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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宰成为审神者》作者:神欲九霄
文案:
当太宰先生成为审神者——
付丧神的第一印象:
温柔美好的审神者是世界的瑰宝!
几天后:
啊啊啊啊!主人求求您不要轻举妄动!
数月后:
“您一个人离去未免太孤单,如若不嫌弃,请允许我等追随。”
“守护世上最好的太宰先生!”
太宰:付丧神都有病。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宰厨和扭曲的宰厨。
哒宰:我好难。
接档文《佐助的灭屑计划》求收藏
微博:神欲九霄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年漫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太宰 ┃ 配角:下篇《佐助的灭屑计划》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撩完就跑真刺激!
第1章
位于神奈川东部的港口城市——横滨,作为仅次于东京的日本第二大城市,繁华喧嚣,美丽多情,如一位成熟丰腴的少妇凭栏而靠并将手中的红酒杯朝你的方向递来。
太宰治伸手,接过女人手中的高脚杯,飞快又不失礼貌地在女人葱白圆润的手指间印下浅浅的一个吻。
“哦!美丽的太太,您知道吗?在看见您的那一刻我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死法。”太宰治轻握住老板娘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是心脏骤停供血不足而死——您看,已经停止跳动了呢!您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就在今晚,横滨河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因动作所迫,老板娘不得不与太宰治对视,他的眼神真诚坦然,又深沉如渊,是让人沉迷的黑暗,一旦坠落,便无法逃离。
老板娘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中咚咚跳个不停,她强迫自己冷静,用劲全身力气从太宰治虚握的手掌中抽回手,不满地娇哼一声:“老娘信了你的邪才有鬼呢!这是你这个月第七次在这间酒吧里拉着不同女性的手要她们陪你殉情!”
“啊……也就是说我这个月在这间酒吧中就被拒绝了七次?”太宰治搅动酒杯中的冰块,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
“谁会答应和你一起去死呀?!”老板娘迎面砸来的玻璃杯被太宰治接住放在吧台上并在第二只杯子砸来之前起身离开。
太宰治站在门扉处挥手,“感谢您的招待,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您能考虑下我刚才的提议。至于欠的账明天会有人来帮我还的。”
夜风微凉,吹散了些余酒气,太宰治回头,那挂着“Lupin”招牌的酒吧在一众霓虹色彩的店面映衬中显得有些老旧。
以前在港口黑手党工作的时候,他经常和织田作之助还有坂口安吾一起来这家酒吧喝酒。
太宰治感觉头越来越疼,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他想,大概是喝了不少酒又吹了冷风的缘故。
他捏捏人中,让自己清醒一点,定睛一看,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走到了港口大桥,再往前走就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桥栏上还有不久前火拼的痕迹,怪不得周围这么安静。
自己的旧交旧友都在那里,要不要去蹭张床过一夜呢?哪怕是港口黑手党的牢房都比睡天桥舒服呢。
“就这么决定了!”太宰治打起精神,扶着桥栏向目的地走去。
“咔嚓!”年久失修又经历了一场火拼早已岌岌可危的桥栏因这最后一份重量崩塌。
在坠落的前一秒,太宰治想自己果然和港口黑手党不相性。
他闭上眼睛,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没能与美丽女士一起殉情。
下一秒,一双纤细却强而有力的手臂越过栏杆,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腕。
“是因为我的诚心终于感动了上苍,让一位天使般美丽的少女陪我殉情吗?”太宰治睁开眼,带着几分惊讶地望着那个拉住他,金发碧眼的外国少女感叹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呢!”
“我和你,都不会死,还有必须要亲手交给你的重要信件。”
趴在铁桥边缘的少女认真回答,左手肘撑地,紧紧握住太宰治手腕的右手又增了些许力气,猛地向上一拽,成功将人拉了上来。
接触到坚实的地面,太宰治深呼了一口气,正式向眼前这个精致到仿佛从童话中走出的精灵般的少女道谢。与我见犹怜的柔弱外表完全不符的力气,和贤治有点像,也是异能力者吗?
太宰治看着少女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的蔚蓝眼瞳,露出了他惯有的笑容,“话说真是好巧,你稍微晚来一步我可能就要在横滨河中长眠了呢!是什么样的神秘力量让你我在冥冥之中相遇……这些都不重要。美丽的小姐,能否告诉我你的芳名呢?”
“我是自动手记人偶,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只要雇主的要求,无论何处都能赶来。”晚风扬起少女雪白的布拉吉连衣裙和深红色发带,她认真地一条条回答太宰治的问题,“我按照雇主给的地址去了武装侦探社,侦探社的江户川先生推测你就在这附近,国木田先生则说‘只要遇到一个正在或将要自杀、看起来就很欠揍的男人就是太宰治’。”
被自己的同僚这么形容还真是让人寒心呢……太宰治想想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又觉得好像没什么毛病,“那么自动手记人偶——薇尔莉特小姐,您刚才说是什么有重要的信件要给我吗?”
薇尔莉特从手提箱中取出一封玫瑰红泥封好的信件,递给太宰治。
印有繁缛金色花纹的信纸顶端写着——
谨太宰先生亲启:
拥有无限大才能的异世者,如果你无所谓生活在哪里,如果你有舍弃生命的决心,如果你愿意帮助拯救全人类,就请以血为匙,开启通往异世的道路,成为我们的一员吧!
信封的落款是时之政府,油墨打印的规整字迹解读不出更多内容。
“噗!太中二了,太宰先生我早已经不是十六七岁的热血高中生了。”
太宰治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将信纸揉作一团塞进大衣口袋里,大概是出于保护横滨街道卫生的良好市民理念才没有将它丢掉。
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问道:“薇尔莉特小姐,再次确认一遍,你的工作是送达消息而非让收件人接受信中的要求吧?”
少女单手提起那看起来十分沉重的深棕色拉杆包,颔首回答道:“是的,收件人所作出的何种选择不在雇主的委托范围内,也就是说,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那么,我告辞了。”
“太好了,如果因为我的拒绝使你无法顺利完成任务可不好。”太宰治拍拍胸脯,欢快地提议:“美丽的小姐,如果时间不紧迫的话,能否赏光和我一同去喝杯咖啡?侦探社楼下的那家咖啡厅味道还不错。”
薇尔莉特转身,正对着太宰治,胸前缀着的那颗祖母绿宝石闪烁出美丽的光彩,“是这样的,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说,雇主委托我送了两份信,一份是给你,一份是福泽谕吉社长。我来找你时福泽社长托我给你带两句话。”
「在那里你或许能帮助更多人,所以就当是出外勤吧,在那边也要努力工作哦!」
「如果不开心,受到委屈或者感到孤独欢迎随时回家。」
“嘛,既然社长都这么说了,那就没办法了啊……”太宰治收起一贯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而严肃地说:“薇尔莉特小姐,请接受我的委托,给社长还有侦探社的大家带封信。”
薇尔莉特点点头,就地打开她的手提箱,里面是一台打字机。她熟练地将信纸装在打印针下面,用清脆悦耳的声音说:“可以开始了。”
“首先,努力工作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唯有摸鱼才是我的快乐源泉;然后,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请社长帮我把楼下咖啡厅、Lupin酒吧、拉面馆以及银座商业街那家西装铺的账结掉;最后,就算是出外勤,侦探社这边的薪水也是要按时发的……暂时就是这些。”
在打完最后一个字符,不太理解感情的少女人偶一般毫无瑕疵的脸庞有了一丝松动,怎么会这种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的人类?
太宰治忍俊不禁,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国木田独步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
太宰治收到的信纸上的金色花纹其实是一个一次性定位魔法阵,以血为匙,便能开启通往时之政府的通道。当然,对于灵力不够的人来说那只是一张精美点的纸罢了。
时之政府俨然很看重太宰治,他们派出专员接待新任审神者就职,负责接引的巫女温柔耐心地讲解了审神者的工作性质等问题。太宰治那仿佛与生俱来的谈判能力与敏锐的洞察力让他在谈判桌上占尽上风,愉快满意地签订了审神者就任合约,甚至于合约一签订那位负责人就像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将后续问题交给狐之助负责。
太宰治看着落荒而逃的阿白,反省自己是不是把巫女小姐欺负得太过了。
“审神者大人,欢迎来到时之政府就职,我666号式神狐之助,您可以叫我六六六,六六,六酱……”
沉思中的太宰治侧身躲过飞扑过来的狐之助,蹲下身满脸好奇地戳了戳被撞的眼冒金星的狐狸道:“好神奇,狐狸竟然会说话。”
“那当然,我可不是普通狐狸。”狐之助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骄傲地挺起胸脯,“今后我六酱就是侍奉您的式神啦!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我是太宰治。”太宰治伸手,握起狐之助毛茸茸的爪子。
狐之助激动到泪流满面,能够被选中成为审神者的人,大多是天资卓越的翘楚之辈,都很有个性,能像太宰治这般随和“接地气”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它好像抽中上上签了。
第2章
从会议室到藏刀室有一段距离,狐之助正好借这个空档向新就任的审神者简要地介绍了一番刀剑男士。初始五刀本是提前准备好不需要特地来藏刀室取的,只是经过一番里程碑式谈判,时之政府破例给太宰治增加了任选一振稀有刀的福利。
“您选好满意的刀就可以回本丸了。正规来说,刀剑的获取途径只有出阵掉落和锻刀,一些稀有刀剑得靠参加时之政府举行的活动或限锻入手。您是新人,可以不必过于着急。”
仰头看着认真翻阅刀账本的审神者,狐之助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太宰先生真是一位认真又严谨的审神者。
太宰治“啪”的一声合上刀账图册对着自己的腹部比划了下,喃喃自语:“原来战国时期武士切腹用的刀一般是短刀。”
刚才我好像听到一句莫名其妙但很危险的话,狐之助摇摇脑袋,“对了,有一点请您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告诉付丧神自己的真名。刀剑再怎么说也是伤人的兵器,虽然概率极低,但也出现过因为恨或扭曲的爱意神隐主人的事例。暗堕刀,比时间溯行军还要危险。”
太宰治饶有兴趣地问了句暗堕刀怎么处理,狐之助的回答是除了少部分暗堕程度不深,有利用价值的极化刀和稀有刀外,大多数刀剑的命运都是销毁,少数净化成功的刀剑会由有需求的审神者领养。
比起可以随时召唤,靠时间精力就能够培养的刀剑分灵,审神者的安全才是首位。那种把优秀的种子审神者塞到危机四伏的暗堕本丸去感化拯救暗堕刀的童话,不是一个利益效率至上的政府会做的事。
“还真是无情呐,万恶的资本主义。”太宰治可有可无地感叹道。
作为一个自杀爱好者,却对这刀剑付丧神越发好奇起来。
一路上,凭借高超的聊天技巧 ,新就职的审神者和狐之助硬生生把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拖延了一倍。
“砰!”
步行到转角处,听见破风声的太宰治微微侧身,提前躲过了冲出门迎面撞向他的少年。狐之助就没那么好运了,它的尾巴被踩了一脚,痛得嗷嗷直叫。
“哦呀哦呀,你们时之政府的人都喜欢这般横冲直撞,就算是欢迎我也不必要这样吧。”
太宰治扶起摔到在地,看起来伤势不清的少年,曾经混迹黑手党多年的他自然一眼就看出少年身上的大部分伤口都不是来源于刚才的撞击。
“谢……谢谢。”加州清光挣脱了太宰治的臂弯,后退两步,借助墙壁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警惕地盯着一人一狐。
在深受重伤的情况下仍不忘道谢,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呢。
只是在搀扶的过程中肌肉僵硬,以及眼神中无意流露出的恐惧、无措、戒备等情绪无一不昭示着,他很抗拒与人接触。
与曾经在贫民窟的芥川龙之介一模一样。
太宰治扭头,打断了顾影自怜尾巴的狐之助,朝它甩甩手中的刀账图册,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你确定这是加州清光而不是山姥切国广?就算是山姥切国广也只是不太好相处而不是排斥审神者吧?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一声尖叫打破了僵局,“审神者大人快点远离他!那是将要被销毁的废弃刀。”在这句话结束后,六个拿着长短不一刀剑的付丧神几乎在同一时间包围了他们。
“你是……审神者?”角落里的加州清光喉咙滚动,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的眼神由警戒转化为富有攻击性的尖锐。
下一刻,太宰治感觉到一块坚硬而薄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心口,大概是玻璃或金属的碎片。幸好自己比较高,不然这东西现在应该是卡在脖子上,不过也没太大差别就是了。
加州清光低声道: “你的命在我手上,不要挣扎,照我说得去做,开启时空转换器,定位到本能寺。”身受重伤又在时之政府的大本营灭亡只是时间问题,只有到了战场才有几率活下去。
太宰治非常配合地举起双手任由对方搜身,“我是很想照你说的做,可问题是,我根本没有什么时空转换器。如果你不相信就杀了我吧。”
“不可能!你是审神者,审神者怎么可能没有时空转换器?”那刀片威胁似的往前送了送。
太宰治垂眸看着滴落在地上的鲜血,若有所思。
狐之助赶忙解释道:“是真的,这位审神者大人今天刚就职,还没来得及领取时空转换器。”
没有近侍随身保护,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是废弃刀,是刚就职的审神者就说得通了。加州清光无奈接受了这个解释,不再提时空转换器,只是拉着太宰治一步步向前逼退包围他的付丧神。
各自为主,加州清光并不怨恨他们,只是他有必须活下来的理由。
不多时,与大多数现世领导一样姗姗来迟的神官大声呵斥:“加州清光,立刻放开人质,束手就擒,不要做无畏的反抗,你的命运注定是被销毁。”
这位神官大人身着白衣白帽白鞋,面上还贴着白色灵符,再加上这明显让人撕票的话,太宰治估摸着他应该是仇家派来给自己奔丧的。
难道森欧外先生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时之政府?
从两方的对话中太宰治大致了解了事件的起因经过:这振加州清光的原主人因种种缘由被暗堕刀刺杀,时之政府清剿了那个本丸,该灭的灭,该净化的净化,而这振加州清光虽然没有暗堕练度也不低,但这种没有极化,又人手一把的刀剑没有人会要,时之政府不是慈善收容所,打算人道主义刀解,却没料到他会反抗出逃。
刀解前,刀剑付丧神的本体都被收走,只是不知道加州清光什么时候藏了块刀片在身上。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一直沉默的审神者开口:“可以听我说一句吗?”
刹那的沉默,神官道:“您请说。”
加州清光撇过头去,不可置否。
“转过头,看着我。”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有着让付丧神无法反抗的魔力。
太宰治直视着伤痕累累的打刀少年,“告诉我,你这么执着于活着的理由。”
加州清光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主……审神者被刺杀的当天,我和队友在本能寺出阵,等我们准备回去时,定位器却怎么也找不到本丸的坐标。后来才知道,审神者临死前为了不让大家有机会逃脱,封闭了本丸的空间,同时也封闭了我们回去的路。我们在本能寺停留太久,召来了检非违使,太郎殿和次郎殿为了掩护我们死亡,在逃亡过程中我与安定、骨喰、鲶尾走散。第二天,我被别的审神者大人所救,送到时之政府,后来骨喰也来了,他因为本丸的变动和鲶尾的死亡心灰意冷,是一批自愿去刀解的付丧神。可是,安定还活着,我想去救他,所以我不能死。”
太宰治接下来问神官,“这振加州清光是否有罪无可赦,必须要销毁的理由?”
神官考虑了片刻,道:“在挟持您之前是没有的。”
“如果我愿意原谅他并接纳他呢?”
神官和加州清光同时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神秘又奇怪的审神者。
许是太过震惊,本身有身负重伤,加州清光手一松,刀片从他指尖滑落,摔在大理石板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刹那间,打刀少年被神官手下的付丧神制伏,双手拧到身后,压倒在地,几振刀剑分别抵在他身上的要害处。
神官松了口气,“您果然名不虚传,竟然想出这种方法让他松懈。”
“我是认真的。”太宰治理了理领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位审神者,虽然这么说有点绝情,但不建议您这样做。如果您喜欢加州清光,马上就可以入手一振忠诚、完……”
神官的声音戛然而止,喉咙仿佛被割断般,这个新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心底的恐惧却告诉他,不能再说了。
半晌,冷汗流入眼睛,酸涩不适感让他恢复知觉,神官艰难地开口:“这个……按照规定是可以的。”
“这就好了嘛,非要我问那么多遍。”太宰治这一笑,如沐春风,刚才的一切仿佛是过眼云烟,从未发生过。
直到契约签订完成,加州清光被戴上封锁灵力的颈圈,时之政府才把他交给太宰治。时之政府没有怀疑为什么加州清光那么轻易就抓住了太宰治,就他们收集到的情报显示,抛去与众不同的异能力和精明的头脑,就来说体术对战来说,太宰治的战斗力确实有待商议。
加州清光踉踉跄跄地跟在这个刚刚成为他的审神者身后,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随时都会倒地,他看着审神者毫无防备的背后,忍不住想要提醒他,这样太危险了。
他自怨自艾地说:“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刀,我还挟持你,拿你当人质。我做了这么多坏事,和暗堕刀没什么区别,怎么还会有审神者愿意收留我?”
太宰治转身,拉起加州清光紧握成拳头的右手,一根根掰开他的指头,布满细茧的手心里尽是深浅不一的伤痕,有的还未凝固,在缓缓渗血。
“是你的善良救了你自己。你的刀锋,一直都是对向自己的。”
竟然被发现了。
“谢谢您,主人。”加州清光闭上眼睛,早已疲惫不堪、饱受折磨的身体因为太宰治最后那句话终于放松,缓缓向他倒去。
没关系的,主人会接住我的,在失去意识前加州清光对此坚信不疑。
“抱歉,我可没有抱男人的习惯。”被花瓣糊脸的审神者后退一步,打了个喷嚏,他好像花粉过敏。
第3章
可是你刚才捧着玫瑰花让巫女小姐姐陪你殉情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印象中那个温柔良善傻白甜到能把威胁自己的刀剑收入本丸的好人呢?
随后出门,目睹了全过程的神官和狐之助嘴角抽搐,瞬间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好疼。
“温柔良善,那分明是你擅自给我加的人设吧?”太宰治仿佛会读心术般用语言狠狠地给了他们一个大耳瓜子,他轻慢地说:“时之政府在委托我做审神者之前没有详细调查过我的资料吗?”
神官无奈地苦笑道:“那是时之政府的高度机密,我的权限还没有达到随意读取审神者资料程度。”
经历长时间与异世审神者的接触研磨,时之政府也在一点点完善制度,从一开始的强制召唤转变为等价交换的利诱,与审神者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少。
时之政府的部分工作人员经过灵力开发也能召唤刀剑付丧神,只不过因为灵力上限不高,供应不了太多刀剑的消耗,相对权限福利都不如太宰治这样从异世召唤来的审神者。
“咳咳……”太宰治清了清嗓子,打断了神官的回忆,不负责任地把昏死过去的加州清光往他的方向一推,笑眯眯地做甩手掌柜:“交给你了哦,麻烦你打包好送到我的本丸去。”
喂喂,这是付丧神不是物品啊!怎么可以随意打包?等等,说是物品也没什么错误,毕竟本体是刀剑……
工具人神官硬着头皮道:“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你不在的话,我是进不去你本丸的。”
本丸是时间轴上独立的时空点,设有结界,为了审神者的安全考虑,很难靠外力破坏,就算是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也只能在门口等着主人同意。
太宰治扶额,“为什么?又是因为权限不足?”
年轻的神官弱弱地点点头,快哭了,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底层员工啊为什么要承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良心大发的审神者没有再为难可怜的小神官,大手一挥,“那你就打包好送到我门口行了,谢谢~”
至于他本人么?当然是要把未完成的程序走完——去领他的初始刀和附赠的稀有刀。
什么?你说加州清光也是初始刀之一?
你时之政府看管不力让无主的刀乱跑,伤害了我幼小脆弱的心情。而我——善良宽容的太宰治,以德报怨地帮时之政府解决了麻烦,收留了这振打刀,不应该获得应有的补偿吗?狠狠敲诈了一笔、收获颇丰的审神者一路上都是飘着的。
关于自己的初始刀与稀有刀,太宰治分别选择了歌仙兼定和小豆长光。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是家政的一把好手。
歌仙兼定是风雅的文系付丧神,自然擅长文书方面的工作。虽然自称是脑力派,可太宰治从来没有写过报告之类的东西,从前在港口黑手党工作时,即使次次被惹得炸毛,出完任务后中原中也还是会认命地帮太宰写报告材料。后来到武装侦探社就更不必说了,太宰治的报告书早已全权交给了“人民教师”国木田君负责。
小豆长光温柔可靠,擅长照顾人,还会做甜品,本丸建设初期有他们俩肯定会省不少事儿。
唯一的遗憾是他们都是硬邦邦、毫无趣味的男士。
想到这个问题太宰治就开始头疼,前段时间也有一个组织来找他,要他做什么舰长,不过被他拒绝了。
如果拥有千里眼知道后续的话,这大概会被列为算无遗漏的太宰先生有生以来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在时之政府召唤刀剑与本丸锻刀略有不同,藏刀室有未唤醒的刀剑本体,所以不需要相应的资源,只要把刀剑本体放在魔法阵里,贴上委托符,注入灵力就能唤醒沉睡的付丧神。
当灵力注入委托符后,耀眼的白色光团笼罩刀身,刀剑本体发出铮铮的嗡鸣。
这应该就是人们所说的注入灵魂。
太宰治啧啧称赞地盯着光团,期待地说:“会和刚才的加州清光一样刺杀我,给我个大惊喜吗?”
狐之助以为审神者是对刀剑心存芥蒂,赶忙解释道:“审神者对自己召唤出的刀剑付丧神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您大可以不必担心。自时之政府创设以来,刀剑弑主的几率不超过3%”
不超过3%?也就是说,还有小于等于3%的审神者死于刀剑弑主。
太宰治敏锐地抓住狐之助话中的细节,狐之助刚才说“审神者对自己召唤出的刀剑付丧神拥有绝对控制权”,时之政府的数据中3%的刀剑成功弑主,而其中必定存在有弑主意图却还未成功的刀剑。
总之还是好期待,期待未来的生活不再无趣。
如果能出现成功杀死他的刀剑就更好了。
纷纷扬扬的花雨中,衣着华丽的紫发付丧神风骚地转了个圈,“我是歌仙兼定,喜爱风雅的文系名刀。请多指教。”
与之相比另一振刀剑就内敛许多,他穿着长船派标志性西装,微微躬身道:“我是小豆长光。你……喜欢甜点吗?”
“啪啪啪!”太宰治配合地鼓掌,“我是太宰治,今后就是你们的审神者了。希望我们能和睦相处……嘛,你们也要努力暗杀我啊!”
狐之助暗叫不好,它已经强调了很多次不要说真名!
小豆长光一颗心急促地跳个不停。
歌仙兼定暗自皱了皱眉头。
审神者大人这是在警告他们、给他们下马威?
看来以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两个付丧神对视一眼,歌仙兼定抿了抿嘴,将右拳贴在胸口,垂首,有些酸涩地开口:“主人,我们的生命掌握在您手上,是不会也不能够随意伤害您的……”
“啊……那还真是令人失望,果然求人不如靠自己。”太宰治遗憾地叹息一声。
两个低头表忠心的付丧神还没理解审神者这句话的意思就听见一段匪夷所思的对话。
狐之助一声尖叫:“呜哇!审神者大人您在干什么?”
太宰治冷静地回答:“上吊。我看时之政府这根房梁不错,而且正对着窗台,死前还能看到美丽的落日。”
狐之助急得上蹿下跳,“您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先下来我们都好商量,审神者大人您别寻短见啊!我不让您给我买油豆腐了好不好?话说,您从哪弄来的尼龙绳……”
“刚才用来绑加州清光的,我看着结实就顺手拿过来了。”太宰治用力拉了拉绑好的尼龙绳,够结实,应该不会上吊到一半突然断裂。
歌仙兼定和小豆长光越听越觉得大事不妙,大着胆子抬起头,正好看到已经爬上窗台,把头放在吊绳上的审神者奋力一跃。
“啊!我死了。”
太宰治还特意把舌头吐出来。
他俩也不顾什么僭越了,赶紧跳起来以难以想象的机动冲过去,手忙脚乱地割断绳索,让审神者平躺着,不停地按压他的胸口。
“不行,还是没有心跳。”小豆长光额角冷汗连连,有急的,也有被太宰治吓的。
“快给审神者大人做人工呼吸,说不定还有救。”歌仙兼定提议道。
“只能这样了。”
太宰治猛地睁眼,入目便是小豆长光放大的脸庞,因为凑得太近,他甚至闻到了淡淡的甜味儿。
太宰先生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迅速后退几米,他半坐起身,指着小豆长光,道:“死心吧!只有美丽的女性才能得到我的吻。”
小豆长光不停地咳嗽,差点呛死。
歌仙兼定满头黑线。
狐之助终于成功地扑到了审神者的脸上,抱着他哇哇大哭,“太好了,审神者大人您活过来了。您把六酱吓到了,要给六酱买油豆腐做补偿。”
“我的运气出乎意料的好,每次都能幸免于难,绝处逢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太宰治揉了揉狐之助顺滑光泽的毛皮遗憾地宣布:“今年的第一百零二次自杀,又失败了,不过我不会就此气馁的。”
所以你们的审神者只是单纯地想自杀,绝对没有什么别的内涵。
可是为什么比之前还头疼?以后的道路更加任重道远了。
歌仙兼定敢保证,就算是鹤丸国永也经不起这么吓。
经过一番折腾,大家对审神者的真名反倒是不那么在意了。
太宰治?好像是日本历史上某位很著名的文豪。可无论是审神者大人因为喜欢他用来做代号还是凑巧同名都没有关系了。
因为审神者大人根本不怕死还一心求死。
狐之助在审神者身上还没呆一会儿就听见头顶上方满是嫌弃的声音,“六酱,你身上都是毛,都快要捂死我了……”
“您刚才不是还想自杀吗?”狐之助忍不住吐槽道。
太宰治不紧不慢地把狐之助抱下来,十分认真地反驳道:“可是窒息的过程又慢又难受啊,这不符合我的自杀美学。”
狐之助:哭!现在请求更换审神者还来得及吗?
在这之后他也偷偷地去了一趟时之政府高层办公室,得到的答案是“不行,请一心一意地侍奉太宰先生。”
*
总之,这件事也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从监控装置中看完全过程的时之政府工作人员一致认为应该赶紧把太宰治这个祸害送走。
向来都有拖延症的公务员们拿出了有史以来最高办事效率——把本应该审神者亲自去登记领取的资源和时空转换装置等物品打包好,送到太宰治面前,塞到付丧神手里,示意狐之助赶紧带着它的审神者滚蛋。
“这么迫不及待地就送客了,我还想参观参观时之政府呢!”
求您赶紧离开!
——来自所有时之政府员工的心里话。
第4章
在时之政府全体员工的推波助澜下,这座本丸终于成功迎来了它的主人。
当然,作为待客不周的补偿,被太宰治牵走的两匹小云雀则另说。
这独立在时间轴上的小世界青山碧水,春和景明,仿江户时代建造的庭院古色古香,独具韵味。
本丸大致可分为三个部分:外院,也就是太宰治现在站的地方,视野开阔,平日里出阵远征的付丧神都在此地集合,马厩和手合室则分别位于外院两侧,西边还有大片有待开垦的田地;再往里走是中庭,餐厅、厨房、锻刀室、手入室以及刀剑男士的寝室都在这里;最中心是审神者居住的内庭,设有结界,二层的和式小楼也是本丸最高的建筑。
眺望四周,芳草茵茵,落英缤纷,太宰治的心情很好,好到想立即自杀。
幸好歌仙兼定眼疾手快,阻止了审神者把不知名花草往嘴里塞的危险举动。
在付丧神眼里,审神者就一问题儿童,他们得小心翼翼地哄着。
“主公,自杀可不是一件风雅的事哦!即便是活了百年,时常经历腥风血雨,断送了许多性命的刀剑也仍然渴望活着呢。”
“听说吃甜点会让人心情变好,您有什么想吃的甜点?”
自杀×2未成功的太宰先生没走两步突然直愣愣地倒下,两个付丧神紧绷的神经再次一抖。
难道是刚才的花草没有吐干净?
“我被绊倒了。”
审神者爬起来,笑眯眯地向一脸紧张的付丧神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也没准备自杀。他并不立刻起来而是就地坐在草丛中,试图把沾上草籽的头发整理干净。
太宰治的座右铭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所以,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主公,请您务必回答在下的问题,走在平地上如何能够摔倒?”歌仙兼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焦躁,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样下去早晚被折腾成神经病。
歌仙兼定甚至连暗堕的可能性都想过。
天知道他才被召唤出来几个小时。
“等等,草丛里确实东西。”
小豆长光打断了歌仙兼定的问题,警惕地拔出随身携带的本体太刀,拨开小腿高的草丛。
一码归一码,虽然被屡次三番自杀的审神者折腾的有点暴躁,但保护主人的安全始终是首位,紫发打刀向前一步,挡在太宰治前面,小心翼翼地护住他。
“是加州清光,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刚开启的新本丸吗?”发现草丛中的是昏迷过去重伤不醒的加州清光,小豆长光更加迷惑了。
太宰治心虚了三秒,他差点忘记加州清光这码事儿了。捡小孩他确实做过不止一次,可他完全不擅长照顾人。虽然对待态度略微有差异,但无论是芥川龙之介还是中岛敦,除了偶尔担任人生导师教育疏导外,几乎都是放养模式,能活到现在完全是靠他们自食其力。
“这件事的原委让六酱我来告诉你们吧!”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审神者的为难,狐之助适时地跳出来,开启回忆模式。
六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原有事件的基础上着重描述加州清光曾经的悲惨经历,又把挟持过程讲得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大大增加了矛盾的冲突、人物内心自述,再加以它独有的中二式解读,硬生生把太宰治讴歌成了一个全心全意为刀剑着想,拯救迷途少年于水生火热之中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
语毕,付丧神看太宰治的眼神都和之前不一样了。如果之前是下属对上司的尊敬,慕濡,那现在,宛若是见到神明的狂信徒。
不愧是吃皇粮领工资的政府特派式神,对付丧神洗脑本领max。
太宰治被两个付丧神盯得毛骨悚然,他站起来拍打拍打衣裤上的灰尘与草屑,难得正色道:“那么我带清光去手入,歌仙打扫屋子,小豆准备午餐。你们留意一下本丸还缺什么必需品,自己有需要的也可以算上,午饭过后我们去万屋采购。”
“是的,主人。”两个付丧神垂首应是。
太宰治把加州清光搁在马背上,稍加固定让他不至于掉下去,回头便看见仍站在原地没有离开,欲言又止的付丧神,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歌仙兼定上前一步,“主公,要不我们其中一人陪您一起去?”
“对,您初来乍到应该不甚熟悉地形,打扫和料理一个人做也可以。”小豆长光附议。
让自杀惯犯太宰先生一个人去手入室,怕不是饭还没做好审神者大人的尸体都凉了。
一个人做也可以?太宰治扫了眼偌大的本丸,你是在考验我的智商吗?
痛醒的加州清光:你们能不能稍微关心一下我?
最终太宰治还是同意了歌仙兼定的随同。
不为别的,就因为六酱最后那句话“进入中庭以后,许多道路都是狭长的回廊,不适合马匹踩踏行走,您做好一路抱着加州清光到手入室的准备了吗?”
“你不早说。”
太宰治利落地把缰绳交给他的初始刀。
事实证明,歌仙兼定的顾虑是对的。
到达手入室后,紫发打刀千叮咛万嘱咐地把审神者安顿好,飞快拿来修理材料,掀开门帘就看见审神者大人拿着加州清光伤痕累累的本体自言自语。
他发誓他绝对没听到什么“用这么钝的刀子自杀一定很难划破血肉割断颈动脉,所以还是等修理好再说吧”之类的话。
所谓修理,也就是把刀剑本体投入炉火中重新锻造,用玉钢砥石填补破损的地方,再冷却降温,然后用打粉棒打粉,米纸擦拭,来来回回,直到刀剑恢复如新便算修理完成。
刀剑的修理时间和修理材料由他们的刀种、练度、受伤程度决定。像练度一般的二花打刀加州清光,重伤后的修理时间是四小时左右,如果是大太刀、薙刀、枪之类的刀种花费一两天的时间都再正常不过。
付丧神出阵受伤是家常便饭,出阵频繁的话更是会有许多伤员,加速灵符有限,总不可能让审神者不眠不休地手入,效率很低。为此时之政府给审神者准备了修刀式神,只要注入灵力,他们就能像永动机一样为审神者工作。同理,隔壁锻刀室也有锻刀式神。
和狐之助不同,这些都是比较低级的式神,没有感情,不会思考,可以把他们理解为设定好程序工作的机器。
除了第一次用灵力唤醒式神,审神者之后只需要供应灵力就好。如果灵力和资金充沛,还可以扩建锻刀室和手入室,当然修建费和锻刀手入式神都很贵就是了。
加州清光修理完成还要几个小时,在狐之助的提议下,审神者一行人来到了锻刀室。
由于是初次锻刀,刀男百科全书狐之助热心地把每种刀剑的锻造时间,出货成功率比较高的材料公式一一讲解给太宰治听。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参观着锻刀室,棕色的眼瞳被锻刀炉中的火焰映衬成深红,他丝毫不介意炽热滚烫的气浪,甚至于十分兴奋。
“六酱,你知道圣女贞德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狐之助搜索它脑海中的数据库回答,“带领法国人民抗击英军入侵的英雄,最终以异端和女巫罪被判处火……等等,请您收起您危险的想法!”
说一不二的审神者对熊熊燃烧火焰的锻刀炉跃跃欲试,“ 呐,我说歌仙,这火焰的温度能融化玉钢砥石,区区人类的身躯应该不再话下吧! 我决定了,我要去见圣女贞德……”
“失礼了,主公。” 歌仙兼定挡在太宰治面前,单手把他撂倒,扛在肩上。
“主公,别看我这样,力气可比您想象的大。”这振紫发打刀发出阴测测的磨牙声,绣有牡丹花的披风因沾了灰尘被他解下搁置在一边,宽大的衣袖也因为不方面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故”别到肩胛处,露出的黑色紧身衣部分使他看起来格外精壮。
歌仙兼定的原主人细川忠作是出了名的武断派,受前主人的影响,虽常以“风雅”自诩,可这振打刀也有着用蛮力解决问题的坏习惯。
“六酱,赶紧把流程走完我带审神者大人离开这里。”再这样下去审神者大人肯定还有一百种方法跳锻刀炉、跳冷却池、跳刀解池,烧木炭自-焚也绝对做得出来。
歌仙兼定的眉头抽了抽,你看,就与审神者相处了一天不到他都能想出这么多死法,那些乖巧的小短刀们可别被审神者大人吓哭了。
一期一振来了估计会疯。
狐之助配合地飞快交代完,“初锻刀都是短刀,材料all50就行了。嗯,把材料丢进去,委托符贴上,剩下的交给锻刀式神就好了。”
歌仙兼定看着锻刀显示屏上的二十分钟,为即将到来的小短刀默哀。
人手还是不够啊,起码需要两个以上的人随时随地看着审神者大人才好。
第5章
药研藤四郎被锻造出来后,只看见面无表情的刀匠式神,他环顾四周,除了隔壁锻刀炉还未成型的同伴外,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不免有些疑惑和失落,照理来说,新刃出炉,哪怕审神者不在,也会派近侍或比较有经验的“老刀”带领新刀熟悉环境,顺便知会他一些这所本丸的“生存守则”。
药研藤四郎站在锻刀室门口,有一瞬间茫然,他不熟悉这座本丸,也不知何去何从。如果能遇到粟田口刀派的兄弟们就好了,他这样想着,穿过空荡荡的中庭,摸索着来了炊烟袅袅的厨房。
“需要我来帮忙吗?”
在厨房门口站了半天的药研藤四郎看着小豆长光忙前忙后地穿梭于厨房之间却始终没有发现自己,叹了口气,主动开口,你总不能和太刀计较侦查力。
“啊!你是……药研。”
年轻的太刀一惊,几颗生鸡蛋从怀中掉落。
在他以为鸡蛋就要掉到地上摔碎时,药研藤四郎快速又灵巧的接住了半空中的鸡蛋,把它们放到灶台旁的竹筐里。
“谢谢,多亏有你。”太刀青年把怀里剩下的鸡蛋也放进竹筐,才舒了口气,“你是主人刚锻出的刀吧?欢迎你。稍等一会儿哦,我给你做份甜点。”
“不用了,谢谢。”药研藤四郎摆手制止住小豆长光,“还是先煮饭吧!”
小豆长光认同地点点头,“也对,主人应该快饿坏了。”
“大将他……是一个怎样的人?”药研藤四郎套上围裙,犹豫半晌,还是问出来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没有见到审神者大人吗?”小豆长光磕鸡蛋的手一顿,带着些微惊讶问道。
药研藤四郎摇摇头,“不仅没见到大将,除了你连其他付丧神也没见到。”
小豆长光转念一想,也对,加州清光在疗伤,歌仙应该陪在主人身边,确实没有多余的人手了。
他解释道:“因为本丸加上你一共就只有四振刀剑,所以没顾上迎接,请不要介意。”
四个?药研藤四郎盯着小豆长光,不可置信。
“我是因为特殊情况……”
小豆长光大致把在时之政府发生的事情转述给这个非常有男子气概的粟田口小短刀。
“原来是这样,大将是一位这么温柔的人类。”药研藤四郎听完后,由衷地感叹道:“真想赶紧见到大将呢!”这下他也就放心了。
小豆长光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语气也颇为僵硬,“主人……怎么说呢?是非常温柔善良不错……总之,你见到就知道了。”他可不想在背后议论审神者大人的不是。红豆色头发的太刀青年怜悯又幸灾乐祸地想着:药研,你就自求多福吧!
在准备料理前征求了审神者的意见,得到的回答是喜欢蟹和酒。酒喝多了对身体有害,把审神者当小孩照顾的小豆长光自然不准备助纣为虐,不过米酒还是可以的,他做了米饭,等米饭凉透拌入米曲,过两天审神者大人就可以喝上酸甜可口的米酒了。还可以做米酒汤圆、米酒蛋花汤等料理……
蟹肉料理准备的是蟹玉丼,在药研灵巧手指的翻动下,蟹肉很快就被剥落下来。在搅拌均匀的蛋液中加入蟹肉蟹黄和调料,炒熟盖在米饭上最后倒上勾芡好的酱汁就完成了。
小豆长光接过药研手中的餐托,“剩下的收尾工作我来就好,药研你辛苦了,还得麻烦你去请主人用餐。”
“哦,好的。”药研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初次谒见审神者,说是没有一点紧张是不可能的。药研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自己可是励志要守护粟田口兄弟们和大将的刀啊!
审神者的内庭,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来到审神者寝居的二楼仍没有遇到本该阻拦他的结界。药研眉头越蹙越深,虽然审神者对他们不设防让他很感动,可是,这也太不安全了。
小短刀暗暗下定决心,等见到大将一定要劝说他开启结界。
药研深吸一口气,在门口跪下,轻轻敲了敲门,“打扰了,大将,我是药研,刚锻造出来不久的短刀,特来向您请安。”
等待的时间比想象中要久,要不是房间深处传来的轻微震动,药研差点以为这里没人。约摸过了五分钟,和式木门被拉开,药研抬头一看,是歌仙兼定。
可是,怎么说呢?这振打刀的样子有些奇怪。平日里最注重风雅的歌仙衣衫不整,像是刚刚才胡乱套上的一样,淡紫色的发丝还在滴滴答答地流水,药研眼尖的注意到,歌仙兼定双颊泛红,身体在微微颤抖,兼定派标志性的黑色紧身衣也没穿。
直到松散地套着白色浴袍的黑发青年映入眼帘,心头契约的力量明确地告诉药研这就是他的审神者,药研同时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小短刀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虽然知道有些本丸审神者和付丧神在你情我愿的前提下,会有寝当番的传统,可是这进展也太快了吧!而且还是在白天。
歌仙兼定第一时间察觉出小短刀的不对劲,关切地抬手去摸药研的额头,“药研,你怎么了?脸烧得通红呢,是感冒了吗?”
证实了心中的猜想,药研不适地躲过歌仙兼定的手,他神经古怪地看了眼歌仙兼定,“没事,我没有问题。倒是你,身体还好吗?”
歌仙兼定知道药研要强的性格,没有多想,他被太宰治折腾得没功夫思考多余的问题。
他答道:“没关系,我已经差不多适应了。我刚才还在担心,如果是其他短刀短时间内可能接受不了主公的这种情况,幸好来得是你。”
就在前不久,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审神者说要去泡个澡。歌仙兼定把洗澡水放好,特地收缴了浴室内可能用来自杀的尖锐物品才放太宰治进去。
等了许久还不见审神者出来,得不到回复的付丧神心头不安加深,终于破门而入。
在雾气腾腾的浴室里,视力一般的紫发打刀在摔了一跤后终于摸索到浴缸旁,看到的便是已经奄奄一息泡在热水里的审神者。
千防万防,原来还有窒息自杀这一说。
被折腾得没脾气的付丧神认命地把太宰治从浴缸里捞出来平放在榻榻米床垫上,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然后做急救措施,等太宰治恢复呼吸醒来没多久便听见药研的敲门声。
歌仙兼定这才忙着收拾自己,衣服经过刚才一连串动作早已被打湿的通透。他急匆匆地将外衣烘干,把湿漉漉裹在身上的紧身衣脱掉,就赶忙给药研开门了。
要是知道被药研这样误会歌仙兼定大概会羞愤地自杀。
“原来是药研啊,没有第一时间欢迎你真是不好意思。”太宰治摸摸小短刀毛茸茸的脑袋,手感很好,他有些哀怨地说道:“因为歌仙和狐之助严令禁止我去锻刀室。”
药研藤四郎的心情更糟糕了。就算是初始刀又和大将关系亲密、零距离接触过,也不能因为大将性情温和不追究这些,就僭越到这种程度啊!他埋怨地瞪了歌仙兼定一眼,向前半步,态度坚定——
“大将,在这座本丸里您可以做任何您想做的事!”
太宰治眨巴眨巴眼,“是真的吗?无论做什么都可以?那我……”
“主公,”歌仙兼定冷静地打断太宰治,把一摞文件递给他,“本丸初设期间的资金流动、人员分配等问题需要您裁决。”
“这些都交给你,我很放心。”
“这些是必须由审神者决断的问题,我们无权参与。”歌仙兼定泰然自若地回答。
太宰治不情不愿地接过文件,大致浏览了一番,一针见血地点出问题所在,“增加收入和提高刀剑练度主要依靠出阵和远征,还有每日内番,每一项都需要人手,据我所知,我们的人手并不充沛。”
两个付丧神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但你又不同意我去锻刀室。”太宰治叹了口气。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锻刀可以由近侍代劳,这点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歌仙兼定若无其事的接过话茬。锻刀室是一个一点就燃的火'药'桶,而太宰治,就是一团明晃晃的火焰。在审神者放弃自杀这个念头之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触锻刀室的。
听着暗潮汹涌的对话,药研忍不住反驳:“歌仙,你这样不对,这是大将应有的权利。”
歌仙兼定整理文件的动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药研一眼,“我这是为主公好,你到时候就明白了。”
不,我不明白。
药研藤四郎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他要改变现在本丸的奇怪而尴尬情况,他要努力,努力把权利归还给审神者大人。首先,要拉拢统一战线的伙伴,小豆长光应该可以,他温柔忠诚又关心他人,一定会站在大将这边的。
对了,他是来干什么的?药研藤四郎猛地站起来,想起了他来此的最终目的,他是来请大将吃饭的呀!
第6章
吃饭是必要的。
即使是每天都在尝试花样自杀的太宰治也从来没有冒出过饿死自己的念头。
所以在药研提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去餐厅就餐还是遣人送过来”的问题后,太宰治没有犹豫,选择了去餐厅和大家一起吃饭。
虽然抱着摸鱼玩乐的心态就职审神者,但并不代表太宰治是个没有脑子的白痴,相反,他很聪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作为一个自认为合格的上司,与下属建立良好关系是必不可少的。
在没有任何感情的情况下,你保证一个人会毫无保留地替你去卖命吗?
如果说一起战斗,把后背交给对方是最快提升双方信任感的桥梁,那么日常相处就是巩固桥梁的基石。
从港口黑手党到地下工作者,再到洗白身份的武装侦探社社员,太宰治的智慧经历无数岁月的沉淀与洗礼。
*
本丸餐厅大致可分为两部分,前厅偏西式现代化,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桌椅板凳,可容纳几十人同时用餐,平日里付丧神都在这里用餐,不分派别,随意就坐。
内间是传统的日式布局,最上位是审神者的主座,下位两列依次摆放着小桌软垫,大约二十个座位,一般只有受到审神者宠爱亲近的付丧神才有资格来此用餐,且根据受宠程度的不同,席位远近也不同。
太宰治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打算改变这种制度的想法。
本丸内等级森严的制度让他拾起了港口黑手党时期的记忆。还是港口黑手党那会儿,每到例会或是参加森欧外的私人聚会时,也是这般按照资历地位排座位。只不过作为黑手党历代最年轻的干部,被森欧外赠予“黑外套”、黑手党首领眼中的“红人”,除了森欧外老大右手边的位置,太宰治从来都是想坐哪坐哪。
至于森欧外右手边的座席坐的是谁?那个恶心的死萝莉控,是整个港口黑手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秘密。
“主公,饭菜已经摆好了,请您上座。”
歌仙兼定把饭菜摆好后跪坐在一旁,微微垂头请示太宰治,“关于座席的安排,您看……”
“你们随意就好。”太宰治摆摆手打断了歌仙兼定,末了又眼含笑意地补充道:“人这么少,我看大家坐近些更热闹,你们觉得呢?”
几人自然求之不得。
太宰治落座后,爽朗地开口:“好了,多余的客套话我就不说了,大家开动吧!吃完饭我们就去去万屋采购。”
语毕,便率先拿起筷子安静而优雅地吃起来,不知是饭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还是对万屋的兴趣更大些,一直到这顿饭结束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事件”。
太宰治平时给付丧神的映像是自由散漫、让人头大,安静的时候,却出乎意料的神秘孤独且充满距离感。
明明就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小豆长光在盯着太宰治咽下最后一口饭菜,略带紧张地问道:“主人,饭菜还合胃口吗?”
太宰治没有忽略太刀眼底的不安与紧张,这些付丧神明明是手染鲜血的刀剑,却实在是单纯的让人想欺负呢,以至于他今后都乐此不疲践行着这种思想。和中原中也一样,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嗯,很好吃。如果死囚临刑前吃这么一顿的话大概就死而无憾了,我也是哦!”年轻的审神者“啪”的一声把筷子放在筷托上——
“不如就命名为「最后的午餐」,怎么样?”
不,很不好。
小豆长光好不容易放下的心跟着抖了抖,虽然得到了审神者大人的夸奖可是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直到在歌仙兼定的提醒下抬头看见以手托腮笑眯眯的审神者时,小豆长光才知道自己被耍了,至少是现在,审神者大人还没有自杀的打算。
“您可真是个坏孩子。”太刀青年宠溺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像母亲对待恶作剧孩子,无限的包容。
按照年龄来算,二十二岁的太宰治对于活了几百年的付丧神来说确实是小孩子,可是一个外表和你差不多的男士用这种语气对你说话时,太宰治实在是感觉不到什么母性的光辉。
他难得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我去拿去万屋要用的小判。”
“我陪您一块儿去。”歌仙兼定随后跟上。
小豆长光和药研藤四郎自觉地留下来收拾碗筷。
由于太宰治刚才在餐桌上表现的很安分,除了最后几句对话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外,药研对太宰治的印象还停留在温柔和善,平易近人的表象。
这更坚定了他要帮助审神者夺回锻刀权的决心。
到了厨房,独自与小豆长光共处,试图抓住机会拉拢战友的药研试探性地开口:“你有没有发现,歌仙和大将走得很近?”
小豆长光安慰似的拍拍药研的肩膀,“歌仙他是初始刀又是近侍自然是不同的。放心,你我也有轮做近侍的时候,毕竟主人他那样……歌仙一个人肯定吃不消,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药研略显苍白的脸红了红,断断续续道:“我……我还没有完全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但是……只要大将需要,我会、会努力做好的……只是,如果我的弟弟们来了,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他们还小,我不希望他们知道这种事情。”
小豆长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明白,要不是人手不够我也不想麻烦你,毕竟你也是短刀。”
“我是男子汉,就放心交给我吧!”药研坚定地表决。
两个脑回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付丧神却意外的交流地通畅。
“小豆,我可以确定我们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大将好,是同一战线上的战友吗?”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药研挺直脊背,正经道:“所以关于歌仙阻止大将锻……”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太宰治突然探出头,两人的对话无疾而终。
药研有些懊恼,他竟然没有察觉审神者大人的到来,这可真是太疏忽大意了。
“没、没什么……”两个付丧神心虚地回答。
药研觉得他们在聊隐晦的、难以启齿的事情,自然不好意思告诉审神者。小豆长光则是担心若是太宰治知道他们的打算取消近侍制度,毕竟他们所做一切的权利都是在审神者不反对的前提下。
刀可以保护主人,但如果主人决意把刀丢掉,仅凭他们,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
太宰治假装没有看到两个付丧神闪躲的眼神,他并不介意下属之间有点无伤大雅的小秘密。他不能成为福泽谕吉那样关爱每个侦探社成员的好上司,也不会成为森欧外那样严格的首领,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他晃晃手中的钱袋,“我要去万屋,你们一起吗?”
药研握紧刀拵,“是,我药研藤四郎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安全,为您贯穿前方的敌人。”
我看起来有弱小到需要被人保护吗?太宰治看着自己的右手,在冷兵器时代他这种异能力好像确实没有用武之地呢。
小豆长光想了想,躬身道:“抱歉,主人,我就不去了。本丸得有人留守,加州清光经历了那么多痛苦醒来后只有一个人会很孤独吧?锻刀室里的新伙伴还有不久也要出炉了,也需要有人迎接他。”狐之助回时之政府交报告文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连他也走了,万一发生什么紧急状况,本丸就真的连通信人都没有了。
“那就辛苦你了哦!我的房间里那台电脑貌似可以网购,结界我关掉了,你如果需要什么自己去买。”有这么操劳的、舍己为人的下属没良心的审神者表示他更可以放心去浪了,没有再多说什么客套话,随口'交代了几句便挥挥衣袖以万屋为目标前进。
——漂亮的审神者小姐姐我来了。
万屋和审神者的本丸一样,是位于时间轴上的空间点,不同于具有隐私保护的本丸和庄重严谨的时之政府大本营,这里是对所有审神者和付丧神开放的娱乐场所。
作为时之政府规范投资建设的、审神者们唯一采购物品的地点,为了满足越来越多的审神者日益增长的物质精神需求,万屋已经由最开始的一家商铺扩建到了整条街。
大多数审神者都带着稀有刀彰显身份和血统,在这里,平日难得一见的四花五花刀比比皆是,对比起来,只带了歌仙兼定和药研藤四郎两个稍微有点资历的审神者都刀解了一邮箱的刀剑,太宰治就显得普通极了。
被传送到万屋中央广场后,甚至都没人往他这边多看一眼。
太宰治有些神伤地坐在广场中央的喷泉旁,这样完全没有办法吸引到漂亮小姐姐的注意呢。
突然觉得人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如就这样死了吧。
于是,太宰治在药研藤四郎的注视下,“扑通”一声栽近了半米深的喷泉池内。
第7章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没有一丁点防备。
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溅落到脸上的冰凉水花让一脸懵逼愣在原地的药研藤四郎回过神来。
“大将?!!!”
药研喉咙滚动,发出一声低沉而急促的咆哮,下意识地冲向前去,跳到喷泉池里,双臂架住太宰治,用力把他的上半身从水中捞出来。
这喷泉池水不深,只没过短刀少年的大腿,饶是如此,经过刚才一连串的动作药研也被弄得浑身湿透,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他在艳阳高照的正午里手脚止不住颤抖。
“咳咳……”太宰治倚靠在白玉色的大理石壁上,缓慢地咳嗽,他的鼻腔气管里被灌了冷水,每呼吸一回都像是生了锈的钝刀在鲜血淋漓的软肉上研磨,熟悉又陌生的疼痛,真是让人怀念。
他扯了扯嘴角,让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有精神,抬眼大致扫视周围,刚才那突发奇想的行为,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效果也出乎意料的“好”。
人群中,并不遮掩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刚才那个尾随主姬的奇怪男人掉到喷泉里了呢。”
“是那个只带了歌仙兼定和药研藤四郎的非洲穷婶吗?”
“退退别哭,我们离这个怪人远点。”
“……”
药研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对话,他想反驳,想把这些说风凉话的人都赶走,只是人微言轻,势单力薄,能做的就只有小心翼翼地帮审神者包扎额头上的伤口。
那是刚才撞到喷泉池底的大理石上留下的创伤,因为有水流做缓冲并不十分严重,只是略微红肿蹭破了些表皮。
药研有很多想问太宰治的问题,比如说为什么会突然栽到水里?那池水不深,为什么等他去救援时审神者还呆在水里一动不动?就像是完全没有求生的欲望一样……早慧的小短刀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他注意到,太宰治身上缠着许多绷带,像是经常受伤的样子。
他其实从来都不了解过这位年轻的审神者。
从冷饮店出来的歌仙兼定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太宰治、药研藤四郎和一众议论纷纷的人群,虽没有亲眼目睹,对于自己不在的这一小会儿发生了什么也已经猜到七八分。
“抱歉,请让一下,让一下。”
歌仙兼定越过拥挤的人群站到太宰治身旁,熟捻又游刃有余地与闻讯赶来的巡查人员瞎扯:“我的审神者患有贫血症,刚才应该是低血糖不小心栽到喷泉里了……嗯,没什么大问题,不用送去医院,我们会照顾好主公的。抱歉让你们操劳了……”
不管怎么说,身体不好的病弱审神者形象总是比动辄自杀自残的危险分子更能获得普通人的同情和关爱。
这不,已经有几个母爱泛滥的烛台切光忠买来红豆华夫饼、玉米排骨汤等补血的食物送给审神者大人了。
太宰治坐在原地,捧着红豆华夫饼笑眼旁观戏精上身的歌仙兼定的表演,单纯的药研和旁观者一样听得一愣一愣的信服地点头,同时收获了善良美丽审神者小姐姐柔声软语关怀的审神者,别提多享受了。
直到口干舌燥的歌仙兼定送走最后一批围观群众,磨着牙道:“主—公—大—人,自杀感觉如何?”
“很好很好。”太宰治下意识地点点头。
紫发打刀叹了口气,用半是抱怨半是商量的语气道:“您下次准备自杀时能提前打声招呼吗?也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每次都这样突然太考验刀的承受能力了。”
太宰治不是很情愿的坐直身体,“那怎么行?如果提前预告了,就好像是在说「我要准备自杀了,你们快来救我」之类没骨气的话。不开玩笑,我是真的想要长眠地下。”
歌仙兼定退一步继续说:“呃,那您下次自杀能不要选在这种人员密集的公众场合吗?善后是很麻烦的,还会吓到小孩子。”
这回年轻的审神者没有拒绝。
药研为太宰治上药的手颤了颤。
自杀?!
