,但毕竟是长辈身份,因此往日里三位太子对她还算客气。
但三太子自小天资聪颖,一双纯澈的眼睛如星如辰,似乎能照亮世间一切阴暗。
望向她的时候,总让她莫名觉得心底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像是被摊在了太阳下。
说她过于心虚也好,反正在这仙宫里,她最不愿意见着的,便是这位三太子。
此刻她虽不服气,却也不敢直面颜渊的眼神,只得强撑道:“三太子所言有理,不过本妃也并不是针对太子,实在是不能忍受这人三番两次对本妃的侮辱。”
颜渊虽未能拦住莫岚施法,但却也不是个瞎子,那会莫岚是否对她有冒犯的行为自然看得真切。
见明锦仙妃死咬着不放,也不欲再与她多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被“押”去了云霄大殿。
仙帝接到仙兵通报时,正在与仙后在云霄殿偏殿下棋。
才吃了仙后一子,便听闻有人在藏书阁闹事,还惊动了守阁的那位。仙帝重重落下一字,抬眼道:“那闹事的人呢?”
仙兵磕头道:“已押至正殿。”
仙后奇道:“藏书阁上千年来都安安静静,居然有人闹事?”
她放下棋子,笑盈盈道:“仙帝不妨也带本宫去瞧瞧?”
仙帝知道仙后的性子,起身道:“走罢,去正殿。”
结果待仙帝仙后二人来到正殿,却看到殿内侯着等待发落的四人里,有两张面孔着实眼熟。
还未等这夫妻俩恍过神来,明锦仙妃便突然以帕遮面,嘤嘤嘤地哭泣抽噎起来,哭诉道:“仙帝……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仙帝仙后:……
不是说藏书阁有人闹事,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边莫岚三人却没想这位明锦仙妃还是位戏精,瞠目结舌地望着她声泪俱下,将莫岚如何如何欺辱她说得活灵活现,仿佛真有此事一般。
听得上方端坐着的仙帝眉头都皱了起来。
仙后静静坐在一旁,听她讲诉完后,突然开口问道:“其他事先不提,本宫想问问,明锦仙妃前去藏书阁,却是为了何事?”
事情涉及到她小儿子,她自然多多关心了一下,这明锦仙妃平日里可不是个多爱看书的,跑到藏书阁去实在是有些令人好奇。
明锦仙妃早就有了说辞,这番有些不好意思垂头道:“明锦爱美,这番去藏书阁却是从别处得了些美容养颜的消息,想去看看有无对应的药膏方子。”
仙后点点头,接受了这番解释。
仙帝转过头问一旁的另外三人:“你们当中谁是明锦仙妃指认的那位仙君?”
莫岚不卑不亢道:“回仙帝,在下便是。”
仙帝打量了他一番,突然厉声道:“你可知冒犯仙妃,可是要被去除仙藉的大罪?!而且在藏书阁使用术法,触犯禁忌,更是罪上加罪!”
一旁的颜渊连忙出声道:“父君,此事实则是一桩误会。”
“渊儿,先不要插话。”
仙后出声道。
“是,母君,不过此人是我好友,此次也是被我带入藏书阁,我可担保他未对明锦仙妃作出任何不敬之事。”
颜渊硬是将话说完,方才后退。
明锦仙妃不甘示弱,又嘤嘤嘤道:“太子想维护朋友的心意明锦看得出,却怕太子恐是被人蒙蔽……”
“好了!”
仙帝不耐道:“你们都闭嘴,朕没有问你们。”
莫岚同松衍对视了一下,开口道:“回仙帝,在下自然是知晓的,不过在下并未作出冒犯明锦仙妃之事。”
他不紧不慢道:“今日在藏书阁内,明锦仙妃行动之处过于小心谨慎,在下误以为是有人偷盗,情急之下便抓住了明锦仙妃的胳膊。”
“不过也是隔着衣物,男女有别在下还是知晓的。”
“而藏书阁内使用术法一事,在下自会承认错误。毕竟虽是明锦仙妃使用术法攻击在下,迫不得已使用术法防卫,但也的确违反了规定,甘愿受罚。”
有条有理思路清晰,丝毫不见心虚之色。
明锦仙妃也知阁内使用术法一事推脱不了,毕竟仙帝想要彻查,去询问一下藏书阁顶楼那位便知。
那位可是除了术法外怎么都吵不醒的存在。
因此她道:“仙帝!术法一事明锦也认错,然而那却是明锦为了保护自己而不得已之举!”
她凄凄然:“此事说来最终也对明锦名声不利,明锦何苦说谎!”
莫岚不可思议地望了眼梨花带雨的明锦仙妃。
不是,这位仙妃,多大仇就一定要治他于死地?
松衍和颜渊也皱眉望向明锦仙妃,觉得此人简直有些不可理喻。
本来觉得莫岚十分坦然的仙帝听明锦这般一说,又觉得明锦仙妃向来温婉听话,也不像是在说谎。
这事其实不论真假他都颇有些生气,毕竟若是有他戴绿帽子的传言传出去,也实在有损仙家名声。
莫岚见仙帝面色变换,那明锦仙妃又哭哭啼啼实在惹人厌,索性豁出去了,拱手道:“仙帝,其实在下还有一言。”
他一脸实在无法的表情,深深地看了一眼明锦仙妃,随后望着仙帝朗声道:“其实……在下却是个断袖……”
一语惊呆殿前数人。
明锦仙妃也不哭了,被他这神来一笔惊得瞪大了双眼。
仙帝仙妃哑口无言。
颜渊:……
唯独松衍垂下头去,疯狂地控制住自己拼命上扬的嘴角,师弟!好样的!
断……断袖?
仙帝突然想起来什么,再看了一眼低头忍笑的松衍,恍然大悟道:“你是逍遥宫弟子?”
莫岚不知仙帝为何突然这般询问,点头道:“是,在下逍遥宫莫岚。”
见仙帝视线又挪到松衍身上,他又道:“这是我四师兄,逍遥宫松衍。”
一直站在太子和师弟身后当背景板的松衍这会终于抬起头来,望着仙帝行了个礼:“拜见仙帝。”
仙帝:“……”
半年不见,松衍其实变化也不算太大,因此这会仙帝很快便将他认了出来,不禁有些尴尬。
又见自家小儿子同这两位逍遥宫弟子站在一起,突然就有些紧张起来。
他暗自想,白泽这逍遥宫竟是盛产断袖?统共就五个弟子,居然就断了俩。
他大儿子是个花花肠子就算了,小儿子向来循规蹈矩,又是怎么也同逍遥宫扯上了干系?
不过这会不管仙帝脑海里想些什么,他都对莫岚自称断袖一事深信不疑了。
那既然都是断袖了,自然也不可能存在什么冒犯仙妃一事。
仙帝望向明锦仙妃的眼神变得不虞起来,心中已经决定要好好惩罚她一番。
因此他开口道:“此事朕已弄清,不过是误会一场,不过明锦仙妃你有失仙家风度,又胡乱猜测,朕便先罚你回宫禁闭十日。”
“藏书阁犯禁一事,再另行处罚。”
明锦仙妃抓紧手帕,简直不解为何那下仙胡说自己是断袖,仙帝却如此轻易便相信了。
她还想辩解,却被仙帝以眼神示意不许再多言,只得满心不甘地行礼后,咬紧牙关离开了云霄殿。
第13章
明锦仙妃离开大殿后,仙帝清咳了一声,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这冒犯仙妃一事虽已澄清,但藏书阁动用术法却是实打实的犯禁,可说到底这动用术法一事又是因明锦仙妃而起,再加上还牵扯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
仙帝有些头疼,问道:“你们跑去藏书阁做甚?”
莫岚立刻把脸仰得高高,露出自己脸上的伤口,给颜渊吹了一波彩虹屁:“太子有情有义,不忍见在下毁容,特地带了在下和师兄前来找寻治伤的药方。”
松衍也一唱一和:“三太子当真是仙家楷模,令小仙敬佩不已。”
颜渊动了动嘴角,虽知这师兄弟俩在胡吹,耳朵却偷偷红了。
做父母的都爱听他人夸自家孩子,仙后不知松衍同大太子景敖那档子事,这会听得嘴角带笑。
她觉着小儿子所交这两位朋友性格开朗,其中一位不仅受伤毁容还在明锦仙妃那受了委屈,都能进退有度保持冷静,品性颇佳。
加之如今断袖一事在仙君中也不算少见,仙后自觉开明不搞歧视,于是主动向仙帝求情。
“本宫看他们也是情有可原,藏书阁犯禁这事可大可小,说到底责任也是出在仙家之人身上,仙帝不若向藏书阁那位解释一番,饶了他们此次罢。”
仙帝其实也有此意,这会正要顺着台阶下,却听到殿外有仙兵通报:“逍遥宫白泽尊上求见——”
仙帝顿时脸一僵,老不情愿道:“传——”
他看看殿下两个听说师父来了唰唰回头的逍遥宫弟子,抽了抽嘴角。
当真是护短出了名的白泽,他还没打算怎么地呢,这人就杀到仙宫来了。
莫岚和松衍转头望向殿外,松衍脸上的喜意更甚,低声问莫岚:“师父出关了?!”
莫岚也小声回他:“对啊,前几日就出关了,正是你出门躲人的时候。”
松衍顿时懊恼,怪那灵玉仙子真来的不是时候。
白泽尊上一身风华,施施然进了殿内,对仙帝仙后行了半礼道:“见过仙帝仙后。”
仙帝端起亲切:“尊上不不必多礼,可是为两位弟子前来?”
白泽也不绕弯子,道:“正是,听闻弟子在仙宫犯了错,还望仙帝从轻发落。”
仙帝心里呵呵:朕要真是“从轻发落”,指不准要被你这护短的家伙给记在心里多久。
面上却笑道:“巧了,朕正欲让他二人离去,没想到尊上这就来了。”
白泽轻抬眼睑:“多谢仙帝宽容大度。”
于是白泽尊上孤身一人前来云霄殿,回逍遥宫的时候便带回来了两条小尾巴。三太子颜渊则自然留在了仙宫。
出了仙宫,白泽腾云带着二人回宫,路上将每次惹了祸事后都会安静如鹌鹑的二人打量了一番,开口道:“说罢,今日这又是为何闯祸。”
逍遥宫乃是九重天上唯一一座神兽的居所之地,算起来离仙宫也不算特别远。
宫中静坐的白泽突然远远感应到那座藏书阁中长年镇守的龙有了骚动,顺手掐算了一番,却算到了自己两位小徒儿的身影。
自己捡的徒弟,含泪也要护着。
白泽尊上驾着云就飘到了仙宫找自家熊孩子。
见师父发问,两条小尾巴立刻不装鹌鹑了,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
松衍非常认真强调:“师父,此事真不是我们调皮捣蛋,实在是那什么仙妃欺人太甚。”
莫岚也道:“她行事太过鬼祟,一看就是在藏书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我发现后恼羞成怒,还想拖我下水……”
松衍评价:“毒!当真是毒妇一名!”
说到“毒”字,松衍突然想起一桩成年旧事,“唉”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那个什么妃的原型不就是孔雀嘛!”
莫岚重活一遍,八卦储存匮乏,好奇道:“孔雀怎么了?”
松衍啧啧感慨:“听闻当初孔雀一族便是因为私制禁药,还差点害了当今仙后和肚子里的三太子,被盛怒的仙帝剥夺了仙藉,从此只能做那凡间的飞鸟。”
“唯独这位早年进宫的孔雀族公主,因为自小入仙宫与族内毫无联系,加之仙帝那会又正宠她,才得以幸存。”
“不过仙帝注定不会让仙后以外的妃子有子嗣,孔雀这一仙脉,终究还是断了。”
松衍讲起八卦跟说相声似的。
一旁静静听着他说话的白泽听到孔雀一族全族被剥夺仙藉,打入凡间,甚至情节严重者直接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后。
突然皱起了眉,心中若有所感。
然而他很快将那丝念头先行放下,看了眼说得口干舌燥的松衍,再瞅瞅听八卦听得两眼放光的莫岚,摇了摇头道:“你们先前不是说去藏书阁寻药方?”
“噢噢噢,跑题了。”
松衍嘿嘿一笑:“是啊,去找药方呢。”
“所以,你们二人犯了禁忌被藏书阁守护丢了出来,还被带去了云霄殿问责后……”
白泽带着他俩落在逍遥宫门口,不轻不重道:“可找着了药方?”
松衍:……
莫岚:……
夭寿了!!!
药方那会是三太子给寻着了,然而紧接着发生了那般混乱的事情,下一秒三人就被封了神力特别丢脸地被扔了出去。
哪里还记得药方这件事!
九重天云霄殿。
三太子颜渊也在被仙帝问话。
“渊儿,你何时同逍遥宫中的弟子结交了朋友?”仙帝问道。
颜渊自然不好说他同莫岚是以酒会友,含糊道:“我与莫岚乃是父君前段日子的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机缘巧合下觉得志趣相投,便成了好友。”
志趣相投……
仙帝心中一抖,他试探着开口道:“今日殿上你那好友不是曾说自己乃是断袖之癖,此事你先前可知?”
“这倒也是今儿才知道,莫岚还未曾同我说过。”颜渊浑不在意道:“断不断袖又不妨碍我俩交朋友,这是他的私事。”
颜渊说完觉得有些不对,疑惑道:“父君问这是为何?”
仙帝道:“朕只是觉得好奇问问,毕竟他那师兄似乎也是此等爱好……”
“朕觉得,渊儿还是少去逍遥宫拜访为好?”
颜渊莫名其妙:“松衍仙友也是断袖?这倒也没看出来……不是?他俩断袖又同我有何干系??”
颜渊被仙帝打哑谜一般给弄糊涂了。
一旁的仙后也觉着仙帝怪怪的,开口道:“仙帝管人家断不断袖做甚?左右渊儿又不是断袖。”
她这话一出口,突然察觉仙帝其中的意思,惊讶道:“难道仙帝……仙帝竟怀疑渊儿也是断袖不成?”
颜渊:???
他一脸茫然,觉得自己仿佛听错了什么,开始深刻反省平时究竟是何举动让父君觉得他是断袖?
仙帝默不作声,这便是默认了。
仙后沉默半晌,突然忍不住笑起来,头上步摇和流苏随着身体动作不停地抖动。
“原来仙帝竟有这样的念头,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简直快停不下来,良久才停歇。
仙帝被她笑得有些恼,道:“仙后觉得朕想法如此可笑?”
仙后摇了摇头,道:“仙帝怕是忙于政务,太少关心你小儿子了。”
她瞅了眼像被雷劈了一般的小儿子,捂嘴笑道:“前些日子,渊儿才为了个女仙将仙界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番,仙帝定是太忙所以有所不知……”
“渊儿怎么可能会是断袖呢~”
仙后打趣地看了颜渊,“若说断袖呀,我看敖儿都比渊儿要像一些,哈哈哈——”
仙帝:……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仙后,她大儿子的确也是断过的……
不过前段日子他的确事务繁忙,脚不沾地,因此并不知晓颜渊竟然还有如此一段趣事,这下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大儿子天性风流,老让他觉得不够踏实。
二儿子又太过严谨,为人处世不懂得变通,性格过于冷冰。
三位太子中,唯有小儿子自小最勤奋好学,性子又不骄不躁,除了有些年轻人该有的小毛病外,简直无人不夸。
虽然年纪小了些,但依旧被仙帝寄予厚望。
说不准还是下一任仙帝人选,怎么能是个断袖呢!
颜渊被仙帝这番猜测弄得有些无奈,道:“父君若是无事的话,渊儿便先告退了。”
仙帝也觉着自己担忧过了头,连忙道:“去吧去吧。”
颜渊便退出了云霄殿,回寝宫的路上,想起方才仙帝那副紧张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他颜渊,怎么会是断袖呢。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事,却又突然回忆起今日原本的正事儿来,拍了下额头道:“唉,忘了告诉莫岚药方内容了。”
那会在藏书阁,他都已经找着了那药方,谁知道会突生变故。
后来被扔出去时,那书自然也被收回去了,好在他向来记忆力绝佳,匆匆一扫间也将那药方内容给记背了个完全。
他原本想将这药方誊抄一份给逍遥宫送去,却看到其中一味主药引,乃是仙界尽头极寒之地雪灵仙草。
雪灵草?
颜渊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找出了雪灵草的信息。
那雪灵草身旁常年有着名为白雾熊的强大妖兽看守,且白雾熊性格暴戾,极其好战,要取得仙草并不是那么容易。
极其好战……
这句形容挑起了颜渊的兴趣,回了寝宫后直奔书房,开始查询极寒之地的地图。
他最近,正好有些想活动下筋骨……
第14章
莫岚起了个大早,同松衍一起去了趟仙宫,想问问颜渊是否记得那药方。
哪知却扑了个空。
朝晖殿的侍从道:“三殿下昨日傍晚便出了宫,去了何处也没说,现下都不曾回来。”
两人悻悻然回了逍遥宫,却在门口撞见了也是方才回来的师父和墨巩老头。
莫岚抬手便要遮脸,却已无用。有段时日没见着莫岚的老狐狸嘿嘿一笑,道:“岚娃儿,别挡了,我早就知道你秃了。”
秃你个仙人蛋蛋。
莫岚面无表情地放下手,心中默念:不听不听,狐狸念经。
松衍见着他师父就热情,溜过去瞅了瞅他师父手中拎的那一包用细绳捆绑住的东西,好奇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白泽道:“太上老君那拿来的药材。”
今日他也早起去了趟兜率宫,方知太上老君今日凌晨之时便已出关。
太上老君那果然有药方,就连需要的药材也都很齐全,却唯独缺了一方主药引——雪灵草。
这仙草虽有妖兽守护,对白泽来说却无大碍,他原本想亲自过去取一株,临出兜率宫前却听老君提了一嘴:“凌晨时青龙尊上也来过,向老君我讨要这个药方。”
太上老君奇道:“那四象池不是就在青龙尊上宫内?尊上你那徒弟受了伤,怕不是同青龙尊上有关罢?”
白泽点点头:“是有一些小误会。”
太上老君笑道:“那怕是青龙尊上也有些愧疚,应当便是为尊上你徒弟寻药了。”
白泽也这般觉得,他出了兜率宫,正巧遇到来仙宫有事的墨巩。
墨巩得知莫岚受了伤,当下便跟着白泽一起来了逍遥宫。名为关心,实则就是来幸灾乐祸一番。
白泽将药包连同药方一起递给松衍:“这方子是个药浴方子,要泡上十日,期间需有人帮忙,你便看着下你师弟。”
松衍点头,莫岚也凑过来看药方,两人都有些疑惑:“这药包里面好像缺了份药引?”
白泽眉头微动,道:“等会应该自会有人将药引送来,你们等等便是。”
莫岚和松衍十分好奇,结果白泽话音刚落,就有一人衣衫略乱,捧着个玉盒子兴高采烈地踩着云头停在了宫外。
颜渊大声道:“莫岚!我给你送药来了——”
他抬眼便见着宫门一群人,愣了一下,立刻收起方才那副过于活泼的模样。
颜渊走过来,同白泽行了个晚辈礼,这才转身同莫岚松衍道:“那药方我记着了,这是主药引,其他药材你们逍遥宫若是没有的,我就再回仙宫拿。”
他打开手里的玉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株品相完好的雪灵草。
莫岚和松衍顿时觉得师父真是料事如神,连三太子跑去采药引一事都算到了。
白泽却有些疑惑,他还以为会是青龙过来送药引呢。
墨巩老头不知最近莫岚他们已同这仙界太子交好,在一旁看着颜渊同二人非常熟悉地交谈,很有些玄妙的感觉。
颜渊说完话,发现一旁还有个不甚熟悉的面孔,以为也是逍遥宫中人,遂问道:“这位是?”
墨巩笑了笑:“三殿下,小仙洛林山白狐墨巩,今日也是来逍遥宫拜访。”
原来这就是莫岚吐槽过的那只贱兮兮的老狐狸!颜渊望向墨巩的眼神顿时有些微妙。
墨巩来逍遥宫原本便没什么事,这会见完了莫岚的凄惨模样,便心满意足地告辞了。
莫岚对着他的背影龇牙咧嘴:就知道是专门来看他笑话的!
白泽也转身朝宫内走去,准备回书房。
因着先前颜渊在云霄殿上一力为他二人说话,松衍现今已经对这个仙帝小儿子大大改观。加上他居然还亲自去帮莫岚寻来了药引,更让松衍觉得这小孩甚是靠谱。
因此转了番眼珠子,便将手里药方药包往颜渊手里一塞,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需去问问师父,小师弟就先交给你帮忙照看一下了哈!”
“这药材使用的注意事项都写在药方上了,你俩可看仔细了。”
说完,他就脚底抹油,屁颠屁颠追着白泽去了。
突然就被师兄抛弃了的莫岚:???
颜渊猛然被塞了一手的药包,他低头看了看,发现正是除了雪灵草以外的其他药材,甚至还多了几味不知名的药草。
“你们也拿到药方了?”颜渊问。
莫岚点头:“今日师父去了趟太上老君那,向老君寻的药方,刚巧还在说缺了一味主药,你就来了。”
莫岚觉着颜渊此人实在是够讲义气,他仔细瞅了一下颜渊的衣物,拉着他往宫内走:“这仙草得来是不是挺不易的?我看你衣物都有些被扯破了,待会我帮你补补。”
“你还会补衣裳呢?”颜渊惊奇道,他摆摆手,“还好还好,那白雾熊虽然力气颇大,却是个没脑子的,我就一开始吃了点小亏,后来便将它按着打了。”
而且那白雾熊皮糙肉厚十分耐揍,让小太子很是舒展了下筋骨,回来的时候神采奕奕。
莫岚便听着他讲那雪灵草生长的环境,还有同白雾熊一番交手。待回到自己小院里,翻箱倒柜找出针线便要帮他补衣裳。
颜渊饶有兴致地将外衫脱下来交给他,看着莫岚针线纷飞了一阵,那件原本破了两三处小洞的外衫变成了一坨不知名的布料。
莫岚:……
颜渊:……
莫岚尴尬地笑了笑,将那坨布料往床下一塞,然后火速地拿了件自己簇新还未穿过的深蓝色外衣过来,递给颜渊:“咳咳,失误了,赔你件新的。”
颜渊没忍住,哈哈笑起来:“我居然还真信了你会缝补衣裳!”
他没说自己那件外衣是织了暗纹绣了金边的贵重料子,也不嫌弃莫岚这件款式朴素的外衫,给自己套了上去。
还站起来拉扯了下,除了略微有些贴身外,尺码还是挺合适的。
莫岚挠了挠头,说了实话:“这针线盒是好几年前一时兴起逛街的时候买的,今儿还是第一次用,我见过那织娘缝衣裳,瞧起来倒是挺简单的……”
天知道怎么他动起手来就成了灾难。
颜渊笑个不停,莫岚塞了颗无花果干让他闭嘴别笑了。
缝衣裳事件就此揭过,两人开始研究那个药方。将太上老君的方子同颜渊记着的那方子一对比,两人发现太上老君是在这上古药方上做了些改良。
添加了几味新的药材,将药效变得更加温和易承受了些,而且也大大缩短了用药的时间。
就是稍微麻烦了一点,由涂抹变成了药浴。
而且这十几味药材需要分不同时辰加入水中,尤其是雪灵草,不仅要最后加入,还得运用神力飞速将其切下后立刻关上玉盒保存,以免药效流失。
用药之人自然不能使用神力,避免与药力相冲,因此一个时辰的药浴中,必须有另一人帮忙才行。
颜渊认真将用药方法看了几遍,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若是帮助莫岚加药的话,那势必会全程同莫岚呆在一个屋内,他帮自己朋友倒不觉得如何,但是想到莫岚才说过自己是个断袖……他怕莫岚会觉得不太方便。
莫岚将药材按顺序摆放好,便起身打算去给自己准备泡药浴的木桶和热水,看颜渊脸色有些古怪,问道:“怎么了?药方有问题吗?”
颜渊摇摇头,想了想还是问道:“待会我帮你加药,要不你用个屏风将我俩隔开?”
他不好意思道:“我可不是歧视断袖,只是怕你觉着不太好……”
莫岚一愣,这才想到这一茬,也笑了:“无事,我那不过是个借口。”
他冲颜渊挤挤眼:“你那日也看到了,那什么明锦仙妃实在是难缠得很,我索性就直接说自己是个断袖,看她还如何瞎编。”
原本他还打算仙帝若不信,当场就拉着松衍师兄来演场戏,哪知道仙帝一下子就信了,根本不曾怀疑。
“没想到将颜渊你也骗住了。”莫岚摸了摸下巴道:“难道实则在下很有断袖的气质?”
他说完自己又笑了起来,拍拍颜渊的肩:“我倒是无所谓,要是你介意的话,我给你立一道屏风便是。”
颜渊不曾想他竟然只是编了个谎,当下便轻松起来,同他一起出去打水,道:“我介意什么,你有的我都有,我这不是被你先前那话唬住了。”
他想起来仙帝的担心,忍不住道:“你扯起谎来倒是一本正经,害我被父君追着问了半天。”
莫岚一脸莫名,听颜渊讲了后来仙帝担忧着儿子也是断袖的事情,笑得直不起腰来,连声道:“这便是对不住了。”
不过颜渊话里提到仙帝说他师兄松衍也是个断袖,倒是让莫岚有些心生疑惑。
他可没见过师兄同哪位仙君在一起过,倒是灵玉仙子整天追人追得紧,难不成那仙帝看谁都像断袖?
莫岚小院里就有一处小泉眼,接水非常方便。
两人将莫岚卧房隔间外那个大木桶接满了水,莫岚掐了个诀,木桶里便变得热气腾腾起来。
颜渊将房门合上,从卧房搬来一个小茶几,在上面将药材铺开放在一边备用。
“好了,可以开始了。”他还给自己在木桶不远处放了张软椅,茶几边边搁了本小册子,准备等莫岚泡药浴的时候自己看看话本免得无聊。
“那就麻烦你了。”莫岚道过谢,伸手触了触木桶里的水温,觉得刚刚好。
便开始宽衣解带,准备用药。
第15章
莫岚动作十分自然,也并不在意一旁还有个人杵着,慢条斯理地解着衣带。
两人虽同为男人,但颜渊家教良好,十分自觉地偏过头去,直到听到木桶中传来了入水声,才转过头去看莫岚。
这一回头却愣住了。
莫岚是背对着他靠坐在木桶中的。木桶差不多半人高,是扁长型,能够很好的将身子舒展开来。
莫岚整个身子几乎都没在水中,只露出了一小部分的肩头。
他皮肤极白,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在热水腾起的雾气中显得分外朦胧。
颜渊脑海中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一闪而过,直到莫岚转过头来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颜渊才猛然惊醒,伸手去拿小茶几上放着的药物,道:“无事,水溅到眼睛里了。”
“哦,大概是我方才动作太大了。”莫岚笑嘻嘻道。
颜渊含糊应了一声,将第一份需要加入的小药包打开,倒入浴桶,那原本清澈的水立刻变成了浓浓的绿色。
莫岚将自己再往下沉了沉,顺便捞起浴桶里的水往脸上的伤口上泼了泼。
那诡异的绿色从脸上还有发间流下来,顿时打破了方才的那股朦胧感,反而营造出了恐怖的灵异氛围。
也将颜渊心中那股异样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晃了晃头,觉得方才果真是出现了幻觉,怎么会觉得莫岚同那在凡间见到的女仙很像呢?
没有再胡思乱想后,颜渊便坐到一旁的软椅上,执起话本看了起来,时不时算下时辰,给浴桶里添上一份药材。
莫岚也安安静静地泡着药浴,闭目养神。
那浴桶里因为放进的各种药材,不断地变换着绿色的深浅,看起来很是奇怪。
而莫岚这会无法使用神力,颜渊加入药材的时候还会细心地探一下水温,觉得有些凉了,便掐诀再使其变得温热起来。
待到最后需要放入雪灵草时,颜渊打开玉盒,用神力将其拎起飞快地切下十分之一后,快速地放回盒内盖好。
而那雪灵草一落入水中,浴桶里颜色奇异的热水飞快地再次变幻,最终恢复了原本清澈的模样。
原本就已经泡得昏昏然的莫岚浑身感到一阵舒爽,偏着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颜渊放下玉盒后,便看到莫岚伸长了胳膊搭在浴桶一侧,偏头睡得颇香。
还有一刻钟,这药浴便算是结束了。
然而他却盯着莫岚伸出的白皙手臂,感觉有些移不开眼。
莫岚手臂上还有着被四象池灼伤的痕迹,在肤色的映衬下更加明显,他将头侧搁在手臂上,木桶里的热水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
那种朦胧的感觉,似乎又慢慢地涌了上来。
颜渊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然而因为他这会直身站立的缘故,将视线挪开后,一眼便看到了莫岚在水中交叠搭在一起的、笔直修长的两条腿。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觉得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半晌,有什么热热的液体缓缓地自鼻腔处流了下来。
颜渊伸手一探,红色的,血。
轰——
颜渊瞬间感觉脸都被烫熟了,他胡乱将才换上的新外衫下摆处扯掉一块布,将鼻血擦掉。
还幻出灵镜确定擦干净后,指尖点火将这团破布烧了个精光。
随后轻手轻脚地开了房门再合上,窜到院子里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才感觉自己稍微凉快了些。
身上凉快了,脑袋也可以清醒地转动了,待到面上热气褪去,颜渊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怎么会流鼻血呢?难道是上火了??
纯情的仙界三太子还未经历人事,又被某人毁了情劫,压根没想到流鼻血一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认为的好兄弟。
流鼻血的震惊盖过了他那会的心思恍惚,颜渊琢磨着是否需要吃些降火的东西去去火,莫岚的小院外却落下一道身影。
-
青龙尊上千里迢迢赶到极寒之地,却发现雪灵草已被人取走,当下怒气上涌。
雪灵草这种仙草很有趣,虽然在几乎遍布极寒之地,然而只要有一株率先成熟,其他的仙草便会停止生长,全力供给那一株养分。
直到那一株被人取走或有幸无人打扰修得灵智,才会继续全员努力生长,直到下一株成熟。
因此青龙尊上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大片还未成熟药效不够的雪灵草在拼命汲取养分努力生长,而原本成熟的那一株所在地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
守护雪灵草的白雾熊也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他不知是何人先他一步取走了雪灵草,但想着莫岚身上的伤势,便将面前这一片都还未成熟的雪灵草全都拔出放好。
一株药效不够,那便拿一百株来凑!
白雾熊悠悠转醒,见到如同要将这一片雪灵草全部拔光的青龙,当即“嗷呜”一声便要上去拼命。
青龙冷哼一声,轻轻一抬手,原本就一身伤的白雾熊被重击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无声无息。
“不自量力。”青龙拿上那近百株的雪灵草,还有其他药材,向逍遥宫赶去。
-
“三太子?”青龙落在莫岚的小院外,还未踏入院门,便见到颜渊正站立在院中发呆。
颜渊不露痕迹地皱了下眉,礼节性道:“青龙尊上。”
他眼尖地看到青龙手中提着的药包,顿时心下了然,这是将人弄伤后,拿着药来赔罪了?
青龙也在打量这位仙界太子,心下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莫岚的院子中。
然而紧接着他察觉到颜渊身上熟悉的气息后,面色一滞,目光锐利地刺向颜渊,语气变得不善道:“三太子今日也去了极寒之地?”
也?
颜渊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此人也定是专程为了雪灵草,去那极寒之地走了一遭。只可惜慢了他一步,去时已是人走草空。
意识到此事的三太子心中莫名有些得意,十分克制地道:“非也,本殿下昨日便去了。”
至于为何今早才回来,除了一开始找那极寒之地耗费了一些时间外,便是三太子同那白雾熊打上了瘾,硬生生将人可怜的熊耗到没力气晕过去了方才罢手。
“果真是你。”
青龙周身气息涌动,也再没了先前的客气,问道:“雪灵草呢!”
颜渊莫名其妙:“自是给莫岚泡药浴用了,青龙尊上不是也知他需要此仙草做药引吗?”
青龙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当然知道,这伤还是他造成的。
他同白泽一样,第一时间便去拜访了太上老君,结果老君在闭关。
于是他叮嘱老君的仙童,待老君出关后便第一时间告知他,原本想着拿到雪灵草,专程来送给莫岚,好歹能挽回一些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谁知竟被人捷足先登。
然而此人是仙界太子,青龙多少还有些理智,努力将怒火压下,道:“莫岚呢?”
他知道颜渊定然不会知晓莫岚的身份,因此也没有唤他朱雀。雪灵草既然没了那就算了,但他来了这一趟,也得让朱雀看到自己的诚意。
颜渊算了下时辰,发现已经可以叫莫岚起身了,于是道:“他正在房内泡药浴。”
说完,他转身想回到房内,将睡着的莫岚叫醒。
手还未搭上房门,他突觉危险,下意识地向一旁闪去,避开了青龙强劲的一击。
颜渊愕然,随即怒道:“尊上这是何意?”
他还没找这人算将莫岚弄伤的账呢,居然一言不发就敢向他动手。
即便他青龙尊上地位崇高又如何?他仙界三太子也不是娇生惯养大的。
青龙眼底像是积着风暴,一字一句道:“他在屋内泡药浴,是你帮的忙?!”
显然,青龙尊上也认真查看了一番此药的用法。或许他能接受侍从之类的存在替莫岚添加药材,但原先更多的想法则是自己拿了雪灵草来后,顺势道歉并帮忙。
再不济,也可以是白泽或是莫岚名义上的师兄,但他绝不能接受是这个不知为何向莫岚大献殷勤的三太子,还在莫岚不着片缕时同他共处一室!
颜渊即便再迟钝,此刻也发觉青龙情绪的不对劲。
他沉下脸,没想到向来高高在上的青龙尊上,竟对莫岚一个小小的逍遥宫弟子抱有如此心思。而莫岚才同他说自己并不是断袖,自然也绝不会同他是两厢情悦了。
思及此,他冷笑一声,道:“不是本殿下帮忙,难不成还是尊上?”
这句挑衅的话对青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两人瞬时在院子里交上了手,一青一金的两道身影伴随着神力互相的撞击,一时间简朴的小院里飞沙走石。
石桌石凳眨眼间粉碎,种植的花草也难逃一死,唯独窗台上那株茉莉将自己藏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泡足时辰终于醒来的莫岚,隐约听到门外的动静。
他四下一瞧不见颜渊,赶紧出水换了身干净的中衣,随便套了件外衫披散着湿发拉开房门——
一片狼藉。
他目瞪口呆,望着自己清雅的小院被折腾得不成样子,气得声音都在抖:“都给我住手!”
第16章
他这一嗓子相当有效,两人瞬间收了手,颜渊一个箭步便窜到他身旁,问道:“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又看了眼时辰:“还好,已经泡足了。”
非常具有朋友之间的关怀和体贴,且看都不看一眼小院里凄惨的景象,仿佛先前同人打架的不是他,这院子也是青龙一个人毁的。
然而这锅青龙尊上势必逃不了,毕竟莫岚还给他记着小本本。莫岚对颜渊道谢:“我一时不察睡着了,麻烦你照看了。”
回头就挑起眉对青龙道:“青龙尊上有气冲着在下来就好,何苦毁了在下这小院。”
提都不提颜渊也动了手,偏袒得也是够明显。
青龙还记着莫岚不太待见他,因此见颜渊可以这般靠近同他说话,还被他偏袒,气得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握成了拳。
不过见着莫岚,他好歹能克制住自己,将打架时都不忘护住的药材通通都放在了地上,堆成小山一样的雪灵草让莫岚吃了一惊。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害你受伤一事虽不是有意,也的确是我的错,希望你能原谅我。”
青龙难得这般低声下气,一旁的颜渊神情未变,心里却警钟长鸣。
他不知莫岚的朱雀身份,看着青龙此番变脸之快,只觉得这老家伙很有点手段。
方才在他面前狂傲的似乎都将莫岚当做了他的所有物,这会又舍得下面子小心翼翼低头道歉……
外界所传青龙尊上高傲自持的性格怕都是假象,这般喜怒无常,私底下的模样恐不知哄骗过多少神君。
三太子博览群书,杂书自然也看了不少,他这会将自己摆在莫岚朋友的立场上,只觉着这青龙如同那话本里的人渣——衣冠禽兽,分外无耻。
浑然不觉还有另外一种情绪让他愤愤不平。
而另一边的莫岚心里还记着旧账,虽然有些惊讶,但依旧淡淡道:“多谢青龙尊上的好意,不过祛伤的药在下已有,这些便不用了,尊上拿走罢。”
青龙也没指望着他一定会收下,莫岚这番冷淡无情的模样反而同记忆中的朱雀更加贴近,他眼里闪过一丝痴迷,从善如流地将药材都收好。
他这会冷静下来,其实也看出这两人之间并无暧昧,也清楚同颜渊对峙无易。然而嫉恨的心情却依旧,只能勉力将其按捺下去。
索性来日方长,青龙想了想,对莫岚道:“那你便好好养伤,我在宫内养了一池红莲,待结果后便带些给你尝尝。”
说完也不等莫岚拒绝,便化作青光离去了。
莫岚:……
逍遥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是否能有些仙家礼仪啊朋友?
然而他也知晓以青龙的修为,并无多少禁制可以拦得住他,再加上他的确是来道歉,也不再有伤害他的行为,又同师父是旧识……
莫岚有些头疼,并不想再见到这位青龙尊上,回头瞧见一旁面色不虞的颜渊,好奇道:“你怎么同他打起来了?”
正在思考着同青龙交手自己胜算有几成的颜渊听他这么一问,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左看右看,觉着莫岚应当是不知那青龙心思的,于是便避重就轻道:“你不是同我讲过身上的伤是被他扔进四象池中造成的么,我一时气愤,同他话不投机便打起来了。”
莫岚十分感动,问道:“你没吃亏罢?”
他自己如今是个渣渣,遇见青龙根本无还手之力,十分憋屈。太子如今听说也不过两百岁,他自然便觉得他同青龙打架怕是要吃亏。
哪知颜渊立刻道:“怎么会吃亏!”
他似乎觉得被莫岚质疑很有些不开心,皱眉道:“就方才同他交手那几下,我觉着我同他对打,胜负起码应当要有四分罢……”
其实他想说三分,毕竟就修为深厚来说,他差了青龙太多,即便天资再高,也还需再过个百来年估摸着才能同他打个平手。
然而此刻青龙不在,他自然可以把胜算吹得高一些。
莫岚目瞪口呆,仙家血脉这般强悍?三太子才不过两百岁的年纪,对上四神兽青龙都已有了四分胜算,这样一对比——
莫岚觉得自己更是渣渣了。
好在他还能安慰自己,渣也只是暂时的,成年了就好了!
这个话题略过,莫岚才猛然醒悟院子里还是一片狼藉,而罪魁祸首早已离去。
莫岚:……
他开始怀疑青龙之所以跑得那么快,纯粹是不想承担他院子的损失。
颜渊也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他见莫岚开始收拾地上石桌的残渣,连忙跑上前道:“我帮你……”
两人便哼哧哼哧做起了庭院大修整。
逍遥宫另一边,正在书房里蹲在桌上看师父画画的松衍突然感受到两股神力斗法,当即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白泽顺势伸出左手,在他光滑油亮的背上轻轻抚摸了一番,道:“无需慌张。”
小松鼠被摸得浑身发软,舒舒服服地又趴回去,问道:“可那是老五的院子,不会出什么事罢?”
白泽抬头瞅了一眼,又重新将视线挪回到纸上:“左右不会要了你五师弟的命,其他人便不用管了。”
松衍听他师父这么一说,自然明白他师父定是提前推演过小师弟的命盘,遂放下心来,继续安静看着白泽画画。
他同师父独处时,便喜欢变成原型。
那一身毛绒绒的皮毛委实被养得极好,尤其是蓬松的大尾巴,在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映衬下熠熠生辉。
白泽这会正在画一副山水画,颜色清浅,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方天地。
松衍看了半天,突然来了兴致,蹦跶到纸面上把自己摊到空白处,道:“师父你画画我呗,就这儿。”
白泽:……
山水画中突兀出现一只肥嘟嘟的松鼠,怎么看都不大和谐,他淡淡道:“别闹。”
然而松衍却知他并未生气,伸出小爪子抓住他的笔杆讨好地晃晃:“师父还未给我画过画呢。”
松衍经常见他师父画画,书房里也有不少已完成的画作,然而那些画作皆为风景,从不出现任何人或动物之类的生灵。
似乎在白泽尊上眼里,比起人、物来,山水有灵更加得他的欢喜。
松衍也早已习惯,然而自从离开逍遥宫去昆仑山待了半年后,他此番再回来,却变得分外爱粘着他师父。
这会儿见白泽拎着他后脖颈把他放到一边,明显是拒绝画他的意思,他却突然生出一股子醋意,胆子也瞬间膨胀起来。
那山神水神有啥好画的,能比他小松鼠听话可爱毛好摸吗?
不怀好意地望了望那副即将完成的山水画,松衍偷偷将爪子探到一旁的砚盘里,染上墨汁后,直起身来趁白泽不注意终身一跃——
啪叽一声整只鼠趴在了宣纸上,两只乌黑的小爪子还锲而不舍地按着爪印。
好好的一副山水画瞬间毁了。
白泽:……
这熊孩子。
他将作乱完毕便开始装死的松衍拎起来,道:“你去昆仑山呆了半年,怎么还没学会收敛一些顽劣性子?”
松衍睁开眼,嬉皮笑脸道:“已经收敛很多了,这不是知道师父不会怪罪我嘛。”
他抱住白泽的手掌,用小脑袋在上面蹭啊蹭:“昆仑山太过寂寥,我日日都会想念师父,真是快要思念成疾。”
他这会为了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捡着词便乱用。一边嘴巴说个不停一边趁机撒娇,让白泽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住他的嘴巴。
“变回人形,去书桌前面的软榻上坐好。”
“噫?!”
这便是同意画他了!
松衍顿时欣喜起来,当即窜下书桌,摇晃着大尾巴爬到软榻上,下一秒,一位脸上带着兴奋之意的青年出现。
他坐在软榻上琢磨了一番,问道:“师父,我需要摆个什么姿势你会比较好画?”
白泽将那副被按了爪印的山水图卷起来收好,闻言道:“都可以。”
松衍便坐的端端正正起来,见师父果真摊开了新的画纸为他画画了,心里开了一片迎春花。
然而画画却是一个耗费时间的活儿,松衍起初还能坐的端正,时间一长,他便忍不住有了小动作起来。
时不时撑一下下巴,过会又无聊地扯了扯坐皱的衣摆。
加上白泽虽然是在画他,然而多数时候并不盯着他看,松衍变换了几个姿势后,最终直接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在了软榻上。
白泽中途抬眼望了一下他,发现松衍的眼皮都半耷拉上了,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来。
那一瞬间的温柔倾泻满整间书房,然而某只昏昏欲睡的松鼠却不幸错过。
待松衍都快要彻底沉入梦乡之际,总算是听到他师父道了声:“好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愉快地凑到书桌前,嘴里还强调着:“师父你一定可得把我画得威风一些……”
然后他就看到了画纸上的内容——
一位容貌精致的少年正扒着高高的墙头,死活不敢动弹,墙下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正在龇牙咧嘴。
画面极其生动形象。
松衍:……
好像,和威风搭不上任何干系。
他有些羞恼,气愤道:“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师父你怎么还记得!”
他本体为松鼠,被白泽捡回逍遥宫前的那个冬天,储存的粮食被隔壁刺猬偷走。
它为了不被饿死出来寻找吃食,冰天雪地里被野狗发现,追赶了好几里路,差点被吓破了胆子。
好在白泽及时发现,将他抱在怀里带回了宫中,他也成为了逍遥宫中最小的小弟子。
但是怕狗的阴影一直便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刚刚才修出人形那年,二郎神有事来逍遥宫拜访白泽尊上,身边自然带着他那哮天犬。
因为二人有事相谈,哮天犬便自己独自在宫内溜达。
结果两人事才谈到一半,白泽便听见了自家弟子的呼救声,赶紧跑出去一瞅,术法学的还不到家的松衍正扒在墙头,眼瞅着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事儿算得上松衍的黑历史之一,他没想到他缠着师父给自己画画,最后却被突然掀起了一波往事,当真是有些不堪回首。
他委屈兮兮地想控诉师父,却发现白泽望着他,眼里蕴着甚少出现的笑意,甚至还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无事,如今有为师护着你。”
第17章
颜渊回到仙宫,自云霄殿路过,远远便瞧见仙后带着两位侍女欲往后花园处去,便上前几步同仙后问好。
仙后这连着七八天都未见着小儿子,非拉着他和自己一同去赏赏花。
颜渊生怕又有这个仙子那个仙子在后花园侯着,面色有些为难。仙后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戳了下他额头道:“后花园没人,就同本宫一起逛逛。”
三太子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边走边聊,仙后道:“这些天都不见你在自己殿内,又是跑到哪里去玩耍了?”
颜渊老老实实答:“近几日都在逍遥宫中,帮莫岚仙君换药。”
仙后对莫岚还有些印象,道:“便是那受了四象池灼伤的仙君罢?”
颜渊点头。
他最初那日是专程给莫岚去送仙草,顺便帮助莫岚泡了次药浴。
接下来的日子,按理说他也并不是那么有空,天天都可以往逍遥宫跑,况且还不知为何会上火流鼻血。
然而切身体会过一次帮莫岚泡药浴的过程后,颜渊却莫名的不是很想再将这档子事交由给松衍去做。
于是这些天,他书也不看了事务也不处理了,天天掐着点往逍遥宫跑,特地去帮莫岚换药。
松衍乐得清闲,可以成天跟在师父屁股后头打转,倒是莫岚自己都快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天天让人仙界太子给自己伺候着,很有些受用不起。
颜渊自己却觉得没什么,甚至发现也没再流过鼻血,还很是松了一口气。
仙后听他这么一说,便絮絮叨叨起来:“本宫知你在仙宫内也甚少有玩得来的伙伴,交个朋友也无妨,但不要耽误了自身学习和修炼。”
“仙帝对你寄予厚望,你也早已成年了,不可过于贪图玩乐。”
随即话锋一转。
“本宫先前让你见过的那几位仙子,阿渊可有看中的?若是有喜欢却不好意思开口的,尽管同本宫说说,也好给你牵个线搭个桥。”
颜渊就知道还是逃不脱这问题,索性严肃起面孔,认真道:“母君,这事儿您便无须为渊儿操心了。如若我有了心悦之人,我自会毫不犹豫地去表明心意。”
“而且,”他皱眉,“母君说的那几位仙子,渊儿实在无意,还希望母君日后不要再有此安排了。”
仙后见他颇为认真,一颗热衷于拉媒的心也不得不暂时停歇几天,又想起来什么,促狭道:“渊儿是否还惦记着那位叫什么寻来着的女仙?”
颜渊一愣,他都快忘记这事儿了。
这会被仙后提起,有些哭笑不得道:“母君误会了,不过是因为那人在我下界渡劫时故意捉弄于我,所以有些愤愤不平罢。”
“若说那方面的心思,也的确是没有的。”
“好罢……”仙后终于放弃了。
她育有三子,大儿子是从来不抗拒她为其介绍的仙子,就是太过风流花心,好几次同人仙子相处一段时间后,又会另寻新欢。
搞得她再也不敢给大儿子牵线搭桥。
二儿子性格冰冷孤傲,一身煞气足以吓退任何对他有意的仙子,且长年驻扎在边界仙兵军营,一年到头见不着几次面。
更遑论给他找对象一事。
好不容易三儿子大了,却又是个相当有主见的,虽听话懂事,但在自己坚持的事情上从来不曾让步。
简称死心眼。
如今话说到这份上,她若再继续插手,还会影响了母子俩之间的和气。
思及此,仙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三个儿子各个英俊帅气,奈何至今都打着光棍,让她做母君的忍不住便有些发愁。
颜渊可不知他母君心里短短片刻便闪过了多少念头,他陪着仙后在后花园逛到一半,突然瞧见那偌大的园中湖内开满了莲花,视线便被吸引了过去。
那藏在荷叶和莲花中的碧绿果实已然成熟,眼瞅着包裹着的莲子也定是饱满圆润。
颜渊心下一动,想起几日前青龙说过的那话,便同仙后道:“母君,你可想吃那湖中的莲子?”
这园中湖的水源乃是引自仙界灵气最为浓郁的一处仙山山顶、千年积雪所化的雪水。
再顺着仙宫内的水道一路流经整座仙宫,蜿蜒汇入仙界其他河流。
雪水饱含灵气,因此滋润了这整片湖内的莲花,结出的莲子自然也是蕴含了灵气与仙气,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仙后冷不丁听他提起莲子,权当是他自己想吃了,便道:“你若是想吃,便叫人给你摘一些便是,本宫不太喜这类东西。”
颜渊点点头,也没有让别人动手的意思,直接腾空而起,掠入那湖中认真搜寻。
几下便摘了一大堆嫩嫩的碧玉莲蓬,将一侧袖里塞得满满当当。
仙后:……
渊儿何时变得如此爱吃莲子了?
颜渊摘完了莲蓬,仙后逛着也有些乏了,便打道回宫去歇息,颜渊也顺势告辞,回了自己的朝晖殿。
回到殿内后,他将摘来的莲蓬用水清洗了,搁在前堂大厅桌上,又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了个雕刻精美的玉匣子,开始剥莲蓬。
洒扫殿内的侍从经过大门,见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三太子殿下正在认认真真将莲子从莲蓬里剥出来,再一颗颗放入桌上的匣子中……
这画面着实诡异,侍从一个激灵,赶紧上前道:“太子殿下,不若让属下帮您剥这莲子……”
颜渊却头也不抬道:“剥个莲子而已,大惊小怪作甚,你今日该做的事儿都做完了?”
说完便将那侍从轰走,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半晌,他见剥完的鲜嫩莲子几乎装满了匣子,这才满意地收手,带着玉匣回了寝宫。
于是第二日,仅剩最后一日药浴便可痊愈的莫岚莫仙友,便收到了来自三太子象征友谊的馈赠——一个精美的玉匣。
他好奇地接过玉匣,问道:“颜渊你这是带了何物?这玉匣倒是做工精妙。”
颜渊微微一笑:“昨日同母君在后花园闲逛半晌,见那仙湖内莲花开得正好,莲子也是到了可以食用的时候,便给你捎了一份。”
莫岚惊喜地打开玉匣,果然见里面躺着满满一盒散发着诱人清香的莲子,顿时心花怒放。
他最喜欢吃的食物便是莲子,更别提这种灵水仙气滋养而成的珍品。
只可惜逍遥宫果树虽多,却唯独少了片可以养莲的池子,因此他也好久没吃到品质如此上佳的莲子了。
“你怎知我最爱吃这物?”莫岚抱着玉匣子喜笑颜开,他脸上伤疤经过治疗,已只剩下最后一点淡淡的痕迹。
没有了伤疤的影响,他笑起来显得整个人都变得灿烂了不少,看得颜渊不知怎么就失神了片刻。
他回过神来,耳根有些微热,如实道:“那日听青龙尊上说什么给你带莲子吃,一时便想起来了,没想到居然就是你最爱吃的。”
这让他也很是欣喜,继续道:“这匣莲子你先吃着,仙宫里多得很,母君他们也不爱吃这些,左右我都给你留下来。”
莫岚恍然大悟,那青龙认得以前的他,自然也多多少少知晓一些他的喜好。那天他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青龙说了什么话,没想到颜渊却记在心上了。
他顿时觉得心里熨帖得很。
颜渊此人当真是对朋友没得话说,若是他没有瞒着他那一事的话就好了……
他对他越好,二人关系越亲近,莫岚心里便愈发愧疚,觉着太子的这份友谊实在难得,但到时候终究要拆穿自己曾逗弄过他的事情,心里一时便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了?”颜渊见他方才还兴高采烈,一会情绪又有些低落起来,忍不住问道。
“无事,先把最后一份药给用了罢。”莫岚提起精神,将匣子先收起来,笑着道。
这会懊恼也于事无补,待看看日后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才好。
颜渊觉着他有些不对劲,但是莫岚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便不追问。两人熟练地接了水加热,然后莫岚开始泡药浴。
好歹已经见过不少次莫岚在水中的模样,如今颜渊已经很能克制住自己的目光不要到处乱瞟,除了耳朵一如既往地有些红外,整个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莫岚在热水中舒适地泡着药浴,偶尔还转过身来同颜渊搭几句话。
聊着聊着就变成了对他师兄松衍的吐槽:“最近四师兄似乎变得特别爱粘着师父,都压根不愿意同我一起玩儿了,幸好有颜渊你陪着我。”
他吐槽两句,突然眼睛一亮道:“对了!近几日下界便要举行万妖大会!”
颜渊抬起头疑惑道:“万妖大会?那是何事?”
莫岚便耐心同他解释:“下界人妖共处一界,然如今天下太平,修炼有成的妖们都被约束着不能为祸人间四处乱跑。于是平日里都呆在自己山头自个玩自个的,很是寂寥无趣。”
“后来有闲得发慌的大妖突发奇想,创办了百年一次的万妖大会。每年的万妖大会,由一位实力强劲的大妖贡献出自己的山头,诚邀下界各方大妖小妖们一同前来玩耍,为期一个月。”
“就如同凡间的赶集,是一个理儿。”
莫岚将下巴搁在浴桶边边上,笑道:“因着是正规聚会,还在仙界这儿挂了名,所以各方妖怪都不会惹事,守规矩得很。”
“他们妖们的万妖大会可是相当的热闹,上一届举办之时我还同松衍师兄去凑了个热闹。不过现下你也见着了,四师兄眼里只有师父,估摸着早就忘了这事。”
莫岚一摊手,随即冲颜渊眨眨眼道:“三太子可有兴趣,同我下界去游玩一番?”
第18章
颜渊自然有兴趣。
于是待莫岚泡完药浴,终于彻底祛除脸上身上的疤痕后,两人便收拾了一下屋子,往下界而去。
莫岚还换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袍,换好后才反应过来颜渊今日穿着的也是一身淡蓝色长袍,只不过样式与他的有些不同。
看着倒有些像故意穿成一样的了。
莫岚没心没肺地笑:“我们这般出门,瞧着倒挺像是一对儿。”
颜渊心里被敲了一下,下意识有些刻意道:“你介意?那要不换一身,我等你。”
莫岚本就是无心一提,又惦记着去玩,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太麻烦,走走走别误了时辰。”
此次万妖大会在下界南方的花云山举行,轮到的大妖是只粉蝶妖,极度追求浪漫,因此将整座花云山给装饰得相当地……梦幻。
整座山头的花草树木在他妖力的影响下,都变得粉粉嫩嫩,树杈儿和草尖也极力扭成同心结的模样。
林间会唱歌的鸟儿经过底下小妖们的统一训练,白日有妖经过时便会放声歌唱。仔细一听,大多都是人间界广为流唱的情歌调调。
颜渊和莫岚下界时正巧已是夕阳西下,妖们多爱在夜间活动,因此花云山反而比白日更加热闹。
为了避免人类撞见妖们的聚会,这一个月,花云山都会在山脚处设立障眼法,普通人类无法进入山间。
同时还有粉蝶妖的手下在山脚处轮流值守,以免在大会时混进去一些同自家大王有仇的妖或者是不怀好意的人士。
莫岚带着颜渊落在山脚附近,回头瞅了一眼,发现了问题。
万妖大会里,不乏会有一些下界附近的小仙地仙来凑热闹,因此即便身带仙气也是不会被阻拦不让进的。
他如今修为浅薄,少许收敛下气息便不会引起众妖的注意,但身后可还有着一尊大神。
颜渊身为仙界太子,年纪轻轻实力强劲,一身的瑞气十足仙气浓郁,还自带真龙之气。
就这副气势进了山,不仅大妖们要感到恐慌,胆小的妖怕是得吓得当场去世。
莫岚这般一提,颜渊便非常好说话地将自己的气息收敛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冒犯。
然而他即便是收敛了气息,那俊美无双的样貌和周身的气势,却也不是凡仙可比拟的。
莫岚左看右看,觉得还是太过扎眼,索性掏出一张半边面具,给颜渊带上。这还是他上一次在万妖大会上买的。
“好了,这样好歹没那么惹人注目了。”莫岚道。
颜渊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道:“怎么,你是怕我被这些妖打劫不成?”
莫岚心道哪有妖敢不要命了打劫您,嘴上道:“这不是太子相貌太过出众,不遮一遮,怕是待会要被围得走不动路。”
这他说的倒是实话,妖族风气开放又追求美色,就连他同自家师兄也曾有不少妖来搭讪。更遑论颜渊这模样,被围堵也不是不可能。
颜渊一愣,随即勾起嘴角笑了笑,摸了摸那张面具没再说话。
每届的万妖大会都有自己的特色,但夜市却是必不可少的。各地的妖们都会趁这个时候,将自己手头用不着的东西进行交换,或者购买一些对自己修炼有益的灵物。
而修为低下的小妖,也可以卖些自己积攒或是制作的新奇玩意,来换得更多的修炼资源。
莫岚也喜欢逛夜市,偶尔也会买一些妖族的小玩意儿,于是进山后便先拉着颜渊去逛夜市。
他所想的果真不错,即便是被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仅仅露出一部分容颜,颜渊在这熙熙攘攘的夜市中也是足够显眼。
妖们本就对仙道之人多有憧憬,这下还遇见两个相当优质的,均是十分热情。
莫岚方才看到一柄制作十分精巧的扇子,回头想询问颜渊,便看到他已被一旁卖花灯的女妖摊主缠住。
那女妖是南边沿海的鱼妖,做得一手好灯笼,小巧玲珑、造型栩栩如生,很是得不少妖们青睐。莫岚已发现不少成双成对的妖们,其中一位手中必有出自她摊上的花灯。
可见生意着实不错。
然而生意不错的鱼妖摊主,这会正冲着颜渊猛抛媚眼,柔柔道:“公子喜欢哪一盏,随便挑便是。”
“若是都不满意,有什么喜欢的样式,奴家现在便可给你做出来。”
颜渊随口问道:“这一盏花灯怎么卖?”
鱼妖捂嘴娇笑:“原本是需要以物来换,若是公子喜欢的话……”
她拿了一盏细长的鱼型花灯,走到颜渊身旁递给他:“送给公子便是。”
一旁的莫岚:……
开了眼界了,一向抠门到要死的妖族居然会免费送人东西。
他疾走两步到摊前,随手拿起一盏红色小鸟模样的花灯,塞到颜渊手里道:“我看这盏灯就不错。”
别以为他瞧不出那鱼妖摊主打的什么主意,拿自己原型的花灯送人,简直居心叵测。
要是颜渊收下了,这鱼妖是不是还得赖上不成。
颜渊自然也看出了那鱼妖对他有旁的心思,不过倒没注意到那鱼型花灯有何不妥。
他这会拿着手头那盏莫岚塞给他的小鸟花灯,觉着的确有几分可爱,便随手弹出一滴蕴含天地灵气的仙山灵乳给那鱼妖,买下了这盏花灯。
那鱼妖被莫岚横插一竿子,原本有些不高兴,这会见颜渊出手这般阔绰,一下子就喜笑颜开起来。
她将灵乳小心翼翼收好,道:“公子这物可是太过贵重了,这摊上所有花灯可都比不上这一滴灵乳呢!”
莫岚也觉着颜渊太过败家,那仙山灵乳可是好东西,换一盏花灯未免太亏。
这会见鱼妖也开了口,他立刻笑眯眯道:“姑娘别误会,这一滴仙山灵乳的价值自然不止这一盏花灯,其他的,我便替我朋友先拿着了。”
说罢,他一挥手,便将摊上其他的花灯尽数收进了衣袖中。
随即对鱼妖拱了拱手:“祝姑娘生意兴隆啊生意兴隆。”
然后同颜渊一道离开了。
鱼妖望着自己光秃秃的展架:……
颜渊被他拉着衣袖离开,好笑道:“你拿她那么多花灯做甚?”
莫岚痛心疾首:“我的三太子哎,那一滴灵乳都够你买不知多少盏花灯了,我这才拿了多少,还亏着呢!”
“待会你若是看上别的物什,可千万别急着付钱,让我来。”
颜渊自是不在意一滴灵乳的,但见莫岚要求了。便点头应允:“好。”
他把手里那盏花灯递给莫岚,道:“给你。”
莫岚正扯着他的袖子,左顾右盼还有什么好玩的,突然看见伸到他面前的花灯,疑惑道:“你给我做什么?”
颜渊道:“你不是说觉得这花灯不错吗?本来也就是给你买的。”
明明方才自己就看花灯看得起劲,莫岚在心里嘀咕了一下。
随后手一翻,左手上就多了一盏飞龙模样的花灯,他晃了晃花灯道:“喏,一人一盏。”
两盏花灯泛着柔和的光,栩栩如生的展翅小鸟和盘旋欲上天的金龙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确很是好看。
颜渊见他也拿了一盏,便提着手头的花灯,跟着莫岚四处闲逛。
“嗯?那边在做什么,很是热闹的样子。”莫岚眼尖,突然瞧见夜市不远处那半山腰的一大片空地上,似乎围满了不少人。
有熊熊的火焰在空地中心燃烧,人群中时不时的喧闹欢笑声传到这头,惹得莫岚心痒难耐,拉着颜渊就往那边走去。
颜渊被他扯得袖子都快要变形,不适地转了下手腕,莫岚察觉到他的动静,回头一瞧也发觉不对。
于是终于放过那被他蹂/躏到皱巴巴的衣袖,转而伸手一把握住颜渊的左手。
“抱歉抱歉,差点将你袖子扯坏了。”他诚恳道歉道。
他扯颜渊的袖子是避免这有钱没地花的太子瞎跑乱买东西,这会发觉差点把人衣袖扯坏了,便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莫岚最近同他相处已十分亲近,牵一牵手并不觉得如何,依旧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颜渊却在被他握住那一刻,浑身一震,僵硬地捏紧了手中的花灯。
莫岚的手不如他的大,说是握住左手,其实也只是握住了他四根手指。
然而他手心的温度顺着颜渊被握住的指尖逐渐蔓延到手掌、胳膊……
颜渊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烫。
然而还不待他仔细感受这热烫的温度,两人便已到了那处热闹之地。莫岚松开他的手,凑到人群后头探头瞧了瞧,跑回来双眼亮晶晶道:“他们在跳舞!”
原来这热爱浪漫的粉蝶妖在这半山腰的空地处命人点了一处大大的篝火,效仿人间办起了篝火晚会。
蝶妖向来爱舞善舞,此番正是那名粉蝶妖在人群当中纵情起舞,身边一众年轻的小蝶妖也为他伴舞,还有不少怀抱乐器的小妖伴奏,引来围观的妖们纷纷夸赞。
粉蝶妖一舞完毕,退到一旁的座位上稍作歇息,立刻有一名类似主持的小妖上前示意大家狂欢开始。
音乐声一变,一旁早就围观了很久的众妖们也围着篝火欢快地舞动起身体来。
并不是所有的妖都擅长跳舞,不过在这种环境下,气氛比舞姿更重要,因此都十分放得开。
也不乏有年轻的小妖们互相看对了眼,邀请对方成为自己的舞伴,融入到人群当中去。
莫岚虽然也不大会跳舞,但已蠢蠢欲动想过去凑个热闹,他同松衍没怎么去过人间,这种篝火晚会的形式也是第一次见,因此十分有兴趣。
颜渊被他陡然松开手,还有些失落。结果下一秒莫岚便又拉住他,带着他挤进了人群,仗着实力比周围的小妖强,左突右进带着颜渊进入到了内圈。
颜渊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被面前一大片正在狂欢的身影给震住了。
莫岚怂恿道:“是不是很热闹?太子要不要也去开心一下?”
颜渊:……
本殿下选择拒绝。
第19章
莫岚也只是逗他一番,毕竟颜渊的身份摆在这里,即便性格再好相与,来陪他在万妖大会游玩便已很是给他面子了。
真让仙界太子与一众下界小妖们在一起跳舞齐乐,他也觉得不甚妥当。
因此见颜渊面露迟疑,他忍不住笑道:“你当真了?我方才只是逗逗你。”
颜渊顿了顿,懊恼道:“我只是不会跳舞。”
他自小接受各位神君的教导,该学的东西都学得甚好,但是跳舞这项技能,显然是无人会去教给太子殿下的。
莫岚没想到他这般接地气,考虑的竟不是他堂堂太子的身份高贵,而是自己不会跳舞一事,顿觉得他实在有些可爱。
然而他自己跳舞也是个半吊子,自然不敢夸口说带着太子学,因此两人便立在一旁感受这欢欣的氛围。
他们原本站在内圈人群中,前面还有一圈人挡着。
这会音乐声突然变得欢快起来,周围的人纷纷又下场了一小部分,两人便站在了最前面,看着圈内那些人踩着轻快又有节奏的步子,跳起了集体舞。
这种集体舞看起来比先前的舞步要简单得多,大家整齐地绕着火圈与舞伴挽手、搂腰再旋转,即便是不太会跳舞的妖进入圈内后,也很快适应了这番节奏。
颜渊这会还心不在焉地想着同莫岚牵手的触感,浑然不觉他俩已经成为了周围还未下场跳舞的其他妖们的目标。
这两人一位俊美一位清秀,无人遮挡后,吸引了不少妖们的视线。
那位敲着拍子还在歇息的粉蝶妖,目光掠过颜渊的半张脸时,更是倏然坐直了身子,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片刻后,终于有位长相略微粗犷的男妖率先向两人走来。
莫岚正在认真记着这个简单的舞步,身旁却突然感觉有人靠近。
他转过头去,一位足足比他高了两个头的虎妖粗声粗气却脸带羞涩道:“我可邀请你同舞吗?”
莫岚:……
不是,就算有人邀请他跳舞的话,为何是个男妖?难道他自从在仙帝面前撒过自己是个断袖的谎后,还真开始自带断袖的气息不成?
莫岚有些尴尬地拒绝:“抱歉,我并不是很会跳舞。”
他说着,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颜渊,发现他不知为何脸黑如锅底。
虎妖被拒绝也不放弃,再接再厉道:“没事,我可以教你。”
他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别看我粗人一个,但我舞跳的可好了。”
莫岚默默腹诽:你舞跳得好干本神兽屁事。
他知道风气更为开放的妖族对于性别一事浑不在意,这圈里正在跳舞的就有好几对都是男妖,但他可对这位虎大哥没有丝毫兴趣。
他正欲措辞强硬一些,颜渊却突然贴近他一分,将手搭在他肩上,冲着那虎妖冷冷道:“他有舞伴了。”
虎妖性子直,脱口而出道:“是我先邀请的。”
他虽然看起来憨憨的,但却不傻,过来前认真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两人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关系方才出手。
颜渊脸更黑了,当下握住莫岚右手腕,牵着人便往里走。那虎妖猝不及防,连拦都没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想要邀请的舞伴同他人入了场。
突然就被带入圈内的莫岚一脸懵逼,小小声问道:“颜渊,你学会这舞步了?”
颜渊脚步一顿:“……没有。”
莫岚:……
然而音乐声却并没有停止,他们俩进入圈内后,不得不跟着众人的步伐走动。
迟来一步的粉蝶妖懊恼地侯在内圈外,对一旁的小妖吩咐了下去,这首曲子舞完便换音乐。
身边的人都在跳舞,莫岚同颜渊走了两步后实在觉得尴尬,便反手将颜渊的手一握,道:“你跟着我的步伐来。”
这舞步的确简单,他在一旁记过几遍后,便已能踩点得差不多,这会便带着颜渊随着节奏前后踏动起来。
莫岚倒没将两人一起跳舞同那些成对的妖们归为一类,只觉得颜渊怕是不喜那虎妖的纠缠,才出手帮他解围,可惜却忘了自己是个不会跳舞的。
这样一想,他又忍不住地有些乐。
方才还黑着脸的颜渊被他握住右手后,脸色好看了不少。他认真听着莫岚教他前进后退,很快也领悟了这个简单的舞步。
他还抽空往站在人群中一脸沮丧的虎妖那递过去一个淡淡的眼神,将那只虎妖气得够呛。
半圈过去,颜渊已经熟练掌握了这个舞步的节奏,甚至还抢过了主动权,在变换动作的时候,一把搂住了莫岚的腰。
莫岚也不介意自己变成了弱势的一方,大大方方地任他从背后搂住自己,两人齐齐跟着节奏踏步。
然而同心如止水的莫岚不同,颜渊自伸手搂住他,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后,便开始心跳如鼓锤。
每一步随着节奏踏出的舞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上,咚、咚、咚。
他身量较莫岚高了些许,这会轻垂眼睑,自后方望见莫岚被周围的氛围感染、染上了一抹薄红的白皙侧脸,突然便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想……亲上一口……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就如同烈火燎原一般不可收拾,他忍不住慢慢凑近。
莫岚却随着节奏拍了下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要换动作了。
这一拍瞬间让颜渊清醒,他呆滞地望了莫岚片刻,心中如同一道惊天巨雷劈下,将他炸了个头昏眼花。
为何他方才会有此等想要轻薄莫岚的念头?!
莫岚已转了小半圈,回头却看到颜渊杵在原地不动。以为他忘了舞步,伸手去拉他,边道:“这曲快终了,我们正好出去。”
颜渊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满脸通红地躲开莫岚想要拉住他的手,后退两步没入人群当中……跑了。
一直密切关注颜渊举动的粉蝶妖精神一振,化作原身蝴蝶快速地跟在了颜渊的身后。
突然就被舞伴抛弃的莫岚:???
发生了何事?
他欲追上去,那只虎妖却高兴地跳了进来,想要填上颜渊离开后的位置,恰好将他挡了一挡。
等莫岚不耐烦地将他挥开追出去,却已不见了颜渊的踪影。
-
颜渊当真没想过他对莫岚的好感还有可能是另外一种感情,毕竟他一直将莫岚当做好友来对待。
此刻猛然发现自己似乎对好友产生了异样的情愫,这让向来还算稳重的小太子慌了神。
等他从那股子慌乱失措的情绪中稳定下来,才发现自己竟在混乱中抛下了莫岚,冲到了山顶。
山顶夜风徐徐,颜渊那颗险些跳出胸腔的心也安静下来,他沉默片刻,觉得需要克制住自己的这番情绪。
莫岚并不是断袖,此事他很清楚。
而他颜渊在此之前,虽不喜母君为他拉媒一事,却也曾对容貌昳丽的仙子有过欣赏,自然也不可能是断袖。
他若还想继续维持二人之间的友谊,定是不能任自己胡思乱想下去,况且……
颜渊觉得他会有此番冲动,约摸是最近一段日子来,他同莫岚相处过于频繁的缘故。
他闭了闭眼,将脑海里莫岚的侧脸用力抹去,再睁开眼,又恢复了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太子模样。
想来莫岚这会定在寻他,颜渊才迈开步子,眉头一凝,道:“何人在此窥探?!”
他内心极度不悦,方才那番情绪波动于他来说是非常私密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过于震惊,他才未能及时察觉身旁那道陌生的气息。
粉蝶妖自觉已然暴露,也不躲藏,大大方方从藏身的树干后走出来,微微躬身道:“见过仙君。”
颜渊虽收敛了气息,但一身仙气自然遮掩不住。
粉蝶妖算是一方大妖,却发现面对此人自己竟隐隐有些忌惮,因此更加肯定自己内心的猜测——此人怕不是天上的仙君。
这让他更加心生憧憬。
虽说万妖大会经常会有一些驻守凡间的仙人参与,但大多实力还不如他们大妖,因此眼高于顶的粉蝶妖自然瞧不上。
而颜渊仅仅露出的半张脸庞便叫他一见倾心,随后又让他察觉此人竟来历不凡,更是满心欢喜,只盼能与之春风一度才好。
颜渊也认出了他便是此山的主人,倒不是他对这只蝴蝶有何想法,而是在围观跳舞那会,莫岚便叽叽喳喳同他讲了一堆。
还给他指了一下当中那只穿着相当粉嫩的扑蛾子。
他冷淡道:“你跟着我是为何事。”
虽不是不怀好意之士,但颜渊此刻心情不佳,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态度。
那粉蝶妖眼波流转,眼尾一颗泪痣随着笑容扬起:“不瞒仙君,小妖对仙君一见钟情,有些情难自禁,还望仙君恕罪。”
颜渊才缓过来的情绪又随之绷紧,他冷硬道:“我不喜男风,你退下罢。”
粉蝶妖瞪大眼,讶然道:“可您方才对身旁那位仙君……”
他对情感一事颇为了解,这位仙君方才对同他一起的另一位仙君明显眼含情谊,这也是他退而求其次,只想要春风一度的缘故。
“……明明是欢喜的呢!”
粉蝶妖嘴快将这句话说完,便见仙君露出的脸庞上顿时染上一阵怒色,心下一惊。
颜渊才努力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现下却被这只不知好歹的蝴蝶给一下戳破,顿时恼羞成怒,真龙之气在震怒下也有些许的泄露。
粉蝶妖感受到那一闪即逝的气息,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望向颜渊的眼里已不再是惊艳,而是无尽的恐慌。
这……这是……
而在寻找颜渊的莫岚也在瞬间捕捉到这轻微的气息,他猛然抬头往向山顶,却看到一条金龙虚影跃入半空。
颜渊独自一人回仙界了。
第20章
莫岚回了逍遥宫,松衍正在帮师父搬酒坛子,顺口问了句:“今年的万妖大会热闹不?”
莫岚一路都未追上太子,去朝晖殿还吃了个闭门羹,这会正纳闷着。
便同松衍提了提。
松衍也有些莫名,本来他觉着颜渊居然会同莫岚去万妖大会就很有些稀奇,这会道:“是不是你拉着他跳舞把人惹恼了?”
仙界太子不要面子的么。
莫岚大感无辜:“那是他主动把我拉进去的。”
这下两人便都纳闷了,不懂颜渊这是突然闹的什么脾气。
松衍琢磨了一下:“莫不是叛逆期了罢?毕竟太子同你年岁也差不多……”
莫岚忍不住拿出一盏花灯砸过去。
松衍接了花灯,一脸惊喜:“还有没有松鼠模样的?”莫岚便给他翻出一盏松鼠花灯,松衍兴高采烈地举着花灯去送给他师父白泽。
莫岚一拍脑袋,不对啊,这花灯说起来还算是颜渊的东西呢,结果都放在他这里了。
他便想着过几日待颜渊不闹脾气了,再将这些花灯还给他。
然而几日过去了,又几日过去了,平时特爱往逍遥宫拜访的太子殿下连个影儿都不见。
莫岚再次跑去朝晖殿,这回倒没吃闭门羹,朝晖殿的侍从恭恭敬敬道:“殿下近日公事繁忙,成天在云霄殿忙碌,一连多日未曾回殿内歇息了。”
云霄殿那是仙帝的地盘,莫岚悻悻而归,百思不得其解。
他同颜渊虽相交时间不长,但觉着甚为投缘,而且颜渊性格也好,处朋友当真找不出半点不是。虽自己还有事瞒着他,这下子突然却被单方面疏远起来,莫岚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也不知是不是他情绪不佳的缘故,两日后,他在同几位师兄一起切磋时,突然陷入了昏迷。
得到消息的白泽赶来,察觉到他体内的朱雀血脉开始变得紊乱,紧急封住他体内几处神穴,并将莫岚放置在后山瀑布深处的密室中。
设置好引导血脉和封禁的阵法后,白泽走出密室。
侯在外面的几人面带担忧,松衍问道:“师父,老五出了何事?”
白泽面色淡淡:“不必太过担忧,待到他出关之时你们便知晓了,闭关期间也不要打扰他。”
他望了一眼天边绚烂如火的晚霞,眼里有光芒闪过。
风华无双的陵光神君,是否能醒来,就看这最后的一段日子了。
-
仙帝发现近日小儿子似乎颇为用功,不仅处理完了自己的事务,甚至还主动跑到云霄殿替父分担。
这让仙帝老怀大慰,殊不知三太子是在用忙碌压下心中的烦闷。
自从花云山一别,他便决定暂时同莫岚疏远一番,让自己先冷静些。
那粉蝶妖过于直白的话语不得不让他开始思索自己是否真对莫岚动了情。
毕竟他身为太子,若有心上之人,定会受到仙帝仙后乃至仙界各处的关注。而他本人的性格也不允许他做出始乱终弃的行为,所以在未完完全全确定自己的心意前,颜渊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那人还是莫岚。
颜渊收拾奏本的动作慢下来,脑海中闪过他同莫岚相处的画面。
平日里的一些小细节也被他翻了出来。
莫岚吃莲子不爱吃莲心,总是慢条斯理地将莲子剥开,去掉莲心再扔进嘴里。
莫岚泡完药浴后总是用毛巾将头发绞干,而不愿意用术法。
莫岚喝酒喝到兴起,大笑之时嘴角旁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梨涡。
莫岚……
他越翻越心惊,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莫岚的一举一动他都在脑海里记得清清楚楚。
而他情愿天天帮助莫岚药浴,为他亲自剥莲子,也似乎早就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
颜渊满腹心思地处理完事务,欲回到偏殿近日他常待的临时住所歇息。
他知晓莫岚定会因他突然离去一事前来找他,堂堂仙界三太子胆怯了一次,竟是不敢回殿面对莫岚的疑惑。
结果出了正殿,路上却碰见了墨巩老狐狸。
墨巩是只闲散的万年狐狸,系属九尾狐一脉,却因只有一条尾巴不被族内所认可,因此独自居住在下界洛林山处。
不过他同仙界的各路神仙关系处得都不错,因此无聊时便经常来仙界串门。
今儿他才同月老唠嗑了一下午,顺带揣了一堆红绳准备带回去给洛林山的小妖崽子们翻花绳玩,路过云霄殿前同颜渊打了个照面。
“三殿下。”墨巩拱了下手,主动同他打招呼。
颜渊自然是记得他的,于是点头道:“不必多礼。”
墨巩却自来熟地观察了一番他脸上的神情,突然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困惑?小仙觉着殿下神色却是不大好,有些忧思过重的迹象。”
“……”
什么时候狐狸也会给人看面相了?
因着墨巩同逍遥宫关系善好,颜渊也颇有耐心,问道:“那请问墨巩仙君对本殿下烦忧一事,有何见解?”
墨巩摸了摸他的胡子,贼兮兮笑道:“殿下顺心而为便是,若思虑过多反而是自添烦恼。”
“须知缘分的事情,向来便是天注定。”
他今日在月老宫内,好巧瞅见那一大堆分不清线头的红线网里,有两个熟悉的名字,一头牵着另一头,还打了一堆死结。
随口问了句月老,月老也弄不清楚这根线是何时自己缠成了这般模样。
姻缘这事也属天机,他墨巩自然没那个胆子去泄露。
不过正巧出了宫便遇见了其中一位正主,眉头还打着死结,他一时便忍不住,嘴上装模作样了两句。
颜渊神色微动,望向墨巩的眼神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墨巩又紧接着道:“哦对了,还有一事不知殿下可知?昨日小仙前去逍遥宫时,听小松衍说岚娃儿前两日突然便开始闭死关,也不知何时能出关。”
“先前也没个预兆,说闭关就闭关,逍遥宫少了岚娃儿,倒是少了不少乐趣啊……”
说完,他便笑眯眯摸了把怀里的红线,同颜渊告辞。
颜渊却一时怔住。
闭死关?
他心头一下子揪了起来,等回过神,人便已经到了逍遥宫门口。
躲避了这些天的胆怯在听到莫岚的消息时顷刻瓦解,颜渊知晓,他心里已有了答案。
松衍正在帮莫岚现在无人居住的小院子做清扫,见着好些天不见人影的颜渊匆匆赶来,讶异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颜渊开口便问:“莫岚为何闭了死关?”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松衍摘掉身上一枚落叶,“这事我也不大清楚,师父只同我们说不得打扰老五,为何突然闭死关,我也的确是不知。”
毕竟普通的闭关随时便可出关,死关的含义却不一样。要么是孤注一掷以生命寻求突破,要么便是陷入修炼困境不成功便成仁。
松衍想不出莫岚究竟会是哪一种情况,毕竟哪一种他家老五都不太搭边。
好在师父说不必太过担忧,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这般同颜渊一说,颜渊也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他又想起来前些日子莫岚情绪不佳,忍不住瞟了颜渊一眼道:“说起来,你不是与老五闹翻了么?”
颜渊一愣:“没有闹翻。”
“那他说你十天半月的躲着他?”松衍奇道,难不成现下的小朋友都爱拿闹别扭当有趣?
颜渊沉默片刻,觉着他心仪莫岚一事总归会让松衍这个当师兄的知道,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于是道:“我心悦莫岚,前些日子有些情怯,所以不敢见他。”
松衍手里的笤帚啪叽掉了。
他瞪圆了眼,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道:“你方才说啥?”
颜渊轻咳一声,道:“我心悦莫岚……”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松衍捞起地上的笤帚劈头盖脸地便朝着他打来,一边打一边骂:“亏我觉着你还是个好的,果然一家人都是一个德性!”
颜渊猝不及防挨了两下,后退惊愕道:“你这是何意?!”
松衍提着笤帚,冷哼一声:“太子殿下,您若是对断袖一事颇为好奇,这仙界多的是仙君愿意向您自荐枕席,没必要揪着我们老五不放。”
颜渊听懂他话中含义,肃然道:“我不知松衍仙君为何对我有此误解,但我可以仙界太子之名发誓,我心悦莫岚一事情深意切,无半点玩弄之意!”
而且若不是过于慎重,他至于如先前那般畏缩么!
松衍怀疑地看着他,见他眼神坚定,的确不似作伪,情绪这才有所松动。
不过也没忘记继续敲打威胁,开口道:“你瞧见逍遥宫门口那块木牌了吧?”
颜渊:……
那块“景敖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他早就看到过了,不过一直没有询问,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以至于他大哥被逍遥宫如此排斥。
松衍继续道:“若是哪日你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胆敢欺骗老五的感情,那牌牌上定会再多出个名字。”
颜渊当下便明白了,惊讶地看着松衍:“你……”
松衍毫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大哥也没讨着好,你别步了他后尘。”
想想自家大哥的那个风流性子,颜渊默然。
不过松衍突然想起来莫岚已经闭了死关,颜渊这番心意怎么也得等到小师弟出了关才能传达,不禁有些幸灾乐祸道:“你却是来迟了两天,老五这番闭关,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颜渊丝毫不介意:“我等他便是。”
他心意已定,并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化。不过是等莫岚出关罢了,他更在意的,是莫岚出关后能否接受他的心意。
他取出一枚玉简递给松衍:“我会时不时来逍遥宫叨扰,但也怕会正巧错过莫岚出关的日子。若是他醒来时我不在,还望你能及时捏碎玉简通知我一声。”
松衍接过玉简,见颜渊言辞恳切,轻啧了一声,应下这事。
只是他二人也没想到,莫岚这一闭关,便是整整十年。
第21章
莫岚闭关后,松衍原本以为见不着他人,颜渊来逍遥宫的日子自然会少一些,不然也不会特地交给他个紧急联络的玉简。
哪成想颜渊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逐渐失去热情,反而是逮着空子就往逍遥宫钻。
比莫岚没闭关前还要来得勤,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寝宫都搬过来的架势。
而且每次来后第一件事,必定是去莫岚闭关的后山瀑布处待上至少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还有空,便会去给莫岚的小院清扫一番。
没错,堂堂仙界三太子,不仅强行从松衍手里抢走了给心上人清扫院子的活计,且做得自得其乐。
这让松衍很有些刮目相看。
光阴十载于仙界之人而言,的确算不上什么漫长,但颜渊这番举动却是向他证明了,他不止是一时兴起而已。
所以松衍也乐得帮他一把,总归喜不喜欢他,还是莫岚自己说了算。
颜渊逍遥宫跑得勤,多少有几次碰到也来查看莫岚闭关状态的青龙。
两人如今对对方的心思都已了然,彼此都看不太顺眼。不过此刻莫岚未出关,两人争斗并无意义,因此倒是没再打起来。
颜渊也知现下自己不是青龙对手,因此回仙宫后,加倍勤修苦练。
他本就天赋出众,血脉又尊贵,埋头苦修下,修为增长乃是一日千里。
青龙对颜渊的举动冷眼旁观。
他虽对颜渊敢于觊觎朱雀一事非常恼怒,但莫岚出关恢复记忆和神力后,便不再是逍遥宫内一名小小的弟子,而是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陵光神君。
而朱雀在仙界任职这几万年来,追求者不知凡几,却无一人能让他多看一眼。
就算颜渊同如今的莫岚相处得不错,然一旦朱雀重回神位,这短短的两百年便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即便是仙界太子,也不过同曾经的那些仰慕者一般,不会被朱雀放在眼里。
而他与朱雀同生,几万年来除了白泽外,关系最为亲近。若是朱雀有愿意接受的人,怎么也该是他青龙,同颜渊又有何干系。
白泽懒得理这暗潮汹涌的两人,撸着松鼠毛施施然走过。
莫岚出关后,自然不再需要他这个名义上的师父护短,那些情啊爱啊的事情,让陵光神君自己烦恼去罢。
一晃,十年转瞬即逝。
-
近几日,莫岚闭关的密室附近温度陡升,白泽简单演算了一番,确定他三日之内定会出关。
得知消息的松衍回头就给颜渊递了个信,告知他莫岚出关在即。
接到松衍的消息时,颜渊方才结束一轮同仙宫禁军的对练。他匆匆换了身衣服便想往逍遥宫去,却被仙后身边的侍女拦住。
“殿下,仙后有请。”
颜渊挑挑眉,隐约有些清楚仙后找他所为何事。
他常去逍遥宫一事从未藏着掖着,前几年也曾被不少仙君仙子们八卦过,都未曾掀起什么波澜。
然而这十年里他修为大涨,更是在两年前主动领命前去镇压过西方一处作乱的妖兽,战绩斐然,因此在仙界名气大震。
他也从众人口中由“那个最受仙帝喜爱的小儿子”,变成了“骁勇善战的三殿下”。
名声在外,他一举一动受到的关注则变得更多。
一月前,有位爱慕他的女仙知他经常前去逍遥宫,便特地前去逍遥宫拜访。
哪成想却正巧看见“骁勇善战”的三太子正拎着笤帚给莫岚小院扫落叶。
这位女仙又是个想象力颇为丰富的,知晓这是逍遥宫一名男弟子的院落,还来不及修补自己碎成渣的芳心,脑内就已撰写了一篇仙界太子与无名仙君断袖的爱恨情仇。
回头就在仙界传了个遍。
仙帝还未从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中回过神来,便被小儿子的断袖八卦砸了一脸,当下便有些喘不上气。
等颜渊从逍遥宫回来,便急急差人唤他去了趟云霄殿,挥退众人,询问颜渊这谣言从何而来。
颜渊本就在思索如何同他父君说明此事,这会被问及,索性直接道:“这不是谣言。”
在这十年里,已逐渐成长出帝王之势的三太子负手而立,眼里蕴含情意:“我倾慕逍遥宫莫岚仙君已久,待他出关,定会向其表明心意。”
仙帝:……
逍遥宫当真是有毒。
他被气了个半死,当下便将颜渊赶出了云霄大殿,回头同仙后商量办法。
颜渊是他心中下一任仙帝的最佳人选,又是他向来最宠爱的儿子,仙帝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竟真是个断袖。还昏了头,执意要同一名小小的逍遥宫弟子在一起。
仙后得知此事也是吃了一惊,先是安抚了一番仙帝,再仔细地派人去查探了一下小儿子的近态。
发现颜渊所言不虚后,她思考良久,终于是派人将颜渊叫来了自己的御宁宫。
想着松衍的消息也才刚刚传来,耽搁一会应该也不会误事,颜渊便跟着侍女先去了仙后居所。
仙后这会正端坐在御宁宫正殿之上,平心静气地喝着花茶,待看到颜渊进殿,将茶杯放下,淡淡道:“渊儿来了。”
颜渊见他母君这副势头十足的模样,心下便更加确定了,但却并不戳破,笑道:“母君寻我可有事?”
仙后也疼爱小儿子,原本还想摆摆架势,被他一笑便没了脾气,道:“仙帝被你气得不轻。”
她缓缓道:“本宫记得当年在云霄殿前,还曾笑过仙帝过于担忧,你性子稳重,不会做这般胡来的事情。”
说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敖儿这几年也收敛了不少,怎么你反而开始让本宫操心呢?”
颜渊便收了笑,诚恳道:“母君,此事当真由不得我。”
他望着仙后,目光清澈明朗:“渊儿曾为求得仙道圆满,下界渡劫,却未曾如愿。现下想来,也许我此番的情劫便在此。”
“这十年里,我虽从未见着他一面,然心中却时时刻刻挂念着他。”
“近了也念,远了也念,唯有在他闭关的附近静坐那会,才觉得分外宁静。”
“或许自从我见着他第一面起,便已将他放入了心里。”
莫岚才闭关那年——
有一日他因事务繁忙,到逍遥宫时已是夜幕降临。后山静谧得很,只有飞溅的水流击打在卵石上的哗哗声。
那些喷洒而出的细小水珠如烟如尘,在空中弥漫成一片水雾,他在那片水雾的包裹中,恍惚听见了来自瀑布之后的心跳。
那心跳声平静宁和,同他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似是在低声私语。
颜渊便这样静静地在瀑布外站立了一宿,直到第二日天明时分方才离开。
也是从那一日他才发现,可能自己对莫岚的欢喜,早已深不见底。
小儿子这番剖析心意的话出口,仙后一时竟哑口无言。
她向来热衷于给人牵线搭桥,甚少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情。这会见颜渊情深意切,反而有些被感染。
然而颜渊毕竟是仙界太子,仙帝那边也不好交代。她理了理情绪,待要开口说话,突然察觉到宫外一阵强烈的气息涌动。
颜渊与她同时偏头看去,只见远处去往逍遥宫方向的天边,已被漫天的火红色云霞铺满,且颜色越来越深,大有染尽整片天空的趋势。
伴随着天空中的异象而来的,还有那股喷薄而出的神力气息。
“这是……”仙后感受到这股熟悉的神力,有些惊讶地开口,却发现一旁的颜渊已不见踪影。
第22章
交予松衍的玉简在天边异动的那一刻已被捏碎,颜渊来不及感受那股磅礴的神力从何而来,急匆匆向逍遥宫赶去。
然而他才踏入逍遥宫大门,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嘹亮啼叫,逍遥宫后山猛然飞出一只通体火红的大鸟。
他呼扇着翅膀冲到高空中,浑身包裹着熊熊烈火,搅动着身体四周的云层也染上了灼热的气息。
颜渊顿住脚步,那遥遥半空中的神鸟似是感觉到他的存在,偏头向他看了一眼。
那一眼里的情绪复杂,颜渊还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那神鸟便收回视线,下一瞬化作一抹火红流星飞速消失在天际。
神兽朱雀?!
颜渊认出了这只神骏大鸟的身份。
他尚年幼时,便知这位在仙界地位崇高的陵光神君于仙魔大战中陨落,也只在书册上见过这位神君的原身画像。
此刻陡然见到朱雀真身,他先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即便是惊愕。近两百年过去,传言已然神魂俱灭的神兽朱雀竟然出现在了逍遥宫?