“等等!”惊魂不定的药研瞳孔紧缩,后知后觉的消化了太宰治与歌仙兼定的对话内容,艰涩出声:“大将刚才不是因为低血糖栽到喷泉池里,是真的打算轻生?”
歌仙兼定奇怪地朝药研藤四郎看了眼,“你不知道吗?我以为小豆长光已经告诉你了。”
我不知道啊!问题是遇到这种事情你为什么可以回答的那么淡然冷漠啊?!
“大将他可是打算轻生啊!”这振忠心护主的短刀揪住歌仙兼定的衣襟失声咆哮。
药研藤四郎是出了名的忠诚之刃,相传旧主畠山政长准备用这振短刀切腹自尽时怎么也刺不破腹部,一怒之下把它扔出去,却刺穿了墙角坚硬的药研,故因此而得名。
眼看之前散去的人群渐渐聚集到这边来,歌仙兼定按住药研的肩膀,低声道:“药研,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方面,等回去我再向你慢慢解释。”
药研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付丧神,要不是关乎审神者安危,他根本不会失了分寸大吼大叫,上百年的阅历让他懂得审时度势,看了眼仿佛事不关己般幸福地小口啜饮珍珠奶茶的审神者,无可奈何地点头同意。
他回想到第一次见歌仙兼定的场景,打刀青年衣衫不整,浑身湿漉漉的,手脚轻微颤抖……和刚才从喷泉池救出审神者大人的自己没什么差别。
心底冒出一个危险又不可思议的猜测,药研摇摇头,把这种荒谬的想法压下去,专心检查审神者身体。
吃了一大堆东西补充好体力的太宰治脸色红润了许多,虽然看似羸弱,但他的体质却出乎意料的好,这也是他每次作死自杀却能很快恢复得生龙活虎的原因。
太宰治对万屋有着浓厚的兴趣,显然是不打算现在就回本丸。歌仙兼定倒也适应良好,一面小心谨慎地兼顾审神者的安全,一面还能腾出精神来买些本丸的必需品。
除了心不在焉的药研,大家都逛的很满足。
在路过那间万屋乃至整个时空点最大最齐全的文体用品店时,歌仙兼定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来,犹豫半晌,他叫住药研藤四郎,“药研,我想去买瓶文宝斋的限定墨水,稍微离开一会儿,你能帮忙照看保护审神者大人吗?”
药研如临大敌地握紧刀拵,“我知道了,你放心。”
太宰治虽然不介意有个小跟班跟着他,可是药研也有点太严肃了,眼露凶光、面露杀气,在人员密集的百货大楼里,他们周围半米都处于真空状态。
这样会吓跑美丽的女士的。
在几经劝说无效后,太宰治由衷地感叹药研真是个不解风情的铁疙瘩。
在港口黑手党呆的那几年可不是白混的,老油条太宰治东蹿西拐,不多久便甩掉了药研藤四郎。
只是那些漂亮女士和可爱小姐姐身边都跟着凶巴巴的刀剑男士,完全没法靠近呢。
太宰治努力寻觅着有可能落单的婶婶,走到图书馆门口,被突然冲出来的少年撞了个满怀。
“你没事儿吧?抱歉,我走得太快了。”金发赤瞳的少年双手合十,冲他有礼貌地笑了笑。
太宰治性格随和,倒也不会无故为难别人,“没关系”他不在意地摆摆缠满绷带的手,“要是因此而死亡了还得谢谢你呢。”顺手帮少年把书捡起来《人间失格》——和他的异能力同名。太宰治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顿,然后又视若无睹般笑嘻嘻地递还回去,“这本书,小孩子看不太好哦!”
少年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看,是送给江雪的。”
“江雪啊?应该可以…”太宰治摸摸下巴,回忆刀账记录图册上关于那个付丧神的资料,然后眉眼一弯,美好得宛若坠满繁星的横滨夜空,“小弟弟,你也是审神者吗?一个人偷跑出来逛街还是很危险的,不要让你的刀剑担心哟!”
“你也是偷跑出来的吗?”少年兀定地问道,赤色的眼睛里仿佛藏着大智慧。
这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不太好呢。
“咳咳,我是成年人了。”太宰治瞥见不远处杀气腾腾的歌仙兼定,干笑两声。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找到了,是离开黑手党太久了吗?反侦察能力下降了很多啊……
“主——公——”歌仙兼定努力压抑自己越来越暴躁的心情,“您又擅自跑掉。”
太宰治纳闷了,他认真纠正歌仙兼定话语里的错误,“怎么能说又呢?我们明明才相处了不到一天,我只来得及跑掉这一次。”
歌仙兼定额角青筋暴起,这根本不重要好吗?
这振打刀拍了拍药研的肩膀,“这下你知道咱们的审神者大人是什么德行了吗?”
药研心有余悸地长吐了口浊气,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所以说,其实他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第8章
回到本丸后,药研第一时间唤住了歌仙兼定,他迫切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杀——光是想到这个词汇,药研的心头都禁不住一颤,受前任主人的影响,他对这个词敏感又抗拒。畠山政长在使用药研藤四郎无法自裁后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重新找了一把刀了却了自己的一生。
之后几经辗转,药研藤四郎被献给织田信长,这位十分珍惜喜爱他、差一步就成为天下之人的主人,最终在药研藤四郎的陪伴下陨落在本能寺之变的大火中。
药研藤四郎亲眼目睹了两任主人死亡的全过程,那时他年岁尚短,还没有化形成为付丧神的能力,那种深切的无能为力感和绝望心情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底,成为一段不堪回首的悲痛往事。
如果上天能给他所祈盼的力量,一定不会再眼看着主人死亡却无所作为了。
许是药研藤四郎的愿望太过强烈,时之政府在二百多把粟田口短刀中选中了他,并给予了药研和他的兄弟们一个任务——在审神者的带领下与历史修正主义者战斗。
所以,在听见大将和歌仙兼定的对话,得知审神者有强烈自杀意图时,药研十分震惊,恍惚间,墙角被刺穿的药研、本能寺熊熊燃烧的烈火、炽热鲜红的血液等画面充斥在他脑海中。
突如其来的记忆让药研的脑袋晕眩,他抓住歌仙兼定衣袖的手无力松开。
“药研,药研,你没事吧?”歌仙兼定关切地询问。
“没有问题,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药研挺直脊背,倔强又坚持地回答。
歌仙兼定望着锻刀室的方向迟疑道:“算算时间新刀已经出炉了,加州清光应该也修复完成了,不如叫上他们一起,把今后要做的事情分配好,以免不必要的误会。”
药研藤四郎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总觉得歌仙兼定好像知道了什么,“以免不必要的误会”这句话好像是在赤'裸'裸地打他的脸。
他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不顾大将的安危吧?药研头一回体会到别人打他左脸他还要主动笑着贴过去右脸的感觉。
脑补什么的果然是要不得的。
这是本丸成立后付丧神的第一次集会,会议的焦点是太宰治。
与药研藤四郎同时被锻造、另一个锻刀炉里三小时二十分的刀剑——江雪左文字与稍微有些紧张别扭的加州清光跪坐在会议室的坐垫上,茫然地看着脸色紧绷的药研藤四郎。
在这种紧张气息的渲染下,加州清光更加坐立不安了。
打刀少年侧过身悄声问道:“江雪殿,你知道审神者大人召集我们到这里有什么吩咐吗?”
这振仿佛由冰雪铸就而成的太刀睁开毫无杂质澄澈纯净的冰蓝色眼睛,放下手中的佛珠手串,瞥了一眼加州清光,“谁知道呢?无非是战事之类的吧!这个世界,真是悲伤。”说完他又沉重地叹了口气。
加州清光讪讪而笑,他果然不应该问讨厌战争、天性悲观的江雪左文字这种问题。
如果是战斗的话,加州清光倒是很乐意为审神者身先士卒,效犬马之劳。不说为了报恩邀宠,与历史修正主义者战斗本就是刀剑付丧神存在的理由和应尽的义务。
到那时,如果审神者大人能允许的话,等这个本丸推图推到本能寺后,能让他和新同伴们去寻找安定就更好了。
过了一会儿,审神者还是没有来,加州清光忍不住戳了戳对面紧绷着小脸表情十分严肃的药研藤四郎,“药研,主人还没有来,需要我去请他吗?”
药研藤四郎看了眼墙壁上挂的摆钟,正欲点头,便听见轻微的衣物与空气摩擦的风声。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担任近侍的歌仙兼定掀开门帘,侍立在一边,躬身等候。
审神者大人来了。
在会议室等候许久的付丧神呼吸一窒,同时从座位下来,单膝跪地,低垂着头,尽量保证自己能给审神者留下一个好印象。就连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江雪左文字都略带期待地朝门口望去。
沙茶色的风衣摆带迅速掠过付丧神的眼帘,审神者的身上带有早春腊梅的清凝芳香,肆意却不张扬。
姗姗来迟的太宰治落座于主位之上,不甚规矩地倚靠在软椅的靠背上,轻快而明朗地开口:“大家都起来吧!不要太过拘束,我自认为还是算个体恤下属的上司哦!”
随后跟来的歌仙兼定听了这句话身子一软,膝盖仿佛中了一箭般“咚”的一声把地板砸得巨响。
体恤下属?您只要不动不动自杀就是对我们最大的体恤了。
“歌仙,你脚底下有东西吗?”太宰好心地问紫发打刀。
“没有,这是我的位置。”歌仙兼定打断牙往肚里咽,挪动着钝痛的膝盖两步,跪坐在审神者后侧方的近侍的位置上。
太宰治没有看到歌仙兼定那幽怨的眼神,感慨道:“没想到你这么急躁,明明再走一步就到座位了。就我看来,你根本不风雅啊!时之政府情报都是这么落后的吗?”
“我……”紫发打刀握紧拳头,深呼吸。
“你不用感到抱歉啦!我以前的同事国木田君表面上也是一副文艺知识分子模样,其实是个暴躁易怒又体术高超的猛男呢!”太宰治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歌仙你也是这样吧?这完全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哦!”
“打扰了,主人,甜品做好了,现在可以端上来吗?”一直在厨房忙碌的小豆长光适时出现,正巧为歌仙兼定解了围。
太宰治微笑着点头:“可以哦!辛苦你了小豆君。”
“我去帮忙。”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场的几个付丧神总觉得歌仙兼定的背影格外悲壮苍凉。
小豆长光和歌仙兼定离开后,太宰治把目光投向新来的付丧神,“你们不来点自我介绍什么的吗?清光也要哦!你还没有正式对我说过,就是那个……入手语音,我很想听呢。”
江雪左文字垂头,淡蓝色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到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忧伤,“ ……我叫江雪左文字。战争,会有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一天吧……?”
“我,加州清光。河川下游的孩子、河原之子。”加州清光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他现在是没人要被审神者大人捡回来的刀剑,实在不好意思像以前一样,骄傲地挺起胸膛说那后半句话。
——虽然不易操纵但是性能一流哦,正在募集能够经常使用并且会爱惜我、还会装饰我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真正能为你所用,成为守护你的刀,我会主动说完这句话。
和加州清光的相遇相识可以称得上戏剧性了,不过太宰治明显对另外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付丧神更感兴趣。
“啊……那个,你是江雪左文字吧?今天还有别的审神者跟我提到你呢,我觉得我们或许很合得来。”
江雪左文字惊讶地抬眸,他因为天性使然,不善于在审神者面前表现自己,这种不讨喜的性格常常淹没在众多刀剑男士中,他也乐得独自一人。
只是,再冷漠孤僻的刀剑终究是物,他们心底深处,还是渴望着主人的亲近与宠爱。
第一次,有审神者对江雪左文字说“我们性格或许很合得来”。
太刀青年抬头,午后斜阳细碎的阴影打在他紧抿的唇角上,辨不清脸的轮廓,那一瞬,他仿佛在笑。
只是这笑容转瞬即逝,“主殿大概不了解我吧?我讨厌战争,比起去战场斩杀敌人、手染鲜血,我更愿意做些喂马种田的内番。”江雪左文字说完,垂下眼眸,蒲扇一般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哀伤。
对不起,主殿,让您失望了。
岂料年轻俊美的审神者如此回答:“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看了刀账图册,你们的详细资料里面都有写。别看我这样,记忆力其实还不错。我以前干的也是手染鲜血、以暴制暴的活计,后来因为一些事转职当侦探,如今在此兼职审神者。”
说到一半他仿佛松了口气般说道:“一开始我还担心,你的性格有可能与资料上描述的有出入,毕竟有歌仙这个先例在嘛,你这样回答我就放心了。”
对江雪左文字来说,这声音有如天籁。
“是真的吗?您愿意理解我、认同我?”江雪左文字不可置信地问道。他那仿佛被千年玄冰尘封的、古井无波的心境正在一寸寸碎裂。
“当然,我没必要骗你不是吗?”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座位,来到江雪左文字面前,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激情四溢又慷慨激昂地说道:“你不是觉得这个世界很悲伤吗?活着很没有意义吧?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呢。所以,我们一起死吧!虽然没能与美丽的女士一起殉情有点遗憾,但是和你这样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死应该也不错呢!你们刀剑没有痛苦的死亡就是跳刀解池吧?来,今晚我们一起。”
江雪左文字:“啊?!”
第9章
面对审神者真挚希翼的眼神,江雪左文字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在邀请他一起自杀殉情。
该如何告诉审神者大人,他只是厌恶战争向往和平美好的田园生活而不是厌世到寻死觅活呢?
还有,为什么这位笑起来如初升的朝阳一般明朗灿烂的审神者大人会冒出自杀这种危险的念头啊?
这根本不符合人设嘛!
江雪左文字斟酌许久,用缓慢而平和的语气劝诫道:“主殿,其实……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哪怕战争从未停止,但人类始终没有放弃过希望,我们就是为此而生、为此而战的啊!所以无论是遇到了什么烦恼困难,都不要轻言放弃,我们也很乐意为您分忧解难。”
围观的药研藤四郎&加州清光:夭寿啦!向来悲天悯人的江雪竟然对别人说世界是美好的,这还是那个悲伤的江雪小公举吗?
太宰治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握住江雪左文字的手倏然松开,跌跌撞撞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年轻的审神者指着江雪左文字,手指在半空中不停颤抖,泫然欲泣,像是被渣男欺骗的小姑娘,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江雪左文字如鲠在喉:“我……”单纯的太刀此刻真切的产生了负罪感。
歌仙兼定和小豆长光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太宰治蜷缩在墙角,全身被阴影覆盖,整个人身上都大写着「我很不高兴,我很丧,不要来惹我。」
而那个本应该和审神者步调一致,同样不高兴的江雪左文字竟然蹲跪在太宰治身旁,努力地用匮乏的语言安慰他。
两个付丧神确定听到了自己听到了诸如这个世界充满了光明与希望,您不能自寻短见;生活如此美好您却如此堕落这种思想是不对的……之类的对话。
至于药研藤四郎和加州清光,看那马上就要脱臼的下巴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就离开一会儿,这世界怎么了?
歌仙兼定满腹狐疑,努力克制自己的好奇,敛声屏气地把一盘盘精致细腻的点心摆放在小桌上,他真的很想知道主公大人是如何操作的。
小豆长光忙碌了一个下午的成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瑟缩在墙角的太宰治都停止了自怨自艾。
种类繁多精致可爱到让人不忍下口的和果子、黄澄澄的焦糖布丁、沾满黄豆粉和枫糖浆的水信玄饼……
“太棒了!”太宰治忍不住赞叹道:“如果每天都能吃到这么美味的点心就算是下地狱也值了。”突然想和小豆长光一起殉情了,哼。
被点名表扬的太刀青年抽了抽嘴角,瘪笑道:“您喜欢就好。”如果没有后面那句我大概会更开心,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主公,现在会议可以开始了吗?”所有人坐回原位后,歌仙兼定看气氛马上要开展茶话会的态势,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
嘴里塞满铜锣烧的太宰治含糊不清地嘟囔:“歌仙你好扫兴哦!”却也没有拒绝。
“首先是这个本丸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歌仙兼定看了眼兴致勃勃挑选和果子的太宰治,“我们的审神者大人是个自杀爱好者,你们应该都见识到了。据我的不完全统计,从今天上午十点零二分我与主公初次见面到现在,他已经自杀了四次。这其中还不包括有自杀意向但未付出切实行动的次数。”
太宰治配合地伸出手做了个“耶”的手势,“我的座右铭就是「清爽明朗而充满朝气的自杀」。”
即使早有准备,其他付丧神的脸色还是不由自主的变了变。
江雪左文字叹息一声:“这个世界充满了悲伤……无……”他突然瞥见审神者亮晶晶的眼睛,硬生生把无药可救憋回肚里,磕磕巴巴地说:“无……无论如何,还是要好好活着。”
太宰治又失望了,他发誓,等狐之助回来他一定要写举报信举报时之政府欺诈员工,这不是和资料上有出入那么简单了,这是套了江雪左文字壳子的山伏国广吧?!
多么富有正能量的江雪左文字啊!加州清光回忆起自己原来本丸的那振江雪左文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场了。
感受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加州清光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咳嗽了两声,“歌仙,你继续。”
“现在由我担任近侍,可仅仅一天,我都冒出过好几回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想法。”歌仙兼定摊手,“我认为,应当至少有两名付丧神随侍在主公身侧才好。”这比在社畜本丸全年无缝出阵远征还累。
“我想来帮忙!我也是初始五刀,是最适合当近侍的人之一。”加州清光兴冲冲地第一个举手。
“还有我。”药研藤四郎下定决心,这回一定不会重蹈覆辙,不能再眼看着主人死去,不能再失去主人了。
小豆长光和江雪左文字也随后表态,表示希望成为近侍照顾并开导审神者。
眼见本应该严肃的会议差点变成茶话会现在又在往争宠大会上歪,歌仙兼定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太宰治,他伏身道:“主公您觉得呢?”
“谁当近侍对于我来说都没差啦!”太宰治扫了眼下座的几个付丧神,缓缓说:“只是我不喜欢被许多人跟着,这让我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如果生活过得不自由快乐我可是会辞职跳槽的哦!”
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威胁吧?这就是威胁,偏偏他们无可奈何。
“好啦!吓唬你们的。”太宰治眉眼盈盈,安慰如惊弓之鸟的付丧神,“本丸现在人员紧缺,出阵、远征、内番都需要人手,怎么能把大把的人力耗费在我身上呢?时之政府会扣我工资的。你们如果觉得作近侍累可以取消这个制度嘛!我一个人又不是活不下去。”
不,您一个人真的活不下去。
这样就完全本末倒置,偏离最初的目的了呀!
药研藤四郎提议道:“不如近侍轮换着来,这样既不会烦扰到您,还满足了我们每人做近侍的愿望,又不至于太累。”
太宰治点点头:“还是药研聪明。”
商量好最重要的事情接下来就是作战会议了,毕竟要养活一个本丸、一个很浪费绷带的审神者光是吃救济粮是要不得的。
尽快出阵,为审神者带回新刀和资源是如今迫切需要做的任务。
歌仙兼定理了理思路,“我听说时之政府在函馆设立了一个实战场,那里战线不长而且都是打散的时间溯行军,并且不会出现检非违使,一级的刀剑都可以去试炼,不如从明天起我们就分批次去函馆提升练度吧!”
整个本丸最有经验的加州清光发言:“去函馆捡不到什么资源经验值还少得可怜,王点也只掉落短刀。”他干咳一声对药研藤四郎说:“抱歉,我没有嫌弃你们短刀的意思。”
药研藤四郎摆摆手,表示他并不介意,让加州清光继续说。
“我们中有两振各项数值都不差的太刀,配满刀装会津、宇宫都、鸟羽这几个战场应该都能轻松应付。只是要注意别在一个地点停留太久,万一引来检非使就危险了……”说到这里,加州清光的瞳孔紧缩了一下,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太郎太刀、次郎太刀两个大太刀兄弟为了掩护他们在检非违使的金枪之下破碎、断裂,骨喰临行前绝望的眼神,不知所踪的安定……每每回忆起这些事都压得加州清光喘不过气来。
他获救醒来后没有再提找大和守安定的事,不是他关心大和守安定的处境,正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事事小心谨慎,步步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审神者,断送了唯一的机会。
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加州清光面前,并不宽厚的手掌按在少年的脑袋上,却格外的温暖安心。
“谢谢您,主人。”加州清光低下头,轻声说。
太宰治停了一会儿,收回手,宣布最终决定,“好,就这么决定了,明天轮到药研近侍,那么小豆长光和加州清光出阵,歌仙去远征,江雪负责内番。”
“是。”付丧神们异口同声道。
散会前,审神者又补了一句,“等这个本丸步入正轨,我就能够安心地闭上眼长眠了。”
“主殿,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请不要轻言放弃。让我为您朗诵一段佛经吧!”江雪左文字闭上眼睛,双手捧着佛珠开始念经。
“江雪,你清醒一点!”歌仙兼定用力晃了晃江雪左文字的肩膀,“主公已经离开了。”
小豆长光在一旁附和道:“江雪,我觉得你好像不太正常,是不是有病了。”
他们暂时还无法接受乐天派的江雪左文字。
淡蓝色长发的太刀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实在太悲伤了。”
恢复过来了?那就好。
几个付丧神打量了几眼江雪左文字,默默颔首,这才是我们熟悉的江雪嘛!
第10章
说到出阵杀敌肯定少不了装备,合适的马匹和刀装能使付丧神在战场上行动更加敏捷、挺高攻击力和侦查力。
对于执意要来亲手制作刀装的审神者,付丧神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审神者允许的前提下,这是下位者的悲哀与无奈,也是付丧神在无路可退之时被迫弑主的根源问题。
但其他审神者还要稍微顾虑一下的所谓弑主、神隐审神者的隐患对太宰治完全不奏效。
因为这位剑走偏锋的审神者大人一直走在巴不得付丧神一刀杀了他,主动要求被神隐的路上。
这个本丸的刀子们: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制作刀装的地方在锻刀室,在付丧神眼中,锻刀室等于危险。
在那里,太宰治能上演花样自杀的三百六十五式。
快要到锻刀室了,尾随在太宰治身后的药研藤四郎和加州清光对视一眼,同时看出对方眼里的紧张。
被加州清光抱在怀里的狐之助感觉自己快要被勒得窒息了。
“清光你轻一点,我要死……”狐之助还没说完,就被打刀少年利落地捂住嘴。
“六酱,不要在主人面前提‘死’这个字。”加州清光对着狐之助耳朵悄声警告:“听懂了我的话你就眨眨眼。”
狐之助努力翻了翻因为窒息而向外扩散的眼白,再这样下去,它就真的要死了。
加州清光慢慢的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松开,狐之助跳到打刀少年的肩头,大口喘息。他无声地仰天长啸,为什么?我,聪明可爱天真无邪的六酱,要遭受别的狐之助不曾遭受的痛。
“清光,快点。”药研藤四郎眼看太宰治一只脚踏入锻刀室,对稍稍落后于他的加州清光催促道。
加州清光急忙跟上去,没站稳的狐之助“啪嗒”一声摔在坚硬的门槛上,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
刀装按照品质分为三类,特上是金色,上等是银色,中等是绿色。品质越好,性能越好。
刀装的种类有很多,近战的步兵、骑兵、枪兵、盾兵、精锐兵,远程的投石兵、弓兵和铳兵,其中步兵和骑兵还可以细分为提升速度的轻步、轻骑,加强防御的重步、重骑。
50 50 150 50的公式十分适合本丸目前的刀剑配置。这个公式可以出太刀打刀用的轻骑兵,也可以出短刀打刀用的远程刀装。
太宰治的手气并不算好,第一次十连三金一银六绿,看到随后跟来的江雪左文字反手一个十连七金后,太宰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耍赖道:“不好玩,我要去锻刀。”
几个付丧神紧张地盯着太宰治,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太宰治这回倒也安分,只是按照狐之助的建议调了出稀有刀比较高概率的公式。
事实证明,审神者今天搓刀装手气不怎么样,锻刀手气也不怎么样,黑屏红字,两个1:30格外温暖人心。
“万屋那些人没说错,我果然是个非洲穷婶,像我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算了。”被打击到的审神者悲戚地说完,生出了跳刀解池去另一个世界的欲望。
啊啊啊啊啊!主人又要自杀了。
早有准备的药研藤四郎和加州清光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太宰治。
后知后觉地江雪左文字语重心长地劝慰道:“主殿,其实……二花打刀也很好,您看清光和歌仙,您觉得他们不合您心意吗?”
太宰治发自肺腑地说:“他们很好,除了是男士外。”
“所以您不要因为没有锻出稀有刀而轻生好吗?如果您想要哪振刀剑,请告诉我,我会上战场帮您努力帮您把他带回来。”江雪左文字轻抚胸口的佛珠,如果是为了审神者,就算手染鲜血也没关系的。
“虽然没有锻出稀有刀让我有些遗憾, ”太宰治耸耸肩,摊手解释道:“其实我就是想找个理由自杀而已。”
江雪左文字:“……”
“对了你刚才问我喜欢哪个刀剑,其实我对你弟弟宗三左文字和小夜左文字很感兴趣。”
江雪左文字:“………………”
“药研,我们走了哦!”外院,太宰治欢乐地朝前来送别的付丧神挥手告别,开启时空转换器,定位到函馆,在即将消失之际,审神者悠长又欢脱的声音传来,“江雪君,你就等着吧!我会努力把你弟弟带回来的。”
江雪左文字:头一次不希望早点见到弟弟们呢……
历史修正主义者一般都是出现在日本史上发生重大历史事件的年代,在这些年代,牵一发而动全身,改变某一件本应该发生的事就有可能改变整个日本史。譬如本能寺事件中,如果让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活下来,那么明智光秀就不会胜利,或许就没有德川家康的江户幕府……整个日本或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付丧神可以自行组队出阵,但按照惯例,本丸成立后第一回 出战,一般是要有审神者陪同的。熟悉战场、作战指挥,给付丧神吃一颗定心丸……不要小看这第一回出战,长远发展来看意义匪浅。
太宰治自然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一方面这确实是笼络付丧神的好时机,另一方面他对所谓的历史修正主义者、时间溯行军也十分好奇。
资料书上有记载时之政府长久以来与时间溯行军对战的资料,也附有一些立绘图片。时间溯行军和付丧神一样,也有刀种划分,只不过他们大都不是人形,由骨骼和铠甲构成,周身缠绕燃烧着不同颜色的炫目气焰。
函馆战场比较萧条冷清,就像加州清光所说的,这里捡不到资源,又只能掉短刀,不会有人跑到这里练级。
这里的短刀时间溯行军像是鱼骨头叼着一把刀,三两成群,没什么作战思维,只会横冲直撞地对着来人乱砍。
路上太宰治倒是看到几个练度颇高的独行付丧神饿狼一样地追着时间溯行军砍,不一会儿他们经过的地方就飘落了一地粉红色花瓣,原本一脸苦瓜相的付丧神也变得神采奕奕。
“这是经过长时间远征或是在高级战场抢不到mvp的付丧神在刷疲劳值。”加州清光贴心地为太宰治说明。
付丧神和人类不一样,受伤了要投入火炉里重新打磨锻造,累了困了就砍两个小怪磨磨刀。
没两句话的功夫,小豆长光已经杀到王点且无伤地带回一振短刀,这是未被唤醒的刀剑,还保持着本体的模样,刀鞘是雪白色,上面有黑色的斑点。
“这是?”太宰治从小豆长光手中拿起那把刀,抽开,刀身细小、刀刃锋利雪白闪着寒光,是把自杀的好刀呢。
“是五虎退。粟田口派的短刀,药研的弟弟。”小豆长光顺势把出鞘的五虎退拿回去,这种危险物品放在审神者大人手里太危险了。
他请示道:“主人,把他留下吗?”没被唤醒的刀是没有意识的,是留是扔都全凭审神者喜好,反正扔下还会有新的主人捡到。
太宰治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留恋地握握拳,“那就留下吧,药研应该会很开心。”他伸出手指,指尖正前方的空中出现了一个由异能力构成的阵,现在可以叫做灵力了,虽然力量体系不同,但根源本质是没有太大差别的。
“主人的灵力,好神奇。”加州清光惊叹不已。他曾经见识过几位审神者的灵力,都是丝丝缕缕的气,这般凝固在空气中有着美丽花纹的灵力,实在是第一次见。
打刀少年痴迷地贴近那名为人间失格的阵,想要看得更清楚,却不料软软地跌倒在地上。
“清光,你怎么了?”小豆长光忙去扶他。
“没事,就是突然没了力气,感觉好累。”加州清光揉揉头发,打了个哈欠,“可能是因为我没斩杀到敌人的原因吧。”
一个回合就能累成这样?小豆长光虽然疑惑倒也没有深究,只是取了便当盒塞给加州清光“吃点恢复体力吧!”
太宰治默默收回手,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清楚得很,加州清光突然脱力是因为他异能力人间失格的原因,将一切所触碰到的异能力无效化,吸收了加州清光体内的灵力。
倒不是太宰治有意隐瞒,这种异能力本来就匪夷所思,解释起来也很麻烦,倒不如等关键时刻露一手再说。
灵力注入五虎退本体后,一个银发金瞳,眼下有淡淡雀斑的男孩子出现在几人面前。
男孩看起来十分怕生,只看了太宰治一眼就飞快垂下头,弱弱地开口:“我,是五虎退。那个……没有击退。对不起。因为,老虎们很可怜啊!”
“哎,主人您在干嘛?!”五虎退看见太宰治蹲在他的小老虎跟前,正用不知哪里捡来的短刀挑断手腕上的绷带。
“割肉喂虎啊!”太宰治对着自己手腕大动脉来了一刀,笑嘻嘻地问:“退退你听过释迦牟尼佛舍身喂虎的故事吗?”
第11章
太宰治挥刀的动作不掺半点水分,毫不犹豫,力道之大、气势之盛可以预想到下一秒就会鲜血飞溅
五虎退被审神者突如其来的奇怪举动惊呆了,吓得尖叫一声,紧紧闭上眼睛。
加州清光则条件反射地扑过来,挡在刀锋前。
该死的,偏偏是现在,全身无力,四肢酸软。
夺刀已经来不及了,只希望主人不要刺到自己就好,反正刀剑只要不死就可以被修复得完好如初。到最后修理费还要从审神者腰包里掏,加州清光破罐子破摔地想道:让你自杀!让你修刀修得没钱买绷带,哼!
“小清光,你这是打算以身殉主吗?”头顶上当传来的声音过于轻挑散漫甚至还带有一点无奈嫌弃的味道,“可是我很介意清光不是女孩子哦!”太宰治拍拍加州清光的肩膀,示意他从自己的身上下来。
这是第二次被主人嫌弃了!他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吗?
加州清光僵硬地从太宰治身上起来,眼下满是黑线,一腔热血被憋得不上不下,他怎么摊上这么个审神者?突然很好奇审神者大人以前的同事都是怎么跟他相处的,有没有像他们一样不知所措,被气到爆炸却无可奈何?
话说回来,主人这种消极处事,随时随地自杀的性格能顺利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好了没事了,退退不哭。”小豆长光见太宰治无事便去安慰五虎退,他温柔地一下一下轻轻拍打五虎退的后背。小短刀显然是被吓到了,眼眶里蓄满了泪,加州清光庆幸药研藤四郎没跟来,否则,长兄的怨气是很可怕的。
为即将到这个本丸里的所有短刀默哀,毕竟不是每个短刀都有药研藤四郎一般强大的心脏。
五虎退哭了一会儿,偷偷看了眼审神者,蹲下来抱起一只小老虎,踮起脚尖、双手捧着小老虎颤巍巍地递给太宰治,抽抽搭搭的有些吐字不清:“呜,主、主人,小脑斧给您抱抱……不要……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那白色的小老虎仿佛也感受到了此刻的气氛和主人的心情,乖巧地盘缩在主人手里,仰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太宰治。
小短刀和小老虎实在纯粹到让人不忍心拒绝,太宰治伸手接过小老虎放在自己怀里,手掌抚过小老虎光滑油润的皮毛,鲜活的小生命让太宰治心情极佳,“安心啦!我刚才完全没有自杀的打算哦!”
鬼才信你呢!加州清光腹诽道。
“小清光,你竟然吐槽我,果然是被歌仙带坏了。”太宰治停下给老虎顺毛的动作,幼虎不满地哼哼两声,扒拉着太宰治的风衣,爬到他肩膀上,左右移动,蹭来蹭去。
主人您成精了吗?加州清光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审神者。
“没有,我只是比较会察言观色而已。而且说到成精,你们才是刀子成精吧!”
呜呜呜,您果然是成精了?被猜到心里话的加州清光自闭了,默默蹲到角落里画圈圈。
“我说真的。”太宰治眯起眼,被小老虎亲昵蹭脸的他看起来十分享受,“敦君也是老虎,而且是大老虎哦!”他伸手夸张地比了比,“如果打算喂老虎我早就喂敦君了,那应该不到一分钟就可以把我啃到只剩骨头。”
太宰治迟疑了片刻,补充道:“等等……如果是敦君月下兽的白虎的话,我大概会连骨头渣都不剩吧?”
“被老虎啃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可是一点都不符合我清爽明朗的自杀宗旨哦~所以刚才只是看退退太可爱了,想吓唬吓唬。”弱气的白发少年,白虎……真的,非常让人想欺负呢。
吓唬五虎退,你是魔鬼吗?狐之助悲愤地想。对,它就是一直被忽略到现在毫无存在感的狐之助六酱。狐之助从被召唤那刻起,脑海里自动被填入刀剑付丧神和战场的各项初始数据资料,它胸口的铃铛是一个通讯装置,能够直接与时之政府本部通讯室相连,在审神者遇到危险时只要有狐之助的帮忙时之政府就能迅速定位到审神者所在的位置,以便及时派救援队救援。
所以说,狐之助就相当于一个移动资料库加紧急通讯装置。是非常珍贵的好不好?!为什么在这个本丸里要备受冷落与惊吓。
所以你们这些一心为主的付丧神看看,这就是你们魔鬼般的审神者,竟然一时兴起,为了好玩把五虎退吓哭了。
“敦君?”加州清光没有错过审神者提了好几次的人名,是和主人很亲密的人类吗?他迫切想知道,以至于自动忽略了这段话的其他内容和狐之助悲愤的眼神。
太宰治神色如常的回答:“是我在现世的同僚,勉强也可以说是我的弟子吧,有机会可以带你们见见他,敦君一定和退退很合得来。”
彼时,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无端打了个喷嚏。
“敦,你感冒了吗?”泉镜花放下怀中的文件,抬手抚上少年的额头。
少女放大的姣好面容映入眼帘,中岛敦感觉脸更烫了,他手脚无措地后退几步,又被自己过长的腰带绊倒,顶着脑袋上的包说:“没……没事,就是太宰先生走了这么久有点不习惯。”
“今天是太宰先生离开的第二天……”泉镜花单纯地纠正他。
“啊!这样啊……可是感觉过了好久一样。”
***
“那、那就好……”五虎退用力抹了把眼泪,仍旧泪眼婆娑,他努力牵出一个微笑,“我会努力保护主人不受伤害的,虽然……虽然我还没有杀死老虎的能力。”
就像一期哥一样,永远沉着冷静地保持微笑,只要看到那个笑容,无论遇到多大困难,无论多害怕都会立刻被安慰、被治愈。
这样主人就不会伤害自己了吧?
一滴泪“啪嗒”落下,在泥土中开出花来。
少年你为什么这么单纯?软得没有一点点脾气欺负起来十分缺乏成就感的。
果然还是欺负中也好玩,被惹怒的中也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声势浩大却没有什么威慑力,随便顺顺毛下次见到你还会像家犬一样扑上来。
等等我为什么会想到那只蛞蝓?我明明最讨厌狗了。
太宰治摇摇脑袋,把小老虎还给五虎退,双手插在风衣宽大的口袋里找了一棵枯树靠着,非常民主地询问付丧神们接下来是打算回本丸还是继续前进。
函馆战场里的时间溯行军连五虎退都可以轻松应付,对太刀小豆长光和有一定练度的加州清光来说,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几人都表示可以继续。
如果没有被审神者大人突如其来的自杀吓到,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推到宇宫都了。
打包行李的小豆长光后知后觉地提问:“对了,主人您刚才的刀是哪里来的?”
加州清光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之前慌乱间他没认出那把刀是谁,只确定是短刀。可是刚才王点明明就只掉了一个五虎退。
“啊,你说这个。”太宰治扬起手,短刀便从他袖子里滑出来,在半空转了个漂亮的刀花,利落回鞘,“以前从一个我特别不对付的人身上顺过来的,因为是战利品,还可以顺便嘲讽羞辱对方所以一直没有丢掉。”
这恶趣味,竟该死的美好。
付丧神注意到那短刀做工精细,保养得当,锋利程度不输于他们中任何一个,若干年后必定也是一个付丧神。
加州清光实名表示羡慕,为什么这把刀可以一直被主人佩戴在身上qaq。
刚被召唤出来的五虎退没有刀装,维新记忆的前四个战役点都没有远程军,应该不至于受伤,加州清光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从自己身上解了一个金色刀装塞给五虎退,小豆长光又把自己的刀装给了加州清光。
自己手下之间这么谦逊礼貌和睦友爱可真好,完全不需要操心他们调解矛盾呢,太宰治乐滋滋地想,果然把本丸当做养老机构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好了,如果大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眼看付丧神差不多已经整备好,太宰治一声令下,大家都收敛了心思,专心侦查索敌以及保护审神者,战场上危机四伏,可马虎不得。
第二个战场是鸟羽,日本史上支持明治天皇的新政府军和支持德川幕府的军队在这里开展了首次战役。时间溯行军便在双方军队里浑水摸鱼,充当搅屎棍的角色。
太宰治蹲在树干上观摩付丧神与时间溯行军战斗过程,估摸着此处的时间溯行军应当也是历史修正主义者中的杂兵之流。对于付丧神来说完全是白送的经验包嘛!太宰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对这种真刀实枪的肉搏战完全不感兴趣,面对连思考都没有的量产型时间溯行军,脑力派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于是,百无聊赖的审神者把邪恶的魔爪伸向了一旁警惕敌情的五虎退。
第12章
“退退,过来。”太宰治朝短刀招了招手,全神贯注警备敌情的五虎退闻言低头,便看见悠闲地坐在树干上的审神者微笑着冲他挥手。
主人是一位爱笑的人,这是五虎退对太宰治的初步认知。
自他被召唤出来有意识起,主人略显苍白的薄唇总是微微上扬的。一路上,五虎退一直跟在太宰治身边,他喜欢走在落后于主人身侧半步的位置,那样只要一仰头,就能看见主人若有若无的微笑。
五虎退不明白,拥有如此温暖明媚笑容的主人,为什么热衷于自杀呢?
小短刀心里好奇,动作却丝毫不耽误,他带着五只幼虎灵巧轻捷地穿过老榕树丛丛枝桠,以柔软而富有韧性的树枝为落脚点,如一只黄鹂鸟般跳跃着、欢扑着朝太宰治的方向赶来。
太宰治好几次以为五虎退就要掉下来,小短刀都能稳稳当当地站牢。
这棵老榕树活了百年,树干底部有一个木板搭建的小房子,旁边还有一个用来祭拜投钱币的香火盒,这处应当是供奉祭灵的神社。
太宰治丝毫没有冒犯神灵的自觉,摸出一枚硬币随手一丢,也没扔进香火盒,就野猫一般爬上了十几米的高的老榕树。这老榕树枝繁叶茂绿盖如阴又地势甚高,用来做藏匿点再好不过。
站在树冠高处就能看见不远处与时间溯行军战斗的加州清光和小豆长光,他们不放心太宰治身陷囹圄,所以把他安顿在这里,还留了五虎退照看,一路上两人注意到审神者大人对小孩子好似格外照顾些,不提初见那次惊吓,至少五虎退来了后太宰治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自杀举动。
太宰治双臂抱头,懒洋洋地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凝视着五虎退一点一点地向他靠近。
“主人,请问您有何吩咐?”小短刀停在太宰治身侧,琥珀色的眼睛写满了信任与期待,突然有点不忍心欺负了呢。
年轻的审神者揉揉五虎退的脑袋,顺手拎起一只小老虎当抱枕,感叹:“只是突然感觉年轻真好,就像退退一样朝气蓬勃活力四射。”
五虎退被审神者莫名其妙的话弄得转不过头脑,他被主人摸头摸得舒服极了,红着脸磕磕巴巴地纠正,“可、可是,按照年龄来算,我已经几百岁了,主人才是年轻的小孩子。”
被自家短刀无意识吐槽的太宰治露出诡计得逞的微笑,“退退,有时候过于诚实可是会伤害到主人脆弱的心脏的哦!”
“主人,对……对不起。”五虎退慌乱地低下头道歉。
“国木田老师说做错事的坏孩子要受到惩罚。”太宰治坐起来,欢乐地晃晃修长的双腿,用手指轻轻敲击额头,“让我想想,该怎么惩罚好呢?”
五虎退紧张不安地攥紧衣角,没有反驳,没有抗拒,理所应当地等待并承受。
只……只要主人不生气就好了。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又煎熬的,许久没有听见审神者的声音,五虎退偷偷抬起头,正巧对上那双凑近了的鸢尾色的眼睛,主人的眼睛真好看。
迎着五虎退痴迷的目光,太宰治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退退,看来我们的惩罚游戏不得不延后了呢。”
不待五虎退疑问,太宰治即刻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右后边拽,“主人?”双臂抱着树干,五虎退站定回头,惊异地发现他刚才站的地方,一个成人腰杆粗的血红色蛇状生物张着血盆大口,它的躯干一直蔓延到葱绿的树丛里,粗略估量竟比这榕树还要粗长。
称之为生物或许太过莽撞,因为五虎退没有感觉到一点点“生”的气息。
连它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难道是时间溯行军的新品种?可是这种怪物怎么会出现在宇宫都?!
短刀头一回对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侦查力产生质疑。
那红色怪物一击不成,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为什么说是无声的咆哮呢?因为五虎退确实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却真切地感受到耳膜以及神经被刺痛的灼烧感。
咆哮声过后,怪物血红色的躯干上突兀的鼓起一块块囊肿,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那囊肿从中间裂缝,皮肉向两边收缩,竟是一个个转动个不停的眼球。
五虎退捂住嘴迫使自己不惊叫出声,“主、主人,请后退……”小短刀强忍者恐惧和从胃部传来的恶心,抽出短刀跳到了太宰治前面的树枝上。
即使再害怕也要守护在主人面前,保护主人的安全直到碎刀为止。
“退,不要勉强。”太宰治视若无睹地收回短刀,指着怪物身上飞快愈合的伤口道:“寻常武器好像伤不了这怪物。”
“是!”五虎退定神,一手握紧短刀,一手从腰包里摸出信号弹,用力向高处投掷出去。
希望加州清光和小豆长光看到信号能尽快赶来。
五虎退抱起太宰治的腰,在树丛中来回蹿跳,躲过铺面而来带着刹刹烈风声的长鞭般的触手。到底是付丧神,虽然身材矮小瘦弱但抱起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量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这场面到底是十分滑稽可笑。
在奔跑逃窜的过程中五虎退和太宰治都受了些伤,太宰治还好,被树枝地面摩擦的破了点皮,五虎退受的伤比较严重,他两次与怪物正面交锋又被怪力甩出去,细白的大腿上布满伤痕。
这一身伤的代价是砍断了这怪物的四条触须,刚才在树干上一叶障目,等交锋后才发现最初的那条血色长鞭仅仅是这八爪鱼般的怪物所显露的冰山一角。
与太宰治的那把短刀不同,付丧神的刀是可以伤害到这怪物的,被砍断的触须也没有愈合的迹象。
五虎退还没有自信大意到觉得没有任何练度的一级的自己可以应付得了这庞然大物,他在努力坚持,等待加州清光和小豆长光的救援,如果是清光和小豆,就一定可以的。
“退退,过来。”倚在枯树根后的太宰治拍拍身侧,抬手招呼五虎退。
这回小短刀没有如之前一样顺从地过去,他仍旧与血色怪物对峙着,不能松懈半分。
“对不起主人,请您再稍等一会儿,清光他们马上就会来救我们的。”五虎退明明自己都害怕得不行了,却仍眼角噙着泪转头安慰太宰治。
“清光和小豆应该不回来了,或者说他们来不了这里。”太宰治淡淡的语气打破了五虎退最后的希望,他掏出风衣口袋里怀表模样的时空转换器,“我刚才有试着开启本丸的时空坐标点强制我们回到本丸,结果是失败。”
年轻的审神者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我猜我们可能被卷入到一个隔绝一切事物的封闭空间内,只有打败这个怪物才能出去。”
“可、可是……”五虎退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可是他太弱了,如果能像一期哥一样厉害,就不会让主人身陷险境了。
“所以我们现在的处境是绝境。”太宰治继续打碎小短刀的希望,“除非是有神明出现,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不!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五虎退坚强地转过身,直面那可怖的怪物,露出毅然决然的赴死神情,“就算是牺牲我自己,也要……”
太宰治打断五虎退,“小孩子不要动不动就提死,这样给人印象很不好哦!”
您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我一定是被主人带偏了,都要死了竟然还有精力吐槽。
太宰治慢悠悠地站起来,拉着五虎退的手,把他按倒坐好,然后在小短刀旁边坐下,对挣扎着要站起来的五虎退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除非是有神明出现,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所以我们今天注定是死不了的。”他略带惋惜地叹了口气 “神明已经听到了你的呼唤。”
话音未落,血色怪物的十数米高的身躯被雪白的刀光覆盖,倾刻间被斩断化为乌有。
整个天地间只余一个雪白的光阵。
万丈光辉散去,一切恢复如初。
五虎退睁开眼睛看见光芒的尽头,身着黑色和服肩扛无鞘太刀的少年,踏着枯叶离开。
太宰治精神抖擞地朝少年喊道:“谢了哦,神明大人!”
那少年闻声回头,苍青色的蓝瞳是摄人心魄的美丽,冰冷的眼底有一瞬间茫然。
他垂下拿刀的右手,无鞘太刀化作一位和服少女,少女头戴白色天冠,神色是和少年一般冷漠疏离。
“夜卜,该走了,父亲大人在呼唤我们。”少女拉了拉少年神的衣袖,轻声提醒道。
许是太宰治的笑容太过温柔,少年神淡淡提醒道:“你是将死之人,容易混淆此岸与彼岸的交界点,引来妖物,还是远离战场为妙。”
他接着对五虎退说:“付丧神虽然是末位神,但至少是八百万神明中有名有姓的神,用你手中的刀保护好你的主人。”
一阵白雾飘过,两人都不见踪影。
“将死之人吗?”少年离开后,太宰治慢慢回味这句话,将死不死,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他有预感,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第13章
清风徐来,吹散了林中的薄雾,名为夜卜的少年神明已不见踪影,天空一碧万顷,仿佛那妖物的消亡使这块饱受战争肆虐、鲜血浸染的土地得以洗尽铅华。
青年仰起头,细长白净的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在茶色风衣与细致缠绕的白绷带映衬下宛若富士山顶的初雪。
这阳光着实有些刺眼,太宰治抬手,遮住穿透层层枝桠树叶落在他脸上的阳光,将自己的面庞置于半明半暗的阴影之下。
一明一暗一尺间。
“主人——”悠长而急促的呼唤从远方传来,不多时,随着战马的嘶鸣,加州清光握紧缰绳,利落稳健地从小云雀的背上跳下来,疾驰几步,在太宰治身侧单膝跪下,稍加平息肺部的巨喘,焦急问询:“主人,发生了什么?您没事吧?”
加州清光和小豆长光本各自混迹于新政府军与幕府军队里搜查时间溯行军,这里的时间溯行军战力低,与之对战就类似于切西瓜砍白菜,两个付丧神对付起来得心应手,战斗收尾工作顺利结束。
在志得意满准备带着战利品回归之际,打刀少年才察觉出周遭环境的异常——这被糟蹋得一片狼藉的森林昭示着不久前这里曾经发生的战斗破坏力之强、破坏面积之广。可是,他们就在离此不过五百米的战场上,怎样无声无息地造就如此惨烈的战斗痕迹?身处于这个森林的主人和五虎退生命安危如何?
加州清光心系主人安危,凭借打刀的机动优势率先赶到事发场地,便看见站在焦土废墟之上的太宰治。
漫山遍野中,青年颀长的身影遗世独立,听见付丧神的呼唤,他微微侧过脸,睁开狭长的凤眸,那眼底孤独、淡漠、疏离等情绪交织成一团深不见底的漩涡,刚才救人的少年神明,也是如此这般的眼神。
只是这情绪转瞬即逝,等五虎退想要确认时,太宰治已恢复了平日里不着边际的散漫模样。
“我没事。”他摘去肩上的一片枯叶,留恋地看了眼远方战场的狼烟,指着五虎退,“退退受伤比较严重,还是尽快回本丸疗伤吧。”
“我……我也没关系。”五虎退捂着伤口,用过于纤细的大腿支撑起身体,坚强地站起来,“请不要顾及我,继续前……”他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那位神明大人临走前的警告,主人容易混肴此案与彼岸的交界点,引出妖物,最好远离战场之类的。
如果继续前进的话,会不会出现更加可怕凶残的怪物?
五虎退犹豫了,现在他还没有把握保护好主人呢。
“主人,我们回去吧,再继续前进太危险了。”五虎退揪着衣角,小声请求。
加州清光只以为五虎退坚持不下去了,毕竟他一直都是软糯弱气的性格,也难为这个刚一被召唤出来就经历这么多的小短刀了。
话说,他好像忘了什么。加州清光猛地一拍脑袋,“对了,主人你们刚才到底遭遇了什么?”
“有妖物袭击我和主人……”五虎退的解释被太宰治截断,“有妖怪一样的东西袭击了我和退退,那怪物身体巨大,速度也快得难以想象,我还以为今天要和退退埋葬在这块土地上了呢。”
加州清光恍然大悟,“难道主人是遇见检非违使了?”
“对对!应该就是那东西,原来叫……检……检非违使啊!”太宰治激动地拍掌称是。
竟然是检非违使,也难怪会弄出这么大阵仗。可是他们在此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啊,怎么会出现引来城管大队?加州清光将信将疑,“那您是怎么获救的?”
太宰治一拍手,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就要从路过的审神者仗义出手相救说起了……”
七分真三分假,要不是亲身经历五虎退差点就信了。小短刀眨眨眼,那怪物明明被称为妖物主人却说是检非违使,同时还给夜卜安了个独行侠审神者的名头,单纯的小短刀实在是难以理解,不过他乖巧地没有出声揭露主人的谎言。
主人这样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小豆长光随后赶到,加州清光又把太宰治刚才的描述重新复述了一遍。
代表官方的狐之助一锤定音,“也许是那位审神者在附近久留引来了检非违使,主人和五虎退只是被殃及的无辜。万幸的是审神者大人没事,要不六酱可真要陪您殉情了。”六酱着实松了口气,如果太宰先生因此意外陨落,它会被时之政府高层视为工作不周,量产型式神可比不上珍贵稀有的审神者,被时之政府拉去陪葬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如主人所说,那位审神者一人一刀就能斩杀六名高级检非违使,这是人类能做到的吗?”小豆长光仍心存疑虑,那可是付丧神都要小心应付的敌人,脆弱的人类竟能如此轻松解决?
“谁知道呢?反正太宰先生没事就好。”狐之助满不在乎地摇摇尾巴,“有极少数天赋异禀的人种被时之政府从异时空邀请来当审神者,这部分人个个战斗力爆表,都不可小觑。说起来,审神者大人也是时之政府花大价钱从异世界邀请过来的呢。”
太宰治瞬间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在炯炯有神、如蜡如炬目光的凝视下,青年神态自若地摆摆手,“我的战斗力你们已经看到啦!所以不要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主人的灵力超乎常人,一定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吧!”加州清光对此坚信不疑。
“这个嘛,当然是有的——”太宰治故意拖长了尾音,食指与中指贴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对满眼写着期待的付丧神说:“关于我的异能力是什么暂时保密,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不过不是什么具有攻击性的异能。”
“哇!主人好坏,把人家胃口吊起来却不说。”加州清光瘪瘪嘴,主人与众不同的地方该不会是热爱自杀吧?
“不不,自杀是我的爱好但不是我的异能力。”
加州清光吓了一跳,“主人您的异能力是读心术吧!一定是的。”
太宰治掸了掸衣摆上的灰,眉梢眼角都弯出一个极为好看的弧度, “当然不是。因为小清光心里想的什么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所以完全不需要异能力就能看出来。而且揣摩猜测形形色色的人心里活动是我难得的趣味之一哦!”
这种恶趣味真是让人头秃。
五虎退受了中伤,太宰治宣布今日的出战到此结束,大家收拾行李回本丸,几人对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异议。
即便是喜欢逗弄短刀,时常自杀给别人添麻烦,但审神者生活中平易近人,工作上不会急功近利、罔顾付丧神的死活,冒着碎刀的风险继续推图,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好人呢。
“糟糕,我刚才赶路时太急,不小心把王点掉的短刀丢了。”小豆长光检查行李时懊恼自责地说道:“应该就掉在这附近,主人你们先回本丸,我去找找看,随后就回。”
太宰治刚想说没关系,反正还没唤醒付丧神丢了就丢了下次再捡就行了,便听见小豆长光的喃喃自语:“丢的那把短刀是小夜左文字,我本想尽早带回去让江雪开心点呢。”
我觉得江雪已经够正能量的了,加州清光默默吐槽
“我们一起去找吧!万一遇见检非违使人多还能有个照应。要是打不过,我也能用时空转换器带你们回本丸。”太宰治不待其他人拒绝,单方面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付丧神对于突然变得如此积极的审神者都感到略微不适应。
“小夜,会不会向我复仇呢?用锋利的短刀插入我的心脏,让我感受心脏一点点停止的过程。”太宰治在半空中张开手,慢慢收拢握紧,“真的~超级期待呢~”心脏骤停的感觉,离开了与谢野医生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加州清光扶额,用眼神与小豆长光交流:我认为你不把小夜带回去江雪会更开心。
小豆长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主人在,事情总是朝奇怪的方向发展呢?
因为只带出来了两匹马,太宰治和受伤的五虎退共乘一匹,剩下一匹马加州清光则大方地让给了小豆长光,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反正你骑马也没有我跑得快,就不要有负担的安心骑吧!
五虎退坐在太宰治前面,主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冷冽的腊梅芳香,颈侧传来主人温热的呼吸,他红了红脸,不自在地动了动。
“退退,很疼吗?”有人在他耳畔低语。
“不……不疼的,我能坚持。”五虎退握紧缰绳低声回答。
刀剑付丧神受伤后只要不受外力干扰伤口是不会加具恶化的。在出阵频繁的本丸,许多付丧神光是排队修复的等待时间都要好久,有时候还需要带伤远征,他们早学会了默默舔舐伤口,是以这伤对他来说虽然疼痛却不至于难以忍受。
“那就好,退退能答应帮我保守秘密吗?”