他来不及细想,又因那朱雀却是从莫岚闭关的后山处冲出,心中一紧,飞快向后山赶去。
到了却发现逍遥宫众人都齐齐站在瀑布前,除了白泽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外,松衍同几位师兄均是一脸震惊。
瞧着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颜渊松了口气。然而他左右不见莫岚,便有些担忧,开口问道:“莫岚出关了?他人呢?”
松衍终于从震惊中找回自己的理智,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怎么说好,只得望向一旁明显早已知情的师父。
白泽方才已同出关的莫岚有过简短交流,知晓他恢复得很好,遂也放了心。而莫岚出关的动静并不小,仙界自然很快便会得知陵光神君归来的消息。
因此见颜渊随着松衍的目光向他望来,白泽也不隐瞒,道:“莫岚原身便是朱雀,他在当年的仙魔之战受了重伤变回幼兽,一度失去身为神君的记忆,因此也不是对你们故意隐瞒。”
“此番他出关后,重归神位,方才已经回了自己宫中。太子以后若再要寻人,前去南方朱雀宫即可。”
颜渊:……
心上人突然变成了那位传言中的陵光神君,颜渊一下子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怪他心理素质不够,实是朱雀陨落的这近两百年里,仙界依旧没少了有关这位第一美人的传闻。
即便是不太爱八卦的颜渊,也知晓那位清冷神君尚未陨落前,是出了名的生人勿近性格高冷,同莫岚的性格算得上是天差地别。
怎么会是同一人呢?!
他尤有些不信,白泽却不欲多说,解释清楚后便离开了。
一旁的松衍原本处于自己痛失小弟的伤痛中,这会见着颜渊有些失魂落魄,不禁感同身受,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道:“节哀……”
若不是亲眼瞧见那位神君自老五闭关的密室中走出来,他也是不太能相信师弟变神君这件事的。
那可是陵光神君啊!
想想他带着这尊大神四处为非作歹的日子,松衍就觉得恍然如梦。
当然,现下比他更惨的,自然是对神君起了贼心的三太子殿下。
松衍内心戚戚,难怪当初师父知晓颜渊的心思后毫无波澜,敢情一早就在这儿等着。
想要追求出了名难接近的陵光神君,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颜渊沉默半晌,突然转身便走。
松衍手还搭在他肩膀上,差点没稳住身子,忙问道:“唉?你去哪?”
颜渊头也不回:“朱雀宫。”
-
另一边,已然恢复记忆的莫岚回到了他封禁了近两百年的朱雀宫内。
他化作人身落在宫前,一身火红色的长衫衬得他肤白如雪,如墨一般的长发随意用一根木簪挽起,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孔上却带着清冷之色。
明明是一身艳丽的装扮,却被他周身冰冷的气质硬生生压出了生人勿近的气场。
当年他重伤掉入下界后,朱雀宫主殿随之封闭,居住在外殿的那些侍从失去了主人,也慢慢地另觅出路。
因此这番回来,整个朱雀宫内空无一人。
莫岚也毫不意外,他一路走进宫内,所经之地变得焕然一新。
待他走进封闭的主殿,将尘封已久的大门缓慢推开时,那一刹那,主殿屋顶上方一处早就熄灭的神火陡然被点亮。
一时间,三界所有鸟族都收到了掌管百鸟的神兽朱雀归来的消息,不由得纷纷拍打起翅膀,遥遥地向南方的神宫处行礼。
将朱雀神火点亮后,莫岚走进大殿,环顾四周,一切都还是他离去的那番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他早就感受到了身后那人的气息,短短检查完殿内四处的布置后,回过身对着大门处道:“孟章神君有何贵干?”
一抹青色的身影慢慢显出身形,却是发现他出关后,循着气息紧跟着他来到朱雀宫的青龙。
莫岚一开口,青龙便知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毕竟众人都直接唤他青龙尊上,只有朱雀习惯唤他为孟章神君。
他盼着朱雀恢复记忆已有很久,此番终于得偿所愿。一想起曾经自己蠢不自知的行径,便有些情不自禁道:“朱雀,你终于回来了。”
莫岚从前不知晓他爱慕自己,如今也依旧不知,因此只同曾经一样淡淡道:“劳孟章神君挂心了。”
他与青龙同为四神兽,彼此之间关系不远也不近,现今虽然身为神君的记忆占了上风,但莫岚却并没有忘记重生后那两百年的记忆。
不过他也不欲与青龙计较将幼年的自己扔进四象池的事情,毕竟可以看得出,他也只是寻自己心切罢了。
只是莫岚有些疑惑,他虽与青龙关系尚好,也远远没到交心朋友的地步,却不知他为何如此急迫的想要找到他?
青龙很快便给了他答案。
许是他这副淡然的模样激起了青龙对过去的回忆,他猛然向前走了几步,拉近了同莫岚之间的距离,望着他的眼神炙热如火。
“朱雀……我有话与你讲……”
莫岚不习惯与人靠得太近,皱眉往后退了一步,道:“神君请讲。”
青龙却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情深意切道:“我与你已认识了几万年,一直未曾发现自己的心意,直到那年你在战场上身受重伤……”
他眼里带上些许伤痛,转眼又是深情款款:“我当时只恨自己没能早一些向你告白,原以为已经来不及,后来却发现一直未有新的神兽苏醒。”
“我方才意识到,你可能并没有死,于是在三界内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你……”
莫岚:……
他脸色难看起来,还不待青龙絮叨完,便冷冷道:“本尊对孟章神君并无情意,还望神君知晓,恕不远送。”
便是当即下了逐客令。
而此时,颜渊心里七上八下,也赶到了朱雀宫外。
第23章
青龙在这几万年里,见过很多次朱雀冷冷地拒绝其他仙君仙子,那时的他并未觉得有何感触。
时至今日,这主角换成了他,连话都还未讲完便被朱雀打断送客,让他一时间感到有些难堪。
然而他也仅仅只在莫岚的面前能够控制住情绪,因此很快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地道:“无事,我知晓你会觉得我这般心意来得太过突然,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你才刚刚出关,也需要好生静养一番。我方才见你殿内无人侍奉打扫,若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从青龙殿中替你挑几位手脚利索的送过来。”
“多谢孟章神君好意,不必了,我如今喜独居。”
莫岚见过的追求者不知凡几,自然明了青龙这番是不打算放弃。他也不欲多言,心中已决定日后必当与青龙保持距离。
青龙也看出现下纠缠无益,不过岁月漫长,他也不急在一时。
于是再次被拒绝后,他便准备告辞。
哪知他才刚刚踏出殿门,便瞧见天边一抹金光落在了大殿之前,当下脸就垮了下来。
这小太子,当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就连他也才被朱雀拒绝,颜渊在他眼里自然构不成威胁,但恼怒依旧是有的。
于是他紧走两步,正好在殿前的甬道上同想要入殿的颜渊打了个照面。
颜渊也瞧见了他。
他如今已明了这人之前纠缠莫岚是为何缘故,想必同样早已知晓莫岚的真实身份。
且青龙与朱雀同为四方神兽,也不知两人交情如何,加之现下见他又比自己早来一步,颜渊心里便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此番已觉得自己希望渺茫,偏生青龙同他擦肩而过时,还火上浇油道:“本尊现下要去仙宫一趟,路上放慢一些,殿下待会若是来得及,说不准还可以一道过去。”
说完,他傲慢地看了颜渊一眼,甩袖而去。
在此刻与青龙争执起来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颜渊握紧右手,冷眼看着青龙离去,慢慢平息自己心头的怒意。
他转过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向殿门处走去。
殿内,莫岚也察觉到了颜渊的气息,有些头疼地皱起了眉。
正如青龙所想,莫岚身为神兽朱雀活了太久太久,一朝回归神位,曾经庞大的记忆一瞬间便将这短短两百年的时光给挤压到了一边去。
即便是还记得,也淡化了不少,根本不会太过在意。
然而万事皆有意外。
许是他重生后未恢复记忆的那段日子里,性格方面与本尊实在相差甚远,以至于某些特定的事情,他却是印象深刻。
比如同某只松鼠四处打秋风……
又比如调戏过某位太子……
还比如……
陵光神君向来是位严谨正直的神君,他出关那会原本欲与白泽多说几句,打眼瞧见一旁震惊脸的松衍,当下便有些赧然。
便只留下只言片语,匆匆离去。
结果走之前还碰上了颜渊,更是让他难得有些如同落荒而逃一般。
却不成想,颜渊知晓了他身份后,还一路追到了宫中。
他有些无奈,心中忍不住腹诽:明明未回归神位之时,这人都不知为何避他不及,这会倒是又紧追不放了。
然而此刻却无赶他离去的道理,莫岚只得听着颜渊在殿外朗声道:“仙界颜渊,前来拜访陵光神君。”
随后硬着头皮回:“殿下请进。”
他自己都未曾发现,遇着颜渊的时候,他身上属于陵光神君的冷清不自觉便消减了几分,透露出一丝属于莫岚的活泼来。
而看似镇定的颜渊此刻也有些紧张,殿外虽无侍从,他仍旧遵守礼节自报家门,得到准许后才跨入殿门。
殿内并无其他灯火,不过屋顶那处朱雀神火便足以照亮整座大殿。
颜渊进入大殿后抬眼望去,便瞧见殿中央正站立着一名身着红衣的修长身影。
那身影正侧对着他,不太看得清相貌,然而身形却同莫岚完全一致。颜渊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道:“莫岚……”
结果那人却仿佛被戳到一般,反应极大地转过身来,颜渊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容貌昳丽的脸,登时傻了。
“沐寻?!”
莫岚:……
殿下好记性,这都过去十多年了,还能叫出他那株茉莉的名字。
莫岚就知道会是这般情况,好在他活了这么多年,实则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即便觉得很是尴尬,却还能稳住面上的表情。
他清咳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殿下请容本尊解释一番。”
他索性当曾经做出那等渣男之事的人不是自个,以一副旁观者视角简单说明了一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也并不是故意隐瞒,还望殿下见谅。”
颜渊:……
所以,沐寻、莫岚、陵光神君,这三重身份都是同一个人。
而他,倒霉催的三殿下,不仅将一位神君认做了女仙,还将这人变作了心上人。
不知为何,颜渊却飘忽想到当年遍寻沐寻这人不见时,他差点放下狠话。说寻到此人后便要如何如何处置,后来因想不出如何报复便作罢。
这番却是突然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脑中还是有些混乱,心念急转间,倒是醒悟此刻绝对不是表明心迹的好时机。
况且这会他受到的冲击还有些大,得需要好好静静,认真思考一番才成。
见莫岚还等着他的回应,颜渊想了想道:“此事对我来说……有些太过突然……”
说到底也算是莫岚骗了他,颜渊却发觉自己并没有太过生气。也许是如今自己心悦于他,又或者是时间过去了很久没那么生气了。
总之莫岚如今这副容貌,又一直盯着他。虽面无表情,颜渊却莫名觉得他是在等着自己说出原谅他的话语。
他便扛不住了,耳后开始发烫,急急道:“不过我与莫岚你早已是好友,此等事情,我自然便不会再与你计较的。”
这人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让他一时又忘了此人已是陵光神君,莫岚这个名字再次脱口而出。
莫岚,哦不,陵光神君听闻此话,不动声色地自我化解了这番尴尬,但又忍不住提醒道:“太子唤本尊陵光神君即可。”
莫岚这个名字,无事还是不用再叫了。
颜渊一愣,垂目道:“是我唐突了,陵光神君。”
这便是撇清与他之间的关系了,颜渊如坠冰窟,方才那一丝丝的火热稍纵即逝。
他心中苦笑,就连曾经身为莫岚的身份都避之不及,那他颜渊在陵光神君面前也不过是个陌生人,他又何来的自信向此人表明心意?
他身上的气息肉眼可见地颓丧下去,陵光神君总觉得有些不对头,补救道:“太子不要误会,本尊只是习惯使然,不太适应曾经那个名字。”
“但太子曾对本尊多有关照,本尊自然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
他看着因自己的话语倏然抬头,眼神亮晶晶的年轻太子,记忆里闪过这人年幼时小奶狗的模样,心情有些愉悦。
“本尊十分乐意与太子再次成为好友。”
-
虽被陵光神君最后一句话给安抚了,颜渊也并没有久留,他心绪不平,只道过几日再来拜访。
陵光神君也不作他想,只当是自己做下此等事情令太子一时有些难以消化,多少有些影响友谊,便送他出了殿门离去。
颜渊离开后,陵光神君坐回大殿上方的主座上,闭目凝神。
此次为期十年的闭关非常顺利,他不仅成功化解了白泽在他体内留下的神兽血脉,朱雀之火也有所提升。
虽比不得他重生前巅峰时期,却也恢复了个七八分,对于如今刚刚成年的神体而言已相当不错。
他闭关之时,整整承受了十年的涅槃之苦,每时每刻都处于疼痛煎熬的状态。
即便是神魂强大,也多少会有些难挨,直到最后疼到麻木,方才好受一些。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本该沉浸于涅槃之中的神魂,竟会偶尔同外界相呼应。而被外界吸引后的神魂转移了注意力,让他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瞬远离了痛苦,得到喘息。
那外界的气息非常熟悉,正是才走不久的三太子颜渊。
这让他很是惊奇,因此待颜渊下意识地不同了一些。
陵光神君两百年前因意外被魔王重伤,跌落下界,于一年后才回到了仙界,并被白泽尊上捡回逍遥宫休养。
然而他因伤势过重,濒死时重生成幼兽后封闭了灵智,如同人间的普通鸟雀一般。后来白泽捡到他时,他身上的外伤已好全,过了十来年才重新开智。
白泽对他如何恢复的伤势十分好奇,然而开了灵智后的莫岚自然不再记得那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被遗忘的一年记忆,只有如今彻底恢复记忆后的陵光神君知晓,而救了他的人,正是颜渊。
当年仙魔大战,仙帝仙后关心战场局势,自然对才不过十岁的小太子看管有些疏忽。
颜渊虽自幼循规蹈矩,也曾有过那么一小段向往自由的时候。因此趁着大家都忙,偷偷摸摸溜到了下界,独自一人跑到了人间。
好巧不巧,捡到了在冰天雪地里快要断气的陵光神君。
后面的事便不必多说,小太子自带仙气,成日将这只可怜巴巴的小鸟抱在怀中游戏人间,误打误撞蕴养了陵光神君身上的伤势。
等到仙界发觉太子失踪时,人间都已经过了快一年。众人一阵鸡飞狗跳,终于在人间界找到正在吃着糖葫芦的太子,身旁还跟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鸟。
小太子早就玩够了,乖乖束手就擒,结束了自己的下界之旅。
不过他将自己起名为“墨蓝”的红色小鸟带回仙界时,却不慎将它弄丢了。
年少的小太子失去了自己第一个最好的玩伴,很是伤心了一段时日,直到后来课业愈发繁重,他才慢慢将这段往事遗忘……
陵光神君睁开眼,从回忆里苏醒,只觉得自己同三太子羁绊已牵扯太深。无论是救命之恩也好,亦或是他成为莫岚时有所亏欠也罢,他总该对这个年轻后生慈祥一些。
好在他对颜渊也颇为欣赏,两人就如现在做个忘年交也很是不错。
回到仙宫的颜渊自然不知陵光神君实则将他二人当做了忘年交。
当然,即便知道他也是不认的。
他心中有事,一路直到回了自己寝宫才想起来,他去逍遥宫前正在同他母君谈话。
不过他想说的也已同母君说清楚,剩下无非是母君想要对他再劝阻一番。因此他也并不打算再去母君那里,而是去了自己的小金库,开始翻箱倒柜。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用锦盒装着的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便是当初他下界历情劫时,莫岚逗弄他时与他交换的那一颗。
颜渊在凡间的躯体消散后,便将这颗珠子带了回来。原本他是准备用来当做罪证,质问那胆敢戏弄他的仙子,后来一直寻不见,他也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夜明珠也被他随手扔在了金库的某个角落里。
然而现下这颗珠子的意义可却不一样了。
颜渊给它换了个万年玄丝编织的飘穗,做成了一个小挂件,握在手里慢慢把玩。
他下界历劫那会,虽并无仙界的记忆,但那小太子的性格秉性及喜好,自然是同他一般无二的。
能被一位仙子迷到终生不娶,颜渊羞恼的同时,也曾一度怀疑是否自己其实真对那位仙子有意。
这也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莫岚,却有些踌躇不前的缘故之一。
好在后来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还庆幸自己对那位女仙也不过是容貌上的欣赏罢了。
结果如今……
那“女仙”竟然就是莫岚……
颜渊当真是不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
仙宫里有爱好八卦的侍从,这几日发现三太子颜渊平日里从不佩戴配饰的腰间,突然多了一颗夜明珠挂件。
那用来绑住夜明珠的穗丝,更是极其珍贵的万年玄丝。
侍从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自从三太子的断袖八卦流传甚广后,不仅是仙子,竟有少许仙君也大胆示爱。
而太子这新换的挂件,不知是仙子送的呢,还是仙君送的呢?
颜渊自云霄殿前走过,听到这关于自己的小声讨论,完全不感兴趣地路过。
等拐了个弯,他突然听到“陵光神君”这四个字。顿时收敛气息,隐身站在这两位偷懒躲在长廊角落里聊八卦的侍女后,光明正大地偷听。
最近仙界最劲爆的新闻,莫过于传闻已神魂俱灭的陵光神君强势归来的消息。
陵光神君虽居住在下界,但因在仙界任职,时常在仙界来去,此番他安然无恙归来,不知多少爱慕者喜极而泣,翘首以盼,等待着陵光神君再回仙界。
不过八卦中并无详细说明陵光神君消失的这两百年去了何处。
因此除了逍遥宫弟子和青龙颜渊这几位知情者外,并无人知晓当年那调皮捣蛋的逍遥宫小弟子,便是陵光神君本人。
这会这两位侍女闲聊的,便是关于陵光神君的八卦。
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侍女突然故作神秘道:“你听说过那东海的三公主没?就是那位女战神,在东海赫赫有名比她几个哥哥都有出息的那位。”
另一名侍女茫然:“听倒是听说过,但同陵光神君有何干系?”
她们不是在聊陵光神君的八卦么?
那侍女啧了一声:“这你就不知晓了,那三公主一万岁了还未曾婚娶,曾放话世间男子皆入不了眼,霸气得很!”
“哪知前几日却被人得知,她其实早已暗恋陵光神君不知多少年!原来呀……却不是世间男子入不得这位公主的眼,而是她一眼就看上了个最拔尖的……”
侍女感慨:“见过陵光神君那等丰神俊朗的人物,这回了下界,自然是再也看不上他人了。”
年纪小的侍女也跟着感慨:“这倒是大实话,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那侍女撇撇嘴:“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此次陵光神君据说是浴火重生归来,那三公主约摸太过高兴,一时便说漏了嘴罢。”
“我正好有个姐妹就是东海出身,这事都是她同我讲的。我估摸着啊,就依那位公主的性子,既然都已经被众人知道了,保不准就直接去了朱雀宫求娶呢……嘻嘻嘻~”
“听说早就有好几位仙君仙子去朱雀宫拜访啦!可惜都无功而返……”
“啧,这都多少年了,你见谁成功过……”
站在她们身后听了个齐全的颜渊:……
原来在他回宫的这几日,都有好几位仙君仙子去过朱雀宫了?!
颜渊前几日用夜明珠做好摆件后,发觉无论是莫岚还是陵光神君,在他心里都已然重叠成同一个人。
他知晓追求陵光神君不是件易事,因此决定徐徐图之。毕竟虽然莫岚的喜好他都知晓,却担心陵光神君会有所不同。
因此颜渊首先准备了解一番陵光神君的信息,做好万全的准备后,再去朱雀宫拜访。
哪成想情敌太多,一个不留神,都不知被几波人抢占了先机,气得三殿下只想在朱雀宫前竖个牌牌——擅入者死!
颜渊到底是年轻,若是他早生个几年,见着当年众仙君仙子争先恐后对陵光神君示爱的场景,怕是得气得龙尾巴都冒出来。
这会他也不想什么徐徐图之了,连在偏殿等着他解决的一大堆奏本也懒得理会,化作金光便向下界奔去。
两名八卦的侍女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怎么突然刮了一阵风?
第24章
“近日听闻陵光神君竟浴火重生,重掌朱雀宫,当真是仙界的一大幸事啊!”
仙帝也得知了陵光神君归来的消息,心情大悦,派人给朱雀宫中送去不少奇珍异宝。
当年仙魔大战,身为四方神兽的朱雀只在仙界任文职,其实并无义务上战场。
然他的确实力强悍,在战场上可以一敌百,又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为了减少仙兵的伤亡,他便主动向仙帝请缨,上阵杀敌。
仙帝自然应允,且百般感激。
却不想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战绩累累的陵光神君。在最后即将赢得战争的胜利时,被对方魔王偷袭得手,甚至身受重伤不知所踪。
随后朱雀宫主殿自行封闭,便有人开始猜测,陵光神君怕是已神魂俱灭,待到新的朱雀神魂孕育出来后,朱雀宫方才会解禁。
原本仙界众人都不信,但在寻不到神君陨落的躯体、又搜不到神魂的情况下,便逐渐默认了这个传言。
如今陵光神君浴火归来,众人方才恍然大悟,为何搜不到神君神魂。朱雀重生,神魂一度脱离星宿掌控,又在轮回之外,自然是搜索不到的。
蓬梧宫中,正在喝茶的明锦仙妃听心腹侍女汇报着最近仙宫的各处消息。
听到陵光神君居然并未陨灭,且已重回朱雀宫时,她手一抖,滚烫的茶水便泼在了手腕上,烫出一片红印。
侍女惊慌失措道:“仙妃!”
明锦仙妃却并不管手上疼痛的触感,整个人都宛若魔怔了一般,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陵光神君竟然没死……他怎么会没有死呢……”
原本想赶紧帮她处理烫伤的侍女听到她这话,陡然一惊,连忙退到一旁跪下,垂下头去不敢再吱声。
她脑中疯狂地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突然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侍女,道:“本仙妃今日起开始闭关,若是有人来访,通通拒绝。”
“仙帝那本妃自会通报一声,日后你便暂管宫内事宜,每日午时来我书房外汇报一次。”
“是——”那侍女低头应道。
随即明锦仙妃独自一人进入了书房,她颇为谨慎地四下感应一番,确定无人跟随,才绕到书房内间的博古架后,打出一段法诀。
墙壁上随着法诀的完整,逐渐显露出一道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拱门。
明锦仙妃再次左右探查了一番,方才放心弯下腰,进了这处密室。
-
朱雀宫内。
陵光神君端坐在正殿之上,不停查看着面前矮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本。
一旁的友稹仙君整理出一摞新的奏本,摆放在桌边,提醒道:“神君,这部分是今日百族新送来的。”
“好,放着罢。”他又看完一本,神念飞快地在奏本上盖上印记,随即又拿下一本。
他消失两百年,无人掌管百鸟,百族险些为谁掌权而爆发争斗。
原本便不信神君陨落的友稹仙君只得出面干涉,他出于朱鹮一族,朱鹮一族因族人数量稀少,向来与世无争,因此在百族中声誉良好。
而他又一直跟在陵光神君身旁,是陵光神君手下得力的干将,在陵光神君消失后,百族好歹卖了他一个面子,听听他有何想法。
友稹仙君无意掌权,便向百族提议成立百鸟会。每族各派出一名代表,任何有关百族之间的纷争纠葛,由百鸟会投票决定。
鸟族其实也大多都是直性子,争斗也无非是一时失去人领导,互相争强好胜罢了。
友稹仙君此番提议一出,百族纷纷同意,之后两百年内,百鸟会也运转甚好。
唯一不太开心的,则是每族选出的代表。
鸟族原本天性自由,热爱天空,被选出的代表起初还有些新鲜感,待到日子久了,才发现这是个苦差事。
百族人数众多,一天到晚都有无数这样那样狗屁倒灶的纠纷争斗。他们百鸟会虽有百人,但因为投票流程繁琐,每天处理起来也是非常繁重的任务。
因此,苦苦扛负了两百年的百鸟会众人,在得知陵光神君归来的消息后,欣喜若狂。
第二日便将所有奏本往朱雀宫送来了。
还是有陵光神君在的日子好啊……
鸟族众仙君感慨。
友稹仙君正巧在下界办事,第二日回到仙界才得知陵光神君归来的消息。
他满心激动地回到朱雀宫,却发现陵光神君已然被奏本淹没。
友稹仙君:……
这群鸟族仙君,当真是懒到令人发指。
好在这几日多了一名友稹仙君后,堆积的奏本便处理了大半,估摸着再忙上半日,日后便只需处理新增的奏本,不会再有这般忙碌。
陵光神君看完手头奏本,抬头瞧了一眼正在飞快预览奏本,将鸡毛蒜皮小事分类出去的友稹仙君。道:“这两日辛苦你了,剩下奏本不多,下去歇息罢。”
友稹仙君头也不抬道:“无碍,我等神君将今日事务处理完再走也不迟,朱鹮一族向来清闲,我也好久没做事了。”
俨然一副工作狂的模样。
陵光神君两百年未见着友稹仙君,见他还是这般热爱工作,便不再多言。
这时,一名侍从却突然跑进大殿,通报道:“禀告神君,玄机山仙君来访。”
陵光神君抛出二字:“不见。”
那侍从应了声,调头又跑出去回复那仙君去了。
陵光神君原本的确不欲在朱雀宫内安排侍从,然而自他归来第二日起,除了从天而降的奏本外,得知消息的仙君仙子也是络绎不绝,纷纷前来朱雀宫拜访。
他不得不耗费神力再次开启朱雀宫外的防御阵法,并重新在百族内挑选了十名侍从。
这些侍从除了一些基本的日常清扫工作外,大多数时间便是负责接待来朱雀宫拜访的各路神仙。
若是有正事或者神君愿意见的,得到神君应允后开阵领进来。
若是诸如玄机山仙君此等,一瞧着便是要来表明爱慕之心的,自然连阵都入不了。
然而即便如此,每日大殿内依旧要接到数次禀报,弄得友稹仙君这个一心只有工作的人,都忍不住感慨:“神君当真是魅力不减当年。”
而且不知是否神君险些陨落一事造成了刺激,这些人反而比先前更为有韧性,被拒了也依旧不放弃。
陵光神君:……
实则他本人活了几万年,也不解这些仙君仙子为何如此执着。
情爱一事,当真这般容易让人魔怔?
两人继续埋头处理事务,不多时,又有一名侍从跑进来道:“禀告神君,东海三公主求见。”
陵光神君有些不解:“东海三公主?她来见本尊作甚?”他记忆里还有莫岚最爱去东海打秋风且次次被揍的事迹,对这三公主有些避之不及。
友稹仙君也有些好奇:“莫不是东海有事与神君相商罢?”
因着这位三公主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又曾放过谁都瞧不上的高调言论,两人均以为她此次前来是代表东海,完全不曾同那些仙君仙子扯上联系。
于是陵光神君颔首道:“准。”
那侍从便应下,出去接引三公主。
友稹仙君放下奏本,道:“不知三公主所为何事,我先且回避一下。”
还未等他说完,另一名侍从进殿道:“神君,仙界三太子求见!”
友稹仙君:……
他惊讶地望向陵光神君,道:“三太子?”
陵光神君道:“本尊与三太子乃是好友。”
神君何时同仙界这位小太子有了交情?
不过友稹仙君也不会多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前去迎接太子罢。”
陵光神君点头,道:“你替本尊解释一番,将太子带去偏殿休息片刻,本尊处理完三公主的事宜便亲自过去寻他。”
他自己就歇在偏殿,平日里除了他本人,并无人在偏殿进出。
这番却让颜渊去偏殿等他,友稹仙君暗自思量,神君待这位太子果真不一般。
朱雀宫门前,两名朱雀宫侍从正立在宫门两侧,站得笔直。
那些仙君仙子好歹自持身份,大多都呆在自己的座驾里,只派了小厮或是侍女同这两位侍从交谈。
那些千方百计想同他们套近乎的,两名侍从压根不理睬。
只有老老实实上前表明来访的,他们才会简单交谈几句,随即将来访信息传给入殿的同僚。
当然,能不能进去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颜渊到来时,便瞧见这一片乱哄哄的场景,当即便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立在云头瞧了一会,发觉果真无一人得到准许进入宫内后,心情又好了不少。
朱雀宫防御阵法开启,他虽有把握破阵入宫,但觉得并不是太妥,想了想,三太子除了障眼法,大大方方地落在宫门处。
他正准备上前自报家门让侍从去给心上人通报一声,却见前方有一身着白衣的女子独身上前,道:“烦请禀报一下陵光神君,东海龙三求见。”
东海三公主?
颜渊当下提高了警惕,他踱步上前,对守在门前的侍从道:“仙界三太子颜渊,拜见陵光神君。”
这两人气势十足,往宫门前一杵,加之颜渊身份高贵,那周围叽叽喳喳的小厮侍女们顿时噤声,溜回自家仙君仙子那,小声汇报这突发状况。
门内见惯了各路仙君仙子的侍从也是一愣,觉着从这两位的身份来看,应当是有正事的,于是态度也缓和不少,立刻将消息传给了殿内。
三公主也没想到会在朱雀宫这里碰见仙界太子,这位年轻的小太子如今名声也是颇高,她忍不住偏头去打量,却发觉这小太子也看了她一眼。
眼神相当不善。
东海三公主:……
她哪里得罪过这位小太子了?
颜渊虽有断袖传闻,但其实众仙也只是嘴上八卦,心中对此都是不以为意,并没几个当真的。
因此那些躲在座驾里的仙君仙子都在窃窃私语,不知仙界派三太子前来寻神君是为何事。
很快,殿内便出来了一位侍从和一位陌生的仙君,请三公主和颜渊进宫。
这让他们身后一众仙君仙子羡慕不已。
颜渊自然知道自己不会被推拒在外,但见到三公主居然也能进宫,当下浑身的气势就冷然起来。
尤其是看到三公主被那位侍从带入主殿,而他明显并不是同一个方向时,颜渊眉头一挑,对身旁那位自称是陵光神君的下属,名为友稹的仙君道:“请问这是何意?”
友稹仙君赶紧将神君同他交代的话,向颜渊讲了一番,末了还补充道:“小仙在神君手下从事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着神君愿意在偏殿会见来客。”
颜渊道:“偏殿又如何?”
友稹仙君老神在在道:“那是神君起居的殿室。”
嗯?
颜渊顿时舒坦了。
然而他却并未忘记在那两位侍女处听来的八卦,心道虽然能去陵光神君起居室的机会千载难逢,但若是丢了本人才是得不偿失。
因此他同友稹仙君走到偏殿门前,便道:“你不用跟着本殿下了,本殿下在此处静坐一会,等神君前来便是。”
原本友稹仙君也只欲将颜渊送到门口便离开,毕竟陵光神君也并未准许他随意进出偏殿。
于是他垂手道:“若太子有何需求,冲殿外唤一声即可。”
偏殿外也有两名侍从侯着,正是他提前召来的人手,不敢怠慢这位贵客。
颜渊摆摆手,自顾自走进殿内,寻了一处座椅安稳坐下。
察觉到友稹仙君的气息离开后,他勾起嘴角,闭目养神,留下一具空壳,实则神魂离体,朝着主殿而去。
一抹金色光芒悄无声息地摸进主殿房梁处,坐在桌前才同东海三公主打了个照面的陵光神君眼皮动了动,余光瞟了一眼那金光藏身处,有些讶然又有些无奈。
随即收回了目光,冲着殿下淡淡道:“请问三公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本尊虽才重回朱雀宫,却似乎也未曾听闻东海最近有何动静。”
三公主行了礼,挺直脊背,目光毫不躲闪地望着前方这位她仅仅见过一次面,却藏在心底近万年的俊美神君。
捏紧了手指,一字一句道:“神君误会了,本公主此次前来与东海无关,只为见神君一面。”
陵光神君:?
藏在房梁上的颜渊:……
这八卦果然听得不错!!!
第25章
三公主见陵光神君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更加镇定了几分。
殊不知陵光神君却是因着先前回想了一番身为莫岚时的记忆,见着她便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加之受记忆影响,将自己代入后,丝毫不觉得对他万分嫌弃的三公主,所说的见他一面会有何深意。
三公主不待陵光神君晃过神来,便一鼓作气讲完了关于自己如何识得陵光神君的故事。
故事情节很老套,三公主却讲得十分投入,平日里英姿飒爽的东海女战神变得柔情似水,颜渊却在房梁上听得眉头越跳越凶。
陵光神君一向不爱听人长篇大论,但想着莫岚在东海着实套走了不少好东西,便耐着性子听她讲完。
早些年时,仙魔两界打架打得比较凶,仙界一度吃了不少亏。
那会龙三公主才不过十六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她的两位哥哥跟随东海龙王协助仙宫击退魔界进攻,经常远赴战场。回来后,便给她讲述战场上的热血沸腾、惊心动魄。
龙三公主虽是女娃,却对这种热血的场面十分有兴趣,央求着父王带自己上战场,自然遭到了龙王的拒绝。
于是她便转头去求两位哥哥,最终打动她大哥二哥,瞒着龙王,混进了东海支援仙宫的队伍里来到了战场。
到了战场龙王才发现自己小女儿也跟了来,训斥了两个儿子一顿后,因无人手再护送她回龙宫,只得暂且妥协,并叮嘱她不得乱跑。
然而三公主若是真没有乱跑,后头自然便没她遇见陵光神君这档子事了。
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你越是不让她干什么,她便偏偏想要干些什么。
于是小小年纪胆子忒肥的三公主,仗着自己隐身诀学得出色,将一仙兵的盔甲给偷了,雄赳赳气昂昂地混在队伍里上了战场。
随后被真正战火冲天、鲜血淋漓的场景给吓成了呆龙。
然战场上容不得你后退,龙三公主心生怯意,却被大部队裹挟着往战场中心冲去。
也正是那时,她突然瞧见战场厮杀最为猛烈的半空中,有一位身着猎猎红衣的俊美青年傲然而立。
他身边围绕着数十条张着巨嘴咆哮的火龙,将四面八方向他扑来的敌人统统都烧成了灰烬。
她一时盯着那人绝美的容颜出了神,待到头上一凉时,才发现自己的头盔被人用长。枪挑掉,露出了一头灿金色的长发和额上两只小小的龙角。
挑掉她头盔的那个魔族士兵都愣住了,随即回过神来,欣喜若狂。
竟然有幼年的龙族在此!
三公主也发觉自己处境不妙,慌乱之中只记得最基本的凝水决,竖起一大面水墙企图抵挡敌人的攻击。
她这边仙力一波动,远处正带着两位儿子斩杀魔族的龙王惊骇中回头,绝佳的目力看到了正处于战场中心的自家闺女那金灿灿的头发,当即眼前一黑。
他距离太远,飞奔过来已是来不及,只得眼看着三公主面前四五名扛着刀剑的魔族轻轻松松撕开了她那防御太过薄弱的水墙,目眦欲裂。
三公主也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就在她满心悔恨即将绝望之际,却发现悬在她头顶的刀剑迟迟未落下。
她瑟缩着睁开眼,便见到那四五名魔族脸上还带着嗜血的笑容,胸口却各自插过了一只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箭,随即那火焰倏然扩散,将他们黝黑的身躯吞噬殆尽。
而火焰消失后,露出了那个不远处正放下手中弓箭,望着三公主一脸冷然的俊美青年。
这番阻拦让龙王成功一把将小女儿抱进怀中,对施以援手的陵光神君千恩万谢。
陵光神君只是皱了皱眉,抬手搭箭再射中一名妄图偷袭仙兵的魔族,回头对龙王道:“战场无情,龙王还是尽快将小公主送回营地才好。”
说完,他望了一眼偷偷看着他的龙三公主,便再次扑入魔族最为密集的一方厮杀起来。
“龙二,将你妹妹带回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放她出营地!”
虽三公主最终性命无忧,龙王却气得不轻,当即唤了二儿子带着小女儿回营地。并勒令他严加看管,直到回龙宫前,都不许远离她半步。
受到牵连也无法再上战场的龙二太子傻了眼,这才开始后悔心软带了妹妹来军营。
然而小妹方才经历了生死一线,他也不敢埋怨这个小祖宗,还生怕她会受到惊吓晚上做噩梦。
哪知三公主回了军营后,却变得安安静静起来,再也不到处乱跑,听话得很。
龙二差点以为他这位小妹被吓得转了性子,然而只有龙三公主心里清楚,她被那位俊美的神君救了性命,却也对他一见钟情。
但从来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陵光神君,最后望向她的那一眼,却是对这位分不清局势胡乱跑到战场上的小公主带上了些许责怪。
三公主非常懂得察言观色,才跳动的芳心被那眼神一刺,当即便冷却了下去。
向来被宠坏的小公主自那刻起便突然懂事,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因此接下来的军营生涯中变得十分乖巧,只可惜却再也未能见到那位神君。
后来,她还是在不经意中从二哥的嘴里套出了那位神君的身份,得知那正是四方神兽之一的朱雀——陵光神君。
……
“那是本公主第一次上战场,却并不是最后一次。”
三公主讲完故事,定定望向陵光神君:“而后,本公主便以陵光神君为榜样,勤学苦练,在六百岁时第二次重返战场。”
“那次战役,本公主带领已方二十人小队,共斩杀魔族一千八百余人。”
也是从那一战起,东海出了个女战神的消息不胫而走,被仙界众人所熟知。
然而在龙三公主心中,努力变得更强,却只是因为藏在心里的那人。
“敢问陵光神君,当年需要被你保护的龙三如今已长大,不会再是任何人的拖累,也不会再给任何人添麻烦,甚至也可以像你一样去保护他人。”
“这样的龙三……可否得到神君的一丝认可?”
颜渊原以为她讲完这个故事,便会顺势向陵光神君表白心意,哪知这公主话锋一转,却问出了这样一番话。
他赶紧偏头看去,果然见原先只是耐着性子听她讲话的陵光神君已然慎重起来。且郑重思索片刻后,道:“龙三公主如今十分优秀。”
当年那个在战场上畏畏缩缩甚至想要当逃兵的小女孩,成长为了声名赫赫的女战神,如今想要得到他这位年长几万岁的长辈认可,陵光神君自然是应允的。
毕竟他也想起,当年他的确是对这位小公主存了一分不满的。
颜渊:……
也就陵光神君这般在感情上一片空白,连他还不如的迟钝人,才能将这龙三公主所说的认可,当真是当成了“认可”!
他气不打一处来,瞅见那三公主得到陵光神君的夸赞后眼神一亮,原本镇定自若的脸上也飞上了一丝红晕,突然娇羞起来。
她抿了抿嘴,眼里的爱慕快要溢出,呐呐道:“那……那神君可愿接受我对你的心意……”
她连自称都下意识变成了“我”而不再是“本公主”,小女儿娇羞尽显,“若陵光神君也觉得我足够优秀,那我是否也足以配得上神君了呢?”
陵光神君:……?
等等,似乎有什么不对?
还未等陵光神君皱眉说出拒绝的话语,在房梁上待了够久的三太子实在是忍受不了,当下一阵风过,一抹金光化作人身。
“三公主此等励志的故事当真令人赞叹,只可惜来迟了一步,陵光神君早已名草有主。”
颜渊施施然落地,一边说着令在场二人都一愣的话语,一边快速走到主殿上方端坐着的陵光神君身侧。
他出现得突然,早就知道他在此的陵光神君还算镇定,那立在殿下的三公主却是受到了惊吓,一时惊得后退了一步。
然而她却来不及为自己方才那一番发言被第三人听见而感到羞恼,注意力全然被颜渊所说的话给吸引走,愣道:“三太子这是何意?”
陵光神君早已名草有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陵光神君也望向身旁的颜渊,有些懵。
颜渊却轻飘飘道:“三公主难道不知近些日子关于本殿下的传闻?”
龙三公主被他这般一提,想起仙界关于这位殿下近段时间的传闻,无非是那断袖之癖。再想想方才他说的那番话,登下脸色惨白。
“你……你的意思……”
她瞪圆了双眼,为自己猜到的那个结论感到无比震惊,半晌说不出下一句话。
出了关便回到朱雀宫,紧接着便处理了好几天事务且不爱八卦的陵光神君,听他两你来我往地交谈了几句,却完全不能理解含义,便下意识地扯了一下颜渊的衣角再松开手道:“你同她在打什么哑谜?”
扯衣角这个动作完全是他脑海中由莫岚的记忆带过来的,就连陵光神君本人都未意识到这个小动作的亲昵感。
然而这个举动落在三公主眼里,更是为颜渊一时胡诌的话提供了强有力的佐证。
她一下捂住嘴,眼里开始烟雾朦胧。
颜渊也没想到陵光神君竟会扯他衣角,这完全是曾经的莫岚才会做的事情,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告诫自己先解决。情敌要紧。
随后回头小小声冲陵光神君道:“待会再告诉你,你记得配合我一下。”
陵光神君不知他要做甚,皱眉点了点头。
颜渊转过头,向已然对他的话信了大半的东海三公主祭出最后一招。
他取下了挂在身侧明显十分爱惜的夜明珠,相当炫耀地在三公主眼前晃了晃,尔后嘴角勾起一抹笑道:“这颗夜明珠,便是陵光神君赠与本殿下的。”
说完,他笑着回望了一眼陵光神君,道:“陵光神君可还记得?”
东海盛产夜明珠,虽当初这珠子是莫岚自东海讹走的,还因此被三公主追打了一番。但此刻三公主也认不出这便是当年被她骂“混小子”的那家伙,拿走的夜明珠之一。
倒是陵光神君猛然见到这颗证明着他黑历史的夜明珠,当下便有些赧然,然而他向来不会扯谎,只得轻咳一声道:“自然是记得的。”
他甚至有些尴尬道:“太子竟还将它做成了挂件?”
颜渊轻笑一声:“神君送的东西,虽应当好好珍藏,但我又时刻想要拿出来炫耀一番,左思右想,便将其做成挂件随身携带了。”
陵光神君觉得他这话有些怪异,但一时半会却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来,只觉得太子还是有些年轻,炫耀心性太强了一些。
他一边感慨,一边再回头一望,却发现殿下的女战神已经哭成了泪人。
陵光神君:?
显然颜渊此招甚毒,而陵光神君不知情下与颜渊的互动,更是让龙三公主深信不疑,一颗芳心碎成了渣渣。
向来强势的三公主这会心里百感交集。
一是自己持续了快万年的暗恋才刚刚出口就被告知了结束的酸楚,二是猛然得知自己心仪的神君竟然是个断袖的痛心,三则是被颜渊这个不过两百多岁的小辈给后来者居上的不甘。
总总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实在克制不住情绪,在这大殿上哭了个痛快。
陵光神君向来拒绝人时都是冷酷无情,一不戳人心窝二又干净利落,还真未碰到过这种将人弄哭的情况。
他皱着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颜渊这个罪魁祸首:你弄哭的,由你处理。
情敌哭了,一心只有心上人的颜渊丝毫没有愧疚感,但碍于面上还得过得去,于是道:“三公主……”
结果刚开了个口,方才还哭得伤心的东海三公主抬起头猛地擦了一把眼泪,凶狠地盯住了颜渊,撂下狠话:“本公主拿得起放得下,既然事已至此,本公主不会再做纠缠。”
“但即便你是仙界太子,本公主也得警告你一番,若你敢对陵光神君不好或是生出二心……”
三公主擦干眼泪,猛然幻化出自己的一对白绫,狠狠地往地上抽出一道深深的印记,“本公主这对白绫,可饶不了你!”
颜渊眼神一利,沉声道:“绝无可能!”
陵光神君越听越不对劲,这二人怎么又开始打哑谜?什么叫做不对他生出二心??
三公主冷哼一声,警告完他后,随即又侧过脸,脸上带着伤痛对陵光神君道:“无论如何,还是感谢神君对我的认可,此番无缘,我认了。”
她轻轻啜泣一声,道:“还望……神君过得幸福……”
说完,她掉头飞奔出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朱雀宫。
陵光神君:……
他再迟钝再不懂,三公主说了这么多话,也多多少少领会到了些许其中的含义。
当下拿眼瞧了瞧一旁兵不血刃便干掉了一位情敌,正喜不自胜的三太子,问道:“关于殿下所说的自身传闻,究竟是何事?”
还在美滋滋的颜渊一僵,干笑道:“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无非是一些闲着无聊的人瞎编胡扯。”
陵光神君自然不信:“那本尊很有些好奇,是怎样的瞎编胡扯,能让殿下将三公主弄得如此失态?”
颜渊自然不敢告诉他,他方才被他用作幌子,那才是好生胡扯了一番,因此顾左右而言他。
这会瞧见他矮桌上放着的还未批阅完的奏本,绕过去翻了翻,道:“这些奏本未免也太多了一些,不如让我帮神君来批阅罢。”
他推销自己:“我批阅奏本向来又快又好,父君都很是夸奖过一番。”
说着便要拿过一本翻看。
陵光神君却将他拿起的那册奏本压下,冷然道:“颜渊,本尊最不喜被人诓骗,尤其是难得给予信任的人。你实话实说,方才同东海三公主所说之话,究竟是何意?”
颜渊来之前是抱着大不了豁出去的心态,然而真到朱雀宫后却冷静了下来。尤其是又经历了刚刚东海三公主那一遭,这会心情其实也有些不平静。
他当然看得出陵光神君于龙三公主无意,所以才敢放肆捣乱,可陵光神君于他……
他却是不敢猜测了。
然而陵光神君实则也不是个傻子,颜渊这般乱来了一气,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
因此绝不让颜渊糊弄过去,甚至有些生气,并直呼了他姓名。
颜渊被他实在逼得太紧,原本情绪便已满溢,索性闭了闭眼再睁开,放下奏本道:“神君归来没几天,所以并不知道,仙界如今盛传本殿下乃是个断袖。”
“所以我顺势而为,同那三公主扯了个谎,说陵光神君名草有主,那自然便是归我所有了。”
他终于开了口,再说接下来的话便没那么难。
“三公主信以为真,所以自然便在临走前对我威胁了一番。不过……”
他凑近皱起眉头的陵光神君一分,轻声问道:“神君又可知道,为何仙界会有此等传闻么?”
陵光神君这会回想起莫岚记忆里,闭关前颜渊突然开始躲着他,随后又在闭关时感应到属于他的气息一事,有些恍然。
颜渊见他不回应,便继续说道:“我倾慕莫岚仙君已很有段时日,原先却不敢确定,生生错过他闭关前的那段日子。”
“之后我时不时往逍遥宫跑,想着待到他出关之时,便向他表明心意。”
“却因/为他打扫庭院被女仙瞧见,闹出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传言,随后被父君当了真,险些挨揍。”
“然我心意不变,直待得他出关那日,匆匆赶去。”
“却不成想世间再无莫岚,只有陵光神君。”
“然这二者其实皆为一人,我思虑良久,觉着还是得顺应自己的心意才好……”
他说的慢吞吞,一面说一面深深凝视着陵光神君的眼神,一步步刺探他所能对自己接受的底线。
颜渊一双眼睛生得极好,陵光神君听着他越来越放肆的话,心想此刻自己该是发怒将这不靠谱的忘年交给赶出大殿的,却又被迷惑住,半晌不曾打断他。
颜渊实则也不擅长此等操作,然此刻真情流露,竟无师自通地将声音放得愈发低沉。
陵光神君直到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竟已不过半尺时,才登时清醒过来。
他急急起身,努力维持住自己清冷的人设,毫不留情道:“本尊与太子之间唯有友谊罢了,之前也好如今也罢,想来太子是太过年轻,未能分清楚这情感的差异。”
“此话莫要再提,不然恐怕本尊与你之间的情谊便要到此为止。”
他嘴上说着无情的话,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不懂方才自己那如同陷入魔障一般是何缘故。
过了几万年清心寡欲、一心论道修炼日子的陵光神君,虽在拒绝他人面前颇有心得,却不知此世间唯有一人他拒绝不得。
也唯有一人会令他方寸大乱,毫无招架之力。
颜渊开了窍后,对面前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在意,这会明显瞧出他虽语气冰冷,但行为举止皆有些不太自在。
他心里老早就产生一个念头,现下见自己并不是全无希望,当机立断便要再次出招。
于是才撂下狠话的陵光神君便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身着锦衣的胖娃娃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一双灿若繁星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双手捧着那已被做成挂件的夜明珠,委委屈屈道:“你明明与我约定过了的,怎么转眼就不认账了……”
陵光神君:……
太过无耻!
陵光神君白皙的脸颊旁顿时爬上一抹微红,实在没想到堂堂仙界三太子,竟会用出如此、如此手段!
他色厉内荏地训斥道:“身为太子,你这又是成何体统?!”
颜渊横竖已经不要脸了,又瞧出这招着实有用,便更加不要脸地贴上去。迈着小短腿跑到陵光神君身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紧紧不放。
一边晃奶声奶气地哼唧:“我不管,我们交换过定情信物的,你可得对我负责!”
做出此等行为,奶娃娃壳子里的颜渊其实也早已脸红如火烧。
然而在追得心上人而归一事上,脸皮算什么?!
三太子毅然决然地表示,今儿这脸,他还真不要了!
第26章
最终,颜渊是被陵光神君亲自给丢出的朱雀宫。
陵光神君虽对变成小娃娃的太子缺乏抵抗力,但架不住他修为比起太子高了一大截。
恢复冷静后使了个定身术,将还抱着他大腿不依不饶叽叽喳喳的小颜渊拎起来威胁道:“你给本尊变回来,否则便这般将你扔出去,再不许你进朱雀宫半步。”
颜渊自己的脸面在陵光神君面前可以不要,却可不能丢脸丢到门外那一堆仙君仙子面前去。
他原本还在追问陵光神君将他赠与他的定情信物玉佩放哪了,这下噤了声,不甘不愿地变回原身量,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委屈。
险些将陵光神君给气笑了。
他一时想不起来那玉佩还在不在,于是冷冷道:“那块玉佩本尊早就丢了。”
见颜渊听闻此话一副颇为受伤的表情,他摁了摁额角,觉着若不是还记得太子的救命之恩,又对他的确有些亏欠。
他非得亲自揍这小太子一番不可。
随后太子还是被丢出了朱雀宫。
陵光神君最终给他留了一丝颜面,在半空中便解了他的定身术,让颜渊还能施施然落地,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颜渊解了束缚,潇洒一个翻身又立到宫墙上,对着已回头往殿内走去的陵光神君朗声道:“神君你倒是告知我一声,那玉佩你给扔哪了?”
陵光神君自然是懒得理他,头也不回。
颜渊轻“啧”了一声,自己嘀咕道:“无妨,明日再来问便是。”
随后跳下墙头走了。
不远处耳力绝佳的陵光神君:……
他以前身为莫岚同太子相处时,怎不记得他竟还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向来应付桃花毫无压力的陵光神君,有些身心俱疲地回到殿内,坐下面对桌上还剩着的奏本,突然便失了继续批阅的心情。
他静坐片刻,半晌突然伸出右手,下一瞬莹白如玉的掌心处便多出了一枚用金丝缠绕、悬挂着紫色丝绦的玉佩。
正是他方才说已经扔掉了的,当年身为人间小皇子的颜渊与他交换的那枚玉佩。
这枚玉佩在人间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品质,且做工也相当精美,但搁在仙界依旧是没法看。
莫岚习惯在身上揣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小皇子给他的玉佩也随手揣在了兜里,扭头便忘。
陵光神君原本也不记得了,以为自己早已经扔掉,这会坐下来回想了片刻,才从记忆里翻出了这块躺在兜里十来年的“定情信物”。
他想起方才自己已同颜渊说过将这块玉佩扔掉了,此刻却又找了出来,一时便有些犹豫要不要随意寻个地方将此物给扔了。
好歹将话坐实,便不算故意扯谎。
友稹仙君却从后门入了大殿,探头道:“三公主已离去了?我方才似乎看到三殿下也走了,怎么神君没去见他么?”
他闲下来就觉得慌,正好前几日仙帝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来,他便去了库房一一清点入册。
陵光神君生活并不奢靡,因此对库房管理从不上心,连防护阵法都未曾设上一个。
稹仙君一开始只是协助神君处理百族事务,直到有一次偶然被陵光神君带去了库房逛了一圈,实在被里面堆积得乱糟糟的各类珍宝钱物刺得眼睛生疼。
忍无可忍向陵光神君申请了库房的整理权。
从此朱雀宫的库房才开始变得井井有条,且有了可以随时翻阅的账目。
见友稹仙君进殿,陵光神君手一翻,将那枚玉佩重新收入了衣兜里,想着下次再处理罢。
他顺手拿起一册奏本,道:“本尊已经同太子见过面了。”
“这就完事了?倒还挺快。”
友稹仙君有些费解,就这么短短一会功夫,太子大老远跑来打声招呼就回去了?
他先前出库房时还往偏殿瞅了一眼,虽没细看,但也见着那三太子依旧坐着闭目养神。结果去后院转悠了一圈,回头便瞧见他从墙头上跳下离开。
心里还很是嘀咕了一番:好端端的大门不走为何翻墙?
友稹仙君不知那偏殿内不过是颜渊的障眼法,也不知他离开那会大殿内发生了何等会令他瞠目结舌的事情。
见陵光神君不在搭理他的话茬,他也没再多问,端坐下来继续同神君处理剩下的奏本。
-
颜渊虽被扔出了朱雀宫,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那群还守在宫外的仙君仙子见着他从墙头上跳出来,都有些愕然。他却浑然无视这群人的眼光,施施然离开了。
不得不说,三太子在情爱一事上虽无人教导,但直觉却相当敏锐。
他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如今已变得愈发坚定起来。
陵光神君是个什么性格谁人不知?
他不信还能有第二个人能够同他这般,如此地靠近神君,甚至还完成了抱大腿的壮举。
即便——是仗了不要脸变成小娃娃的便宜。
三太子摸了摸自己热烫烫的耳垂,一面对方才自己近似于耍无赖的行径有些唾弃,一方面又为找到可以亲近陵光神君一些的方式而感到洋洋得意。
罢了罢了。
若是能让陵光神君接受他,再幼稚一些又何妨。
快到仙宫时,颜渊又想起来将东海三公主弄哭一事,觉着按三公主的性格,应当不会将今日在殿内发生的事情对外宣扬。
一是于她有些丢脸,二是看她对陵光神君那副万分崇拜的模样,也应当不愿意听到外界盛传陵光神君同另一人的八卦绯闻。
他倒是不畏惧同陵光神君传些什么流言,说不准还非常的乐见其成。
只不过现下陵光神君对他态度还不明确,万一听到流言蜚语,一气之下真不让他入朱雀宫的大门,那才是得不偿失。
不过这些心思都不影响三太子一身的春风得意,他脚步轻快地穿过长廊,思忖着明日再去朱雀宫时,给陵光神君带些什么东西好。
然而还未踏入寝宫半步,便被仙帝唤了过去。
仙帝才同各仙官商谈完关于最近魔界有些动乱的事情,听闻小儿子回宫了,便让人将他叫了过来。
他已从仙后那里得知她同样是无功而返,因此这会见到颜渊心情颇为舒畅的模样,脸就垮了下来,沉声问道:“你才在宫里待了几日?又跑去哪了?”
就差没直接问是不是又跑去了那劳什子的逍遥宫。
陵光神君便是莫岚仙君的事情无几人知晓,颜渊自然答得痛快:“今日去了一趟朱雀宫拜访陵光神君。”
仙帝一愣,知晓颜渊没必要遮掩,见他不是去那逍遥宫寻那什么仙君,面色缓和了不少。
“朕前几日才派仙官给陵光神君送去不少珍宝,若知晓渊儿你有意同陵光神君相交,应当将此事派与你去做,也好让你在神君面前结个善缘。”
仙帝对他主动与地位尊崇的神君交好十分满意,问道:“那你今日前去拜访神君,可有向神君留下好印象?”
陵光神君当年失踪时,颜渊才不过十来岁,因此仙帝自然以为他此次与陵光神君当是第一次见面。
他平日里便多有教导小儿子,要成为一位合格的仙帝,应该同仙界各掌管实权、地位崇高的神仙们多加来往。
偏偏颜渊哪哪都好,却唯独对交际一事不太提得起兴致。这番难得主动结交一次,让仙帝很是关心。
颜渊:……
他面不改色,点头道:“陵光神君非常平易近人,待我也很是不错,是位非常好相与的神君。”
就是别再把他扔出来就更好了。
仙帝有些怀疑自家小儿子的形容出了差错,那位陵光神君虽为人正直、实力强大,又是当今存世的四大神兽之一。
但一向对于任何人都十分冷淡。
即便是面对身份同样十分尊贵的仙帝,也是一副冰凉凉的姿态,丝毫不会因面前人的身份改变自己的态度。这让仙帝想象不出陵光神君平易近人的时候该是何样。
或许其实是小儿子受了冷落却又不愿意承认?
仙帝自行脑补了一番,觉得不管怎样,这总归是一次好的进步,如若当真小儿子同陵光神君颇为投缘,那也是好事一桩。
于是嘱咐道:“陵光神君乃是同天地而生的神兽朱雀,在神君当中也是最出色的一位,曾多次在仙界与魔界交战中立下赫赫战功,是一位十分严谨、正直的强大神君。”
“虽两百年前曾因意外险些陨落,但竟能浴火重生,可见其心志之坚定。”
“你与神君相处中切记要对神君保持尊重,若是同陵光神君这位长辈合得来,必然会受益良多。”
毫不知情的仙帝将陵光神君的优点夸了个遍,并交代小儿子要与神君好好相处,不可有失仙家风度。
末了还不忘记补充道:“那逍遥宫,你可切不许再去!”
颜渊差点没控制住面上的表情,望着他父君的眼神很有些复杂。正主如今就在朱雀宫,他自然不会再频繁前去逍遥宫。
然他如今既在追求陵光神君,此事最终必然瞒不过仙帝,到时候……
三太子已经预见他父君日后暴跳如雷的画面了……
第27章
颜渊落在逍遥宫门前时,正巧又碰见了来蹭酒喝的墨巩老狐狸。
他笑眯眯同颜渊打招呼,问道:“太子又来看岚娃儿闭关得如何了?”
陵光神君出关那日,神力染红半片仙界,自然无人将其同逍遥宫闭关的那个小弟子联系在一起。
白泽也不会对他人提起此事,并让几个弟子也不要对外透露,好歹维持一下陵光神君的颜面。
因此墨巩老头也以为逍遥宫内瞧不见莫岚的身影,是因为他还在闭关的缘故。
颜渊顿了一下,点点头。
其实他是昨日琢磨着去朱雀宫给陵光神君带些什么礼物时,突然想到了他曾经养着的那盆茉莉。
陵光神君出关那日,明显离去的十分匆忙,颜渊猜测他可能并没有将那盆茉莉带走,于是便来了逍遥宫看看。
当然,仙帝不许他来逍遥宫一事自然已被他抛在了脑后。
两人进了宫,墨巩去寻白泽,颜渊则往莫岚曾经居住的小院走去。
松衍正抱着一大摞书,弯腰一本本将它们摊开晒晒太阳,远远瞧见颜渊的身影,有些惊讶道:“颜渊?你怎么来了?”
颜渊也看见了他,快步走过来道:“我想去取陵光神君原先养在屋里的茉莉,给他送到朱雀宫去。”
他顺便搭了把手,帮松衍把剩下的一点给弄完了。
他同陵光神君说话习惯了,也没再叫莫岚这个名字,松衍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哦!你说那盆茉莉啊!我怕它没人照料长得不好,就搬到书房这边来了。”
松衍带着他去看那株长势良好的茉莉,这会正安安静静地垂着花瓣晒太阳。
颜渊瞧见这盆茉莉便想起莫岚曾糊弄他的事情,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一旁的松衍见他小心翼翼地将茉莉搬起来收好,想了想问道:“你待会要去见陵光神君么?”
颜渊点点头,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要一同去见见他吗?”
陵光神君从前同松衍很是要好,这下突然少了个小师弟,想必松衍心里多少会有些失落。颜渊倒是很理解他的,因此也不介意这番前去与他一起。
左右陵光神君对他只有兄弟情。
松衍却拒绝了:“还是算了,陵光神君……毕竟还是同老五不一样的。”
他与颜渊不同,一直以来只将莫岚当做弟弟来关爱。
出关那日他也在,陵光神君曾将视线挪到他身上片刻,那目光让他知晓,神君是记得在逍遥宫的这些日子的。
然而对他来说,那个能陪着他上天入地调皮捣蛋的小师弟,终究还是消失了。
颜渊倒是不强求,他原先也有些不适应,但他从一开始同莫岚便仅仅只是好友关系。
即便由一名小弟子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神君,他也并不在意他身份的转变。又或者说,莫岚不管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会重新了解,并再次动心。
他收拾好茉莉便准备告辞去朱雀宫,松衍回过神来,挑眉问道:“怎么,你还没对陵光神君表明心意?”
他以为颜渊是准备以好友的身份将这茉莉送过去,毕竟陵光神君出关那日颜渊便去了朱雀宫,如今还能兴致勃勃地过来搬茉莉,自然让他以为这人还未向陵光神君摊牌。
颜渊却略微有些得意道:“我早就同他说清楚了。”
松衍睁大眼:“那你确定你今日还能进得了朱雀宫?”
不是他杞人忧天,他师父白泽与陵光神君乃是多年的朋友,早些年神君也来过几次逍遥宫。
他那会虽未曾与陵光神君有过交流,却也看出这名神君的确如外界所言,虽容貌极为出众,性子却是冷得很。
同他师父白泽说话都是冷冷淡淡的。
而且有次,一名仙君追着神君踪迹跑到逍遥宫门口,蹲等着他离开时上前表爱慕之心,却被烦不胜烦的神君一挥袖变成了只乌鸦。
还加上了定身咒,半个时辰后才得以恢复人身。
松衍便切身体会到了陵光神君对众多追求者的不喜。
颜渊回想了一番,昨日陵光神君只说他若是再不变回去,便不许他踏入朱雀宫半步。既然他老老实实变回去了,陵光神君自然没有不让他进朱雀宫的道理。
他眉头一扬,道:“那是肯定,不瞒你说,我觉着神君对我也是有意的。”
松衍:……
虽然这话他并不大相信,但是颜渊这副信心十足的模样,让他也一时不好开口说些打击他的话,只好道:“那就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他准备送颜渊出宫时,墨巩老头飘了过来,瞧见松衍眼睛一亮,道:“小松衍,你家师父呢?”
松衍不知墨巩什么时候来的,道:“师父他今日前去仙宫与仙帝议事,一早便出去了。”
墨巩顿时肩膀都垮了下去,遗憾道:“白泽尊上竟不在,看来这酒是蹭不上咯……”
他一面说,一面朝松衍那边投去失望的眼神。
松衍抽了抽嘴角,对墨巩这个老头的性子显然早已颇为了解,于是道:“墨巩仙君想喝什么酒?我去酒窖替你搬个几坛便是。”
墨巩嘿嘿一笑:“不劳烦不劳烦,小松衍带路就好,老头子自己可以搬。”
松衍:……
敢情还怕他搬少了,这老狐狸!
他们这般一提,颜渊也想起来莫岚原先也是个好酒的,便跟着道:“能不能让我也搬个几坛子?”
“搬吧搬吧……”
松衍知他定是想搬去给陵光神君,爽快应了。反正师父酒窖里头酒多的喝不完,如今少了个成天偷酒喝的莫岚,便更多了。
墨巩老头还是头回进逍遥宫的酒窖,对着满眼的酒坛子乐开了花,不过他好歹维持了身为长辈的矜持,挑挑捡捡搬了近十坛子酒后便克制地收了手。
颜渊则是认真地嗅了嗅,翻出了三坛曾经同莫岚一起喝过的无名烈酒。
一旁的墨巩老头同他搭话道:“殿下也爱酒?不得不说,这三界里论起酿酒来,白泽尊上的手艺可谓是独一份。”
他呷呷嘴:“总是让小老儿回味无穷念念不忘啊……”
松衍在后头默默腹诽道:酿酒算啥,他家师父可是神兽白泽,天下就没有他不会的事儿,而且样样都出众得很。
这样便又想到他师父为他画的画,脸上突然有些微热起来。
颜渊听墨巩这么一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他刚想开口问问松衍,却觉得还是询问白泽尊上本人比较好,便收回了话头,道:“我只搬这三坛便够,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便带着三坛酒先行离去。
墨巩一边慢吞吞往兜里塞酒坛子,一边随口问道:“太子这是急着去哪呢?”
松衍也没多想,道:“朱雀宫。”
墨巩搬酒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惊讶。
朱雀宫?
听闻陵光神君近日才重回朱雀宫,这小太子什么时候还同陵光神君有交情了?
他将这份疑惑暂且压在了心里。
另一头,揣着好酒和茉莉的颜渊又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朱雀宫,他落在宫门前的时候,正巧碰见出门准备回族里的友稹仙君。
友稹仙君也瞧见了他,同他行礼后道:“三太子今日又来寻神君?神君方才处理完奏本,这会应当还在大殿内。”
“小仙急着回族中处理事务,便不为太子带路了。”
颜渊对他点点头:“无事,你忙去罢。”
因着昨日他已被陵光神君准许进入宫中,又有友稹仙君在一旁,今日朱雀宫门前的侍从并未对他进行阻拦。
这让颜渊顿时心情更好,陵光神君昨日果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不,压根就没拦着他嘛。
他脚步轻快地入了宫,若不是顾及着自己的身份,简直还想哼个歌儿。
门外那群依旧苦苦蹲守的仙君仙子有些不忿了:“这三太子怎么见天往朱雀宫跑,昨日来了,今日又来。这会还连通报都省了……”
有人突然灵光一现,惊恐道:“唉!我听说这三殿下似乎也有断袖的传闻……难不成……”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反驳。
“别瞎讲,他可是仙界太子,那传言你也信?再说陵光神君可不会卖仙宫的面子,若是那三太子真有此等想法,早就被轰出来不得进宫了。”
“就是就是……”
那人转念一想,此话也很有道理,顿时将脑海里的念头给挥走。
却不知自己险些拆开了真相。
颜渊进了宫直奔大殿,结果却扑了个空,陵光神君并不在大殿之内。
他随手拦住一旁经过的侍从问道:“陵光神君人呢?”
那侍从正巧是昨日被友稹仙君叫去偏殿的其中一位,识得这人是仙界太子,连忙低首行礼道:“回三殿下,神君方才处理完事务,便回了偏殿。”
“多谢。”
偏殿是陵光神君的寝宫,颜渊寻思着先前陵光神君也允许他进出偏殿,这会自然也是能去的,便向侍从道了谢,又往偏殿而去。
他不紧不慢地踏入偏殿,绕过前厅往后院而去,边走边道:“陵光神君?我今日给你带了些东西……”
话还没说完,他便噤了声。
只见偌大的后院内栽种了大片大片夺人眼球的红枫树,颜色鲜艳得耀眼。
而在那片树荫下,一抹更吸引颜渊目光的红色身影,正侧对着他半卧在玉石榻上浅眠。
有风吹过,那未束起的长发被风带起又缓缓垂下,轻柔地划过陵光神君那令人见之倾心的容颜……
颜渊呆立在后院门口,一股熟悉的感觉又自鼻下涌出。他猛然惊醒,慌里慌张寻手帕擦拭。
心上人如今长得太过好看,三殿下有些招架不住了。
第28章
枫树下的人影动了动,随即陵光神君睁开眼,便望见了正以帕捂脸,颇有些狼狈的三太子。
……
陵光神君坐起身来,拂落身上一片掉落的枫叶,皱眉对颜渊道:“你怎么又来了?”
他方才小憩片刻,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尔后还短短地入了个梦。
梦里是他受重伤跌落人间界,滚落在冰天雪地里,被寒冷侵袭得瑟瑟发抖。
那会他已无法凝聚神力为自己御寒,身上火红的羽毛如同被寒风即将吹灭的蜡烛,逐渐失去色彩。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一道路过的金色光芒骤然停下,轻“咦”了一声,对那雪茫茫一片中的小红点提起了兴趣。
他屁颠屁颠落下云头,发现是一只已经快要冻得僵硬的火红色小鸟。
“哇,好惨……”年幼的太子小心翼翼将小鸟捧起来,发现它努力撑开眼皮望了一眼自己,就歪过头昏睡了过去。
“长得还挺可爱的,既然被本殿下捡到了,就好好养着它叭!”
小太子乐滋滋地将小鸟揣在怀里,重又跃上了云头。
陵光神君在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温暖的气息逐渐覆盖住身体,他睁开眼,瞧见怀抱上方那张可爱软萌的小脸,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随即再次陷入了沉睡……
梦里那张稚嫩的脸庞与此刻见到的成年太子相重合,陵光神君昨日对颜渊生出的那股子气,不知不觉消掉了大半。
他面无表情思考了一番,觉着小时候的太子当真比现在可爱多了。
至少不会对他胡搅蛮缠,说些不成体统的话。
颜渊赶紧将手帕收好,扬起头笑道:“自然是来看神君你了,还有问问我那块玉佩的事儿。”
陵光神君:……
那块玉佩他昨日忘了丢,今日却是不好扯谎,于是难得的默不作声。
颜渊没看出异样,只当他不愿提玉佩的事,当下自觉打住这话题。
他今日是特地过来讨好人的,可不想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又被赶出去。
他只往怀里一掏,献宝一般将那盆茉莉送到陵光神君面前,道:“我昨日突然记起这茉莉,便一早去了趟逍遥宫,把它带了过来,神君可还记得?”
陵光神君自然记得。
他出关那会太过匆忙,又被潮水一般的记忆冲击,离开逍遥宫时忘了将自己小院里那已然有灵性的茉莉带走。
没想到颜渊竟先他一步想起了这盆小可怜。
这盆茉莉被颜渊带走的时候还在晒着太阳睡午觉,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处陌生的空间,吓得叶子都抖掉了几片。
这会重见天日,它立刻发现身前多了一处许久不见的熟悉气息,当下整株花都似要从盆里钻出来一般,死命地往陵光神君那边凑。
颜渊将它递给陵光神君,顺手弹了弹小茉莉的花瓣道:“我有这般不招人待见?你可别忘了,是本太子带你见到你主人的。”
小茉莉已有灵性,对颜渊表达出来的意思充耳不闻。
它到了陵光神君手里,便欣喜地拿自己还未开花的小花苞碰了碰陵光神君的脸颊,随后安安静静地舒展了一下身姿,显得十分乖顺。
同方才在颜渊手中那会判若两花。
颜渊:???
竟敢对他心上人动手动脚?
他突然开始后悔将这盆忘恩负义的茉莉给带过来了。
陵光神君心情却好了几分。
他身为莫岚时,养这盆茉莉虽是一时兴起,但养出灵性后倒是多了一番感情。
加之花草之灵心思尤为纯粹,陵光神君虽性格清冷,却并不是彻底无情之人,对于这盆亲手栽种且分外粘他的小茉莉,倒是颇有些喜欢。
加之今日颜渊并没有似昨日那般说些不着边的话,也多少有了些许好脸色,抬头道:“多谢太子专门为此跑一趟了。”
颜渊立刻将脑海里对付这盆小茉莉的心思暂且放下,弯起嘴角道:“无事,神君会觉得开心便好。”
陵光神君起身,寻了院内一处肥沃的土壤将那盆茉莉栽下,并随手向它体内打入一道神力,助它早日修炼成形。
颜渊在一旁酸溜溜地看着,待到陵光神君处理完那盆茉莉,方才拎出那三坛酒,道:“我去逍遥宫一趟,顺手还拿了几坛子酒,想来也好久不曾同人共饮,神君可有兴趣小酌一杯?”
陵光神君将小茉莉安置好,回头便闻见了那熟悉的酒香。
他在成为莫岚前,其实并不如何好酒,纯粹是入了逍遥宫后,被松衍给带起来的。
如今重拾记忆,不曾闻到酒香还好,这一闻,却真有些想念了。
他随手幻化出两处蒲团垫在一旁草地上,又变出一方矮几放在蒲团中央,示意颜渊坐下。
这便是同意与他共饮了。
颜渊眼睛一亮,大步跨过来,同陵光神君面对面盘膝坐下。
陵光神君伸手在矮几上拂过,小几上便又多了两尊小巧玲珑的酒杯。
“这杯子怕不是太小了一些?”颜渊将酒封拍开,准备倒酒,瞧见那小小的杯盏,提出了质疑。
陵光神君淡淡瞅他一眼:“殿下又以为自己的酒量有多好?”
不拿两个小杯子,还等着他又喝醉不成?
当年高估了这小太子,以为酒量不错任他瞎喝,后来两人傻乎乎在外吹了一夜冷风,陵光神君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颜渊也想起了往事,清咳了一声改口道:“其实酒杯这般大小便很好。”
他将两人酒杯倒满,举杯同陵光神君轻轻碰了碰,随即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甚为舒爽——”
许久不曾喝到这熟悉的味道,颜渊当即赞叹了一声。他舔舔唇,隐约觉得这酒味道似乎更为醇厚了一些。
陵光神君抿了一口,眼里也透露出几分满意。或许是恢复了记忆的缘故,他如今喝酒的习惯也有所改变。比起大口豪饮外,更喜爱细细品尝。
他再小小饮了一口,忍不住眯眼喟叹了一声。待放下酒杯,却发现对面的颜渊飞快地又给他自己满上了一杯,随即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陵光神君,我再敬你一杯。”
他狐疑地看了颜渊一眼,举杯再同他碰了碰,才准备将杯中剩下的酒喝完,便见颜渊又是仰头一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即又很是开心地继续给自己斟满一杯酒。
陵光神君:……
他凑近手中的酒杯,仔细地嗅了嗅,终于分清这酒似乎比当年他无意中搬出的一坛,酒味更浓一些。
可能是他神力归位后,无形中酒量比起从前更甚不少,竟一时未能尝出这些许的不同。
这会心中明悟后再仔细尝尝,方才明白颜渊怕不是将白泽酒窖里年头最为久远的几坛子酒给搬了出来。
他喝得慢,加上酒量更好,因此并无大碍,但原本酒量便一直不如何的颜渊……
那就不好说了。
眼见颜渊又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陵光神君当即伸手一弹,一道风诀将颜渊手中的酒杯打落。
他原本是想让酒洒在地上便好,谁知颜渊微醺中还反应过来去拦,那一小杯酒液便全倾倒在了颜渊身上。
颜渊一愣,他此刻其实还并未喝醉,只不过有些晕晕然反应迟钝罢了。茫然地看了一眼陵光神君,有些呆愣地问道:“神君怎么了?”
颜渊邀请陵光神君共饮原本也并没抱有什么歪心思,毕竟太子殿下对自己的酒量还是颇有了解的。最多也就想过,若是两人把酒话当年,说不准这关系便又可以拉近一番呢?
只是唯独没料到的是,他居然搬错了酒,后劲大到两小杯便有些不对劲了。
陵光神君起身走到他身侧道:“不喝了,你起来去换身干净衣裳。”
“好。”虽然不知陵光神君为何突然又不愿意同他喝酒了,但颜渊自然是依他话的,况且被酒打湿的那块布料黏在身上的确不太舒适,于是便爽快地起身。
然而他一下子站起来时,脑内顿时一阵发晕,便立刻停住脚步,原地适应了一番。
陵光神君原本都走出了两步,回头发现他正抚着额角,皱眉又退回去,问道:“还好么?”
颜渊睁开眼,瞧见陵光神君虽然皱着眉,望着他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关怀,大脑变得愈发清醒,一种冲动突然涌上心头。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陵光神君脸颊上飘去——正是那小茉莉用花苞碰过的地方。
颜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一片茫然,身子一软便向前倒去。
陵光神君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却发现这人才靠近他身侧便飞快地站直了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左脸下侧吧唧了一口。
随即红着一张脸,拔腿便跑。
陵光神君:……
他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待颜渊都快跑出后院了,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才露出了难得的震惊模样。
“颜渊!!——”
慌得都忘了自己可以使用术法逃走的颜渊被震怒中的陵光神君用定身术定住,下一秒,逃跑未遂的三太子出现在朱雀宫外的半空中,随即整个人砸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宫外叽叽喳喳的仙君仙子们愕然望着这从天而降的三太子,随即便听到陵光神君冷寂到饱含着冰碴的声音自宫内响起。
却是吩咐门口那两名侍从。
“从今日起,不许再放三太子颜渊踏入宫内一步。”
两名侍从一抖,赶紧应道:“是。”
众仙君仙子:……
好像,先前那人说的,是真的?
第29章
三太子一摔出名。
朱雀宫外这群仙君仙子们传播小道消息的手腕堪称一流,加之这么多年来,被陵光神君一视同仁拒绝过的人太多,除了少数几位自命不凡的外,大家彼此之间都有些惺惺相惜。
因此很快,陵光神君庞大的“被拒大军”中,飞快地流传出了新的消息——
夭寿了!
又出现了一位新的强有力竞争对手,仙界三太子颜渊!
颜渊此刻尚处于偷亲得逞的慌张和欣喜中,等回过神来,急急忙忙从地上起身就想往宫内冲,却被那两位侍从拦下。
“太子殿下,您还是改日再来罢。”
侍从二人所站立位置也处于阵法之中,若是颜渊非要硬闯,他们便只得引动阵法了。
颜渊也知道这一点,有些懊恼自己的鬼迷心窍。
总归陵光神君也已知晓他的心思,他便不在他面前反复提,先拉近一些关系才好。
哪知那会一时情难自禁……
都怪那酒误事。
明明就没怎么醉的三殿下厚着脸皮将锅甩给了白泽尊上陈年的好酒。
不过待他抚了下唇,回想起触碰到神君脸颊的那一瞬,嘴角都翘上了天。
咳,还是非常值得的……
陵光神君那般生气,想必今日再想进宫已是没了指望,颜渊也不多做纠缠,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鼻尖嗅到身上的酒味,他眉头一皱,便准备回寝宫换身衣服。
结果回头便瞧见那群仙君仙子如临大敌一般,望向他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警惕。
颜渊挑了挑眉,他这会虽有些狼狈,但心情着实不错,因此还能对这些人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随即施施然离去。
众人:……
太子莫不是被摔傻了?
心情颇好的颜渊回到自己寝宫后,也不得不开始面对当下颇为严峻的形势。
按他对陵光神君此番情不自禁的举动所造成的后果看来,估计这人一时半会是不得消气了,而他接下来连着两天被拦在了宫外便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看来还得另辟蹊径才行。
这厢三太子为了追求心上人苦思冥想,那厢,又听闻了一件新八卦的仙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双眉拧紧,锐利的眼神直盯着身前的侍从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侍从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低下头不紧不慢道:“回禀仙帝,近日有传闻三太子殿下倾慕陵光神君,日日前去神君宫前拜访。”
“听说还惹恼了神君,被神君从朱雀宫内……扔了出来。”
此传闻因着目击者众多,一方还是仙界最近人气上升期的三太子,又与陵光神君扯上了干系。
因此发酵得尤为迅猛,连不怎么搭理八卦的陵光神君本人都知道了。
毕竟三殿下从不遮掩,前去朱雀宫的时候大大方方,听说被扔出来那会都坦然自若得很。
陵光神君此刻心情如何暂且不得而知,仙帝却是龙颜大怒,怒斥道:“孽子!”
他原本以为小儿子听进了他的话,已有所改变,哪知才不怎么见他去找那逍遥宫弟子,回头便对陵光神君起了心思!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三太子此刻在哪?!让他来云霄殿找朕!”
仙帝大怒的消息立刻传到了仙后那,她匆匆向一起赏花的百花仙子告辞,起身回宫。
赶回云霄殿时,发现大殿难得正门紧闭,仙后心中当即一惊,从侧门急急进了大殿。
她才绕到殿前,便听见仙帝震怒的训斥声:“朕让你同陵光神君交好,不是为了让你去谈情说爱!堂堂仙界三太子,竟去学那些不务正业的仙君仙子……”
“不许你去寻那逍遥宫弟子,你倒好,还能玩一出三心二意,瞧上了陵光神君?!存心是要气死朕吗?!”
仙后赶紧上前,走到仙帝身旁劝道:“仙帝消消气,渊儿想必也只是一时糊涂……”
仙帝摆摆手,让她不要多言,仙后只得坐到一旁不再插话,担忧地望着小儿子。
仙帝喘了口气,才继续斥责:“朕当日同你嘱咐了那么多,都是耳边风?!还……还被神君给从宫里扔了出来……”
那画面仙帝简直不愿想象。
他伸出手指着颜渊,一脸的大失所望,“……仙家的颜面都要被你给丢尽了!”
颜渊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挨训。
被扔出来一事的确是有些丢脸,这点他无从反驳。倒是三心二意这事,他觉得有必要同仙帝解释一番。
谁知还未开口,仙帝便收起了情绪冷冷道:“原本朕想着敲打敲打你便好,现下看来,却还是太过宠着你了。”
“既然你改不了,那么便去西天灵山呆一段日子罢,好好清醒清醒了再回来。朕自会同佛祖交代一声。”
这竟是要将他关去灵山清修?!
颜渊猛然抬头,想也不想道:“我不去——”
他等了十年才将心上人盼出关,虽然出了点差错,但现下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况且西天灵山清修,一晃便是仙界百年,等他回来,估摸着黄花菜都凉了!
仙帝道:“容不得你不去,不要以为自己是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朕说的话你若违抗,便是抗旨!一律按仙规处置!”
颜渊也来了气,咬牙道:“我并没有犯错,为何要去西天灵山?”
“父君不过是不喜我仰慕男子罢了,然此事我并不觉得有错,若是为了仙家血脉,自有大哥二哥撑着。我不过是欢喜一个人罢了,何错之有?”
“这灵山,我绝不会去,要罚便罚!”
这番话顿时让已经冷静下来的仙帝气得连声冷笑:“好好,当真是好极!”
他手一挥,将原本特地关上,避免父子俩吵架的声音传到殿外的大门轰然打开——随即四名禁军仙兵跑进殿内,单膝跪下道:“仙帝有何吩咐!”
仙帝望了眼毫不示弱的颜渊,冷声道:“三太子违抗圣旨,按仙规处以鞭刑一百,将其带去伏罪台,即刻执行。”
四名仙兵:……?!
啥?他们没听错吧?
仙后忍不住替颜渊求情道:“请仙帝三思,渊儿年纪尚小……”
她还未说完,颜渊便打断她道:“多谢母君求情,不过不用了。”他说完,直直走到仙兵前,示意他们起身带他离去。
仙后一时哑然,瞧了眼身旁的仙帝,见仙帝面上神情丝毫没有松动,忍不住叹了口气。
颜渊跟随仙兵走到门口,又转身对仙帝最后说道:“父君,渊儿认罚,但是绝不认错。”
随后大步同仙兵一起前往伏罪台。
仙帝:……
颜渊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仙帝身上那迫人的气势才有所收敛。
仙后多少有些不放心,小儿子自打出生起便受尽宠爱,甚少受过伤。这一百仙鞭下去,虽对仙体无大碍,但承受的痛苦一分也少不了。
这会殿里无他人,她忍不住抱怨道:“仙帝训斥一番便是了,渊儿也已不是小孩子,凡事都是可以慢慢商讨的,何须如此生气?”
“渊儿向来便是个倔强性子,仙帝又不是不知……”
“好了别说了……”仙帝也叹了口气。
他其实也并不是真心要罚小儿子,只是方才二人都在气头上,话赶话便闹到了这一步。
“朕就闹不明白,他怎么就非得……”
“这下还扯上了陵光神君,陵光神君不过一日便要前来仙宫复职。渊儿在这个节骨眼跑去人神君面前胡言乱语,你让朕到时候怎么去面对神君才好……”
这话说得仙后就有些不高兴了,她道:“怎么就胡言乱语了?”
“就算那陵光神君对渊儿无意,他拒绝了便是了,还将渊儿直接丢出宫,这事儿难道就做的对了?”
仙后不知情,不晓得是自家儿子胆大包天对人陵光神君下了口,这会身为母亲的心理占据上风,反而有些忿忿不平。
“仙界如今年纪轻轻便如同渊儿这般优秀的仙君,能有几个?本宫反倒不太明白陵光神君拒绝渊儿的理由在哪里。”
仙帝:?
不是,仙后这偏袒小儿子归偏袒,但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对?
仙后不抱怨还好,一想到自家小儿子这会还得去受刑,又迁怒到了仙帝头上。
“本宫去看看渊儿,若是那仙兵下手没个轻重,将渊儿伤狠了……”
她看了一下仙帝,眼含不满。
随即赶去看小儿子了。
仙帝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今日被气了个半死的人,好像是他吧?!
-
伏罪台。
四名仙兵将颜渊带至此,看守伏罪台的另外两名仙兵迎上来,问道:“是何人犯事?行何等罪罚?”
那四名仙兵立刻刷啦啦分开,露出身后被挡住的太子殿下。
两名看守仙兵一愣,立刻弯腰行礼:“三太子殿下。”
颜渊道:“不用多礼,快些行刑便是。”
两名看守仙兵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仙兵里出来个人大着胆子道:“仙帝……仙帝下令,对三太子处以鞭刑一百,人已带到。”
随后转身对颜渊道:“太子恕罪,属下便先告退了。”
说完,见颜渊并未对他们有何不满,便立刻带着剩下三个兄弟溜得飞快,将这块烫手山芋交给了伏罪台的两名仙兵。
看守仙兵:……
他们俩互望了一眼,脑门子开始冒汗。
谁不知道仙帝最宠爱这位殿下,今日这是发了哪门子疯,竟要对太子施行仙规?
自己运气又是得有多不好,正巧轮到这天当值?
气氛诡异地凝固了片刻,颜渊莫名地瞅了他们俩一眼,皱眉道:“本殿下受一百鞭刑,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两人硬着头皮,带着颜渊走上伏罪台,告知他站在法阵当中即好。
“这……鞭刑虽然以太子修为,定不会对仙体有所影响,但疼痛感无法避免。属下尽量收着劲儿,太子若是受不了随时可以同属下说一声……”
虽然颜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两人还是十分担心,忍不住提醒道。
颜渊终于不耐烦了,“你们平日怎么来今日同样便是,不用顾及本殿下。”
他心里本就有气,这会只觉得两人真是磨磨叽叽。
这下两人也不敢再多嘴了,开启法阵后,为谁主刑小小的拉扯了一番,终于开始行刑。
那法阵的作用是禁止使用术法,同时将人固定在原地,避免在行刑中出现意外情况。
开启后,颜渊顿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索性舒展了身子,闭上眼等着那鞭刑到来。
行刑的长鞭上带有细小而尖锐的倒刺,一鞭下去,连皮带肉便要密密麻麻挂走一条,然而这已是伏罪台最轻的刑罚之一。
且颜渊受的不过是一百鞭,放在平日里,随便一位上了伏罪台的人,动辄便是千鞭万鞭。
可那位行刑的仙兵却觉得此刻这鞭子无比的沉重,挥出去不像是打在别人身上,反而是自己身上一般。
他犹豫片刻,终于狠下心闭眼挥出第一鞭。
啪——
颜渊闷哼了一声,那鞭子好巧不巧甩在了他脖子上皮肤最为柔嫩的地方,顿时挂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细小的血珠也细细密密地冒出了来。
那名仙兵睁开眼发现自己抽错了地方,顿时吓一跳,不敢再闭眼,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避开一切伤筋动骨或者明显的位置。
他已经很努力的减小力道,然而这鞭子又重又长,不用些力气根本都挥不出去。
而一旦挥出去了,鞭子自重所带出去的力度便不可小觑。
颜渊只在最开始猝不及防被挥中时闷哼了一声,此后便一直十分安静。
那名行刑的仙兵每一下都尽力避开上一道鞭痕,直到颜渊背后实在已无处可下鞭,便又犯了难。
他悄声问一旁的同僚:“多少鞭了?”
同僚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比划道:“56鞭了。”
仙兵:……
平日里一百鞭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情,今日怎么就觉得这般漫长?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觉得自己当真是太难了。
颜渊今日身穿的一件墨蓝色长衫,这会后背上的布料已经碎成了一条条的布头,露出了鞭痕交织的后背。
那仙兵琢磨着再寻一处耐扛的地方,还未想好,阵法外便传来一声急切的喊声:“住手——”
一旁观察情况的同僚巴不得有人插手,立刻将阵法停下,两人一齐往台下望去,正是匆匆赶来的仙后。
那位行刑的仙兵一抖,赶紧将那长鞭藏在了身后不起眼的位置。
仙后没得空去理会这两名仙兵,急急忙忙跑进阵法中,正好对上颜渊血肉模糊的后背,登时眼眶就红了。
“渊儿,别和你父君赌气了,快随本宫回去,给你治疗背后的伤势。”
背上的疼痛虽然连绵不断,但也不是全然忍不住,颜渊没想到仙后竟然也追了过来,便将她轻轻往外推。
“母君,渊儿刑罚还未受完……”
“本宫就在这!你若是不同本宫回去,本宫看谁敢动手!”
仙后原本看见他背后的伤势便心痛不已,见他还要倔强,当下便回头横了方才动手的那两名仙兵一眼。
两名看守仙兵无辜受累,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藏在跟在仙后身后一起跑来的一群侍女身后。
非常的弱小可怜且无助。
仙后都已做到这一步,颜渊自然知道这后面几十鞭是挨不上了,只得放弃。
跟在仙后身侧的贴身侍女赶紧上前递上一件披风,仙后接过,给小儿子披上,问:“那去本宫的殿里可好?我让仙医侯着了,好好给你瞧瞧伤。”
颜渊却摇摇头:“都是一些皮外伤,那仙兵下手有轻重,除了有些疼外,涂些药休养两天便好了。”
仙后已将他劝下伏罪台,这会见他忍着疼面色略微发白也不愿让仙医来看,执意要回自己宫中,便也不再强求。
回头吩咐侍女去宫内将仙医开的药膏给拿过来,便同颜渊一起去了他的朝晖殿。
那去拿药的侍女手脚很利落,待他们刚到殿内,便将药膏取来了。
仙后接过药膏,吩咐他们都在外面侯着,同颜渊进了他的卧房。
颜渊一路上步伐稳健,背后也因披风的遮挡看不见伤势,完全看起来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
直到进屋后,仙后将披风取下,仔细查看了一番,顿时眼泪都险些掉下来。
颜渊耐心地让仙后查看了一番伤势,见状立刻哄她道:“无事,其实并不是太疼,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仙后道:“尽听你胡扯,不疼才怪!”
她心疼地摸了摸颜渊脖子处那道最为明显的伤痕,道:“母君给你上药。”
颜渊有些不好意思,道:“渊儿自己便可以。”
仙后瞪他一眼:“那让本宫侍女进来帮你,你这连个贴身的人都没有。”
颜渊从小就习惯一切事情自己动手,因此也从未在身边安置过小厮之类的存在,这会听仙后一说,只得投降道:“那还是母君帮我罢。”
仙后知晓他不喜人贴身伺候,加之又有些话要同他说,所以一开始便也没让侍女跟随进来。
颜渊将上衣脱下后,露出布满鞭痕的后背,老老实实地坐好,等他母君给他上药。
仙后一面给他上药,一面瞧着这些伤痕,觉得小儿子也是真倔,于是叹了口气道:“渊儿,你同本宫说说,这……断袖之癖,当真是不能改了?”