“什么秘密,啊……”五虎退咽下到口的尖叫,悄声问:“是关于那妖物的事吗?”
太宰治略带苦恼地蹙起眉梢,解释道: “是啊,如果让清光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为了我的安全,就一定会百般阻扰我来战场,让我整天被拘束在小小的房子里还不如死掉算了。退退一定不想看到我生不如死的模样吧?”
五虎退重重地摇头,又纠结道:“可、可是主人出阵很危险……”
“相信我退退,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太宰治的声音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信服,让人心安,“所以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谁都不要告诉好不好?”
“遵命,我向您保证。谁都不告诉,就算是一期哥也不说。”阳光给五虎退琥珀色的眼睛镀了层金,独属于他的,和主人的秘密,想想都觉得美好呢,“等我极化后,就由我来保护您。”
“拉勾?”他弯起小拇指。
“拉勾。”
***
“找到了。”加州清光欢喜地叫了一声,从草丛中摸出一把短刀,双手奉上,期待地盯着坐在马鞍上的太宰治。
年轻的审神者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抬手摸摸打刀少年的头,赞许道:“清光,干得漂亮!”接着便不再多话,利落地朝短刀本体注入灵力。
漫天飞舞的粉色花雨与被灵力剑气激荡起的落叶纷纷扬扬飘落,枯叶与鲜花,别具一格的组合成生与死的轮回,小夜左文字便是在这个场景中与太宰治相遇的。
小短刀深蓝色的头发被红头绳竖起马尾,面色是不同于一般短刀的沉着冷静,细薄的唇紧抿着,“我是小夜左文字。你……希望对谁复仇呢……?”
小夜左文字看见马背上的审神者抱着五虎退,那个乖巧惹人怜爱的孩子总是能激起不少审神者的保护欲。与他不同,自带复仇者气场的他只会让审神者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因为他既不稀有,又不懂得如何讨人欢心。
且料审神者从马背上跳下来,温柔地挽起他的手,“欢迎你,小夜。终于等到你了,我找了你好久。”
那欢欣期待的模样不似伪装。
无人察觉的时候,小夜左文字被细碎长发遮住的耳蜗染上一层红晕。
“您……您有想复仇的人吗?我可以帮您。”到底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呢。小夜左文字有些懊恼地想,没有人教过他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复仇么?”太宰治认真思索片刻,露出哀怨忧伤的神情,“我被你哥哥江雪给骗了呢。所以你要替我复仇吗?”
第14章
江雪哥哥……欺骗伤害了主人?
小夜左文字本就阴郁沉闷的脸色如今阴郁得可以滴出水来。
他脑海中闪过太刀青年冰蓝色的静谧身影,在小短刀的印象中,江雪左文字一直是与世无争的性情,温柔内敛,从来没有见过他主动招惹别人,更遑论审神者。
可是,主人由内而外的真情流露切切实实让他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失望。
太宰治拉着小夜左文字的手絮絮叨叨地补刀:“江雪的性格和我从刀账图册中得到的信息完全不符,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运气不好的问题,可我明明对他那么期待……”
与传统江雪左文字不同?
在小夜左文字的有限的认知中只有暗堕黑化的江雪左文字有可能伤害主人。可是……他回味着掌心还未散尽的温度,如此温柔的主人决计不是将江雪哥哥逼得暗堕的渣审。
小夜左文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其他付丧神,小豆长光和加州清光面色古怪欲言又止,五虎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所以……我杀我哥?
大义灭亲,亲手弑兄,小夜左文字不敢想象,他的手因恐惧微微颤抖,现如今的他还做不到无情无义无所惧。
还是等见到江雪哥哥努力劝说他之后再做决定。如非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只要积极悔改,主人应该会原谅江雪哥哥的吧?
自觉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小夜左文字思绪万千,脑袋一团乱麻。
良久的沉默过后,小夜左文字眼神躲闪、飘忽不定,吞吞吐吐地说:“主、主人,那个……其实有时候复仇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但却是最极端的方法,东方的古国华夏一句流传至今的俗语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想,您和江雪哥哥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太宰治差点就被小夜左文字认真严肃的语气逗得笑场了。他捏了捏自己的两腮,迫使自己绷紧面颊,手掌抵在唇上,轻咳两声,肩膀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身体恢复平静,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是一个成功人士的必备修养。
接着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思索了片刻,抬手把小夜左文字本就略微凌乱的发型揉得更乱了。
“主人?”小夜左文字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好的,我答应你。回到本丸后重新邀请江雪,希望他不要再拒绝我。”太宰治莞尔一笑,周身光彩焕发,宽宏大量地说:“小夜也要帮助我劝说你哥哥哦!”
“遵命。”小夜左文字坚定地点点头,蔚蓝色的眼底燃起了名为斗志的火焰。
小夜左文字:“主人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好人。”
五虎退附和地狂点头:“对对对!主人是全世界最好的审神者!”
太宰治由衷地感叹道:“短刀,果然是天使啊!”
作为审神者真面目知情人之一的加州清光嘴角抽搐,他向小豆长光发出求救信号,再这样下去他会成为时之政府创设以来第一个把自己掐成中伤的付丧神。
也怪自己平时最爱保养指甲,把指甲修理得光滑圆润又十分锋利。
加州清光晃了晃自己被掐得快要痛到失去知觉的左臂,暗自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把指甲剪了。
这本是他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痛苦。
看似沉稳的太刀青年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糖果大小的玉钢,寄给加州清光,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加州清光不解地接过玉钢,翻来覆去瞧了个仔细,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玉钢啊!
小豆长光从嘴里取出一块同样大小的玉钢,小声嘀咕:“压舌头底下就不想笑了。”玉钢体积小,密度大,别看这糖果大小的一块,重量可不轻,与加州清光用疼痛转移注意力一样,小豆长光采取了更“温和”的方式。
加州清光将信将疑地把玉钢往嘴里送,“啊!清光和小豆竟然在背着我们偷吃玉钢!”耳畔传来一声惊呼,加州清光一时不察,喉咙滚动,差点把玉钢咽下去。
终于把玉钢掏出来的加州清光剧烈地咳嗽个不停,不待肺部气腔完全平息下来就急急忙忙地解释:“咳咳……不、不是的!我没有在……咳咳……偷吃。”他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憋气憋的还是羞恼的。
“我懂我懂,小清光没有偷吃。”太宰治拍拍清光的背帮他顺气,那语气活像慈祥宽厚的老母亲原谅自己偷吃糖果的孩子。
怎么办?好气哦!
加州清光觉得自己肺腔喘得更厉害了。
他该怎么向审神者解释虽然修复刀剑本体需要玉钢,但是付丧神是吃不了玉钢的?就算解释了主人也不会听的吧?或者往更偏激的地方发展。
突然委屈。
加州清光努力擦拭眼角生理性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他索性放弃,蹲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流云蔽日,萧瑟的秋风吹得打刀少年被泪水浸湿的前襟泛起凉意,加州清光才收敛了哭声。
他不该在审神者面前如此失礼的。
加州清光迎着众人担忧关切地目光,努力压抑泪水鼻涕,一抽一抽地向抬头仰望天空的太宰治鞠躬道歉:“对……对不起主人。我太情绪化了,我不该哭,不该抱怨,不该不经过您的允许随意使用资源……”他把错误都归咎于自己。
“清光,不用道歉。”太宰治垂眸看他,目光深邃平和,“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这本就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错。你之前太压抑自己了,现在发泄出来,有没有感觉身体、精神都轻松不少呢?”
“主人?”加州清光瞪大哭得通红的眼睛。
太宰治慢吞吞地说道:“清光到了我的本丸总是特别拘谨,没有对主人应有的撒娇,也不涂指甲油,做任何事都任劳任怨,即使对我的无理取闹、我的偏心也从未有过任何抱怨。”
“虽然这样很好,对我来说更是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和开支,可是,这与刀账图册上记载的加州清光完全不一样。”青年眉眼带笑,揉碎了晦暗阴霾,“可我还是对时之政府记录中那个骄傲明朗得像个花枝招展的小孔雀一样的加州清光更感兴趣。”
“所以说。”太宰治展开双臂,“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救你的同伴大和守安定拜托我也未必不会答应。”
原来主人一直都知道,原来主人也在默默关心着自己。
加州清光哭得更加汹涌了,他怀着万千情绪,抽泣着奔向他的主人。
“但是……想抱我是不可能的。”太宰治优雅地侧身,躲过加州清光的怀抱,“因为我对男人毫无兴趣。”
脸朝地的加州清光:摔!主人还我酝酿好的感动!
罢了罢了,总之我是认定您了。别的不要至少忠诚是全部献给您了。
长风卷流云,旭日照青空,此生金不换。
***
“大将,欢迎归来。”
太宰治带着一行付丧神刚被传送到本丸外院,脚还没站稳,便听见药研藤四郎沉着冷静和由内而外的欢欣愉悦的声音。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大将,去茶室坐一会儿吗?我准备了茶点。”
太宰治在药研期待的目光中颔首同意:“辛苦药研了,大家都累了吧,去喝点热茶。”他看了眼身侧的两个小短刀,吩咐道:“药研麻烦你再准备两杯热牛奶,不,三杯好了。”
药研藤四郎垂首领命。
他偷偷地看了眼自己的弟弟五虎退,很好,退看起来健康快乐,路上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大问题。两个小短刀在路上听说了太宰治仗义救加州清光的事,对审神者的好感度崇敬度直线飙升,更是不约而同地下定决心一定要变强大保护主人/说服江雪哥哥。
药研藤四郎刚想感谢陪伴审神者出阵的两个付丧神,就看见加州清光肿得跟核桃一般的眼睛,默默咽下到口的谢意和疑问。
总之顺利回来就好。
“药研在这等了很久吗?”到达茶室后,太宰治脱去风衣随口问道。
药研藤四郎适时地接过风衣,奉上一杯热茶,“没有,只是做好内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迎接大将的。”照他的计算这么长时间应该随便推完维新记忆的历史修正点了,只是大将只带回来了两个短刀,而且大家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太宰治指了指下座的五虎退,对正准备给自己捏肩的药研藤四郎道:“你和你弟弟叙旧去吧,我这里暂时不需要帮助。”
“是,谢谢您。”药研藤四郎感激道。
“对了,其他人呢?我记得我还锻了两把打刀。”太宰治放下茶杯,轻轻扣了扣桌子。
药研藤四郎落座后躬身回复:“歌仙不久前远征回来正在休息,江雪和宗三,也就是您锻出的其中一振刀还在田间劳作。”
小夜左文字期待又紧张地望向太宰治。
江雪,宗三,小夜,左文字一家都到齐了。
“宗三也来了啊!”太宰治轻啜一口茶,饶有趣味地对小夜说:“我们去看看。”
“对了,我锻出的另一振刀是谁?”
第15章
太宰治临出阵前锻造了两把刀,按照刀种锻造的时间来看,一小时三十分都是二花打刀。
另外一振刀啊,怎么说呢?在某种程度上比左文字一家更让人担心。
看到药研藤四郎少见的露出踌躇不决的神色,太宰治也不催促,只是眼底兴味更浓。
药研藤四郎被太宰治盯得头皮发麻,头垂得更低了,“回大将,是山姥切国广。”抱歉了,山姥切,死道友不死贫道。
短刀少年头疼起来,除了宗三左文字和山姥切国广,其他初次被锻造出来的刀剑大都会主动请缨守候在外院迎接审神者归来的。而不是像宗三左文字或山姥切国广这样,明明非常渴望主人的喜爱重视却因自身性格和曾经经历,躲藏推脱,为自己竖起一道无形的壁垒。
这不是口嫌体正直是什么?
不知道江雪和歌仙把他们俩开导的如何了。
太宰治了然于心地抿唇轻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被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我挺欧的嘛,锻出来的都是我喜欢的刀。好纠结啊,是先去找宗三呢?还是先去找山姥切?”
当自家主人当着自己的面对两个素未谋面的刀表示强烈的兴趣及直言喜爱时,所有深知太宰治本性的付丧神除了对同伴的羡慕外还有发自内心的同情。
加州清光更是差点把牛奶喷出来,一路上审神者大人如何“欺骗玩弄”短刀感情的场景历历在目。
比短刀还要单纯好骗的山姥切国广啊!祝你好运。
最终,纠结半天的太宰治还是决定先去找宗三左文字和江雪左文字。没办法,他先答应了小夜的请求的,他可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好上司呢。
小夜左文字很是感动,就算主人选择先与山姥切国广见面或是洗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隔日再解决他的问题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是主人没有这样做,主人连一杯热茶都没有喝完就陪他去见哥哥们。
主人果真是全世界最温柔伟大的主人。
就职审神者的第二天,太宰治已经大致摸透了本丸的布局。他没有让人陪同,自己拉着小夜左文字朝外院西北方向的田园迈进。
药研藤四郎放心不下,本想凭借短刀高超的隐蔽能力偷偷跟在太宰治后面,以防有什么不测发生。躲在半人高的草丛后,自认为隐蔽万全的药研藤四郎看见原本好端端走在前方的太宰治和小夜左文字突然停下,又看见大将好像指了指他藏匿的草丛,小夜左文字随后朝他的方向走来。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药研藤四郎心里直打鼓,他记得小夜的侦查值没他高的。
“药研。”小夜左文字略显低沉的呼唤打破了他的幻想,“主人让我告诉你,不要再跟着他了去陪五虎退吧,还有小孩子不要脑补太多。”
药研藤四郎顶着一头草屑尴尬地站起来,对着太宰治的方向鞠了一躬,他挣扎地对小夜左文字解释:“不是我脑补太多,是主人……”之前的种种自杀举动让人不得不脑补。
“主人说他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在脑补污污的画面。”小夜左文字睁着蔚蓝色的大眼睛,好奇地问:“什么叫污污的画面?当时周围很脏吗?”
一声惊天落雷劈在药研藤四郎脑海中,什……什么?大将、大将当时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天呐,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大将,面对歌仙?现在跳刀解池还来得及吗?
药研藤四郎被这句话劈得外焦里嫩,丢了魂似的站在原地,连小夜左文字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
“主人,您要我给药研的话我已经一字不差地传达给他了。”小夜左文字返回复命。
太宰治笑魇如花,“好,小夜真是好孩子。”
被主人夸奖,很开心。
那感觉宛若千年玄冰底层淌过一股孜孜不倦的细流,沁人心脾。
田间地头,最是野花芬芳。
这远离尘嚣,被灵力滋润的沃土之上,孕育了各式各样的草木花卉,漫山遍野,令人心旷神怡。
小夜左文字在浅山山麓翻找了半天,手捧一朵蓝色小花,“哒哒哒”地跑向太宰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轻快的脚步声充满了愉快与兴奋,这才是这个年龄孩子应有的模样。
“主人,送给您。”小短刀踮起脚尖也只能够得到太宰治胸口,他费力地把花举得更高,想要让审神者能看得仔细。
太宰治忽然忆起当初他把芥川龙之介从贫民窟捡来,带到港口黑手党之初,那孩子第一次参加任务,满身是伤,也是这般踮起脚尖双手捧着用半条命换来的战利品,眼底写着兴奋与期待,邀赏似的献给他。
而他是怎么做的呢?直到芥川龙之介举得双手不住地颤抖他都没有接过那盒被鲜血染红的珠宝。不是厌恶芥川龙之介,只是厌恶他不顾一切的狠辣决绝。太宰治自己爱好自杀,以死亡为归宿,却讨厌其他人不珍惜生命。
他终是没伸手接过那朵蓝雪花。
“这是蓝雪花,很适合江雪的气质呢。不如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送给他。”
“蓝雪花?真好听的名字。”小夜左文字收回手,把那朵小花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口。
太宰治转过身,折了一根枯草叼在嘴里,慢悠悠地走着,“蓝雪花的花语是冷淡、忧郁以及变革。”
“变革?”小夜左文字不解道。
“对,变革。”太宰治手指蜻蜓点水地抚了抚蓝雪花的花瓣,“这与众不同的色彩,正是它变革的精神。这是一个充满激进,积极向上的花语。”
“所以我才说它再适合不过现在的江雪。”说罢太宰治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还是更想要悲伤的、能陪他殉情的江雪左文字。
太宰治停下脚步,“到了。”他的话音刚落,一阵清风吹得池边芦苇微微弯腰,层层芦苇之后,弯腰插秧的付丧神正好插好最后一株水稻,抬起头,四目相对。
“小夜?”江雪左文字古井无波的眼底滑过一丝惊喜,他直起腰,看到与麦色芦苇交融的审神者,便大致明白了小夜左文字来到的原因。
“江雪哥哥!”到底是小孩子,小夜左文字不像江雪左文字那般会收敛情绪,欢快地踏着污泥浊水奔到江雪左文字的腿边,“主人带我来找你和宗三哥哥,咦,宗三哥哥呢?”他左右望了望,没有找到那末熟悉的粉红色身影。
对于明显比记忆中活泼开朗的弟弟,江雪左文字半是欢喜半是忧愁,从水田里走出来,对太宰治躬身示意。接着便用水管冲洗胳膊小腿上的污泥边回答小夜左文字的问题,“宗三去挑马粪了。”种庄稼当然少不了施肥,本丸里养了那么多匹马,马粪就是最天然无公害的肥料。
江雪左文字冲干净身上的污泥后来到太宰治身边,向他请示:“主殿,这里泥泞污脏,要不您先回去稍作休息,等宗三回来了我与他一同去向您请安。”
太刀付丧神没想到太宰治会直接来此,宗三左文字被锻造出来后他就把太宰治的性格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宗三左文字,并再三叮嘱宗三左文字不要在审神者面前说任何负·面·消息,否则审神者绝对会一言不合邀请你殉情。
宗三左文字对于自家原本清冷如谪仙般的兄长变成了絮絮叨叨的管家婆适应不良,也不知听进多少他强行灌输的理论知识。江雪左文字非常担心,所以希望他再与宗三演练一遍如何与热爱自杀的审神者相处的九十九种措施。
“不用了,既然好不容易来了就等着吧。反正马厩离这里也不远,应该不用等多久。宗三知道我离开会很苦恼的吧?”太宰治找了块还算干燥的田埂坐下,摆明了不达目的不罢休。
而江雪左文字可爱的弟弟小夜左文字呢,根本不理解太刀青年暗示得快要抽筋的眼角,傻乎乎乐滋滋地折了干净光滑的芦苇,为太宰治铺了块干净舒服的草席,又拿着自己的斗笠给太宰治遮阳。
你对你亲哥都没这么殷勤过吧?!
江雪左文字产生了这到底是不是他亲弟的疑问。
没让太宰治久等。不多时,宗三左文字便满载而归,他瘦弱纤细的肩膀上挑着两桶沉甸甸的马粪,眼睛低垂,忧郁倦怠,绮丽的粉红色长发随风飘舞,步步微颤,好像一只将死的蝴蝶。
笼中鸟吗?
江雪左文字向黯然神伤挑着马粪的宗三左文字提醒道:“宗三,主殿来看你了。”
宗三左文字怔了怔,如梦初醒,他抬起头望着和他弟弟一起坐在芦苇编织的草席上的人类,脑海中回忆着一上午与江雪左文字演练了无数次的场景。
他努力挑起嘴角,让自己忧郁的声音变得阳光健气有活力、激情澎湃中二病,“……我叫宗三左文字。您也想要让天下人的象征侍奉您吗……?”
太宰治抽了抽嘴角,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颤巍巍朝自己走来的宗三左文字。
那马粪快要泼出来啊喂!
第16章
被蝇虫围绕的马粪桶边缘沾满了粘稠的不明非牛顿液体。
太宰治知道,但凡现在露出一丁点嫌弃的态度,都必然会伤害到宗三左文字脆弱敏感的心灵。
宗三左文字在很努力地向他示好,营造出一个亲近审神者、积极向上的形象,只是他忘了卸去肩上的重担。其实就算是放下粪桶,衣服上沾染的马粪味道一时间还是散不去的。
而且不管怎么说,宗三左文字在臭烘烘的马厩里把马粪扫成一堆,亲手铲到木桶里,再辛苦地、坚韧地把装满马粪的粪桶从远处挑来,也是克服了重重困难的。
从情感上来说,他为了让本丸里的大家吃到香喷喷白花花的新鲜米饭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自己为什么不能忍受一下呢?
从理智上来说,作为一个合格的上司,更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把宗三左文字推开,这会寒了员工的心,更会打击其他人的工作热情。
短短几秒钟,太宰治脑海中思绪不断,不说他是一个自杀都要保持清爽明朗的轻度洁癖患者,就是一般人都没有办法忍受马粪的肮脏和恶臭吧?
洁癖与良心交锋,只一击就把良心击得溃败衰退。
无论如何,他真的不能忍受马粪!
他,莫得良心。
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前任黑手党干部。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来源于森首领的教导,如果有什么不满就去港口黑手党找森欧外复仇吧!
反正森首领仇家众多,也不差这一个不是吗?
“等等!你如果再靠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太宰治从草席上跳起来,退后了几步,与粉发打刀保持一定的距离并伸手做出阻止宗三左文字继续前进的手势。
水稻是种在半山腰的梯田上的,这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摔下去不是半残至少也会断条胳膊腿。
宗三左文字停在原地,对于突然变得一惊一乍的审神者,他脑海中回忆起江雪左文字的警告,审神者若是做出出乎意料的举动,那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他想到了新的自杀方法。
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完全搞不明白状况的江雪左文字轻叹一声,双手捧着自家幺弟送的蓝雪花放在胸口,开始碎碎念:“主殿,这世间百态美丽多姿,切莫辜负了美好的世界……”
小夜左文字一脸懵逼,这还是我哥吗?这是从哪条世界线跑出来的妖孽在胡言乱语?如果杀了他,江雪哥哥能恢复出厂设置吗?
“闭嘴!!!”
两个相距十数米的青年异口同声打断了江雪左文字,并同时紧张兮兮地盯着对方。
“主人,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要轻举妄动。”宗三左文字试图靠近太宰治,以阻止他自杀的行为。
“宗三,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要轻举妄动。”太宰治继续后退,再退半步也许就会失足掉下梯田。
宗三左文字不得不停下脚步,他没把握在这种距离拉住太宰治,“您说。”
“好的,我先来说,我希望你接下来能够保持冷静。”太宰治说着顿了顿,“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人,可是可以请你离我远一点吗?”
宗三左文字:“啊?!”
“就是那个……”太宰治掩住口鼻,“马粪的味道真的是很臭的诶,我现在完全没有和你殉情的欲望了。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又臭又油腻,还是温婉可人的小姐姐可爱。”
被德川家世代珍藏供奉、几经易主的倾国之刃,被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亲自铭文的获取天下之刀,因美丽妖冶外表被审神者们称为“宗三美人儿”的宗三左文字,竟然被审神者嫌弃了。
而他嫌弃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不讨好的性格,不是因为他实战经验不够,更不是因为他不够稀有,只是因为他太臭了。
我?臭烘烘的?宗三左文字呆滞了两秒钟,然后像是遭受了不可言喻的打击一般不停地颤抖。
恍惚间,他听见审神者说:“我现在有点不想死了,死后尸体会腐烂变质,苍蝇细菌在我的尸体内滋生繁殖,我会变得比宗三肩上挑的马粪还丑,这简直比死还可怕。”
怎么办?好气哦!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不管怎么说,阴差阳错之间,他成功地阻止了审神者大人的自杀。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不生气不生气,就像江雪哥说的那样,世界如此美好,我不能暴躁。
烈日炎炎,午后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粪水发酵,即使用布条包住的口鼻宗三左文字依然感觉臭气往鼻腔里钻。
宗三左文字摇摇欲坠,把马粪桶放到一边,扯出了一个牵强到不能再牵强的微笑,“好的,我退后,主人您快下来。”
在看到太宰治终于脱离危险之后,宗三左文字如折翼的蝴蝶般随风摇曳,软软地倒下。
这一会儿的功夫比被那个魔王刻铭文还难以忍受,比常年如笼中鸟般困于神庙还累。
刃生太过艰难,我想跳刀解池了却余生。
在即将倒下之际,宗三左文字的后背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托住。“还好,赶上了。”他听见审神者轻快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畔低吟,“我可是克服了极大的心里困难才扶住你的哦!所以,千万要坚持住。”
如果宗三左文字栽到粪桶里,那场景一定惨不忍睹。
所以,太宰治在被溅一身马粪和抱男人之间做出了艰难地抉择。
看似不着边际冷漠无情的主人,还是有温柔的一面的。
宗三左文字在失去意识前这样安慰自己——
比起那个将他禁锢于方隅之地的魔王,放飞自我的审神者至少不会让他感受到孤独寂寞。
不也……挺好的吗?
打扫干净泡汤室,欢欢喜喜来请太宰治泡温泉的加州清光好巧不巧地看到了这一幕——那个两次推开他,坚决表示不抱男人的审神者亲手把昏死过去的宗三左文字交给江雪左文字怀抱里的场景。
摔!难道主人喜欢的是宗三左文字那一款?
忧郁的病美人类型?
加州清光僵硬地石化在原地。
***
与加州清光完美错过的太宰治同样起了泡温泉的念头,出阵在战场上染了一身灰,又碰了宗三左文字……虽然没有沾染上马粪,可太宰治还是心存残念,觉得自己身上都沾了屎味儿。
所以清洗刻不容缓!
泡温泉更多的是让身心放松,祛除疲劳,温泉池应该保证清澈干净,所以在泡温泉前都要先仔细地洗个澡,把身上的泥灰冲洗干净。
太宰治先回到自己的小屋在浴室里美美地洗了个澡,然后把换下来的脏衣服送到洗衣房。本丸现在人员不多,储备资金也不甚充足所以暂时还没有买洗衣机,换洗衣物全靠付丧神手动清洗。
所以说他的近侍药研藤四郎呢?送审神者换洗衣服的事情本应该由近侍来做,可是太宰治并没有看到药研藤四郎的踪迹。
算了,即使是付丧神也需要一定的私人空间的嘛!作为一个体恤下属、宽容大度的审神者,太宰治没有计较那么多。
这时候,太宰治越来越觉得自己选择歌仙兼定作为初始刀的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
因为歌仙兼定是一个极其洁癖,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勤劳“洗衣刀”。
太宰治远远望见洗衣房前面的一大片空旷庭院里晾满了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被单、白浴巾就很开心。
这随风飘荡的白被单好似灵堂里丧葬用的白蔷薇。
太宰治抬手用力拉了拉晾衣服的竹竿,很好,很结实,应该能够承受得住他的重量。
他随手扯下一条浴巾把它拧成一股绳,却发现这条绳子不够长,没有办法让他脑袋钻进去,套紧他脖子。
年轻的审神者继续寻觅自杀工具,然后他幸运地找到了一条看起来足够长的被单,只是这被单下面好像有一个球。
太宰治走近了些看,才发现被单下的原来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球。
暖阳浅日下,金色碎发的付丧神蜷缩着身体,双臂抱着膝盖,安静地沉睡着,像是等待骑士唤醒的睡美人。他的睡颜是极其美好乖巧的,就这样看一个下午都不会觉得烦,更不会有人舍得惊醒这个沉睡中的王子。
然而太宰治注定不是唤醒睡美人的守护骑士,更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护花使者,又或者这位钢铁直男审神者只是对会异性怜香惜玉,他抓住被单的一角用力扯了过来回到刚才的竹竿前继续他的工作。
浅眠中的山姥切国广感觉身上一空,他迷迷糊糊地用手拉扯被单,想要遮住略微有些刺目的阳光,却怎么也摸不到那条他随身携带的被单。
山姥切国广顿时慌了,他一下子惊醒过来,慌忙地四处寻找自己的本体被单。没有被单的遮挡,这实在太别扭了。
焦急寻找被单的打刀少年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色浴衣的年轻男子,他很漂亮,鸢尾色的眼睛垂下,认真地摆弄手中的白被单,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在笑,又显得十分孤独苍凉。
是眉梢轻把闲愁著。
“那个,请问你在干什么?”山姥切国广用一条白毛巾盖在头上,走过去询问。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主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哦!你说我啊!”太宰治把拧成粗布条的被单一甩,挂在竹竿上,打了个结实的蝴蝶结,“没看出来吗?我在自杀啊!”
第17章
等等!你为什么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啊?!
山姥切国广惊呆了,他瞪大了翡翠色的眼睛,不知所措。
靠近以后,契约的力量告诉他,这个人是他的审神者。
金发打刀被歌仙兼定折腾了好长时间,头晕脑胀地上了一堂名为审神者急救措施的课程。山姥切国广起初对歌仙兼定郑重其事地给他上这堂课十分不以为然,审神者呆在本丸里能受什么伤呢?而且主人也不一定会喜欢他这样的仿品。
得知山姥切国广态度的药研藤四郎严厉地批评了他。如果他刚被锻造出来时,能有人把审神者的性格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他就不会那种犯那种尴尬的错误了。
终于结束课程的山姥切国广在晾满被单的洗衣房前的空地上休息,虽然他对所谓的课程十分理解不能,但可以与伙伴们相处还是打心眼里开心的。
又累又疲惫的他在温暖的阳光、和煦的微风中睡着了。
山姥切国广睡得很轻,梦中有人靠近他,看不清面容,只是鼻尖传来淡淡的香味让他很安心。
那是阳光下柠檬的味道。
可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山姥切国广一睁眼,一切都变了。他不仅失去了他赖以生存的被单,竟然还要目睹审神者的自杀现场,而且审神者用来自杀的工具还是他的被被。
山姥切国广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太宰治可没等他,他已经完成了自杀的最后一步,踢开脚下的小板凳,被结实的被单拧成的绳索勒住,苍白贫血的俊美容颜因充血而变得通红,细看还能看见即将崩裂的毛细血管。
啊啊啊主人!!!
山姥切国广手忙脚乱地去解绳索,可能是因为太过慌乱的原因,他的手指在不停地颤抖,怎么也解不开。
山姥切国广急得快哭了。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用心听课的重要性。
还好歌仙兼定来得及时,利落地割断山姥切国广的被被,把太宰治救下来,然后十分熟捻地按压太宰治的胸口,在感受到手掌下的胸腔里心脏重新恢复跳动才抹了把冷汗站起来把几条毛巾折叠起来垫在太宰治头底下。
做完这一切的歌仙兼定才注意到角落里一脸自闭状抱着被单残骸的山姥切国广。
歌仙兼定的冷汗流得更甚了。
他真不是故意的!
“抱歉,山姥切,事急从权,刚才为了救主公没想那么多。”歌仙兼定灵机一动,想到了补救措施,“我可以给你换一条新的被单,反正你之前那条破破烂烂的被单早就该换了。”
“你说谁破破烂烂的?”
山姥切国广哀怨地抬起头,一脸残念地说:“你果然因为我是个仿品而轻视我,我确实不如别的山姥切干净漂亮……这样就好。变得破破烂烂的话就不会有拿我去比较的家伙了。”
歌仙兼定:不!我不是!我没有!
“没有哦!被被你很漂亮的,我一直期待着与你见面呢!”
在歌仙兼定与山姥切国广同时陷入绝望之际,一声有些沙哑但悠扬婉转的声音突兀地传出。
太宰治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眉开眼笑地同山姥切国广打招呼:“初次见面,我是太宰治。”
“我是山姥切国广。受足利城主长尾显长的委托所打的刀。是山姥切的仿制品。但是,我才不是什么冒牌货。是国广的第一杰作...!”山姥切国广努力埋下头,低哼一声:“你到底对我期待着什么呢!还有……不、不许叫我被被。”
“这样么……”太宰治略显苦恼地把手放下,“我在审神者论坛里看到其他人审神者都叫你被被,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呢!”
主人专门为了我去查阅资料……
山姥切国广别扭地磕磕巴巴道:“不喜欢!但、但也不是特别讨厌。你要是想叫就叫吧!反正……反正你也不会听仿品的意见。”他说完别过身去,想要遮挡住自己涨红的双颊。
太宰治的手偷偷探向山姥切国广脚下断成两截的被单,被单切面整齐没有一点多余的布头,只要打个结,就能变成上吊工具。
这比重新拧一条被单要简单多了。
“主公!您又在干什么?!”
山姥切国广听到歌仙兼定咆哮转过头的时候,就看见太宰治把被单打了个死结,一手拉着被单的一头努力往相反的两个方向拉。
“呜呜呜,主、主人,您可以叫我被被,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再也不别扭了,您别自杀啊!”单纯的山姥切国广以为太宰治因为他的拒绝而寻短见,真的被吓哭了。
他自责地想道:为什么自己不坦率一点?这样审神者大人就不会死了。
歌仙兼定一脸淡定:“主公他还没死……”
太宰治非常失望:“为什么我还没死呢?”
惊恐万分的山姥切国广:本丸太可怕我想跳刀解池。
***
第二天,锻刀室。
浑身充满干劲的太宰治与顶着黑眼圈浑浑噩噩的山姥切国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宰治关切道:“被被,你要是太累的话可以去休息哦!”没良心的审神者难得反省自己昨天是不是一不小心玩脱了,把山姥切国广吓得太狠了?可是歌仙兼定和小豆长光明明就适应良好。
“不,我没问题。你难道因为我是仿品不信任我的能力?”山姥切国广倔强地做最后的坚持。他昨夜一宿没睡,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不停闪现审神者在他房门口上吊自杀的场面,故精神上受了很大的折磨。
否则,只是一晚没睡不可能这么憔悴,活动期间,付丧神经常通宵打夜战。
要说怎么轮到山姥切国广做近侍还得从太宰治昨天伤了多少付丧神的心说起:药研藤四郎、宗三左文字和加州清光备受打击奄奄一息,歌仙兼定早已疲惫不堪,江雪左文字都被迫与小豆长光一同出阵上战场了。本丸里除了他还有谁?
什么你说小夜左文字和五虎退?你忍心让两个懵懂无知单纯天真的小短刀去侍奉审神者吗?当然他们两个也没闲着,早早地背上包裹手拉着手去远征了。
所以说,本丸里唯一能挑大梁的就只有山姥切国广了。
被被感觉任重而道远。
“对了,被被你的被被呢?歌仙兼定不是重新送了你一条怎么没见你带着?那不是你的本体吗?”太宰治想起了中也的黑帽子,泉镜花的手机……
山姥切国广眼底划过一丝极深的恐惧。
前面说了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审神者在他房间上吊自杀的场景,而审神者用来上吊自杀的工具就是他的被单。
简直心理阴影。
山姥切国广已经把自己晚上睡觉的被子换成彩虹色的了。
他猛地摇摇头,短时间内他不都不想披被单了。
太宰治见山姥切国广明显不欲多言的态度也没多问。年轻人嘛!赶时髦,过一段时间就换一种风格再正常不过了。
他把精力都放在了锻刀炉上。
木炭、玉钢、冷却材、砥石550 :650: 650 :550 的公式是出稀有刀最常见的公式。
太宰治看着锻刀式神抛下资源,紧张地盯着屏幕。
1:29:29
为什么歌仙兼定一下就能锻出江雪左文字这种四花太刀,他总是温暖人心的二花打。
太宰治不服输地指使山姥切国广也来锻一发,还在迷瞪的金发打刀胡乱抱了了一堆资源,扔进另一个锻刀炉。
“四小时!”六酱惊喜地尖叫:“不知是三日月宗近还是小狐丸呢?”总之,希望腹黑的平安京老头来拯救这个本丸。
救救孩子吧!
“太宰先生,您快拍加速符吧!”六酱迫不及待地建议道。
太宰治在狐之助的指点下取了张符纸,注入灵力,丢进熊熊燃烧火焰的锻刀炉。
天下五剑出世,整个天地间都是耀眼的白色光华。
“三日月宗近。锻冶中打除刃纹较多,因此被称作三日月。多多指教了。”
漫天的花雨中款款走来的太刀动作是说不尽优雅闲适,华贵的深蓝色狩衣上绣着金银两色的暗纹与新月刀纹,发尾与衣角处点缀着灿金色的流苏,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摆,就好像千年前的平安京贵族一般。
“咦,主殿呢。”三日月宗近望向山姥切国广。他刚才明明有感受到审神者的气息,只是作了一会儿等花雨落下才出来,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
山姥切国广脑袋里一片混沌,是睡眠不足导致的。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了一圈,指了指刀解池。
三日月宗近抬起妖冶的新月眸,看过去,太宰治正在费力地攀爬刀解池。刀剑对于刀解池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他难得正色道:“主殿,您在干什么?那里很危险哦!最好不要靠近。”
太宰治站在滑溜溜的刀解池池壁上,背过身来,眨眨眼睛,“看不出来吗?我在寻死。”
“哈哈哈,甚好甚……”三日月宗近习惯性地笑了笑,突然反应过来。
不,这一点也不好。
啊啊啊!审神者大人跳下去了!
“主人,我陪您一起死!”迷糊中的三日月宗近被山姥切国广拉着一同跳下了刀解池。
三日月宗近:哈……松、松手啊你!老爷爷还不想被刀解啊!
第18章
高耸入云的破败大楼如群蚁排衙般横亘在冰冷寂静的街道上。白炽灯灯光穿不透黑压压的楼层,只余淡薄而稀疏的光。
这里长夜永驻,终日见不到明媚的暖阳。
这里是亚种特异点新宿,恶性隔绝魔境。
“那座高塔可真美丽。”站在近百米高楼楼顶边缘的太宰治以手贴额,驻足远眺,俯瞰众生。整个新宿市中央突兀的立着一座高塔,塔顶,被封在水晶体内的诡异妖媚的蓝蝴蝶在翩翩起舞。
“审神者大人!您有在听我说吗?”狐之助悲愤地呐喊,咆哮声被淹没在飒飒寒风中。
太宰治回过头来,倚靠在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上,目光飘忽不定,他懒洋洋地回答:“我有在听哦!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要回去要么得到万能的许愿机——圣杯,要么向示巴女王妥协帮助迦勒底修正这个特异点。”
突然感觉时之政府好没用哦!时空转换器动不动失效就罢了,在和别的政府谈判时也能让人家占尽先机。
有点想跳槽了呢。
还有谁能告诉他,他好端端的自杀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特异点里?
迎着太宰治鄙夷的目光,狐之助快吐血了。刀解池本来就是一个空间传送装置,审神者把不想要的刀剑投入刀解池,刀解池分解刀剑本体,并把刀剑付丧神的灵魂传送到战场等地,在那里总会找到需要他们的审神者。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太宰治的灵魂扰乱了刀解池的程序,引发时空乱流,刀解池吃不下太宰治的灵魂,连带着一同跳进去的付丧神也幸免于难,一同被吐了出来。
至于狐之助为什么也跟过来了呢?那就要问三日月宗近了,这振黑心老刀在临死前做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决定——死了也要拖个陪葬的。
任凭它如何挣扎都挣不脱三日月宗近的禁锢。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狐之助就这样被强行拖进了刀解池。
踏到坚实的地面上,狐之助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它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刚踏入这座诡异城市什么也没做的他们便被密密麻麻的机械人偶包围住,这些机械人偶每一处关节都能发射子弹,惊魂未定的付丧神被迫应战。
“锵锵锵!”是子弹打在刀刃上的声音。冷兵器遇到枪林弹雨总是吃亏的,付丧神们应付得稍显吃力,但总是击退了敌人。
“首战告捷。”
三日月宗近一双弯眸倾天下,只是优雅华贵的衣摆沾染了些微灰尘,发尾的流苏也松散下来。刚被锻造出来就被迫刀解殉葬,又被不知底细的敌人打得措手不及,饶是高贵典雅如三日月宗近也显出狼狈与疲态来。
太刀付丧神真的笑不出来了。
这实在是一点儿也不美妙。
好不容易与时之政府联络上的狐之助汇报了他们此刻的情况。时之政府惊异地发现,这个时空点并不在他们所掌控的范围内,强行干预可能会破坏这个时间点的规律。所以时之政府技术部与外交部合作,与2015年的人理延续保障机构联络,同拥有未来视的示巴女王的指引下的奸商达芬奇做了一场交易——帮助迦勒底修复这个时空特异点,迦勒底运用灵子筐送太宰治等人回本丸。
这真是一场公平公正的交易。
太宰治都被气笑了,时之政府外交部是临时组建的么?这种一本万利——仅对于迦勒底来说的合约。交易条约他们是被摁头签订的吧!否则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签这种霸王条约的嘛!要是他是时之政府,一定会拿自己根本不在乎死活做筹码,换取利益的最大化。
这种智障条约也就只有中也那个白痴才会被忽悠同意。
只会卖萌的时之政府:嘤嘤嘤,是哒。因为我们的敌人一直是历史修正主义者,跟时间溯行军完全没有外交的欲望和可能,遇到都是武力解决问题。
“所以我才说我想跳槽。跟着这种傻白甜到被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的上司真的很被动。”太宰治叹了口气,暼见紧张兮兮盯着他的付丧神安抚道:“安心啦!我只是想想而已。嘛,傻白甜的上司总比森先生那种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好。”
总之太宰治是暂时认同了这份不平等条约。
示巴女王的任务要求是帮助迦勒底修复这个时间特异点——找出新宿幻灵事件的主谋,当然如果能打败他就再好不过了。多亏了傻白甜的时之政府给予达芬奇和福尔摩斯的初步印象,他们并没有对太宰治等人寄予厚望,尽量在迦勒底御主到来之前帮她把前方的路铺平,这是太宰治接通达芬奇热线后通那位奸商经历一番唇枪舌剑后的最终合约。
现有的情报是——
1.英灵,即是其丰功伟绩在死后留为传说,已成信仰对象的英雄所变成的存在。通常,英灵作为保护人类的力量,被世界所召唤。而人类所召唤的就是从者(Servant)了。
2.在新宿这个特异点中探知到了英灵,但因为特异点的干扰,无法确定具体方位。
3.这里的土著英灵都拥有“恶”的属性。
4.这里的土著人类都是恶贯满盈之辈,不要妄图向路人求救。
5.请好自为之,保护好自己的小命。
听完情报后,一阵死寂。
山姥切国广和三日月宗近担忧地看着一言不发满眼辨不出的复杂情绪的太宰治。即使平时再没心没肺,审神者大人总归是人类,肯定会害怕的吧。
“不要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我不喜欢。我、我会保护好你的。”山姥切·霸道总裁·国广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劝慰审神者的话。
“噗哈哈哈……”三日月宗近以袖掩唇,“抱……抱歉啊!山姥切,我不是在笑你,哈哈哈。”
山姥切国广听得三日月宗近努力压抑的“噗嗤噗嗤”的笑声,一脸愤懑,“你跳刀解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笑的。”
太刀付丧神干咳两声,老脸一红,山姥切跟主人学坏了。这么揭人伤疤不太好吧……
其实刀剑付丧神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像三日月宗近这种活了千年的老刀精更是看淡了生死,面对碎刀死亡也不过说一句『有形之物终会毁坏,不过今日而已』。只是,就算是死,你总得让人有个准备不是?刚出来,还没摸清状况呢就看见自家审神者要自杀,然后自己同僚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拉着他跳刀解池陪葬,是个刀都会害怕的好吗?
“你们想多了,我完全没有害怕哦!”太宰治回眸一笑,只是这笑与平日不同,显得凉薄又冷漠。他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只是感受到了久违的亲切感,想要怀念一番呢。”
血腥、杀戮、惨叫……离开港口黑手党多年不知道手段生疏了没?
“不要露出那种惊讶的表情。”太宰治深邃的眼睛直视着两个付丧神,“这对于我来说只是重操旧业罢了。”
青年说罢垂眸一笑,妖冶美丽得宛若三途河畔的曼珠沙华, “我觉得那些英灵们该小心的是我啊!”
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同时抖了抖,突然觉得好冷啊!
狐之助:还好我皮厚、耐寒。
表态过后的太宰治开始同众人商议计划,“无论是调查新宿灵异事件的罪魁祸首还是抢夺圣杯,我们都需要一个据点,总不能一直跑到天台上吹冷风吧!”
三日月宗近适应角色良好,他用本体在水泥地面画了一个点,又在点旁边画了个圈:“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大厦的旁边是歌舞伎町,我猜测那里是机械人偶的大本营,要把它抢过来作为据点吗?主殿。”
太宰治思考了片刻,摇摇头,指向远方, “我还是对那座塔比较感兴趣。”
您果然是盯上那座塔了吧?!
***
“哦耶!出发喽!”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狐之助站在太宰治肩上兴冲冲地举起前爪,“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太宰治把狐之助的爪子拍下去,“你够了,我没你这么中二不知羞耻的狐狸。”
“首先呢!在潜入那座高塔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换身衣服。这太不低调了。”太宰治指着三日月宗近的拖沓的深蓝色狩衣,“而且我没有皮毛,很冷。”本丸里春和景明,常年恒温,太宰治早上锻刀时便没套他那常年随身的沙茶色风衣,只是穿了一件白衬衣加西装马甲。
所以,打劫一家服装店势在必行。
这条街道因为机械人偶肆虐横行的缘故,是没有人在此居住的。
又或者那些机械人偶才是这里的原住民。
这光怪陆离的世界,真是污浊又悲伤。
太宰治走在前头,看着守在自己两边的付丧神砍杀一只突然跳出的机械人偶,轻悠悠地吟诵起不知名的小诗:“污浊了的忧伤 ,今天小雪初降 。污浊了的忧伤 ,今天凛风造访 。污浊了的忧伤 ……”
第19章
那诗歌的内容太过绝望凄凉,被审神者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念出来更显惆怅。
静谧诡异的夜,子弹与兵刃谱写了一首交响曲。
两三个青年走在街头,昏暗的灯光把他们影子拉得很长。
三日月宗近忍不住抱怨道: “这东西怎么没完没了啊!”
山姥切国广不语,打刀势如破竹,穿透机械人偶的胸膛,把能源结晶挑出,失去能源结晶的机械人偶就像失去了灵魂,摔在地上,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注意敌情。”金发打刀冷冷地提醒道。
从危险中脱身的三日月宗近耸耸肩,“抱歉抱歉,老人家没有年轻人那么好的视力。”
他分明在说:请不要奢望太刀夜战的能力。
狐之助惆怅万分,审神者一直强调自己体术不行,三日月宗近又受限于永无止境的黑夜,所以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山姥切国广了。
现在抱山姥切国广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等等!审神者大人、三日月殿你们在干什么?!”
“还用问吗?当然是抱被被大腿了。”两人恬不知耻地回答。
很遗憾,你晚来了一步,已经没有多余的大腿可以抱了。
狐之助:我……
为什么这和传说中的不一样?他在审神者论坛上看到的审神者记传,这种时候审神者大人不是应该像神一样站出来,挡在他们面前,用不知道哪里掏出的绝世武器一击干翻敌人,疯狂打他们的脸吗?这是什么鬼发展?
太宰治懒洋洋扫了眼狐之助,“六酱,你果然是玄幻小说看多了,怪不得这么中二。请不要对我的战斗力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狐之助:“……所以,您说您曾经在黑手党工作多年,还是最年轻的干部之一都是骗人的吧?”
“这可是真的。”太宰治伸了个懒腰,点点太阳穴,“只不过我是脑力派,打架这种掉价的活儿都是交给蛞蝓和手下去做。”
“主殿,找到服装店了了哦!”三日月宗近轻声提醒道。
狐之助忍不住吐槽:“你这时候为什么能看见了?”
美丽的付丧神深邃的瞳孔中满是时光流转、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与包容,他指了指身侧半人高的霓虹立体大字——服装店。
“哎呀,我呢,只是眼神不好,但是不瞎。”
狐之助气得炸毛,它超凶的,“我瞎行了吧!我有眼无珠!我鼠目寸光!”
三日月宗近拔刀,锋利的刀刃上布满纹路,是吹毛立断的锋利。
“你、你要干什么?”狐之助吓得连连后退,三日月宗近仍在逼近。
“当然是……”三日月宗近猛地挥刀,狐之助紧紧地闭上眼睛,心脏都揪在一起了。“——把门打开了。”话音落下,本体回鞘,坚固的防盗门轰然倒下。
太刀付丧神侧身垂首,“主殿,请。”
太宰治跨进门槛,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欺负六酱很好玩吗?”
三日月宗近闻言一愣,看专注挑选衣服的审神者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害羞地垂眸,黯淡的灯光打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为他的眼底镀了一层阴影:“是的,很好玩。”
“你可真过分。”
太刀付丧神清浅一笑:“哈哈哈,不是有句话叫做「物似主人形」吗?”
狐之助:我当时为什么会希望三日月宗近来?我以为平安京的黑心老刀能阻止审神者,没想到他和审神者联合起来一起欺负人。
审神者至少对它没多大兴趣,大多时候都是无视状态,可是三日月宗近却专门挑它欺负,从它跳刀解池开始……它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了方便行动,三人都换上了利落规整的西装,从更衣室出来的刹那狐之助眼睛迸射出光彩,这些人穿西装简直帅到犯规!三日月宗近高贵优雅,山姥切国广俊美冷凝;变化最大的是太宰治,他西装上面又披了一件黑色长外套,他不笑的时候,慵懒中透着冷漠,他仿佛天生适合黑色,那是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孤寂与原罪。
作为本丸食物链最底层的狐之助虽然一直被欺负,超气!可是看到他们的脸就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作为一个深度颜控真是没得救了。
“好了,准备出发。”太宰治把西装外套往上拉了拉,拿出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地图:“我们的目标是塔顶楼,现在的位置是歌舞伎町,先去新宿站坐地铁,到达国道20号,再前往枪身塔,登上塔顶楼。旅途漫长而危险,诸位都要小心谨慎哦!”
“是,主人。”几人异口同声。
“对了,这个给被被和三日月。”太宰治从怀里摸出两个金色锦囊,“带上防身好了,听说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三日月宗近伸手接过,定睛一看,“竟然是极御守。”
御守是付丧神的护身符,戴上它哪怕是碎刀都可以原地复活,极御守则是满血复活。每参加一次时之政府举行的活动并完全通关可以领取一枚普通御守,极御守则不赠送,必须花重金去买。
因为极御守的价值不菲,一般审神者只会赠送给自己的“婚刀”,普通御守大多数时候是共享资源,出征的付丧神佩戴,安全返回本丸后再交接给下一批出阵的付丧神。
刚就职两天的太宰治当然不可能参加活动了,难道是主人为了他们专门买的?手掌中轻轻的锦囊突然重于千金。
被付丧神复杂的目光盯着,太宰治不自在地摆摆手,“是我从时之政府那里敲诈过来的。还有不少,你们就放心用好了。”
不算那两匹小云雀,您到底从时之政府那里敲诈了多少东西啊?
“所以我才说时之政府傻白甜啊!”
走出了花腔歌手的势力范围,渐渐可以见到“活着”的人类。
他们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他们夜夜笙歌、穷奢极侈。小混混当街欺凌弱小无人敢言,冠冕堂皇的贵公子与穿着暴露的舞女纠缠在一起旁若无人地呻\'吟,人们视若无睹。
这里简是犯罪的天堂,囚徒的乐园。
“三杯威士忌加冰。”太宰治坐在吧台上,对酒保伸出三个指头。他没有礼貌地称呼酒保为先生,在接过酒杯时也没有道谢,因为他知道这里不需要。
三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摇曳晃荡,倒映这光怪陆离的世界。
山姥切国广盯着面前的酒杯,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主、主人……我不能喝酒。”
“怎么?是过敏,还是?”太宰治举起酒杯,朝口腔里灌了一大口,酒精在脑袋里侵袭肆虐,久违的畅快感,酒的味道大体无差,人却不是熟悉的人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山姥切国广小声嗫嚅道:“会醉……”他真的不擅长喝酒,属于一杯就倒的那种类型,若是在本丸里也就罢了,可这里是危机四伏的亚种特异点,他不能置审神者与同伴的安危于不顾。
太宰治没有强求,自顾自地慢慢啜饮起来。这种成人酒吧里没有果汁牛奶之类的饮料也没法给山姥切换,只能委屈打刀看着他们喝了。
“抱、抱歉,让您破费了主人。”山姥切国广迎着酒吧各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目光,把头垂得更低了,他怀念起自己的被单来,如果有它在的话,应该可以遮挡那些讨厌的视线吧?
“你说这个啊!”太宰治看起来有些微醺,“没关系,等会儿会有人来替你喝的。”
“主殿预料到了什么?”三日月宗近抬起酒杯,“敬您。”
酒杯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冰球在杯中缓慢融化。酒精给太宰治鸢尾色的眼神染上了一层墨,他眯起眼睛,只余一条狭长的黑线,他没有回答三日月宗近的问题,露出倦怠又华丽的笑:“这里人类太多,为了避免麻烦叫我太宰先生吧!”
“遵命,太宰先生。”三日月宗近放下酒杯,一手搭在佩刀上,望着三五个蠢蠢欲动围上来的酒徒,“只是这种地方,光是改变对您的称呼避免不了多少麻烦哦!”
人类犯罪,无非是为了权势美色金钱……
酒精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美丽事物无论男女,而无论是付丧神还是太宰治,都有着让人犯罪的美丽。
太宰治伸手,拽过一个靠近过来的男人,把他的脑袋按在大理石面的吧台上,吧台台面如蛛丝般龟裂,一旁的酒杯却纹丝不动。
是何等精准的控制力。
那看起来就头痛的警钟活生生在众人耳畔敲响,无人敢继续向前。
所以说,有时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并是那么好当的。
三日月宗近雍容华贵的笑有些绷不住了,他忍不住问道:“您不是说您体术不行,不擅长以武力解决问题吗?”
太宰治指挥吓得发抖的酒保重新给自己添上一杯酒,不好意思地揉揉自己的碎发,“所谓能力,全靠同行来衬托。”在遍布异能者的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里,他确实“不行”啊!
他真的只是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而已。
第20章
周围的空气是死一般的寂静。
“啪啪啪。”突兀的鼓掌声打破了周围的沉默与寂静。
酒吧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直默默饮酒的男人站起身,掌声正是他发出来的。这个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花白的雪发用发蜡倒梳得规整,只有额前一缕悄悄垂下。与太宰治等人低调的黑西装不同,他的西装应当是专程订做的,样式花哨华丽,肩上披着披风,左边肩膀上还停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妖艳蓝蝴蝶。
这风骚的老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即刻挡在太宰治前面,警惕地盯着来人。
“不要一脸敌意地盯着大叔我啦!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只有那么一点坏,一点坏而已。”那人好像并不畏惧死亡,或许他有绝对地把握能同时战胜三日月宗近与山姥切国广,他直面锋利的白刃,款款走来,脸上是一派从容与坦然。
那感觉不似伪装。
他吹了吹修理得整齐的胡子,“我只是想与你们交个朋友哦!真的,我从来不骗人。”
太宰治放松身体倚靠在吧台上,饶有兴趣地瞧着来人,淡淡开口:“三日月,被被,退下。”
“是,太宰先生。”三日月宗近拉住欲言又止的山姥切国广,收回兵器,侧身让开。
无论私底下怎么打趣插诨,无论这个人看起来多危险,他们都应该退下,因为这是主人的命令,他们必须服从。这是三日月宗近广受审神者喜欢的原因,他不光拥有惊世的美貌,强大的战力,更重要的是,他懂得审时度势,他清楚地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候不该做。
况且,他相信他的主人。
詹姆斯·莫里亚蒂手指轻抚刚才被撞得蛛丝密布的吧台,由衷地称赞道:“这真是美丽的艺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镜袋,取出一个黑色边框的眼镜,专注地欣赏破碎的吧台。
那专注的神情好像在欣赏一件旷古绝今的艺术品。
“如果你只是个有特殊癖好的大叔我想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太宰治站起来,披上西装外套,对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招招手,准备离去。
“欸欸,等等等等……”詹姆斯·莫里亚蒂回过神来,追上前去,“年轻人这么急躁可办不成大事哦!”