颜渊点点头,又反应过来母君在他身后,便沉声道:“对不起,母君,渊儿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仙后半晌没有出声,只是涂药的手依旧轻柔地抚过他后背的伤口,片刻后轻声道:“渊儿不要这样想,如果实在改不了,那便不改了,母君不会对你失望。”
“渊儿依旧是本宫最优秀的小儿子。”
颜渊一滞,回头去看他母君,却见仙后微笑着看着他,眼里充满爱意,那是一位母亲对儿子最大的宽容。
他喉头一哽,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谢谢母君。”
仙后示意他转回去,别碰着脖子上的药膏。几息后又有些迟疑地开口:“只是渊儿……”
颜渊:“嗯?”
她想了想,道:“虽然本宫现在并不阻拦你欢喜谁,但是做人还是专一一些的好,不要向你大哥学……”
“而且那陵光神君本宫也略有了解,不是一位好追求的对象,你原先不是喜欢那位莫岚仙君么?本宫瞧着他就挺好的……”
那位陵光神君不仅追求者众多,似乎脾气也不大好,而且也比渊儿大了太多,实力又强,保不住渊儿会吃亏。
而当年那个小仙君就不一样了,同渊儿年龄相仿,而且性格开朗活泼,她觉得若是渊儿还喜欢的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颜渊:……
他竟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将这十多年发生的事情简短的同仙后说了一遍,包括莫岚原本便是陵光神君这件事。
当然,他与“沐寻”的事情自然被掩了过去。
陵光神君并不在意自己曾经身为莫岚的事情被他人知晓,只不过不会去特地广而告之罢了。
颜渊也知道,所以原本也只想将此事告知仙帝仙后,一是他明白仙帝仙后定然不会去对外去透露此事,二也是为了将陵光神君拐走做准备。
仙后听完颜渊的解释,当即就愣住了,好半天才接受当年那个活泼开朗的小仙君,同如今的陵光神君竟是同一个人。
颜渊也笑道:“我当时也是很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
说完,还顺带讲了讲最近自己努力追求陵光神君的事情。当然,某些细节依旧被略过了。
“原来陵光神君这两百年竟是换了个身份在逍遥宫休养,难怪不见他的踪影。”
仙后忍不住感慨道,又听小儿子追人不成反被赶出宫外不得入内,突然心生一计。
“渊儿,本宫听你父君说,明日陵光神君便会前来仙宫复职。”
颜渊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道:“真的?”
他正在为进不去朱雀宫发愁,这会陵光神君自己便要来仙宫,当真是太好了!
仙后本就觉得自家儿子哪哪都好,这会又知晓了陵光神君同那莫岚仙君便是同一人,心中的那点芥蒂便也消失了。
又想起那日她劝说小儿子,却难得听到小儿子真情流露,知晓他已对陵光神君情根深种,便决定帮帮儿子。
“是真的,过来,本宫同你说件事……”
第30章
友稹仙君自朱鹮一族回到朱雀宫时,一路听闻三太子同自家神君的八卦,觉着有些讶异,却又在情理之中。
若太子真对神君有意,他倒是挺能理解,却不知那传闻中神君对太子颇为不喜的传言又是从何说起。
毕竟他跟随陵光神君办事多年,可从未见过陵光神君待他人这般亲近过。
他今日顺路将百族的奏本给带了过来,一进宫,发现陵光神君今日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裳。
颜色依旧是代表火灵的大红色,却比平日里简单朴素的式样繁复了不少,显得陵光神君更加尊贵且高高在上。
友稹仙君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今日是陵光神君回仙宫复职的日子。
陵光神君见着他,道:“奏本放在殿内便好,你同本尊一起去仙宫罢。”
友稹仙君:……
他想起了往事。
陵光神君象征南方七宿,在仙界任职自然是在星宿宫内。
他原本当有三位同僚,然剩下的三位神君中,青龙看不上这等清闲职位,白虎一心扑在世间美食,而玄武则是万年沉睡天塌都不醒。
导致偌大的星宿宫,只有他一位神君常常进出。
好在星宿宫有二十八星宿,各司其职,那另外三位神君来不来干系也不大。
若是有什么星宿处理不了的事情——比如有星象的位置突发异常,星宿们合力也无法将其归位时——陵光神君自然也可以解决。
不过此等突发事件出现概率极少,陵光神君不在的那两百年里,也并未发生过异常。
也因此,在二十八星宿眼里,陵光神君比另外三位上司靠谱得多,共事时间久了,对陵光神君也是十分尊敬爱戴。
若说仙宫内对陵光神君毫无其他心思,却又最为忠实的拥护者,当属这二十八星宿也。
而友稹仙君则是机缘巧合下成为了陵光神君的下属,跟随陵光神君一同处理公事上的事务。
星宿宫内事务也不少,若是想清闲一些,偷偷懒便是。然陵光神君是个做事认真负责的人,自然不会让自己有多清闲。
友稹仙界一开始只替陵光神君打理一些百族的事务,然他又是个天生的工作狂,便主动提出自己也可为神君分担星宿宫中的事务。
于是陵光神君便将他一同带入星宿宫,安了个星宿宫管事的职务,从自己的仙界俸禄中给他开工资。
友稹仙君有事可忙还有钱赚,自然十分欣喜。
然他却忘了,陵光神君几万年来身侧才多了他这一名较为亲近的下属,这在神君众多的追求者眼里,自然会有一些羡慕嫉妒恨的存在。
就连无其他心思的二十八星宿,对于他这个突兀出现,抢夺陵光神君夸赞的同僚,也并无多少友好的态度。
所以可想而知,友稹仙君在跟随陵光神君一同在仙界任职的日子里……
当真有些水深火热。
陵光神君消失那两百年里,他这个神君私设的仙官自然也从星宿宫中脱离。
如今陵光神君要回仙界任职,便准备带着他一起官复原职。
友稹仙君有心想拒绝,但工作狂的本性却让他硬着头皮应了,同收拾好的陵光神君一同前去仙宫报道。
二人到达仙界后,先是前往云霄大殿拜见仙帝。
仙帝昨日同颜渊吵了一架,后来又被仙后埋怨了一番,很有些心力交瘁。
此刻见到陵光神君,他硬撑出见到神君安然无恙归来的欣喜,道:“两百年不见,神君依旧是风采如故,朕真是甚为挂念。”
陵光神君淡淡道:“多谢陛下,本尊如今已恢复如初,今日便前来复职。”
他丝毫不提颜渊的事情,同仙帝的态度也一如既往,这倒难得让仙帝觉着他这番态度也挺好,至少缓解了他不少的尴尬。
不过此番除了陵光神君回星宿宫复职外,仙帝还有一件较为重要的事情与他商讨,于是看了一眼神君身侧的友稹仙君。
友稹仙君十分识时务地行礼道:“仙帝与神君有事相商,小仙便先退下了。”
说完便溜出了云霄殿。
他虽瞧出仙帝有事同神君讲,但却不知会聊多久,索性独自先去了星宿宫,准备提前将神君在宫内处理事务的房间整理一番。
云霄殿内,仙帝就最近魔界与仙界边境频频发生小摩擦一事,同陵光神君浅谈了几句。
“神君当年意外出事,令仙界震惊,仙军原本便已胜利在望,更是一举攻打入魔界圣地,老魔尊不得已同我仙界签订下休战协议。”
顺带割地赔款很是出了一番血。
“原本有此休战协议在,仙魔两界各自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度过个几千年是不成问题的。”
“然最近边境此番小摩擦不断,朕手下的暗探也传来消息,魔尊年岁已大,有了退任的心思。他底下有实力的魔王众多,其中便有人开始暗中挑唆魔尊撕毁休战协议。”
陵光神君挑眉:“这是想借老魔尊之手毁约,待挑起事端战争爆发后,再借由此事顺势让老魔尊退位。”
“如此一来,毁约一事便同新魔尊无任何干系,仙界也无法在协议一事上对其指责。”
他冷笑:“魔界之人果真向来如此。”
仙帝接过话头道:“所以朕已开始命仙兵做好准备,并暗中派人手前往魔界。”
“并不是所有魔王都倾向于同仙界开战,从中挑唆的也是少数,不到万不得已,朕也不愿同魔界开战。”
“此次暗中前去魔界的人手,已经查明挑唆得最为厉害的魔王是哪几位,不日便将动手。”
“若此事能成功,便有望避免战争爆发,若未能成功……”
仙帝轻轻敲击了下扶手,道:“那只得要战便战了。”
陵光神君自然明白仙帝的意思,道:“若战争爆发,本尊定当义不容辞。”
-
仙后在云霄殿外等候已久,待终于看到陵光神君自殿内走出后,她示意为她挥扇纳凉的侍女们将扇子都收起来,随即往殿前走去。
同正欲前去星宿宫的陵光神君迎面碰上。
陵光神君主动拱手示意:“拜见仙后。”
仙后点头回应:“原来是陵光神君,不必多礼,神君这是回仙宫复职了?”
陵光神君道:“正是。”
他原本以为同仙后简短交谈到此结束,哪知仙后却突然开口道:“不知神君此刻忙不忙,本宫有些事,想同神君讲讲。”
陵光神君:?
因着大殿上他与仙帝均未提起颜渊,神君便以为此事还未传入仙宫,也不知仙后寻他所为何事。
殿外可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仙后带着陵光神君走到一侧长长的回廊处,示意侍女们散开后,道:“说来有些惭愧,本宫特地将神君叫过来,却是为了本宫小儿子——颜渊的私事。”
陵光神君一愣,随即皱起了眉,道:“仙后此意是?”
“神君不要多想,本宫今日只是希望神君能够前去看望一下本宫那傻儿子。”她叹了口气,道:“昨日他被仙帝叫去,同仙帝争执了一番,仙帝一气之下,命人将他带去伏罪台,执行仙规。”
执行仙规?
陵光神君对仙界仙规有所了解,听闻此,心中忍不住一动。
“渊儿一直都很是听话,但其实性子倔强得很。他同仙帝说……倾慕于神君你,惹得仙帝大怒,偏偏又不肯服软,死活不承认自己有错。”
“最后硬是给自己讨了顿鞭子,若不是本宫及时赶过去,他还要硬生生将剩下的刑罚给扛完。”
仙后特地模糊了鞭刑一百的数量,一副心疼却又对小儿子无可奈何的表情,随即将请求的目光投向了陵光神君。
“从小到大,本宫同仙帝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头,此番见他受苦,本宫这做母君的,当真是心里难受。”
“仙帝那里如今拉不下面子,只会同渊儿死犟,渊儿又不肯低头服软,这眼看着再僵持下去,保不准还会有第二顿鞭刑。”
“本宫也劝过渊儿,但他怎么也不听,今日还要拖着一身伤前去神君的朱雀宫,最后本宫无奈对其施了术法,才让他安生歇息了会……”
陵光神君:……
他是真想不到,几日不见颜渊,他竟然如此能折腾。
那日颜渊装醉,趁机占了他便宜,惹得他当即盛怒,将其赶出了朱雀宫。
日后他听见侍从向他汇报三太子来访,也是闭门不见,除了当真是十分生气外,也是因着他心绪被颜渊此举扰的甚是烦乱。
他独自静心了好几天,方才将内心纷杂的情绪平复下来,暂时以公事为主,将那个过于无耻的小太子甩在脑后。
谁知今日来仙宫,竟会得知此等消息。
仙后的请求还未说完:“本宫左思右想,实在是无法,这会见到陵光神君,便想让陵光神君帮忙去劝劝他。”
“在仙帝面前服个软便好,这一直犟着也不是个事儿……”
陵光神君:???
他有些懵:“仙后……确定是让本尊去劝说太子殿下?”
仙后点点头,目光诚恳:“本宫知神君对太子无意,但眼下想来,他应当还是能听得进神君的话的。”
“本宫只得厚着脸皮来请求一下神君,帮本宫劝劝他。”
……
陵光神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道:“既然如此,本尊便去看看他。”
第31章
颜渊这会正在屋内光着膀子查看背后的伤势。
他坐在床沿边,幻出灵镜,侧头仔细打量,发现部分伤口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不禁皱了皱眉。
昨日仙后给他涂的药膏效果太好,即便他及时将药膏给擦掉了,药效也渗透进去了不少。
毕竟仙后虽说教他使一招苦肉计,却不是真让他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但现在伤口都已经开始愈合,原本红肿渗血的鞭印也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血痂,没有先前看着那般恐怖骇人。
颜渊觉得这种程度的伤势还不够,但若是使用术法弄虚作假,一定会被陵光神君给看穿。
想了想,他干脆运起神力,将已经愈合或者快愈合的伤口全部崩开。
顿时,裂开的伤口处渗出了血珠,部分伤口还因为他用力过猛,反而变得比原先还要大,血液细丝一般顺着后背往下流。
颜渊这才觉得满意了一些,继续仔细观察还有哪里方便下手的,突然却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
他心中一惊,赶紧随手捞了件外套搭在背上,整个人往床榻上一扑,脸朝下开始装死。
仙后带着陵光神君到了朝晖殿门口便先告辞,她道:“烦请神君好好劝劝渊儿,本宫就不进去了。”
“本宫留下一名侍女在此,若是渊儿松口了,麻烦神君告知一下便可。真是有劳神君。”
陵光神君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又能如何劝阻颜渊,毕竟先前他已将颜渊拒之门外,这人却依旧不放弃。
难不成得让他直接上前道:本尊并不喜欢你,太子无须为此同仙帝争执,趁早死心罢。
……未免太过怪异。
也不是他一向的风格。
但他方才答应了仙后,加之心里似乎又的确有些想来瞧瞧颜渊究竟被打成了何样,因此只得干巴巴道:“本尊尽力而为。”
仙后不在意他尽力不尽力,反正她已将人给叫来了朝晖殿,剩下的就只能看颜渊自己了。
仙后长叹一声,若不是知晓渊儿是个死心眼的性子,她也不会拉下面子来帮忙哄骗人陵光神君。
不过这陵光神君当真是长得极好……不外乎仙界追求者众多,也不像是个容易心软的……
仙后开始有些担心情窦初开的小儿子了。
因着是仙后交代前来探望三太子的神君,朝晖殿的侍从特别热情地给陵光神君带路,一直到颜渊的院外停下。
侍从道:“神君,这便是殿下居住的院子,太子不喜人贴身伺候,因此院内并无小厮,若是神君有何需求,门外寻属下便是。”
陵光神君点点头,抬脚跨进了院内。
他尚在院外便已察觉到颜渊的气息,稳重绵长,约摸着并无大碍。
陵光神君尚不知自己心中松了口气,走到屋外,抬手轻磕了一下屋门,半晌没得到回应,索性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太子居住的寝室虽装饰简朴,但面积却并不小,陵光神君绕过屏风走到内间,一眼便瞧见了趴在床上的颜渊。
颜渊顺手拿过的那件外套是件单薄的白色外衫,这会搭在他背上,被伤口渗透的血液染红,显得分外明显。
陵光神君虽察觉到他并无大碍,但见到他背后一片血色,瞳孔依旧猛地一缩。
颜渊装作刚刚被他的脚步声惊醒,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来,瞧见陵光神君正站在床侧,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陵光神君——”
他一下子坐起身来,动作过大,身后的伤口再次微微裂开,搭在背后的外衫也掉了下去。
陵光神君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他背后密密麻麻的鞭痕,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道:“你母君让本尊来劝劝你,不要再同仙帝起争执。”
颜渊捡起外衫披上,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脸上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便暗淡了一些,不过抬头却依旧弯着嘴角,道:“不行。”
他坐在床上,自下而上仰头望着陵光神君,认认真真道:“我同父君争执,是因他不许我再喜欢神君,别的事情也许我可以妥协,唯独这件事,不行。”
他做好了此话一出,陵光神君便要生气训斥他的准备,然而陵光神君却只是皱眉盯着他,半晌无语。
随后开口道:“你背后的伤,有药吗?”
颜渊:???
他有点小紧张,神君的反应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让他后面继续倾诉衷肠的话一下子堵死在了喉咙里。
但是反应非常快速地道:“有,床头柜子抽屉里便是,我去拿。”
陵光神君却先他一步打开了抽屉,看到里面孤零零的一瓶药膏,便将其取了出来。
他瞟了一眼颜渊身上明显是新裂开的伤口,心中已有数,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能说动仙后,来给他下套子。
不过颜渊身后的伤痕看起来的确很是吓人,他压住心中翻滚的情绪,冷声道:“既然有药为什么不涂?太子难不成还故意留着给人看罢?”
陵光神君也不知他如何能够稳住情绪,只是颜渊背上的伤痕乍一看的确触目惊心,脑海里便想起他当初体内留有白泽血脉,被四象池灼伤时的情景。
这人当初还未对他有别的心思,也特地跑去取来了仙草,之后还一直尽心尽力陪他疗伤。
仿若那伤疤是自己的一般。
结果真到了自己一身伤的时候,却如此随意对待。
颜渊倒是等来了神君的训斥,但这训斥他却不知道如何往下接,只得有些气弱道:“我怕晚上歇息时弄脏被褥便擦掉了……还未来得及再涂……”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当下厚着脸皮道:“这背后的伤我自己涂起来不是太方便。”
“神君能不能帮帮我?”
陵光神君没理他,颜渊便当他同意了,唰地一下将外衫扯掉,兴高采烈地转过身去盘膝坐好。
他只着亵裤坐在床榻上,虽是让陵光神君帮他涂药,却反而有种轻薄神君的感觉,趁着陵光神君瞧不见他的表情,脸上笑得跟花开了一般。
他美滋滋等了半晌,没察觉到动静,回过头去,便对上陵光神君十分复杂的眼神。
当下一惊,赶紧又转了回来。
良久,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终于打开小瓶取出药膏,开始给他涂药。
颜渊屏声静气,被那双手将将触碰到的时候,十分不争气地抖了一抖。
那手停下,陵光神君冷冷的声音传来:“很疼?”
颜渊感觉摇头:“不疼不疼,神君你随便涂。”
他虽不知陵光神君似乎看穿了他的行为,为何也未曾生气,甚至态度好的让他觉得有些毛毛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陵光神君此刻正在亲手给他上药啊……
太子殿下美得冒泡,压根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感,全部心神都被身后陵光神君手指经过的触感给吸引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陵光神君将他背后涂成了白惨惨的一片,一小瓶的药膏都用完后,出声道:“好了。”
颜渊这才从飘飘然的感觉当中回过神,转过身道:“谢谢神君。”
他此刻为了涂药脱去了外衫,上身无衣物遮挡,陵光神君瞅见他胸口,皱眉撇过脸去,道:“你穿件衣裳。”
颜渊很无辜:“那方才涂上的药膏便要染到衣裳上了。”
陵光神君:……
这倒也是,他收敛心神,准备告辞。
“既然药已上好,殿下便好好休息养伤,本尊今日复职,还得前去星宿宫看看情况。”
说完他便要走。
颜渊好不容易得到同他见面的机会,当然不舍得就这样让他离去,连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急急问道:“那我之后再去朱雀宫,神君还会拦着我么?”
陵光神君想也不想道:“那是自然。”
颜渊:……
方才还那么温柔地给他上药,他还以为已经将陵光神君软化了,哪里晓得这人还是不许他进朱雀宫。
颜渊当即就不放手了,他小孩一般晃了晃陵光神君,道:“我觉着陵光神君对我也不是没有半分情谊的,为何不能同我试一试呢?”
陵光神君一僵,垂头望向颜渊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神,眼里情绪莫名。
颜渊见他不语,便再接再厉道:“虽然我如今修为比不上神君,但我会刻苦修炼,终有一日能够保护神君,坚决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神君。”
“如若神君觉得一时无法直接回复我,那好歹也给我个能够接近你,对你好的机会。好不好?”
他将姿态放得很低,最后轻声道:“好不好?莫岚?”
这个名字是他们初相遇时互相告知对方的名字,也是颜渊藏在心里最为熟悉的名字。
他虽然顺从陵光神君的要求称呼他为神君,对外不随意越矩。然而心里却一直将这个名字作为更加亲密的称呼。
而对于陵光神君来说,这个名字则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那是他同年幼时的太子在人间相处一年,最为深刻的记忆。
他被颜渊这最后一句话击中,喉结吞咽了一下,缓缓闭上眼。
再睁眼时,他欲开口说话,哪知颜渊却突然欺身上前,同他四目相交。
下一刻,颜渊俊朗的面孔在他面前放大,唇上被软软凉凉的东西贴住,伴随着颜渊轻声消散在空中的告白。
“莫岚,我心悦你已好久。”
第32章
陵光神君蓦然睁大眼,抬起右手凝聚神力便要一掌将颜渊给拍飞出去。
然而还未挨上,却猛然想起他身上带伤,瞬间将神力收回。
结果右手一巴掌轻轻贴在了颜渊结实有力的小腹处,惹得颜渊浑身一颤。
颜渊:???
陵光神君:!!!
颜渊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都忘了继续攻城略地,陵光神君趁机用力一把将他推得后退一步,跌坐在床榻上。
颜渊舔了舔嘴巴,还没回过神来:“你……”
陵光神君本就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整个人都失去了冷静,这会只觉得右手心发烫得厉害,提高音量打断他道:“我不过是不小心!你不要误会!”
惊得连本尊都忘了用。
颜渊却一愣,看着陵光神君那摄人心魂的昳丽脸庞上,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震惊而染上的一层薄薄红晕,傻了眼。
神君这是……这是脸红了?
他还来不及迎接内心的狂喜,发现自身情况不对的陵光神君猛然化作一道红光,神君的风度也不要了,转瞬间消失不见。
简直堪称落荒而逃。
颜渊并没有追,毕竟他也追不上。
他保持跌坐在床上的姿势呆立了半晌,突然哈哈哈的笑出声来。
“哈哈哈……陵光神君脸红了!”
这比偷香成功还要让他兴奋,若不是身上涂着药膏,他当即便要化作原身去云头翻上几个筋斗。
“我就说!神君心中一定有我!”
太子越笑越傻,揪过一旁的被褥抱住不放,就像是自己正抱着神君一样。
他脸上的笑意根本无法消退,自言自语道:“不知下次再见神君的时候还能否亲亲他?或者抱抱也成……”
-
冲出朝晖殿的陵光神君在云端绕了一圈,觉着身上的热意略有消退后,才缓缓地落到了星宿宫大门处。
友稹仙君正巧从宫内走出来,抬头瞧见陵光神君,开口道:“神君,属下正要去寻你……”
他话说了一半,脸上露出一分狐疑道:“神君眼下怎么红了?”
陵光神君:“……无事,方才风刮了下眼……你刚刚说寻本尊作甚?”
友稹仙君道:“一打岔险些忘了,便是星宿宫中原先整理好的事务簿子都不在原先神君办公的那处星阁里,想必是星宿他们给搬走了。”
“属下同柳宿问了一番,但他说只有神君来了才能让搬回去,属下只得来寻您。”
“那现在便去搬罢,本尊同你一起。”陵光神君便同他去寻了柳宿。
二十八星宿见到归来的陵光神君都十分激动,纷纷抢着帮忙将那些整理好存放在竹箱里的事务簿子,重新搬回了陵光神君办公的星阁里。
还解释道:“神君您长期不在星阁翻阅这些簿子,为了避免落潮,属下们便自作主张搬了出来,时不时晾晒一番。”
友稹仙君冷眼旁观:这些人方才对他可不是这般模样,呸!
陵光神君道:“辛苦你们了,忙去罢,本尊今日只是过来看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颜渊放大的脸,还有自己唇上手上久久散不去的触感,无心同他们多说,便简单打发了星宿们离去。
好久没处理星宿宫的事务,友稹仙君还有些不适应。
他刚想回头询问一下陵光神君,要不要先给他拿几册时间最近的星象图翻翻,却发现他家神君正坐在书桌后盯着自己右手神游天外。
这可是件稀罕事。
友稹仙君还是头回见着陵光神君这般模样,他挠了挠头,觉着此刻还是不要打搅神君的好。
便自己一个哼哧哼哧去将该摆放出来的册子,整理放到星阁里的书架上去了。
陵光神君神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颜渊放大的脸庞赶一边去,前几天这人偷亲他脸颊的一幕又开始跑来作怪。
待到他终于将脑中清空,回过神又发现自己竟无意识地一直望着自己的右手,登时脸上险些再红一遭。
陵光神君觉得自己简直有些魔怔了。
他不懂自己为何会心软收回神力,毕竟此事若搁在平时,有人胆敢如此放肆,早就会被他抽成一缕青烟。
即便他同颜渊有些交情……陵光神君回想起颜渊唤他的那声莫岚,心中一抖。
好罢,不仅仅是“有些”交情。
但这也并不符合他平时的性格。
难道真若颜渊所说……他心中有他?
陵光神君却有些迷茫了,他于情爱一事当真是不太擅长。
喜欢一人该是何等表现,他也是半分不懂。
倒是不喜欢,却是简单得很。
毕竟他也拒绝了不少追求者,对于这些人,一旦他冷下了脸,自然便无人再敢多加纠缠。
只是这惯用的模式到了颜渊身上,却丝毫不起作用了,而且……他似乎也并不是不是单纯的不喜欢他。
陵光神君木着脸,半晌没想出个结果,只觉得感情真是世界最为麻烦的事情,难怪有些神仙们爱修无情道。
友稹仙君将簿子册子都快整理完了,回头瞧见神君似乎回过神来了,啧啧称奇。
他也不敢打趣神君是为何事心不在焉,老神在在道:“神君,这些都整理好了,您看看屋里还缺些什么,明日属下给您备齐。”
陵光神君摇摇头,道:“回宫处理奏本罢,今日先不当值。”
处理完奏本后,他需要去静室好生定神一番。
他二人回到朱雀宫,宫外向来挤挤攘攘的仙人大军少了不少。
这些人都得了消息,知晓陵光神君即将回仙宫当职,到时候去星宿宫门前晃悠便好。
然陵光神君却并不在仙宫歇息,每日还是要回朱雀宫中的,因此还有少部分人坚持固守阵地。
陵光神君向来便是直接入宫,从不曾在宫门处停留,今日却不知为何在门前放缓了步子。
他一时停住,跟在身后的友稹仙君一愣,道:“神君?”
陵光神君道:“无事。”
他转过身望向那群明显因为他止住步伐而变得异常激动的仙君仙子,疑惑问道:“你说为何本尊都已经拒绝让他们入宫,这些人却依旧锲而不舍,日日在门外蹲守?他们都没有仙职?”
还是说仙界的神仙们大都如此清闲无事的么?
友稹仙君:……
这左右也没其他人,神君自然是在问他了,他不知向来总是无视这些人存在的神君,怎么突然便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也是个万年老光棍,只得硬着头皮道:“约摸……约摸是对神君您爱慕心切。况且这每日来的也并不是同一波人,保不齐大家都是轮值来着……”
神君沉思片刻,像是接受了他这个回答,回身往宫内走去。
那群仙君仙子原本见他回头,以为神君终于被他们的执着打动,会有所行为。哪知他却只是停了停,便继续进了宫,让人好不失落。
友稹仙君擦擦汗,只觉得方才那个问题回答得好不尴尬。哪知这还没完,陵光神君进宫后走了几步,又突然开口道:“你如今可有心悦的人?”
友稹仙君:!!!
他立刻回答:“没有!”
莫不是谁在神君面前挑拨离间,让神君误以为他也同那些人一般,心生妄念罢?
天地良心,他友稹仙君这辈子心里除了工作,绝无二心。
陵光神君却没感受到他的情绪,又换了个说法问:“那你可知心悦一人时,心中会有何等想法?”
友稹仙君欲哭无泪,他又哪里知晓心悦一人会有何等想法,只得哭丧着脸道:“神君,属下从不曾心悦过何人,至今也孤身一人哪。”
陵光神君轻飘飘扫了他一眼,道:“嗯。”
随即便不再问他了。
终于被放过的友稹仙君:……
所以神君今日这般异常,到底是受了何人刺激?
而陵光神君同他一起将奏本处理完毕后,起身便去了静室冥思,这下友稹仙君更为震惊了。
他如今也不过堪堪一万来岁,但一千岁时便已在神君身侧办事,直到现今,神君进静室冥思的次数屈指可数。
记忆里只有同白泽尊上切磋回宫,朱雀神火突破那次,才进过一回。
只因陵光神君道心坚定,修行之时并无心魔困扰,因此甚少需要静心定神。
此番先是突然问了那般艰难的问题,这会又去了静室,友稹仙君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也未曾困扰太久,第二日,闹得陵光神君如此异常的罪魁祸首,拎着一盒精致的糕点一大清早便施施然来了朱雀宫拜访。
还正巧又同前来朱雀宫等候陵光神君,一起前去星宿宫当职的友稹仙君碰了个正着。
因着那日是友稹仙君回朱鹮族里前让颜渊进了宫,紧接着便出了他被陵光神君赶出宫门那档子事,还闹得沸沸扬扬。
所以这会见到颜渊,友稹仙君有几分尴尬道:“殿下……神君有令,恐怕是……”
他话还没说完,陵光神君清清冷冷的声音自宫内传来:“让他进来。”
友稹仙君:???
他便见着三太子乐得跟隔壁麻雀族里性格跳脱的幼崽一般,飞也似地窜进了宫内,贴到陵光神君身侧殷勤地递上手中的食盒。
“神君用过早膳不曾?这是用西天灵莲制作的糕点,特地去了莲心,神君尝尝?”
陵光神君没有拒绝,拿出一块尝了尝,随即淡淡道:“你后背的伤已恢复了?”
颜渊笑道:“神君给上的药,自然好的快。”
陵光神君点头,不再多吃,道:“本尊要去星宿宫当职了。”
颜渊马上接道:“我也一同去!”
陵光神君顿了顿,道:“不许做出格的行为,也不得影响本尊办公。”
颜渊连连点头,半分没有太子的架子,若是幻出原型,龙尾巴都要摇出幻影来。
一旁已经看呆了的友稹仙君:……他似乎明了昨日的神君是为何如此异常了……
第33章
朱雀宫外剩下蹲守的众人,先是瞧见三太子入了宫,便有些不可思议。
半晌后又眼睁睁看着三太子亦步亦趋地跟在陵光神君身后,十分不客气地将平日里友稹仙君的位置给占据了。
最重要的是!
陵光神君竟没有对他释放冷气将其赶走,反而神情淡淡,偶尔还会开口同他说两句话。
两人之间虽并无什么亲密行为,但仅仅是他能安然无恙地跟随在陵光神君身边,便已让人眼红至极。
友稹仙君找回被震飞的魂魄后,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前方并肩而行的两人,缓缓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如此甚好,从今往后,神君身旁的箭靶子,终于不再是他了。
三人行至星宿宫,一早蹲守在星宿宫外的仙君仙子们也傻了眼,等一路跟着三人溜过来的那群人汇入大部队这般那般叙述了一下情况。
颜渊顿时成为了众矢之的。
然三太子又是何等人物,对扑面而来的火辣辣目光视而不见,眼里只有一个陵光神君。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在陵光神君面前忍不住地话痨,等到终于无事可讲,便又开始就着见到的景色东拉西扯。
总之,看到陵光神君虽并未显得多有兴趣,但依旧认真在听他说话的模样,他便停不下来。
他们这般进了星宿宫,自然也遭到了二十八星宿的目光洗礼。
不过因着颜渊身份尊贵,二十八星宿只同他二人行了礼,并未多言,更不可能出现对友稹仙君那般强烈的敌意。
不过友稹仙君依旧很满意,只因今日二十八星宿的注意力被三太子吸引去了后,竟无一人对他有所刁难。
这让经历了长期水深火热生活的友稹仙君,只觉得一朝得到解放,甚至有些感谢起三太子来。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了新的弊病。
无他,陵光神君虽依旧是那个陵光神君,处理事务来心无旁骛,不受外界干扰,但身边那位太子的存在感却太过明显。
友稹仙君原先处理事务时,都是与陵光神君共处一室,还有专属他的小书桌。
一些整理归档,前期分类的事情都是他来做,需要神君进行批阅或决断的问题再交由神君处理。两人同在一间屋内,也免去了来回跑的麻烦。
但在这间并不小的星阁书房内,多了个三太子后——
他先是安安分分自己寻了书册,挑了离陵光神君较近的座椅翻看;
随即瞧见神君书桌上的墨水快用尽,殷勤地跑过去研磨;
半晌又偷偷在一侧摊开一张上等宣纸,对着专心做事的神君描摹几笔,随后喜滋滋叠好揣在兜里。
……
友稹仙君几次想习惯性询问神君问题,一抬头瞧见这副场景,又默默地将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
如此这般度过一个上午后,原本觉着脱离苦海的友稹仙君不声不响地将隔壁一间屋子给清理了出啦,决定明日便搬过去。
他这番动静颜渊也瞧见了,不过他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缘故。
还道:“友稹仙君是觉着同神君共用一间屋子处理事务有些拥挤么?本殿下也这样觉得,独享一间多好。”
友稹仙君面带微笑:“太子说得是极。”
陵光神君抬头看了看两人,无语地继续埋首于工作。
这三人行的状态自这一日起,便暂时定了下来。
然而友稹仙君却在仔细观察这二人相处的情景后,下了结论:待到他俩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之际,恐怕便离他告老还乡之时不远了。
不远处的云霄殿内——
有侍从快步跑至仙帝身侧,同他耳语了一番,正在同众仙官讨论事情的仙帝一顿,随后示意知道了。
他心不在焉地匆匆结束早朝后,紧锁眉头步入偏殿,瞧见仙后便道:“方才朕听说,渊儿一早便跟随陵光神君进了星宿宫,到现下还未曾出来。”
正拈着一粒葡萄往嘴里送的仙后停下动作,没反应过来道:“去了星宿宫如何?发生何事了?”
仙帝皱眉道:“无事,不过朕有些不解。以陵光神君的性子,他上次明明还将渊儿赶出了朱雀宫,今日怎么又同渊儿处在了一起。”
“还听说早上二人看起来相处得似乎十分融洽。”
仙后:……
她将葡萄放入口中,慢慢咬破吃下后,擦了擦手指道:“相处得融洽不是挺好的么。”
仙帝闻言,有些讶然地望着她,仙后却不紧不慢道:“看来陵光神君却也并不是对渊儿毫无情谊,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她见着仙帝的表情,叹了口气道:“仙帝的想法本宫无法动摇,不过先前本宫已同渊儿交谈过两次,最后觉着,还是不多加干预的好。”
“渊儿自幼便懂事,除了十岁那年偷偷溜出去玩耍过一次,何时让仙帝与本宫操过心?如今他长大,待人处事也有了自己的心思,本宫也管不了太多了。”
“至于他欢喜何人,那人性别如何,本宫也并不太在意。”
“身为仙界之人,神魂不死不灭。漫长仙生中,若非要寻个人相伴,还是挑个自己喜欢的为好。”
仙后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偏殿,回了自己寝宫。
仙帝却被她这番话说得愣怔了片刻,半晌后突然醒悟:不对啊,小儿子何时将他母君给拉拢了过去?
他这会反应过来,仙后那话中还意有所指。当下有些尴尬,又觉着自己虽身为仙帝,却被妻儿联合孤立起来,不禁很点凄凉的意味。
仙帝这边是何心态暂且不提。
那边颜渊给陵光神君当了两天小尾巴,处处跟随后,仙界传闻炸了。
这次的消息可当真是传得又快又远,就连那远在东方尽头青龙宫中潜心闭关的青龙尊上,也未能幸免。
他原本闭关已到了最后一步,却在神识游荡间无意听到闭关密室外宫中侍从所聊八卦的内容,当即功亏一篑,处在密室中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睁开双眼,眼底涌动着的血红宛如具有生命一般,让人见之胆寒。
下一瞬,那骇人的血红突然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在眼底出现般。
他闭关未成功,被神力反噬受了不轻的内伤,然而此刻他却顾不上观察身体内部的伤势,下一瞬出现在宫内,阴沉着脸对那两位被他突然出现而吓得瑟瑟发抖的侍从道:“你们方才,聊了什么?”
-
今日星宿宫中事务较少,陵光神君便提前回了朱雀宫内。颜渊原本便不是无事之人,这几日跟在陵光神君荒废光阴,他殿内管事的仙官急得团团转。
终于大起胆子蹲在星宿宫前,将自家似乎想要当上甩手掌柜的小殿下给拦了下来。
颜渊自然不想回去处理堆积起来的事务,无奈陵光神君望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带着不满。
他便立刻抱紧龙尾跟着仙官回朝晖殿了,走之前还强调:“日落前我便能将事务处理完,神君可记得等我一同用晚膳,我殿内的私厨手艺十分不错!”
陵光神君:……
他好歹还是要些颜面,见着那仙官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的模样,随意点了点头,带着友稹仙君匆匆离去。
他总觉得大概是身为莫岚那会给颜渊的影响太深,以至于小太子总是致力于给他寻来各种美味的吃食零嘴。
不过……
陵光神君暗自清咳了一声,不知是次数多了还是如何,他如今竟觉得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也是一件颇为不错的事情。
友稹仙君眼观鼻鼻观心,心道就这模样了,陵光神君还撑着不给人太子一个准话。
他也是这两日才得知,陵光神君同太子之间的相处,被这两人默认成——追求于被追求的关系。
然而在他这个万年老光棍看来,无非便是陵光神君这漫长的神仙日子里,太过于扑在公事和自我修炼上,以至于在情感上过于迟钝。
虽然神君脸上一向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至少也做了神君多年的下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友稹仙君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他以自己最为漂亮的尾羽下注,不出半月,陵光神君便要扛不住,与仙宫来一次强强联姻。
友稹仙君这几日狗粮吃得太撑,跟在陵光神君身后时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脑洞大开。
哪知待他同陵光神君一路行至朱雀宫门前时,却发现一抹青色身影正伫立在前方,他定睛一瞧,眨了眨眼。
这不是孟章神君——青龙尊上么?
不过他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同为四方神兽的神君此刻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陵光神君同样也察觉到了,他转头对友稹仙君道:“今日奏本不多,你便先回去罢。”
神君之间的事情他是插不了手的,友稹仙君垂手应道:“那属下便先告辞了。”
他也对青龙尊上遥遥行了个礼,发觉青龙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股冷冷的杀气,顿时浑身一抖,脚底抹油开溜了。
直到踩着云头溜出去好远,回首瞧见那两道身影正面对面站立,不知怎么就品出一股子不对劲来。
友稹仙君拍了拍头,嘀咕道:“可不能见谁都觉着和太子一样。”
朱雀宫门口,青龙见着陵光神君,好歹收敛了一下身上的戾气,努力扯起一抹笑道:“神君不请我进宫坐坐么?”
陵光神君也知晓这两日传闻的状况,对青龙这番前来也有所预感。
他不欲与青龙在宫外争执,便淡淡道:“那尊上便进来罢。”
那两名侍从早就被青龙尊上毫不掩饰的威压给压迫得有些难以承受,这会神君终于回来,方才将他们从压迫中解救出来,均是出了一身大汗。
青龙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宫内,直到远离了大门处再也瞧不见他人,陵光神君便停下脚步,回过身问道:“不知尊上今日前来,寻本尊有何事?”
青龙自然发现他不再习惯性地唤自己为神君,而是改口同他人一般唤起了尊上,心中怒意更添一分。
然而他却死死压住内心的暴戾,状似漫不经心道:“听闻这几日,陵光神君同三太子殿下关系变得……十分亲近?”
第34章
陵光神君漫不经心道:“此事与尊上并无干系。请尊上入宫,是以为尊上有事告知罢了。若青龙尊上其实并无要紧的事情,恕本尊还有事务处理,不能陪同。”
青龙用力握紧了右手:“与我并无干系?!”
他往前踏了一步:“所以那传闻当真?你竟然……竟然真接受了那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青龙简直不敢置信:“朱雀,我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为何你能接受他的靠近,却拒绝了我?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陵光神君:……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形容颜渊为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冷冷道:“尊上请自重,本尊与太子之间是何关系相处得如何,是本尊的私事。”
“至于同尊上之间,本尊早已说过只有朋友之谊,从前不曾有过其他想法,今后自然也不会有。”
青龙不听,自顾自地道:“我知你一直在感情方面较为迟钝,所以即便拒绝我也无事,我可以慢慢等你。”
“但我绝不信这短短时日里,你便会对那太子动心。他也不过是出身尊贵罢了,鳞片都未长齐,随便镇压几头不知名的妖兽便满界吹捧。论实力论名望论地位,又有哪一点配的上你?!”
陵光神君见他对颜渊如此不屑,沉下脸道:“太子很好,尊上请慎言。”
虽是短短一句话,却也透露出了他对颜渊的维护之意。
然而却直直戳中青龙内心。
他缓缓睁大眼,眼底逐渐凝结起风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红,反问道:“你觉得……他很好……?”
他又上前了一步,两人之间已靠得很近。
陵光神君觉得有些不适,正欲拉开距离,却听见青龙突然冷冷笑起来,声音里带着阴冷道:“不可能,他算个什么东西?”
陵光神君皱眉,不愿再继续与他交流,下颌却突然被青龙一把捏住用力抬起。
下一瞬,已然失控的青龙便俯身凑近,气势汹汹地欲吻上他的唇。
陵光神君:?!
他反应十分迅速地握住青龙手腕,一团朱雀神火自手心之间猛然炸开,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火墙。
险些将青龙眉毛和头发烧个精光。
青龙被陵光神君握住的手腕猛然被灼伤,吃痛松开了些许力道,下一秒便被暴怒的陵光神君一脚踹中胸口击飞出去,撞上了宫内一处用作装饰的巨大石雕像。
随后伴随着石雕的粉碎,重重砸在地上。
他原本便内伤未愈,陵光神君毫不留情地重重一踢,嘴角便又渗出了一丝血液。
陵光神君浑身冒着冷气,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神力幻化出一柄冒着寒光的利剑。
他抬剑抵上半靠在石雕废墟中轻声咳嗽的青龙肩上,缓缓道:“你身上有伤,本尊便只刺你这一剑。”
说完,利剑瞬间刺入青龙左肩,洞穿后又飞速退回,只留下一道不停涌出血液的伤口。
“此等行为,若再有下次,本尊绝不会这般客气。”
那柄利剑消失,陵光神君手一抬,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殿,殿门轰然关闭,将受了伤的青龙留在了外面。
陵光神君入了殿,闭上眼平复心情。
与上一次被颜渊偷亲不同,这次青龙还未挨上他,他便已怒火滔天,当下便忍不住放出了神火。
若不是尚且还能保持理智,且又发觉青龙受了内伤,他那一剑,便是要冲着心口而去了。
他一面平复心情一面分出心神观察青龙动态,发现他呆呆地坐在地上,任凭左肩伤口血流不止。半晌后,才终于化作一道青光消失不见。
应当是回了青龙宫。
陵光神君揉了揉下颌,知晓今日一事后,他同青龙之间那原本便算不上深厚的情谊,便到此为止。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如何。
他们四神兽各自镇守天地一方,彼此之间就算从无来往,也不影响天道的运行,交情断了便断了。
倒是回想起方才青龙有些奇异的表情,陵光神君却不知为何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他叹了口气,走到桌前,开始批阅奏本。
忙于公事倒是有助于缓解心情,今日无友稹仙君帮忙,陵光神君处理奏本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却也在日落之前看完了最后一本。
他才将手里的奏本放下,便听见颜渊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神君——我来寻你用膳……嗯?什么情况?”
陵光神君明白他大概是发现了他那会殴打青龙时留下的痕迹,果不其然,他还未起身,颜渊便急吼吼地推开殿门冲了进来。
朱雀宫内的侍从直到听见青龙砸在石雕上的巨响,才发现自家神君同另一名神君打起来了。
事后,他们远远看着青龙尊上终于离去后,便将破碎石雕像运走,迅速换上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新石雕像。
然而石雕像可以换新,神力的波动却造不了假。颜渊路过时,突然察觉到宫内有一丝淡淡的来自他非常讨厌的青龙身上的气息,当即便警觉起来。
随后仔细分辨了一下,有点懵。
这神力波动似乎大部分都是属于陵光神君的?
他不知自己未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飞快地冲到陵光神君面前,眼巴巴问道:“青龙尊上来过了?他找你做甚??”
他其实想问那条老不死的青皮龙是不是对你做了些什么。
但转念一想,陵光神君却是和那青皮龙同为四方神兽,自己太过不尊敬怕是会引起陵光神君的不满,因此忍气吞声老老实实唤了一声青龙尊上。
陵光神君却沉默了一会,思考着此事需不需要告诉他。
哪知就他沉默这会,颜渊便已开始各种猜测:“他是不是对神君你表明心意了?还是说我坏话了?”
他早就同青龙之间势同水火,这会只觉得一个没跟紧神君便让此人趁虚而入,懊恼不已。
再加之青龙的确又与神君相识已久,他也有些小小的担忧加吃醋,于是一句接一句道:“神君你可千万不要轻信他人谗言,我对神君之心,天地可鉴。”
“且感情这一事,可从不分什么先来后到,神君可不能误会了自己的想法,误将友情作。爱情。”
“对了,那青龙尊上当真没有说什么诋毁我的话……?”
他说个不停,到了后面醋意渐浓,甚至开始问陵光神君:神君觉得青色好看还是金色好看?
陵光神君:……
他打断颜渊的话头,道:“金色好看。”
颜渊顿时嘴角上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而听了陵光神君接下来说的话,便笑不出来了。
陵光神君几句话简短说完青龙自来到离开的全过程,末了补充道:“他受了内伤,我那一剑虽不重,但也会让他多休养个几天。”
“多休养个几天哪里够……”
颜渊咬牙切齿道:“青龙他刚刚走?”