太宰治放慢了脚步,没有回头,“所以说你为什么找上我呢?”
“因为我很少见到像你这么纯粹的恶人了。”詹姆斯·莫里亚蒂越过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与太宰治并肩而立,语气里满是欢欣喜悦,“所以我真的是超级高兴,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个怪大叔哦!”
付丧神:呵呵!只有怪大叔才说自己不是怪大叔。
“纯粹的恶人?”太宰治踢开脚下的酒瓶,也不生气,慢悠悠地回味这个词,“就凭我抢先出手揍了一个对我怀有敌意的人?你不觉得这实在太武断了吗?”
“当然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连忙摆手,“你刚才揍那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没有怨恨,没有愤怒,也没有快'感,就好像事情本该如此一样。就算是换一个从来没有招惹过你的陌生人,你同样也能毫无心理负担地下手吧!善良与邪恶,救赎与堕落对你来说都没差不是吗?”
太宰治兴致缺缺地瞧了詹姆斯·莫里亚蒂一眼,辨不出多余的情绪,“以前也有一个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组织。”詹姆斯·莫里亚蒂兴冲冲地说:“你身上的邪恶素养简直是与生俱来的,这简直是太美妙了,就好像是新宿夜空中冉冉升起升起了一颗北极星,璀璨夺目,让人一下子就看到了,然后再也移不开目光……”
太宰治听他的形容一阵恶寒:“抱歉,我对有奇怪癖好的怪大叔没有兴趣。”
“都说了我不是怪大叔。我是邪恶组织的首领,诚心地邀请你入伙哦!你难道不想得到圣杯吗?无论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永恒的生命、无尽的财富……亦或者,死而复生。”詹姆斯·莫里亚蒂循循善诱,他看到太宰治听到最后一句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时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我想我们可以慢慢谈一谈。”
他们重新回到了刚才的酒吧座椅上。
“这杯酒看起来没有人喝可以给我吗?”詹姆斯·莫里亚蒂被黑色鹿皮手套包裹的手指优雅地端起山姥切国广位置上那杯没有动过的威士忌,虚空中举向太宰治,“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太宰治食指和拇指捏着酒杯,陶醉地欣赏着冰球一点点融化在酒液中,唇角勾起一个凉薄至极的笑,“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
“这里就是新宿的顶点么……”太宰治站在塔顶楼最高一层的落地窗前,垂目四望,整个城市都被黑暗包围,霓虹彩光穿不透几十米的高楼大厦,触目所及便是黑压压的一片。
沉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塔顶楼,整个新宿的最高点,詹姆斯·莫里亚蒂组织的大本营。
所以他们算是阴差阳错地取得了最终目的了吗?三日月宗近哭笑不得,只是身份定位好像有点奇怪呢。
“怎么样?有没有整个城市都尽在掌握之中的快感?”詹姆斯·莫里亚蒂点了根雪茄,优雅地吐了口烟圈,从金属烟盒里抽出一根新雪茄,抛给太宰治,“怎么样?要来一根吗?”
太宰治依然盯着窗外,抬手,食指与中指正好夹住那只雪茄,“不,我不抽烟。”他把雪茄递给侍立在一旁的三日月宗近,太刀付丧神心领神会地扔进垃圾桶里。
“抽烟可是男人的浪漫。”詹姆斯·莫里亚蒂有些肉痛地盯着静静躺在垃圾桶里的雪茄,那可是特供烟,一根就抵得上新宿酒吧半天的收入。
太宰治转过身,不带一丝灰尘的皮鞋与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在詹姆斯·莫里亚蒂对面坐下,翘起腿,指着默默站在角落里隐藏自己的打刀少年,“还有孩子在呢。”
“我倒是忘了这回事儿。”詹姆斯·莫里亚蒂绅士地把烟摁灭,对山姥切国广抱歉地笑了笑。
山姥切国广别过头去,他不擅长也不喜欢应付莫里亚蒂这种人。
“现在没有外人,为了合作得更加愉快,我们是不是应该坦诚相见?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因为我所谓的邪恶素养而看中我的。”太宰治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针见血地说道:“如果你所谓的圣杯真有那么神的话,何必要找我呢?”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詹姆斯·莫里亚蒂没有心思被人揭穿的尴尬,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上的白布,“你毫无意义是个人类却拥有相当美妙的灵力,而他们不是人类,明明比你强,却事事以你为首。所以我猜你们是御主与从者的关系,看武器应该是saber?”他指的是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
太宰治瞳孔一紧,又立马恢复平静,手不自在地圈在膝盖上,他的手上缠绕着绷带,一直延伸到西装袖口深处。刚才的打斗让绷带松了些,透过层层绷带,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手背上的红痕,那痕迹像极了令咒,“这都被你猜到了,那你不怕我打败你吗?”
詹姆斯·莫里亚蒂发出桀桀的笑声,“不怕哦,因为我可是archer,专门克制saber的archer。”
主人手上的红痕不是之前在文具店找地图时拿红色记号笔自己画的么?山姥切国广越听越糊涂了,他记得主人当时还想顺着这标记放血,说什么直到血流尽为止,结果是被他阻止了。只是利刃无情,到底还是流了些血,所以用绷带包扎起来。
“所以你知道我是御主,却邀请我来你组织本部,是料定我打不过你吗?”
“不不不,我真的是对你与身俱来的恶性素养感兴趣。毕竟我是Servant嘛!想亲近master很正常的事。”詹姆斯·莫里亚蒂真诚地说道。
隐藏在暗处随机应变的燕青嘴角抽搐,你一个单独行动能力A+级别的怪物在瞎扯什么?
他接着正经道:“当然为了给我们其他合作者一个交代,我还是希望你能证明自己。”
太宰治挑挑眉梢,“怎么证明?”
詹姆斯·莫里亚蒂为太宰治倒了杯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黑夜中显得血腥粘稠,“我们需要更多更强力的合作者,新宿的Avenger——狼王黑森·罗伯因为完全不听交流无法建立友谊。如果你能拉拢他入伙我相信所有人都不会再发出异议。”
感觉你们好像传'销'组织,太宰治问道:“那如果他无论如何都不听呢?”
“解决潜在隐患是一个恶人必备的美好品德。”
第21章
黑森·罗伯或许可以把他当做两个独立的个体,对世界怀有强烈憎恨感情的狼王黑森与佣兵罗伯的集合体。不要把他当成没有理智的野兽——融合了幻灵“隐形人”的能力的黑森·罗伯也许就在你身后张开獠牙。
“啪!”太宰治只是翻了两页便合上那沓厚厚的资料,抬眸,对詹姆斯·莫里亚蒂说:“我答应你的委托。”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詹姆斯·莫里亚蒂举起酒杯,“那么祝你武运昌隆……”他忽然忆起自己不知道太宰治的名字。在新宿,随便问别人名字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如果得知英灵的真名,很有可能根据他生前的事迹猜出他的宝具底牌,甚至找出他的致命弱点。
不过詹姆斯·莫里亚蒂并不担心,他是吸收了幻灵「魔弹射手」能力的融合型Servant。光是查阅他生前的原典资料只会走向歧路。
他主动示好:“人们都称呼我为新宿的archer,其实我更喜欢被叫詹姆斯教授。”
太宰治无所谓地端起酒杯,“我叫太宰治,随便你怎么称呼都行。”
酒杯相撞,清脆悦耳。
两人在心里不屑,信你才有鬼哦!
谎言说多了反而不相信真实,两人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坦诚相见却谁都以为那是对方随口编造的谎言。
之后,太宰治表示事不宜迟,打算即刻去会会新宿的Avenger,詹姆斯·莫里亚蒂自然乐得合作者这么积极向上,眉开眼笑地把太宰治等人送出了门。
塔顶楼更像一个监狱,天花板与地板隔得很远,冰冷的地板与惨白的墙壁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更显可怖,只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长廊上回响。
山姥切国广十分紧张,握刀的手心因为生出了冷汗有些滑腻,他不理解主人满口说着要去对付黑森·罗伯却转身回到了塔顶楼,前进的方向还是詹姆斯·莫里亚蒂再三强调不能去的塔顶深处,就像他不理解明明应该偷偷潜伏的主人却带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进来的原因。
山姥切国广有太多的事情不明白,他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和那个看起来就是幕后大boss的坏老头合作,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主人能在这种环境下混得如鱼得水……三日月宗近刚才偷偷告诉他,审神者大人或许是在下一盘大棋,要他相信主人。山姥切国广感觉自己很愚笨,很多时候都跟不上节奏,但是,他握紧胸口的极御守,他的主人一定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呐,跟了我们这么久,你不累吗?”太宰治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虚空问道。他的语气太过平常,好比在问你今天中午吃了什么饭一样。
长久的静谧,就在付丧神以为是不是太宰治的错觉时,虚空回应了他,“讨厌,竟然被发现了。”
空气一阵波动,一个年轻男子突兀地出现,他是极其俊美的,吊梢眉眼与身上的牡丹龙纹身为他平添了一份神秘邪魅。
“不要上来就砍嘛!”那人灵巧一跳躲过三日月宗近的攻击,跳到房顶上,在没有任何支撑物的情况下,他双脚抵着两边墙面,手扶着天花板,竟硬生生地站住了。他自我介绍道:“我是新宿的assassin,和那个archer一样都是你们合作者哦!”
“合作者会这样偷偷摸摸地跟踪我们么?”三日月宗近一击不成,冷冷地望着这个打扮邪气的男人。
该死,他竟然没发现。
“因为我对你们,准确的来说是他,很好奇嘛!”燕青努了努嘴,指向太宰治,“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呢?我的气息遮断能力明明不差。”
气息遮断吗?怪不得没有被侦查到。
可是主人是如何发现他的呢?
“直觉。”太宰治没有多作解释。
直觉这种解释未免太过牵强,不过燕青还是信了。御主嘛,总要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能发现他,这直感至少B+级别了吧?
这御主与众不同的地方好像有点多。
燕青从房顶跳下来,蹲在太宰治面前不到一米的地面,双手托腮仰起头天真地看着他,“你真是个奇怪的御主。”
“你以后说不定会遇到更加奇怪的御主。”太宰治挥手让付丧神把刀放下,前进了两步,与燕青贴得很近,他弯腰撩起一缕他因为过长垂在地上的黑发,“你是受詹姆斯教授的命令前来跟踪我的吗?”
“当然不是。”
燕青猛地站起来,贴在太宰治耳畔婆娑低语:“我跟他只是因为共同的利益合作,如果遇到更感兴趣的人、更有趣的事,我可是会随时背叛他的。”
“随时可以背叛。”太宰治后退一步,咀嚼着这句话。
燕青依旧是那般放荡不羁,“我曾受到过深重的背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汉呢!”
“好吧,我就是来看看,现在该走了。”太宰治越过燕青,一根黑发从他之间滑落,燕青的头发没有消失,说明人间失格的力量对英灵本体没有影响。
所以如果是拳拳到肉的物理攻击是不能抵消的么?真是可惜。
“喂!你就这么走了?”燕青追过去,紧跟着太宰治。他明明都说得那么直白了,只要遇到更有趣的人,更有趣的事就会背叛啊!
太宰治悠悠地叹口气:“你以为詹姆斯·莫里亚蒂会对你一点防备都没有?狼王黑森·罗伯那本厚厚的资料可就摆在眼前,你觉得你和他合作之前他没有调查过你的资料吗?”
背叛与被背叛,谁知道谁是谁呢?
燕青并不惊讶,鼓着脸沉思了一会儿,“我倒是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被人这么直白地挑明了。”即使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会计较啊,被人背叛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个给你。”燕青摸出一个令牌模样的东西,递给太宰治,“不要这么警惕,用这个可以调动五十人的雀蜂部队。虽然用雀蜂来对付狼王黑森·罗伯那种家伙只是螳臂当车,但濒死之际总能多活几秒。”他笑得残忍又温柔。
送上门的礼物,太宰治没道理拒绝。就像燕青说的,五十人的雀蜂部队对于新宿的Aveger来说或许只是螳臂当车,但关键时刻或许有奇用。
太宰治手指摩挲着那块沉甸甸的令牌,“我应该感谢你吗?”
燕青摆摆手,走进阴影,“这到不用,只是你如果这么轻易就死了会让我很失望的。”
“放心,有句话叫做越渴求的东西越得不到。”
***
“主殿,我们这回是真的准备走了吗?”三日月宗近回首望着那高耸的塔顶楼,不确定道。
“当然,现在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太宰治慢悠悠地往前走,“还有,这时候应该叫我太宰先生。”
那沉寂在夜色中的塔,如黑暗中的巨兽闭上猩红的眼睛假装沉睡。最可怕的不是浮于表面的敌人,狼王黑森罗伯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也不是。
更邪恶的人物还在背后注视着他呢。不用费力去寻找,也许不多时他就会主动来找你。
沉默的山姥切国广深吸一口气,期待地问:“太宰先生,有什么打败那个新宿的Averger的计划吗?”比起勾心斗角的阴谋,他果然只适合身先士卒,注定一辈子是当别人手下小兵的料,山姥切国广自暴自弃地想道。
“没有,随机应变吧。”太宰治不负责任地说道。
“太宰先生,你这样随随便便的态度会死的人诶!”这是不是时之政府的本丸,遇到危险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一直装死的狐之助把大家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太宰治顿了顿脚步,奇怪地看了狐之助一眼,“死亡一直以来都是我最渴求的归宿。”
“三日月,过来过来。”太宰治不得不停下,对第三次被脚下石子绊倒的太刀付丧神挥手。
三日月宗近如一个盲人般用自己的太刀敲打前方的路,慢腾腾地摸索过去,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优雅。
在这种黑夜里他真的快瞎了,为什么被称为国道的地方连一盏灯都没有?
这不是存心难为太刀么?
“唉!”太宰治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快步走到三日月宗近跟前,他真不是急性子,但看到这个太刀如一位年迈的老者一般磨蹭还是有点着急。
太宰治伸出两根指头,“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不,审神者大人你不想!
“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我没有想自杀。闭眼。”他对三日月宗近命令道。
三日月宗近听话地闭上眼睛,反正这时候他已经是个睁眼瞎了。睁眼闭眼都没差。
眼前出现了雪白的光晕,太刀青年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光明。
“这、这是怎么回事?”黑暗没有消失,消失的是他眼前的黑暗。
“我一直猜测笼罩新宿的黑暗不是与生俱来,是人为造成的。刚才的试验证明了我的猜想。而我,可以让任何能力无效化。”太宰治放下手,三日月宗近重归黑暗。
“让你不受黑暗干扰的同时,也会消去你本身的灵力。你确定要吗?”
主殿您还真是……魔鬼啊!
“走吧,去找复仇者。被被扶着点老爷爷。”
不知道这所谓的复仇者会不会跟小夜一样可爱好骗呢?
他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脏了。
第22章
三日月宗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审神者帮他在暂时得到光明与失去灵力之间做出了选择,这无疑是最优解,不说保护审神者,失去灵力他连自保都做不到。可是心里为什么那么不对味儿呢?一定是和主殿的恶趣味有关。
印象中的国道,本应该车水马龙,繁花似锦,但这座被黑暗笼罩的恶都里,混泥土铺就的宽阔高速公路上,寂寞而荒凉,只有道路两旁昏暗老旧的灯光。
要在这种地方寻找黑森·罗伯无异于大海捞针。
太宰治随地而坐,靠在高速公路的横栏上,把燕青送给他的令牌扔给三日月宗近,在太刀付丧神手忙脚乱地接住后撑着脑袋指了指不远处亮着幽黄色灯光的加油站,“那里是雀蜂部队的一个小据点,你拿着这令牌召集二十人左右的雀蜂到这里来。”
“好的,太宰先生。”三日月宗近揉了揉眼睛,眺望(雾)远方,“是要让雀蜂帮我们寻找黑森·罗伯的踪迹吗?二十人会不会太少?”
太宰治摇摇头,薄唇轻启:“当然不是。是你带着雀蜂来攻击我们。”
“哈?”众人不解地望着太宰治。
三日月宗近皱起眉头思索片刻,眼睛一亮:“一群憎恨的人类、无知的蝼蚁在自己家里打架挑衅,黑森罗伯如果真像资料里记载的那般憎恨人类,是不可能忍受得了的吧?太宰先生是想让狼王自己来找我们?”
“也不尽然。”太宰治双臂抱头,舒服得眯起眼睛,“我也想试着找找看这座恶之都里是否存在心存正义感的人,毕竟光靠我们可是打不过狼王的。”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三日月宗近。
这座恶之都里真的有心怀善意的人存在吗?
三日月宗近犹疑道:“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我扮演恶人?”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明明您更像恶人。
太宰治无辜地眨眨眼:“因为你拥有反派boss的气质。”
狐之助随声附和:“对对对!太宰先生说得没错。我以前在审神者论坛里看过很多暗堕本丸的扒一扒,三日月宗近一般都是本丸暗堕的幕后黑手,弑主计划的组织者和策划者,所以你做恶人再适合不过了。”
三日月宗近无力地反驳:“那些东西都是为了骗回复编造的暂且不谈,那些小说中弑主的付丧神不是一般都是一期一振么?”
“可是一期一振都是被你怂恿的呀!”狐之助针锋相对。叫你欺负我!叫你觉得欺负我很好玩!我要证明给你这振黑心老刀看,我也不是好欺负的狐狸。
三日月宗近干咳两声,“这甚不好。”
你总不能让山姥切国广去扮演恶人,狐之助就更不必说了,它只会中二犯蠢。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太刀青年离开的背影沧桑又悲壮。
三秒后,栽倒在地的三日月宗近优雅地坐在地上,冰冷的、灰扑扑的水泥路被他衬托得好像白银王座,“太宰先生,我有一个请求。”
“嗯?”太宰治示意三日月宗近继续说。
“我看不清路。”三日月宗近拢拢袖子,“可以让六酱陪我一起吗?”
狐之助全身的毛都炸起来,警惕地盯着三日月宗近,“不!我不同意。”
太宰治体贴地说道: “可以哦!”作为一位平易近人、体恤下属的合格上司,他怎么能阻止三日月宗近和狐之助相爱相杀呢?
“谢谢主殿……不,谢谢您,太宰先生。”三日月宗近敛眉看向狐之助,声音愈加温柔:“来,我亲爱的六酱,快到爷爷这儿来,我真的很想你呢。”
“不!!!”狐之助誓死抵抗,却徒劳无功。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
太宰治揉揉耳朵,狐之助临走前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仍不绝于耳。
啊!真是可怜的六酱。
***
“啊啊啊!讨厌!这么多炸鸡到底要吃到什么时候?!我讨厌炸鸡!”
贞德·Alter盯着怀抱里的一大包炸鸡,不耐烦地抱怨。
她不喜欢炸鸡这种食物,不仅油腻还高热量,可是那个冷血女喜欢,她就要把这家店铺的炸鸡买光让那个冷血女吃不上。
贞德·Alter脑补了这样一幅画面:没有炸鸡吃的阿尔托莉雅·Alter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流着泪、跪在自己脚下求自己给她一块炸鸡吃的场景。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让那个冷血女跪着把我的鞋子舔干净。”贞德·Alter满足地轻哼一声,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路过国道20号时,耳畔还传来“咻咻咻”的子弹声,贞德·Alter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前走去,“嘶……那边火拼还没完么?真是让人讨厌。”在新宿,火拼打斗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在快要离开时国道时,贞德·Alter停下脚步,她心里想:那个人叫的好凄惨啊!去看一看好了,欣赏人类绝望的表情不就是复仇者的愉快么?我就去看了看,绝对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雀蜂部队已经与太宰治僵持对峙了快一个小时了。他们面具覆盖下的脸僵硬地抽搐,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这样叫啊?
还有不久前那个美丽强大却高度近视的神秘男子拿着雀蜂调动令命他们来此,却只是对着空气放空枪。子弹很贵的好吗?
“难道神秘boss有听别人惨叫的奇怪癖好?”雀蜂A对身侧的同伴窃窃私语。
“少见多怪。”雀蜂B指着狐之助,怜悯地说:“不仅是这方面,你看boss怀里那只狐狸憔悴得像被几个大汉蹂'躏了几天几夜的可怜模样就知道了。”
“真是可怜……”
“你还会同情别人?”
“怎么?想打架啊!”
“我怕你啊!来就来!”
一阵悉悉索索声,无聊的雀蜂部队骚乱起来。
三日月宗近很头疼,他怎么带着这么一群猪队友?他用眼神同太宰治交流:这么久了?黑森·罗伯也没出现,富有正义感的路人也没出现是不是可以收工回家了?
太宰治回以眼神:再等等,我有预感,我们等的人马上就来了。
“吼——”野兽的咆哮震天动地,随之而来的便是数人的惨叫。
夜色深处,两人高的苍蓝巨兽在仰头嘶吼。它的背上,无头骑士挥舞着血腥巨刃,撕裂、斩断那遥远的罪恶。
“快躲开!”
山姥切国广翻身将太宰治扑倒护在身下。
“哈哈……这就是……新宿的Avenger——黑森·罗伯……吗?”三日月宗近用佩刀艰难地抵住狼王的利齿,他的肩头,鲜血汩汩地流淌,印湿了雪白的衬衣。
“铛!”狼王的利爪与山姥切国广的打刀猛烈撞击,擦出耀眼的火花。
两个付丧神合力,终于暂时控制住狼王的攻击。但是他们忘了,黑森·罗伯是狼王黑森与佣兵罗伯,他们是一部分,也是两个个体。无头骑士举起手,重重地劈下手中锋利的巨刃。
那巨刃若是砍下来就算是刀剑本体也得被劈成两半吧?但是付丧神不能后退,因为身后还有他们的主人。
三日月宗近吐了口鲜血,对山姥切国广说:“反正有极御守,我们就一起殉情吧,被被。几分钟后又是一条好汉。”
“不要叫我被被。还有我不想和你一起殉情。”山姥切国广纠正道,却没有丝毫移动。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甚至于不断推进的怪力都放缓了许多,付丧神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把黑色的长剑帮他们挡住了无头骑士的攻击。
那持剑的、黑色护甲包裹下的手臂过于纤细,很难想象这么纤细柔软的手竟能拿起长剑挡住无头骑士的奋力一击。
夜风中,黑色的少女傲然挺立,身后的黑色巨旗迎着烈风肆意飞舞,她肌肤雪白,容貌秀美,一双琥珀色的双眸凛冽如寒冬;她肆意张扬,不羁的表情仿若能燃烧此间污秽。
少女伸出舌头舔了舔略微有些干燥的薄唇,“你们两个废物赶紧给老娘滚开!”
三日月宗近与山姥切国广悻悻然收回刀,退后,这位美少女的性格着实泼辣了些。
他们看见,左手持旗,右手持剑的少女与黑森·罗伯打得热火朝天、难分难解,时不时还发出一阵“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你现在知道你每次哈哈哈给周围带来了多少声音污染了吧?”狐之助对被震得吐血的三日月宗近吐槽。
太宰治在狐之助的指导下画了一个灵阵,让受伤的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进去修复。这种灵阵完全依靠于审神者的灵力,消耗巨大,在有什么问题回本丸修复室的前提下很少会有人用到。
付丧神差不多修复完成时,贞德·Alter也已经收工回来。他暼了眼还在修复的付丧神,一脸不屑,但还是出言警告:“这狼王的灵基不知何故极其不稳定,暂时撤退了,你们也赶紧离开这里。”
“美丽的小姐,感谢你出手相救,能告诉我你的芳名吗?”
“啊?你问我名字?”贞德·Alter咧开嘴,露出一个血腥的笑容,“我是贞德·Alter,罪恶的龙之魔女,哼哼哼,你对赝品有什么不满的吗?”她决定,但凡这些人表露出一点厌恶的神情,她今天的晚餐食的谱上就多加一份奥尔良烤翅。
太宰治惊呼道:“哇!原来是贞德·Alter小姐。我从一开始就想和您一起殉情呢!”他张开双臂,向贞德·Alter扑去。
“滚开!你想死吗?”被太宰治反应吓呆了的贞德·Alter愣了一瞬,露出标准的法式嫌弃。
“对啊!我就是想死。您愿意陪我一起殉情吗?”
“啊啊啊!你是神经病吗?离我远点!滚开啊……咆哮吧!吾之愤怒!”
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炎炙烤大地,包围住了太宰治,只是一瞬便消失殆尽。
毫发无损的太宰治乖巧地抬头,“抱歉哈!我的异能力是让所有接触到的异能力无效化。”
“你……”脾气暴躁的少女还没来得及咆哮,异变突起,刚逃跑的狼王闪电般地扑倒贞德·Alter,将她打晕,它与刚才不同,眼底是血一般的猩红与疯狂。
“滴滴滴……”警报迭起,迦勒底留给太宰治唯一的探测器不间断地响着。
这已经远远超出正常英灵的灵基水准了。
魔神柱出现。
狼王抬爪,只是掌间飓风就把太宰治扇飞,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远处撞击。
山姥切国广跳起来,死死地抓紧太宰治的衣角,两人同时落地,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掏出怀中短刀挡住新一轮的攻击,给山姥切国广缓冲的拔刀机会。
只是一瞬,短刀便被甩飞。
太宰治轻抚被震裂的虎口,咽下口中的腥甜,对山姥切国广说:“被被,不要勉强,这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狼王了,如今的他被更强大的存在支配着。”
“狼王”盯着太宰治,口吐人言:“你知道我的存在,还要来招惹我,是真的不怕死么?”
太宰治望着倒飞出去的山姥切国广,吐了口血沫,自言自语道:“谁知道呢?我只是比较喜欢赌博。”
“那你这回赌得是生还是死?”
“很遗憾,是生呢。”太宰治抬起头,对扑面而来能把他碾成肉泥的力量丝毫不惧。
不远处,闪着微弱光芒的法阵忽明忽灭,骤然起风,风压扰乱了气流,回旋往复的光芒直冲云霄,光芒的尽头,一声仿佛压抑了一个世纪的咆哮传来:“太——宰——,你这个混蛋,终于找到你了。”
第23章
未见其人, 先闻其声。
“太宰——”抑扬顿挫的、拖长了的尾音叙述着声音主人与太宰治之间的羁绊之深。
可不是么?老相识了。
太宰治露出嫌弃至极的表情,果然是那条聒噪至极、筋肉发达的笨蛋蛞蝓。
魔法阵的风尘与光辉还未消散,一道漆黑的身影便炮弹般飞射而出,挡在太宰治前面, 重重地一拳将狼王打飞。
那瘦小身体的一拳仿佛拥有无限大的力量, 狼王庞大的身躯接连贯穿了好几栋高楼大厦, 最终脱力坠落, 被废墟瓦砾所淹没。
青年这才慢悠悠地回过头,掸掸右手间并不存在的灰尘,将被风吹歪的帽子扶正, 挑衅地开口:“太宰, 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竟然被这种菜鸡逼到如此地步。等等……太宰你这幅打扮是……”橙红色头发的青年雪蓝色的瞳孔一缩, 声线微颤, 话语里是掩藏不住的惊喜。
这幅熟悉的、刻入骨子里的打扮, 是打算……回港口黑手党了么?
森首领说过, 港口黑手党的大门一直为太宰治打开。如果太宰回去的话, 芥川龙之介一定也会很高兴吧?那家伙可是最想得到太宰的认可呢。
至于他本人,中原中也傲娇地别过头去, 别扭地想:如果是森首领的命令, 他也就勉勉强强接受了, 他才没有很高兴呢!
“唉, 你这条蛞蝓的脑容量果然也跟蛞蝓一样少。死了这条心吧,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港口黑手党工作的。”完全没有表现出久别重逢的惊喜、死里逃生的感动, 太宰治嘴里讽刺意味十足。
中原中也气得炸毛,“你这条该死的青鲭鱼,你不回来最开心的就是我好吗?白痴太宰, 没有你在的日子我别提舒服了,你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太宰治没有诚意地拱手道喜:“是吗?那还真是恭喜你了。”
围观的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一愣一愣地听着两人噼里啪啦地斗嘴吵架。其实说是斗嘴吵架有点不恰当,因为局势完全一边倒——
太宰治挑衅,中原中也不痛不痒地还击两句;太宰治继续挑衅,中原中也绞尽脑汁地反驳;太宰治接着挑衅……
审神者大人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付丧神不知道这个武力值爆表,只一击就把狼王打飞的小个子男人是谁?英灵?付丧神?亦或者都不是。
三日月宗近心态不错,喘了口气猜测道:“哈哈哈,看个头应该是短刀。嘛,如果是像萤丸那样的大太刀也说不定。”
贞德·Alter接了一句:“哈哈哈哈哈哈,看暴躁易怒的性格也许是Berserker。”
山姥切国广不说话,Berserker他没见过不好评价,不过说到暴躁易怒和你这个复仇者倒是挺像的。
还有请你们不要再笑了好吗?伤口又加重了呢!
“……”
“审神者大人和那位大人关系很好呢。”三日月宗近忍不住感叹道。
“很好?”好到一见面就互相喷撒毒液?山姥切国广不能理解。
三日月宗近睿智的新月瞳弯成两弯月牙,他拍了拍打刀少年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解释道:“这也是一种相处模式啦!被被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山姥切国广还是不明白,而且他是刀剑,已经定型了,是不可能长大的,除非是重铸。
和磨短一样,很疼呢。
“……”
啊啊啊!好气哦!中原中也额角青筋暴起,所以说他为什么要大老远赶来救这条满身毒液的青鲭鱼呢?让他自生自灭、暴尸荒野不是很好吗?而且像太宰治这种拥有恐怖预测能力的心机boy肯定还留有别的后手,就算他不来也死不了。
太宰治仿佛会读心术般准确无误地猜中中原中也内心所想,不负责任地摊手:“我可没有叫你来。”
中原中也被噎得无话可说,太宰治确实没有叫他来。只是时之政府高层担心太宰治在这个他们无法触及到的亚种特异点遭受到什么无法挽回的重创,暗地里给武装侦探社与港口黑手党各发了一封密函,并大致分享了从迦勒底那里获取的情报。
仅此而已。
得知这个消息的国木田独步“咔嚓”一声,按断了新买不久的钢笔,然后跳起来把时之政府的联络员骂得狗血淋头。太宰那家伙,和他搭档时明明整天都活蹦乱跳的,怎么去时之政府就职不到两天就遇到这么多危险?
为了救太宰治,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第二次通力合作。
太宰治救援计划就此展开——
武装侦探社最强大脑江户川乱步飞快地浏览分析时之政府带来的情报资料,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通过英灵召唤系统把救兵传送过去。
“这么说的话,你已经死了吗?蛞蝓。”太宰治无不惋惜地慨叹:“像你这样的人竟然能成为英灵,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中原中也握紧拳头、踮起脚尖怒吼:“是假死啦!假死!臭青鲭鱼!”
太宰治居高临下地望着橙红色头发的暴躁青年,意有所思:“这么说与谢野医生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啧啧,那个可怕的女人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人之一。”
中原中也难得没有反驳,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与谢野晶子,也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人之一。”
与谢野晶子,武装侦探社成员,侦探社的专属医生,相当少见的治愈能力者。异能力名——请君勿死。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害只要一息尚存都能够在短时间内治愈。只是,这bug般的异能力发动时有一个蛋疼的前提,即只能治好濒死的人,所以在治疗前必须先把对方弄得半死。
以至于如果要得到与谢野医生的治疗,你仅仅是被小刀割伤手指,都要经历一次生与死的轮回。
“噗哈哈哈……”太宰治忍俊不禁:“快点告诉我,是谁敢把你打得半死?”他的脑海中浮现手术室里,扛着嗡嗡转动电锯的与谢野晶子治疗时的可怖模样,那场景真的会把精神脆弱点的人吓出不小的心理阴影。
因此,除了太宰治,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们平日里都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没人想找与谢野晶子治疗伤病。
听到这句话,中原中也苍青色的眼睛倏然被乌云覆盖,杀气在他眼底盘旋回转,凝成深不见底的漩涡,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还不是你那两个好弟子。”
“竟然是敦和芥川。”太宰治毫无愧疚地笑得弯下了腰,良久,他抹了抹眼角生理性的泪水,断断续续地问:“等等……就、就算是敦和芥川联手也不至于把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吧?还是说,你就任凭他们把你打得半死?”
“我赤手空拳对两个全力以赴的异能力者你说呢?”中原中也不欲多言,杀气腾腾,“等我回去一定会以前辈的身份好好教训一下那两个狂妄的后辈。”
一切都是中原中也自愿的,否则,没人能伤害到他。
太宰治仍旧没良心地打击怒气值满点的青年,“其实不属于人类仅是异能力化形的蛞蝓你完全可以毫发无损地类似于降临者(Foreigner)那样被召唤。”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江户川乱步肯定也推测出Foreigner召唤的可能性,但还是出了这种馊主意一定是你哪里惹到他,他在打击报复的原因。
得罪记仇的聪明人是最麻烦的哦!
总之,模拟的假死状态、圣遗物、最强救兵……这也算勉强凑足了英灵召唤必要条件。
但最重要的前提是太宰治要进行召唤,如果太宰治没有进行英灵召唤仪式,他们的一切准备都将付之东流。
*
“说真的,我非常不想弄这种灵阵。”贞德·Alter救场后,在狐之助指导下太宰慢吞吞地绘制修复灵阵。
狐之助只以为消耗了巨大灵力的审神者在不满抱怨,它耐心地规劝道:“您就辛苦一点,救救三日月和被被吧!这也是为了审神者大人您的安全考虑哦!等等,这个灵阵好像有哪里不对……”阵法纹路太复杂了点,像是小孩子的涂鸦,杂乱而毫无章法。
“嘛,反正凑合着能用就行。”太宰治已经绘制完成最后一笔,一边像模像样地把手中的书本合上,往里面注入灵力,一边念念有词:“吾乃成就世间一切善行者,吾乃集世间万恶之总成者……”如果詹姆斯·莫里亚蒂听到一定认得出这是英灵的召唤咒语。
是重叠的两个灵阵。
太宰治念到一半突兀间停下来,停驻观望片刻,转身对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招手,示意他们先去修复。
在与狼王对战时,那短刀好巧不巧地被甩飞到阵心眼上。
汝当以混沌自迷双眼,侍奉吾身;汝即囚于狂乱之槛者。
横滨最强战力——中原中也参上!
第24章
“行了, 久违的重逢后怀旧的话就先暂停一下吧。”太宰治抬手止住中原中也想了好久的应对词,一双锐利冷静的双瞳扫了一圈周围环境,盯着远方狼王坠落的废墟,“你不会狂妄自大到认为只一击就能打败那怪物吧?”他低沉而悠远的声线, 与其说在疑问, 不如说已经笃定了结论。
你并没有打败那怪物, 或者说怪物的身后人。
中原中也把关节活动得咔嚓咔嚓响, 和太宰治同款的黑色长外套被风吹落,他按了按帽子,笑得狂妄不羁:“当然不会, 刚才只是热身运动而已, 我可是连异能力都没有用。”
魔神巴力——魔术王所罗门座下七十二魔神柱之一, 在时间冠位神殿大战中幸存, 逃脱至此。在这个亚种特异点, 魔神巴力把新宿改造成一个与世隔绝的恶性魔界, 竖起一座封闭城墙的黑暗孤城。它知道, 迦勒底迟早会找到它, 然后派御主来打败它,所以要在这之前, 牢牢掌控住这座城与所有的英灵和人类。
魔神巴力经过不懈的努力, 将幻灵与部分英灵融合, 创造出了独属于新宿的、更强大的存在。
最后, 它将选择与一名英灵融合。魔神巴力看中了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智慧和黑森·罗伯力量。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选择题, 詹姆斯·莫里亚蒂太聪明了, 魔神巴力担心他不受自己的掌控,做出反水之事;黑森·罗伯对人类充满无法消弥的憎恨,只是为了让他变强强制将职介由rider改造为avenger, 野兽的思维一直占身体的主导地位,不便于做幕后黑手。
今天,魔神巴力正在尝试与黑森·罗伯初步融合,就被不绝于耳的吵闹声打断,狼的领地被外敌入侵挑衅,早已陷入疯狂的狼王失控,不管不顾地打断进行到一半的融合仪式。
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迦勒底的御主而是太宰治。
魔神巴力今天也非常郁闷。在最后那场冠位之战中,它是见过藤丸立香的,这满肚子坏水的男人根本不是时间冠位神殿中那个永不言弃的、坚毅的橘发少女。
它的身体一波一波地震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波,如肆虐的波涛,一层层荡漾开来,排山倒海的威压骤然将至,周围的建筑物轰然倒塌。
转瞬间,方圆几十里的房屋被夷为平地。
在这压倒性的力量下,身受重伤的付丧神和贞德·Alter吐了口鲜血,不甘地昏死过去。
“现在是用‘那个’的时候了。”太宰治眯起眸子,眺望远方的地平线,恐怖的威压自天际蔓延,被金色盔甲硬壳牢牢包裹的魔神柱张开血色巨瞳。
夜色更深了,整个城市都在沉睡。
长夜将至。
“嘛,毕竟有你在我身边,所以就算用一下也没关系。”
是绝对的信任与守护。
中原中也的异能力——污浊了忧伤之中。能操纵触碰到的东西的重力方向及强度。“污浊”状态是其真正的样子,但一旦开启便无法控制,直至力竭死亡,太宰治的异能人间失格是其唯一的解法。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你是我唯一的解药。
“等我打败了那怪物,会连你欠我的那份也一起揍回来。”中原中也一拳打在太宰治肩头,咬着牙警告:“你最好在这段时间里做好心理准备,我可是会让你感受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不要想着逃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嗯,我等着哦!”太宰治踉跄着退后了两步,站稳,嘴角仍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在这遥远又无处可寻的异世界,仅此一次,双黑在此合体。
中原中也被比夜色更深的黑暗所包围,他缓缓地低吟:“来吧!这隐没在暮色之下的、污浊了的忧伤,通通毁灭吧!”
他不紧不慢地摘掉戴在手上的黑手套,露出细白纤长的手指,握紧拳头。黑红色岩浆般的纹路从身体深处蔓延自手掌、脸庞,清澈的苍蓝色瞳孔被空濛无尽的白覆盖,内卷的橙红色长发被风吹得烈烈飞舞,围绕在中原中也周遭的空气变得紊乱而不可捉摸。
他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看了眼太宰治逐渐模糊的身影,畅快淋漓地呐喊:“真令人怀念,我可是,很久都没有释放过这种力量了。”
“嗯,祝你玩得尽兴。”
太宰治清浅一笑,比起平时,多了几分真实。
明明是浓稠的黑暗,却散发出比旭日更耀眼的辉茫。
与魔神柱相比,中原中也小的可怜,但气势却丝毫不逊色于它。
中原中也伸手向着虚空一抓,纷乱的气流风刃在他手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咚”的一声巨响,魔神巴力坚不可摧的金色硬质合金铠甲上显现出一个巨坑,坑下,血色皮肉翻转。
似是在发泄心中的苦闷憋屈,又像是为久别后的重逢送上一曲慷慨激昂的激情赞歌,中原中也动作丝毫不滞,反手又将一栋百米高的大厦连根拔起,与魔神巴力对撞。
铺面而来的气浪以此为圆心,向着远方扩散翻转。
原来极致而纯粹的黑是这么美丽的颜色。
詹姆斯·莫里亚蒂站在塔顶楼观望着这场旷世绝伦的战斗,他夹在手中的雪茄已燃烧得只剩烟蒂,却浑然不觉。
那个御主召唤出来的是难道是Beast(原罪之兽)么?太可怕了吧!
御主这种存在,果然有趣。
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呢,即使知道等待他的也许会是飞蛾扑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魔神巴力发出令人晕眩的尖锐鸣叫,它身体在中原中也仍不间断的攻击下迅速缩小,变成了人形。
魔神柱那么大而显眼的身体简直就像是竖起了一个活靶子。而对方几乎是百发百中的。
毋庸置疑,它打不过中原中也。
“等等!我有话要说。”魔神巴力想尝试着与太宰治沟通和解,这不是迦勒底那个善良天真的小姑娘,只要许以足够的利益,应该是能够和解的吧?
太宰治嫌恶遮住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不堪、辣眼睛的事物,“那个,能请你离我远一点吗?你长得真的让人倒胃口呢!我差点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了。”
他对站在半空中的中原中也招手,“中也!干他!”
回应太宰治的是一个矢量球。
魔神巴力被虐得想哭,它堂堂最伟大的魔术王所罗门座下第一魔神柱,历经艰难险阻、好不容易从冠位之战中逃了出来,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葬送在新宿。它躲过与他擦身而过的矢量球,化作一道流星,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向远处的塔顶楼飞射而去。
反正逃跑嘛,它最在行不过了。
“行了,中也,可以了。”太宰治对欲追上去击杀魔神巴力的中原中也轻声叹息:“你该休息了。”
仿佛因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彻底放松,中原中也自半空中坠落,还未完全消散的、淡白色的光晕包裹在他身侧,为坠落做了缓冲。
从天而降的小怪兽落在了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手指轻点中原中也额头,轻柔的像拂过春水的柳梢,又恰似坠落掌心的鸦羽。
异能力消除,片刻,中原中也恢复理智。他握住拳头,无力地捶了太宰治一拳。
太宰治掀起唇角,调笑道:“怎么?竟然脱力到这种地步,累得连拳头都握不紧了么?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如几个月大的婴儿。”
“等我体力恢复了你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青鲭鱼!”中原中也艰难地支撑起身体靠着废墟坐起来,望着虚无缥缈的远方,恨恨道:“为什么不让我追过去?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消灭他了。”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并肩而坐,不知是不是错觉,夜虽然还未消散,空气中却少了几分沉闷滞塞的压抑感,风带来清爽的凉意,吹散了泥土灰尘的味道。
“大人只要给孩子铺好前进路就够了,剩下的路由孩子们自己来完成,这也是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历练。”
夜未央,黎明将由新生代唤醒。
中原中也难得安静下来,正色道:“躲在幕后,深藏功与名会让你很有成就感么?”
“嗯,蛮好玩儿的。”太宰治耸耸肩,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他拇指和食指放在眼前,仿佛捏住了远方塔顶楼上困于水晶体中的幽蓝色蝴蝶。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蝴蝶刚才好像在扑扇翅膀。
与此同时,塔顶楼,詹姆斯·莫里亚蒂勾起唇角,露出纯粹的、不参杂半点情绪的邪恶笑容:“很好,融合成功,善念已经被完全分离出去。”他的声线变成诡异的两重奏。
与此同时,花街之上,一个长得和詹姆斯·莫里亚蒂一模一样的男人喃喃自语:“我是谁呢?我叫什么名字?Archer……嗯,我应该是Archer……真名啊,想不起来了呢。”
第25章
“所以呢?作为幕后之王的你要功成身退么?”中原中也拇指与中指间弹出了一颗小石子, 辨不出情绪。
石子“哒哒哒”地滚向远方,埋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入目若及,尽是废墟残骸。但只要魔神柱不灭,也许不消月余, 这里又会重新竖起破败冰冷且毫无生机的建筑物。
“是啊!刚才迦勒底发来通讯, 御主和她的英灵们已经就位, 马上就要进行灵子转移了。”太宰治双臂支着上半身, 眺望远方,余光斜睨了一眼中原中也,“你的身体也快坚持不住了吧?”
中原中也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认命般地垂下头, “原来你已经察觉到了。”
中原中也不是完全体的常规英灵, 他是钻了英灵召唤系统的空子, 借助假死得以被召唤现世的“伪”英灵。他的肉·体还在港口黑手党旗下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维持假死的状态很困难, 因为他本体必须保持恰到好处的重伤状态, 这就像是在过独木桥, 必须时刻保持一个标准的度量,伤势缓减则有可能恢复意识醒来, 若是伤势过于严重, 没有得到即使的救治那便真的长辞于世了。
即使是与谢野晶子, 异能力『请君勿死』的极限也只能在心脏停止跳动后的2分钟之内施以救治, 再之后, 则是回天乏术。
能坚持到这个时间, 已经是极限了。
中原中也握拳,与太宰治的伸出的手掌对撞,“可惜了, 没时间把你暴躁一顿。”
拳头没有与掌心接触便化为了千万星星点点的金色碎光,随风流逝。
柔和温暖的淡金色光芒恋恋不舍地停留在中原中也周围的空气中,青年俊朗的面容在光芒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朦胧。
“下次以Foreigner(降临者)的职介召唤我吧!臭青鲭鱼。”中原中也的声音仿佛从遥远飘渺的远方传来。
声音与光辉在中原中也消失后骤然寂灭。
太宰治收回手掌,对着中原中也消失的虚空停顿了半晌,然后头也不回地踏着有节奏的步伐离开,“谁要再召唤你啊!笨蛋蛞蝓。”
***
山姥切国广不放心道:“太宰先生,我们就这样把贞德·Alter小姐放在那里真的可以吗?她的伤还没完全治好。”不是同情心泛滥,至少在他们遇到危险、生死关头时,那位脾气暴躁的复仇者小姐主动对他们施以援手。
太宰治闻言没有回头,仍在花街酒肆间慢悠悠地踱步,“没问题的,迦勒底的master已经来了。英雄救美什么的不适合低调的我们。”
您本人可是一点都不低调。不说时不时自杀的危险行为,就是出众的外表、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独特气质,走到哪里都自然而然地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
“对了,被被,我让你送给贞德·Alter小姐的礼物有送给她吗?”
山姥切国广正色道:“我把东西放在她的手袋里,醒来之后应该能够发现。”
审神者大人您把打劫服装店得来的晚礼服借花献佛地送给别人真的不会感到一点点羞愧和不安么?
“对嘛,美丽的小姐就是要配优雅大方的晚礼裙才更显知性优雅。真是遗憾,只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太宰治摩挲着下巴,街道上店铺里陈列的橱窗中倒映他的面庞,似是苦恼。
“哦!抱歉!”
眼神不好落后于太宰治许多的三日月宗近撞到一个疾行的男人,温和有礼的太刀付丧神将他搀扶起来,道歉。
在新宿道歉是没有什么用的,人们更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三日月宗近也只是多年形成的良好习惯下意识地道歉而已。
等反应过来时,他的一只手已经悄悄的搭在刀拵上了。
“没、没关系。”男人吃痛地扶着腰,像个慈爱和蔼的老人般劝勉道:“年轻人走路看着点,像我这么大岁数的人被撞一下可是很疼的。”
“是,对不起,我……”熟悉的声线令三日月宗近瞪大眼睛,近距离盯着那个老人,“你……你是……”詹姆斯·莫里亚蒂。
“你认识我吗?”詹姆斯·莫里亚蒂激动地按住了三日月宗近的肩膀,“我一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你能告诉我,我的名字吗?”
难道是……失忆这种狗血情节?
三日月宗近望着这个与塔顶楼邪恶教授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沉吟了片刻,摇摇头,“不,我不认识你。抱歉,我眼神儿不太好。”
他不负责任地想:反正他们都要离开了,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就交给迦勒底的那位御主来解决吧!
“太宰先生,被被,请等等我!”三日月宗近拖着沉重的步伐追上前面等待他的主人与同伴。
这才是他的全部。
“三日月,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呢?”太宰治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谁。”三日月宗近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闪瞎了狐之助的双眼,“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老人,仅此而已。”
“哦,被被你照看着点三日月,别让他再撞到别人,在新宿失去记忆不追究你过错的人可没有太多。”太宰治不以为意地继续向前行进。
这也在您的预料之中吗?
三日月宗近惊恐地打了个寒颤,或许,成为主殿的敌人就是主殿敌人最大的不幸。
*
“都坐好了吗?”
灵子筐内的众人都点点头。
机械冰冷而毫无机制的声音响起“十、九、八……三、二、一。灵子转移开始!”
再次踏上地面时,触目所及已经是青山碧水、鸟语花香的田园小筑。
时间恍惚在此刻定格。
付丧神坐在地上粗喘,然后与狐之助一起没形象地抱着痛哭流涕。
“嘤嘤嘤,终于回来了,六酱还以为自己要死在新宿了。”
“呜呜呜,我想我的被被了,我的七彩被被。”山姥切国广第一次觉得,缤纷多彩的颜色是多么的美丽。
“哈哈哈,我终于能看见了,老头子的骨头都要被折腾散架了。”
太宰治半是无奈地扶额,我怎么养了你们这群没出息的刀?
第一个冲出来迎接他们的的不是预料之中、机动最快的短刀,也不是初始刀歌仙兼定,而是一个陌生的、褐色短发的青年男人。
印入眼帘的首先是青年的大长腿,然后是挺拔的身姿,坚毅的面容,以及从心底散发自眼中的、浓郁到化不开的忠诚与自责。
褐发青年冲到距离太宰治三步选的地方,骤然停下,整装、肃穆,然后在太宰治莫名其妙的目光下“咚”的一声跪下,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沉闷的语调自责意味十足,“主,压切长谷部救驾来迟,请您责罚。”
饶是处惊不变、淡定如太宰治,也恍惚了三秒。脑海中不断闪现我在哪儿?这是谁?他到底在干什么?
也只是恍惚了三秒,太宰治神色自若地盯着脚下那个以标准土下座姿势跪地的青年男子,离得近了,契约的力量告诉他,这是付丧神,属于这座本丸,属于他的刀。
“先起来,压切长谷部是吗?记得第一次见到主人该做什么自我介绍吗?”太宰治没有直接否定压切长谷部脑海中认为“我错了”的自责思想或者宽勉劝慰他,而是用一种更加迂回的方式转移压切长谷部的注意力。
褐发打刀还有许多事想说,但是主人在问他问题,他就必须以此为首位来回答,况且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
他站起来,垂下头,声音低沉而稳定,“我是压切长谷部。只要是主的命令,无论什么我都为您完成。”
太宰治脑海中回忆了刀账图册中关于压切长谷部的介绍,这是一振极护住的刀,无论是手刃家臣、火攻寺庙还是更有悖伦理道德的事情,只要审神者开口,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替你完成。
压切长谷部是本丸忠心耿耿的付丧神中第一主厨的最有力争夺者之一。
年轻的审神者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仿佛等待了千年之久,他期待地问:“真的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替我完成吗?”
压切长谷部的脊背挺得更加板正了。他没有换内番服,仍旧是一身戎装战甲,自被锻造出的那一刻起,他便向往憧憬着如何与自己的审神者见面。
然而这座本丸的初始刀告诉他,审神者大人不在本丸,联络不上,失去音信……
而他们寄托了所有希望的时之政府只回复了一句话:暂且无事,耐心等待。
与大致接受了审神者莫名其妙比较安心的付丧神相比,压切长谷部惶惶不安,终日守在离时空转换器最近的外院里等待他的主人安全归来。
他像一只受了伤的惊弓之鸟,一听到风吹草动就冲出来。
无数次的希望落空后,他终于第一个等到了他的主人。
压切长谷部深吸一口气,缓慢而坚定地回答:“是的,主。我将竭尽我之所能。”
第26章
预料之中的反应, 太宰治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好,那么我想……”
压切长谷部屏住呼吸凝神细听着,这是主第一次交给他的任务, 无论如何, 一定会百分百地完成, 让主满意。
“不!大将您不想。”
一道如洪钟深沉又似玉石敲击般清脆利落的声音乍然响起。
倏而, 药研藤四郎出现在太宰治与压切长谷部之间,伸出双臂挡着压切长谷部前面,他的胸腔因为极速奔跑而有一些轻喘, 举在半空中的手臂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还好赶上了, 药研藤四郎的心脏跳个不停。他因为距离外院较远而比压切长谷部慢了一步, 得知主人安全归来欣喜若狂,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就远远地听见主人与压切长谷部的对话。
药研藤四郎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审神者接下来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把你本体借我一下, 让我毫无痛苦地死去”或者“今天天气不错, 陪我一起殉情怎么样”之类的。
曾经一起在织田信长手下共事过一段时间,药研藤四郎太了解压切长谷部的性格了, 如果大将说了第一种, 压切长谷部一定会率先自裁让大将无刀可使;如果是第二种, 好一点的结果是和他一样加入『阻止审神者自杀大队』, 糟糕一点的结果则有可能即可拔刀, 与审神者就地殉情。
毕竟这振主厨的刀为了主人做出什么举动都不奇怪。
由于压切长谷部来得晚, 恰好碰上了审神者失踪,所有人都忧心于审神者的安危,以至于没人有心情告诉他关于太宰治的脾气禀性, 所以他对于药研藤四郎的举动十分不解。
压切长谷部的脑海中闪现出两个字——争宠。
压切长谷部对于药研藤四郎的态度是复杂的,这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他们还未成为付丧神仅是刀剑的时候——药研藤四郎被松永久秀献给了织田信长,与压切长谷部共奉同一个主人,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压切长谷部就被织田信长随手送给了连外臣都算不上的黑田如水,而药研藤四郎作为织田信长的爱刀,陪伴那个魔王一起葬送在了本能寺之变的火海中。
对于这件事压切长谷部一直怨念至今,以至于他不喜欢被人叫做“压切”,因为这是那个抛弃他、不在乎他的男人曾经对他的称呼。
所以说压切长谷部对于药研藤四郎的感情是复杂的,他一方面十分羡慕药研藤四郎能获得织田信长的宠爱,能见证并陪伴织田信长直到死亡,另一方面又有些放不下心中的怨怼,凭什么陪伴织田信长到最后的不是他压切长谷部呢?他作为国宝级别的刀剑,哪里也不比药研藤四郎差啊!
压切长谷部清醒地知道,关于织田信长的所作所为药研藤四郎绝对是无辜的,药研藤四郎并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所以他只能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可是,现在你有了思想,有了意识还要跟我争夺主人的宠爱,刻意阻扰我与主人的亲近就是你的不对了。
压切长谷部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板着脸强调:“药研你让开,主在跟我说话呢!”
打刀付丧神还有一点比较生气,就算是争宠,药研随便打断主的话也是是一件很没规矩的事。
药研藤四郎感觉到了压切长谷部心情的不妙,他能理解,当初他第一次谒见大将时,目睹了歌仙兼定与大将的相处模式后的心情也是这般,只是因为他性格比较内敛的原因,没有压切长谷部这般明显罢了。他突然十分后悔,压切长谷部是他锻造出来的,他都没有抽出时间给这振打刀科普一下审神者曾经的所作所为。
这算不算是苍天饶过谁,一报还一报?