却是连尊称都不用了。
他那个气啊!还好陵光神君反应快,若是被那青皮龙给碰到了,他非得将他那青龙宫给砸了不可。
陵光神君淡淡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追上去把人揍一顿?”
小太子如今实力的确变强了不少,但与青龙还是有些微的差距,加之青龙实战经验丰富,即便是受了伤,颜渊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他破天荒伸出手拍了下颜渊的脑袋,道:“有这个空,你不若多去同仙宫几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切磋切磋。”
摸头杀瞬间安抚住了颜渊的情绪,两眼亮晶晶道:“是!多谢神君教诲。”
心里却依旧盘算着,若是什么时候有机会了,定要把那死不要脸,胆敢染指他心上人的青皮龙给狠狠揍一顿。
三太子这会骂人不要脸骂得痛快,丝毫不记得自己前几天才刚刚做过同样的事情。
而陵光神君却被颜渊睁着双眼专注地瞅了半天,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神,视线却不经意落在颜渊的唇上。
他突然想起来,同样的事情其实颜渊也做过,然而那会他虽然也有些恼怒,却不如今天这般,气得要将青龙揍个半死才能解恨。
更重要的是……
青龙虽然受了内伤,但却并不算特别严重。他意图强吻时,自己尚且能及时反应并出手攻击,没道理那天还会让动作更为缓慢一些的颜渊得逞……
这突然的发现令陵光神君心中一动,好似终于触碰到了一些原先一直被覆盖住的东西。
他意图进一步揭开它身上蒙着的轻纱,便随着内心深处的想法,左手轻轻抚上了颜渊的侧脸。
还在计划着如何快速提升自己战力,争取早日将青龙摁在地上摩擦的颜渊突然被陵光神君摸了把脸,有些茫然:?
紧接着便感觉到陵光神君的气息靠近,然后跟小鸡啄米似的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嗯?!!
颜渊呆了。
不过当他感觉到陵光神君啄了他一下,便想要后退时,当即反应过来,追上去果断而又热情地重重吻了下去。
陵光神君主动亲了一下颜渊,发觉自己果真是对同颜渊的接触并不反感的。
不过紧接着他便暂时失去了研究自己心里路程的机会。
他原本便坐在矮桌后的软垫上,颜渊吻上来的动作太大,他稳不住身形便要往后倒,却被半跪在面前的颜渊拦腰搂住。
颜渊生涩却强势地在他唇上不停碾磨,见他一直未有反抗的意思,不禁更加大胆,舌尖也悄悄地伸出试探。
陵光神君犹豫片刻,终是伸出手环上了颜渊的腰间,闭上了眼,唇舌微张。
随后便被颜渊欣喜若狂地带领着,领略了这漫长岁月中,第一次认真的亲吻。
第35章
这个亲吻因为颜渊的不舍得离开而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陵光神君终于不耐烦,伸出手捏住颜渊的鼻子将他往后推。
颜渊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盯着陵光神君被他吮吸得红润泛光的双唇,心里感受到巨大的满足。
他的眼神因为兴奋而变得愈发明亮,陵光神君最受不了被他这样注视,方才因为亲吻而变得火热的耳朵又再一次灼热起来。
他示意颜渊放开自己:“好了,奏本都被你弄到地上了。”
颜渊这会哪里还顾得上奏本的存在,他直接伸开双臂重新将陵光神君一把抱住,而后脸颊在他脸上蹭蹭,道:“神君,你承认罢,你明明是心悦我的。”
陵光神君被他蹭得有些痒,往一旁躲了躲,听闻这话道:“嗯,我心悦你。”
颜渊:!!
他激动地当即就要再来一次深吻,被陵光神君轻轻一掌把头拍歪。
“你不是说要和我一同用膳?”陵光神君拿他黏黏糊糊的小太子没得法,只得转移话题。
颜渊却也知道适可而止,不能一下子就将神君给弄烦了,道:“不急不急,我让他们做好后送到朱雀宫来,应当快到了。”
他满心欢喜,问道:“那往后只有我俩在的时候,我可以唤你莫岚么?”
陵光神君:“随你。”
颜渊就是想要一个亲密一些的称呼,见陵光神君并不介意,当下便“莫岚莫岚”的叫个不停。
平时如这般聒噪的人,早就已被陵光神君给撵出去了,然而这会换成颜渊,陵光神君却觉得也不是不能适应。
他心中有些明悟,原来这才是他心悦一个人的模样。
同样的标准要求,别人做不行,只有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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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关于仙界三太子和陵光神君之间的绯闻,有了新的发展。
有人说,瞧见了三太子同陵光神君牵小手。
也有人说,瞧见陵光神君摸了摸三太子的头,姿态亲密随意。
总而言之,这两位身份尊贵的人儿,恐怕在传了几波沸沸扬扬的绯闻后,搞成真的了!
陵光神君的众多追求者纷纷表示不信:这已经不是绯闻了,是造谣!谁说的滚出来!
而如今天天实质狗粮吃到撑的友稹仙君,则扼腕叹息,当初真应该偷偷在仙界开个盘,保准赚得盆满钵满。
仙帝再次得知了消息,沉默了半晌,决定就当自己从未听到过这事儿。
仙后则一脸喜色,问仙帝道:“这算不算仙界第一位神君出身的太子妃?不行本宫还得去问问渊儿,肯定得是太子妃罢?”
仙帝:……
当事人之一的颜渊此刻却正在逍遥宫,向白泽尊上学习酿酒之术。
他同陵光神君小小地扯了个谎,说宫中有事务处理,今日便没跟着去星宿宫。
松衍也蹲在一旁瞧他们酿酒,特地离得同他师父远了一些,八卦兮兮道:“颜渊,如今你同陵光神君之间的绯闻可是传遍了仙界,我不出逍遥宫门都能听见。”
颜渊抽空得意洋洋地回复他:“不是绯闻。”
“嚯——”
松衍肃然起敬:“颜渊你可以啊!”
他如今在白泽的开导下,已经不再对莫岚变成陵光神君一事心怀芥蒂,因此调侃道:“自我修得人形到现在,还未曾听说过有人追求陵光神君得以成功的,不愧是太子殿下。”
白泽在一旁悠悠道:“你修得人形至今,也不过一千五百年而已。”
松衍:……
他瞪了自家师父一眼,不理他。
白泽尊上也不介意小徒弟还在同他闹别扭,继续指导颜渊酿酒。
颜渊倒是好奇地瞧了白泽尊上一眼,再瞅瞅一旁气鼓鼓的松衍,若有所思。
白泽尊上的性格同陵光神君不一样,陵光神君是性子太冷,不愿同人多说话。而白泽尊上则是性子太淡,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一般,因此话也不多。
这般明显是故意逗弄人的话,倒还是第一次听见,加之松衍的反应,颜渊心中却是冒出了一个念头。
不过他并未多言,而是准备以后有空再去同自家神君分享。
因着还想要同当职完的陵光神君一同去朱雀宫,颜渊将今日学习内容记得差不多了后,便匆匆告辞。
松衍送他到逍遥宫门口,问:“你这是为了给神君酿酒喝才跑来学的罢?”
颜渊勾唇一笑:“那是自然,我还寻思着去跟殿里那私厨学个两手,神君喜欢吃他做的糕点。”
松衍:“……你真行。”
他满目艳羡地送走颜渊,刚回身,便瞧见正站在身后的白泽,当即就想跑。
白泽却不给他开溜的机会,一把将人捞到怀里,低声道:“闹了一天别扭了,还不消停?”
松衍哼了一声:“谁让师父你乱吃醋的。”
昨日好久不曾来逍遥宫的灵玉仙子突然造访,正在愉快同二师兄划拳分配今日清扫任务的松衍被逮了个正着。
松衍要逃灵玉仙子不放,二师兄只在一旁看热闹。两人拉拉扯扯了半天,然后拎着松衍爱吃的松子糖施施然回宫的白泽就出现了。
白泽尊上饶有兴致地看了两人一眼,对灵玉仙子道:“仙子代本尊向蓬莱仙君问好。”
随后淡淡望了松衍一眼,走了。
松衍心中警铃大作,待好不容易将灵玉仙子劝走后,便去师父面前自首,指天发誓表明自己同灵玉仙子当真无半点暧昧。
白泽尊上白天没多说什么,松衍便以为此事便揭过了,结果待到晚上……
咳,被折腾到不行,无论他怎么求饶都没用。
这下松衍方才醒悟,白天吃的醋就在这等着呢!
结果第二天,他便气呼呼地同白泽闹了别扭。
“行了,为师给你认错。”白泽尊上看他闹别扭也看够了,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分分钟便将松衍哄得喜笑颜开,道:“不许诓我!”
白泽尊上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好。”
随后两人并肩回了宫中。
颜渊不知身后又发生了什么,他出了逍遥宫便往星宿宫赶去,路上却碰见了许久不见的大太子景敖。
大太子这几年不知为何突然醒悟,慢慢变得收心养性,也不再四处祸害仙君仙子。
倒是让仙帝对这个大儿子重又上心起来。
这会颜渊同他相遇,原本只是点头示意便打算离去,景敖却叫住了他:“三弟。”
颜渊只得停下来,道:“大哥,可有事?”
景敖不复曾经和他交谈那般的轻浮无度,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道:“近日听闻三弟与陵光神君之间,似乎关系匪浅。”
颜渊知道他想问些什么,也无需隐瞒,道:“是,我与陵光神君心意相通,已在一起了。”
景敖虽有所猜想,但听到颜渊亲口承认还是有些恍惚失神,片刻后才露出一抹笑道:“那边恭喜三弟了,陵光神君可是三界都找不出第二位的天人之姿。”
颜渊不悦道:“我喜欢神君,与他容貌无关。”
当初神君还是莫岚时,相貌并不出众,他不也依旧为之动心?
景敖见他不喜这般说法,便从善如流换了话道:“不过陵光神君毕竟是位神君,原本只是绯闻还好,如今三弟你既然是认真的,父君母君那里,怕是不太好过……”
他这会就如同是关心弟弟的兄长一般,为他担忧恋情被父母阻拦。
颜渊却毫不在意道:“父君母君早已知晓了,父君态度如何虽还不太明朗,但母君如今已不再反对。”
“不过即便父君依旧不认同,对我而言也不会有何影响。只要我与神君心意不变,想必父君也无法干预。”
甚至他心中还有些小得意。
如今陵光神君已承认心中有他,那二人便是两情相悦。
而心上人地位尊崇,即便是他父君也不可随意怪罪,加之他定然是同神君站在一方,怎么想父君也奈他不何。
太子这胳膊肘,当真拐得很快了。
颜渊如今得偿所愿,虽不是刻意炫耀,但一言一语里均带着幸福与坚定。
景敖听着听着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来。
颜渊却不知他心里的想法,一瞅时候不早了,赶紧道:“三弟还急着去星宿宫,便先告辞了。”
景敖点点头,却终于忍不住问了最后一句:“你是才从逍遥宫来的罢……那逍遥宫……松衍仙君如今过得可好?”
他方才瞧见颜渊过来的方向,似乎便是逍遥宫。
颜渊一愣,当下心中有数了。
他想起今日见着的情景,再瞧瞧现下景敖的这副模样,突然觉着他这位大哥有些可怜。
然而这却怪不得任何人。
他道:“松衍仙君如今过得甚好。”
见景敖一脸怅然若失,颜渊想了想,还是补充道:“而且如今似乎已有了心仪之人,瞧着也是互相喜欢,会长长久久相处下去。”
景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有些惨白。
颜渊言尽于此,便匆匆告辞离去了,留下景敖立在原地遥遥望向逍遥宫的方向。
他半天不曾动弹,无人知晓他心中此刻是一番怎样的心情。
而颜渊和陵光神君传了几天的绯闻,终于在仙后强烈要求小儿子带着神君一同来她宫中喝喝茶后,热度到达了顶点。
仙宫中耳目众多,很快便有各种小道消息传出,中心思想无非是:仙后对神君十分满意。
众仙君仙子伤心欲绝,都见仙后了,朱雀宫与仙宫联姻的日子还会远吗?
然而这消息还未在仙界彻底被点燃,另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传了出来——
经历了两百多年的平静后,仙界同魔界,即将再次开战。
第36章
仙界众人得知消息时,颜渊还在逍遥宫。
他尝试着酿下了第一坛酒,以荔枝为底,加了少许清甜的莲肉。暂未给此酒命名,将其埋在了莫岚曾经居住的小院里。
松衍一路小跑过来同他道:“你快同师父去仙宫,听说仙界要同魔界开战了。”
颜渊一愣,匆匆洗了把手,同白泽尊上一起去了仙宫云霄大殿。
大殿里已是众仙官云集,你一言我一语很有些吵嚷。颜渊一眼便瞧见他家神君正站在大殿最前方,身旁有仙官言笑晏晏与之攀谈。
他便两步走了过去,那仙官转头瞧见竟是三太子,连忙后退一步拉开同陵光神君的距离,含笑给他打招呼:“三太子殿下。”
随即自觉告辞。
颜渊没认出这是哪个宫的仙官,于是点了点头,对陵光神君道:“神君你也来了。”
陵光神君本该在星宿宫当职,也是听闻消息后过来了云霄殿,这会见颜渊同白泽一前一后进殿,挑眉道:“你是在殿外遇见了白泽尊上?”
颜渊一哽。
他瞧着同几位仙官打完招呼便朝这边走来的白泽尊上,心知若是神君询问,白泽尊上肯定不会帮自己兜住,便老实承认:“我先前去了趟逍遥宫。”
“不是说回朝晖殿处理事务么。”陵光神君淡淡重复他说过的话。
白泽尊上早就听到他二人的对话,心里门儿清,道:“原来太子是瞒着神君来本尊这的。”
他似笑非笑,同陵光神君道:“太子才酿了一坛酒,埋在你原先住着那院子里,到时候别忘了去取。”
陵光神君愣了愣,倒是没想到颜渊去偷偷向白泽学习如何酿酒,当下对他瞒着自己的那一丝不满也消失殆尽。
而颜渊一下子就被白泽卖了个干净,又见神君望着自己,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道:“才学了个皮毛,估摸着味道一般。”
“无妨,到时候一同尝尝。”
陵光神君眼神沉沉望着他,语气认真。
颜渊同他视线相交,两人之间的气氛蓦然变得有些黏腻起来。
一旁有仙官偷偷往这边瞅,差点被这边截然不同的气氛给惊到,又小心翼翼将目光收回。
白泽尊上倒是适应良好,一点都不在意这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
大厅里的喧闹在仙帝出现后便骤然安静下来。
颜渊往神君身侧靠了靠,仗着有衣袖的阻拦,悄悄伸出右手将陵光神君的左手握住。陵光神君偏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太过放肆,却并没有收回被握着的手。
高坐在上方的仙帝瞧见自家小儿子同陵光神君肩并肩站在一起,便有些头疼。
然而此刻他却无暇顾及他俩的小动作,肃起面孔道:“诸位仙君,想必都已知晓发生了何事。”
“两百年前,仙界与魔界一战大获全胜,并签订下休战协议,自此两界互不侵犯,迎来短暂的安宁。”
“但如今,魔界动荡。老魔尊听信几名魔王谗言,意欲撕毁休战协议。朕本不欲破坏如今两界的安宁,遂派出精锐意图将那几名挑动事端的魔王斩杀,却被其侥幸逃脱。”
“其中名为震天的魔王之首,逃走前甚至放言要带领魔族大军踏平仙界,一洗两百年前之辱。”
“昨日,更是有两名魔界士兵偷偷潜入我仙界边境军营,意图不轨。”
“被仙兵俘获后,对方军营要求仙界军营交出两名士兵,并摆阵两界交界忘川河,气焰嚣张。二太子与仙兵各将领即刻向仙界上报,并出兵对阵,分毫不让。”
“魔界挑事之人意图明显,一心试图挑起两界战争,丝毫不顾两界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对此,我仙界虽不喜战争,却绝不畏战。”
“诸位仙君大多都经历过两百年前那一战,仙界既然能将来犯者击退一次,自然也会有第二次
第三次。仙界领土和安宁不可侵犯,魔界此举已触碰到仙界的底线。今日起,朕会派出大批仙军前往前线支援,诸君中骁勇善战者,如有意赴战场杀敌,随时可向朕领命,随大军一同前往。”
仙帝此番话落,众仙官之中的武将们纷纷响应。
诸如陵光神君一类的地位崇高的神君还有仙尊们,则安静站立,并不参与这群武将们的激情自荐中。毕竟论领兵打仗一事,即便是这些修为深厚的上仙,也不见得比得多那些武将仙官。
颜渊侧过脸看了一眼陵光神君,见他虽面无表情,但眼里却是一片冷然,便知晓此次战役,陵光神君定会同当年一样身先士卒。
如他这般的神君实力强大,对阵的自然也是对方阵营的高级将领或是魔王,甚至还有魔尊。
颜渊自己同样会向父君领命前往战场,因此肯定不会对陵光神君进行阻拦,然而此刻他却突然想起一个被他忽视很久的问题:实力强悍的陵光神君,当年为何会深受重伤,甚至险些陨落?
此番在殿前,不好细问。等仙帝终于散会,确定下大军出发时辰后,颜渊依旧没松开牵着陵光神君的手,就近拉着他去了自己的朝晖殿。
他有话要问陵光神君,因此将殿内的侍从赶了出去,二人坐在平日颜渊处理事务的桌前,颜渊又掏出一碟点心道:“后厨新品,神君尝尝?”
陵光神君也瞧出他有话说,因此耐心地等他开口。
当年陵光神君陨落一事,对整个仙军阵营还是有不小的影响的。
只因他向来一身红衣,带着炎龙在战场上接连斩杀不少魔界士兵将领,目标很是明显。
魔界大军首领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曾派出不少魔族士兵对其严堵,却均被陵光神君反杀。
加之他容颜出众,更是引得仙军阵营不少将领仙兵私下心生爱慕,险些将身为仙军大将军的二太子声望给比下去。
只不过陵光神君性子极冷,且擅长单打独斗,因此并无多少仙兵敢随意靠近。他身侧也甚少有其他上仙或是神君与其一同并肩作战。
结果谁知在仙军即将赢得胜利的时候,陵光神君却突兀地被敌军一名魔王重伤。当时周遭救援不及,不远处的仙兵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陵光神君被那魔王一戟刺穿胸膛,神血如火熊熊燃烧,随即跌落云头消失不见。
这一幕对仙兵们刺激不小,仙界大军顿时气势大振。那魔王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竟斩杀了那名很是棘手的神君,当下被众仙兵血红着扑上来以命换命的打法惊得夹起尾巴便逃。
当年的颜渊不过还是一名幼童,自然去不得战场,也未曾亲眼瞧见那惨烈的一幕。而后所知晓的,也不过是被书册简短记下的寥寥几笔罢了。
陵光神君自出关后,自己也从未提过此事,仙界众人似乎觉得此事对于神君来说可能如同黑历史一般的存在,因此也无人对此事进行八卦。
“所以其实你是想问我,当年我浴火重生前,究竟是为何会败给那魔王的罢?”
陵光神君被颜渊一路拉至朝晖殿,被他顾左右而言他了半天,终于理解他在担心什么,于是挑眉道:“仙界都传言是那名魔王实力过于强大,加之又是偷袭,因此我才会不慎中招,怎么,你不信么?”
颜渊道:“我不信。”
他肯定道:“我去逍遥宫向白泽尊上学习酿酒一事时,曾问过白泽尊上,当年是否并无其他人同那魔王交过手。白泽尊上说,当然有,他自己便是一位。”
不过白泽尊上正巧有事,回了句这句话后便紧急离去处理事务了。后来还是松衍在他面前炫耀道:当年就那魔王的实力,白泽尊上一打三还有余力。
而他家陵光神君,早些年实力便只是略微逊色于白泽尊上,怎么想,这事儿都透着蹊跷。
陵光神君没想到他私下还打听了这些事,见颜渊直勾勾望着他,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从受伤到跌落至人间界的记忆,我全都记得。”
“我的确不是实力不济,只不过是被人暗中下了毒。此毒甚为罕见,且潜伏期并不短,刚巧在对上那名魔王时毒发。”
“毒发时,我发觉全身神力被禁锢,且逐渐被吞噬,无丝毫还手之力。”
“若不是朱雀神火在此之前有所突破,那次当真便会陨落也不一定。”
颜渊:!!
他瞬间站起身来,整个人的气势瞬间一变,真龙之气破体而出:“是谁?!”
在仙魔二界对阵之际,对仙界一方实力不俗的陵光神君下毒,导致神君陨落。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陵光神君却将他拉回来,道:“你现在发火作甚,左右我如今已无事。”
颜渊咬牙切齿:“这可不能这样算,莫岚你可记得是何人对你下手?本太子非要将其扒皮抽筋不可!”
陵光神君摇摇头:“我不知。”
他道:“不过我大概记起是何时中下的毒,只不过给我下毒之人过于平常,明显背后还有指使者。”
“此毒能禁锢并吞噬神力,且无味无香,即便是我也难以分辨。其效力过于逆天且罕见,数量应当极为稀少,甚至可能独有此一份。如此厉毒,就算是有心想要暗害仙帝都绰绰有余,却特地被用来对付我……”
陵光神君摸了摸颜渊头顶,语气淡淡。
“看来,此人是一心想置我于死地了。”
第37章
然陵光神君虽性格清冷,但在仙界里人缘却并不差。
一是因为他除公事外,甚少与人打交道,醉心修炼。二则实在是生得好,美人多多少少会更加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
所以要说他与何人有深仇大恨,竟到了一心想要他命的地步,却真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出来。
颜渊有些担忧:“那人既不曾得逞,恐怕此次再借仙魔开战,对你趁机下手。”
“那便让他来罢。”陵光神君道:“之前是我并未有所防备,若是这人依旧想用同样的法子,倒是并无什么好畏惧的了。”
先前他从未听说过有此等毒药,对于进出他临时居所进行整理清扫的仙侍也从不曾在意,因此才会阴沟里翻船。
颜渊想了想也没再多言。
毕竟想让陵光神君远离战场是不大可能的,既然如此,他时时刻刻陪在他身旁便是了。
譬如……同住一处营帐之类的……
陵光神君却不知颜渊心中突然又冒出了什么想法,他们此番前去两界交战之地,并不与仙军同行,因此并不急着出发。
倒是逍遥宫那边,询问陵光神君是否有意一道前往。
陵光神君自然不会拒绝,于是第二日两人便前去了逍遥宫。哪知将将落在逍遥宫门前,一道紫色身影便从宫内飞出,直直撞在逍遥宫大门两道高耸的石柱上。
颜渊一脸茫然:“大哥?”
却正是他那“改邪归正”的大哥大太子景敖。
紧接着宫内飞出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白泽尊上施施然收回方才使术法的右手,落在撑起身子望向他的景敖面前,一旁落在他身后的松衍眉头紧皱。
他瞧见了正巧过来的颜渊和陵光神君,不禁有些尴尬的同他们打了下招呼。
颜渊对松衍和景敖之间的那点事情已猜出了个大半,忍不住去看陵光神君,发觉他看着景敖的眼神里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满,这才想起来他有着莫岚的记忆,应当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景敖也看到了颜渊和陵光神君,当下觉得有些难堪。
他今日会来逍遥宫,却是他本人也即将前往前线,因此特地再来逍遥宫外,想着遥遥地再见着一次松衍便好。
结果松衍正好从下界回宫,他还未高兴竟当真见着了他,松衍身后紧紧跟随着的灵玉仙子却让他顿时心情沉重。
当年松衍眼里还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常常拿灵玉仙子打趣他,哪知到了如今,他却连灵玉仙子也要羡慕一番。
那灵玉仙子要跟着松衍进宫,然松衍才因为她吃了大亏,自然不愿意再同她拉扯。
他此番认认真真表明了一番自己已有心上人,希望灵玉仙子能够理解,她这番执着的追求已给自己和心上人造成了困扰。
这番话他当年也曾用过,但灵玉仙子追问他心上人是谁时,他却支支吾吾答不出,因此灵玉仙子只当他是在找借口骗她。
这次松衍再说此话,她依旧不信:“松衍仙君若是能交个人出来,我定然不会再纠缠,但莫要再哄骗我了。”
松衍实在拿她没办法,索性直接道:“那人便是我师父,白泽尊上。”
他知晓他师父向来不在意他人眼光,也并不介意将二人在一起的事情公之于众,然而却一直被他拦下。
只因松衍平日里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同白泽在一起后,却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他原先被景敖影响,向来将恋情捂得死死,以至于白泽尊上虽对他百般纵容宠溺,却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够自信。白泽也瞧出了他这种心态,却并不逼迫他。
总归他同这只小松鼠的岁月漫长,他想瞒着众人也好,或是大肆炫耀也罢,他都随着他去便是了。
对此松衍也一直心里清楚,因此此次被灵玉仙子再次逼问,他却突然有了勇气,直接对灵玉仙子抛下了一颗惊天大雷。
灵玉仙子险些被震得神思恍惚,却从他认真的眼神里瞧出并不是作伪后,当即掩面伤心离去。
松衍就此解决了困扰多年的大麻烦,心下不禁一阵轻松。
然而紧接着他便瞧见了不远处一脸惊愕的景敖。
此人自前些年仙帝寿宴一面后,他便多年不曾再见过,此番见他出现在逍遥宫附近,很是有些惊讶。
这些年他不是没听过仙宫里传出的各种传闻,里头就包括这位仙界大太子如今不再风流成性,反而变得洁身自好起来的消息。
对此,他有些嗤之以鼻。
这番的浪子回头,说起来好听,在他看来倒像是终于玩够了。
不过这人如今变成何种模样,也已同他无关。
知晓景敖十有八。九听到了他方才与灵玉仙子所说的话,松衍也并不惧怕此事被他人知晓。因此虽突然瞧见景敖有些惊讶,却并未多停留,而是权当没看见他,掉头径直便要回宫。
景敖却忍不住,朝他奔去,唤道:“松衍——”
松衍没回头,继续往宫里去,这人却也丝毫不停,跟在他身后往宫里闯。
逍遥宫已多年未设置阻拦他人入宫的阵法,只不过来往逍遥宫的仙君们知晓白泽尊上的规矩,一般都会老老实实地在宫外自报名号,等待人前来接引进宫。
而宫外那处“景敖与狗不得入内”的小木牌,在松衍同白泽好上后,便被白泽给撤掉了。
嫌瞧着碍眼。
因此松衍在这人死不要脸跟在他身后踏入仙宫后,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道:“大太子,逍遥宫向来不欢迎你一事,想必不会才过了这几年,你便忘了罢?”
景敖原本也并不想贸然进入逍遥宫,然而松衍先前说出的那话却是大大刺激了他。
先前颜渊同他说松衍如今已有了两情相悦之人,他便备受打击,随后经常时不时在逍遥宫附近转悠。然而却并未发现有其他仙君仙子经常与逍遥宫来往,那偶尔来个几次还被松衍避之不及的灵玉仙子自然也不可能是他的心上人。
因此景敖却有些怀疑,颜渊大约是拿话在诓他。
毕竟他也知晓如今颜渊同逍遥宫的关系十分亲近,只是他有些不解,当年同颜渊更为交好的明明是逍遥宫内另外一名弟子,如今却不见那名弟子的身影。
而颜渊却同那陵光神君在一起了。
既然觉着颜渊可能是在诓他,景敖心中也略微有些升起希望,毕竟颜渊是他弟弟,他若是这般故意对他说这番话,那保不准其实便是松衍的意思。
松衍既然并无交好的仙君,又故意对他撒谎。
莫不是……心中还有他一丝的位置?
这个念头,一度让他心里逐渐变得火热起来。
却在松衍大大方方同灵玉仙子表明自己心上人便是他师父白泽尊上时,如坠冰窟。
景敖不禁想起,当年他被松衍撞破他与云珍仙子缠绵时,瞧见他那双向来清澈活泼的眼里充满了失望与不可置信,那一瞬间其实便已有了后悔之意。
所以之后松衍一气之下砸了他寝宫,他也并未生气,而是一路急匆匆追至逍遥宫,试图挽救。
却被一脸冰霜的白泽尊上给揍了个半死。
当年他以为向来对万事皆不在意的白泽尊上,会对他下手如此之重,以至于回仙宫足足休养了半个月才能落地,是因为向来护短心切。
如今想来,可能从那时起,白泽尊上便已对他的弟子有了异样的感情。
他不禁心如刀绞,声音里都带着伤痛道:“松衍……你方才说你的心上人……是你师父?”
没有什么比拥有过再失去更令人惋惜,尤其是他这般自行将松衍推出去,最终竟无意成全了他与白泽尊上,这让如今已然醒悟过来的景敖只恨不得时光倒流。
松衍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当即便很有些不适应。
他皱眉道:“你既然已听见了,又何须再问我一遍,我们之间已无任何干系。”
“你还是快些离去罢。”
松衍心里还有些担忧,他师父如今早已成了个醋坛子,才走了个灵玉仙子,这回又来了个八百年不见面的景敖。若是被师父瞧见了,估计又是面上不说,回头醋意翻天。
景敖心里难受,脚底却如同生了根般不愿挪动。
松衍都已将话讲得如此彻底,只待他这次离去后,两人当真再无任何可能。
他呐呐道:“松衍……其实当年你离开后,我一直十分后悔……”
松衍当即抖了抖,觉着如今再从这人嘴里听到类似于忏悔挽回的话,简直有些令他冒鸡皮疙瘩。
他此刻只想赶紧将这人打发了,因此毫不留情道:“当年大太子同各位仙子们颠鸾倒凤的时候估计不曾这样想过,我还忙着回宫收拾东西,你走不走?若不走,那便别怪我请你走了。”
他双手飞快结出法诀,一道狂风招来,狠狠地打在景敖身上。
景敖却不闪不躲,硬生生受了这一击,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他修为比松衍高深不少,知晓他的攻击对自己伤害并不会太大,因此依旧固执地不愿离去。
松衍:……
他气急败坏地重新掐诀,身后却突然一道凌厉的劲风刮过,原本还欲继续同他表明自己如今如何愧疚的景敖被瞬间抽飞了出去。
半晌不见松衍回宫,便出来寻他的白泽尊上,不紧不慢地再加上一击,随即教训自己的小徒弟道:“平日让你多多看书修炼,你不听罢?”
方才已受到沉重打击的松衍羞愧地低下头:师父教训的是极。
第38章
许是撞见了颜渊这个三弟过于失了脸面。
当然也有白泽尊上下手狠厉的缘故,景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蹒跚两步化作紫光匆匆离去。
松衍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同颜渊他们搭话,试图缓解尴尬道:“你们来得挺早,我同师父收拾一下,待会一起出发。”
颜渊把他大哥抛在一边,问道:“你也要去忘川吗?”
这话却是白泽尊上回道:“阿衍不喜读书,本尊带他去战场历练一番。”
松衍猛点头:“两百年前那场战争,我伤了胳膊,不然也是要去的。”
颜渊和陵光神君却都敏锐地察觉到白泽对松衍的称呼,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发现都已心知肚明。
白泽明显就是故意的。
没想到白泽尊上看起来性子淡漠,实则如此闷骚。
逍遥宫除了松衍外,如今还有三名弟子。其中大师兄留下来看家,二师兄三师兄也一同要前往忘川。
松衍平日里就爱粘着师父,这些时日两人关系有所变化后,在宫内非独处时,也只是松衍看起来更粘人了一些。
因此两位师兄竟对小师弟一跃成为师母一事毫无所觉。
他们更在意的,则是同颜渊站在一起的陵光神君。
毕竟曾经的小师弟莫岚一转眼便成了高高在上的陵光神君,如今还和仙界三太子有了私情。
这事儿还不能同外人说道说道,着实让他二人憋了很久。
于是一行六人启程前往忘川的路上,他俩就一直在互相讨论。
然而这两人同松衍之前复杂的感情还不一样,虽然万分好奇,却因陵光神君身上自带的冷气,还未开口便怂了。
他们便想去怂恿先前同老五关系最好的松衍去开口搭话,回头一瞅,老四又同师父贴着说得正欢。
再抬头一瞧,旁边那两位高调搞对象的也是在低头说些什么。
二师兄和三师兄顿时觉得有些凄凉,心想还好有老二/老三一起,不然委实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忘川河边,仙界同魔界的第一战已然打响。
二太子初祁骁勇善战且用兵如神,早在千年前便接任了仙军驻扎边境的大将军一职。
此刻,他正坐在军营中,听手下士兵汇报第一战的战况。
一名老将进了军营,道:“报告将军,魔界大军情况似乎有些异常。”
初祁皱眉,道:“讲。”
“我军已同魔界多次交手,按常理来看,魔界大军人数并不多,远不及我军数量。但今日一战,侦察兵发觉敌军人数似乎比往年要多出不少。”
“仅仅今日一战,敌军派出的士兵人数便已是我军的八成。”
魔界资源远不及仙界,且生活环境较为恶劣,因此人数也并没有仙界众多。
往年交战,魔族士兵人数能占到仙兵人数一半便已算不少了,没想到这次居然猛增了不少。
这的确是非常异常的情况。
初祁还未唤卫兵去刺探更多情况,他的副手重明仙君弯腰进了军营,同他道:“初祁无需担忧魔界士兵增多一事。”
他微微一笑:“魔界此次挑起战事,虽来势汹汹,但就此第一战,便已显露出颓势。”
初祁见到他,眼睛一亮,道:“重明,你伤势已恢复得如何?”
重明仙君乃是他自小在仙宫中的玩伴,更是同他一起入了军中,是以两人友谊深厚,在军营中也只有重明仙君直呼他的名字。
重明笑:“已大好,初祁不必担忧。”
他相貌偏女性化,若不是一身盔甲铮铮,势必容易被人认成女子。
然而他实力却十分强劲,前段日子潜入魔界击杀魔王一事,便是由他带队前往。
只不过却被那狡猾的魔王逃脱,且在退出魔界时中了埋伏,重明为护住手下性命,险些失了一只胳膊。
到今日才恢复得差不多。
初祁屏退帐内其他人,留下那名老将,问重明:“重明此话怎讲?”
重明扶住左胳膊,慢慢坐下,道:“先前我带人前往魔界奉命斩杀魔王,虽未能完成任务,但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魔界境内,老魔尊虽被那名为震天的魔王挑拨,意图开战。但却并不是所有魔界之人,都对此战持支持态度。”
“至少魔将以下很多的低阶魔族,其实并不乐意参与战争,甚至有少数几位魔王也不愿参战。”
“我寻思,两百年前魔界一战输得太过惨烈,老魔尊虽然糊涂了,但他曾经的手下却并不糊涂。”
“那不愿参战的几位魔王凝聚在一起,老魔尊也轻易奈他们不得。”
“缺失几名高阶魔王,魔界大军实力势必会有所减弱,后来我派人潜入魔界打听,那几位主战的魔王在魔界大肆招纳低阶魔族入军,估计也是想以人数弥补。”
“不过……”重明轻笑:“魔尊当真是老糊涂了,竟让那名魔王如此乱来。虽我军同他们是敌对,我也对魔界之人很有几分同情。”
“原本便该修生养息的时候,又要因此损失一大批年轻的低阶魔族,人数再多,也不过是初期得利而已。”
初祁不知还有这等内情,眉头也舒展开来。他不如重明那般心思细腻,也对魔界之人生不起任何同情。
只道:“如此便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虽低阶魔族不足为惧,但数量众多也会造成不小的麻烦,我军在以取胜为目标上,还是要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那是自然。”重明道。
那名老将的担忧也去了几分,这时,重明和初祁同时抬头,互视一眼:又有人来了。
仙界派出的仙军早在开战前便已陆陆续续到达军营,这两日偶有出现在军营不远处的强大气息,便是那些前来助阵的上仙或者神君。
军营里有专门负责接待这些上仙神君的人,并不需要初祁一一接待。
不过这次来人靠近军营后,初祁却察觉到其中一人气息极其熟悉,他确认无误后,立刻起身出帐查看。
重明眨眨眼,也跟着出了军帐。
颜渊一行人方才进入仙军驻扎在忘川河边的军营附近领域,便有一名将领带着几名士兵前来迎接。
待问明几人身份后,这位将领也并无何情绪波动,带着他们便准备去营内安排好的地方安顿下来。
结果还未走出几步,他便瞧见他们大将军急匆匆朝这边赶来了。
将领还有些莫名其妙,大将军不是说那些地位尊崇的神仙们都一视同仁么?怎地自己还跑出来迎接了。
直到初祁奔到颜渊身前,克制又包涵情绪唤了一声:“三弟——”
将领才一拍脑袋:这两天见的上仙太多已经糊涂了,咋就忘了自家将军二太子的身份呢!
颜渊虽同两位大哥关系并不如何亲近,但原因却并不相同。
与景敖那是性格有些不合,而同初祁则是因为长年不在仙宫,相处的时候太少才慢慢疏远。
不过他大概没想到,他同初祁之间的不太亲近,却只是他单方面的以为。
在初祁眼里,自己却是十分喜爱这位小他足足快两万岁的幼弟的。尤其是颜渊小时候,他每次回宫,都必然会给他带不少魔界的新奇玩意。
只不过他性格内敛,在军营里呆久了,自带一股肃杀的气息。
又不是爱同他人炫耀自家弟弟的性子,因此竟无人知,二太子初祁竟是一名隐形的弟控。
颜渊虽觉着自己与二哥不太亲近,但毕竟多年不见,此刻也多少有些怀念,于是也回应道:“二哥,好久不见,你过得可还好?”
“很好,很好。”
初祁面对自家小弟便有些不善言辞,简短交流后,才看向一旁的其他人。
军营之中同仙宫不同,并无多少人爱八卦。
加之军营远在忘川河,同仙宫传递消息之时,也不会夹杂那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因此初祁尚且不知,面前两名地位尊崇的神兽尊上里,有一名竟是他弟媳。
初祁同白泽尊上以及陵光神君已不是第一次见面,因此同二人打过招呼后,道:“尊上,神君,两位的住所便如旧时一般,早已安排好,一路赶来有些辛苦,今日一战已快结束,可先好好休整一番。”
“至于这三位……”
因着普通仙君都是二人一间住处,初祁原想询问三人中是否有人愿意与其他仙君共住,白泽却主动开口道:“安排一间住处即可。”
他望了一眼松衍:“这名小弟子可与我同住,便不麻烦将军了。”
二师兄三师兄互相拥抱取暖。
师父果然最偏心老四。
初祁自然没多想,道:“尊上客气了。”
他转过头看向颜渊,努力让自己露出一抹亲近的笑意来,道:“三弟,二哥军帐内还有不少空地方,你便同二哥一起住罢。”
说不准还可以秉烛夜谈一番,修复一下长时间未见的兄弟情谊。
颜渊却立刻回道:“二哥不用了,我同陵光神君住一处便可。”
初祁:?
什么情况?!
第39章
初祁反应很快,他当下道:“又不是没得地儿给三弟你住,怎么能让你和神君挤一个帐内,打扰到神君休息了如何是好。”
虽然还不知颜渊为何会主动要求同陵光神君同住,但他已下意识地反驳了他的这个要求。
“既然三弟不愿去二哥军帐住,隔壁也还有空余的单人间。”
不得不说指挥作战的人,直觉通常都十分敏锐。
颜渊一愣,望了一眼陵光神君,张张嘴不知道是不是要向他远离仙宫的二哥解释一下。
跟在初祁身后的重明仙君看见颜渊的眼神,有些察觉到端倪,正欲提醒一下初祁。
陵光神君却开口道:“本尊同三太子同住并无大碍,无需麻烦将军了。”
颜渊顿时双眼一亮,整个人像只被摸了毛的小狗一样,只差没摇尾巴。
初祁:……
他心中的怪异感更甚,重明看不下去,凑到他耳前轻轻道:“三太子与神君之间,似有私情。”
他告知初祁此事,本意是让他不要再多干预他三弟的事情,让颜渊爱和谁睡便睡。
哪知初祁听完后一愣,顿时脸就沉了下来,方才还对陵光神君很是柔和的态度瞬间冷凝起来。
他就如同最开始得知此事的仙帝一样,一脸的山雨欲来,问道:“请问神君,同我家三弟,是何关系?”
陵光神君从前同这位大将军二太子并不怎么往来,两人之间的唯一交集,恐怕还是陵光神君两百年前一度在军营中的声望险些超过二太子,两人的名字被人不时地一同提起的那次。
初祁此话问出,颜渊自然不觉得陵光神君会回应他,他才要开口,陵光神君却再次道:“将军心中所想,便是本尊同颜渊之间的关系。”
他还特地直呼了颜渊的名字,以示两人关系亲近。
可能是见白泽与松衍之间的相处有了些许感悟,又或者是单纯的突然开了窍。
陵光神君在面对初祁下意识的阻拦下,突然便有些不悦,以至于他开始变得强势而主动。若不是基于初祁是颜渊的二哥,他可能这会都不会再废话,直接拉着人去自己的住处便好。
初祁却炸了。
他寒寒道:“神君话不可乱讲,三弟年幼,很多事情还不大理解,恐怕不过是一时误入歧途。”
他特地强调了“年幼”这个词,充分点出了颜渊如今不过两百多岁的事实。
“此处仙帝仙后不在,本殿下既是三弟的兄长,自然得担起好好照看好幼弟的责任。”
他只差没指着陵光神君的鼻子骂:颜渊才两百多岁,你这活了万万年的老麻雀居然也有脸拐我弟?
颜渊见势不妙,急急想要插话解释:“二哥,父君母君……”
然而陵光神君却听出了初祁的言外之意,当下眉头一挑,直接将颜渊的话堵在嘴里,道:“那不若本尊同大将军切磋一番,本尊若是输了,一切便听从将军安排。”
他倒不是故意挑衅,而是明显看出了初祁对他的不认同。
在双方之间发生争执或是这种因为追求心上人却遭遇阻拦的情况下,百鸟族内向来是以实力解决问题。毕竟鸟族都是直性子,真要在言语上你来我往半天,烦都要烦死。
陵光神君掌管百族多年,此刻便活学活用。他不想同初祁再多争论,而颜渊自然也是要同他一处的,索性就直接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至于初祁拿年纪一事戳他,陵光神君这会也才发觉,他似乎的确不知不觉中啃了把嫩草。
不过他只要不面对颜渊的调戏,就能保持足够的冷酷,当下维持冷然的表情,耳朵都不红一下。
初祁:……
这么无耻的?
他掷地有声:“好!神君随我一同前去军营比武场。”
初祁身为大将军,亲自冲杀在战场前线的时候其实并不算太多,然而却并不代表他实力不够强。他一身的修为和在战场上拼杀的战斗经验,要甩他大哥景敖好几条街。
当年他见过陵光神君在战场上杀敌的英姿,其实也早已有同这位神君交手切磋分个高低的念头。
只不过没想到此刻却是因为自家三弟的缘故,要同这人打一场。
眼前局势突然就成了陵光神君要同初祁切磋一番,以此让他不再干预他同颜渊共处一室的情景。
颜渊有些懵逼,重明有些无奈。
倒是白泽尊上带着松衍在一旁看好戏看得津津有味。
正巧进了军营,迎面碰上的士兵向初祁汇报初战告捷,初祁心情顿时大好,望向陵光神君的眼神里便更为不善。
两人都是行动派,当下便直接去了比武场,一时间偌大的比武场内飞沙走石,火光狂风骤起。
颜渊在场下看着二人你来我往,觉得很有些不大真实。
一旁的重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带着笑容搭话道:“三太子不必担忧,将军同神君打不了太久的。”
他同一心扑在军营上的初祁不同,对于陵光神君这位多次参与仙魔战争的神君,很是有些印象。
再加之又对初祁十分熟悉,因此看了两眼便瞧出了陵光神君有意收敛了些许攻势。
初祁虽也是天赋异禀的仙家血脉,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仙界如今在修为术法上比得过陵光神君的,除了白泽尊上以外,都是一些甚少出山的老神仙。初祁此番同陵光神君交手,短则半盏茶,长则不过半柱香。这还是在神君有心教导他几分的前提下。
颜渊其实对初祁的实力并不太了解,重明这般一说,他就明白了几分。
他倒不是担忧陵光神君——而是多少有些替这位多年不见的二哥担心——毕竟输给陵光神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却不知他二哥是否看得开。
重明道:“不过将军同陵光神君打上一场也好,毕竟殿下对您很是看重。多年不见,一见面便得知您与陵光神君之间的关系,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
他柔柔一笑,带着一丝女子的妩媚,让颜渊无端生出一种有些怪异的感觉,不过这感觉却转瞬即逝。
颜渊也是才知道他二哥居然还如此记挂着他,挠了挠头。
跟过来的白泽看了两眼,觉得无趣,带着松衍走了。倒是二师兄和三师兄在一旁看得仔仔细细,还一边瞧一边互相讨论,很是认真学习。
结果果真不到半柱香时间,初祁便有些狼狈地下了场,陵光神君身上也多了几处凌乱的痕迹。
不过初祁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方才那场切磋里,陵光神君实则更多的是提点了他不少。这会瞧见颜渊眼巴巴地凑到陵光神君面前嘘寒问暖,心里有些酸溜溜。
他有些委屈地道:“三弟,有空来二哥帐里坐坐。”
颜渊赶紧点头,安慰了一下他三哥受创的心灵。
打完胜仗归来的将领们归来,没在军帐中瞧见自家大将军,于是便在军营里四处寻找。
初祁听到有人在唤他,于是匆匆和颜渊道:“三弟若是住着哪里觉得不适应,随时可和二哥说,军营里大得很。”
他望了陵光神君一眼,咬着后槽牙补充:“要是被人欺负了,也尽管和二哥说。”
“军营里毕竟是你二哥的地盘……”
就算单打独斗打不过,这不是还有一堆帮手么。
这番话说的重明仙君都暗自轻笑了两声,他瞧了瞧颜渊,再看看同往日差别甚大的初祁,心里感慨:从来不知,自家将军竟然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仙军方才打了胜仗,出战的将领要寻初祁汇报战绩,以及小小庆祝一番。
初祁和重明终于离去后,陵光神君斜睨了一眼一旁的二师兄三师兄,这两人瞬间识趣地滚去找自己的住处去了。
陵光神君主动牵起颜渊的手,道:“走罢,先去歇息一番。”
两人之间的相处,向来便是颜渊一直在主动。今日陵光神君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意料,不过却让颜渊十分的开心。
他忍不住道:“莫岚,我想亲亲你。”
陵光神君正牵着他,闻言偏过头,又快又准地在他嘴角亲了亲,道:“不急。”
一旁有经过的士兵突然见着这般情况,手里的长。枪一下子便砸在了脚上,疼得他哎哟叫唤了两声,眼神却错也不错地盯着那二人离去的身影,有些懵逼。
他方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陵光神君头一次在不是只有两人的场景下说亲就亲他,这让颜渊都呆愣了片刻,随即笑开了花。
他眼里闪着光道:“莫岚,这几日好像你变了不少。”
“是吗?”
陵光神君侧过脸看了看他,半晌,千万年不曾露出过笑意的脸上,缓缓地勾起一抹轻笑。
“你说是便是罢。”
近几日,他也发现自己的性格在同颜渊的相处,以及脑中记忆的融合下开始有了些微的变化。其中最重要的,恐怕也还是因为他对颜渊的喜欢逐渐加深的缘故。
这种感觉让他有了曾经身为莫岚的似曾相识,却又并不是完全一致。
总而言之,他目前对此还是挺欣然接受的。
颜渊的脸则唰地通红。
陵光神君这一笑,一下子勾起了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当年他下凡历劫,还是人间的小皇子的时候,便是被这张容颜轻轻一笑,便吸走了所有的魂魄。
此人,便是他的劫。
第40章
仙魔两界自两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后,重新以忘川河设立边界,一边是仙界荒无人烟的冰川之地,渡过忘川河的另一边则是魔界边城望月城。
由分界便可看出,当年的魔界吃了不小的亏。
毕竟原先这一整块荒无人烟的冰川之地,曾是魔界的领土。
仙界将边界扩大后,仅仅只是派了军队驻扎在这一片荒芜之地。
并无人愿意来此地定居,毕竟仙界这么大,多得是地方居住,何必挑这种冰天雪地的旮沓窝找罪受。
而仙界占领这块领地的原因,也无非是为了对魔界进行一种震慑。
毕竟隔着一条忘川河便是魔界的城市,有仙界大军在,时时刻刻便对魔界造成一股危机感,也能迅速地对魔界的各种小动作有所应对。
但对魔界来说,这块鸟不拉屎的地儿,却是一块风水宝地。
魔族进阶分为两大派,一派靠自我修炼为主,一派靠杀戮吞噬为主。
杀戮那一派进阶虽快上不少,却具有极其不稳定性。
若不能控制住体内的魔力暴涨或被魔气反噬,便很容易丧失心智沦为被魔心控制住的无意识魔族,再无进阶可能。
冰天雪地的环境在客观上便可对天性暴虐的魔族有所压制,加之越是高阶的魔族,面临的心智混乱的危险便越高。所以这块领土被仙界割据后,不少杀戮一派的魔族一直愤愤不平。
此次战事中,主战者也是杀戮一派。
不过这是魔界内部的事情。
初初试探了一番后,两军都再次恢复对峙状态。
初祁觉着这第一仗便打得有些莫名其妙,对方人来得快,激烈交手了一番后,退得也快。
很明显地感觉得到对方是在试探自己大军的实力,然而这又有何意义呢?
仙魔两界不是第一次交手,除了早些年初祁都还未曾加入军队的日子里,两界交战有输有赢外,后期基本上都是仙界压着魔界打。
屡战屡败还屡次挑起战争,魔界也当真很是有毅力了。
再次下令吩咐各处哨兵做好警戒工作后,初祁便出了军帐,想去看看这两日自家三弟在军营里过得如何,有无被那老麻雀欺负。
却意外瞧见了一道不该出现在军营中的身影,他皱了皱眉,叫来负责接待的将领问道:“这两日军营又有哪些上仙前来?”
将领道:“不多,除了孟章神君外,就来了几位星君。”
“哦,还有仙宫的明锦仙妃。”
方才瞧见的身影果然没错。
“她来做甚……”初祁不解。
后宫仙妃甚少有关注战事的,最多也不过是仙帝亲至时随同一起前来军营,这位仙妃不在仙宫好好享福,跑来这边境做什么。
仙帝后宫妃子其实并不算多,加之仙帝又有些妻管严,因此对后宫管理实则很是随意。
后宫仙妃也并无何约束,只要不给仙帝戴绿帽子,平日里想四处逛逛出门散心,同仙帝告知一番便好。
明锦仙妃便是以出门散心为由,这一散便散到了边境军营。
她只随身带了两名侍女,进入军营时也十分低调,因此未曾引起他人的注意。
明锦仙妃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军营,两百多年前,仙帝在仙军即将同魔军进行最后的战役前来到军营鼓舞士气,她也随行前来。
也正是那一次,她抓住了机会,派一名新进仙宫的侍从给陵光神君下了毒。
陵光神君实力强大,且从不在仙宫中留宿,她一直找不到时机接近此人。
毕竟无论是神君任职的星宿宫还是他本人的朱雀宫,她一名后宫仙妃,都无理由前往拜访。即便是自己能够亲自前去,暴露的可能性也太大。
此次下毒她也未抱十足的信心,哪知后来当真听到陵光神君陨落的消息,简直让她欣喜若狂。
缠绕她多年来的复仇念头,终于有朝一日得以实现。
然而她畅快了仅仅不过两百年,这人居然又再次出现了!
陵光神君猜想的并不错,她使用的那种剧毒数量极其稀少,她手里除了已经对他使用的那一份外,还有一些都是半成品。
这种毒药可禁锢并吞噬神力,其效果过于逆天,乃是她在研究族内留下的半成品剧毒——孔雀胆——时误打误撞制作出来的一份。
因具有偶然性,此后她苦心研究多年,却一直未能再次复制出效果一模一样的毒药。
不过既然大仇已报,明锦仙妃便也并不急在一时,只是依旧经常偷偷出入藏书阁,翻阅一些上古剧毒的药方,希望即便做不出原先那种剧毒,也可以研究出一些新的药方。
哪知随后陵光神君的回归,却让她慌了神。
她开始没日没夜地在自己寝宫中的密室内研制毒药,为了测试药效,还捉来一名宫中不起眼的侍从,关在密室中试探药性。
然而却一直未曾有所进展。
她手中的半成品其实也具有一定的药性,但却不具备不动声色禁锢神力的效果,只能快速吞噬神力。
而且在隐蔽性上做不到如成品那般无味无香,会带有一些轻微的女子胭脂香味,而且潜伏期也大大减短,不消半刻便会发作。
如此一来,下药之人便十分容易被发觉异常,危险性太大。
可明锦仙妃却等不了了。
原本让陵光神君抵命便是她心中的执念,当初以为大仇得报,她终于从这股执念当中脱身。
然一朝发现此人竟然并没有死,那份执念猛然破土而出,简直缠绕得她彻夜难眠。
她将手头始终研制不出成品的毒药制作成两种使用方式,一是内服,制作成药丸溶于水中;二是外用,液体状涂抹在匕首上,近身攻击后通过伤口融入血脉发作。
这两种使用方式也代表了明锦仙妃的决心,若是下药不成……
她的心思无人得知,那两位跟随她一起而来的侍女虽然也很奇怪自家仙妃为何大老远跑来这军营之中,但最近仙妃的脾气很有些喜怒无常,她们也不敢说些什么。
初祁虽对明锦仙妃来到军营一事不解,但也并未太过上心,毕竟他的重心在他三弟身上。结果绕过几处军帐,他还未走到陵光神君他们所在的住处,却看见他三弟正同一抹青色人影对峙。
那人身上气息有些古怪,他心中一惊,赶紧上前道:“三弟!”
颜渊这两日同陵光神君同处一室,两人感情简直是快速升温,加之陵光神君也主动了不少,他死皮赖脸地捞了不少福利。亲亲抱抱必不可少,甚至开始有些朝不可描述方面发展。
对此,三太子心中打着不少小九九,只待时机成熟便要水到渠成、好好施展一番从话本上习来的招数。
不过因着他们来的时候,正巧赶上两军休战,一时无战可打。
这会陵光神君正在帐内凝神修炼,颜渊便出了军帐,准备找他二哥问问附近有无可以去逛逛的地方,争分夺秒制造点浪漫也是不错。
却没想着碰见了青龙尊上。
青龙会来军中倒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颜渊看到他的一瞬间,立刻便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整个人提高警觉与他对视。
他皱起眉,觉得这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青龙一言不发,眼底有浓重的血色在不停涌动,颜渊可以感觉到浓烈的杀意在他身上不断升腾。
这是军营内部,按理说青龙即便对他恨意再强,也不会在此处动手。但是颜渊却有种直觉,这人恐怕并不会在意这一点。
若是以命相搏,他知晓自己并不是青龙的对手,因此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开玩笑,他才同陵光神君有所进展,可没必要同这人硬碰硬。
就在两人之间的火星一触即燃之时,初祁的出现适时地打断了现场的氛围,也让青龙霎时间收回了攻势。
他回头看了一眼初祁,闷不做声地掉头便走,回了不远处的军帐内。
最近这段时间里,青龙一直在同心魔进行着拉锯。
他自陵光神君当年陨灭起,便已滋生了心魔,随后的两百年里虽然一直在压制,但是一直未能成功。
而前一段时间的闭关又因颜渊与陵光神君的消息影响,最终未能成功,以至于心魔趁虚而入。在被陵光神君击伤后,他之所以没有继续纠缠,也是发现自己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
青龙身为四方神兽,产生心魔一事非同小可。
他宫中的侍从只觉得近日尊上的脾气愈发古怪,却不曾想他竟是日日在与心魔抗争,但青龙心里却很清楚,他错过了几次成功驱散心魔的机会,若是不能寻到办法将其压制,恐怕离入魔不远了。
青龙就这般离去,让颜渊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望着这人的背影,那股异样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
“三弟,你无事罢?”
初祁走上前,同他道。
颜渊回过神:“无事,二哥你怎么过来了?”
他现在也没了出去闲逛的心思,只想回去将方才见到的青龙的异样告知陵光神君,心上人毕竟见识甚广,估计能够分析一下青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来看看你在军营内住的是否习惯。”
初祁努力让他感受到哥哥的关怀:“你同……同那陵光神君一起住着可还好,他可曾欺负你?”
这话中自然饱含深意,颜渊轻咳两声:“二哥想多了。”
他与陵光神君一起,虽说年纪修为都不如,但论起“欺负人”的事情……他却没少干。
初祁有些不太相信,不过这说出去估计也没几个人信。
辈分又高修为高深强大的陵光神君,怎么看也应该是“欺负”人的哪一方罢。
他觉着约莫是三弟比较好面子,正准备苦口婆心劝他不要逞强,一阵急促的战鼓声突然响彻整座军营。
初祁瞪大眼,瞬间飞身而起往军营集合地冲去。
“敌军突袭——紧急集合!”
第41章
第二战来得猝不及防。
仙魔两界第一次交手虽时间不长,但双方士兵伤亡依旧不小,不论是哪方都应当需要时间进行休整——至少初祁并没有想到魔界不过两日便再次开战。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此战竟成了这次仙魔大战的终结。
战鼓响起,即便是第一次来到军营的颜渊也感受到了紧迫。初祁方才飞奔而去,陵光神君便离开了军帐,他瞧见在原地的颜渊,牵住他道:“走。”
他早已经历无数次战火,对震动人心的鼓声丝毫不在意,心里想着如何在战场上好好调。教年轻的小太子。
颜渊却记着暗中那人的事情,叮嘱道:“你要当心。”
陵光神君摸了摸他的头,道:“好。”
仙军集结的速度极快,从鼓声响起不过瞬息,密密麻麻的大军便快而不乱组成阵营,双方先头部队在忘川河上方狠狠相撞。
顿时厮杀成一片。
陵光神君同颜渊赶到时,两方已经打得火热,然两人却一眼看出,魔界大军的士气隐隐有压住仙军的趋势。
冲在最当头的魔族士兵虽然以低阶为主,却各个气势如虹,悍然不惧生死,宛若燃烧生命一般地进行着战斗。
初祁这位大将军原本应当坐镇军中,此刻却也亲自上了前线,远远望着前方交战的双方士兵,眉头紧锁。
他也瞧出了魔界大军的不对劲,正同一旁两位将领低声说着什么,半晌问道:“重明人呢?”
随行的亲兵道:“重明仙君带领小队去了最前线。”
他立刻知晓重明这是看出了敌军的异常,前去打探消息去了,怒道:“他伤都还未痊愈,简直是不要命了!”
亲兵低头不敢多言,心想重明仙君也不是第一次带伤乱跑了,将军发脾气也无用。
那厢,陵光神君也带着颜渊一头扎入了战场,一红一金两道光芒落入颓势最为明显的大军左翼,如同狼入羊群,霎时间阻得如潮水般的魔族士兵顿了顿。
随后割麦苗一般唰唰唰,所过之处倒下一片猩红着双眼厮杀的魔界士兵。
这过于明显的压倒性优势立刻引起了魔界军营中将领的注意,尤其是陵光神君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和熟悉的火龙,让好些被他按着打过、侥幸逃命的魔界将领脖子一凉。
震天魔王也参与过两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对这位陵光神君有所耳闻,但是注意力却并不在他身上,而是望向了另一侧的白色人影——白泽。
他未同陵光神君交过手,倒是曾败在白泽尊上手下,若不是当年身旁一众属下死命相护,保不齐早已灰飞烟灭。
因此他双眼沉沉盯着正在一边杀敌一边教导松衍的白泽,眼里迸出仇恨的火光。
两百年,他吞噬了无数魔族,疯狂地提升自己的实力,便是为了如今这一刻。
白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敌意,他抬手挥开一名架着长刀的魔族士兵,将那上赶着送死的士兵变成一抹青烟,抬眼望了望,和震天双目相对。
随后毫无波动地重又转回去,叮嘱松衍方才那一道风刃力度还有些欠缺。
完全没把这名旧敌放在眼里。
震天:……
他当下双目充血,手里那柄和他等高的嗜血长刀嗡嗡作响。
“竟然已经忘了我……”
显然白泽漫不经心地的举动深深刺激了这名魔王,他眼里露出嗜血的红光,扯出一道狠厉的笑:“白泽,给我等着……”
在他不远处,另外一名魔王悠闲地坐在军阵后方吃着水果,他眯着眼睛瞧着阵营中那抹火红色的身影,听到身旁几名魔将的讨论,轻嗤了一声。
“那陵光神君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当年被本王几招斩杀,也不知怎么没死透……”
“倒叫他又回来蹦跶了,这次本王不会再给他任何活命的机会。”
几名魔将一愣,反应过来。
对啊,那名神君虽给他们留下不少阴影,还斩落过几名魔王,但最终还不是死在了毕巳魔王的手下。
他们当即开始拍毕巳魔王的马屁,拍得毕巳有些熏熏然,挥手道:“好了好了,现在还没到本王出手的时候,”
他便是当年那位凑巧赶上陵光神君毒发时,同他交手的魔王。
本身实力在魔界一众魔王中也数得上前十,不过当年陵光神君一口气宰了排在他前面的三名魔王,加之后头又陨落了两个,如今他稳稳当当地排在了前四名之列。
尤其是他又有过斩杀对方那名神君的战绩,如今在魔界大军的声望,仅次于老魔尊和震天魔王。
震天。朝毕巳这边望了一眼,颇有些嫌弃地挪开了视线。他一直有些瞧不起毕巳,觉得毕巳此人太过自视甚高,且十分没有脑子。
但毕巳也是杀戮一派的魔王,他需要他手下的势力一同挑起战争,因此对他表面态度还算是不错。
他再次将视线投入战场,思索片刻后,对一旁另外在观战的七八名魔王道:“你们二到三人一组,将那两名上仙拦上一拦,此刻暂且不用同他们正面交锋,避免他们消耗我们低阶士兵的数量即可。”
那几名魔王并不在排名前列,实力也弱上几分,震天乃是老魔尊钦点的大军首领,因此这会也愿意听从他的调遣。分成两队朝着白泽尊上和陵光神君两处方向而去。
震天则回头看了看自家军营后方,那些源源不断冲出阵营杀向战场的、早已经失去了神智的低阶魔族,嘴角勾起一抹笑。
低阶的生命,原本除了被吞噬,也并无其他作用。此番用来大量消耗敌军的精锐大军,倒是极好。
至于魔界是否会因为他此次的举动人口锐减,震天则丝毫不在意,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带着小队在两军交战处厮杀了片刻的重明仙君,终于逮着空子,带领手下活捉了一名魔族士兵。
因着此次交战,对方低阶魔族士兵不知为何尤其疯狂,使得他们的抓捕行为也变得很是艰难。
不过活捉成功后,重明仙君便立刻开始掩护队里两名手下脱离战斗,准备将这名俘获的士兵带回军帐中,研究这些魔族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他自己则继续带着剩下的小队,在乱战中越杀越起劲,完全记不起自己左臂才恢复没多久。
那两名手下成功地将被打晕过去的低阶魔族运送回了仙军大营中,初祁冷眼瞧了他们一眼,命人将那名魔族立刻送去检查后,道:“重明人呢?”
两名手下手一指老前方:“仙君还打着呢。”
初祁额头上青筋崩起,手一抬,身上立刻换上了一套泛着冷光的盔甲,化作一道金光跃入了前方混战的军队中。
他速度太快,一旁两名大将连拦都拦不住。
好在初祁自有分寸,半晌后便拎着正打得火热的重明仙君退回了后方。
重明:……
他头盔下的脸庞上还有几滴斩杀敌军溅上的血珠,眨眨眼看了看初祁冷冰冰的面色,投降道:“我不打了。”
他转移话题道:“方才捉来的那个魔族士兵呢?我去看看他的情况。”
初祁这才松开拎着他后领的手,道:“去罢,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重明好歹已经过了把瘾,他轻柔一笑,望着初祁的眼神里有着一抹促狭,道:“是,将军。”
另一边,白泽尊上和陵光神君各自带着两名小朋友在进行实战教习,但因着交手到如今,遇见的敌军都是一群不堪一击的对象,令颜渊和松衍都觉得有些兴趣缺缺。
松衍忍不住抱怨:“这魔族军队未免太弱了一些。”
白泽眯起眼,四周打量了一番,大约明白了魔族这番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看到重明仙君指挥手下捆走了一名魔族士兵后,他便收回了心神。正好那几名派来阻拦他的魔王赶到,才刚吐槽完的松衍险些被一只巨大的蝎尾甩中,吓了一跳,哇哇叫道:“师父救命——”
白泽尊上忍不住轻笑:“别慌,慢慢来。”
说完几步上前,游刃有余地一边抵挡三名魔王的攻势,一面教松衍拿这三名魔王练手。
三名魔王:……
他们不要面子的?
陵光神君那边的四名魔王也没好到哪去,颜渊的实力比松衍强上不少,陵光神君便同他一人对阵两名魔王。
看起来分得很平均,实际上他完全是溜着自己那两名魔王,一面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一面抽空时不时阻碍一下颜渊那边那两名魔王。
这几名冲着阻碍两名上仙而来的魔王莫名其妙成为了陪练对象,一口老血怄在心间,却一时半会也无法改变现状,只得忍着气继续打。
好在魔界低阶士兵虽然不过是他们计划中的弃子,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毕竟将这些低阶魔族聚集起来,促其加速魔化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然后还要带领这些魔族跨越结界到达边境……
因此双方厮杀半天后,魔族的攻势暂时减缓,仙界一方也趁势放缓了攻势,清点和救助在战场上伤亡的仙兵。
初祁凝视着战场,面沉如水。
已经查明情况的重明从军营后方匆匆走来,凑到初祁身边道:“将军,这名为震天的魔王,当真是疯了。”
第42章
那名被他们俘获的低阶魔族,在被用缚魔锁捆绑起来后,一直不停挣扎。
且丧失神智宛若疯兽,重明仙君探测其神识时,发现这魔族的脑内识海已是一片混乱不堪。
“那识海被人为引导的痕迹太过明显。”重明仙君柔和的脸上浮现怒意,“此次魔界大军来势过于凶猛,原本便令人起疑,不曾想果真有猫腻。”
“这震天魔王行事手段过于毒辣,竟强行迫使低阶魔族全魔化,增强战斗力。”
“这简直就是将那些低阶魔族当做炮灰。”
“但是很有效……”
初祁沉声道:“这短短两次交锋,虽然他们魔界士兵死伤不少,但全部都是低阶的魔族。而且短时间内还会有大量这样的魔族进入战场……”
他看了眼前方又一大波被紧急救下战场的仙兵,眼里暗色浮沉。
“而我方仙兵虽伤亡比起那些魔族,要少一些,但损失的都是精锐的将士。”
“如此这般消耗,最终对我军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初祁转身回了军帐,边走边道:“传令下去让所有将领集合,此战不能拖,需速战速决。”
“是,将军。”
-
颜渊几人同那七八名魔王磨着打了半天,总算让那几名魔王寻到机会汇集在一起跑路了,有一名逃得不够及时,被玩够了的陵光神君毫不客气地留下了性命。
这几名魔王身心俱疲地回到阵营后方,发现震天魔王此刻不在,庆幸地长出一口气。
教育小朋友不能一蹴而就,见练手得差不多了,此刻双方军队的争斗也暂且没有那么激烈,陵光神君便同颜渊先退回了军营。
准备就方才战场上的表现,给小太子讲讲课。
结果一路上看到各位将领都在往大将军军帐中集合,两人便好奇跟了过去。
初祁正在同一名将领说话,看到他们俩忙道:“正准备差人唤你们,其他上仙也快到了,等人到齐后简短开个会。前方斥候传来的消息,魔界后方又在集结新的低阶魔族大军,时间有些紧迫。”
两人便挑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很快,白泽尊上也带着松衍进了军帐,顺势坐在了他们身旁。
这边军帐正在就速战速决分布兵力和作战方案紧急开会。
那边听到了些许风声的明锦仙妃则终于下了决定,她将在帐门外候着的一位名为点朱的侍女唤了进来。
这名侍女算是如今跟在她身边时间较长的侍女之一了,只不过因为性子比较直,一直不曾得到她的重用。
还有一名资历更久一些的侍女,名叫点绛,则是明锦仙妃的心腹。然而点绛却因无意间撞破了她在书房密室炼药一事,被她无情地捉进了密室里用来试验药效,现下只怕已是命不久矣。
其实即便没有此事,明锦仙妃也不欲让点绛继续活下去。
只因当年给陵光神君下毒的那名仙侍,便是点绛。
当年明锦仙妃手下的心腹大侍女叫做蓝姿,她命蓝姿为她寻了一名刚入仙宫的仙侍前去给陵光神君下毒。下毒后,她为以防万一,立刻便将蓝姿偷偷杀害。
原本点绛也是活不长的,不过她给陵光神君下完毒后,因为太过害怕便躲了起来,直到传来陵光神君陨落的消息,才跑回明锦仙妃那里。
那会陵光神君已死在战场,且无任何人对他的死因提出质疑,因此明锦仙妃才打消了继续杀害点绛的念头,顺势将她带在身边做了心腹。
点朱是和点绛同时进宫的姐妹,待点绛在明锦仙妃身边站稳脚跟后,便将好姐妹也带了过来。
之后的两百年里,明锦仙妃大仇得报,因此两名侍女跟在她身旁也过得还不错。
直到陵光神君归来,一直没发觉明锦仙妃对自己起过杀心的点绛,终于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然而还不待她有所动作,便因不小心撞破明锦仙妃炼药一事,被她捉进了密室。
点绛这才明白,当年使用的毒药,竟然是明锦仙妃自己研制的。
点朱同点绛关系一向很好,但那些秘密点绛一直是守口如瓶。
因此明锦仙妃随意捏造了个借口,告知她点绛临时被其他仙妃借走后,点朱一时也未曾起疑,紧接着她便同另一位侍女和明锦仙妃来到了军营。
明锦仙妃唤她进来后,先是简单询问了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随即话锋一转道:“点朱,本妃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她最近研究了几日,觉着再想如曾经那般在陵光神君的茶水里下毒一法,不大能成功。
便寻了一把仙器匕首,让锋刃在药液中浸泡了三天三夜。
然而即便是在战场混乱中向陵光神君下手,这难度依旧不小,因此明锦仙妃将点朱唤进来,递给她一盒熏香。
“此刻军中将领上仙皆在大将军帐内,你趁机前去陵光神君的军帐中,将原先的熏香换掉。”
这熏香是她研制出的另外一种慢性。毒药,药效是针对上仙体内神力,造成神力混乱堵塞。
最佳的优点便是隐蔽性和融合性超强,她将其混合在军中特地为各上仙神君居处准备的熏香中,丝毫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即便已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明锦仙妃也还是想再多加一份保障,确保自己能够杀掉陵光神君。
点朱一愣,呐呐道:“这熏香……”
她想问这熏香做什么用的,为何要去换掉陵光神君帐中的熏香,然而瞧见明锦仙妃眼里的那抹恨意,当即打了个寒噤,明了自己手里这盒熏香的用途。
她手一抖,那盒熏香便往地上掉去,又被她眼疾手快地抢住,拿在手里只觉得烫如烙铁。
明锦仙妃眼神一冷,“怎么,你不愿意去?”
点朱立刻垂下头去,道:“没有,奴婢这就去办。”
明锦仙妃望着她,道:“去罢。”
点朱便赶紧将熏香揣好,离开了军帐。明锦仙妃在帐内坐了片刻,闭上眼,开始计算药效发作的时辰。
点朱完全没想到,明锦仙妃前来军营,竟然是要对陵光神君暗中下毒手。
她不知道自己袖内的熏香是何药,这会出了军帐,发觉军营内将士们的注意力此刻的确都在大将军帐内,便急匆匆避开巡逻的仙兵,偷偷靠近了陵光神君的军帐。
她隐匿自身气息的术法学得十分好,因此没有弄出半分动静,便摸入了帐内。
帐内此刻空无一人,点朱在帐内待了片刻,寻了个角落将那熏香藏好,随后取了帐内一块备用的熏香,旋即便蹑手蹑脚退出了帐内。
她压根就不想真对陵光神君做些什么,然而仙妃的命令她又不敢直接违抗,因此便偷偷作假,准备回去将明锦仙妃应付过去便成。
哪知她溜到帐外,离明锦仙妃的军帐还很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整个人顿住。随即眼里飞快地失去了神采,一瞬间整个人化作了一股青烟,随风消逝。
坐在帐内的明锦仙妃睁开眼,眼里毫无感情。
点朱进帐内后,她便斟酌着时刻在她身上下了毒,方才她完成任务向自己这边靠近后,毒发的时间也刚刚好。
她如今已不在意生死,但是却不能让点朱的存在打草惊蛇。
当然,她也并不知点朱竟敢违抗她的命令,并没有将熏香换上去。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静心等待着上战场的时机。
关于与魔界大军速战速决一事,各位从仙宫中赶来的上仙们知晓了大概的情况后,便都先行离去了。剩下军中原本的将领们,商讨着对手下各部队进行战术分配。
初祁对这些不属于军营中的外援也不便指挥,叮嘱一些事情后便也放任自流了,总归这些人最终也会各自找到自己的目标。
不过他没放走自家三弟,说什么身为仙界太子除了个人实力外,各方面均衡发展也是尤其重要。
因此揪着颜渊一起参与战术讨论。
陵光神君也看出这位二太子对于难得见一次弟弟却长期被他人霸占一事,充满了怨气。他挑了挑眉,觉着颜渊跟着他身为大将军的哥哥多学些也是好事,便无视颜渊求助的眼神,同白泽尊上一起出了军帐。
走了两步,他突然问白泽道:“你这几日,可有见到青龙?”
青龙前来军营一事他自然也知晓,前几日还感受到过他的气息,然而开战后却并没有在战场上瞧见他的身影,这便很是有些奇怪。
白泽:“不曾见到。”
他遥遥望了一眼本该是青龙居住的军帐处,道:“不过上一次见到他时,总觉得似乎有些古怪。”
青龙产生心魔虽然时日已不短,但一直在努力进行压制,若不是神识探入他识海中进行探查,即便是白泽也无法简简单单察觉出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陵光神君点点头,同他还有跟在他身边的松衍道别,随后进了自己的军帐。
他们居住的军帐内每日都会有负责后勤的仙兵进行整理清扫,因此帐内经常会出现陌生的气息残留,然而此次却多出了一抹过于柔和的气息。
这抹气息虽被掩饰得很好,却在离开帐内的时候有所波动,以至于他第一时间便发觉了异常。
陵光神君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圈帐内,目光在熏香上停留了片刻。
这时,终于脱身的颜渊掀开帐帘走了进来,见到他站立在门口不动,问道:“怎么了?”
陵光神君回头看了他一眼:“无事。”
那人的气息在出了帐不远处便突然消失,他也发现了那被藏在角落里的熏香,不过奇怪的是,这意图对他下毒的人既然都已进了帐内,为何又放弃了?
陵光神君有些不解,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那藏在暗中的人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他便静静地等待就好,瞧瞧在对他下毒不成功的情况下,那人接下来会有何举动。
第43章
这个简短的会议开完后,仙界军营里便迅速行动起来。
还在战场上厮杀的仙兵齐齐接到命令,飞快地后退撤离了战场,回到了自家阵营当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魔界军营众将领心生警惕,不得不花了大力气将那些已经杀红眼的低阶魔族控制住,免得跟着冲进仙军阵营被人一锅端。
正当魔界将领正在揣摩对方有何意图时,已经重整好的仙界大军又浩浩荡荡地杀上了战场。
先前那番正面冲击的损伤对仙军非常不利,因此这番重整后,每小队仙军中必然会有一名实力最为高强的小队长,放弃杀敌,专心负责对每一名仙军的保护。
这种举动也是为了更多的斩杀敌军,不被魔界以丧失理智的低阶魔族消耗自身实力。
重新将那些低阶魔族放出来的魔界将领也发现了这一点,魔化的低阶魔族数量众多且丧失理智,因此对死亡毫不畏惧,才能在先前对仙军造成巨大的伤害。
此刻对方已反应过来后,明显效果就差了不少。加之混乱的低阶魔族不易指挥,一时间倒是死伤不少。
“首领,这可如何是好?”有魔王急了。
震天面上毫无波动:“慌什么。”
他对一旁的下属吩咐道:“将剩下的那些也放出去。”
他指的是那些才刚刚魔化不久的低阶魔族,还有少部分原先不服从他管理,被他亲自引导魔化的部分高阶魔族。震天冷笑:“等他们将这些渣滓消化的差不多了,再将大军压上。”
他话音刚落,远处对面军队冒出两道身影飘上半空,遥遥传来一个年轻男声的挑衅:“那个叫震天的狗屁魔王呢?滚出来受死!”
震天手一拧,长刀发出嗡嗡空鸣,锐利地眼神直射入半空。
松衍还在运起神力扩大声音继续挑衅:“不是什么魔界首领么?怎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白泽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一句就够了,人听见了。”
松衍笑得很有几分嘚瑟:“反正待会和他打的又不是我,我总得过过嘴瘾。”
眼瞅着那叫震天的魔王果然一激便应,松衍笑得乖巧:“师父加油!徒儿这就先溜了~”
白泽点头,道:“你在下面也要小心。”
原本前来挑衅并斩杀对方首领的任务是初祁给自己的,只不过他才提出便被重明仙君给否定了,因着是私下同他商量,重明仙君丝毫不怕落了将军面子道:“此事还是交由白泽尊上来为好,毕竟军中再也找不出比尊上修为更深厚、实力更强的上仙。”
“将军可不能逞匹夫之勇,要为大局着想才行,那震天魔王实力也不可小觑,万一将军战败,于将军自己有危险不提,也会大大影响军中士气。”
初祁:……
好罢,纯论个人实力,他的确是不如白泽尊上的,毕竟这人比起陵光神君还要强上几分。
于是重明仙君便去寻了白泽尊上,白泽自然应允。
不过挑衅对方这件事,白泽却是做不出来,只好让松衍上阵。
松衍简短几句便勾起了震天的怒火,加上他身旁站着的那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泽,因此长刀一挥,便立刻冲向了半空中。
他身后那些个魔王还有将领,见首领这就亲自上阵了,有些愣神。
随即赶紧对身后副将们吩咐按原先首领的命令行事,一群人也浩浩荡荡冲上了半空。
依旧半倚靠在座位上吃喝的毕巳不耐烦地咂了咂嘴,见大家都上了战场,这才不情不愿地落后一步杀了上去。
这群落后一步的魔王将领们却没能紧跟上震天的脚步,而是半道中同对面那波摩拳擦掌的上仙神君们碰了个正着,一下子打得难舍难分起来。
后来一步的毕巳最不喜这种混战,当下停住了脚步偷偷藏起来,准备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溜进去浑水摸个鱼。
于是一时间战场分为三部分,一是最下面热血沸腾的两军对撞,二是半空中魔王将领们同仙界上仙的对抗,三则是最上方白泽尊上同震天魔王的强强交手。
松衍喊完话便开溜到下面上仙们的队伍里去了,震天原本一开始不想放过他,然而长刀还未追上去便被白泽挥出的劲风弹开,白泽冷冷道:“你的对手是我。”
震天便顿时将那只小虾米抛在脑后,嗜血一笑:“白泽,我等着和你再次交手很久了,这次必定让你有来无回!”
回应他的是白泽劈头一掌,以及他微微皱眉:“聒噪。”
震天:……
他顿时全身气血沸腾,一柄长刀被层层黑雾包裹:“找死!”
最顶上两人打得如火如荼,再往下面一些的半空中——
颜渊冲在一群上仙的最前方,一柄长剑左突右刺,杀意凛然,全然不是在陵光神君面前那副求亲亲抱抱的小奶狗模样。
陵光神君在离他不远处,一面对敌一面分出心神观察他,发觉小太子短短时间内成长迅速,眼里不禁染上一抹暖意。
正在此时,他左前方一名上仙被两名魔王前后夹击,不慎腰腹间被魔气贯穿。
陵光神君收回心神,火龙随心而动,怒吼着扑向那两名魔王,将二人逼退,给了那名上仙后退疗伤逼出魔气的空隙。
那名上仙道:“多谢神君!”
陵光神君点点头,突然心生警召,立刻向颜渊那处望去,便见一道青黑色光芒倏地撞向他。颜渊下意识地挥剑阻拦,整个人被那道光芒撞击得飞快下坠。
那道青黑色光芒速度极快地紧随其后,对跌落的颜渊继续狠狠一击。
颜渊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察觉出这人的强劲,当即幻出一道长长的金龙真身,咆哮着反身还击。
那道青黑色光芒瞬间也幻作一条青黑色巨龙,一青一金两道龙身在空中猛烈撞击,迸发出刺眼的光芒,令人无法直视。
陵光神君却不受影响,为了速度他甚至也幻出朱雀真身俯身下冲,却也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金龙在两龙相争中落入下风,龙背上被青龙的利爪扯出三条长长的伤口,就要跌落入下方的仙魔两军当中。
斜刺里却猛然冲出另一条外貌相仿的金龙,将受伤的金龙一力托住,飞往仙君阵营。
正是突然发现自家弟弟受袭的初祁。
陵光神君提着的心方才落地,随即便是滔天怒火。
对面看见目标逃离的青龙也没有追上去,而是调转龙头,望向面前的朱雀,一双龙目里被浓重的红色覆盖,身上青色的鳞片泛着一层层浓雾一般的黑气。
显然已经彻底入魔。
陵光神君没想到青龙居然心魔已生,且如今这副模样,显然已入魔深重。
然而这依旧没能平息他的怒火,入魔后还能第一时间冲来攻击颜渊,看来青龙这会还未彻底丧失意识。
他保持着真身模样,沉声道:“青龙,你心魔已生,为何不早日前往西天净化!”
青龙一言不发,只是那血红的双目死死盯住他,两大神兽化作真身在半空中对峙,上方打斗的魔王将领和上仙们都不约而同地挪远了一些,免得被误伤。
青龙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发出一声龙啸,随即带着一身青黑色雾气向陵光神君冲来。
陵光神君原本就因颜渊被他所伤怒意蓬勃,这会见他丝毫不理会自己,还主动出击,也发出一声嘹亮地啼叫,挥动翅膀同他斗在一起。
白泽察觉到动静,抽空看了一眼下方,瞧见入魔的青龙时眉头一皱。
震天才被他击中左肩,后退两步,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望,也瞧见了青龙身上的魔气,当即狂声大笑:“哈哈哈……你仙界的神君居然也会道心不稳入我魔道,当真是可笑!看来此战魔界必胜!”
白泽闻言,看他的眼神宛如看傻瓜一般。
随即又是一道风刃而去,震天连忙躲避,不再有空多言。
原来先前算出战场上异变,竟是青龙入魔。
白泽心中暗想,任何事情发生异变之后,走向便不再是可预判的,他原先算出朱雀与三太子均会安然无恙,此下却无法确定了。想来还是得尽快解决掉面前这个家伙才成。
这样一想,他的攻势再次加重,逼得震天应对起来愈发吃力。
他瞳孔闪烁,不愿承认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居然依旧打不过眼前这名白衣神君。
然而他身为魔界大军首领,自然不能就此败在白泽手下,他躲闪着白泽的攻击,慢慢往后退去。
仙军阵营中,被青龙突袭受伤的颜渊头部受到重击,一时昏了过去,在被初祁背在背上的时候就已恢复了人身,这会被初祁放置在军帐中,由紧急唤来的军医查看伤势。
好在他幻作真身后,真龙躯体更为强悍,虽后背被扯开了三道血淋淋的口子,却很快在军医的救治下止住了血。不到半盏茶时间,他也悠悠醒来。
颜渊一睁开眼,立刻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神君呢!那是青龙,他入了魔!”
初祁连忙将他按住:“你先别动!让我将你后背的魔气驱除后再出去!”
他道:“陵光神君这会正在同青龙交手,你不将魔气驱除,出去了也是要拖累他。”
颜渊这才稳住,心急如焚地等着初祁在自己背后驱除掉那些意图从伤口处侵入神体的魔气,待他开口道:“好了——”
便立刻一阵风似的冲出军帐,望向天空。
此刻正好是青龙与陵光神君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击碰撞之时,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和火光自两人相交处炸开后,半晌,归于平静。
颜渊屏住呼吸,静静地待空中那层轻烟散去,最终,唯有一抹火红色的身影傲然屹立在半空当中,宣告这场两大神兽之间的生死之战就此结束。
他一口气瞬间松开,脸上正欲露出一抹微笑去迎接他英勇无双的心上人,却瞧见一抹轻飘飘的身影早就侯在空中多时,先他一步靠近了陵光神君,一脸的担忧道:“神君您没事罢!”
正是明锦仙妃。
颜渊皱起眉,他怎么不知明锦仙妃竟也来了军营当中?
他飞身向前方掠去,余光一斜却见到瞧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飞快向着正望向明锦仙妃的神君冲去,当即立刻出声提醒:“神君小心——!”
陵光神君反应极快,虽已身受重伤,却立刻反身将那道黑影束缚住。
颜渊才放下心,却瞧见原本是上前关心神君伤势的明锦仙妃掏出了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背对她的陵光神君后心刺去。
他顿时目眦欲裂。
第44章
震天不断将两人交手的阵地向下方挪去,白泽发觉了他的意图,正欲阻拦,震天却突然转头冲向下方魔界阵营。
白泽:?
他下意识便追了上去,却被震天猛然散出的一阵浓浓的魔气阻挡了片刻。
待他将魔气吹散,便看见震天立在魔界阵营上方,浑身包裹着浓重的黑雾。
那黑雾犹如活物一般,四下分散出无数黑丝一般的触手,将下方那些红着眼的低阶魔族们的脖颈牢牢缠住。
然后那些被缠住的魔族们便如同被吸干血肉一般飞速地枯萎老去,最终变成一具具干尸倾倒在地上。
不过片刻功夫,魔界阵营后方近三分之一的低阶魔族被吞噬死去。
同魔军交战的仙兵们都被此情此景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向那因吸收了大量低阶魔族的魔力而变得愈发恐怖的魔王,连手上动作都暂停了下来。
不过很快那些死去的魔族身后又有大批新的魔军涌上前来,他们赶紧收回心神,继续作战。
震天魔王原本走的便是吞噬的杀戮道,这会一口气吞噬了在场近三分之一的低阶魔族魔力,他整个人精神一震,方才被白泽尊上击伤的伤口也快速愈合了不少。
他桀桀一笑,对白泽道:“我说过我会打败你的。”
白泽表情难看,却不是因为他恢复了实力,而是因着他方才的举动升起了恼意。
他冷然道:“魔尊当真是老糊涂了,才会让你去祸害魔界。”
震天收起笑意,浑身魔气缠绕,朝着他扑过来。
不得不说,低阶魔族虽然魔力低下,但震天吞噬的数量足够多,这让他不仅将先前的伤势愈合,实力也猛增了一些。
白泽却丝毫不惧,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一时半会便脱不了身去查看朱雀那边的情况。
这让他的心情难得变差了起来,身上气势暴涨,每一次出手都直逼震天命门而去。
这让震天一时压力大增。
而另一边,陵光神君与青龙之间的对打,动静却大得惊人。
他们双方皆是四大神兽之一,彼此之间从未交过手,然而此刻青龙已被心魔所染,对陵光神君因爱生恨,出手狠辣毫不含糊。
而陵光神君则是因为他伤了颜渊,本就怒火难平,此刻见他入魔已深,且丝毫不知悔改,于是便也不再留情。
青龙主木,朱雀主火。
然而青龙因被魔气所侵蚀,象征着木系的青色神力中夹杂着令人生厌的黑色,同陵光神君漫天炽火在空中不停地扭打碰撞。
远处的仙兵们只看到两道巨大的神兽虚影不停闪过,心头却十分疑惑:怎么两位神君打起来了?
陵光神君虽然看到颜渊被他哥带走,但心里依旧还是有些担忧,因此并不欲与青龙纠缠太久。
他几次同青龙贴近,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人当真是入魔已深,恐怕即便是此刻请来西天诸佛也难以消除他的心魔,当下心里便有了决断。
身为四大神兽之一的青龙,坠入魔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若不能将其心魔消除,去掉他的魔气,那么,便唯有将其神魂打散消灭。才能防止堕入魔道的青龙在之后实力大增,危害三界。
而失去神魂的神兽躯体会陷入沉睡,等待天地孕育出新的神兽神魂后,再次归位。
陵光神君心中已有决定,出手便更为凌厉。
青龙魔化后虽实力猛增了不少,但此刻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加之陵光神君恢复至今,实力原本便已在他之上。即便青龙实力有所增加,但是依旧保持着略微的优势。
只不过青龙清醒时还好,攻击方式都有迹可循,待到他开始时不时陷入混乱,陵光神君便容易被他出其不意的招式给击中。
随着时间的消逝,他同青龙身上都已挂彩不少。
他俩打着打着都恢复了人身,此刻青龙冒着黑气的脸上,右脸颊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那是险些被陵光神君一箭爆头时猛然侧脸划出的,一身青衣也被染红了一大片。
陵光神君看起来比他稍微好一些,左肩部虽被一根如铁般的木钉深深扎住,身上也有不少细小的伤口,但是一身红衣的缘故,即便是有血液流出也看不大出来。
他用来束发的发簪早已断裂,此刻一头墨发在风中飞舞,带着一丝凌乱的美感。
青龙又恢复了片刻的清醒,瞧见他此刻的模样,心头爱意与恨意交织,终于开口道:“朱雀——”
他恨恨道:“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他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变得破碎不堪,“这世间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但你却偏偏不能接受我!”
“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我为你生了心魔,你却对我无动于衷……”
“都是你……都是你……”
青龙的清醒也只是片刻,话说到最后,整个人又开始变得狂躁不堪,双眼再次被血红吞没。
陵光神君丝毫没有动容。
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莫名的希望,也从来不曾对青龙有过除了朋友相处之外的任何举动,他的道心永远坚定,不会因此刻青龙对他毫不讲理的控诉便有所动摇。
因此他只是淡淡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即将陷入混乱的青龙神智消失的最后一刻,听到陵光神君的这句话,整个人猛然一僵,随即终于崩溃。
他虽然失去了神智,然而心中的执念却促使着他凝聚起全身的神力:杀了他!杀了面前这个人!不管是生死都要带着他一起!
陵光神君也察觉到了青龙身上气势的变化,他抿了抿唇,双眼里有火光闪过,身后巨大的朱雀虚影随之浮现。
青龙明显是想要不顾一切与他同归于尽了。
随着两人气势不断的上升,天地间也开始产生一些异象,东南两方的星辰不停地闪耀,千里之外的星宿宫中,二十八星宿都不安地抬起了头。
正在同仙后说话的仙帝突然心头一跳,随即起身道:“朕要前去忘川一趟!”