药研藤四郎想要同压切长谷部解释:“压切你听我说……”只是一着急,叫了他们曾经在织田信长氅下工事时对压切长谷部的称呼。
这好巧不巧的是压切长谷部最大的雷点之一。
哪怕是最尊敬的主人,无欲无求只希望得到主人宠爱的压切长谷部都试着向审神者请求“可以的话,比起压切。更希望您叫我长谷部。”
“你是在嘲讽我吗?”压切长谷部冷着脸问道。他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非常糟糕。
药研藤四郎的冷汗簌簌地落下,他磕磕巴巴地解释道:“不,我不是……”只是这解释听起来那么的苍白无力。
短刀少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默默旁观的三日月宗近,祈求这位知识渊博、善于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的平安京老刀站出来解围。哪怕是狐之助也好,它代表的是时之政府官方,与刀剑付丧神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它说的话压切长谷部应该会相信吧!
“六酱,今天天气真好。”三日月宗近抬头仰望天空。刚从新宿回来,亲眼目睹了审神者大人恐怖的逻辑思维能力与算计,他并不想多说一句话被审神者记上以后报复。
狐之助心有灵犀地附和:“嗯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非常适合去踏青呢!”
三日月宗近提议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走吧!”
“走!”
药研藤四郎[尔康手jpg.]
“药研,让开!”压切长谷部强硬起来。
“不,坚决不让!” 药研藤四郎誓要坚持到底,他握住拳手直视着压切长谷部,气势丝毫不输,“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行为后悔的。”
压切长谷部的语气坚如磐石,“绝对不会。”
僵持了半晌,压切长谷部提议道:“来打一架吧,谁赢了谁就能得到主人的任务。”
“我不想跟你打架。”短刀少年十分头疼。
压切长谷部挑衅道:“你这是害怕了吗?药研。怕了的话就赶紧去找哥哥,不要挡在我面前。”
药研藤四郎不服输:“我可不会怕你,来就来。”如果他赢了,正好可以阻止审神者自杀,输的话也没关系,拖了这么长时间,远征出阵的同伴也该回来了,有他们在,阻止审神者、控制住压切长谷部应该也没问题。
*
手合室
两个付丧神换上木质刀剑,对立,每个人眼里仿佛都有一座核电站。
一时间剑拔弩张,好不热闹。
“请与一战!”压切长谷部拱手一礼,眼中透出精锐的光芒。
“请!”药研藤四郎还以一礼。
两人同时退后一步,左脚向前,右脚向后,双手持刀,上半身微微躬起,作出备战状态。
太宰治慢腾腾地摇了摇手中的铃铛,尾音曳长,“开始——”
铃铛摇响,尾音落下的那一刻,两道身影轰然相撞,又倏而分开。
药研藤四郎是短刀,机动自然不必多说,而压切长谷部更是以机动著称的。在等级相差不大时,他们打得难分难解。
他们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常人肉眼唯有看得见两道模糊的残影。
只听得见“砰砰砰”的木剑清脆的交错碰撞声。
这场比试持续了很久,直到日薄西山,远征出阵的付丧神都回来,寻声围过来,簇拥在审神者周围时,两个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站都站不稳的付丧神仍在坚持。
谁都不愿意服输,这不仅关乎到他们个人的荣誉,对于压切长谷部来说,这直接影响到主人对他的认可,对于药研藤四郎来说,这关于到主人的性命。
唯有力竭,拿不住手中的刀,倒下去,这场战斗才有可能结束。
“主、主人,您说,药研哥和长谷部什么时候能比试结束啊!”五虎退带着它的小老虎们坐在比武场的横栏线不安地问道。
五虎退敏锐地察觉到这场比试没有那么简单。付丧神日番的手合通常见好就收,可是药研哥和长谷部现在连刀都快握不紧了,怎么还没有结束。
何况药研藤四郎本不是争强好胜的人。
始作俑者太宰治把整整一盘小豆长光送来的三色丸子吃光,用竹签慢条斯理地剔牙,“谁知道呢!大概是闲得很吧!毕竟这次出去玩儿没带上他们。”
五虎退天真地眨眨眼,“主人去的地方很好玩儿吗?”
太宰治坐在木板上,摩挲着下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眯起眼睛,笑容可掬,“是呀!很好玩儿呢!下次可以带上退退一起。”
“是!谢、谢谢主人!”五虎退喜不自禁,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乖巧地说:“主人突然失踪我们都好担心的,下次出去玩可以提前给大家打个招呼吗?”
“好,我答应你退退,下次离开前给他们留个字条。”
五虎退心里想:主人超好的!又愿意带他出去玩儿还愿意听取他的意见。
被迫围观群众,三日月宗近暗地里腹诽:留字条,您怕不是要留遗书吧?
那样更让人担心的好吗?
“我怎么闻到了修罗场的味道,话说修罗场这种事怎么能少的了我?”最后得到审神者归来的消息,白西装的打刀青年气喘吁吁地赶来。
望着来人,看戏老人·三日月宗近和对狐之助示意,好戏真的要来了。
“这是谁?”太宰治看向五虎退。
“是主人临走前锻的刀。”
哦,就是那个一小时三十分的打刀啊……
第27章
太宰治后知后觉地想起跳刀解池之前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山姥切国广锻出了三日月宗近,而他则锻了一振一小时三十分的二花打刀。
“那么,我锻出来的是谁呢?”太宰治颇有兴致地吐掉叼在嘴里的竹签,正面打量这个刚进门的付丧神。
那是一个身材挺拔模样姣好的付丧神, 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 西装下是系得严严实实的黑色衬衣, 与外套同色调的西装马甲以及平整地从衣领穿过压在马甲下的粉色领带。青年打刀淡粉色的短发被修理到恰到好处的程度, 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勾边眼镜,俨然一副严谨的白领精英模样。
如果没有听见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的话……
打刀付丧神迎着太宰治的目光,呼吸一窒, 以他敏锐地直觉来看, 审神者大人一定是位隐藏的超级抖S。他努力平复胸腔中涌动的情愫, 垂下头, 用暧昧的语调幽幽地说:“我是龟甲贞宗。名字的由来?……呵呵。任君想象。”
“原来是龟甲啊!欢迎。”太宰治搓搓手, 转头用略太炫耀的口气对窝在山姥切国广怀里的狐之助说:“看, 原来我也不是那么非的嘛!听说虽然是130的二花打刀, 但龟甲贞宗的出货率还挺低的。”
狐之助不可置否。
确实如太宰治所说, 锻出龟甲贞宗的概率比一般的四花刀还要低上许多,基本上可以说是都市传说了。可是, 看审神者大人摩拳擦掌地准备去锻刀室的架势, 它实在是非常紧张害怕, 被强行拉入刀解池的记忆经久不散, 狐之助本狐表示它对锻刀室有很强烈的心理阴影。
狐之助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回答:“是这样没错, 不过欧非守恒, 审神者大人最近大概都不会出稀有刀了,所以六酱温馨提示:请节约资源,合理赌刀。”
别人本丸的狐之助都是巴不得审神者天天锻刀, 得到越来越多的战力好与历史修正主义者战斗,况且消耗越多资源狐之助得到的分成也就越多。可太宰治本丸的狐之助却努力劝说审神者放弃锻刀这个危险的想法,毕竟什么都比不过小命重要。
“这样啊……”太宰治看起来有些失落,他转而笑眯眯地问山姥切国广,“被被,最近天气转冷,我送你一条狐裘被怎么样?”
心思敞亮、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的付丧神不忍看下去纷纷离开。
审神者大人您睁着眼睛、摸着良心,对着这日渐变暖的阳春三月再说一句刚才的话?
主人要送我礼物?
山姥切国广红了脸,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你……你是怎么了?突然要送我那么珍贵的礼物……反正我只是个仿品,破破烂烂的不是更好吗?”
“因为被被之前的被被被我弄坏了嘛!就当是赔礼好了。”太宰治捻了捻耳畔的碎发,忧伤自责地低声喃喃:“最近都没看见你披被被了。”
山姥切国广焦急地解释:“不、不是这样的!主人您不必自责。歌仙已经重新送我了一条,只是我没有带而已。”
他不忍心说因为太宰治自杀对白被单有心理阴影了。
这会伤害到主人的。
“好!就这么敲定了,过几天送被被一条狐裘被被。”太宰治左拳打在右掌上,欢快地做出了决定。
看到审神者与其他付丧神相处的其乐融融,而自己却被忽略,龟甲贞宗按捺不住了,他向前探了探身子,主动开口:“主人,我也很怕冷的,能不能也送我一件的御寒衣物?”
龟甲贞宗很苦恼:他听说审神者归来,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为了审神者而决斗时,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手合室,争夺主人的修罗场必须有他的一席之地。且料酝酿了这么久的开场白不仅没有引起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的注意,连主人也转头就忘了他。
难道主人更喜欢山姥切国广这类的?
太宰治这才想起被他晾在一边的龟甲贞宗,话题明明是因为这个付丧神展开的,送山姥切国广被单也是临时起意。
作为一位优秀的、公正严明的上司确实不应该厚此薄彼,对新人更应该友好些才能让他全身心地融入到这个集体中去。
他想道:龟甲贞宗连内番都要戴一条厚厚的围巾,看起来的确比较怕冷。
这么想连我自己都信了呢。
“抱歉啊!龟甲……”太宰治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狐之助,双手合十,抱歉地说:“材料好像不够两人份的呢!我以后看到更合适的礼物再送给你好吗?”
“真的可以吗?”
在太宰治点头后,龟甲贞宗兴高采烈地感谢:“非常感谢您,我的主人,您无论送什么我都会视若珍宝。”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要那一条被单,只是想要引起审神者的注意罢了。现在目的达成了,还多了一份意外的惊喜,当然是再高兴不过了。
山姥切国广表达的情绪没有龟甲贞宗那么明显,不过也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他情难自禁,忍不住与其他人分享喜悦:“六酱,主人说要送我被单呢!咦,六酱你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答,怀中的身体十分僵硬,不像是一个柔软温暖的小动物,更像是一块冰冷的铁疙瘩。
山姥切国广转念一想:主人答应送他和龟甲礼物,却没有给六酱,它应该是伤心了吧?金发打刀用余光扫了眼看起来有点失落的五虎退和脸色古怪的三日月宗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种时候,还是应该牢牢地闭紧嘴巴,顾及一下其他人的感受,否则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吧?
山姥切国广收敛情绪,认真观战,手掌一下一下的轻抚狐之助的皮毛想要安慰它。
金发打刀对忍不住颤抖的狐之助小声说:“别难过,六酱,到时候我可以与你一起分享主人送的被被。”
我怕是没机会与你一同分享了。
何不食肉糜啊?
狐之助瑟瑟发抖,审神者大人他一定是故意的。
***
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他们太过专注,眼睛里只有彼此,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龟甲贞宗的到来和一大批付丧神的离去。
对于那你一拳我一脚的坚持太宰治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是时候结束了。
太宰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打算差人把他们两个抬去修复室。
便看见龟甲贞宗的领带垂落在地板上,衣领上的扣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同样随着太宰治视线看见龟甲贞宗此时模样的还有五虎退和山姥切国广。
“龟甲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五虎退站起来,踏着小碎步,“嗒嗒嗒”地跑到龟甲贞宗面前,想要摸摸他的额头。照理说,付丧神是不会生病的。
龟甲贞宗安抚小短刀,“没事,退退,我只是有点热,解开扣子透透气而已。”
“可、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怕冷的么?”
“咳咳……”龟甲贞宗呛了一口,五虎退你是天然黑吧?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龟甲啊……”
龟甲贞宗推了推眼镜,期待地应道:“怎么了,主人?你难道是在意我的什么吗?”
“对,有一件事我在意很久了。”太宰治把手搭在腿上,侧靠在软椅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随意道:“你衬衣里面的那条绳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那严丝合缝系到最上面一枚扣子的衬衣本来是看什么也看不见的,但是刚才龟甲贞宗自己把扣子解到了胸口,变若隐若现地露出了一条红色的绳子,绳子绕过他的脖颈,一直向下。
规整的西装下是诱惑的红绳,实在是引人无限联想。
主人终于注意到了,不枉费他搔首弄姿这么久。
龟甲贞宗长吐一口气,膝行着向前两步,靠近太宰治,手指用力扯了扯那条绳子,“主人您说的是这个吗?是我用来束缚自己的工具呢!被牢牢地束缚,紧到喘不过气来,正是我所渴望的。”
随着龟甲贞宗拉扯的动作,那条红绳稍稍地移了移位置,雪白的肌肤上露出之前久经覆盖捆绑下的红痕,充满了凌虐的美感。
龟甲贞宗又凑近了些,贴在太宰治胸口喃喃细语:“主人觉得,好看吗?”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三日月宗近捂住了五虎退和山姥切国广的眼睛,自己却看得津津有味。
太宰治配合地称赞:“不错不错!非常有想象力与创造力。可以让我也试一试吗?”
“当然可以。”这话正中龟甲贞宗下怀,主人还是挺开窍的嘛!
“就在这里吗?”对上太宰治期待的眼神,龟甲贞宗迟疑地问。
太宰治笃定地点头:“没错,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这里不可以吗?”
“不,只要是您的命令,哪里都可以。”
露天play!当众play!
主人好开放!不过我喜欢。
第28章
“先等一下。”太宰治抬手阻止准备当众脱衣的龟甲贞宗, 慢悠悠地站起来,道:“我先去处理点事情。”
太宰治来到了僵持不下的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中间,握紧拳头,“砰砰”两声, 送给两人各自一个友情破颜拳。
被打飞的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还处于懵逼状态。谁能告诉他们, 那看似柔弱的主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还有, 为什么要打在脸上?旁边还有弟弟/情敌看着, 简直没脸见人了,而且真的好痛欸。
那干脆利落的手法,熟捻而行云流水般的攻击, 说是没有练过是没人相信的。
“嘛, 比试结束, 就当是平局了, 你们有异议吗?”
“不敢不敢。”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躺在地上努力摇头。
太宰治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淡定回座, 示意龟甲贞宗可以继续了。
“主殿, 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退下了。”三日月宗近款款施了一礼, 拉着山姥切国广和五虎退告退。
五虎退抱着小老虎恋恋不舍地跟在后头,“那个, 三日月殿下,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呀?”
太刀付丧神温柔地解答:“因为接下来可能会出现少儿不宜的画面。”
“可是药研哥还在里面, 我们不用把他带出来吗?”小短刀有些担忧, 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他的哥哥。
三日月宗近抬起宽大的振袖和服遮挡笑容:“没关系的, 药研和长谷部正在交流感情呢。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 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而且我腰腿不好,抱不动他们两个,等会儿拜托其他人来接他们吧!”
不管怎么样还是溜之大吉为妙, 三日月宗近求生欲强烈。
*
龟甲贞宗的目光钉在太宰治身上,怎么也移不开,他感觉自己的身心的都被俘虏在那份粗暴的温柔中,就像沉浸在蜜蜡中的蜂蝇,逃不开,躲不掉。
在太宰治的注视下,龟甲贞宗的呼吸又加重了几分,他把披风解下又摘掉右肩甲,接着把西装脱掉,然后将衬衣扣子一颗颗全部解开,露出重重缠绕在上半身的红绳,最后颤抖地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绳子。
太宰治不是很能理解这些刀剑男士的穿着,歌仙兼定的紧身衣、压切长谷部的吊带袜、龟甲贞宗的绳索套装……这些在他眼里都像中原中也的帽子一样多余且没有品味。
那绳子仿佛是一条红蛇,缓缓松开了自己的猎物,静静蛰伏在龟甲贞宗手心里。
“主人……”龟甲贞宗双手举过头顶,奉上那条红绳。
随即,龟甲贞宗手掌一轻,那条还带着打刀青年体温的绳子被太宰治拿起,“不错,挺结实的,应该不至于勒断。”年轻的审神者一手拽着绳子的一头,猛地一拉,发出“咻”的破空声。
“为了防止被打断还是不要看得好。记住,一定不要偷看哦!”太宰治强调着,捡起龟甲贞宗的印花领带,蒙住了他的眼睛。
黑暗使人的感官更加敏锐,连周围细小的布料摩擦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龟甲贞宗喉结滚动,咽下口腔中分泌的液体,粗喘着气,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等待并心怀希望。
痛苦亦或者欢愉都将是审神者大人赠予他的美好回忆。
漫长的等待,龟甲贞宗举在半空的手臂都酸软了,长久绷紧的身子也有些跪坐不住。那条真丝领带系得并不牢固,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下滑,龟甲贞宗偷偷地抬头,透过缝隙瞄了一眼太宰,只一眼,他便愣住了。
那条他贴身不离的绳子,正被他无比崇敬并爱戴的主人用来自杀。
是的,龟甲贞宗确定这是自杀。因为太宰治把那条绳子套在脖子上打了个死结,绳子的两头分别在两手之间都紧紧缠绕了好几圈,而太宰治的左右手正往两个相反的方向拉扯。
太宰治的脸因为窒息缺氧而变成深红泛紫的猪肝色,眼白向外翻出,或许是因为脱力的缘故,手掌向外拉扯的力度慢慢减弱,才能坚持到被龟甲贞宗发现。
亲手把自己杀死,亲眼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这无疑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很多跳楼的人都在最后一刻止步、悬崖勒马,或是在坠落途中后悔,因为死亡带给人的恐惧实在是难以言喻的可怕,而太宰治却对此乐此不疲。
龟甲贞宗的脑袋里仿佛炸开了一朵烟花,炫目的白将他的思维阻断,只是本能地扯掉了覆盖在眼睛上的领带,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救太宰治。
他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有些僵硬,根本解不开绳子。
可是,不解开绳子根本无法让心肺复苏,输送氧气和血液上来。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打刀青年茫然无措地重复着这句话。
整个手合室里只剩下他以及脱力躺倒的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
同样惊呆了、不能自己的还有压切长谷部,这振以主命为天的打刀都要疯了,主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为什么要跟药研藤四郎做这种无谓的比试,赢了又能怎么样?空耗了一身力气,连主人都保护不了的刀又有什么用?
“用……用刀。”还能保持理智的只剩下药研藤四郎,他吃力地爬过来,提醒龟甲贞宗用刀割断绳子。
“对、对了!可以用刀。”龟甲贞宗喜极而泣,手脚并用地爬回去拿来自己坐垫旁的佩刀,举着自己从不离身的打刀,龟甲贞宗又为难了,他的本体,锋利程度自然不必多说,割断绳子轻而易举,同理,划破血肉就更加容易了。
这与上吊自杀不同,上吊自杀只需要割断绳子的一头就好,并不会有多大危险,这种活生生用绳子把自己勒死的手法的确百年难得一遇,至少龟甲贞宗从来没有见过。
那重重绳子里面是主人柔软而细嫩的皮肤,薄薄的血肉之下更分布埋藏着颈动脉——人体最粗,出血量最大的血管之一,一旦被划破,以主人现在的状态就真是回天乏术了。
这无异于是在刀尖上跳舞。
如果是短刀的话,危险应该会小一点,特别是药研藤四郎这种传说中不会伤主的短刀。
龟甲贞宗试图向药研藤四郎求助。
药研藤四郎看出了龟甲贞宗的企图摇了摇头:“我的本体不在跟前。”他的短刀在与压切长谷部对战前就收起来了,换上了不易伤人的木质刀剑。毕竟只是决斗没必要用真刀真枪弄得你死我活,他们彼此又不是有什么苦愁深恨的人。
“快一点!不要再磨蹭了!”压切长谷部焦急地催促道:“主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我……我知道了。”龟甲贞宗点点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咬紧牙关,左手握在右手上,让自己保持平稳地拿刀,豆粒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到刀刃上,被分成两半,浸润消融在绳子间。
龟甲贞宗小心翼翼地用刀锋一点一点挑断紧紧勒在太宰治脖颈上的绳子,每一个动作都如履薄冰。
他第一次觉得这红色的绳子这么碍眼,像流淌在颈间的鲜红血液。
刺目又灼痛。
“好、好了……”随着龟甲贞宗解脱般的叹息,打刀蓦然离手,“哐当”一声掉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龟甲贞宗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无力地跌坐在地板上,剧烈地喘息着。
他虽然是个抖m,喜欢并享受被人凌虐折磨的感觉,可是,这种精神上的折磨他一点都不想再来一次。
***
“他的心肺工作已经恢复正常,再过一段时间就会醒来。”
黑色长发的美丽巫女将仍昏迷未醒的太宰治安顿好,留了一些草药,嘱托药研藤四郎按时熬给太宰治喝,便转而宽慰一旁眼巴巴守候的付丧神,“他的身体出乎意料得健康,要不了几天就会恢复如初的。”
她的声音是说不出的空灵清冷,如羊脂玉一般美好圣洁的脸庞,看着都会让人觉得心灵得到了莫大的净化。
时之政府的特派巫女——桔梗收起了自己的药箱,将破魔之箭重新背在身后,向付丧神道别:“那么,我回去了。”
“谢谢您,巫女大人。”歌仙兼定出门送客,桔梗本就不是什么话多的人,歌仙兼定又整个人的心思都铺在太宰治身上,所以一路无言,两人沉默地穿过冗长的回廊,来到外院的时空转换器前。
“到了,不必再送了。”桔梗转过身示意歌仙兼定。
歌仙兼定微微垂首:“有劳您跑一趟了。以后可能还会麻烦到您。”毕竟他的主人可是一位麻烦的自杀爱好者。
桔梗淡淡地说道:“我是我应尽的职责。”
作为巫女,悬壶济世,斩妖除魔,以及帮助时之政府救治梳理身为人类的审神者的各项疑难杂症,正是桔梗与时之政府建立的契约。
作为被救活的代价。
第29章
太宰治的恢复能力令人称道, 桔梗走后没多久他便恢复了知觉,在茫然与天花板对视了好一会儿后,年轻的审神者无不惋惜地用手臂遮住眼睛,放任自己的身体被柔软温暖的被褥包裹。
经历了新宿事件, 身体比精神更先一步感受到疲惫, 太宰治在有着淡淡松香气味的被褥中沉沉睡去, 直到暮色四合, 华灯初上才悠悠转醒。
他支起身子慢慢坐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想要给自己倒杯水。
“主人,您醒来了吗?”略微低沉的声音不乏惊喜:“那我进来了。”
随之, 和室的门被拉开, 在外间软塌上休息的付丧神打开灯, 原来是压切长谷部。
很明显, 他是今天值夜的近侍。
太宰治冲压切长谷部招了招手, 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打刀青年心领神会地说了句“请您稍等”便“噔噔噔”地快步下楼。离去前还不放心地嘱托太宰治:“主, 我马上就回来, 在这之前千万不可以伤害自己。”
太宰治有些无奈,且不说他只是想喝杯水而已, 就说压切长谷部这样贸然离开, 他就是自杀了也没人知晓吧?
果真就算是年龄阅历都足够, 受制于身体, 心性还是单纯得很, 想问题也简单纯粹。
不消片刻, 压切长谷部便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歌仙兼定。他们的手里都没空着,压切长谷部提着一个精巧的原木食盒, 歌仙兼定则端着一罐深色的陶瓷药盅。
“抱歉,主,让您久等了。”压切长谷部搬了一个小桌子放在太宰治床边,跪坐在一旁,准备打开食盒,却被歌仙兼定制止了。
紫发打刀贴心地给太宰治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温开水,才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希望他以后再也不要一声不响地就离开,自杀应该提前打声招呼诸如此类的。
太宰治抱着杯子,裹在被子里小口小口地边喝水边听。他的喉管气管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创伤,吞咽的动作做起来极为困难,但动作虽缓却没有停歇,温热的水浸润干涩的口腔与胃,连心脾也跟着活了过来。
在看到太宰治放下水杯后,歌仙兼定紧接着递上一碗汤药。那像打翻了的颜料一般辨不出颜色还散发着古怪气味儿的汤药实在令人望而却步,太宰治端着那碗汤药沉默良久,终于哑着嗓子问:“这是谁熬的药?是想毒死我吧!”
“这不正是您所期望的吗?”歌仙兼定反问道。
太宰治艰难晦涩地张口继续吐槽:“歌仙……你果然是学坏了。”
“拜您所赐。”歌仙兼定优雅地抬袖,递上一只瓷勺,强调道:“我在这里看着,所以请主公一定要一滴不剩的全部喝光。”
太宰治在歌仙兼定严厉的目光下,舀了一勺,只是一口,就把他苦得差点把碗摔了。
这实在是太难喝了。
如今都2205年了,为什么还非要用战国时期的治疗方式,就不能来点高科技治疗法么?科学不成还有魔法的呀,刀剑付丧神受伤后都能够依靠审神者的灵力修复,他们人类为什么只能用最愚笨的手法治疗?
“这是时之政府特派的巫女桔梗小姐留下的药方熬成的药,说是对治疗咽喉受伤有奇效。”歌仙兼定冷静地回应。
压切长谷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打开原木食盒,把最上一层盛有果脯蜜饯的小碟放在桌上,不忍心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您要是实在嫌苦可以含着蜜饯喝。”
“可以不要嘛?”太宰治可怜巴巴地抱着被子。
“不可以。”歌仙兼定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好吧!我喝!”太宰治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捏住鼻子,“咕咚咕咚”几大口把药汁喝下去。因为嗓子的不适,他被呛得咳嗽几声才缓过来。
压切长谷部适时地递上一块柿饼,这是小夜左文字准备的,听说极其甘甜。
歌仙兼定盯着太宰治喝完药后便和压切长谷部一起把食盒里的食物都摆出来,倒没有多丰盛,一碗白粥,一份蔬菜沙拉,以及一块无刺烤鱼,就是这顿饭的全部了。
很普通的日式家庭料理。
虽然是简单的白粥,却有着浓浓的米香味儿,米粒入口即化,冲淡了药的苦涩,一尝便知是人精心熬住的,饥渴的胃慢慢舒展开来。
太宰治夹了一筷子沙拉,道:“谢谢歌仙,嘛,要是有蟹就更好了。”
“主公客气了,这是我应尽的职责。”歌仙兼定边收药碗边说:“主公喉咙受了伤,还服用了草药,不能吃具有刺激性的食物,在痊愈之前禁止吃辣椒、蟹、酒等食物。”
太宰治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我好像没法拒绝。”
“是的,请遵循医嘱。”歌仙兼定淡定地拢了拢袖子。
提到医生,太宰治脑海里闪过两个人,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和港口黑手党的森鸥外,果然医生什么的都很麻烦啊……他只得自我安慰,至少这粥熬得不错,蔬菜也新鲜爽口……
“窒息死亡真不是一个好的自杀方式。”太宰治放下碗,发自内心地感慨。
“您能明白就好。”
“好的,我以后一定会换一种方法的。”
“……”
*
吃完饭后,歌仙兼定嘱托压切长谷部照顾好太宰治便离开了,忙活了一整天,他也需要去好好休息一晚,至少要保持充足的体力与精神劲儿应付作妖的审神者。
睡了一下午的太宰治倒是没有一丁点儿困意,精神气十足,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声音不大,却也足够惊醒浅浅入眠的压切长谷部。
“主,您是睡不着吗?”压切长谷部站在门口轻声问道。
“好像白天睡得太久了。抱歉啦!吵到你了,长谷部。”太宰治坐起来,挠挠睡得蓬松微卷的头发,略带歉意地说。
压切长谷部连忙道:“没有关系,请主不要放在心上。有什么需要的请随时吩咐我,除了协助您自杀,无论是火攻寺庙还是手刃家臣,我都会为您完成。”倒是长了记性,多加了一句前缀。
你到底是对火攻寺庙有多执着?太宰治哭笑不得,这倒是提醒了他加州清光的问题,大和守安定就是在本能寺的战争点失踪的。
太宰治就任审神者不过几日,还都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摸鱼中度过的,也没有好好出阵过,听说自己离开的这几天本丸都有正常出阵,只是不知道推到哪块地图了。
如此想着,太宰治便向压切长谷部询问,打刀付丧神自责地弯下腰,“对不起,主,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失职,请您责罚。”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审神者失踪事件上,哪有精力管什么出阵远征。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要放在心上。”太宰治无所谓地摆摆手,跟这种头铁较真的青年交流起来真的很费劲呢。
“是。”压切长谷部回道。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太宰治坐在床上,透过月光能看见印在窗纸上的,压切长谷部笔挺的身姿。
还真是一刻也不肯放松呢。
太宰治站起来,走到门前提下,他仿佛能感受到压切长谷部突然停滞的呼吸和胸口心脏的跳动。
他有点坏心眼地想:如果自己就这样一直在门口站着不知道压切长谷部会不会把自己憋死?
“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一起吗?”太宰治拉开门,问跪坐在门侧的压切长谷部。
满月的光华撒在太宰治的身上,如细密的白沙在水中流淌。
压切长谷部自然求之不得:“谨遵主命。”他站起身,跟在太宰治身后,如一棵标直的青松。
夜深了,周围是极其寂静的,整个本丸的付丧神都在沉睡,压切长谷部掌了一盏灯,半侧着身走在前面,为太宰治照亮前行的路。
太宰治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就这样漫无边际地走着,压切长谷部突然觉得就这样一直陪主人走下去就是一种岁月静好。
“前面好像有人。”太宰治指着不远处湖畔小坊流动的灯火道。
太宰治没有给内庭上结界,故付丧神来此不需要经过允许,只是除了救急,付丧神们都很规矩地通禀传报,没有人会在夜里私自潜入审神者的安全区。
压切长谷部顿时紧张起来,“主,请退后。”他警惕地把手按在刀柄上,做出备战姿态。
太宰治示意压切长谷部不要紧张,走进看了看,“是莲花灯,应该是谁在上游放的,流经至此。”这条小溪源头在外院与中庭的交汇处,若是有人在外面放的,没有结界的阻拦流到这里,那就说得通了。
压切长谷部松了一口气,突然又听见太宰治自说自话:“这条河这么浅,我看是溺不死人。”
不管溺不溺得死,您说这种话都很吓人的好吗?
“咦,这么晚了是谁在放灯?我们去看看吧!上游水深,万一是准备自杀的人还能解救他。”太宰治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除了您没人会想到自杀。
压切长谷部简直怀疑这是太宰治是为了去水深的地方自杀找的借口。
第30章
不管怎么说, 主命为天的压切长谷部还是没有办法拒绝太宰治的提议。
何况这听起来确实不无道理。
出了内庭,穿过宽敞的长廊,所见是一条幽深僻静的羊肠小道,冒着嫩芽的柳条旖旎, 轻轻拂过水面, 带起丝丝涟漪。皎月被烟云遮蔽, 只余些许淡薄稀疏的冷光, 夜色给平日里美丽怡人的景物披上一层,平添了几分恐怖。
之前怎么没有觉得这个本丸这么吓人?压切长谷部奋力摇摇头,驱散自己心中不安的想法。
大概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都有点神经质了。
太宰治倒没有压切长谷部的烦恼, 他在黑夜里走得怡然自得, 颇有几分如鱼得水的快感。
没人察觉的地方, 他们的脚下, 交错的空间线正在悄无声息的聚拢、交错, 最终交汇成一条平行线。
“我们的本丸没有这种树木。”压切长谷部用本体刮下一块树皮, 对着灯火仔细地观察, 得出结论。
可是,他们确实是从审神者的小屋里出来的, 不久前, 他还在厨房找到了熬药的歌仙兼定, 并且和他一起给主人送了粥和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压切长谷部心底泛起了凉意, 皱着眉头拼命思考。
对了!那灯!今晚除了他, 连歌仙兼定都早早地告退去休息了, 因为审神者失踪焦虑不安了好几日的付丧神早已疲惫不堪,谁有精力在大半夜不睡觉放花灯?
“主,还请小心。”压切长谷部咬了咬牙, 提醒道:“我们此时好像不在本丸里。请不要害怕,只要不至死,我一定会保护您到最后一刻。”
太宰治无奈扶额,他一点都没有紧张害怕,这种时候最应该放轻松的是你呀!长谷部。
树丛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太宰治抬手按住压切长谷部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说不定只是有人想自杀呢!我们去看看,能救他,也算是胜造七级浮屠了。”
瞧着自己的主人说出这句话,连压切长谷部都忍不住吐槽:“呵呵,江雪左文字听到您这句话一定会很高兴。”这就好比是网吧老板对邻居说要让青少年不沉迷于网络……根本是贼喊捉贼。
“是吗?”太宰治摩挲着下巴,“我觉得江雪已经够高兴的了。”
两人偷偷摸摸地穿过树丛,来到河畔,流云也慢慢退散飘远,周围又亮堂起来。
“扑通”一声,一道人影从他们头顶上方的山崖掉下来,砸到了压切长谷部面前的水里,打刀付丧神被溅了一身的水花。
压切长谷部的眼前,及腰深的河水里飘过一具“尸体”。
压切长谷部凌乱了,难道主人真的料事如神?这里真的有人自杀,还是恰巧碰见而已?他宁愿相信这人是被人推下山崖或者一不小心失足掉落下来的。
打刀付丧神赶忙顺着水流追过去,把那具“尸体”捞上来,是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介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黑色短发男士。
压切长谷部用手指在他的鼻翼间贴了贴,还好,还是有呼吸的,他连忙开始急救措施。
太宰治坐在一旁耐心地砸水漂等着。
“啊啊啊!”青年发出梦魇般的惨叫,双手紧紧地抱着头,眦目欲裂,神情是说不出的痛苦。
“你怎么了?我们好像是迷路了,能告诉我们这里是哪里吗?”压切长谷部有礼貌地问道。
菜月昴剧烈地喘息了许久,才恢复意识,抬头看了眼刚刚跳下来的山崖,而没有回到存档点,确定自己没死成。视线终于聚焦在压切长谷部身上,然后目光定在压切长谷部腰间的佩刀上,没有多话,一把抽出来就要往脖子上抹。
压切长谷部一时没有防备才被菜月昴夺走了佩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以自己超强的机动与应变能力握住莱月昂的手腕,用力一扭,菜月昴便脱力松开了刀。
“让我死!让我死啊啊啊啊啊!”青年的咆哮声嘶力竭,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力气更是只有常人水平,无法再从压切长谷部手里取走那把刀。
打刀付丧神夺回本体,心情变得更加不好了,原来还有比主人更加疯狂的自杀者。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觉得主人自杀也没那么麻烦了。至少太宰治在自杀不成之后还能保持冷静,淡定地和他聊天,甚至出来逛逛街……
“你怎么了?冷静一点!”对于这个陌生男人,压切长谷部就没有对待太宰治那般小心温柔了,他摇了摇青年的肩膀,让他保持冷静。
良久之后,终于冷静下来的菜月昴失神地望着流经溪流的白色荷花灯,“我叫莱月昂,正在准备自杀轮回,请不要阻止我。”
“我没打算阻止你,只是想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压切长谷部压抑着怒火,咬着牙说道。
“你们不知道这里是哪儿?”菜月昴惊奇道:“这里是罗兹瓦尔宅邸附近的一处悬崖之下。”罗兹瓦尔伯爵的在这一片的村庄里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除非像他这样的“外来人口”否则不会有人不知道的吧?
这时,太宰治走过来,笑着说:“嘛,因为我们来自异世界,所以确实不知道这些哦!”
喂喂!主,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自爆身份呢?还有,会被当成神经病的。您瞧,把人家都吓哭了吧!压切长谷部露出惊讶的表情。
菜月昴真的哭了,不过是激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高中生,突然穿到异世界,没有别的能力,只能靠不断死亡,重复轮回改变未来,他的精神已经临界崩溃的边缘了。
失声痛哭后,菜月昴抽泣着说:“我、我也不太清楚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连我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这个世界都没明白。也许和魔女有关,也许不是……”他断断续续地叙说了来此以后的经历,出奇的,没有像面对艾米莉亚那般被强行阻止。
菜月昴跳崖的原因则是因为蕾姆死亡后,被拉姆怀疑追杀,回想起曾经深夜里不愿看到自己痛苦而握住了自己手的拉姆与蕾姆。为了拯救这对姐妹,下定决心选择跳崖自尽读档重来。
菜月昴的能力——死亡回溯,可以使自己意识(包括记忆)在死后回溯到特定的时间节点,然后改变未来。
压切长谷部眉头紧蹙,在固有观念中菜月昴的能力与他的工作是相悖的,顺应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阻止妄图改变历史的时间溯行军,一直以来都是付丧神所做的工作。
若是历史修正主义者掌握了这种能力,能够存档节点,不断改变之前的错误,那他们终究会变成不可战胜的敌人。
不过菜月昴真的好倒霉,对陌生人不会多作关心的压切长谷部都忍不住同情起来。
“在跳崖的那一刻,我回想起手掌残留的温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拯救拉姆和蕾姆。”菜月昴指着那朵白色的莲花灯,“你看,这是我准备送给艾米莉亚的礼物,但我起初是不会折莲花灯的,这对女仆一直不厌其烦地教我,虽然拉姆折得也不好……我觉得是值得的。”
太宰治郑重地拍了拍菜月昴的肩膀,肯定了他的答案:“值得的,为心爱的女孩儿而死是最有价值的死亡。”
“谢谢你能理解我。”菜月昴紧紧地握住太宰治的手,“一开始我鼓起勇气跳崖自杀,在和你们聊了这么多后,那股冲劲慢慢消失了,我刚才脑海中还生出退缩的想法。多亏了有你的鼓励,我一定会坚持下去,拯救那些善良可爱的女孩儿的。”
太宰治对菜月昴挥手:“祝你好运哦!”
“也祝你好运!”菜月昴离开前大声呼号:“希望我们还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相遇,那时候你还没有忘记我。”有一句话他没说,即使你忘记我了,我也不会忘记你。
“就像初临异世界被小混混围困伸出援手的艾米莉亚,在深夜噩梦中握住我的手给予我温暖的蕾姆;在我坠落悬崖,没有嘲笑无视反而开导我的你……都是支撑我前进的动力,助我飞翔的翅膀……”
“并不想做你的翅膀谢谢!”太宰治恶寒地摆摆手,无情地说:“你还是忘了我吧!”
菜月昴离开了,他走得坚决,死得壮烈,像一个殉道者,坚持、轮回,终有一日,他或许会胜利。
*
“走了,长谷部。”太宰治指着天地一线的方向,“该回去了,要不然歌仙找不到人又会唠叨的。”
菜月昴走后,魔女因子减弱,周围的时空变得不稳定起来,空气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
压切长谷部这才注意到东方已经吐出鱼肚白,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主很重视歌仙?”压切长谷部跟上太宰治,有些嫉妒。
“嘛,因为暴躁的歌仙和国木田君很像,逗起来很好玩啦!”
压切长谷部不清楚太宰治怎么知道回本丸的方法,就如同他不懂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一样。
也许这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第31章
压切长谷部其实还想多呆一会儿, 毕竟这可是难得的与审神者单独相处的机会。回到本丸之后,审神者注定会像小太阳一样被许多付丧神簇拥着,不用说有多讨厌了。
可是随着菜月昴的死亡回档,时间回溯, 世界线开始扭曲破碎, 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会被判定为异类, 然后抹杀, 最终被所有人遗忘。
周围时空乱流在不安地搅动空气,眼前的景物迅速飞逝,他们离那条光线还有一定的距离。
是人类脚程不可能赶上的距离。
压切长谷部弯下腰, 半蹲着, 提议道:“主, 请让我来背您吧!”
此时此刻确实管不了那么多了, 太宰治动作是够敏捷迅速, 但是这仅是作为人类来说, 离脱离危险是远远不够的。
当然, 压切长谷部还存在一点私心的, 和主在生死攸关之间,亲密接触, 想想都觉得美好呢!
别的付丧神有这种机会吗?
“不, 长谷部, 虽然为了避免让大家担心得早点回去, 不过我认为没有必要这么赶。”太宰治淡定地停下脚步, 摆摆右手, “无论是抱男人还是让男人抱都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他无所谓得让人生气。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都这种时候了您还在纠结这个?
有一瞬间,压切长谷部真想揪着太宰治的衣领问问他到底在想这什么,这样下去他们会死的。
太宰治唤起了褐发打刀, 仍是慢悠悠地踱步,“刚才见了菜月昴,我突然生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是不是在其他时间线上还有一个我自己?或许还在港口黑手党工作,或许已经死了。”
主的问题不能不回答。压切长谷部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谁会知道平行世界还有一个自己呢?”
“我知道呦!”
空气中突兀的传出第三个人的声音,压切长谷部脚一滑,差点栽倒。
看着压切长谷部举着刀警惕地四处张望,搜罗声音的来源。太宰治指了指头顶,好心地提醒道:“长谷部,在上面。”
压切长谷部猛然抬头,用刀尖指着坐在半空中的年轻人,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你是什么人?从什么时候来的?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那是一个过分好看的少年,肩上还缠绕着一条白龙,和太宰治一样瘦削纤细的身体上套着朋克风的白色无袖夹克外套,里面则是一件简单的黑色紧身T恤,一双空澄的紫水晶双眸微微眯缝着,左眼下方有一个倒皇冠状的紫色印记,略微上翘的白色短发又为他增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好呢?”白色短发的少年貌似苦恼地敲敲自己的额头,复又笑眯眯地举起两根指头,用带着奇怪尾调的亲密语气说:“请我吃棉花糖就告诉你。”
不断扭曲崩坏空间已经容不得压切长谷部再吐槽什么,因这神秘奇怪的少年耽搁时间,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除了他们的脚下,周围的土地已经全部坠落塌陷,向前一步,即是万丈深渊。
压切长谷部带着颤音,问太宰治:“主,能用时空转换器带我们转移吗?”
太宰治右手食指勾着怀表模样的时空转换器的表链在半空中转圈圈,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概是物似主人形吧!时空转换器和时之政府一样,在关键时刻总是派不上用场。”
话音刚落,脚下最后的一点土地也崩溃离散,失去着力点的太宰治和压切长谷部一起向深渊坠去。
不,那黑色的不是深渊,更似深渊。那是扭曲时间引发的时空裂缝,被卷入时空裂缝里就真的出不来了,压切长谷部伸出手,想要从时空裂缝的巨大拉扯力中拉住太宰治。
就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够到主人了。
他们在最后关头停住了。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下来,刚才半空中那个白色短发的少年伸出援手,太宰治和压切长谷部被圈在一个几乎透明的白色光球里,然后仿佛不受地心引力和时空裂缝的拉扯力般轻松地向上飞去。
穿入时空隧道,白色光球仿佛不堪重压般被挤压变形,然后破裂。“啧,带两个人还是果然有点麻烦。”少年皱了皱眉,身后伸出纯白色的炎之羽翼,宛若圣洁的大天使降临于世。
光晕之下,再无一丝压迫感。
“你们的家在哪里?我带你们回去。”盘着双腿的少年从怀里掏出一袋棉花糖,食指和中指夹住一块,狠狠咬下,“然后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随便问我哦!反正我最近很无聊。”
太宰治完全没有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塌耸着肩哀怨地说:“唉,又没死成。”
“那还真是可惜了呢。”救人的白发少年没有得到应该感谢也不生气,仍是那般随意温和,他追问道:“你家有棉花糖吗?没有棉花糖的话冰淇淋也可以。冰淇淋也没有吗……那甜点总该有的吧?什么?你家嗜辣!买一点招待救命恩人总不过分吧?我看你请得起仆从应该不穷。骗人的吧?!你家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买东西得跨时空轴……我后悔了,小心我把你们从这里扔下去哦。”
“我谢谢你把我扔下去。”
“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压切长谷部一路上都心惊胆颤的,生怕审神者大人真把这少年惹急了把他们扔时空裂缝里。所幸少年和太宰治玩得很开心,如果斗嘴也算的话……两人互相都没有把对方的话当回事,在少年吃完第三袋棉花糖时,他们终于成功回到了本丸。
踏上沾有晨露的青草地时,压切长谷部喜极而泣。
总算安全地把审神者带回来了,虽然其中并没有他的什么功劳。
因此,主厨的打刀对于白发少年也多了几分好感,他正式向少年道谢:“这位……大人,多谢您救了我和主人,在这里,为我之前的无礼行为向您道歉。”他有些尴尬,还没来得及问这位少年的姓名。
“我叫白兰·杰索。嘛,励志做一个好人的白兰·杰索。你们叫我白兰就好。”白兰说话时,尾音总是不自觉地上挑,配上他独特的温柔且磁性的声线,如果是怀春的少女听了,耳根都会传来一阵酥麻。
“我是太宰治,如今在时之政府兼职审神者,也在努力做一个除恶扬善的好人。叫什么随便你,总之,还是多谢你了。”
“没什么,只是无聊地在各个世界闲逛刚好遇到你们了而已。”
朝日初升,两个下定决心脱离黑暗过去的年轻人世纪握手,身侧撒满了金色的阳光。
由于这些天累久了的缘故,太宰治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付丧神。等到清晨起床的付丧神见到审神者的时候,惊异地发现,审神者的身边除了近侍压切长谷部,还跟着一位陌生的十四五岁的少年。
总之只要审神者大人安好,便是晴天,其他什么的都无关紧要。被打击到心脏强大的付丧神自动忽略了能自动悬浮在半空中,还随身带了一条龙的白兰的奇怪之处。
在得知白兰主动出手救了太宰治和压切长谷部后,付丧神们对白兰十分客气感谢,甜品大师小豆拍拍胸脯,承诺给白兰做手工棉花糖作为谢礼。
“谢谢啦!小豆酱。”白兰亲切地朝小豆长光挥手。
*
被热情招待,酒足饭饱之后,懒洋洋地漂浮在半空中的白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感叹道:“小治治的家果真是世外桃源,下属也十分可爱,我都不想回去了呢。”
太宰治的身形晃了一下,一阵恶寒,“算了,你还是叫我太宰吧。”
“好的,太宰酱。”
“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肉麻?”太宰治冲到洗手间,压切长谷部听见呕吐声和冲水的声音。
不久,年轻的审神者扶着墙,虚弱地走出来,身形摇摇欲坠。
“主,您怎么了?还好吗?”压切长谷部忙走上前去搭把手。
“被一个男人这么亲昵地叫着名字,真把我恶心坏了。”太宰治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这是回礼啦!回礼。”白兰跳下来,久违地站在地面上,紫水晶的眼睛变得锐利且锋芒毕露,“我白兰·杰索,能够与同一时间所有平行宇宙的自己共享知识、记忆,所以别看我这幅样子,十年后的我可是差点统治整个平行宇宙呢,欺骗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太宰治丝毫不畏,“可你还是失败了,不是吗?就算是得到了整个平行宇宙的知识。还是这般孩子气,因为我骗你没有棉花糖就忍不住暴露自己。”他伸手弹了弹白兰的脑袋,“还没有蛞蝓高的小鬼头,初中生就该有初中生的样子。”
“我十年后不比你矮。”白兰向后一跳,重新坐回半空中,眯眯眼睁开,眼里神采奕奕:“你真有趣,要是早一点遇到你,我就不会无聊到去统治世界了。除了尤尼酱、纲吉君……你是少有的几个让我看不透的人类。”
第32章
“哇!你是神仙吗?这种七彩的棉花糖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从同伴身上获得的灵感。”小豆长光的目光飘忽到躲在门口、露出被单一角的山姥切国广身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山姥切国广的七彩玛丽苏色被单。
就算是对白色有心理阴影换成低调的黑色总可以吧?黑色西装明明帅气多了。
山姥切国广表示从新宿回来后他对黑色也比较抗拒。而且你们长船派的小龙景光身上颜色也不少。
小豆长光端来的茶点吸引了白兰的全部注意力, 他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块柔软的抹茶绿棉花糖,配上他独有的气质,优雅得宛若贵公子拈花一笑。
“我猜这是抹茶味的。”
棉花糖柔软的触感,甘甜的味道配合抹茶独有的苦涩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 甜而不腻, 入口即化。
此时的白兰收敛了他平时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 真实纯粹得就像一个得到糖果或者心爱玩具的孩子, “竟然还夹了果酱!人生果真是处处充满意外的惊喜。我现在好期待其他棉花糖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下一个吃谁好呢?”
白兰对着装棉花糖的盘子露出难以抉择的神情,太宰治看到白兰这样, 想到了之前用小鱼干逗五虎退的小老虎时的场景, 那眼神中洋溢的光彩分明一模一样。
“真想给小正也带一份棉花糖的伴手礼, 不过他好像不怎么喜欢甜食, 只能我独自享用了。”
太宰治打击道:“吃这么多棉花糖会得糖尿病的。”
“喝酒太多也会酒精中毒。哦!抱歉, 我忘了你现在是禁酒期间。”白兰头也不抬地反击道。
这话恰好直击要害, 太宰治的喉咙受了伤, 歌仙兼定不允许他喝酒。
白兰眉开眼笑, 不知是吃到美味的棉花糖还是终于找到机会坑太宰治,他舔了舔嘴角粉色棉花糖夹心的草莓果酱, 诱惑道:“我拥有从所有平行世界获得的先进知识, 可以医好你的喉咙。”
太宰治不为所动:“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治愈的疾病, 就算不依靠你, 过几天也能痊愈, 这些时日我还是能忍受得了的。”
引诱计划失败, 这也是在白兰的预料之中,他不讨厌与自己琢磨不透的人相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也势均力敌。
吃完点心后, 太宰治不留情面地下逐客令,“话说,你吃也吃了,拿也拿了,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我很忙的,没时间招待你。”
白兰心满意足地撑着脑袋,“在太宰君的本丸里又有知心朋友,又有美味新奇的棉花糖,完全不想离开呢。”
“并不想跟你当知心朋友谢谢。”
“真可惜,我以为我们很合得来,同样都是对世界没什么留恋的感情,都做过黑手党,现在成为了正义的伙伴……”白兰掰着指头一条一条计算。
“虽然很想留下,不会我昨天和尤尼小妹约好了三点钟喝下午茶,所以下次再见了,太宰君。”漂浮在半空中的白兰用手轻轻一划,他面前的空间便如纸片一样被撕裂,他临走前还不忘道谢:“棉花糖很好吃,下回再见时我也会给你带伴手礼的。拜拜咯!感谢各位的盛情款待。”
*
送走白兰后,从入职起就过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摸鱼生活的太宰治终于良心发现,准备好好工作。他唤来众人,细细询问了这几日他不在本丸的日常运作进行到何种程度。
太宰治临走前最后踏破的战场是宇宫都。照理说,前四图沟少敌军弱,时间溯行军兵力重点也不在此,本丸里的成年刀剑足够开荒拓土。可是太宰治带走了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江雪左文字热爱和平不喜战争,失魂落魄的压切长谷部一门心思全放在从未谋面的审神者身上,小豆长光与歌仙兼定总得留一个负责众人的膳食准备,未极化的低练度短刀们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内番远征工作,加州清光虽心急如火却有心无力……
是以,出阵进度实在难以启齿——仅仅是攻略完二图,三图还未涉足。
“这样吗?我明白了。”太宰治对此表示理解,毕竟作为统领这个本丸的上司,他并没有给下属做好带头示范作用。
“从即日起本丸正常运作,和近侍一样,每日出阵的人员轮换着来。除了一队的先遣部队,还要有至少三人的后备人员,以防手入无人替换。那么先公布今天的出阵名单——”太宰治在白纸上写写画画,之后用铅笔敲了敲桌子,“小豆长光、三日月宗近、歌仙兼定、山姥切国广,你们四个练度较高,带着鲶尾藤四郎和鸣狐一同出阵,歌仙兼定、压切长谷部和宗三左文字做后备军。接下来是远征,本丸目前最缺的是玉钢和加速符,所以应该重点去这几个地图……”
被点名的付丧神满心敬意,齐齐回答:“遵命。”
“主人,那我呢?有什么任务可以指派给我吗?”一直等待审神者命令的加州清光忍不住问道。他是这个本丸里练度最高的刀剑,连新来的压切长谷部等人都有工作,他却没有被分派任何任务。
是不是主人还不信任我?打刀少年的心中惶惶不安。
太宰治转而把目光放在一直被他忽略的加州清光身上,问:“清光,这是大和守安定失踪的第几天?”
“第、第七天!”加州清光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几天来,他过得度日如年,每当夜深人静时独自缩在被窝里,总会想起曾经大和守安定一起生活、打闹斗嘴的时光。
他们本为冲田总司的刀剑,还是刀剑本体时就在一起,日常生活也是形影不离,他幸运地得到主人的垂怜,重获新生,可是安定却在危机四伏的本能寺战役中不知生死,每每想到这里,加州清光便没由来的恐惧悲伤。
这种不安的情绪在鲶尾藤四郎的到来后更加深重。
是啊!大和守安定并不是什么稀有刀剑。他实在很普通,在往后的地图里随处可以掉落,锻刀时也经常能够歪出来……
如果在找到他的安定之前,这个本丸里有了另外一振大和守安定怎么办?
之前那个本丸里的大和守安定,与他嬉闹玩耍的大和守安定,在生死关头挡在他前面的大和守安定……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就算是一模一样的分灵也不行。
就算主人同意,留下他的大和守安定,那么送走或刀解其他的大和守安定是公平的吗?那个大和守安定什么也没做错,仅仅是因为他的一己之私,满心期待地现世就要被刀解。
所以,加州清光一面迫切期望着赶紧出阵,开荒本能寺,又一方面深深地惧怕着:希望不要锻出或掉落新的大和守安定。
听到审神者主动问起,他下意识地回答后紧张地等待着审神者接下来的话,主人还记得这件事吗?
只见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对还未散会离去的付丧神吩咐道:“对了,你们在战场上出阵的时候,如果掉落了大和守安定先不要捡,其他的不重复刀剑可以带回来?然后这几天锻刀资源就all50吧!正好我们本丸的资源也不多了,能完成日常任务拿回本奖励就够了,而且我正好喜欢短刀胁差这种可爱的孩子。”
加州清光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被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他激动兴喜得不能自己,深深地俯下身子, “谢……谢谢主人!”
太宰治没有欣然接受加州清光的感谢,他认真地陈述一个残忍的事实,“现在道谢还太早了,毕竟一切都是未知数。七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可以发生许多我们预料之外的事。清光,我希望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您都能够接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有些事情,注定是无法挽回的。”太宰治说到这里时,眼中掠过淡淡的哀伤,怀念和惆怅。
哪怕是回溯时间,死而复生,但经历与记忆永远不可磨灭。
加州清光被哽住,他很想问主人是不是也曾经失去过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无异于掀人伤疤,再在鲜血淋漓的骨肉上撒满粗盐。
“是的,主人,我明白。总归是尽人事听天命。”打刀少年重新坐直了身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答:“无论最终结局如何,我都感谢您给予我的机会,为我提供的帮助。”
“啊啦!小清光也不要太过悲观,我刚才是在吓唬你的。”仿佛乌云转晴般,太宰治又恢复了他的活力与不羁,“人都是坚强的,刀也一样,你跟大和守安定有那么深的羁绊他怎么可能放得下你呢?你看我,还有白兰,两个大祸害不都活得好好的么?”
您刚才好像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定位。
“说不定在平行世界我是写剧本的人,而其他人都是我剧本里的人物。”
“掌控全局的意思吗?”