仙后也略微有些不安,她握住仙帝的手道:“本宫也与陛下一起。”
战场最上方的白泽也察觉到了天地间的异动,心中生出同两百多年前相似的预警。
他看了眼身前已是在勉力支撑的震天魔王,身上萦绕的白色神力逐渐加深,随即双手交于掌心,逐渐凝聚起一团耀眼的光团。
那光团震天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刺目,此刻他才深深地察觉到,自己同此人之间,是当真隔着一层不可跨越的屏障。
他是个暴烈的性子,知晓今日怕是难以善终,眼里闪过一抹疯狂道:“来罢!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他疯狂的凝聚起魔气,在胸口如同白泽一般凝聚起一团浓黑如墨的黑色光团。
在白泽不带任何情感地将自己手中的光团向他扔来时,毫不迟疑地将一身的魔气甩出去。
然而他想象当中引发剧烈爆炸的场景却并未出现,反而是那团刺目的光团,在他眼里如同慢动作一般缓缓将黑色光团吞噬,然后缓缓地向他逼近。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光团在面前放大,刺到他流泪。
随即慢慢将他整个人淹没……
与此同时,陵光神君与青龙之间的争斗也到了最后阶段,他们各自凝聚了自己的最强一击,在半空中狠狠地相撞在一起。
震天魔王想象当中的剧烈爆炸和波动在他们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不过他们打斗的地点,其余的人都自动远离了开来,因此除了他们自己外,并没有人受到他们的波及。
陵光神君自最后一次浴火重生恢复记忆后,便好久不曾再有过如此疼痛的体验。
他在漫天的火光中努力睁开眼,瞧见对面近在咫尺的青龙也睁开了眼,眼里满是泪水,随即身形慢慢地虚化至消失不见。
这是他的神魂在逐渐消散,而神兽的躯体是永生不灭的,很快,青龙的躯体便将陷入沉睡,静待天地间新生的神兽神魂出现。
陵光神君的神魂与躯体早在一次次的浴火重生中得到不断的锻炼,这同青龙的最终一击,虽然对他也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体内神力消耗不足十分之一,神魂也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但毕竟他支撑了下来。
因此待到尘烟散去,他一眼便瞧见远远地站在仙君阵营中盯着这边的颜渊,下意识地撑住了重伤的身体,不让自己显露出一丝颓势来。
然而还不待他对颜渊露出一丝笑容,身边有气息逼近,陵光神君侧过头,却见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这个熟悉除了记忆中莫岚与之有过不太好的接触外,还有一丝更久远的熟悉感。
“明锦……仙妃?”
明锦仙妃早就在一旁躲藏多时,她原先以为陵光神君同青龙一战,势必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然此刻见到他看起来似乎并无大碍的样子,一时有些忐忑。
不过待到靠近后,她立刻闻到陵光神君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心下顿时大定,原来他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她故作关心道:“陵光神君还好罢?”
藏在袖中的手却在微微发抖,既是有些害怕又有些即将手刃仇人的兴奋。
陵光神君此刻有些虚弱,一时未察觉出她的异状。
正在此时,颜渊急促的喊声自远处响起:“神君小心——!”
他立刻回转过身,一把擒住躲藏多时想要渔翁得利的毕巳魔王。
此人便是两百多年前捡了便宜将他重伤险些致死之人。
如今相见,陵光神君自然不会放过他,凝聚起体内最后的神力,一把将其魔魂揪出体内,生生将其捏碎。
然而紧接着,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陵光神君拧眉转过身,便见到已然将匕首拔了出来的明锦仙妃脸上满是疯狂:“你去死吧——!”
第45章
拔出的匕首上带着黑色的血液,那是毒药迅速渗入伤口后与血液融合的结果。
明锦仙妃再欲添上一掌,被冲上来的颜渊一剑刺穿腹部,神力在她体内炸开,她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往下掉落。
然而眼神依旧死死盯住前方那道火红色的身影。
陵光神君因着旧时记忆,当真未对她有任何防备,此番察觉那剧毒在体内快速游走,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
他身上的红衣终于被血液染上了色彩,却是充满了不详的黑色。
“莫岚!”
颜渊一把搂住他险些倾倒的身躯,眼里一片慌乱:“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见军医!”
陵光神君想开口对他说他是中了毒,结果还未出声,嘴边渗出一丝黑血,紧接着便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颜渊险些疯魔,他将陵光神君一把抱起,就往军营里冲。
方才落地,终于解决了震天魔王的白泽尊上也紧跟着落下,面色严肃道:“让我看看他——”
颜渊此刻的情绪已十分不稳定,但听到白泽的声音,还是立刻将怀中人朝向他,急促道:“尊上!你可以有办法救救他?!”
白泽没有回答,抬手点上陵光神君眉心,闭眼运起神识查探他的状况。
一旁跟随颜渊冲出来的初祁和重明仙君早已将坠落的明锦仙妃用缚仙索捆起,命人看守等待发落,初祁更是几步走到颜渊身边,为他施上一道清心诀。
生怕颜渊控制不住情绪滋生心魔。
颜渊却无暇顾及自己此刻的情绪,他死死盯着白泽,妄图在他紧闭双眼的脸上瞧出一丝神君具体的状况。
半晌,白泽睁开眼,神色有些沉重。
“他中了一种极为霸道的异毒。”
“此毒正在飞快吞噬他体内的神力,然方才一战,朱雀他体内的神力早已所剩无几,这异毒竟隐隐有触碰神魂的势头。需尽快寻得解药,不然朱雀性命危矣。”
颜渊手一抖,险些抱不住怀里的人,白泽眼明手快地将他扶稳。
“麻烦尊上照看一下他。”他打起精神,将怀中的陵光神君小心翼翼交于白泽,回头就带着杀意直奔不远处的明锦仙妃面前。
就连明锦仙妃自己也不知,她以为的半成品剧毒一旦无神力可吞噬,竟然还能对最为重要的神魂造成伤害。
此刻她腰腹被颜渊一剑刺穿,又因他的神力破坏伤口无法愈合,被缚仙索捆住丢在地上后,形容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
颜渊几步跨到她面前,十分粗暴地将她一把拎起,尽全力的克制住情绪使得他的声音低沉道有些喑哑,一字一句道:“解、药、呢?!”
他向来耀如星辰一般的眼眸里凝聚着风暴,仿佛下一秒便能将人活活吞噬。
因伤口剧烈的疼痛而在哀哀低吟的明锦仙妃被他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先是被他身上的气压骇住,转念又反应过来颜渊此番压抑不住情绪,定当是她的毒药起了作用。
她想努力探头越过颜渊去瞧瞧那人死了没,却动弹不得。
颜渊忍不住再次低声怒道:“交出解药!”
她却突然哈哈大笑,笑意里带着些许疯狂道:“陵光神君要死了对不对?!哈哈哈……”
她笑得太过放肆,连自己身上的疼痛都暂时忘却了,颜渊被激得一下未控制住情绪,抬手扼住了她的脖颈,缓缓收紧。
“本殿下最后问你一次,解药在何处?!”
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增加,明锦仙妃在窒息感中下意识地挣扎,终于反应过来她再不说出解药在何处,三太子便会立刻要了她的性命。
她疯狂摇头,捏住颜渊的手腕,示意自己要说话。
颜渊冷冷盯住她,略微松了松手。
明锦仙妃却突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哑着嗓子道:“这毒药乃是半成品……既然是未完成的药,自然是没有解药的……太子即便是杀了我也无用!”
颜渊瞳孔蓦然睁大,明锦仙妃眼神里那股诡异的狂喜太过真实,足以证实她的确未曾撒谎。
他浑身发抖,右手瞬间发力欲置她于死地,却被初祁死死拦住:“三弟!冷静!现在救神君最为重要,此人刺杀神君,自有仙规处置,你别脏了自己的手。”
“神君”二字触碰到颜渊的神经,他甩手将已经奄奄一息的明锦仙妃扔出去,掉头就奔向军帐内部。
白泽尊上已将陵光神君放置在军帐软榻上,他与震天魔王交手看似轻松,但最后一击也消耗了不少心神,此刻正坐在榻边,缓缓向陵光神君体内输送着神力。
见到冲进来的颜渊一脸的铁青,他心下便有数了:“并无解药罢?”
颜渊缓缓点了下头,望着紧闭双眼的神君,眼底泛起一股酸涩。
帐帘被掀起,松衍带着一身的血污冲了进来,嚷道:“听说陵光神君出事了?什么情况——”
结果一进来便发现帐内的气氛不对,立刻收了声缓缓靠过来,发现躺在床榻上的陵光神君脸上冒着黑气,心中顿时一惊。
这看起来像是不太好的样子。
跟在他身后进入帐内的初祁和重明仙君也是不敢出声。
还是白泽开了口道:“既然没有解药,那便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救他了……”
颜渊立刻抬头:“什么办法!”
白泽沉吟片刻:“方才我再仔细查探了一番,他体内受的伤远比想象中的严重。”
“此药虽然霸道,但若是朱雀未受重伤之际,他自己便足以遏制住毒性的散开,然而方才他同青龙交战几乎耗尽体内神力……”
“这剧毒便趁机深入,损伤了部分神魂,这才会令他快速地陷入昏迷。”
“好在我及时为他输送了神力才避免了神魂进一步受伤,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此毒吞噬速度实在是太快,况且也不知究竟何时才会散去药性。”
“而且……”
“而且神魂受损……非特殊手段难以逆转……”
颜渊有些艰难地接住他后头的话。
白泽望了他一眼,顿时明白他已知晓自己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他这般情况,想要治愈,势必需要足够强大的神魂主动剥离部分为其修补。同时修补过程中,还需要足够的神力将药性压制住,只要神魂恢复苏醒,便可利用体内的神力主动遏制并化解药性……”
然而主动剥离神魂一事风险极大,即便能将陵光神君治愈,那剥离神魂之人也会存在难以预料的后续影响,当真是……十分苛刻。
在场众人都被震住,松衍和初祁还有重明仙君心中更是不可思议:此等剧毒,那明锦仙妃是从何得来的?!
然而此刻并不是追究此药的时候。
白泽提出此法,心中便已有了决断,他道:“本尊同为天地神兽,神魂足以助朱雀恢复……”
只不过便还需寻来几位上仙为朱雀提供神力才行。
松衍一惊,他也清楚这其中的凶险,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颜渊却止住白泽的话头道:“白泽尊上,你修为最为深厚,若是在修补过程中发生任何意外,在场并无人能保证你与神君的安危。”
“所以万万不可由你来剥离神魂。”
他一开口,初祁就明白了自己这个三弟要做什么,连忙走到颜渊身前欲劝阻,却被颜渊眼里的决然惊了一惊。
那眼里的情绪太过浓烈,他一时想起自己这个三弟从小便无解的执拗性子,认定一件事即便是撞破南墙也不会回头,当下便明了自己无论再说什么,恐怕也是无法动摇他此刻已下定的决心。
然而身为兄长的责任却不能让他就此放弃:“三弟,你不要胡来,父君母君他们马上便要到了。随行必有仙宫圣手,说不准还有其他的办法……”
重明仙君没来得及阻拦他的话,转眼一看三殿下的表情,顿时明白此事无法挽回了。
初祁这话却点醒了颜渊——仙帝仙后前来后,定然不会允许他剥离自己的神魂来救陵光神君!
他挥开初祁,转头对白泽道:“若说神魂强大,我身为仙帝血脉,也足以胜任。更遑论我与神君之间的关系,此事更是非我不可……”
他走到床榻前,单膝跪下,伸手将毫无知觉的陵光神君的右手握住。
感受到掌心里一片冰凉,他用尽了浑身力气才克制住,不让自己当众失态。
稳了稳情绪后,他侧头对白泽道:“还请白泽尊上助我一臂之力。”
松衍方才的话被阻断,这会望了望躺在榻上的陵光神君,再看看颜渊,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在他心中,师父定然是第一位,然而他与颜渊和陵光神君之间也算是有着一番情谊,此番见颜渊如此奋不顾身要救下陵光神君,心中也很是受了一番触动。
白泽陷入沉默,凝神望着这位年轻的太子。
颜渊也定定望着他,眼神不闪不躲,所有决心和话语都藏在他的眼里。
他身后的初祁焦躁不安地冲着白泽不停使眼色,试图让白泽尊上不要放任他三弟胡来。
片刻后,白泽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帮你。”
初祁顿时眼前一黑。
有白泽尊上的帮助,他即便是想用武力阻止三弟也做不到了,尤其是见到这两人达成一致后便迅速开始为陵光神君治疗,也不敢贸贸然出手打断。
毕竟这治疗过程本就凶险异常,若是他出手参与,难保不会出现更为麻烦的局面。
只是仙帝仙后不消片刻便要抵达忘川,到时可如何是好……
第46章
帐外。
震天被白泽击杀,引发了魔族大军内部的慌乱。
负责将那些剩下已经魔化的魔族引导至战场的几名高阶魔族有些茫然,失去了魔王的指挥,一时半会也不知是否需要将这些魔族投入战斗。
然而这也不是他们所能控制住的了。
那些魔化的魔族被战场的气氛感染,逐渐变得愈发狂躁起来,那些足够强大可以压制他们的魔王此刻也都在战场上同对方的上仙作战,一时无暇管理。
几名高阶魔族也拦不住,只能自暴自弃地将这些魔族放上了战场。
他们理智尚在,望着即便是增加了不少人手,也依旧慢慢被击退的己方军队。加之又听到前方传来的魔王震天已被斩杀的消息,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而仙界的士兵才不管对方将领心中的想法,发现敌军越来越弱势后,毫不迟疑地往前推动战线。
非要将这些不识好歹的魔族打回老巢不可。
帐内。
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不语,紧紧盯着正在为陵光神君治疗的白泽和颜渊二人。
对于岁月悠长与天地同寿的神仙们而言,身体的伤害不值一提,唯有神魂受伤才会对他们造成真正的损害。
此毒不存在解药,若是慢慢将陵光神君的神魂吞噬,那等同于直接将现今的神兽朱雀抹杀。就如同被抹杀的青龙一般,即便天地再次孕育出新的神魂,那也不再是同一个人。
因此,颜渊即便拼着自己神魂受损,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陵光神君救醒。
他与白泽分别坐在软榻一前一后处,双目紧闭。
白泽源源不断地将神力输入陵光神君体内,并试图压制住那狂躁的药性。他的神识远远地观察着陵光神君的识海,那一片通红的火海中,有无数细丝的金光在穿梭翻腾。
那是颜渊的神识在逐渐试探,为神魂剥离做着准备。
天边有祥瑞仙气滚滚而来,帐外有兴奋的仙兵大呼:“是仙帝亲至了——!”
帐内的初祁微不可见地紧了紧拳,望了一眼毫无所觉的三弟,转身掀开帐帘出去。远远便看见浩浩荡荡一群人朝着此处而来,为首的自然是心急如焚的仙帝仙后。
仙帝仙后一眼便看见了二儿子,还未对许久不见的二儿子嘘寒问暖,仙帝便道:“你三弟呢?”
初祁:……
他快速地将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仙帝越听眼里的怒火便越盛,他沉声道:“明锦仙妃给朕押过来待审,渊儿是在帐内罢?”
初祁点头,觉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干巴巴道:“父君母君,三弟此刻与白泽尊上一同在为神君疗伤……”
仙帝和仙后:?!
他们立刻掀开帐帘进了帐内,身后的仙宫仙医也紧随其后,其他人随行人士被初祁拦在了帐外。
仙帝仙后听初祁讲了个大概,大概对此药的药性有所了解,然而却没想到自家小儿子居然以身试险,亲自为陵光神君剥离神魂疗伤。
帐内榻旁的重明仙君和松衍看见仙帝仙后,一个连忙行礼,一个赶紧缩到了一边去。
然而这二位根本无心关注他们,几步奔到榻前,看见正紧闭双目,头顶隐隐有金龙虚影闪现的小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剥离神魂,这是闹着玩的事儿么!
他们知晓渊儿对神君情意深重,但仙界那么多上仙神君说不定都可以帮忙,为何非得自己亲自冒险!
身为父母总归是自私的,只是如今事已至此,仙帝仙后也瞧出不能随意打断治疗过程,于是只得暂时按捺住内心的担心。
仙医在后头踮足查看了一番,经过允许后凑近,在不打扰这二人治疗的前提下飞快地研究了一番神君体内的毒素。
他皱眉查探了片刻,甚至收集了一滴渗透在外的黑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怎么,有何发现?”
仙帝见他脸色不对,低声询问道。
仙医犹豫片刻:“禀告仙帝,此毒似乎有些根源,不过还需更为仔细地验证。小仙此处有一药物可对神君体内的毒素起到部分缓解作用,能够减轻一些白泽尊上的压力。”
“太子那边呢。”仙帝面色不虞,白泽也只是消耗神力罢了,实在不行也可以换个人,重点是他小儿子。
仙医擦汗:“三太子此事旁人不好插手,且于医道关系不大。不过神魂医治一法风险重重,小仙建议仙帝密切关注三太子动态……”
毕竟身为仙帝,不提其他,光是深厚的修为便是普通上仙所比不了的。
仙帝命他将药留下,随后将人赶了出去。
仙后在一旁盯着颜渊,心里七上八下,情绪十分复杂。
对于颜渊与神君相处一事,她是早就已认同了的。
然而此刻瞧见小儿子对神君如此奋不顾身,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好在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才没对仍旧昏迷不醒中的神君产生迁怒的情绪。
初祁站在门口处,轻叹了口气,一旁的重明仙君拍了拍他的肩,无声地安慰了一下他。
一晃,很快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期间初祁出去查看了两次战况,只觉得恐怕这次又要打到魔宫门前。
他顺便让仙医给被扔在一旁要死不活的明锦仙妃治了下伤,仙帝后头还要问审她,可不能让她自个默不作声地就死了。
正在此时,帐内开始有了动静,初祁连忙进入帐内,发觉情况有些不太妙。
原本一直皱眉紧闭双眼的陵光神君,面上的表情已舒缓了不少,那些萦绕在他面上的黑气也逐渐被他自身开始运转的神力慢慢压制了下去。
明显是颜渊和白泽的治疗起了作用。
白泽尊上率先睁开眼,他的神力已有些透支,但依旧稳稳收回手道:“不出半个时辰,神君应当便能醒来。”
然而众人还来不及松口气,一旁的颜渊便出现了异常。
陵光神君的恢复,自然代表颜渊剥离自己的部分神魂成功。
他会因为失去部分神魂元气大伤,但是此刻也应该如同白泽一般苏醒过来,可神君已安然无恙,他却依旧保持着端坐在榻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仙帝反应最为快速,只待白泽说完后,便立刻探出神识查看小儿子的情况。
然而他的神识刚刚进入颜渊体内,便险些被他四处乱窜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神力给逼退出来。
颜渊体内变得混乱不堪,神识在识海中四处乱窜,毫无理智的冲撞,意图冲出这具躯体。
仙帝再次探入,尝试着用神识唤醒他,引导他恢复清醒。
可尝试多次都无法,反而让那乱窜的神识捉住了他探入的路径后,突然对他发起攻击。
仙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猛然发现这只是一个幌子,那探清情况的神识飞快地带着神魂冲出了颜渊体内,朝着天边飞去。
仙帝:!!
失去了神魂的颜渊没能睁开眼,而是缓缓地倒在了榻上。
一众人都傻了眼。
神魂离体的速度太快,即便是仙帝和白泽尊上同时化光追去,半息后也都失败而归。
不过仙帝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初祁道:“你派人去给仙宫传话,命司命星君立刻赶到此处。”
仙后正在查看小儿子的情况,闻言惊讶道:“渊儿他……”
仙帝点点头:“虽未追上,但渊儿神魂一路冲破三界屏障,入了六道轮回。”
仙界太子神魂坠入六道轮回,必然只会入人道,然而他神魂离体后直奔轮回,这其中似乎冥冥中蕴含了天道之意。
因此急需司命星君前来查明太子神魂究竟去了何处。
白泽尊上沉思半晌,道:“原本三太子剥离部分神魂后,应当需要近百年的时间蕴养方能恢复。然此刻却自行冲入轮回……”
“想必是要入凡间历劫,不过这样一来,恢复的时间便会大大拉长。”
三太子颜渊虽天生神体,但仙道一途需经历的劫难也必不可少,他又太过年轻,据说唯一一次下界历劫都颇为不顺未得圆满。
此次神魂离体不过是一次契机,估摸着正巧被天道瞧见,便引导其入了轮回。
仙帝与他所想一致,但是具体情况,还是需得司命星君前来后才能知晓。
此刻陵光神君已无恙,只待他醒来便可。
颜渊因失去了神魂,神体陷入沉睡,两人并排躺在榻上,仙后看着就有些难过。
仙帝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安慰仙后道:“好在并无其他情况,即便是入世轮回,历劫后渊儿神魂自会归体。仙后无需太过伤心。”
他转念又想起造成如今此等情况的罪魁祸首,怒从心起,问初祁:“明锦仙妃何在?!”
初祁道:“已经命人将其带至帐外。”
仙后忍住眼眶的湿润,将握住的小儿子的手平放在他身体一侧,旋即起身道:“本宫要一同审问。”
即便此人的目标仅仅只是陵光神君,那也是她儿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现在更是害得二人如此。
不好好处置她,简直难平她心头之恨。
第47章
陵光神君睁开眼,帐内一片寂静。
他偏过头,瞧见一旁静静躺在身侧的颜渊,半晌,撑起身子,伸手轻抚上他的脸颊。
以他的敏锐,自然发现了颜渊身上的异常。
即便先前一直处于昏迷中,但体内神魂深处熟悉的气息,也让他知晓颜渊此刻的情况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在被明锦仙妃袭击那刻,他是当真没想到……
白泽掀开帐帘,道:“你醒了。”
他以为会难得看到陵光神君不一样的表情,不过却失望了。
陵光神君冷静问道:“他如何了?”
白泽没看到想看的,有些无趣,不过还是寥寥几句概括了一下他昏迷后的情况,包括颜渊救他一事。
“此次大战已无悬念,仙帝仙后已审问完那名袭击你的仙妃。”他挑了挑眉,“原来这仙宫当中,竟真有与你有仇的人存在。”
陵光神君这才知颜渊身上的异常来源于他神魂的缺失,心里蓦然抽疼了一下。
听到白泽后面的话,他抿了抿唇道:“我也不知她竟然一直记恨着我。”
白泽:“她不仅记恨你,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对你下手了,方才她已招供,两百年前随仙帝一同前来军营时,也对你下过毒。”
陵光神君恍然,一时有些沉默。
他与明锦仙妃曾有几面之缘,不过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明锦仙妃出于孔雀一族,因着容貌艳美性格活泼,很是受过仙帝一段时间的宠爱。
因她入仙宫时年纪善小,因此几乎是在仙宫中长大,甚少与孔雀族内联系,这也为她之后谋了一条生路。
约莫三千年前,孔雀一族不知为何与白鹤一族发生纠纷,突然便爆发了两族之间的争斗。
原本两族之间偶有不和,有所争斗是非常常见的事情,然而那一次两族之争,却险些令白鹤一族灭族。
如此惨烈后果,自然迅速引起了掌管百鸟族的陵光神君的注意。
那会陵光神君才出关不久,听闻此消息立刻前往白鹤一族查看情况,方知在这场原本势均力敌的争斗中,孔雀一族竟私自炼制了禁药,并对白鹤一族下了毒手。
除了有事不在族内的白鹤族人,上至族长,下至尚未破壳的幼崽,都无一幸免惨遭毒手。
此事爆发后影响巨大,陵光神君立刻上报仙宫,仙帝震怒,颁下圣旨,将孔雀一族剥夺仙籍打入畜生道。而主导此事的族长及所有相关族人打散神魂,神魂俱灭。
还在仙宫中的明锦仙妃也因此受到波及,仙帝原本也欲将其连罪剥夺仙籍,却还是陵光神君出面保下了当时还不过是个小女孩的明锦仙妃。
陵光神君为人向来正直,他查明孔雀族内一直偷偷制药一事,从未与这位远在仙宫的仙妃联系,因此认为明锦仙妃乃无辜之身。
然他保下明锦仙妃一事,只有他与仙帝二人得知。
因此他也不曾想到,只因日后领命前去对孔雀一族执行仙帝圣旨,他便被年幼的明锦仙妃视作了灭族仇人,一记恨便是三千年。
这让陵光神君多少有些感慨。
“对了,三太子的情况有些异常。”白泽想起来,“司命星君才赶到不久,这会正在大将军帐内同仙帝交谈,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陵光神君点点头,望了一眼沉睡的颜渊,没有动作。
他想将人带走,但是转念一想,仙帝仙后都在此,恐怕失去神魂的颜渊神体是没法被他带回朱雀宫的。
不过也好,他的神体带回仙宫自然会得到最好的保护。
现在重要的是颜渊的神魂。
陵光神君同白泽走出帐外,发现帐外有两名明显来自仙宫的禁军在把守,他们见到白泽和他出来,立刻行了个礼。
这是陵光神君的住处,倒是离大将军的军帐并不远,两人快步走到跟前进入帐内,正好瞧见司命星君一面将命格簿子翻得哗哗作响,一面在同仙帝解释。
“三殿下这凡间的命数已被定好,小仙当真是无法变动……”
“最多只能从旁安插一些人手,但也不一定有作用,天命自己定好的命格,当真不是小仙能够揣测的……”
他二人还未进来,便已有人向仙帝通报过了。
因此才踏入帐内,仙帝便抬起头直直望向陵光神君,一时间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他小儿子因为救陵光神君,如今神魂落入轮回,且还不受司命星君所控,无法预料在凡间的遭遇。
然说到底,陵光神君一是被人所害,二却又是颜渊率先去招惹人神君,还是百般纠缠后才让人松的口。这让他即便心里有怨气,却也不便对陵光神君发作。
因此只得淡淡道:“神君请坐。”
陵光神君却并未坐下,而是破天荒主动向仙帝行了个礼,道:“三殿下一事,是本尊的失误。”
仙帝险些没适应过来,他轻咳一声道:“神君也无需太过自责,毕竟神君也是受害者。此事朕也有责任,竟不知那明锦仙妃多年来一直暗中在仙宫内炼制毒药。”
陵光神君眼里闪过讶异,白泽在一旁替仙帝补充道:“先前已派人紧急搜寻明锦仙妃住处,还发现一处炼毒的密室,搜出了不少其他剧毒以及一名被禁锢在密室中试药的仙侍。”
他沉声道:“不过那名侍女已经死亡了。”
陵光神君的眼神瞬间变冷,若是针对他下手还有因可循,但为了试药竟还对身边的仙侍下手,当真罪无可赦。
明锦仙妃的下场自然不必多说,此刻她已被禁军押回了仙宫,只待仙帝对其处罚下达后立刻执行。
当年陵光神君保住了她的仙籍,如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挽救她的性命。
不过她的生死已经不再重要了。
陵光神君了解清楚后,转头对司命星君道:“请问三太子的神魂,如今是何状况?”
方才被打断了思路的司命星君连忙道:“回神君,情况是这样的……”
他虽然对陵光神君无旁的心思,但是对他与三太子之间的八卦也是听了不少的,自然明白陵光神君对三太子的关心恐怕不下于仙帝仙后,因此飞快地将方才同仙帝所说的情况重复了一遍。
此事说来也甚为蹊跷。
近日凡间都很是太平,司命星君难得过了几天的清闲日子,哪知今日才刚刚用过午膳,很是安静的命格簿子却突然有了动静。
他呆愣地瞅着命格簿子跟吃错药了一般飞快地自行翻动,终于在片刻后停了下来。
才战战兢兢凑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傻了。
整整两页,排满了近十世的命格。
而那上头被安排入世的上仙名讳,司命星君当真是熟的不能再熟,正是三太子颜渊。
“所以……三殿下被天命自主安排了凡间十世情劫轮回,因着与小仙无关,根本无法插手……”
司命星君怕陵光神君也提出什么要求来,很是有些为难道。
陵光神君却抓住了重点,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说这十世轮回,都是情劫?”
司命星君挠挠脑袋:“的确如此……”
天知道天命在想些什么?
陵光神君抿了抿嘴,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麻烦星君一事。”
“为本尊安排下界命格,这十世情劫,本尊陪他一起渡。”
【正文完】
第48章 番外
司命星君终究是未能帮上忙。
天命自我安排好了颜渊的十世情劫,不许任何人插手。
陵光神君盯了一眼司命星君手头那散发出“看好戏”气息的命格簿子,淡淡收回视线,随即红光一闪,径直下了界。
既然不能安排凡间命格,他自行前往便是。
他既然能插手颜渊的一世情劫,这十世,也浑然不惧所谓天命安排的命数。
白泽托着下巴瞧着那抹红光飞快离去,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随后转头对一旁的松衍道:“走罢,恐是千年不得见这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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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三月乍暖还寒时。
此时已是申时,太学的皇子们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接下来用过晚膳后,还要去上一节骑射课。
黎国崇尚文武兼备,因此骑射课乃是皇子们必不可少的功课。
但皇子们大多年幼,年龄最大的大皇子也不过才十三岁,因此骑射课对这群小萝卜头而言,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讨喜的。
毕竟不仅不能愉快地玩耍,一节骑射课下来还要弄得全身汗流浃背,酸痛难忍。
不过一众萝卜头中却有一个特例。
年幼的十一皇子在一众皇子里穿得最为厚实,他袖里还揣着一个小手炉,打了个呵欠,准备下课回宫歇息。
这引来了周围其他人的强烈羡慕嫉妒。
所有皇子里面,只有老十一!仗着自己天生身体虚弱,可以正大光明地翘掉骑射课!真是非常令人生气!
然而他们如今却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欺负年纪最小的十一皇子了,只因为太傅之子宋兼也要同他们一路前去参与骑射课。
十一皇子颜渊为如今黎国皇帝最为年幼的儿子,前头有十名哥哥,从小体弱多病,是皇子当中体质最差的一个。然而因他母妃因病去世前甚得当今圣上喜爱,连带着他这个瘦弱的儿子也很得圣心。
圣宠在上,他十个哥哥自然有所不满,因此一直看他不顺眼,偶尔做一些小动作欺负欺负这个弟弟。
只不过他们一般也不敢做得太过,加之十一皇子身体太差,很少离开他与母妃曾一起居住的凝香宫,因此真正欺负到十一头上的时候也不多。
直到十一皇子六岁可以进入太学后,一众皇子便开始摩拳擦掌,深觉好好整治这个小屁孩的时候到了。
却没想唯一可与皇子们一同上课的太傅之子宋兼却对十一皇子十分友好,第一天便将人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宋兼乃是太傅之子,如今也不过十二岁,但天才之名早已传遍朝堂之外。
父亲是当朝太傅,自己又是个潜力股,还颇得圣上喜爱,特批准许他与自己的儿子们一道学习。因此宋兼其人,每一位皇子只要是脑子不昏,都是轻易不愿得罪,只想着如何交好的。
大皇子自认为与宋兼关系最为亲近,却不曾想十一皇子一入太学,一向眼高于顶的宋兼便主动与这个病秧子示好。这让他一度十分恼怒,只不过面上还得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十一,你要不要去看看我们今天的骑射课?听说今天可是新到了一批骏马。”
宋兼心中自有想法,他望着颜渊被寒风吹得有些红扑扑的小脸,笑盈盈问道。
“不了,我今日穿薄了些,现下风有些大,怕是挡不住。”颜渊对宋兼的印象也很好,毕竟这是第一个待他还算真诚的朋友。
只不过他今天赖了下床,赶着来上学时少穿了件夹袄,这三月虽已入春,但寒风一吹他那单薄的小身板可受不了。
因此他婉拒了宋兼的邀请。
“那好罢,你早些回去歇息。”宋兼也不强求,他拍了拍小孩的脑袋,还想顺势捏一捏小孩还带些婴儿肥的肉嘟嘟的脸颊,却被颜渊下意识躲开了。
颜渊不太喜同除他母妃外的人太过亲近接触,宋兼了解他的习惯,知晓自己现在能拍拍他的头就很不错了。
他也不失落,笑了笑,随即转身和一众皇子离去。
却没发现有一道冷冷地目光,盯在了他方才拍了人脑袋还妄图去捏人脸颊的手上。
一旁的小厮赶紧给自家准备回宫的十一皇子披上披风。
颜渊又打了一个呵欠,将自己藏在披风中抵挡住寒风,往凝香宫走去。
他不喜在宫内坐轿,左右凝香宫离太学也并不是太远,因此上学下学来去都是靠自己走来走去,还能锻炼一下身体。
才绕过一道拱门,埋头赶路的颜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身后的小厮半天都没有絮絮叨叨了。
他抬起头,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泛起了淡淡的雾气。
这场景……
颜渊漂亮的眼睛里染上了兴奋的光芒。
他身体不好,除了学习外,爱好之一便是看话本,此刻在宫内遇着这般和话本中描写十分相似的场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一抹红色的人影从雾气中缓缓走出,那人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肆意却不显凌乱,相貌是一时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绝顶美丽。
颜小渊险些看傻了眼,他丝毫感觉不到害怕,回过神来后眼里的兴奋更甚。
他压根也不管身后的小厮去了哪,嗖嗖嗖迈着小短腿跑到这位绝世美人前,仰起小脸道:“您是天上的仙子吗!”
陵光神君一哽,方才瞧见另外那个小屁孩对他家太子动手动脚的些微不爽瞬间消失。
这个模样的小太子他当真没有什么抵抗力,于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道:“你猜?”
小皇子顿时激动起来,压根没在意这人声音有些低沉,欢喜地解下身侧一枚玉玦抖着小手递给他。
“这个这个……”
他脸颊染上了血色,因着自己也能有此番奇遇而难以遏制住情绪。
“您长得这般好看,一定便是仙子了!话本里都说,天上的仙子下凡通常都不会逗留太久,我身上此物最为贵重,便赠与您作为礼物。”
陵光神君:……
这场景,似乎颇有些眼熟的样子。
不过这次的小皇子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是单纯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存在而十分激动。不知为何,陵光神君反倒觉得有些不太开心。
他接过玉玦,手心幻出一枚玉佩。
那是当年第一次下凡历劫的三太子赠与他的“定情信物”。
这枚玉佩已被他施了术法,随即弯腰亲自给小皇子戴在了脖子上。
“此玉也赠你,要好好保存。”
他给他挂好玉佩,再看了一眼小小的颜渊,转身消失在了雾气当中。
小皇子握住胸口的玉佩,半晌没有回过神。
雾气散开后,他身后的小厮恍如一觉才睡醒般,突然叽叽喳喳道:“小殿下!风太大了,咱们赶紧回宫罢!哎哟您怎么在这儿发起呆了……”
……
陵光神君找到下界转世的三太子神魂时,三太子才不过六岁稚童。
因此他只在颜渊身旁留下了那枚有他神力加护的玉佩,准备等他再大一些,再与他接触。
天命自然给太子早已安排好了历情劫的经历,他要做的,无非是在太子对天命安排的情劫之人动心前,将太子的注意力拉到自己的身上。
之后的日子,陵光神君便时不时观察着三太子在人间的一举一动。
时间长了,他也大概确定了三太子此次历劫的情劫之人是谁。
正是那名第一次见面便让他颇为不爽的太傅之子——宋兼。
一转眼,颜渊十四岁了。
十四岁的少年郎身形已抽长不少,因着当年从下凡的仙子手中得到的玉佩一直贴身佩戴,如今颜渊的身体也变得强健了不少。
虽然依旧比同龄人看起来要瘦弱一些,但是普通的骑射之术已是毫无妨碍。
这八年里,颜渊同宋兼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要好。
现今的大皇子早已被立了太子,颜渊这个颇得圣宠的皇子又无丝毫争夺皇位之心,因此太子对他与宋兼之间关系密切也多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私底下,宋兼早已成为了太子派系的鼎力支柱。他能成功被立为太子,宋兼的父亲太傅大人,可是没少出力。
不过逐渐地,太子也看出了些许宋兼对他十一弟的心思,当下心里便活络了不少。
在他看来,如若能用十一弟绑住宋兼,当真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毕竟有断袖之名的皇子最终可是难等大雅之堂的。
只不过还有一点,他也得好好防着……
随着年龄的增长,黎帝也自然而然地关注起儿子们的婚事来,其中也包括颜渊。
然而精心挑选了多少女子的画像,都被他一口否决:“长得还不够好看。”
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不由得让他哈哈大笑:“竟不知吾儿眼光如此之高,何家姑娘入得了他的眼啊!”
宋兼听到这个传闻,哥俩好地往颜渊肩上一搭,调笑道:“颜弟,这如此众多的美女你都看不上,难不成……你可有那难言之隐?”
他同颜渊说话早已百无禁忌,颜渊也习惯了,怼回去道:“宋兄莫笑我,我如今不过一十有四,你可是二十高龄了啊,怎么也不见你同我大哥一般,早早完婚?”
宋兼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他看了一眼随口即出此话的颜渊,轻笑道:“为兄要求也高的很,宁缺毋滥。”
他继续追问:“说真的,颜弟你莫不是有那……嗯?”
颜渊瞥了他一眼,“不是,而是我见过更好的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当时年纪小,只顾着激动去了,要是还能再遇见……”
宋兼其实已经听他讲过几次曾经偶遇天上的仙子的说法,还被他拉着瞧他一直佩戴在身上的明显是从小跟他到大的玉佩,这会有些烦躁。
他等了颜渊长大,等了好多年,可是这个傻不愣登的家伙心里却一直只惦记着那完全不存在的什么天上下凡的仙子。
而颜渊却不知道,玉佩被陵光神君上了障眼法,所有见到那玉佩的人都会自动将其认成是他从小佩戴在身上的信物。这种奇异的反应,反而更能让颜渊发现自己当年的那个情景并不是梦。
宋兼心里不虞,一时却又无法发作。
黎国风气开放,断袖一事在黎国民间其实已很是普遍,但是颜渊身为皇子自然不同。
他即便有再多心思,暂时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不过好在如今的颜渊虽然心心念念他那虚无缥缈的仙子,对宋兼来说却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心里也清楚,再过两年,黎帝对颜渊的婚事便不会再这般放松了。
他已经忍不了太久,于是终于在暗中开始有了行动。
宋兼与大皇子一拍即合。
大皇子虽然早早被立为了太子,但是黎帝登基时年纪也很小,如今也不过三十五岁,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
然而大皇子都已有二十一岁,若是等到黎帝年老退位,只怕他也要开始走下坡路。
而大皇子却是一个野心家。
如今的黎国兵强马壮、实力雄厚,在黎帝的治理下国泰民安,边境之地虽经常有蛮夷之人骚扰,但是次次都能将其快速驱逐。
大皇子心里却早已对这些时不时来打秋风的蛮夷之人不满已久,觉着简直是在挑衅国家的尊严,应该出兵将其赶至远远的草原深处,让他们再也不敢轻易来犯才好。
但他的提议却多次被黎帝驳回,觉得不必要打破如今和平的生活,起兵塞外。
甚至在大皇子数次提出后,早朝上斥责他太不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一天到晚就想着出兵打仗,简直是劳民伤财。
这让大皇子心中很是不满。
边境蛮夷之人时不时的骚扰,每年都使得生活在边境的百姓苦不堪言,甚至家庭破碎亲人死亡。
出兵边境正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大皇子觉得,这不过是黎帝懦弱无能,只会守着祖宗打下的领土安然大睡的体现。
父子俩之间的矛盾产生后,便逐渐开始因为这样那样的情况发酵,以至于后来黎帝甚至有了废太子的念头。
当然,那个念头也只是冒出过一次便被他搁置了,却被秘密传到了太子耳朵里。
于是大皇子终于放弃了天家最为薄弱的亲情,伙同宋兼开始对黎帝下手。
正在宫中即将开始腥风血雨之时,颜渊出宫游玩了一趟。
他如今已有十五岁,离十六岁成年已不远,这次出宫除了想着散心透透气外,也是想暂时逃离一下父皇的逼婚。
这几日正临近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乞巧节。
他虽换了较为朴素的衣着,身边也只带了一名其貌不扬的侍卫,但一身气度不凡。虽年纪看着不大,但长开后俊朗的外表十分吸睛,走在街上惹得不少年轻的女子暗送秋波。
颜渊都不为所动。
他当年年纪太小,对“仙子”也并无男女之情,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名“仙子”的相貌却反而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见过了世间最明朗的月亮,他自然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
不过黎国既然民风开放,那些暗送秋波却被他忽视的女子自然是不会就此放弃,待到颜渊绕到一条人流较为密集的街上时,那些女子都踩着小碎步跟上来,趁着人多,将自己身上的手帕香包纷纷往颜渊身上砸。
颜渊:……
他黑着脸,同侍卫一起突围,冲进了隔壁的一家茶楼,险些同里面一位路过的公子撞个正着。
“抱歉——”
他抬起头致歉,却在看到对方的脸后瞬间呆滞。
那是一张和他脑海当中一般无二的艳丽面孔。
那名被他撞了的红衣公子却只是淡淡望着他,半晌露出一个十分浅淡的笑意:“你好。”
后面发生的事情,颜渊便觉得有些混乱了。
他跟着这名和“仙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公子进了茶楼的包厢,命侍卫在门外候着后,转过身迫不及待道:“……你,你是……”
“在下莫岚。”公子微微一笑,“小殿下,好久不见。”
……
那厢,宋兼结束同大皇子的密谈,回到自己居所后唤来心腹问道:“十一殿下近日有何动态?”
心腹是知晓自家主子对十一皇子的心思的,因此回答的时候很是战战兢兢:“近几日,十一皇子一直流连在宫外,与京中一名富商之子……交好……”
宋兼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并不友好的笑容:“交好?什么样的交好?”
心腹闭了闭眼:“据下属的汇报,两人相处十分亲密,应当、应当是……”
“好了,你不用说了。”
宋兼按了下太阳穴,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不过是一时没瞧着,颜弟真是不乖。”
颜渊出宫的频率太过频繁,然而此刻宫里的局势紧张,一时竟也无人顾忌到他这个没有什么威胁力的皇子。除了宋兼在他身边安插的眼线越来越多以外,其他也并无什么异常。
宋兼加快了与大皇子的合作,黎帝一天比一天衰弱,终于在一日早朝上没撑住,昏迷了过去。
不久后,黎帝驾崩。
大皇子名正言顺地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作为合作的回报,他向宋兼表示自己会留下十一弟的性命,只要他不同那些看不清形势一般的兄弟们妄图与他争夺皇位。
黎帝驾崩那日,颜渊自然也赶回了宫内,只不过他将莫岚也一同带入了宫中。
莫岚同他年幼时遇见的“仙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他并不担心将莫岚带回宫中后,他会遭遇到什么危险。
倒是莫岚站在殿外,听到里面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声后,正好遇见了姗姗来迟的宋兼。
他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殿外等候颜渊出来的莫岚,当即便和心腹描述当中的那个富商之子的外貌对了上来,虽被这人惊人的外貌给惊艳了一瞬,但很快心里便是轻笑一声。
颜弟还是太年轻,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不知晓保护。
他不知如今的莫岚——也就是陵光神君,望着他的眼底一片冰冷。
这人从小到大对颜渊打着什么心思,他都一清二楚,然而天命的设定里,此人便是颜渊这一世的情劫之人。也就是说,在天命的控制下,颜渊便应当会对此人动心。
他原先因着这一世的颜渊太小,未曾过多接近,但是也一直在认真观察。
发现两人关系虽然越来越近,但似乎还未曾有不一样的变化,因此也并未提前出手——天知道会不会因为他的贸然插手,而导致两人普通的朋友关系产生变化。
陵光神君也有些忐忑,毕竟曾经他无意中闯入颜渊的情劫,那会还是个小屁孩的三太子都知晓拐骗他。这次换了他主动在小娃娃的三太子面前晃,那小娃娃却不按剧本来了。
所以他其实对于颜渊是否会受到天命影响,也是不确定的。
不过好在这次他没能忍住,幻化出一个假身份与出宫的颜渊相遇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那这一世,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从他身边将颜渊给抢走了。
大皇子同颜渊一前一后出了皇帝寝宫,他努力在掩饰克制自己面上喜意,这会见到宋兼,眼神便忍不住往一旁的颜渊身上望去,却看见了他身旁的莫岚,也被那绝世容颜给震得有些晃神。
他也知晓颜渊最近的一些事情,心想难怪他这十一弟突然就弯了,没想到那富商之子是如此一名美人。
不过大皇子心中只有他即将到手的江山,黎帝驾崩后,宫内的混乱急需立刻整顿,他匆匆忙忙便离开了。
宋兼看了一眼莫岚,对颜渊道:“颜弟,为兄有事同你讲。”
颜渊还未开口,莫岚便走过来,将他手牵住道:“你要同他讲什么,不若让我也一起听听?”
宋兼一向温和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有些危险的笑容,他不回答莫岚,将目光望向颜渊。
颜渊这几日虽同莫岚一直在一起,却从未做出出格的事情,这会被他突然牵住手,整个人立马就跟着他走了:“宋兄有何事讲便是了,我与阿岚不分彼此的。”
宋兼:……
宋兼脸黑如锅底,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沉着脸离开了。走之前,他对莫岚留下了一个丝毫不掩饰的饱含杀意的眼神。
莫岚晃了晃牵着他的手,道:“我说他心悦你罢,你还以为我在诓你。”
颜渊也是第一次瞧见宋兼如此失态,他皱了皱眉道:“那远离他便是了,不管如何,他没有伤害过我。”
莫岚不置可否,觉得还未成年的颜渊有些蠢得可爱,他道:“如今你父皇驾崩,宋兼与大皇子交好,你觉得他会就此放过你?”
颜渊也不是真蠢,虽然他不知为何,对于父皇的驾崩并无太大的伤感情绪,但是经过莫岚稍微的点拨后,他便看出了其中掺杂着的大皇子和宋兼的手笔。
“那便远离这里罢。”
颜渊思考片刻后,望向一旁的莫岚,露出一个笑容:“其实我早就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里,也免得大皇子时刻还要担忧我的存在。”
“我知道你有办法,不若,便带我离开罢。”
莫岚摸了摸他的头:“当真不后悔?”
“嗯。”颜渊斩钉截铁道。
“好。”莫岚笑了笑,“那我便带你去……浪迹江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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