“差不多吧!”
第33章
在审神者不出幺蛾子的情况下, 刀剑付丧神开荒的效率令人称道,仅一个下午茶的功夫就攻略关原,直逼本能寺。
先遣部队在本能寺之战的必经路线来回搜寻了几趟都没有找到落单的大和守安定,眼看再做停留就会招来强大的检非违使, 歌仙兼定当机立断, 率领出阵的一队返回本丸并向太宰治报告了战况。
歌仙兼定愧疚不已:“对不起, 主公, 清光,我们一路搜索,也没有打听到大和守安定的音讯。”在三日月宗近的建议下, 他们还向那个时空点的原住民、被抛弃的流浪付丧神打听有关大和守安定的踪迹, 以加州清光的名义张贴告示, 结果是一无所获。
一振刀剑从破碎到完全消亡的时间有多久?
不过一瞬, 他甚至只能来得及说一句话。
歌仙兼定以为加州清光会怒吼, 会放声大哭, 会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轻言放弃, 会不顾一切地冲到本能寺亲自寻找……可是跪坐在一旁垂头看不清表情的打刀少年十分平静, 要不是他握紧泛白的关节与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的一丝血腥味,歌仙兼定都要以为加州清光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
那个瘦弱单薄的少年, 冷静得让人心疼。
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审神者不让加州清光出阵的原因——热情与希望不断被打击消磨的过程才是最痛苦的。
歌仙兼定想了许久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加州清光, 无论怎么说, 都像是幸运者对不幸者的嘲讽与廉价的怜悯。
最终只是轻叹口气, 道:“清光, 你可以哭的。”
“歌仙, 你好像弄错了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宰治敲了敲案几,指节与原木的碰撞清脆短促,将付丧神紊乱的心绪收拢回来, “其实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没有消息其实就是最好的消息。”
歌仙兼定定了定心神,追问道:“您如何得知?”
加州清光仍没有抬头,紧张局促揪衣角的动作却出卖了他。
太宰治也没有卖关子,难得正经起来,“要知道,在一定程度上,大和守安定得到的信息与我们是对等的。说得再简单点,我们不知他的死活,他同样也不知道清光是否平安无事。清光能为了大和守安定冒着大不为反抗整个时之政府也要坚持活下去,大和守安定难道不会吗?”
“您是说……”加州清光的脊背绷成一个笔直的弓形。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对,就算是为了清光你,他也会努力活下去。”
狐之助跳出来,用尾巴拍了拍加州清光的脑袋,“审神者大人之前向时之政府本部提出的申请已经通过,得到的答复是:关于编号为438号审神者刀剑的死亡记录中没有大和守安定。”
作为与时之政府签订契约,以刀剑分灵现世,投影般存在的付丧神,从被召唤到碎刀死亡的关键节点都被记录在时之政府本部的智能光脑上。只是一般人没有权限查询罢了。
“主人连这个方法都想到了……我何德何能让您为我做这么多?”打刀少年热泪盈眶,呜咽着捶打自己,“是这样的,安定都还没有放弃,呜呜……我怎么能够放弃?”
“所以清光,调整好自己,养精蓄锐这么久也该出动了。明日起,我们一起,常驻本能寺,直到找到大和守安定为止。”太宰治站起来,披上那件标志性的沙色风衣,“现在嘛,该吃晚饭了。”
*
“呐呐,长谷部,做这么多菜能吃得完吗?”今剑踩着高高的木屐鞋踮着脚接过压切长谷部递来的盘子。
今剑是今天刚被锻造出来的短刀,他只知道主公大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愿意帮助加州清光找他前本丸的伙伴。
还有就是同伴们都忙着作战内番,都没人陪他玩了,不过小今剑很乖哒!他主动来厨房帮忙。
机动快的短刀最合适帮忙端菜了。
“今剑,你小心点儿,别蹦蹦跳跳的,不然汤会撒出来的。”压切长谷部叮嘱着,复又严肃自责地说:“主明天要带领第一部 队一起出阵,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外面风餐露宿,吃不好也睡不好,自然要准备丰盛些。都怪我练度不够,不能随同主一起出阵。”
小天狗看到快要哭出来的压切长谷部,懂事地安慰道:“长谷部你不要担心啦!小豆长光和歌仙兼定都跟着主公大人呢!他们料理的手艺都是数一数二的,就算是在战场上扎营露宿也绝对不会让主公大人饿着肚子的。”
抱着筷匣的包丁藤四郎怨念重重:“小豆也是第一部 队的成员吗?也就是说我这些天都吃不到好吃的点心了。没有人·妻没有点心的日子光想想都觉得是灾难……”
压切长谷部义正言辞地谴责:“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自己的人·妻和点心?你到底有没有把主人的安危放在心里?”
“在我心里主人和人·妻、点心同等重要。”包丁藤四郎吐了吐舌头,在压切长谷部发作之前端着托盘一溜烟地跑开了。
付丧神们分工明确,餐厅里,药研藤四郎和五虎退帮忙清扫卫生,摆放餐具。
“那个,请问这里还有需要帮忙的吗?”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双臂提着一桶清水走进餐厅,木桶边缘还放着一块抹布,他的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也是在打扫收拾房间。
药研藤四郎闻言停下拖地的动作,直起腰,一只手撑在拖把杆上,看到胁差少年心头一跳,连忙问道:“堀川,你现在不是应该陪在大将身边的吗?”
“咳咳……你说这个呀!”堀川国广不好意思地揉揉有些酸痛的肩,无奈地摊手解释:“因为陆奥守过去了嘛,他还一直向主人叙说枪比刀剑好的方面。药研你知道的,我们新选组的刀剑与维新派的刀不大能合得来。我想主人身边有人随侍,而我更擅长打扫之类的杂活,就过来帮忙了。”胁差少年还有一句没有说,他看审神者兴致勃勃地欣赏陆奥守吉行的枪,看都不看他一眼,显然是更喜欢维新派,所以有些失落地离开了。
堀川国广说得已经够委婉了,何止是不大能合得来,因为观念不同,陆奥守吉行经常能与新选组的刀吵起来。特别是与和泉守兼定或者长曾弥虎彻在一起的时候,属于那种虽然没有大矛盾,但小冲突不断的相处模式。
堀川国广因为性情温和,不争不抢的性格(在与和泉守兼定无关的时候),所以主动退让,把陆奥守吉行留给了审神者。
“什么?你竟然让大将和陆奥守吉行单独相处?”药研藤四郎心叫不好,一把扔了拖把就往门外冲。
站在门边的堀川国广被撞到一边,他没有错过药研藤四郎焦急担忧的神情和话语里的谴责,忙放下水桶不安地追上去。
他不明白,就算是让审神者大人与陆奥守吉行单独相处又怎么了?虽然陆奥守吉行和他们观念相冲,时不时发生点小摩擦,但堀川国广可以肯定的是陆奥守吉行绝对不会做危害审神者的事。
堀川国广紧跟在药研藤四郎后面,焦虑不安地问:“药研,陆奥守到底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药研藤四郎回头看了眼堀川国广,“不是陆奥守的问题,是大将……算了,到时候再向你解释,希望能赶得上。”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堀川国广更晕了。什么叫不是陆奥守的问题?大将到底怎么了?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砰砰砰”的枪声。
这座本丸里有枪的就只有陆奥守吉行,不用堀川国广多言,药研藤四郎就卯足劲顺着声音的源头飞奔过去。
随后赶到的堀川国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太宰治好端端地坐在凉亭的石凳上,药研藤四郎脱力地扶着围栏,三日月宗近一手拿刀一手扶着腰在叫痛,陆奥守吉行背对着他,倒也看不出什么。
堀川国广对上太宰治鸢尾色的眼睛,面面相觑。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枪,把它重新上好膛还给陆奥守吉行,调笑道:“陆奥守,你怎么回事?竟然把自己的宝贝枪都丢掉了。”
“啊!不要!拿走!把这种危险的东西拿远一点!”陆奥守吉行像是见鬼了一样地把那从不离身的手'枪塞到堀川国广手里。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陆奥守吉行竟然让我把他的枪拿走?!虽然极化后的陆奥守吉行解开了刀不如枪的心结,明白了新事物也不是万能的,但也不应该这么快吧?
而且,这还是那个行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敢和审神者称兄道弟的土佐来青年吗?
堀川国广脑海里禁不住回忆起药研藤四郎刚才对他说的话“不是陆奥守,是审神者的问题……”
不会是主人吧?
胁差少年狐疑地看了眼一脸无辜的太宰治。
您到底是干了什么才能把他吓成这幅样子啊?
第34章
迎着几个付丧神或狐疑或怨念的目光, 太宰治动作夸张地扭扭腰,“讨厌,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啦!我只是好久没有碰枪了,非常怀念, 在得到陆奥守的允许前提下试试手而已。”
药研藤四郎无力吐槽:“大将您是拿自己试手了吧?”
“Bingo”太宰治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比了个手·枪的手势, 枪口瞄准众人转了一圈, 最后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嘣——”
那玩笑般的拟声词却众人的心徒然一跳。
“可惜的是又失败了。”太宰治惋惜地摊开手。
原来是路过的三日月宗近正巧看到这一幕,在枪支弹簧开关被掰动的千钧一发之际,三日月宗近迸发了有史以来最快机动, 用刀把枪挑歪, 子弹顺着枪口的弧度斜射出去。
一缕黑色碎发轻轻地飘落到地上。
太宰治安然无恙, 神态安详。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刀是如何也快不过枪的, 但我们付丧神本来就是超乎常理的存在。”三日月宗近按着自己的腰, 声音如泣如诉:“可是让一个老爷爷劳筋动骨到差点把腰扭了, 主殿您于心何忍呐!”
“咱也真是被吓到了。”终于缓过神来的陆奥守吉行胸膛剧烈喘息, 额间滑落豆大的汗珠, 放在衣襟里的手仍忍不住发抖。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上一秒还在为审神者与他同为枪支爱好者而高兴, 下一秒就看见审神者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没有一点点防备, 他呆愣在原地。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慢放的幻灯片, 手脚却如何也动弹不得, 幸好三日月宗近来得及时。
太宰治无不惋惜地斜倚在长廊的红柱上, “真可惜, 好不容易碰到了趁手的新时代兵器。因为我以前生活的时代背景原因,确实不擅长使用刀剑这样的冷兵器,不过枪还是经常用到的。本来还想向你们展示一下我的射击技术呢, 虽然达不到百步穿杨的地步,但是十中八·九还是没问题的哦!”
并不想看您的表演。
陆奥守吉行头一回因为刀剑战胜了火·枪而高兴,他小心翼翼地把他的火·枪用蓝白花围巾包裹好,“主人,新事物也不是万能的,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使用的方法。你目光放得长远些就会发现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三日月宗近和堀川国广面面相觑,在审神者的惊吓之下,刚被锻造一天的陆奥守吉行在思想上竟然已经升华到了极化修行后才能有的境界。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作为这个本丸的元老级成员,见证了同胞们一瞬间的情感变化历程的药研藤四郎表示你们还太嫩了,等你们好好了解这个本丸之后就会发现——这里的付丧神和你们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样。
这全都归功于他们的审神者大人。
***
翌日清晨,外院门口的时空转换器前,刀剑付丧神整装齐备,蓄势待发。
太宰治打开怀表的表盖,看了眼时间,目光扫过列队整齐神采奕奕的付丧神,最终定格在站在队首的打刀少年身上,“清光,准备好了吗?”
“回主人,已经准备好了。”加州清光挺起胸脯,笔直得如一棵青松,目光中充满希翼与坚定。
加州清光相信,大和守安定一定会在不远的彼岸等着他。
一定不能辜负大和守安定的苦苦坚持。
等着我吧!安定。一定会找到你的。
太宰治笑眯眯地拍拍加州清光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一点,“那就拜托你了,小清光。”
“是的,请您放心。”
“好的,那我们出发了哦!”
太宰治把时空转换器定位到本能寺,随着灵力的注入,表针飞快地转动,腰间挂有一队标志牌的付丧神的脚下竖起白色的光晕,他们的身形渐渐模糊。
“愿您武运昌隆。”
付丧神齐声道别,颇有一副送将士上沙场生离死别的意味。
压切长谷部仍不放心地嘱托: “主,没有我的日子里请您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吃饱穿暖,晚上睡觉时要盖好被子,早上起床请首先喝一杯清水,不要熬夜肝刀对身体不好。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有轻生的念头,就算是死,也请让我为您殉葬……”
主厨付丧神的絮叨让太宰治产生了一种错觉,以前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您以为废婶制造机的称号是白叫的吗?
*
本能寺之战是日本历史上最大最有名的战役之一。织田信长的得力部下明智光秀在京都的本能寺起兵谋反,杀害其主君信长,就此奠定了日本历史的走向。
刀剑付丧神要打败的就是历史修正主义者组织的,企图改变本能寺战役、阻止织田信长之死的时间溯行军。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太宰治来此得到了特殊招待,又凭借着美色·诱惑得到了监视管理这个时空点工作人员配送的攻略手册。
三日月宗近道了谢,接过攻略小册子,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处战场上的滚滚狼烟,感叹道:“织田信长没死的话,日本历史大概是另一种走向。”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轮回。”捧着佛珠悼念战场孤魂亡灵的江雪左文字接过话茬。
信仰佛教的江雪左文字虽不像自己的弟弟宗三左文字那般与织田信长有过直接接触,但对织田信长的感触深刻,当然不是什么好感就是了。
1571年9月,织田信长多次要求在比叡山延历寺的僧兵撤退,在遭到拒绝后织田信长便下令放火烧山。比叡山的那场大火死了数千无辜的僧人妇女,也烧毁了无数珍贵的文物。
于是织田信长便有了第六天魔王的称呼。
江雪左文字认为,放火烧山的织田信长最终死于本能寺的大火中也是一种报应。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三日月宗近小声地把江雪左文字等人与织田信长的恩怨情仇解释给历史盲太宰治听。
太宰治深深地佩服起织田信长来,除了直接联系的药研藤四郎、压切长谷部、宗三左文字,竟然还有江雪左文字……
所以到底有多少付丧神与织田信长爱憎交织,缠缠绵绵到天涯啊?
难得审神者露出惊讶错愕的表情,三日月宗近心情不错,于是掩唇轻笑道:“在下的旧主足利义辉将军也同织田信长有些交集,所以勉强说也是有一段姻缘的。不仅是我,歌仙的旧主细川忠兴君还曾效忠于织田信长的麾下……”
歌仙兼定强调道:“那都是往事了,而且效忠织田信长的是我的前任主人不是我。还有三日月殿下,您话太多了。”
三日月宗近对歌仙兼定的警告置之不理:“哦?是吗?我也是为了帮主殿打发无聊的时间嘛!毕竟这里离战场还有一定距离,不如闲聊会儿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些。”
太宰治点点头:“对啊!我还蛮喜欢听八卦的。”
看着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歌仙兼定的头更疼了,除了您三日月殿和主公其他人并不会因为聊这些事情放松。
不如说我们连闲聊的心情都没有好。
本能寺战争点在第三图,很靠前的位置。时间溯行军兵力虽多,但装备薄弱,稀有刀掉落稀少,又没什么丰富的资源点。一般来说很少会有审神者专程刷这个地图。
所以当太宰治带领一众付丧神来此的时候,引来了不小的轰动。
带着这么多高练度稀有刀剑刷本能寺,再仔细一看队伍阵容,隐隐约约听见太宰治和三日月宗近闲聊的话,他们终于确定了,这位审神者是织田信长黑吧?
一遍遍看着织田信长葬生火海,死于本能寺之变很好玩是吗?
太宰治听见其他审神者和付丧神的窃窃私语,坦然地承认是很好玩甚至还想自己试一试。
“被火活活烧死,最终化为灰烬,连尸骨都不能留下,就仿佛不被这个世界所拥有过,这样也挺好的。”
这火应该不像新宿时贞德·Alter那样由灵力构成,被他触碰到就会消失无踪吧?
一个路过的醉醺醺的短刀少年听见太宰治的话气得差点冲上来打他,还好被他身边的同伴给强行拉住了。他还在不断挣扎着,嘴里念念有词:“你这个家伙,竟敢侮辱信长君,有本事不要走,我们把话说清楚了。你这个胆小鬼……”
“刚才那个孩子是谁?脾气看起来不大好。”太宰治往嘴里倒了口甜酒,舒服得眯起眼睛,好久没喝酒了呢。
“是不动行光,织田信长厨。要是压切长谷部听到有别人这样说您也会生气的。”而且您那话确实有歧义。
歌仙兼定眯起眼睛,夺过太宰治手里的酒杯,“主公大人,您从哪里弄来的酒?我不是说过了在您喉咙完全康复之前不能饮酒的吗?”
太宰治遗憾地收回空落落的手,回味唇齿间甜酒的余香,毫无愧疚地回答说:“从刚才那孩子身上顺来的,小孩子饮酒有害健康,我是为他的健康着想。”
这就是您顺手牵羊的理由?
第35章
此次出战的目的是寻找大和守安定而不是捞刀练级, 故太宰治一行人并未在战场上扎营露宿而是就近在花街上找了一家酒肆旅馆住下。
这家酒肆是个二层式建筑,一楼大堂卖酒兼供应简易餐食,二楼则为醉酒旅行的客人提供暂时歇脚的住所。
来此喝酒的大多数是些浪人平民,大堂里供应的也都是些粗劣简易的饭菜, 酒却是店家老板亲自酿造的, 不同于传统日式清酒那般清新淡雅, 就地取材的山泉水发酵酿造而成的麦酒酒性浓烈、绵厚甘醇, 最适合不过孤傲的独行剑客或独自旅行的浪人。
一醉经年,岁月蹉跎。一夜之后,梦醒时分, 孤独的旅人背上他的包裹走得洒脱萧条, 倒也成了这家酒肆门前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
大抵是约定俗成的习惯, 当太宰治和付丧神先后踏入这家小酒肆时顿时成为整间屋子的焦点。付丧神虽人人都佩戴着刀剑但衣着光鲜亮丽, 眼中锐气难掩, 成群结队的态势来看不像是独行剑客, 更像是哪位大名将军手下招募的武士幕僚。而位于这些人中心的太宰治, 定然身份高贵。
他们走进来时, 这不大敞亮的酒肆顿时显得蓬荜生辉。
混迹于花街柳巷多年之久的店家老板早练就出一副出神入化的慧眼,忙亲自迎上去, 用抹布捊尽桌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殷勤地问道:“几位贵人, 是喝酒还是住宿?”
开着再有个性、再独特的酒肆也是要吃饭的。有着一家老小要养活的中年老板并不介意为了家庭卑躬屈膝, 生活早已将他磨平了棱角, 圆滑事故也不过是为了在喧嚣的乱世能守家人安好。
自织田信长带兵驻扎在十里外的本能寺后, 战火连连,波及至此,他们的生意也愈发不好做了。
“住宿。”歌仙兼定在太宰治开口之前率先说道。他心理是不大乐意住在这里的, 倒不是因为这儿条件简陋环境嘈杂,付丧神常年行军打仗,再苦再累哪里比得上战场,只是怕审神者趁他们不注意就溜下来偷酒喝。
他对于太宰治的行动能力实在是防不胜防。
让太宰治住进酒馆,这就好比是嫖客进了窑子,赌徒上了赌桌,根本让人猝不及防。
但是太宰治认为在这种消息灵通、人员混杂的场所里可能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对于如今的大和守安定来说,最安全、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就是藏匿在人群中。他目前面对的不仅是敌对的历史修正主义者、还有检非违使的捕杀以及源于时之政府的潜在威胁。
无论被这其中的哪一方找到,大和守安定面临的结局都是死亡。
所以他们必须赶在在这三方势利之前找到大和守安定。
时间刻不容缓。
酒肆老板忙点头,嘱托被美颜暴击到、呆愣着流口水的小女儿收拾好二楼最好的几间客房。
小酒馆二楼不大,只多余出来两间房,倒也正好遂了付丧神的意,可以留下两三人时时刻刻照看着审神者。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带着太宰治一行人上了二楼,这酒肆虽普通却很干净,她把窗户打开透气,抱来干净的被褥放在橱柜里,恋恋不舍地站在一旁不愿离开。
三日月宗近看了眼时间,给了小姑娘一些小费,温和地说:“小妹妹,还要麻烦你送些热水饭菜到这里来。”
“好、好的!几位有什么爱好或者忌口吗?” 小丫头红扑扑的脸蛋宛若落日照耀下的晚霞,她补充道:“父亲大人早上在港口进了些新鲜的大螃蟹。”那是店里难得一见的美食,早就被客人预定完了,剩下几只是父亲专门留给她的。只是这些客人生得实在好看,秀色可餐,与之相对,期待已久的螃蟹反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不了,谢谢你。”歌仙兼定接过话茬:“饭菜最好清淡些,还有注意不要带酒上来。”
螃蟹属寒,又是易过敏的海鲜,不适合正服用草药治疗喉咙的审神者。
这几位大人物衣着光鲜,也不像付不起钱的样子。小姑娘看了眼僧侣打扮的江雪左文字,若有所悟,应了声是便飞快地跑下楼。
太宰治一脸残念地盯着歌仙兼定:“不让上酒,不让上螃蟹,歌仙,你简直是在针对我。”
被指责的歌仙兼定面色不动,淡定地为太宰倒了杯热水,安抚道:“等主公您痊愈后再吃不迟。”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自作自受。太宰治吹了吹热气,咽下一口热水,液体流经食道还带来隐隐的疼痛,熟悉的感觉,不至于难以忍受。
“来说说我的计划吧!”太宰治敛眉,从背包里拿出厚厚一摞传单,“待会儿吃完饭小豆和被被去街上去挨个发传单,重点是家庭主妇。”
小豆长光提出疑问:“为什么是家庭主妇?整日在外劳碌的男人见到的应该更多吧?”
“非也。”太宰治摇了摇头:“男人们虽然见到的世面比较多,但他们一般都不会对另外一个陌生男人产生过多的关注,大和守安定为了藏匿自己必定打扮得不引人注目,就算被谁看到了也可能转身就忘了。女人们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家庭主妇,一个养眼的男人或许是他们无聊枯燥的灰色生活中的一道亮丽的光。”
末了太宰治又加了一句:“像小豆你这样寂寞的家庭煮夫也更希望看到可爱的少女吧?”
莫名中枪的小豆长光:“……”
三日月宗近调侃道:“没想到主殿您还挺懂的。”
“那当然。我在做审神者之前可是侦探。虽然没有乱步那种逆天的推理能力,但基本上都能顺利完成委托任务哦!”太宰治骄傲地说:“对了,我在武装侦探社还有着一个美誉。”
付丧神们好奇地追问: “什么样的美誉?”除了自杀狂魔、绷带浪费装置、青鲭鱼……各种各样的外号,审神者大人真的会有美誉吗?
“妇女之友。”
“噗……”付丧神喷了一口茶。
您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会有人认为那是美誉吗?
沉默了一会儿,裹在七彩被单里的山姥切国广不安地问:“为、为什么是我和小豆去发传单?我只不过是一个仿品罢了。”山姥切国广不擅长与人交流众所周知,在付丧神中更是与大俱利伽罗并称为“社交障碍二人组”,可想而知他的社交能力有多差。
山姥切国广认为,如果是为了打探情报,让能说会道得能把人忽悠到被卖了还要帮你数钱的三日月宗近去不是更合适?
就算是江雪左文字,只要不涉及战争与人交流起来也比他强啊!
太宰治笑眼盈盈地解释道:“因为像被被这样有些自卑的少年最能激发女性、特别是大妈们的保护欲。打探起情报来对方完全是不攻自破呢。”就像是那些女性审神者们一样,恨不得把山姥切国广放在心尖上疼爱,只是他有时候因为自卑心理感受不到而已。
“那我呢?”小豆长光反问道:“我这样健壮的男性总不会激起女性的保护欲吧?”
太宰治慢条斯理地说:“你这样的熟男会激起女性的占有欲。高超的点心制作手艺更能与大妈们有共同语言,新一代妇女之友就是你了,小豆长光。”
说罢,太宰治还不忘拍拍两人的肩膀,一脸的语重心长:“加油,我看好你们!”
虽然完成审神者交代下来的任务、帮助同伴解决困难是他们身为付丧神义不容辞的事情,可是这问题被审神者大人解读后怎么就感觉这么奇怪,甚至有些抗拒呢?
小豆长光和山姥切国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可奈何、想吐血的情绪。
两人在心里吐槽:您应该把龟甲贞宗带来,他能激起所有人的施虐欲。
不多时,名叫阳子的小姑娘就把食物端了上来,一盘盘摆放在桌上。
这小桌自然是不够七人围坐的,付丧神们便自觉地把最好最方便的位置留给审神者,端着自己的碗分散在各处。
阳子便乖巧地来来回回帮忙添饭上菜,她看见只捧了一碗白米饭的加州清光,便好心地盛了碗味增汤给他端过去。
“谢谢。”加州清光抬头,伸手接过阳子手里的汤,兀一抬眸,眼睛便钉在小姑娘细白的脖颈上。
晚春季节,农家女孩穿着粗布单衣,刚发育的胸脯微微隆起,青涩至极,她顿时羞红了脸,慌张地跑开。
“你等一下!”加州清光连忙喊道,伸手拉住阳子。
女孩自然是没力气挣脱付丧神的钳制的,她因恐惧不停地挣扎,眼眶里溢满泪水。加州清光恍然间松开了阳子,她连忙躲到太宰治身后,她本能地知道,这几人中是以这位大哥哥能掌握话语权。
“不……不是这样的。”回过神来的加州清光望着同伴们仿佛在看人间之屑的表情,深吸一口气,颤抖地说:“她脖子上那条项链,是安定的。”
第36章
太宰治闻言拍拍吓得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 温柔且沉稳的声音中充满让人安心的力量,“阳子不要怕,相信我们,会保护你的。可以把这串项链借我们看一下吗?”
曾经被太宰治几次推开的加州清光顾不上吐槽这前后明显的差别对待, 略带愧疚地解释:“对不起, 吓到你了。我真的没有恶意, 那是我失踪的朋友的, 这也许是唯一的线索,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请帮帮我。”
误会解除, 阳子仍有些惊魂未定, 她手指不安地攥着那串项链, 慢腾腾地解下来, 递给太宰治。
“这、这是我自己编的。”
那条项链编制紧密的细绳穿挂着几颗大小不一的珍珠, 中心吊着一块打磨光洁白净的贝壳。
这是一条普通到有些简陋的项链, 甚至不需要经过手艺人的加工, 像是不成熟的爱美小女孩自己编制而成的。
太宰治在阳子和加州清光紧张的目光中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番, 把贝壳翻过来,“重点在这块贝壳上吗?”贝壳的内心, 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因为磨损有些看不清字迹。
“是的。”加州清光忙点头, “这上面写的是安定名字的罗马音, 是我亲手刻上去的。”
太宰治看了眼, 把项链还给阳子,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对着阳光瞧了瞧那贝壳,惊呼道:“竟然真的有!”
抓住了一丝希望的加州清光紧张又兴喜地问:“阳子,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块贝壳的吗?有没有见到过一个身着蓝色和服, 眼下有颗泪痣,扎着单马尾长相清秀的少年?”
阳子回答说:“这是早上我在港口附近等父亲大人进货时在沙滩上捡的,没有见到过你说的那个少年。”如果是像加州清光这样明媚惊艳的长相,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加州清光不甘地追问道:“可能安定为了躲避追捕换了身打扮……安定的身高年龄都和我差不多,或许身上有伤,你能再仔细回想一下吗?不要放过一点细节,拜托了!”
阳子绷紧了小脸,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真的没有印象了,要不你们问问我父亲。”
“好吧,谢谢小妹妹,麻烦你了。”
太宰治知道此时也问不出什么,这已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知道的全部了。他向阳子道谢后便指派付丧神中最沉稳聪慧的三日月宗近送阳子下楼顺便打探情报。
过了大约一个钟头,三日月宗近才回来。他知道加州清光心里煎熬也没卖关子,一进门就说明了情况:“我问了老板和那天上货的两个伙计,都没有注意到有关与大和守安定相似的人。不过说到受伤,倒是听了一个有趣的传闻:这段时日港口附近有妖怪出没,伤了不少人。也就是最近两天,有一个人单枪匹马打伤了祸乱于港口的妖怪才使得其恢复正常的商业贸易,传闻那人以斗笠遮面,用一把武士·刀消灭了妖怪。”
有时候三日月宗近都怀疑审神者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要不然怎么好巧不巧地带他们来这家店,还偏偏在一个不可能的小姑娘身上找到了线索。
如果是巧合的话,那也太可怕了吧!
“一定是安定!”加州清光激动地站起来,“主人,我要去港口找安定,请您允许。”
太宰治慢条斯理地说:“清光,我能理解你得知挚友消息的心情。但是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在把大和守安定平安带回本丸、完成契约交接之前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就比如说现在,你要一个人一股脑地冲到港口去找大和守安定吗?你知道港口在哪吗?港口那么大,你准备从哪里找起?你有把握对付那个被打伤的妖怪以及它有可能出现的同伴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加州清光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只是想到安定在等他,脑子里顿时热血上涌,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
加州清光羞愧地跺跺脚:“我……”
“我们一起。”太宰治站起来,披上风衣,对三日月宗近说:“好了,快点拿出来吧!对,我说的就是地图,得到这种情报我不相信你一点准备都没有。我们既然来了,总不可能空手而归。”
三日月宗近眼中的新月又添了几分光彩,“您可真是料事如神。这样大大减少了我展示自己能力的快感。”虽说是抱怨的话,却能听出他心底的敬佩之情。
说罢,三日月宗近抖抖宽大的和服振袖,一卷羊皮落在他手里,太刀付丧神将其展开,赫然是一张地图。他执笔在目标点画了一个叉,“我们现在的位置离港口还有十多里路,我已经请老板帮我们找了辆马车,车夫也是赶路的老手,就在门口候着。主殿,您请。”
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打探好情报的三日月宗近买了地图,让伙计把他们的马匹喂饱,考虑到不擅长骑马的审神者与付丧神之间的精力安排,又请老板帮忙找了辆马车……做好这一切后,才悠哉悠哉地回房汇报情报。
“你怎么做到的?”不光是加州清光,所有的付丧神都惊愕地张大嘴巴,“还有,万一审神者大人并不打算即刻前往港口你该如何收场?”
三日月宗近优雅地转身,跟前太宰治,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只要有钱,找一辆马车这种事情还是很容易办到的。至于先斩后奏的决定么?因为我相信我的主人呐!这是智者之间的默契哦!”
经过新宿事件以及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三日月宗近发现,在不触及其底线的前提下,太宰治其实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虽然在比如自杀、喝酒等问题上不听付丧神的忠告,但也从来没有对付丧神采取的行动加以否定;虽然经常自杀给他们带来麻烦和惊吓,但这些“麻烦”却总是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善良愿意接受加州清光以及帮助他,没有计较过付丧神偶尔的失礼行为……
因为审神者无形中给予了他们极大的自由,所以他才不用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地考虑问题。
像找马车、买地图这种小事情根本不需要麻烦审神者特地吩咐。
呵呵,这就是平安京老爷爷与你们之间相差的段位。
*
“呕——”太宰治趴在窗口干呕了几声,虚脱无力地坐回马车软垫上,一旁的小豆长光忙轻抚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
在担任审神者之前,太宰治没有好好练过马术。他虽然凭借自己高超的学习能力能够骑马,但是不常骑马的普通人是不能长时间骑马的,特别是飞奔中的快马——磨得胯·下红肿生疼,乃至于破皮流血、从马鞍上下来合不拢腿的都有。
骑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此,三日月宗近贴心地准备了马车。
可这战国的路可不是平铺宽敞的水泥路,树林、泥坑、沙地,凹凸不平的土路……一路上极尽颠簸。太宰治一开始还有心情吐槽自己的脂肪都被震去不少,后来就再也受不住了。
长时间的颠簸、晃荡,特别是这种狭小不透气的密闭环境里,从脑袋里引起的晕眩不适感传单喉咙以及胃部,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简而言之,就是太宰治晕车了。
“主人,喝点热水或许会舒服些。”加州清光骑着小云雀追上了他们的马车,从窗子里递进来一保温杯热水,这是他刚才向附近居住的农户讨来的。
小豆长光接过,小心翼翼地在颠簸不停的环境中倒出了一茶杯热水,稍微放凉了些,待滚烫的热水变得温热才递给太宰治。
太宰治喝了口水,身体稍微舒服了些,他把杯子还给小豆长光,斜倚在马车上,闭上眼睛,一呼一吸都沉重缓慢。
赶路的加州清光和小豆长光交换休息,他上了马车,惭愧万分:“主人,对不起,还要您因为我受罪。”
只有有良知的人才会产生愧疚这种情绪,而一个优秀的上司,会合理利用这种情绪以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人和人之间建立紧密联系、深厚情感的过程往往是互相付出的过程,如果做任何事情都抱有针对性目的以谋求回报或许能得一时之利,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太宰治转了个身,休息片刻的他语气也稍加恢复了活力,“无妨,清光帮我捶捶背,这马车快把我骨头架颠散喽!”
“是!”马车不大,只有能容两三人的空间,加州清光一伸手就能碰到太宰治,他以前没给人按摩捶背过,但人一旦抱着感恩之心、怀着愧疚之意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时,总不会太差。
“主人,这样的力度可以吗?”
“再重一点,用力,嗯,舒服。”
马车渐渐行驶到平坦的沙地上,不像先前那般晃动,被按摩得极其舒服的太宰治半睡半醒,直到有人呼唤他“主人,到了。”
第37章
门帘被掀开, 太宰治跳下车,入目即是广袤无垠的大海,碧波荡漾、波澜不惊,清凉微咸的海风吹散了脑中淤积的不适感, 混沌的脑子变得神清气爽。
付丧神谢过车夫后, 步行来到港口贸易区。偌大的港口贸易区只占据大海一隅之地, 极目远眺, 波光粼粼的海岸边只有零星几条孤独而渺小的船只,大抵是因为妖怪事件波及至此,商业贸易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这几日才渐渐恢复营业。
男人们搬抬货物的吆喝声, 女人们木屐与青石板清脆的碰撞声, 小贩不绝于耳的叫卖声, 拉货牛车马车轱辘研磨地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构成了港口贸易区繁荣的图景。
港口的渔民船家对太宰治一行人还算友好, 工作闲暇之余也乐意与外来的光鲜亮丽的“大人物”吹说几句。
“我半月前出海见过那传说中的妖怪, 是个三只眼睛蛤·蟆模样怪物, 估摸着应该有十几米高。这片海域大一点的鱼虾都被它吃完了,我捞鱼时船只从它身边经过, 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还好没有被它发现。”
“明明一只几层楼高的百足虫。一到黄昏就带着海啸肆虐沙滩, 掳去不少孩子。”
“……”
每问一个人得到的版本都不同, 却无一例外没有打探到大和守安定的情报。江雪左文字长叹了一口气, 在看到加州清光的脸色又僵硬地转变了语气:“不要放弃希望, 我们再去问问其他人。”
加州清光这一路走来已调整好心态,对江雪左文字点头致谢示意自己无事。
他们在贸易区的大街小巷一遍遍的重复着相同的问题。
走得有点饿的太宰治停在一家出售鲜鱼的铺子旁,请老板娘现场宰杀处理了海鱼, 切成生鱼片,蘸着酱油和芥末当零食吃。
付钱时,太宰随口问了老板娘妖怪和除妖师的问题,依然没有喜讯。
跟随母亲售卖鲜鱼的小正太好奇地捧着脸问道:“你们要找那位除妖的法师大人干什么呀?”
“五郎,不要插嘴。”少妇略带责备斥了句:“到一边玩儿去。”
“我不走,娘亲不要赶我走。”小正太不满地踮起脚,“我见过那个法师哥哥!”
加州清光手中的钱袋掉落在地,滚落了一地的钱币,他也顾不得捡,“等一下,小弟弟,你说你见过那个除妖的法师,他长什么样子?在哪里?”这回他倒是长了记性,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
太宰治一行人驻足在山丘上,俯瞰脚下的小渔村,如果一切都如那孩子所说,大和守安定就藏匿在这里。
加州清光深吸一口气,牵着马缰继续向前,不确定中透露出希翼,“那孩子描述的法师与安定有几分相似,希望能顺利找到他吧!”
这是临近港口贸易区的一个小渔村,村民大都以打鱼为生。付丧神们很轻松地打听到了法师所居住的地方。
热心肠的村民指着前面的小院,“就是在这里了,法师大人和他的几位同伴借住在村长家里。”
几位同伴?加州清光闻言一愣,难道安定还有别的同伴?或许是聚集起来的流浪付丧神,不然就安定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太危险了。
他惊喜中透露着几分失落,原来安定已经在这里找到新的伙伴了。
站在门口,加州清光反倒是迟疑了,脚步久久没有迈出去。
太宰治鼓励地推了他一把: “清光,快去吧!如果真的是大和守安定,他一定在等着你。”
当加州清光抱着紧张不安的心情与所谓的除妖师相见后,眼角抽搐个不停。
谁能告诉他,那个趴在窗台上偷看女孩子洗澡的猥琐男是谁?还有,作为被误会,殃及无辜的池鱼,他为什么要和这个男人一起跑啊?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被当成偷窥狂?
“清光,到这里!”
被追赶的加州清光听见太宰治的召唤声,然后被用力一拉,躲在了树丛后,幸运地躲过了村民的追杀。
跟随着加州清光一起躲避追杀的还有刚才那个除妖的法师,他扶着法杖站起来,打量起加州清光,“唔,终于躲开了。你到底是谁?好端端的非要从我背后叫我,吓得我叫了出来,才会被凛香小姐发现。”
加州清光粗喘着气:“我还要问你是谁呢?你不会就是村民们说的除妖法师吧?”
穿着僧侣衣袍的青年用法杖点了点地,法杖上金环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他另一只手竖起放在胸前,“正是,贫僧法号弥勒,这位施主找贫僧有何事?”
加州清光:盯——
好吧!除妖、黑发小辫子,脾气温和,确实如先前那个小孩子所说。只是其他方面差距也太大了吧!这个一米八多,偷窥女性洗澡的好色僧侣才不是他的安定好吗?
“弥勒!你这个家伙——”加州清光还没缓过神来,一声娇俏的咆哮声突然响起,一块超大型回旋镖应声而来,把弥勒砸晕,随之而来的是两位少女。其中一位和服少女也就是武器的主人动作利落地收回了飞来骨,把它背在背上,像是不解气般又踢了弥勒几脚。
另外一位少女的穿着与战国时代明显不同,白色校服上衣加一条绿色短裙,显得青春靓丽活泼可爱。
那模样,却与付丧神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巫女桔梗极为相似。
歌仙兼定忍不住问道:“桔梗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少女摇摇头,她已经习惯了被人认错:“我不是桔梗,我叫戈薇,日暮戈薇。你们有见过桔梗吗?”
歌仙兼定想道在时之政府工作的桔梗或许来自于这个时代,自己不应该随意泄露时之政府工作人员的行踪,想了想解释道:“桔梗小姐曾经为我家主人疗过伤,因此有过一面之缘。抱歉,我看你们有些相似,所以认错人了。”仔细想想,这位日暮戈薇小姐样貌虽然与桔梗十分相似,但性格、打扮,说话的语气都有着明显的差别。
日暮戈薇有些遗憾同时心里又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桔梗与他们分别后仍履行着济世救人的巫女职责,上至大名公主,下到平民百姓,他们一路走来也遇到过不少被桔梗救助过的人类。
而因为种种原因,日暮戈薇内心深处不希望犬夜叉与桔梗相遇。
由于双方都各怀心事,这件事情反而不了了之。
因为弥勒的原因,戈薇等人没法继续在村长家借宿下去,便坐在树丛里与太宰治闲聊。
他们对同样被弥勒连累的太宰治感到愧疚,毕竟不管怎么说,弥勒也是他们的同伴,没看好这个色鬼法师是他们的失职。
在攀谈中了解到,与太宰治和付丧神们找大和守安定的目的相似,日暮戈薇他们一行人也是为了找某样东西而踏上旅行。
日暮戈薇他们找的东西是名叫四魂之玉碎片的灵物,穿越时空点少女日暮戈薇与半妖犬夜叉、法师弥勒、驱魔师珊瑚因缘巧合相遇相识,最终为了共同的目标组队。
而这次借宿在村长家,也是因为日暮戈薇闻道了四魂之玉碎片的味道,只是寻找许久都无果罢了。
犬夜叉抖抖兽耳,略带愤怒地说:“戈薇在东海那边妖怪的巢穴里有很浓郁的四魂之玉碎片的味道,只是我们赶到时妖怪被人消灭了,四魂之玉也被那人抢走了。真是的,要是下一次见到他,我一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抱着云母款款走来的珊瑚为每人发了水果,粉色的眼影让她显得尤为曼丽撩人,她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拨弄水纹,若有所思:“那个人不是妖物,他的眼神中充满绝望和悲伤,和琥珀一样,我觉得他也是身不由己。而且他伤了为祸害人的妖物,救了出海的渔民,应该是好人吧!”
犬夜叉倔强地说:“反正不管怎么说,抢四魂之玉倒行逆施就是他的不对。”
“犬夜叉,你给我坐下!”少女呵斥声落下,犬夜叉像中了咒术一般重重倒下。
太宰治对于这两对花式秀恩爱的男女表示无视:“你有看清抢四魂之玉碎片人的长相吗?”
日暮戈薇用手抵住下巴想了想,回答说:“他戴着斗笠,以纱覆面,不过看身形应该一米六五左右的样子,耍得一手好刀。”
犬夜叉骄傲地说:“和我的铁碎牙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犬夜叉,你用铁碎牙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胡砍一同。”
“才不是!我分明学会了技巧。”
“你给我坐……”
见日暮戈薇又要放大招,犬夜叉连忙缴械投降,“我和他打架的时候砍断了他的斗笠,看到过他的样子。”
“你看看,是长这样吗?”加州清光忙从背包里翻出他们之前印有大和守安定头像的传单。
犬夜叉接过去看了眼,便点头:“嗯,长得是一模一样,不过还是有区别的,但我形容不上来。对了,就像是戈薇和桔梗之间的区别。”
“你给我坐下!”
第38章
他看着青年毅然转身, 青年前进的方向,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黑。
“别去——”
一声落雷霹雳,他伸手想要抓住青年,却如何也够不到。
他奋力奔跑, 再次见到青年时, 那人躺在血泊之中对他微笑。
长久以来被绷带覆盖的右眼, 久违的见了光, 入目所及,却是赤色一片,那汩汩流淌的鲜血与残阳交融, 不分彼此, 仿佛火焰, 灼伤了他的眼, 还有心。
“不要!”
***
“主殿, 醒醒, 醒醒……”
一双温热的手贴在他布满冷汗的额头上, 仿佛将他从深渊冰潭中捞出。几个呼吸后, 太宰治从噩梦中惊醒,布满血丝的双眼中蕴含着千丝万缕的情绪。
其中包含付丧神从未见过的恐慌与无助。
端坐于太宰治身前的三日月宗近收回贴在他额头上的手, 侧身倒了杯热茶奉上, 关切道:“主殿可是梦魇了?”
太宰治接过茶杯, 扫了眼漂浮在微漾茶水中的茶叶梗, 感受到从杯壁传来的微烫, 耳畔还回荡着织田作之助临死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眼神片刻后恢复清明。
他按按还有些晕眩的太阳穴,不欲多言,“只是梦及故人旧事, 我刚才……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三日月宗近看了眼太宰治的神色回答道:“没有,只是我们的目的地快要到了,我来请示主殿是否靠岸,正好听见您在梦呓。”
“梦呓……我刚才说了什么?”太宰治追问道。
三日月宗近装模作样地想了下,摇摇头:“抱歉主殿,我没有听清。”
心思通透的付丧神有自己的想法,太宰治不同于其他审神者,为了保护自己有意对付丧神避忌自己现世的亲友。相反,他经常随意提到现世类似朋友的人名,像“敦君”“社长”“乱步”“蛞蝓”之类的。可那个名字,仿佛是一道禁忌,既然审神者不说,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亦或者不能提及,自己何必再掀起旧时的伤疤。
太宰治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逗留,“不用为这种事道歉啦!快要到岸了吗?看来我睡得够久。”脱去经过半宿不佳睡眠被折腾揉皱的衬衣,拿起枕侧熨烫好的衣物边穿边说:“我收拾一下就靠岸下船吧!别让清光久等。”
太刀付丧神顺手帮忙系衬衣衣扣,半是惊叹半是无语地吐槽:“主殿也不必慌忙,我进来时还有大概五百米的水程,不急这一会儿。我们都没想到比预估的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五点。”
太宰治系领带的手顿了顿,由衷地感叹:“清光是麒麟转世吧!”
“此话怎讲?”三日月宗近不明所以。
“麒麟臂啊!”
昨日在戈薇那里得到大和守安定的确切消息,体谅加州清光心急如焚,太宰治一行人即刻告别了犬夜叉等人,前往东海。
确切的说,是距离东海数十里的一个海岛。
他们向附近的渔民租借了一条船,便连夜兼程地出发了。
受时代所限,这渔船自然没有发动机之类的高科技机械手段凭依,所以要前进只能靠手动。四支船桨,需要至少两人不停地划动,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几个成年付丧神每隔一段时间轮换着划桨,是以歌仙兼定没看住太宰治偷酒喝宿醉梦魇的原因。
至于被偷的酒主,还是不动行光,只不过是太宰治自己的不动行光。
“我正在茅房嘘嘘时,天上掉了把刀,差点砸中我的天灵盖,竟然是不动君。”半途失踪又突然出现的太宰治付丧神们如是说,语气中,惋惜之意尽显。
醉醺醺的短刀少年打了个酒嗝:“……嗝。我是不动行光。织田信长公最为喜爱的刀!如何,认输了吗~!”
没什么,只不过是主公大人欧气爆棚捡了把刀而已,不是自杀一切都好说,付丧神们如此安慰自己,心态良好的接受了新同伴的到来。
太宰治和三日月宗近经过另一个小隔间时,看见宿醉未醒的不动行光,少年同样睡得不好,断断续续地抽涕,“信长公……”他在梦中呓语。
审神者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刚才的自己,抬手阻止了欲叫醒不动行光的三日月宗近,悄声道:“让不动再睡会儿,等要下船了再叫醒他。”他弯下腰替短刀少年把卷做一团的被子拉好才离开。
三日月宗近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跟上了审神者。
两人走后,不动行光睁开眼睛,迷朦的眼睛一片清明。以短刀的侦查值,在没有完全放心把自身安危托付给他人时,只要是有人接近,就算是在睡梦中,也能即刻醒来。
不动行光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好温暖。
***
长夜将尽,远山近水一片黛色苍茫,置身于苍茫大海之上,更凸显自身的渺小无力。
太宰治心血来潮地换过加州清光,划起了桨。加州清光胳膊已经酸痛得抬不起来了,能支撑到现在全靠心中的信念,也就没有矫情退让,利落地退下来调适手臂的肌肉,一会儿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这双手可是要拿刀保护审神者的。
从太宰治接手船桨到抛锚下船,不过半个钟头。
这个岛屿不大,所以一众只分了两波人寻找大和守安定。太宰治、加州清光、山姥切国广和不动行光一组,剩下的人一组,分别向相反的两个方向出发,最后在终点汇合。
“好热啊!我们歇会儿吧!”太宰治又热又累地瘫倒在树荫下。
大概是岛屿离赤道比较近的缘故,仅仅是上午十点,火热的太阳就直直地挂在正空中,疯狂且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身为一个“普通”人的太宰治率先支撑不住。
从下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中间只停歇了一次,确实是太宰治体力的极限了,小队其他成员较之太宰治情况好些,毕竟他们都是付丧神,不过也乐意休息一会儿稍作调整。
加州清光心疼地想:别人家的审神者都是坐在本丸里吹空调还有一大票付丧神巴着伺候,要不是为了自己,主人何故东奔西跑,吃这种苦?他起身,鞠了一躬,“主人您先暂做休息,我去前面树上摘点果子给大家解渴。”
“你留下,我去吧!”不动行光突然站起来说道。因为早上那件事,他对审神者心生好感,也想为这个本丸,这位审神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加州清光不由分说地说:“我去就行了,不动你酒还没醒,小心被椰子砸到脑袋,就在这休息吧!”明意是摘果子解渴,实际上加州清光太愧疚了,想要做些事弥补,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事,但心里总归舒服一些。
抱着和加州清光同样想法的不动行光听到他的话不愿意了,“我一直都是这种状态,上阵杀敌都没事,还能被椰子砸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去!”
“不行,我去!”
“行了行了,你们一起去不就行了。”太宰治也是无语,在两个付丧神快要打起来时一锤定音。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种不服输的劲,他们异口同声道:“主人您等着,我一定会最快把最香甜可口的水果带回来给您!”
不动行光是短刀具有先天机动优势,而加州清光虽然比短刀慢但胜在练度高,所以比较起来也不遑多让,两人来去一阵风,“嗖”地一下就钻进了丛林深处。
一股脑投入工作的两个付丧神不知不觉间分开了,等到准备回去时才发现找不到对方。
不等了,先回去找主人好了。加州清光抱着满满当当的水果想,不管不动行光是先他走了还是仍在摘水果,反正最后肯定会回到主人身边的。
不动行光也是这样想的。他用自己的外套把水果都兜住,毕竟太多了拿着非常不方便。
不动行光拖着一兜水果走在沙地上,走之前审神者还建议他这么热最好把外套脱了,幸好没有脱不然根本带不回去这么多水果。付丧神的出阵服是本体的一部分,所以不存在热不热的问题,不然三日月宗近首先会闷出痱子。
“喂,小哥,你的果子都漏出来了!”背后,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不动行光回头,一人蹲在他身后十米左右的位置,徒手劈开坚硬的椰子壳,畅快淋漓地大口喝起来。
不动行光有些恼怒,椰子他一共只摘了两个:“那是给我主人的!你……”却在看清那人脸庞时戛然而止,“你……你……”
另一头,加州清光咬了口又脆又甜的浆果,心里想:安定呀!你可一定要在这座岛上,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让主人陪我一起找你了。
穿着高跟鞋在热带雨林里行走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儿,这不,加州清光一走神,就被脚下的东西绊倒了。他赶忙爬起来,看看掉在地上的浆果有没有摔坏,顺着他的视线,刚才绊倒他的东西,一件蓝白相间的羽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新选组的羽织……
第39章
“被被, 你说清光和不动是迷路了吗?”躺在树荫下的太宰治看着一旁双臂抱膝头顶七彩玛丽苏色被单的山姥切国广摇头失笑。
七彩被单随着主人的动作稍稍滑落了些,金发打刀探出头,碧色的眼睛中流露出困惑的神情:“以清光的侦查能力应该不至于迷路,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 担忧的神色爬上了山姥切国广的眉梢, 他想去寻找同伴, 又发现不知不觉间, 太宰治身边就只剩下他一个付丧神,便按捺住心底的焦躁不安,挺直脊背, 握紧了身侧的佩刀。
太宰治似是没发现山姥切国广的变化, 仍是闲聊般地接过话茬:“这个不好说, 说不定是遇到故人一时脱不开身。”
山姥切国广眨眨眼:“主人您是说清光可能找到大和守安定了?可是就算那样, 不动也应该会想到, 给我们通知啊……”
山姥切国广越说底气越不足, 他脑海里渐渐浮现了不动行光醉倒在路旁的模样, 欲哭无泪地捂住脸, 也许同僚意料之中的不靠谱呢。
“也许不动也有自己的事要应付。”太宰治安抚地拍拍金发打刀的肩膀,“人生总是处处充满惊喜与巧合, 就比如说现在, 在亲眼看到之前, 我都不会相信这世界上除了山姥切国广还有喜欢用被单遮住自己的人。”
山姥切国广闻言一愣, 缓缓抬头, 顺着太宰治搭在他肩膀的手指向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沙滩上印着一串串脚印, 而脚印的主人被一张白色被单完全遮住,只露出小半截微黑的小腿以及一对长长的兔耳。
“是位可爱的少女呢!”太宰治拉起山姥切国广,“走吧, 被被,我们去问问那位小姐有没有见过清光他们。”
山姥切国广想吐槽您都没有看见人家的脸怎么知道是位可爱的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太宰治拉住。
主人竟然拉了我的手!
打刀青年脑海里瞬间炸开了一朵五彩斑斓的烟花,另一支空闲的手忽然不知道该往哪放,“我……我可以自己走……”他结结巴巴地嘟囔,声音小得一阵风就能吹散。
“嗨,前面那位小姐,可以打扰一下吗?”
披着白被单的身影停了下来。
人类?这座岛上竟然有其他人类!好羞耻,竟然被人类看到了我这幅模样……啊啊啊!怎么办?法老的脸都要被我丢尽了……
与纠结的内心不同,尼托克丽斯强装镇定:“大胆的人类,竟敢拦下法老御驾,你这是大不敬……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随意她的问话,被单上几条线条勾勒的简笔画眼睛竟神奇地眨了眨,不觉得诡异,倒显得十分可爱。
“伟大的法老啊!”太宰治配合极了,“我和我的同伴走散了,您能运用伟大的法老之力帮我找到他们吗?”
“你也和你的同伴走散了?”尼托克丽丝脱口而出,“咳咳……拜托法老帮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人类,你有所觉悟了吗?”
这个“也”很微妙啊!
太宰治隔着一层被单都能看见尼托克丽丝纠结的神色,便改口道:“我和我的同伴走散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有可能遇到危险,在寻找到同伴之前,能和您结伴同行吗?伟大的法老。”
尼托克丽丝没有在太宰治和山姥切国广身上感受到灵基,确定他们不是英灵后便同意了:“咳咳……可以,特赦汝等此项权利,法老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谢谢您,伟大的法老啊!您的光辉将永照大地。”对于可爱善良的少女,太宰治总是愿意配合他们的演出。
虽然尼托克丽丝总是把“法老”“大不敬”等词挂在嘴边,但听见太宰治一口一个“伟大的法老”,却非常地别扭。
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后,尼托克丽丝终于忍不住道:“我叫尼托克丽丝,特许你直接称呼我‘尼托’。还有,能让光辉永照大地的只有奥斯曼狄斯大人,希望你别搞错了。”
“好的,尼托小姐。”太宰治笑得十分绅士。
尼托克丽丝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果然还不是个合格的法老。
应付完看起来很温柔却意外让人心累的太宰治,尼托克丽丝才注意到一旁傻傻站着,幸福地冒泡的山姥切国广和他的七彩玛丽苏被单。
她忍不住问道:“这么热的天你披着被单不热吗?”
山姥切国广奇怪地看了尼托克丽丝一眼:“你不是比我盖得还严实?”
尼托克丽丝义正言辞地说:“梅杰德大人的御衣可不是寻常被单所能比拟的,念你无知的份上就不治你大不敬之罪了。”
***
在路上通过有意无意地闲聊太宰治总算掌握了一些有用的消息,筛选出来的信息让他哭笑不得——他们又在不知不觉间穿越了。
不熟悉的东洋海岛与曾经有过一次接触的英灵。只是不同于新宿恶性隔绝之境那种黑暗压抑的特异点,这里的气氛异常的欢快,充满了夏日的气氛——海岛、沙滩以及泳装美女。
太宰治非常期待与尼托克丽丝同伴们的相遇了。不光是能见到美女们泳装的一饱眼福,还有一件让他十分在意的事,从与尼托克丽丝的交流中得知,这座岛屿上还有名叫织田信长和冲田总司的英灵。
他大概已经知道不动行光和加州清光在哪儿了,或者还能顺带买一赠一的见到加州清光一直心心念念的大和守安定。
其中最让太宰治奇怪的是日本历史的织田信长和冲田总司都是男性,可是尼托克丽丝告诉他御主并没有带男性英灵来这座小岛,也就是说这里的织田信长和冲田总司是女的。
织田信长和冲田总司算是太宰治接触刀剑付丧神后听到最多的名字了。
不过刀剑都能变成付丧神,传说中的历史人物真实身份是女性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啊!被被你期待吗?说不定也能见到你的旧主呢!”
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的太宰治忽然被一只手轻轻地拉住。
他回头,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关怀:
“主人,就算见到旧主我也……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我相信你,被被。”太宰治揉了揉金发打刀的脑袋,“我也相信清光和不动呢!”
第40章
我相信你——
对于一直以来被称为仿品的山姥切国广来说, 大概没有比这更受鼓舞的话了。他埋下头想要在人前遮住眼底流转的波澜,却又不自觉地挺起胸膛,心底欢欣满足的情绪好像快要冲破壁垒跃动而出。
山姥切国广想要说些什么回应主人的信任与期待,可是诸如“最喜欢你了, 主人。”“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之类的漂亮话以他的性格怕是咬断舌头也说不出。他不禁为自己的笨嘴笨舌而苦恼, 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本来应该是自己安慰主人才对, 怎么反过来是自己被安慰到了?
山姥切国广是一个不会遮掩自己情绪的人, 他跟在太宰治身后,起伏不定的情绪好像心电图一般清晰的展现在太宰治眼前——哪怕他并没有回头看,甚至只用了撩妹过程中分出的一丝多余的精力。
这种只要稍微给一点甜头就会傻傻地把自己卖了还美滋滋的给你数钱的付丧神, 实在是难得的可爱。明明都是几百岁的刀了, 却依然单纯天真如稚子, 某位实际年龄只有二十几岁的厚黑青年感慨万千, 望着一碧万顷的天空少见的进行了几秒钟的自我反省。
跟着尼托克丽丝走了约莫半个钟头, 太宰治与先前分开的第二部 队成功会师。
一无所获的众人发现不仅没有见到大和守安定的影子, 又有两个同伴不知所踪, 着实令刀头大。
江雪左文字张嘴想说什么, 看到太宰治时冰蓝色的眼眸一转想起那件重要的事情,只得化作一声悠长而惆怅的叹息。
歌仙兼定面色如常, 被手指捻皱了的衣角却暗示他心底的焦虑。
三日月宗近仍旧没心没肺的微笑补刀:“如果一不小心死在这个荒无人迹的孤岛上也只能说明他们实力不济吧!”
尼托克丽丝付丧神之间关于生死的对话令她记忆的闸门略微松动, 她弯下腰轻轻拾起尘封在心底的久远回忆, 珊瑚色螺旋型的海螺名为追忆的贝壳, “你们放心, 法老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轻易死去。”
少女的声音坚定且带有令人信服的魔力, 付丧神们对视一眼,都不再丧气,作为男士, 遇到问题时总不能比不过女孩子沉着冷静。
炙热的骄阳高高悬挂在头顶,无遮蔽的南国海岛的沙滩上蒸腾起缕缕热气,太宰治望着辽远而沉寂的天空沉思,打从心底里期盼有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来消灭自己。
一眼看透了审神者心思的三日月宗近妄图打破了太宰治的幻想:“主殿,我等是隶属于时之政府的审神者与付丧神,在并无触犯此地法律的前提下可不属于异时空警察的管辖范围之内……”
却不想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剧烈轰鸣声打断,耳朵里只剩下阵阵嗡鸣,炫目的光炮混合着沙粒席卷而来。
“主殿小心!”
距离太宰治最近的三日月宗近在危机时刻发挥了不属于太刀的超速机动,抽刀、挡击,躲闪一气呵成,在挡住光炮冲击波的余波后迅速做出判断,拉着太宰治向旁侧躲去。
在虽然看似无所事事漫不经心,但随时处于备战状态的三日月宗近的保护下,太宰治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因为付丧神平安京时期厚重且材质不错的和服的遮挡,他除了发型乱了以外身上还很干净。
黄沙满天飞舞,肉眼难辨敌情,不过好在审神者与付丧神之间的契约连接清晰的告诉太宰治其他几个付丧神目前都没有生命危险。
太宰治美好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威胁破坏,闲谈般地开口:“三日月,看来还是我的预感比较准,你真的一语成谶了。”
“咳咳……”被疯狂打脸的三日月宗近轻咳几声缓解了呛入鼻腔中尘土带来的不适感,长长的羽睫垂下凝视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审神者盈润亮泽的黑色发间,萦绕在鼻腔的是主殿头顶清爽怡人的柚子味洗发水的味道。把主殿搂在怀里才发觉明明不比自己矮多少的主殿却意外的轻,要是主殿再小一点,像今剑那般身高抱起来一定超幸福。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的太宰治在寂静中进行今天第二次自我反思,并不是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如同他那么好,刀也一样。
契约连接能直观反映身体上的伤害,但除非特别极端的情绪波动,光靠契约是不得而知的。被和服振袖死死盖住的太宰治又看不见三日月宗近的表情,所以并不知道突然被激发了幼主控魂的太刀付丧神此时在想什么。
以为三日月宗近是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的太宰治拨开三日月宗近的衣袖,关心道:“三日月,你没事吧?”
“我没有问题的,主殿。”三日月宗近在太宰治抬头前收敛了神色,恋恋不舍地抽回手,“就是不知道其他人躲过没有。”
太宰治支起手臂站起来,答道:“除了尼托小姐我不能确定,被被他们暂时都没有生命危险,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安全了。”
他锐利的目光直指爆炸尽头:“那么,突如其来的袭击者,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此时飞扬的沙土灰尘散去大半,袭击者的身形展现在众人眼前——
此人因背后喷射似飞行器悬浮在半空中,全身被机械铠甲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右手举着一柄比他(她)身形还长的螺旋型白色圣枪指向太宰治,机械电子音从他(她)不停闪烁的电子头盔中断断续续而出:“我是来自宇宙的刑警,代号XX,在此检测到……人类威胁,决定……逮捕……”
人类威胁???
太宰治指着自己的胸口露出义愤填膺的神情:“我?太宰治?善良守序的合法好公民,认真敬业的政府公务员,以清爽明朗不给他人带来麻烦为信条进行自杀,怎么可能威胁到人类?好吧!就算我威胁到了人类需要被逮捕消灭,可是,这又与在场的其他几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伤及无辜可不是个负责任的好刑警,我现在就要投诉你。歌仙,帮我连接狐之助,让时之政府与那什么宇宙刑警部沟通,我要举报他们旗下员工的违法行为!”
顶着一头沙粒的歌仙兼定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在慌乱中承受的那一攻击中让他不得不承认,就算他们几个付丧神一起上都不一定打不过这名代号XX的宇宙刑警。歌仙兼定并没有把太宰治和尼托克丽丝算进战力单位中,一是他作为初始刀还未真正见识过太宰治的能力,而且在付丧神的固有观念中,身为人类的审神者就是柔弱、纤细、应该受到保护和照顾的代名词。
主公大人您当着人家面说举报投诉人家真不怕对方一激动把咱们团灭喽?
虽然这样想着,歌仙兼定还是顺从地摆弄起通讯装置,身为付丧神严格履行审神者的命令是他们的天职。还有一点值得一提,歌仙兼定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狐之助能想办法把他们传送回本丸,只要回到本丸,此刻所有的危机都将不攻自破。
令在场所有付丧神都没想到的是:XX却真的因为太宰治这句话动摇了,从眼罩里发出的平稳蓝色光波变换成了闪烁不停的红色光线明显的表现他(她)情绪的波动,面罩下毫无情感的冰冷机械电子音断断续续地解释:“因为,检测……到在场其他四人身上存有Saber反应……Saber系从者就应该全部予以消灭……”
太宰治眼睛一亮,紧追不舍地提问:“为什么要消灭saber系从者?难道是你跟某个saber从者有仇?不过据我所知,saber只是从者的一个职介,如果你跟某一个从者有仇却殃及无辜,这个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
许是因为戴着防护盔甲不方便说话,XX周身一转,卸下些许装备,厚重的盔甲下面竟然是一个年轻可爱、面容姣好的马尾辫少女。一根违背科学常理的呆毛穿透头盔,翘在她的头顶。
少女深吸了一口南国的新鲜空气解释道:“为了防止宇宙中不断滋生的阿尔托莉雅因子……消灭所有的阿尔托莉雅,我——迷之女主角X,正是为此而诞生的。至于消灭其他saber只是顺带的。我我我刚才好像说漏嘴了什么,我不是迷之女主角X,我是XX……是XX!”
简单的沟通后,太宰治已经差不多放下戒备,少女虽实力不容小觑且对于某件事异常执着,却十分好糊弄。
太宰治抹了两把并不存在的眼泪:“你是以消灭人类威胁为己任的宇宙正义警察,而我是消灭妄图改变历史、威胁人类的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审神者,虽然工作单位不同,但我们工作的本质是一样的。我们就是处在不同世界却有着相同理念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呀!”
第41章
歌仙兼定微微别过头去, 即使作为太宰治从属的付丧神,他还是为主公大人满嘴跑火车的胡扯能力感到无语。
紫发打刀在暗自腹诽,异父异母的亲兄妹,谁会相信这种荒唐的谎言呢?
虽然没人会相信这种谎言, 不过拖延时间效果显著, 至少对方明显是被主公大人的无耻惊到了, 暂时没有蓄力攻击他们的意向。
遗憾的是现在还是不能跟本丸通讯……
歌仙兼定向前跨了一步, 微躬起上身,做好了被对面恼羞成怒报复的应激准备。
他凝视着不远处的沙坑,心中思忖着在充分准备的前提下能否抵挡得住迷之女主角xx的全力一击。付丧神不甚擅长兵法的大脑飞速运转:至少要保护审神者不受伤害, 密林应该是个不错的藏匿地点, 只要能争取时间逃进树木丛生的密林, 就还有希望……
略显沉默的氛围被三日月宗近打破:“被被, 我们好像不小心攻击力了主殿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该去表达歉意呢。”
歌仙兼定一头黑线, 忍无可忍。
喂喂, 什么叫打了主殿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明明是人家打了我们好吗?而且既然“异父异母”了, 又怎么可能是“亲妹妹”?这是最低级的语言表达错误。
最重要的是,三日月宗近你正在云淡风轻地把山姥切国广往火坑里推, 难道是什么战术吗?那也不能以牺牲山姥切国广为代价的啊!
“哦。”山姥切国广听话地收起刀, 在距离迷之女主角xx五步左右的距离停下来, 垂首, 生硬地吐出两个字, “抱歉。”
山姥切国广不擅言谈, 是本丸公认的社会交流障碍组之一,“抱歉”“谢谢”是他能想得出最直接表达想法的词语。让他说出极尽溢美之词或歉疚之语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山姥切国广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自己贫瘠的脑海中能让对方感到开心的词语, 结果是失败。
他想到万屋老板曾说过一份贴合心意的礼物比千言万语还要来得实在。包丁收到糖果,博多收到金钱,他收到主人摸摸头的奖励时的雀跃感,应该就是如此。
可是山姥切国广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女喜欢什么,而且也来不及去准备。
山姥切国广灵机一动,小豆长光说过,甜食能给人带来幸福,没有小孩和女孩不喜欢甜食。
虽然本丸里没有女孩子,但是有很多短刀,所以小豆长光做了许多甜品。
比短刀还要单纯的山姥切国广出阵前自然□□心的小豆长光塞了许多甜品,太宰治更喜欢酒、蟹,咖啡这类成年人的食物,所以点心还剩下不少。
“请稍等片刻。”
山姥切国广四下张望,然后在一个隆起的沙丘里挖了会儿,果然找到了刚才慌忙躲闪掉下的包裹。他从包裹里翻找出一个精致的黑漆食盒,擦去上面的灰尘沙子,抱着食盒重新跑回来,打开盖子看了眼,对迷之女主角xx说:“上面的一层起酥黄油饼干因为你刚才的攻击碰碎了些,第二层的和果子和第三层的中华五仁月饼应该都还没问题,送给你。”
歌仙兼定绝望地捂住眼睛。
被被你送礼物就送礼物吧,碰碎了还要给对方说,还要把锅甩给人家,虽然本来就是xx造成的,但也要审时度势呀!
接下来一段匪夷所思的对话却让歌仙兼定觉得也许自己在做梦,他此时根本不在奇异时空的南国风情海岛,而是在三伏天午后的本丸睡觉,做了一个并不算美好的梦。
“没……没关系,仔细感应你们的saber反应都很微弱,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坏saber的样子……那就暂时放过你们。我要赶时间去消灭其他邪恶saber,顺便还有邪神。”xx心疼地看了眼快碎成渣的起酥黄油饼干,又甜又香的黄油香钻进她的鼻孔,为了还债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美味的点心了,少女咽了口口水,想要接过赶紧尝尝这美味的甜品。
“你好像误会了。”山姥切国广“啪”的一声把食盒盖上,抱在胸口,“我到现在还不懂你说的所谓的‘saber’是什么,我向你道歉,给你点心都是因为你是主人的妹妹,但是你无缘无故的袭击主人,还没有向他道歉呢!”
太宰治笑眯眯地给山姥切国广竖了个大拇指,山姥切国广看懂了太宰治的口语,他说“被被真棒”。得到肯定的金发打刀开心极了,主人的肯定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为了还债把自己卖给宇宙刑警队的少女并不是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硬汉,况且这点心是真香!她擦擦嘴角的涎水,露出夕阳般灿烂的笑容,“哥!对不起啊!”然后像生怕山姥切国广耍赖似的,不由分说地抢过食盒,抱在自己怀里,警惕地瞧了四周一圈,喷射式飞行器启动,“嗖”地一下飞上了天空,“再见啦!下次见面还要给我带土特产哦!”
太宰治爽快答应:“好的,没问题。我家里有几位手艺精湛的伙伴,他们应该会欢迎你的。”
南国海岛酷热,精神高度紧张的歌仙兼定被这声“哥”惊得一机灵,“哐当”掉了手中的刀,然后颓然放任自己坐在沙滩上。
“她就这么走了,这是个来去如风的女子呢!”三日月宗近抖了抖身上的沙粒,慢腾腾地抚了抚胸口,“刚才可吓死我了呢!”
“你还有脸说害怕,你刚才还让被被去接近她。”歌仙兼定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三日月宗近耸耸肩:“事急从权。”
“你就是觉得好玩吧!”
“因为主殿先起的头,就忍不住跟着一起玩了。”美丽的太刀付丧神轻笑道。
歌仙兼定冷着脸警告:“小心玩脱了。”
三日月宗近完全不在意地说:“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正好给主殿陪葬。哈哈哈,此地山清水秀,景色宜人,若是死在这里,也不枉此生。”
太宰治停下脚步,望着辽远的大海若有所思:“三日月,谢谢你提醒了我。”
“主殿,我不是!我没有!”对上一众付丧神杀人的目光,三日月宗近难得退缩了。
太刀付丧神不想让这么好的主人轻易死了,不断的失去,心才会麻木,因为怕承受不住诀别的痛。
“放心,暂时死不了。”在三日月宗近吃够眼刀后,太宰治才摆摆手,阻止大家继续做出伤害老人的行为,“我答应了清光要把安定给他寻回来的,虽然我这个人看起来挺不靠谱,也确实不太靠谱,但是说话还是算数的,我答应他会把安定找回来就一定会找回来的。”
“听您这么说,突然不想那么快找到安定了呢。”
“你这话让清光听到可是会伤了他的心的,而且我们可能已经找到了哦!”太宰治指着前面不远处停下来冲他们挥手的尼托克丽丝。
第42章
付丧神还未及细究太宰治话语里的深刻含义, 便被尼托克丽丝明媚的声线打断。
“到了,我们的据点。”
尼托克丽丝纤指一点,穿过燥热沙滩和一片浓密的芭蕉林,他们终于来到了英灵们的安营扎寨的据点。
充满东南亚风情的小木楼赫然在目, 波浪形的竹子外墙与色彩缤纷艳丽的装潢让人忍不住跳一支热辣的桑巴。
歌仙兼定不禁发出疑问:“我听说你们的御主是日本人。”
“是这样没错, 但是偶尔换换风格也很好嘛!”回答歌仙兼定的是一位穿着橘色三点式泳装, 肩扛大吉他的少女, 她自说自地拨弄几声乐弦,“呦,不知名的客人们, 要听一曲夏日摇滚乐吗?”
“既然有乐曲伴奏怎么能少的了主唱呢?余的罗马剧场可是专门为了这热情的夏日而开放的。”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赤红色身影蓄势待发, 正打算引吭高歌一曲时被一扫帚敲晕, 黑色白冠的女仆咬着冰棒,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尼禄, “太吵了, 剧场女。”
“信, 你也不要闹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让那孩子睡着。”另一个与黑色女仆七分相似的蓝白色泳装的少女晚了一步,慌慌忙忙地从楼梯口跑下来。
被唤作信的吉他女孩重新把一人高的吉他背到肩上, “哦哦, 抱歉啦!冲田。”
冲田, 信……明显是英灵的少女们彼此间的称呼让刚从闹剧中走出的付丧神们有一瞬间的呆滞。
可是她们到底是阻止得慢了一步, 被这不小的动静影响, 二楼的窗户探出一个毛绒绒的黑色脑袋, 却是意料之外的惊呼 :“主人!大家!”
接着,惊喜的打刀少年也不管此时自己身处何地,把窗子推大了些就翻身跳了出来。
二层楼高的地方对于付丧神来说显然也算不了什么, 加州清光轻松落地,接着不带缓冲地跑到太宰治身前,想扑到审神者怀里求抱抱又硬生生地刹住脚步。
少年解下一直背在身后的布巾,布巾里包着他采摘的水果。不知加州清光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那一包原本鲜嫩多汁品相极好的浆果大都碰压的不成样子,红色、紫色的汁水甚至渗透了那条白色布巾。
“对、对不起,主人。”加州清光显然才注意到,慌慌忙忙地把捧在手里的布巾藏在怀里。他低垂着脑袋脸色一片惨白,好似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太宰治瞥见少年红肿的眼角,昭示着他偷偷哭过,不像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极而泣,反而是遭遇了极大的委屈悲痛,这时候还记得给主人送上迟到的水果,还真是个乖孩子呢。
心底好像被一片羽毛轻轻地挠了下,织田作死后,太宰治刻意与他人保持一定距离,便是不想体会当初那种悲痛欲绝的滋味。后来那颗坚如磐石、冷若玄冰的心被那几个冤家和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一点点捂化了些,现在又被付丧神捧在掌心里呵护。
太宰治不觉诧异,自己这恶劣的性格还有人宠着倒是挺难得的。
“小清光,水果被你抱在怀里,主人还怎么吃呀?还有,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吗?”他看着美丽且个性鲜明的英灵们意有所指,其中貌似有曾经见过的人呢。
加州清光小声嗫嚅道:“都烂了,已经不能吃了,我以后再给您摘新鲜的。”然后便听话地介绍了英灵们的姓名。
“你们是来找那个名叫大和守安定的付丧神的吧?”冲田总司对太宰治点点头,转身示意他们跟她上楼。
加州清光眼底挣扎了一下,接着没有说什么,安静地跟在太宰治的身后一起踏上楼梯。
并没有忽视付丧神小动作的太宰治慢条斯理爬楼,“想哭就哭,不必忍着,想求抱抱也可以说出来,虽然我不抱男孩子,但是我相信我的初始刀——歌仙兼定是很愿意为我效劳的。”
正在上楼的歌仙兼定一个趔趄,差点踩空,最后扶着楼梯扶手才稳住身形。
紫发打刀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件事并不是很愿意为您效劳。”
“不,不用了。”加州清光连忙摇头,被太宰治这么一说,悲伤自责的情绪消散了几许,想到大和守安定,眼眶又红了,“主人,安定他……他好像暗堕了。”
这下不仅是歌仙兼定,连向来沉稳的三日月宗近也差点没站稳,扶紧了楼梯扶手。
“不就是Alter化么,至于如此大惊小怪的?”闻讯而来的贞德·Alter不在乎地抱着双臂。
原来在树林里采摘水果的加州清光和不动行光分别遇上了这个特异点的织田信长与冲田总司。
久别重逢熟悉又陌生的旧主,付丧神心里清楚,唤醒他们并赋予他们生命的是审神者,英灵们也有自己的御主,他们彼此都有各自要守护的人和信仰,泾渭分明的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想交,但毕竟是故人,情分还在,叙叙旧也不是什么,更何况交谈中英灵提到的一句话让他们十分在意——
“master捡回来一个少年,哭着喊着叫我(总司)主人,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闻讯而来的加州清光和不动行光汇合,发现那个少年果真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大和守安定。
“安定刚才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被控制住,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中,不动在隔壁房间,也还没醒。”站在门口,加州清光眼泪汪汪的指着被五花大绑脑袋上一个大包的大和守安定顺便说明了不动行光不在场的原因。
原来是武力控制住的……
歌仙兼定发现了盲点:“不动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攻击别人吧,怎么也昏迷了?”
“咳咳……”冲田小姐咳嗽几声,不知是虚弱还是心虚:“不好意思,那孩子是误伤。”
“不愧是英灵,果然厉害。”护短的歌仙兼定酸了一句。
冲田小姐不负责任地吐了吐舌头:“不是我们动的手,是master。”
经历过新宿事件的三日月宗近沉思半晌:“你说的master是那位迦勒底最后的御主,名叫藤丸立香的人类吗?”
“人类能打晕付丧神?这不可能。”歌仙兼定露出你在开玩笑的神情。
“以绝对的武力镇压对手,我很欣赏master的行为。”尾随其后的黑色阿尔托莉雅冰冷的眸中划过一丝赞赏。
黑色的贞德不服气道:“哈?你这个冷血女在说什么,明明是我先的,喜欢master也是,欣赏master也是……”
第43章
不消片刻, 两位少女已经从口舌之争演变为手脚之争。
脆弱的小木屋因为她们不同于常人的力量下宛若一叶扁舟,在风雨飘零的大海中苦苦支撑,不堪一击。
以三日月宗近的机动性,又是在如此逼仄的走廊, 在被飞射而来的扫帚第二次砸脸后, 他心痛地摸摸自己保养了千年的俊脸, “主殿, 我想被房梁砸个半死应该一点也不符合您一贯以来的自杀宗旨,所以请求您暂时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主人,我可以把安定和不动也撤离出去吗?”加州清光还关注着昏迷的大和守安定与不动行光。
刀剑男士们在心里默默地想:女人打起架来真是可怕, 一定要离远点。
其他英灵们对此景早已司空见惯, 只是因为被误伤到仍会义无反顾地加入战局当中。
此时一位绛紫色长发的美女从纷乱的人群中走出, 略带骄傲地安抚道:“安心吧!外来的客人们。这栋房子被我施加了卢恩的魔术, 不仅是屋顶和地基, 就连每块木板上都铭刻了符文, 哪怕是宝具对轰一时间也不会崩塌的。”
卢恩魔术是凯特尔神话中北欧大神奥丁创造出来的神造文字, 而其最好的媒介物就是木头, 这栋木楼就是最好的天然媒介,斯卡哈自信也是在所难免。
好奇宝宝太宰治闻言, 伸手偷偷摸了摸木板拼凑而成的墙壁。
然后, 半面墙塌了。
斯卡哈小姐在漏风的大洞前风中凌乱。
在沙滩上打球的男性英灵听到响动过来问了缘由, 蓝色的枪兵不甚在意地安慰道:“斯卡哈师父, 不必过于自责, 您年龄大了, 眼神不太好……几块木板的符文排列错了我们都能理解,你们说对吗?”
库丘林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应和他,他有点郁闷。
“嘿, 梅芙,你眼睛里进沙子了,怎么一直眨啊?”
无意间触碰了斯卡哈禁忌的库丘林仍毫无察觉
梅芙女王捂脸,她的小库什么都好就是太蠢了,她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你说谁年龄大了?”斯卡哈咬牙切齿的提问后是更加血腥且惨不忍睹的场面。
自觉玩过火了的太宰治悄声说:“咳咳,冲田小姐,能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我的同伴吗?”
冲田总司点点头: “好的,没有问题。你们跟我来。”
躺在床上的大和守安定哪怕是昏迷中都睡得不甚安稳,苍白的面容,紧闭的双眸,额头的虚汗,毫无血色的浆白色嘴唇上一道道齿印都明晃晃地昭示着他这段时间过得日子有多艰辛。
“我还不清楚我们定义中的Alter化与你们口中的‘暗堕’是否一样,但起码我知道他身上的问题不仅仅是黑化那么简单。”冲田总司掀开被子,将少年的躯体完整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加州清光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一遍那满目疮痍的破碎山河。
饶是已经有了准备,大和守安定身上的伤还是让阅历丰富的付丧神惊愕失色。
大和守安定只着一条短裤,但层层叠叠的纱布绷带已经把少年整个身体包裹成一间密不透风的囚室。
唯一能够穿破囚室牢笼束缚的的獠牙是右臂关节处凸起的骨刀。
有猩红的血从中慢慢渗透。
少年纤长的脖颈下的动脉血管也透露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满是疮疤的胸口,泛着隐隐绰绰的光,绿色的符文在他胸口不停歇的跳动。
解决完事情的斯卡哈走进来,拍拍手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他中了剧毒,卢恩的符文能阻止毒素通过血液蔓延到全身,但是也一定程度遏制了他的恢复。”
供血不足的付丧神只能维持最基础的生存状态。
几息之间,沉睡的大和守安定已经转醒,并没有感天动地的相认情节,少年被早已来自灵魂的痛苦折磨得失去理智。他双目赤红,已然不复往日的狡黠灵动,挣扎着虚弱的、伤痕累累的身体不分敌我地对周围活物发起攻击。
加州清光挡在太宰治身上,用刀鞘顶着大和守安定的利爪,这一会儿的功夫,不仅是手肘部位,就连手指都骨化了。
他对着冲他咆哮的少年哭喊:“安定,你醒醒,是我啊!我是清光。”
失去意识的黑发少年什么也听不见。
一声脆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大和守安定折断了自己的手腕,以不可思议地角度抬起手肘上锋利的骨刀,作势要攻击加州清光面门。
却在太宰治的一记手刀下跌倒在地上,再次昏迷。
把大和守安定重新安置在病床上后,太宰治拍拍无力跌坐在地板上的加州清光的肩,“别担心,会有办法治好他的。”
若是能够认主,便是再严重的外伤只要一息尚存都能够借由审神者灵力修复,可是以打刀少年刚才表现得六亲不认的状态来看,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认主的。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大和守安定的暗堕。
在时之政府给审神者的资料中记载,只有弑主与意志不坚定受到蛊惑做了恶事的付丧神才会暗堕,排除弑主那一条,大和守安定便是犯了恶行。
这样的付丧神,是时之政府清剿对象,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英灵能够通过改变景基适应黑化,但付丧神不行,哪怕排的再末位,付丧神也是“神”。
神器,怎么能够沾染污秽呢?
要祛除暗堕,这副强弓之弩般的身体是经受不起那种摧残式净化仪式的。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斯卡哈对此不可置否:“解毒剂我们可以帮忙,毒源是战国时代特异点一种名叫最猛胜的黄色马蜂,我们的master已经通过灵子转移去那个时代采集毒蜂样本了。等采集到样本后,相信天才达芬奇亲一定能够研制成功解毒剂。”
接受他人的善意也是一种良好的品质,太宰治真诚地道谢:“多谢您,美丽的少女斯卡哈小姐。只是这毒素如此之强,也请你转告藤丸小姐,要做好防范措施。”
斯卡哈扬扬长发,美少女的称呼显然让她很受用,淡然语气也温和了几分:“master有免疫绝大多数毒素的体质,你们不用担心。”
美丽的女护士南丁格尔扛着电锯大刀阔斧地走进房间:“他能否坚持到master回来是个问题,为了避免毒素蔓延,我的建议是截肢。”
太宰治无语地扶额:“小姐,您与我的一位同事一定非常合得来。”
对了!怎么能把她忘了?
非重伤不救的逆天能力——请君勿死。
第44章
与谢野晶子小姐的异能力「请君勿死」能够治愈所有的外伤, 最省时省力的方法就是直接把大和守安定带回去让她治疗。
太宰治盯着昏迷中的大和守安定,思忖片刻,轻声问道:“斯卡哈小姐,你不在的情况下, 这抑制毒素的符文能保持多久?”
斯卡哈毫不迟疑地回答:“没有外力干预的前提下是十天。”
“外力干预的条件是?”
这回斯卡哈蹙眉想了想:“有人用魔术冲击我的符文, 包括大和守本人, 时间会缩减至一半。”
“五日么?应该够了。”太宰治点点头, 复又追问道:“不会有一下子打破限制的人吗?”
斯卡哈娇哼一声:“除非是卢恩魔术造诣远远高于我的人才有可能。你觉得奥丁大神会现世吗?”
影之国女王的意思不言而喻。
某个拥有作弊般异能力的审神者想着那面坍塌的墙,心虚地摸摸鼻梁。
回去的路上自己还是尽量不去碰大和守安定了。
确认了最想知道的问题太宰治便同众人说明自己的计划:在等待去战国特异点采集毒蜂样本的藤丸立香回来,研制成功解毒剂的这段时间带走大和守安定治疗他的外伤, 顺便看看能否祛除暗堕。
众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太宰治不打算带太多付丧神去现世, 只让加州清光背扶着大和守安定, 剩下的人留守在此, 又让狐之助传消息给留守在本能寺的江雪左文字、小豆长光与藤原立香汇合。
安排好一切的太宰治走之前向英灵们嘱托道:“我们之前也是一路从战国时代寻着安定的踪迹找来的, 在那里还留守了两位同伴, 已经通知他们与藤原小姐汇合了。如果藤丸小姐遇到困难可以试着找一找一位名叫犬夜叉的半妖少年, 他与他的伙伴和你们一样, 都是些古道热肠的好人呢。”
“好的,我会向御主转告您的忠告的。也祝愿你们武运昌隆, 等等……武运昌隆用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冲田总司纠结起来。
歌仙兼定放不下心, “主公大人, 真的不用我们跟随?若是遇到危险, 清光一个人怕是应顾不暇。”有一句话他还憋在心里, 清光又要照顾大和守安定又要防止您自杀太难了。
仿佛看透了歌仙兼定的想法, 审神者难得劝慰一句:“放心,我这回要去的是横滨,我的老家啊!我二十多年都没死成的地方。”
“抱歉, 是在下有些惊弓之鸟了。”歌仙兼定稍稍舒了口气。现世,又是审神者大人的老本营应该很安全吧……
大概吧?
但愿如此……
有幸见识过中原中也的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脸色并不好看,能与那种人做搭档您老家怕也是个土匪窝。
冥冥之中,付丧神好像猜对了些什么。
***
真巧,与离开时的地点一致呢。
太宰治踩在横滨大桥上,手扶在铁锁的桥栏上极目远眺,他记得离开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就是从这里跌落下去的。
曾经枯朽的木栏已经换成了铁锁,真有一种时过境迁,黄粱一梦之感。
他背着黑暗而去,踏着晨曦而归,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个好兆头呢?
晨羲载曜,万物咸覩。
朝阳,晨风,粼粼的横滨河,黑色的铁索桥,青年的背景竟显得那么美好孤独。
“太宰先生。”
熟悉的称呼,却不是出自于付丧神之口。
太宰治瞳孔一缩,回眸,冰冷的双眸对上了黑色短发的少年忧郁而执着的眼神。
“太宰先生……好久不见……”
少年的身体似乎十分虚弱,没说几句话就捂住嘴轻声咳嗽起来。
缅怀故土的时间好像稍微有点儿久了呢。久到他差点忘了,这块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界。
看到熟悉的少年,太宰治罕见地生出点苦恼的情绪。当初他愿意接受审神者的工作一部分原因就是被芥川龙之介纠缠得有点烦恼。
不善言谈的少年冷淡而稀疏的眉头紧紧锁着,“听说您去海外执行任务了,欢迎回来。”
许是吸了冷风又动了气,少年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冰冷的双眸被雾气覆盖,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息。
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可怜。
“我是准备回武装侦探社。”誓要与港口黑手党划清界限的太宰治纠正道。他招呼在一旁发愣的加州清光“走了,清光。”
加州清光背起大和守安定,赶忙跟上。
芥川龙之介犹豫了几瞬,也抬脚跟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太宰先生好像温柔了些,以前还会讽刺他几句的。他自欺欺人地想:反正太宰先生没有不允许他跟随。而且他有预感,如果这次不跟上那人的影子的话,以后就很难跟上了。
“主人,那个……”不知道怎么称呼芥川龙之介的加州清光顿了一下,“那个黑衣少年还跟着我们呢。”
太宰治没有一丝意外地回答:“我知道。反正武装侦探社就在那,就算是不跟着我们他也能找得到我。”
“哦!”加州清光老老实实地点了点。
“小清光,你不问问我他是谁吗?”
“这个……我可以问吗?”
付丧神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不去打探审神者现世的身份和过往。这是避免两者之间产生不必要间隙的潜规则。通过了解审神者的身份可以追究到他的真名神隐其主或通过审神者现世的亲友胁迫审神者。
听了加州清光的解释,太宰治失笑了:“我的真名早已经告诉你们了。至于我的亲友么?有这个本事的话,你们胁迫着玩玩也行,我拭目以待。”
“你听说过我现世有两个弟子吧?”
加州清光应了声是,审神者大人提到过几次的“敦君”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转进一条小巷,太宰治突然开启了话腔:“他叫芥川龙之介,我的另一个弟子。是港口黑手党直属游击队队长,一个不折不扣的武斗派……把刀收起来,他不会伤害我的。只是那孩子的性格么?有点偏执过激,让我有点头疼,应付起来比较麻烦。”
让审神者大人觉得麻烦的人,加州清光接收到信息量有点大,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我自认为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也不太会培养孩子。对吧,芥川?”
小巷的尽头,少年裹紧了披风,全身被黑色包裹下,显得越发单薄。
芥川龙之介咬了咬毫无血色的薄唇,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太宰先生。我想,我和人虎都不认同您这句话。”
太宰治走过少年,没有回头:“我以为,你非常讨厌把自己与敦相提并论。”
“我讨厌人虎这一点不会改变。”
“嗯。”太宰治轻哼了一声,“走吧,去见见你最讨厌的人虎。”
太阳终于不吝啬自己,照进了偏僻的小巷。反应过来太宰治刚才说了什么的芥川龙之介如墨的深瞳一瞬间被点亮,猛然转过身,“您的意思是……”
小巷里哪有什么人影了。
“您从以前就这样,都不等等我。”少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抱怨了一句,紧抿的下唇却扬起上翘的弧度,黑色的衣摆在空气中甩出破空的风声。
一恍而逝。
竟是动用了罗生门的力量。
我现在已经成长到可以慢慢追上你脚步的程度了,只要您回头看一眼。
并不算华丽甚至称得上老旧的办公楼四层的位置挂着武装侦探社的匾牌,爬上幽静逼仄的走廊,太宰治轻车熟路地用两根铁丝打开了四楼的门锁。
太宰治打开灯,指着墙上时针走到八的挂钟,“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看样子我们来得太早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儿,不用客气。芥川你要是等的无聊可以先回去。”
芥川龙之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才不会走呢!就算港口黑手党被攻陷都不会走的。
森欧外有你这样的下属很忧伤知道吗?
太宰治懒洋洋地靠在待客的沙发上,瞧了眼挣扎着却被捆地牢牢的大和守安定和规规矩矩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姿的芥川龙之介,鸢尾色的眼睛眼波流转,语气不自觉地放松了些,接着又半是苦恼地曲起手指敲敲额额头,“其实,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我不是很想来找那个可怕的女人的。惹什么不要惹医生,更不要惹女医生,知道吗?”
相比较一无所知的加州清光,芥川龙之介对于与谢野晶子还算略有耳闻。医生什么的,他们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欧外就曾经是个外科手术医生,所以对于太宰治的话颇为认同。
少年暗自将太宰治的话铭记在心,太宰先生说什么都是对的。
“哐当!”一声,是铁器落地的声音,短跟鞋与地板每接触一次便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直击人心。
身着白衬衣,黑色齐膝裙的短发女人美丽又干练。她的左鬓,一只展翼的金色蝴蝶随着她的动作翩翩起舞,如果忽略她纤瘦的肩上那把半米长的砍刀,她一定是盛开这个清晨最美的野蔷薇。
“呦!太宰,好久不见。你刚才说谁可怕呢?”
第45章
太宰治对于与谢野晶子肩上泛着凛凛寒光砍刀视若无睹, 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与谢野医生,早上好呦!你今天来得可真早。”
“因为我梦见一只烦人的蟑螂终于死了,所以来确认一下,没想到还活蹦乱跳的。” 女人居高临下地盯着懒洋洋趴在沙发上的太宰治, 如往日一般开腔嘲讽。没人注意的阴影中, 她偷偷拭去鬓角的汗水。
被噩梦惊醒, 她马不停蹄地从家里赶到侦探社, 见到熟悉的面孔,偷偷松了一口气,还好, 只是虚惊一场。
她怎么能忘了, 蟑螂的命一直是很顽强的。
太宰治高兴地问:“这么说与谢野医生是担心我死了特意赶过来得喽!”
“不, 我会帮你补几刀, 让你得偿所愿。”
太宰治盘腿坐正, 仰头凝望着与谢野晶子澄澈的紫眸:“那还真是感激不尽。死亡, 是我的归宿, 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
与谢野晶子没有回答, 她偏过头,凤眸瞟了一圈, 得偿所愿地找到了转移话题的借口。她将手中大刀一挥, 带起烈烈的破空声, 刀锋指着一本正经练坐姿的黑衣少年, “太宰, 你竟然把他带来, 是想看到明天横滨报纸的头条是『港口黑手党突击队长身中数刀惨死街头』吗?”
芥川龙之介黑色的衣摆无风自动,破天荒开了个玩笑:“我想,武装侦探社社医变成无头女尸的新闻也很劲爆。”除了太宰先生的失望, 他不惧怕任何人或事。
一时间,剑拔弩张。
“好啦!都不要闹了。”
太宰治揪着芥川龙之介的后颈宽大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闻名横滨的疯犬瞬间变成了一只僵硬的、一动也不敢动的小狗崽,他眨着黑黝黝湿漉漉的眼睛,偷偷观察太宰治,心中忐忑不安:太宰先生会因为他的冲动鲁莽丢掉他吗?
自己与与谢野晶子在太宰先生心中的份量,他不敢去衡量,也不想去衡量。
事实上,太宰治把芥川龙之介放在手边后根本没考虑别的,他擅长算计人心,但不会特地算计自己的伙伴。
只是单纯地想阻止两人打斗而已,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与谢野医生,说正事儿,我这次回来确实有事拜托你。”太宰治指着一直被忽略,存在感基本为零的两个付丧神,“那少年受了重伤。”
除了对待敌人,与谢野晶子一直是一位合格的医生。专业的医疗操守让她不会对无辜的病人不管不顾,更何况,在福泽社长特地强调与港口黑手党休战后她也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去招惹是非。
太宰治吩咐一直守在大和守安定身边,警惕且狐疑地盯着与谢野晶子的打刀少年,“清光,你先让开,你这样会妨碍与谢野医生治疗的。”
加州清光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哪怕他不相信这个来历不明、一点都不像医生的女人,他也应该相信他的主人。
良好的医学素养让与谢野晶子哪怕看见少年手臂上凸起的骨刃也波澜不惊,出于对太宰治的信任让她没有询问大和守安定的来历。
看太宰的态度他不像是敌人,却在如此重伤的前提下仍被牢牢束缚……
与谢野晶子蹲在地上,粗略地检查大和守安定的伤势后,重新戴回手套,面容肃穆:“他的外伤很严重,甚至都不需要我推波助澜地帮助一番了,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请君勿死的能力无法医治他身体的骨化与体内的毒。”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太宰治惊叹于与谢野晶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大和守安定身中剧毒,“ 我知道。其他的我会想办法解决,他的外伤就拜托你了。”
在与谢野晶子转身准备去手术时,太宰治突然顺手拍了拍一直在手底下安静当木桩的少年僵硬的脊背:“芥川,你跟着与谢野医生,保护好她。还有,不要伤了那少年。”
“是。”芥川龙之介恋恋不舍地站起身,他眷恋于太宰治手中的温度,身体却先于思想服从于太宰治的命令。
铭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即使离开了四年也未曾改变。
芥川龙之介的目光在与谢野晶子与大和守安定之间来回交替,他擅长杀戮,却不会保护人,是以有些犯难。
“我拒绝!”与谢野晶子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太宰,我不是普通医生,而且我讨厌港口黑手党。”
哪料一向随和的太宰治的语气不容拒绝:“我知道,可我带来的那孩子也不是普通的人类,他现在没有自我意识,会无差别地攻击人。在他的伤被完全治愈的时候,普通的绳索根本无法束缚他。你的异能力既不是攻击型也不是防守型,搞不好会死的。如果你不同意带上芥川,我会想别的办法治疗他的伤,我不想拿你的生命冒险。”
在武装侦探社几次遭遇灭社危机时,都是或多或少依靠太宰治指导才能化险为夷,与谢野晶子深深知道这个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男人有多么可怕的能力,她的态度软化了些,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就算是这样,也可以找敦或贤治帮忙吧?”
太宰治叹了口气,安抚道:“相信我,在同时不伤害你与安定的前提下,芥川的异能力是最适合的。”
“比人虎还适合吗?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的心中迸射出名为希望的光。
许久之后,得到了轻声的应和,“至少在这件工作上,你更适合。”
“喂,那边的少年,你帮我把他抬去我的治疗室。往里走左边倒数第二个房间。”与谢野晶子指挥加州清光把大和守安定抬去治疗室,算是默许了太宰治的说法。
安抚过与谢野晶子,太宰治便放了心。至于芥川龙之介的意见,太宰治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那孩子不会拒绝自己的。
他笑了笑,走到治疗室门口顺手扶住被赶出来踉跄后退的加州清光,随意靠墙而坐,“与谢野医生手术时不喜欢被人围观,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一般只有她一个人。你去歇会儿吧,有我在这呢。”
加州清光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累的,主人。”
“站都站不稳了,还不累吗?”
从见到大和守安定开始,加州清光就没合过眼,一路奔波,精神时刻保持紧张,不仅是身体的疲劳,还有精神上的折磨。少年都一声不吭的背负着,走了过来。
“谢谢您,主人。对不起,主人。”加州清光跪到青年的身侧,额头贴在冰凉的地板上,让他晕沉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他双手支在地上,抬起头,认真地说:“我受苦受累,但这都是应该的,是我自己的意愿。因为安定是我的同伴,不仅仅是付丧神时期,在还是刀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我们一直以来互相扶持,互相陪伴,所以我不能放弃他。但主人您不一样,您不欠我们的,却做到这种地步……我,加州清光,打从心里感激您,敬爱您……”
“小清光。”太宰治打断他,“再说下去我估计你要以身相许了。”
加州清光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就是您的啊!”
“太宰先生,您回来啦!”抱着一摞文件的白发斜刘海的少年瞪大了眼睛,脑袋一团乱麻,“您,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中岛敦,太宰治的弟子之一,武装侦探社最单纯最好欺负的社员,勤勤恳恳工作从不迟到的他向来上班都比其他社员早一些。整理资料,打扫卫生,即使多做一些他也从不抱怨。
因为昨晚彻夜整理资料,今天的中岛敦来得比平时晚一些,当然这也是相对于平时的他,除了谷崎先生与作为前台招待的直美小姐,其他人都没到。
这个季度的工作总结马上就要交了,他自发地帮太宰治整理了一部分资料,当然其中也有泉镜花的帮助,否则他肯定会多熬几个晚上。
中岛敦自弃地想:自己还真是没用,明明国木田先生已经把前期的大部分工作都处理好了,他只需要把卷宗整理汇总就好,都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原来太宰先生在大家不知不觉间破了这么多案子。
太宰先生真是太厉害了。
太宰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然后,少年就看见与谢野医生治疗室前的太宰治。
要不是手里抱着重要的文件,他一定要擦擦眼睛,看看是不是这几天熬夜出了幻觉。
距离越来越近,中岛敦听见太宰治熟悉的声音,他高兴极了。
然后他看见太宰先生身边有一个陌生的少年,少年对太宰先生说“我是您的……”
便出现了现在的一幕。
“嘘,与谢野医生开始手术了。”太宰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中岛敦不得不安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蹭到太宰治右侧,说出了本该第一时间的话,“您回来了,欢迎回来。”
“嗯……”
第46章
没有特意隔音的治疗室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仿佛骨连着血,心肺从皮肉中分离一般极致的痛苦。
由于与谢野晶子施展异能力的特殊条件,所谓治疗室没有过多的医疗器械,空荡荡的手术台四脚都有专门打造的镣铐——防止患者因过度疼痛及恐惧逃走。
可是那精钢打造的镣铐却在少年的痛苦挣扎中一寸寸碎裂, 要不是罗生门的天魔缠铠将少年全身上下紧紧缚住, 手术根本无法进行。
与谢野晶子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宰治说芥川龙之介是最适合的了。
哪怕是拥有绝对怪力的宫泽贤治或者人虎化的中岛敦, 他们也只能按住少年的四肢。
但是, 这仿佛天生为战斗而生的少年浑身上下尽是武器,牙齿、额头,以及不知会从何处长出的锋利骨刺, 能够轻而易举划破人类柔软的肌肤。
芥川龙之介靠在昏暗的墙角, 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表情严肃。在又一次挡住大和守安定身体中窜出的骨刃后, 近前几步, 踢开地上碎裂的镣铐, 紧盯着将手按在大和守安定胸口施展异能力的与谢野晶子, “喂, 还有多久?”
“哼,支撑不住了吗?”晶莹的汗水从与谢野晶子的侧脸滑落, 语气是满不在乎地嘲讽:“如果是敦一定不会这么吃力。”
话音未落, 比刀锋还要锋利的黑布从耳廓扫过, 几根被风刃割断的发丝轻飘飘地在空中飞舞。堪堪砍断了大和守安定右肩关节处突然冒出的骨刺, 又好似有生命般在他青筋暴露的脖颈上缠绕了几圈, 保证在不会勒死的程度无法挣脱。
“我会让你知道, 太宰先生的选择不会有错。”芥川龙之介说完,重新退回去隐藏在阴影中。
***
紧闭的治疗室的大门被拉开,一直踮着脚尖往里看的加州清光和中岛敦突然失去着力点, 一前一后地向前栽倒。从门口出来的与谢野晶子和芥川龙之介没有去扶一把的意思——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就算有,大概也不会去扶罢了。
索性两个少年都不是普通人,就算是摔一下也不会怎样。
与谢野晶子对上四只眼巴巴瞧着自己的眼睛,偏偏头:“外伤已经治愈了,现在暂时脱力睡着了,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去看的时候动静小点。”
“谢谢您。”加州清光局促地鞠了一躬,就垫着脚尖挪进房间了。
“敦,你怎么在这?”与谢野晶子戴上手套,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环顾四周:“太宰呢?”
“是这样的。”中岛敦乖巧且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太宰先生说好久没回来,十分怀念咖啡馆老板的手磨咖啡……”
与谢野晶子气冲冲地打断了少年的话,“太宰那家伙,别人辛辛苦苦地帮他工作,他却跑去喝咖啡!”
“呃,这个,那个……”不擅长应付人的中岛敦想要为太宰治辩解几句,空气中却只留下淡淡的栀子花香。
已经下楼了啊……
“芥川。”中岛敦只来得及叫住同样转身离开的芥川龙之介,“太宰先生都跟我说了,谢谢你的帮忙。”
芥川龙之介嫌恶地瞥了中岛敦一眼,“我不需要你的感谢。别忘了,我会杀了你。”
中岛敦对于这句话已经快要免疫了,无奈地笑笑:“呵呵,我知道。约定的六个月不还没到吗?太宰先生在楼下的咖啡馆,要去喝上一杯咖啡吗?”
不出意外地看见黑衣少年停下了脚步。
弥漫着甘醇浓郁的手磨咖啡豆芬芳的小店里,年过半百的店主有条不紊地摆弄手中的咖啡机。
清晨的咖啡店门可罗雀,店里的女孩们都凑在一桌客人跟前时不时发出一阵娇俏地笑声,老店主微笑着把冲泡好的咖啡一滴不洒地倒入杯中。正巧看见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进来,便招呼着少年把咖啡送给等待许久的客人。
“请让一让,让一让。”
中岛敦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挤进少女们簇拥的桌前。
看见太宰治的时候,他正捧着一位咖啡馆女仆的手邀请对方殉情。
“太慢啦!敦。”太宰治放下少女的手,才顾得上看一眼手忙脚乱的少年。
中岛敦放下托盘,“抱歉,因为一些事稍微耽搁了时间。太宰先生,你没事吧?”
太宰治不解道: “我能有什么事?我的是拿铁,谢啦,敦。”
“我的是摩卡,谢谢。”
“辛苦了,曼特宁是我要的。”
“我的法式热咖啡。”
“……”
少女们被店主叫走,被挤得抬不起头的中岛敦抬头一看,太宰治,江户川乱步,宫泽贤治,与谢野晶子,甚至工作狂魔国木田独步都好整以暇地坐在周围。
中岛敦把咖啡分发给众人,抱着托盘摇摇头,“没什么。”
品了口热拿铁,太宰治像猫儿般舒服地眯起眼,过后才徐徐开口:“清光和芥川呢?”
“清光在照顾大和守安定,芥川……”
太宰治顺着中岛敦的眼神看去,黑发少年还端着咖啡站在吧台附近,踌躇不前。看到太宰治看过来后,芥川龙之介一个激灵,差点打翻了手中的咖啡。
太宰治端着咖啡幸福地猫在沙发角,没有起身招呼劳苦功高的少年的意向,回神对中岛敦说:“我这里没有位置了,你跟芥川随便找个地方坐吧。告诉他,今天这杯咖啡算我请的,记在我账上。”
中岛敦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走过去同芥川龙之介转述了太宰治的话。
反正芥川那么讨厌自己肯定会走吧?少年暗想着,却不料芥川龙之介闻言只是稍愣了会儿,就端起咖啡杯坐在了太宰治的斜对面,还冷冷地警告中岛敦不想死就离他远一点。
中岛敦暗自叹气,自己还真是低估了芥川对太宰先生的执着……
喜欢比讨厌更占上风。
所有人,包括侦探社的社员只知道太宰治突然接了个任务出外勤,不料他一走就是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带回一个重伤的奇怪少年,便缠着让他给个交代。
本丸的事太宰治没有特意隐瞒,大致捡了重点向社员们说明了情况以及自己还要回去的事实。
便对上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
“太宰,你太过分啦!那么好玩的地方都不带上我。”江户川乱步趴在桌子上抱怨,“你都不知道,你离开以后,横滨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实在太无聊了,名侦探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我不管,你这次回去得带上我。”
与谢野晶子优雅地放下咖啡杯,“我可是治愈了你的手下,带我玩一回不过分吧?而且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在祛除那什么暗堕之前那少年肯定还会受伤。”
“太宰这样的人负责拯救历史,没有我的督促,光是想想都觉得不靠谱。”国木田独步推推眼镜,奋笔疾书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计划起今后的作战计划。
宫泽贤治眨眨他那比小鹿斑比还要可怜的大眼睛,“太宰先生,我从小生活在农村,没见过世面,真的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隔壁桌的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没有说话,不过他们渴求的眼神,紧张不安的神色都不言而喻的说明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本丸里人很多,多几个同伴没什么,而且负责横滨黄昏时段管理的武装侦探社社员各有所长,称之为一大助力不为过。太宰治咽了口咖啡,“你们都跟我走了咱们侦探社怎么办?社长那里谁去说?”
“这个我批准了,一次去一两个人侦探社还是可以正常运转的。”咖啡馆的角落里,腰挎太刀的和服男人温和的声线徐徐响起,对侦探社的成员们来说宛若天籁。
“谢谢社长!”
福泽谕吉的对面,颓废与邪气并存的男人笑嘻嘻地说:“作为港口黑手党与武装侦探社和平相处的诚意,我想替我们港口黑手党申请几个名额。可以嘛?太宰君。”
“福泽社长,森先生……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太宰治扶额,事情的发展头一回出乎他的意料。
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两个死对头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就在你跟那个咖啡小妹妹表白的时候。”那浑身散发着上位者气息的男人被一个哥特萝莉拉了一把,“怎么了?爱丽丝酱,不喜欢咖啡,太苦了?好的,马上带你去对面的冰淇淋店。在去冰淇淋点之前我们可以先去一趟服装店吗?我给你订做了一套新洋裙哦!不想去吗?爱丽丝酱,拜托你,我好不容易才预约成功的……”
“就这样说定了哦!太宰君,问我为什么突然转性吗?作为一个优秀的首领偶尔给下属们放几天假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呢!我要带爱丽丝酱去试新洋裙了。对了,如果你想回港口黑手党我随时欢迎哦!”
呃,虽然知道那是森先生的异能力但太宰治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变态萝莉控。
第47章
大和守安定的情况不容乐观。
毒素深及肺腑, 在血脉与骨髓中流淌,若不是卢恩符文的压制,从心脉中轮转几个周圈便会衰竭而亡。
更令人担忧的是少年不断暗堕的身体,骨化已经从手臂蔓延至肩颈处了。再这样下去, 在解毒之前便会因完全暗堕成为一具没有感情、不知疼痛的溯行军。
太宰治在距离少年几寸的位置停下, 纤长如玉的指尖前段的异能力光阵也随之消散。
他思虑片刻, 还是放弃试用人间失格的能力祛除暗堕的想法。
暗堕是一种现象, 并非能力。
而且大和守安定身上还有斯卡哈设下用来抑制毒素蔓延的卢恩魔术。万一不小心把卢恩魔术无效化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在冰与火的地狱中轮回煎熬的少年难以安稳沉眠,长时间的流离逃亡让他第一时间感受到陌生气息的靠近。疲软脱力的身体连一只手指都抬不起来,沉重的眼皮迷蒙间看见一束光, 穿破他满布阴霾灰色天空的一束光。
那束光, 还携着初冬腊梅的清雅芬芳。
良久, 少年艰难地睁开眼, 便对上一双过分漂亮的鸢尾色眼睛。
鸢尾色的眼睛无悲无喜, 眼底是深邃黑。
“罗生门, 天魔缠铠。”
“月下兽。”
只一瞬, 大和守安定发现自己被一条条手臂粗的泛着红光的黑布紧紧束缚。同时, 一个双臂虎爪化的少年挡在了那束光的前面,警惕地盯着自己。
熟悉的恐惧与压迫感再次袭来, 让他想起了战场逃亡的日子。大和守安定呼吸一窒, 诧异于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应敌的举措。
坐在病床旁的太宰不慌不忙地说:“好了, 都把这幅对待敌人的手段收起来。”
“可是……”少年们犹疑不定。
“听话。”温和的声音如春风化雨。
“好的。”
“是。”
两个少年乖乖就范。
太宰治坐在床边, 对着迷蒙的大和守安定轻浅一笑:“看来暂时恢复意识了呢。”
“敦, 麻烦你去通知清光, 再倒点热水来。”
中岛敦乖巧地应声:“哦哦,好的,太宰先生。”
“清光”这个名字让大和守安定本就苍白失血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的头侧了侧,抱着侥幸心理用眼底余光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顶在肩头的骨刃残忍地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梦。
“等等……”
异常沙哑的声音响起,大和守安定滚落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闷响。他痛得眼前一黑,强咬着牙慢慢吐着字,“请……不、不要,不要……通知清光。”
那声音太过凄哀悲恸,像细嫩的血肉在粗沙粒中使劲研磨又扔进了沸腾的热油锅中煎熬的苦。
太宰治愣了愣,举手叫住了早已停住动作的中岛敦。
“为什么,清光一直在找你。”在中岛敦把大和守安定重新扶回床上坐下,又好心地在他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背后垫了个枕头后,太宰递上早已凉透的白开水。
没办法,中岛敦还没来得及去重新倒一壶热水。
“谢谢……”大和守安定颤抖着手接过,期间抖撒了近半。少年艰难地吞咽着,每一次吞咽都牵动神经末梢,疼得紧了就稍微停一会喘口气。干涸的喉咙被水滋润,冰冷的水流穿过食道,落入空落落的胃,并不舒服,但少年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要求什么。
记忆的闸阀重新开启,之前经历一幕幕重现在他眼前——
返回本丸的通道被审神者强行阻断,不远的天边,被撕开了一条裂缝,随着一道又一道骇人的闪电落下,被蓝色气焰与闪电包围的薙刀形态的检非违使出现在战场。一个又一个的太刀、大太刀、枪……数不清的检非违使横穿在他们与历史修正主义者中间。
在一个时代逗留得太久,就会有几率被第三方势力检非违使发现。检非违使挥动手中的兵器,不分敌我地对付丧神和时间溯行军进行无差别攻击。
只一枪,鲶尾藤四郎便在他们眼前化为星星点点的光。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同他们告别。
“骨喰,清光,安定,快逃。”
绝境中,那对太刀兄弟毅然决然地挡在了他们面前。
“不!要走一起走。”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踏在同伴的尸骨上苟活。
向来沉默寡言的太郎太刀抹去唇角溢出的鲜血,催促道:“快点,要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次郎太刀的花魁妆早已凌乱,在战场与死亡的映衬中生出一种绝望的凄美。他勾起嘴角,笑得绚烂,对哭得泣不成声的加州清光说:“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希望,才能看见光。”
大和守安定咬咬牙,拖拽着加州清光死命地向远处奔跑。
好不容易躲过了检非违使,又遇到一队时间溯行军,大和守安定与加州清光为谁去与时间溯行军对战起了争执。
因为他们知道以现在的状态谁去都是死路一条。
最后好不容易引开那队时间溯行军的大和守安定拖着一身伤踉踉跄跄地回来,却不见那个被自己打晕的少年。
那个笨蛋又爱哭又怕疼,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大和守安定一刻也不停地找寻加州清光的足迹,却怎么也找不到。在他快要绝望之际,遇到了一个名叫奈落的大妖怪,奈落告诉大和守安定只要替他做事就帮他找回清光。
少年知道奈落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有拒绝。
我的四周一片漆黑,哪还有什么光?
只是没想到落入了更深的地狱罢了。
自甘堕落的神器每日遭受良心的谴责与拷问,痛苦不堪。最终在奈落派妖怪屠杀海港村民时不绝于耳的哀嚎声中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他错了,一直以来都错了。
大和守安定斩杀了妖怪,救了村民,同时也被奈落派来监视他的最猛胜蛰伤了。他不甚在意,伤了也不去医治,这样丑陋肮脏的自己,没脸去见清光。
就这样静悄悄地死去就好。
脱力的少年“扑通”一声栽入海中,咸涩的海水呛入口鼻,他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命不该绝,又低估了付丧神的生命力。一路飘摇,鱼鸟都嫌弃浑身铁锈味儿的他,被冲到海滩上,又被来此度假的藤丸立香救回去,兜兜转转竟然真的被加州清光寻到了。
大和守安定回忆完这段惨痛的经历,闭上眼睛稍稍歇息了一会儿,又再次睁开眼睛,那双原本干净纯粹的黑瞳是死寂般的空洞,他早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少年仰头,阳光仿佛能穿透他几尽透明的下巴,他抖着干裂的嘴唇缓慢而平稳的说:“我身体的问题自己最清楚,已经暗堕到不可逆转的地步了,况且身中剧毒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与清光见面也是徒增悲伤。只是在这里自裁恐污了您的屋子,还得劳烦您寻个没人处把我扔在那里,我才能带着这罪孽深重的一身离去。”
“都说完了吗?”太宰治平静地问。
许是没有料到得到如此回应,大和守安定愣了半晌,费力地回答:“是,说完了。”
太宰治敲敲扶手,清脆的声音仿佛敲打在少年的心头, “清光他很坚强,他一直守着你,直到刚才,要不是我的命令,他仍不愿离开你去休息。”
大和守安定空洞的瞳孔微不可查的划过一道光,“清光很重情义。”
“那你还想伤害他,夺去他的希望吗?”太宰治精准补刀。
“时间会抚平一切伤口。”
“身上的伤口容易治愈,可是心上的呢?你扪心自问,你撒手人寰,死得轻松自在,却要留在世上在乎你的人承受痛苦。既然决定死亡,就得处理好现世的羁绊。”太宰治这话像是对大和守安定说的,又像对自己说的,待少年沉思过后,他又说道:“你的伤是与谢野医生治愈的,藤原立香小姐冒着危险去采集毒蜂样本,暗堕我也会想办法解决,还有在你昏睡中照顾你的敦与镜花……你辜负了这些为你付出的人。”
“我……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少年颤抖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满是细茧的持剑的手,本该用来斩杀时间溯行军的手,如今已沾染了鲜血。
“那便用余生来赎罪。”青年在和煦的阳光中冲着他微笑,“反正最坏的事情已经做过了不是吗?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大和守安定颤抖着嘴唇,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嗯,清光还有许多新的伙伴都会一直陪着你哦!等一切都解决,就跟我回本丸吧!”
次郎,我好像找到了,我的光,我的救赎。
“嗯?你说现在就可以认主?不行不行,你的暗堕状态可是会牵连到我的。呃……不要露出那种眼神,不是嫌弃你啦!我本来就不怎么白。我可是很怕痛的,就算是自杀,也要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以后你如果真的不想活了咱们一起跳刀解池啊!听说那个不痛的……”
第48章
被大和守安定悲惨遭遇感动到一塌糊涂、泪流满面的中岛敦又加深了几分对少年的同情, 他已经不忍再看下去了。
太宰先生的老毛病又犯了呢。如此感人的场面约人自杀真是好煞风景。
那个可怜的少年会三观尽毁的吧?
大和守安定定定地凝视太宰治,沉吟少许时光,突然笑了。那是他自失去同伴后第一次露出会心的笑容,清清浅浅的笑容, 如盛开在焦土上的荆棘之花, 美得惨烈又夺人心魄。
他说: “好的, 能为您而死是我的荣幸。”
太宰治笑眯眯地抽回握住少年的手, “如果这是你的祈愿,那么至少现在,为我而活吧。”
“遵命。如果哪天您想收回这条微不足道的生命, 请一定要告诉我。”
能不能不要那么平静地讨论有关生与死的话题呀!事态的发展跟自己预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可是怎么感觉越来越糟糕了呢?偷偷瞟了角落里神色如常, 一副本该如此神态的芥川龙之介, 中岛敦悲伤地捂住脸, 瞧瞧, 太宰先生您又带歪了一个孩子。在您的指引下, 我能三观健全地成长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一个理智宰厨好难啊!
在中岛敦被这诡异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时, 终于有人打破了僵局。
稍作休息来换班的加州清光望着虚弱地靠在病床上低声同审神者讲话的少年喜极而泣。发疯似的冲到床边,抱着大和守安定痛哭。
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 等到嗓子都嚎干了, 加州清光才顶着一双泪眼婆娑的核桃眼, 哽咽道:“对……对不起, 我, 我太高兴了。”
大和守安定垂眸, 温柔地拍打加州清光的脊背,对太宰治扯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让您见笑了。”
太宰治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 你们好好叙旧。这只有活着才能体会到的感情。”
“是,感谢您的教诲。”
懵懂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打刀少年哭得太凶了,一时缓不过来,仍在小声抽泣:“安定……你和主人什么时候那么亲近了?”
大和守安定狡黠地晃晃手指,“清光大懒虫,在你没来之前,我与主人彼此间深刻地探讨了一番哲学问题。”
“什么问题?”加州清光好奇地追问。
大和守安定如往日一般毒舌道:“你这样一根筋的白痴,说了也不会明白。”
加州清光·气呼呼地鼓起脸,捶打被褥,“什么嘛!安定好过分哦!亏我还想向你介绍主人呢!”
“哎呦!好痛,你戳到我伤口了。”病床上的打刀少年发出夸张的痛呼。
加州清光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想要掀开被子检查大和守安定的伤,“对、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没事吧?”
“嘿嘿,骗你的啦!我的伤都被治好了,才不会痛呢。”大和守安定不动声色地推开少年慌乱无措、想要一探究竟的手,扬起那唯一完好的左臂,“等祛除暗堕后,打你两个都不是问题。”
提到暗堕,好不容易活跃的气氛恢复死寂。被棉被压得严严实实,几乎陷在厚软床垫中的少年身体右侧,把棉被顶出几个不正常小帐篷的地方刺目碍眼。像是平滑白皙肌肤上的一块丑陋的疮疤,让人忍不住去扣挠,哪怕接下来面对的将是鲜血淋漓。
太宰治把手放在加州清光因哭泣抽搐轻微颤抖的肩上,让他去街头的餐厅买些清粥点心给重伤初愈的友人。
“太宰先生,我……”
好心的中岛敦刚张口便在太宰治富有深意的眼神中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吞回肚里。
总要给手足无措的少年找些事情做才好。
太宰治站在窗前,望着蹲在树下瑟缩地抱着双臂恸哭的加州清光,透过玻璃的反射看见大和守安定被褥都遮掩不住的抽搐与痛得扭曲的面容,没有说什么。
他现在还没有什么办法消除少年的痛苦,再多的安慰都是无用功。况且,他不怎么擅长安慰别人。
直到大和守安定熬过那阵抽痛,太宰治才转过身,在推门出去的前一刻说:“清光他,其实很聪明。”
打刀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们彼此间都太过了解对方,本来就没奢望能够完全骗过他,能让他少担心几分也是好的。”
明明痛得快要昏死过去了却把血泪咽回肚里,疼痛埋在心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饱受因无能为力煎熬的苦,却偏偏扯着嘴角,努力地微笑。
这种单纯的温柔,笨拙的守护,实在是很难让人视若无睹。
太宰治破天荒地安抚一句:“会没事的。”
“嗯……谢谢您。”
“不必如此客气,你可以把它当做上司的客套寒暄。”
“嗯……谢谢您。请务必接受来自下属诚挚的感谢。”
*
墙上的挂钟有节奏的撞击着众人的心弦,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和守安定之前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已是第二天傍晚,距离毒素发作还有三天半。要在这三天半中找到祛除暗堕的方法,时间非常紧迫。
太宰治就任审神者的时间不长,哪怕他发现自己拥有能够随意穿梭于各个世界的奇妙体质,却没怎么来得及享受这大好金手指带来的无穷乐趣。
说到随意穿梭于各个世界,太宰治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笑容,却又刻意与人保持距离的面容。
从某方面来说,那个人与他是同一类人。
游戏人间,还能够随时抽身而退。
屋子里还有人,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白痴,太宰治试探地对着虚空轻唤了两声:“白兰,白兰?”
声音沉默下去,屋子里除了汤匙与瓷碗的轻微碰撞声再无其他声响。是以,那轻浅的呼唤在刻意人为保持的安静中显得尤为清晰。
同时被这么双眼睛盯着,多年练就的厚脸皮让太宰治面色如常,如平常同他们开玩笑一般不正经地继续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说话,“没跟你捉迷藏,快点出来。”
中岛敦、芥川龙之介和付丧神们忧愁又心疼地望着对着空气自说自话的太宰治。瞧把太宰先生累的,都产生幻觉了。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竟真的有一道声音回应太宰治。
“好啦好啦!就算是出来也得给我一点时间吧,我又不是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的背后灵,从一个世界跑到另一个世界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麻烦的。我可是一听到你的呼唤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呢。太宰君”
紧闭门窗的室内突然卷起一阵剧烈的风,一个过分好看的少年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少年眯缝着的紫水晶双眸稍微睁了睁,与左眼下方有一个倒皇冠状的印记遥相呼应,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同众人打招呼:“呦,这么多人,大家好呀!”明明是在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冷漠疏离。
也许真如少年所说,他是急匆匆赶来的,他纤瘦的上身只围了一条宽大的浴巾,微卷的白发还在淅淅沥沥地滴水。
与这个美少年画风不太相称的是挎在他腰上的紫色金属管,拉得白兰本就松松垮垮的浴巾快要掉下来了。
眼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火箭炮上,白兰慷慨地解下来,带着点小骄傲炫耀道:“这是小正改良过的十年火箭炮,被正面的炮口打中就能与十年后的自己对换,反面打中则是与十年前的自己对换。持续时间是五分钟,很有趣的呦,要不要玩玩看?”
事实上,虽然是用着疑问的语气,但白兰并没有其他人思考或拒绝的时间,他将十年火箭筒扛在肩上,对准太宰治轰炸过去。
“真不巧,我并不想与十年后或是十年前的自己交换。”
灵子构成的光阵挡在太宰治身前,盘旋的炮弹在异能力的作用下无效化,最终湮灭成飞灰撒落。
“不要这么剑拔弩张嘛,只是开个玩笑。”
一击不成,白兰立刻调转方向,挑了个看起来最弱的软柿子继续开炮,注意力都在太宰治身上的众人没有来得及挡住这突如其来的一炮。
烟雾散尽,好端端坐在床上的大和守安定捧着喝粥的瓷碗,忍着疼痛让加州清光把自己浑身上下检查了个遍。
加州清光狐疑地盯着大和守安定,活了几百岁的付丧神十年前与十年后容貌不会有什么变化,他不确定这只安定是不是来自十年后。
大和守安定无奈地把还剩一半,已经凉透的粥递给加州清光,示意自己不喝了,“我就是原本的安定,没有什么变化。”
白兰扶着火箭筒,闻言玩味地笑了笑,偏过头,看向太宰治,语气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呐,太宰君,你知道吗?有一种人即使被十年火箭筒打中也不会换来十年后的自己。那就是——没有活到十年后的人。”
他用最温柔嗓音吐出最残忍的话语:“这个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了呢”
第49章
瓷碗砸在地上, 摔成一瓣一瓣的碎片,同样支离破碎的,还有少年刚刚燃起的希望。
“对、对不起。”加州清光不敢面对大和守安定,更不敢向审神者奢求什么, 埋下脑袋蹲在地上捡拾地上的碎片。
大和守安定伸手, 想要安慰同伴, 望见滴落在瓷片上的滚滚晶莹, 抖抖苍白的嘴唇,叹了口气,支起瓷白的下颚, 端详着太宰治, 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少年忆起前不久与太宰治的对话, 隐隐不宁的心绪被安抚下来。
太宰先生说过“至少现在, 为我而活下去。”那么即便是逆天改命, 吃尽世间的苦, 也要努力活下去。
作为刀剑, 为主人死, 不难;为主人而生,他想试一试。
他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中走了那么久, 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束光, 怎么能够轻易放手?打刀少年望着那背光的茶色身影, 不再彷徨。
打刀少年在审神者鼓励的眼神中说:“太宰先生, 我想活下去。”
声音不大, 却异常坚定。
白兰长久眯缝的双眸在那一瞬间睁开, 他终于舍得用睥睨天下的正眼好好观察这个病弱的少年。在此之前,他并未对太宰治以外的人产生额外的关注。少年的墨瞳深处,是幽谷的蓝, 辨不出过多的情绪。
贪生惧死的是芸芸众生,不畏生死的人他也见识过不少,但这么一个面对死亡的宣告无动于衷的少年,用平静、坚定的口吻说出自己想活下去是多么的奇妙。
实在是太有趣了,有趣到他想看看少年如何在摸爬滚打中活下来。一如当初的彭格列。可哪怕是彭格列,他的身边也有彩虹之子里包恩,有七位惊才绝艳的守护者,有反水的尤尼小正……
一直等待少年这句话的太宰治点点头,许诺道:“你的愿望,我听见了。我会尽我所能,让你活下去的。”如果大和守安定因为一句没有求证的谣言而心灰意冷,太宰治便不打算继续费尽心血、想方设法地让他活下去。一心求死的人,并没有拯救的必要。
这么想未免太过无情,但这的确是太宰治的行为准则。如果他知道大和守安定想要活下去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会怎么想就另说了。
年轻的审神者越过白兰,扶起加州清光,意有所指地谴责道:“瞧,你把我的孩子们都吓哭了呢。”
“抱歉抱歉。”
白兰摆摆手,无辜的表情好像刚才残忍宣布大和守安定死期将至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绕有兴趣地问:“那么太宰君打算如何救他呢?”
那一瞬间少年的举动太过耀眼,竟一时间把主角忘了。可是哪怕再耀眼,他也只不过是广袤无垠天空中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罢了。
拥有大空般智慧的太宰君,你的天空是否能承载得起这颗将陨的明星呢?
“这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太宰治露出你是白痴吗的神情。
白兰耸耸肩,在虚空中盘腿而坐,“可是我并没有改变他未来的办法。”他半开玩笑地向太宰治提出一条不切实际的建议——用十年火箭筒回到十年前,找到大和守安定,让他避及十年后的这场灾祸。
太宰治摇摇头否决了白兰的提议。十年前这振大和守安定还没有被前任审神者锻造出来,回到十年前俨然是不可行的。而且,一个陌生人突然跑到你面前说你十年后会因为某某事情而死,正常人都会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我并不打算去改变已经存在的历史,同样的,我不认命于虚无缥缈的未来。”
白兰摊手,“那就说说你的办法喽!”
太宰治讥讽道:“当然,如果你没有中途打断我并闹出这么多幺蛾子,我早都已经说完了。”
在大和守安定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太宰治并不是只在无所事事地喝咖啡,不过,这确实是在喝咖啡时找到的对策——
“太宰,你有听过日本八百万神明的故事吗?”江户川乱步将一本摊开的书推给太宰治。
年轻的审神者瞥了眼书页上的内容,武装侦探社两大智脑会心一笑。
每一个神明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神器,当神器做出违背道德的事情后,会被天惩罚,如果不施展仪式拯救他,神器就会堕落为妖。而拯救神器的仪式,称之为“拔禊”,是用以祈福,禳除灾疠的唯一手段。
大和守安定的暗堕与神器堕落本质上是相同的,拔出污染打刀心神的污秽就能达到最好的治愈效果。举行拔禊仪式,则需要三个或三个以上的神器同时施术。既然需要神器施展拔禊仪式,就需要找到他们的主人,被人们供奉的神明。
太宰治从一开始就没有对白兰抱有别的特殊期待。他想要拜托白兰办的事,是利用其接收平行世界情报的能力找人。
这世上,没有比白兰更完美的情报网了。
白兰对此并无异议。他兴致盎然地纠正道:“不是找人,是找神啊!听起来非常具有挑战性。那么太宰君,你要找的这位神明大人,外貌、姓名是什么呢?”
“他好像叫做夜卜,应该是一位武神。”太宰治回忆着曾经在宇宫都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神,“他身穿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和服,眼睛是冰蓝色的,身边有一位头戴天冠的白色和服少女,然后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
听了太宰治的描述,白兰摩挲着半干的发丝,提问道:“太宰君,你确定这位神明大人会帮助你吗?不是每个人都如改邪归正立志做好人的我这般随和且平易近人哦!”
太宰治望天:“嘛,总要试一试。说不定他也想改邪归正呢。毕竟无论是神还是人,习惯孤独不等于喜欢孤独。”
“说得也是,如果他能遇到一个像尤尼酱那样拥有大空般胸怀的女孩……”
轻飘飘的语音落入耳中,已不见白兰的踪影,与平行世界的自己沟通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白兰暂时离开,回到自己的住所专心收集情报。
白兰走后,细心的太宰治拿出医药箱包扎加州清光的伤口,打刀的手掌和指缝间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是刚才捡拾瓷片太过用力划伤的。如果在本丸的话,去手入室治疗一下就行了,可惜这里是现世,他们出阵时也没有带任何手入的工具。
加州清光试图缩回手,“谢谢主人,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太宰治放下手中绷带和药酒,“如果你想被与谢野医生看到,去她的医疗室治疗也没关系。”
“啊……抱歉!麻烦您了!”少年颤巍巍地把手伸过去。
与谢野晶子的治疗手段,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明明是一点无关痛痒的小伤,都要折磨到半死才能医治,大和守安定的惨叫声回荡在脑海中,对于加州清光来说,不亚于第二次精神伤害。
镊子夹起沾了药酒的医用棉球,细细地涂抹在割裂的伤口上,药酒蛰得伤口有些刺痛,少年却一动也不敢动,连手掌都在他的刻意人为下柔软驯服。
少年幸福得冒泡泡,如果能忽略周围针扎般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就更好了。
“主人,对不起。”
“道歉的理由是?”
加州清光小心翼翼地瞄了眼专心缠绷带的太宰治,“我不该把碗打碎,不该那么不冷静,我给您丢脸了。”加州清光越想越懊恼,连作为当事人的安定都没说什么,自己竟然因为白兰的一句话慌了神。
“你是你,安定是安定,小猫小狗都有自己的性格,你们要是都一个反应那该多无趣。”
加州清光好奇发问:“那主人喜欢什么样的呢?”
房间里所有人都把耳朵竖了起来,敛声屏气地听着。
“嗯,我想想,大概是能给我无聊的生活增添乐趣的人。”
最后一圈绷带被缠好,太宰治把多余出来的一段绷带系了个活结,“好了。”然后毫不留情地推开加州清光。
“主人包扎的好好哦!”打刀少年端详着自己的手,由衷地赞扬道。
太宰治自信地扬起下巴,“那是,这可是长年累月自杀中摸索出来的,绝对不会输给专业医生。”
突然好心疼。
*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整,顶着黑眼圈的白·工具人·兰再次光临武装侦探社,并宣布了一个好消息——经过他一夜的探查,已经找到了太宰治描述中的少年神明。
将少年所在的时代与地点告知太宰治后,白兰打着哈欠道:“我要去补眠了,今天下午四点还约了尤尼酱喝下午茶。”
“哦,对了,这个给你。”白兰塞给太宰治一张名片,抱怨道:“太宰君你提供的信息一点都不准确,最后我是通过白色天冠的少女找到你说的那个人的。嘛,之后我会去找你索要巨额报酬的,这张名片上有他的联系方式,祝你好运!”
有一句话幸灾乐祸的白兰没说,那个神明看起来非常不靠谱的样子。
第50章
既然已经获知了那位少年神明的下落, 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位神明,拜托他的神器为大和守安定实施拔禊。
太宰治根据白兰所提供的情报,来到这个时代的现世。
落脚点是比横滨还要繁华现代化的都市的楼顶上。
太宰治深吸一口清新中透着些微寒冷的空气,感叹这真是一个坠落的好地点。
年轻的审神者站在没有防护栏的楼顶边缘, 从大衣兜里摸出白兰临行前塞给他的一张名片, 这玩意儿他见过不少, 武装侦探社同样也印发了一些, 毕竟他们也是要吃饭的。巴掌大的小卡片上标示姓名及其所属组织的联系方式和主要业务,可是如此清新别致的名片他还是头一回见。
卡片正中间是姓名“夜斗”和电话号码与一个金色小皇冠,底端一行蝇头小字写着[帮您解决一切烦恼]。对于神明来说, 这的确不算夸大其词。太宰治比较在意的是, 书写在这张名片上的内容, 竟然是手写的。
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不厌其烦地一张张手写名片啊?难道是从战国时代存活到现在的夜卜, 不, 如今应该称之为夜斗的神明, 不适应现代化的生活方式?
不过名片上的业务内容倒是为他们此次的行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帮您解决一切烦恼]。太宰治一开始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夜斗帮忙, 毕竟拔禊可不是修马桶、扶老太太过马路这种小事,弄不好可是会影响到自己的神器的。
嗯……酷炫狂霸拽的神明大人怎么会去修马桶?那画面简直是光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就好比大权在握的黑手党首领是一个颓废痴汉的中年萝莉控一样。
好吧, 森先生确实是这样的, 这种反差一点都不萌。
太宰治摇摇头, 止住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维, 不管怎么说, 上天总是眷顾于他的。
他拿出手机,对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电话很快被接通,“你好, 感谢您的惠顾,我就是多快好省安全安心送货上门的夜斗,请问您有什么委托呢?”
那道声音太过充满活力、热情洋溢,连着侦查能力极佳的付丧神都听得一清二楚。
“咳咳,确实是有一件事需要委托,具体的情况见面再与你细说。”太宰治沉默了一瞬,面色不变:“对,我在市中心百货大楼的天台上。你已经到了吗?在楼下的花坛旁?好的,我看看。”
太宰治合上手机,在付丧神心惊胆颤地注视中又上前了半步,探头向下张望。
“喂~喂~”玫瑰盛开的花坛附近,站着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其中一名黑色运动服、系着破旧白色围巾的少年兴高采烈地向太宰治挥手,高喊:“你就是委托人吗?小心点呐,快要掉下来了。你等着,我们马上就过去找你。”
太宰治双手扩在嘴边,鸢尾色的眼中溢满了欢快的气息,“不用那么麻烦,我下去找你们吧!”
夜斗仰头望着已经背过去的、隐隐有些熟悉的沙茶色背影,不确定道:“嗯,这也可以啦!不过你要怎么下来?我记得一周前有个失恋的女高中生在这跳楼,所以通往楼顶天台的门已经封了……”至于夜斗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他救了那名高中生并且斩杀了扰乱她心神的妖物。
等等,那门都被封了,这人是怎么上去的呢?
夜斗还来不及细想,便看见背过身的太宰治张开双臂,向后退了一步。
没有片刻挽留地坠落。
“主人!”
条件反射中追随太宰治一跃而下的还有太宰治此行带来的,唯一能打的加州清光。
遭了,难道那妖物没有斩杀干净?夜斗心叫不好,动作却不带丝毫停顿,“雪器!”他呼唤身后黄发少年名字。
“是!”雪音赶忙应了一声,精光一闪,夜斗原本空荡荡的双手出现了一把太刀和一把胁差。
他借力蹬了一脚墙壁,几个飞蹬极速向上跳去,马上就要接住太宰治时,夜斗叫了声不好,他两手都拿着武器,该如何接人啊?
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兵刃与楼板瓷砖因巨大的摩擦产生火花,加州清光倚靠在光滑的墙上,一手抓着深深插在墙壁中的刀,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茶色风衣的长摆。
太宰治晃了晃身子,无所谓地吐槽了句:“清光,你想勒死我吗?”
加州清光绷着脸回答:“主人,请您稍微忍耐一下。”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他满身冷汗,那一小片布料在他滑腻的手中越来越少,另一个手得抓住剑柄,没有办法腾出来。
挂在半空中的加州清光显然并不好受,一把刀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刀刃慢慢从水泥缝隙中松落,就要掉下去了。
即使已经掉了一半,这个高度也还是会死人的。
“感谢你为我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在两人掉落的前一刹,放开手中神器的夜斗接住了他们,几个跳跃后再次回到楼顶的天台上。
“呦,太宰,你回来了。”蹲坐在太宰治坠落前的地方眯眼晒太阳的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同他们打招呼,好像刚才太宰治做的不是跳楼而是出去买菜一样平常。
太宰治默契地同他点点头:“嗯,我回来了。”
“等等!你刚才不是受到彼岸妖物影响自杀的?”夜斗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一点点妖物的影子,终于恍然大悟。
太宰治奇怪地看了夜斗一眼:“不是啊,我不是说了要下去找你吗?”
夜斗急得跳脚:“哪有这样下来的,你是在自杀你明白吗?”
惊魂未定,腿脚还有些酸软的加州清光无奈作证:“这的确是我家主人的个人兴趣爱好。”
夜斗&雪音:“???”
这种兴趣爱好一点都不值得提倡!
江户川乱步想起了什么,不经意地提问:“不过,太宰,你是怎么想要跳楼了?明明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在他的印象中,太宰治虽然热爱自杀,却尽量不给旁人带来麻烦。
戏弄中岛敦则另说了。
太宰治琢磨着:“就是突然冒出了我应该这样死过一次的感觉,想再试试。”
江户川乱步没有作声,若有所思。
这副试生死如无物的面孔和常伴于身的付丧神,夜斗惊得向后跳了一步:“我见过你!在战国时代……”
“竟然记起来了,神明大人。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句感谢。不过,你变得还真彻底。”太宰治打量起与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夜斗,除了长相一致,气质、待人接物的态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离开港口黑手党跳槽到武装侦探社的自己还要彻底,不知道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出手救人。
太宰治不在意地摆摆手:“嘛嘛,叙旧的话以后再说吧。我此次来找你确实有要紧的事请你帮忙。”
谁要跟你叙旧呀?
在太宰治的示意下,加州清光撩起虚弱地靠坐在一旁的大和守安定的披风,白獠獠的骨刃赫然在目。
“我的付丧神暗堕了,需要拔禊。”
“时化吗?”夜斗在看到大和守安定后,眼底的湖蓝凝实了些,检查过后,用少有的严肃认真地口吻说:“他如今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拔禊的痛苦。”
提到拔禊,雪音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即使成为夜斗的道标后,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还是令他恐惧,也时时刻刻警醒着他不能再犯错了。
太宰治帮打刀把披风盖好,站起来说:“不拔禊他肯定会死,既然有一线希望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夜斗追问道:“神器只有做了不道德的事情才会时化。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总之,我能保证的是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迫不得已。”太宰治没有多作解释。
“夜斗,我想帮他。”雪音拉了拉夜斗的衣角,他想尽力拯救和当初的自己一样,犯下错误的人。
“好吧!你的愿望,我听见了。”
太宰治吹起了彩虹屁,“非常感谢,你果然还是我记忆中那个英明神武又充满正义感的的神明大人。”
夜斗不可置否:“拔禊需要至少三个神器。如你所见,我现在只有雪音一个。我可以带你去找其他神明,不过他们是否愿意帮助你就看你自己的了。”
“好的,我明白了。”
*
“你这一脸便秘表情盯着我是要做什么?”在夜斗第十三次欲言又止望向太宰治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夜斗怜悯地看着他:“神器时化主人也会受到牵连,你现在很难受吧?”
“没有啊,我早知道会很痛所以特地没有同安定签订契约。”
“那他怎么叫你主人?”
太宰治毫无不谦虚:“大概是出于我的人格魅力。”
“是的。”大和守安定极为配合地点头。
“我有点后悔。”夜斗突然严肃脸。
“嗯?”太宰治兴致盎然地等他的下一句话。
“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这个热爱自杀的黑泥怪?”
第51章
神明在人类祈愿中诞生, 庇护人类,收取信仰之力维系自身。日本是一个信仰神明的国度,拥有神庙受到供奉的神明颇多,可与夜斗结缘的却寥寥无几——天神菅原道真、七福神毘沙门天和惠比寿, 贫穷神惠比寿小福, 勉强加起来仍旧屈指可数。
第一位拜访的神明是距离此处最近的天满神社的主人, 天神菅原道真。
当夜斗对那位看起来十分和蔼友好的官服老者说明自己的来意后, 理所当然地碰壁了。
天神并未直接拒绝,而是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的神器,那统一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少女们, 闻言纷纷露出惧意。
不久之前, 在为雪音举行“禊”之仪式时, 小福的神器大黑来请求天神帮忙, 仅仅是提了几句那忌讳莫深的词语, 一位心智不够坚定的神器便受到影响时化堕落刺伤了主人, 在拔禊后被天神收回赐名并驱逐。
曾经在夜斗麾下就职, 辞职后成为天神神器的真喻站在天神身后轻捂着嘴说道:“之前那次帮忙, 我自认为已经还清了夜斗先生的人情,所以还是请你放弃吧。”
天神大人对待犯错的神器非常冷酷无情, 她们不愿拿自己的未来去帮助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一阵沉默后, 天神不由分说地下了逐客令:“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要去办公了, 最近适逢人间考试周, 来参拜请愿的学子们多得让我应接不暇啊!”
天神说完, 自顾自地坐回梅树下的石凳上, 专心致志地研究起石桌上摆着的一盘未下完的棋局,举棋不定,同时小声嘀咕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呢?这样……不行不行……”
“马跳过象, 吃车。”
天神顺着他的话落子后赞叹:“好棋。”
太宰治纤细修长的手指执起炮的象棋“啪”的一声落在实木棋盘上,“我赢了这局就借我一个神器救人怎么样?”
“我的一个神器难道就只值一回合的棋局?”天神大人愤懑地举起手扬了扬,“至少要五百回合。”
夜斗指着天神跳骂:“臭老头,你不想借人就直说。五百回合?!人已经死的骨灰都能扬了。”
天神不可置否,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我还要去找第三个神器。”太宰治不慌不忙地随手再落一子,“如果你不介意,能代打吗?”
天神瞥了眼太宰治,这落子不复惊艳,他开始怀疑刚才的走棋只是巧合,“我不想浪费时间同白痴对局。”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能随便找个人凑数。他近来痴迷于这种西洋棋,作为智慧与才能并存的考神,难以找到与他水平相称的对手,只是想找个陪练而已,至于对方是谁,并不重要。
“这个没有问题,我敢保证这个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太宰治平静地站起来,错开了位置,“乱步,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想在今晚举行‘禊’之仪式。”
天神略有不忿,这个人类也太目中无人了,他怎么就认定一定自己会赢。而且想要今晚就拔禊?还有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他如何也不会输的那么快。
“好不容易出来,竟然要我帮你干活。”江户川乱步坐了过去,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吐槽一句,接着在天神将信将疑的目光中拿起卒向前推了一步,“将军。”
天神冷汗漱漱直落,盯着棋盘,刚才太宰治走得那两步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把前后都堵死了。
这一局,是他输了。
“那么承让了,现在是1/500。”
太宰治临行前附耳对江户川乱步补了一句:“给天神大人留点面子。”
“是是,没问题。”一听就是应付的语气,不知道江户川乱步听进去多少。
然后还没走出庙宇的他们就听见江户川乱步冒出这样这一句话,“呐,我说,老爷子,我有一个提议——这样一盘盘对局太慢了,光是摆棋就要花费许多时间。我看你这院子够大,不如摆好一百盘同时对局如何?呃,你要是觉得一百盘太为难,那就五十盘吧……”
唔,希望天神大人不要恼羞成怒,降下神罚才好。
加州清光崇拜着说:“主人和乱步大人太厉害啦!之前从没见过您下棋呢。”
太宰治打消了加州清光认为发现审神者除自杀外又一爱好的念头:“我对国际象棋这一类的棋牌游戏确实不怎么感兴趣。”
夜斗将信将疑:“可你刚才战胜了天神。这不会是巧合吧?”
太宰治不以为意:“棋牌类的游戏,只要知道游戏规则,然后提前在脑海中演算对手未来的走势,接以应对之策就好。”
雪音忍不住道:“可是如果对手不按你想的那样走怎么办?”
“演算当然不止一种。”太宰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副理所当然:“通过对手细微的表情动作猜出他下一步要走什么并不难,而且把对手引入自己的局中,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走棋也是演算的一种。”
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了吧?
武斗派的神明与神器感觉智商受到了降维打击。
在拜访下一位神明前,太宰治提出了希望夜斗提供一些情报的请求。江户川乱步能与天神对局只是碰巧,就算在神明之中,脑力派也只站少数。
如果能顺利取得天神一脉的帮助,只需要再找到一位神器帮忙就满够人数举行“禊”之仪式。
身为七福神的毗沙门天与惠比寿同天神一样拥有众多神器,特别是毗沙门天,夜斗毫不掩饰地称她为移动的武器库。
虽然毗沙门天已经化解心结,与夜斗和好,但夜斗不是很请愿去请她帮忙,他躺在地上打滚:“那个痴女听到我有求于她一定会对我冷嘲热讽,最后像打发乞丐一般施舍我一个神器,我才不要去。”
转生后的惠比寿把夜斗当做友人,但因为前代是个术师,使役野良的关系,住在高天原的他被“天”盯得很严,连他的道标严弥为了躲避“天”的追捕都只能躲在毗沙门天的领地寻求庇护,是以夜斗不是很想给惠比寿添麻烦。
那么剩下来,唯一能帮助他们的就只剩惠比寿小福了。
夜斗毫不掩饰地介绍:“小福与财神惠比寿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借用了他的名字,她本身是个随便走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霉运的穷神。如果与她深交,可能会导致家毁人亡哦!”
雪音侧目,不赞同道:“夜斗,你这样在背后议论收留我们的小福小姐不太好吧……”
夜斗扯扯围巾没有反驳:“总之,小福是一个比较友好的神明啦!她与我一样,只有一个名为大黑的神器。对了,小福完成他人愿望的委托单价是500万日元,你们有吗?”
加州清光面露难色:“主人就职才一个月,应该不会有那么多钱吧。”
太宰沉默了一会儿,“钱的话,应该不是问题。不过我需要回本丸一趟。”
如果以前太宰治百分之百会另想解决之策,毕竟他没有特地经营资金,在武装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里喝咖啡都总是赊账,还被吐槽自杀之前一定要买好保险还账。
跳槽后,时之政府的待遇是很丰厚,但也没有达到一个月500万日元的地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组合的弗朗西斯那样拥有『钞能力』,能够随心所欲地撒币。
当然太宰治从不会许诺没有把握的事,他能同意的原因是昨夜来自本丸的一则通话。
在审神者了无音讯的几日后,忧心忡忡的付丧神请求六酱连接了与太宰治的通讯装置。见到活蹦乱跳、完好无恙的太宰治才放下心来,得知已经顺利找到大和守安定等治好他的伤就回本丸的消息后,大家都由衷地祝福他们。
同时,留守的付丧神也向审神者汇报了近日的工作,他们在审神者离开后,压切长谷部的严厉鞭策下一点儿也没有落下日课、内番的工作,还参与了时之政府组织的地下城活动并且在博多藤四郎的带领下挖到了双倍的小判。
而且,一些付丧神也是有被供奉的,如同主控压切长谷部,可是实打实的国宝级别,本体被珍藏于福冈市博物馆里。
说明自己的对措后,太宰治让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先跟着夜斗去小福家,毕竟带着他们不太方便。他拿了钱随后就到,并明确表示自己不需要近侍跟随。
太宰治离开后,加州清光不由有些担心:“夜斗先生,我是说万一,如果天神大人输得太惨,反悔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留出一条后路,再找一位神器?”
夜斗打消了他的忧虑:“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江户川乱步赢了对局,天神就一定会帮忙的。因为天神答应了太宰的请求,也就与他结下了缘,与神明之间的缘分是不能够轻易斩断的。不过天神是一个记仇的小心眼,连生前的政敌名字都不能在他跟前提,以后你们若是拜托他帮忙就难了。”
第52章
年轻的审神者回到本丸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由于事先并未通知付丧神,故没有人特地迎接。太宰治倒不在意这些虚礼与排场,甚至有点嫌麻烦,他回来仅是为了取小判的, 无人打扰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他很快就不这么想了。
虽然太宰治作为这个本丸的主人, 付丧神称之为他的所有物也不为过, 付丧神出阵远征获取的资源理所当然是他的, 哪怕直接把小判箱搬走付丧神都不会有什么异议。但他本人潜意识认为自己与付丧神是上下级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是平等的,所以应该给予对方适当的尊重。
故太宰治觉得自己拿钱之前应当知会一声付丧神, 毕竟他拿的数目不少, 免得一无所知的付丧神们误以为本丸受到了强盗的洗劫。
最关键的是, 太宰治在仓库的保险室里艰难地搬起一个小判箱, 它实在是太重了。
小判是黄金与金属相融制成的混合货币, 在时之政府管辖的范围内通用。审神者若是想用到现世, 则需要兑换成另一种货币——纯黄金打造而成的甲州金。
黄金是现世所有国家都认同的货币衡量单位,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可以消费的。小判与甲州金两种货币的兑换比例是10:1。也就是说, 如果兑换成五百万日元,至少得搬五箱小判才能够。
太宰治不认为以自己一人之力能够搬得动。
所以他必须找几个付丧神帮忙。
*
博多藤四郎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小判们长了脚, 哗哗啦啦地跑走了, 任凭他如何努力也追不上。
梦中惊醒的博多藤四郎坐起来呆愣了好一会儿, 从枕边摸回眼镜戴上, 默默地爬起来穿好衣服, 给自己倒了一杯凉开水。博多藤四郎清醒过后看到午休的时间还剩下一半,此时他已经全无困意,于是小心翼翼地绕过房间里还在午睡的粟田口兄弟们, 把门拉开一道缝钻了出去,然后悄悄把门合上。
博多藤四郎打算去仓库数数这段时间挖地积攒的小判,金灿灿的小判光看着就能让人心生愉悦。
主人回来会夸奖我的吧。会摸摸我的头,笑着说“博多你用处真大,你真棒,我最喜欢你了……”类似的话吗?博多藤四郎美滋滋地幻想着,甩了甩挂有仓库保险室钥匙的吊绳,蹦蹦跳跳地往仓库的方向前行。
远远看见仓库的门没关严实,博多藤四郎以为是哪位出阵远征的同伴们回来粗心忘了关紧,没有在意。可是当他走进了些,敏锐地侦查力判断出仓库里有人,窸窸窣窣的声响来自于保管室时,他就不淡定了。
仓库保管室是博多藤四郎来到本丸后,请式神新建造的小房子,用来保管钱财等重要的物品。虽然本丸里的大家都很诚实可靠,不会有人不问自取,但博多总觉得财物这种贵重的东西就是要锁起来才令人心安。
就如同人类,哪怕家人不会对祂产生什么不道德的想法,也不愿意一丝不挂地在家里行动吧?
骨喰哥说他的这个比喻不恰当,但当他让骨喰哥找出更恰当的比喻时,那振胁差又沉默了。
所以博多藤四郎理所应当地认为,哪怕不恰当,但也找不出更合适的比喻了。
话回到正题,仓库保管室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博多藤四郎手里,另一把因为审神者没有回来的缘故,暂由目前本丸的代理负责人压切长谷部贴身保管。
那个究极主厨因为昨晚与审神者大人的通讯受到了极大的激励,今天一大早就带队出阵,到现在还没回来,故排除压切长谷部翻仓库的可能性。
那么现在这个在保管室里的人会是谁呢?
博多藤四郎警惕地眯起眼,攥紧了手刀,悄声钻进仓库,借着杂物的遮挡,偷偷地探头向保管室里望了望。
“主人?”
博多藤四郎望着艰难搬运小判箱的沙茶色背影,不确定地唤了声。博多藤四郎是审神者离开后才来到这个本丸的付丧神,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过太宰治,多亏昨夜的通讯,他远远的在光屏上看见了太宰治的面容,否则就要把太宰治当做盗贼了。
“哦,我记得你是……”太宰治听到动静转身,看着橘色头发的小男孩,吃力地在脑海中搜索他的信息,看这军装样式应当是粟田口派的短刀。
粟田口刀派的短刀太多了,就职不久,多数时间在异世界乱跑的太宰治甚至没来得及认真翻阅一遍刀账本。
“我是博多藤四郎!”小短刀没有让太宰治为难,贴心地自爆家门,“在博多被发现的所以叫博多的藤四郎嘎!虽为短刀,却很有男子气!”
“原来是博多。”太宰治爽快地放弃思考,理直气壮地使唤起小短刀,“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怎么把小判箱运走,打算去找几个人呢。你能再叫两个你的兄弟,帮我把它们搬去时之政府的兑换所吗?大概需要五箱。尽量不要打扰到其他人,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
“这个当然没问题,请您稍等一会儿。”
第一次执行审神者的任务,博多藤四郎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跑着跑着,博多藤四郎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对,主人要那么多小判干什么?
主人要花小判=辛辛苦苦积攒的小判都没有了=敛财失败。
突然有点悲伤。
有一个花钱大手大脚不知节俭的主人,必须要更加努力地赚钱才行呢,博多藤四郎暗暗下定决心,又重新振奋精神。
“主人!您回来啦!”被博多藤四郎神神秘秘地拉来,一脸懵懂睡意的五虎退看见坐在小判箱的审神者,惊喜又兴奋地带着和他的小老虎们跌跌撞撞地奔跑到太宰身边。
同来的毛利藤四郎一脸好奇地问博多藤四郎:“主人?是咱们的审神者大人吗?”
博多藤四郎骄傲地点点头:“审神者大人给我指派的任务就是带你们过来。”
“可是主公大人不是在现世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主人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啦!”
由于太宰治特意吩咐不要打扰到其他人,所以博多藤四郎只找了五虎退与毛利藤四郎两人。不用担心他们搬不动小判箱,即使外表是小孩子,他们可都是实打实的能上战场杀敌的付丧神,如果不是胳膊太短、个子比较矮,搬个五箱都没什么问题。
只是让几个小孩子搬着摞起来有他们半个身子高的小判箱,还是有一点点雇佣童工的错觉。
“原来花钱是为了给安定治疗。主人您真是太善良了。”了解太宰治需要小判的目的后,小短刀们不由分说地赞美审神者。太宰治瞬间在小短刀们心中树立了光明、伟大、正直的形象。
博多藤四郎十分愧疚,他刚才竟然以恶意揣测审神者大人,真是太不应该了。
从兑换所出来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最近举行挖地活动,不少本丸赚得盆满钵满,拿小判兑换甲州金的审神者络绎不绝。时之政府人力有限,光排队等待就花费了许多时间。
太宰治看了眼已有西沉迹象的太阳,蹲下对小短刀们说:“时间有限,不能送你们回本丸了,你们随我一同去现世吧,要乖乖的不能乱跑哦!”对于小孩子,他还是比较有耐心的。
“请您放心,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小短刀们乖巧又兴冲冲地异口同声道。
到底是小孩子,对于未知的现世充满了好奇与新鲜感,一入现世就忍不住东张西望。不过他们还是谨记审神者的告诫,乖乖跟在太宰治身后。
因为审神者与付丧神之间契约的联系,太宰治很容易就找到了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都被夜斗安置在小福家,与庄严神圣的天满神社不同,小福的家是普通的和式小院。内院住人,外面则摆满了各种不同的自动贩售机。
光看外表的话,自动贩售机前犹豫不决的少女一点都不会让人联想到贫穷、灾厄等不美好的词汇。
见到有人来,元气、活力、可爱粉色卷发少女用独有的娇憨声线亲昵地打招呼:“嗨,你就是太宰宰吗?夜斗酱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们了,我家大黑可是很难应付的哦!到现在还没松口呢。”
太宰治像没听到似的伸手邀请:“小福小姐真可爱呢。可以请你与我一起殉情吗?”
小福点点头,深情地望着太宰治,“如果这是太宰宰的请求的话,我没问题……”
“我说,你刚才对我的老婆(女神大人)说了着什么?”咬牙切齿的中年男音响起,一个看起来十分彪悍的男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踢过来。
“主人,小心!”博多藤四郎和五虎退仗着自己机动过人,挡在了太宰前面。
小孩子……大黑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下,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个小短刀许久,冷硬的面容差点吓哭五虎退。
小福痴笑道:“你真是太幸运了,太宰宰。我家大黑,可是超级喜欢小孩子的。”
第53章
“小福说的没错。”听到动静从里屋走出来的夜斗毫不留情地揭短, “大黑可是盯着小孩子玩玻璃球一下午都不觉得无聊的人。”
毫无出卖自家神器自觉的小福补充道:“而且直到傍晚小孩子回家吃饭还会一直目送人家离开呢。”
我不是,我没有。
大黑百口莫辩,定了定神想对太宰治解释,却见他夸张地把五虎退、毛利藤四郎和博多藤四郎揽在自己的身后。
大黑的脸色更黑了, 他没法对自家神明发作, 阴测测地盯着夜斗, 威胁道:“夜斗, 你今晚想睡马路吗?”
夜斗心虚地躲在小福背后,不服气地说:“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大黑握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他在心里对自己暗示:忍一忍, 毕竟这里还有这么多可爱的小孩, 不要吓哭他们。
“喜欢小孩子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吗?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一道稚嫩的、不解的声音响起, 毛利藤四郎从太宰治身后探出头来, 天真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大黑, 仿佛想从他口中获得答案。
大黑一下被问懵了, 喜欢小孩子确实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小福曾经为了他还收养过一个名叫大吾的神器, 只是结局不怎么好。
在大黑沉默的这段时间,毛利藤四郎为了证明小孩子有多可爱, 拉着自己的两位兄弟走到大黑面前, 捏捏博多藤四郎圆滚滚的小脸蛋, 又拉起五虎退纤细白嫩的小手, 放到大黑宽大厚实的掌心里, “你看, 小孩子多可爱,我超级喜欢小孩子的,你难道不喜欢吗?”
“喜欢……”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大黑艰涩地回答了这个心中早已确定答案的问题。他颤抖地感受掌心里的温度,那纤细、脆弱,仿佛一用力就会捏碎的小手,带给他的是久违的温暖与慰藉。
“这就没错了,只要你喜欢小孩子我们就是好朋友哦!”毛利藤四郎开心极了,全然忘记自己也是个小孩子的事实。
哪怕是神器,性情与人类幼崽也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天真可爱又懵懂无知,能给人带来温暖与感动的同时也会轻易受到外界影响刺伤主人。自大吾离开后的几百年里,为了不让小福受伤难过,大黑一直努力克制自己与小孩子接触,只要远远看着他们就满足了。
大黑的外表是一个体型彪悍,留着胡茬的壮汉,凶神恶煞的面相经常让小孩子们敬而远之,没有小孩子会主动接近他。
他心底最柔软的心弦被触动了。
五虎退瞪着琥珀色的眼睛仰头望着大黑,一开始被毛利藤四郎强行把自己的手放到大黑手里时,他害怕极了。可是后来发现大黑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凶,反而和岩融先生一样,是个内心十分柔软的人。
小老虎们跟主人有心灵感应,原本弓起身子冲大黑低声咆哮的幼虎们随主人精神放松,开始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腿往上爬。
什么嘛!原来大黑先生是一个这么温柔友好的人。比起胆小踟蹰不前的五虎退,博多藤四郎就更加放得开了,他捧起大黑的另一手讨价还价,“大黑先生,你们的收费实在是太高了,我觉得关于价格,我们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
“啊?什么收费?”还沉浸在不可思议幸福中大黑一脸懵逼。
小福提醒他:“就是帮夜斗之前带回来的那个时化堕落的少年拔禊。你不是一直没同意吗?”
“大黑先生不愿意帮助我的伙伴吗?”博多藤四郎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大黑瞬间偃旗息鼓:“我……我没有说过拒绝。”
“那真是太好啦!”博多藤四郎仍然没有放弃:“我们现在可以商量价格的问题吗?五百万真的很贵诶。”
大黑艰难地坚守唯一的底线,“价格是我家女神大人定的,这个我真的没办法决定。”
小福爽快地同意了,“呀呀,看在你们让我家大黑这么开心的份上,就跟日和和一样付学生价吧!一百万,不能再少了。”
经额一下减少了五分之四,博多藤四郎没有再纠缠,这是令消费者与被消费者都满意的价格。拔禊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付出的劳力要与收益成正比才行。
商量好价格后,小福悄悄向太宰治提出了一个请求,不包括在拔禊的报酬范围内,仅仅是神明为自家神器讨的一个愿望。“禊”之仪式举行成功后,短刀们能够抽空来这里陪陪大黑。
小福知道,大黑一直很孤单,不老不死的神明与神器不能轻易与人类结缘。因为大吾的原因,大黑连神器都不敢接触。
人类生前惨死无法·轮回变成死灵,一部分死灵有幸被神明选中,赐名后成为服侍神明的神器。神器的外表年龄就是死去时的年龄,他们没有生前的记忆,拥有与人类一样七情六欲的神器,特别是孩童,尤其危险。
但付丧神不一样,他们是吸收天地精华或积存怨念由器物变成的灵怪,拥有自诞生以来的所有记忆,并且没有不能提及过去的禁忌,再适合不过陪伴大黑了。
太宰治看了眼前方坐在大黑脖子上高兴而热烈讨论着的短刀们,“博多他们看起来也十分喜欢大黑,我想他们同样非常愿意来这里玩的。”
“那真是太好了。”小福松了口气。
为雇主着想的夜斗当着小福的面数落道:“明明一点都不好。我没有告诉你跟这个霉运女处久了就会沾染上洗不掉的霉运吗?公司破产,女朋友主动甩你,甚至喝凉水都能被噎到……最终你会忍受不住寻死的,这样的人我遇到不止一个了。”
太宰治与小福十指相扣:“如果能有小福小姐的陪伴,我情愿现在就去死。”
小福贴着太宰治的胸口蹭了蹭:“嗯!太宰宰,我们家院子后面有一口井,要去跳吗?”
“好啊!”
夜斗无奈扶额,将损友贯彻到底:“神明只要有人记得就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就算是死了也还是会重新转生。小福你这是在坑人吧!”
太宰治满不在乎道:“没关系,反正我只是想找个理由自杀而已。”
“……”
*
傍晚时分,江户川乱步如约而至,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天神的道标梅雨以及夜斗的老熟人真喻。
“本来还可以再快一点的。” 江户川乱步摊手解释道:“可是天神大人人老了,身子骨也不太灵活,在最后五十盘对局时就走不动了,手脚也直哆嗦。在社长的教导下,我可是很尊老爱幼的,就坐下来与他慢慢下棋了。”
夜斗笑得直打滚:“哈哈哈,这之后我一定要拿这件事去嘲笑天神。”
“夜斗先生,请不要在背后非议天神大人。”端庄优雅的梅雨严厉地警告。
梅雨复又正式对太宰治微微福了福身子,“我来此的目的是转达天神大人的意思,他愿赌服输。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真喻了,那么我告辞了。”派道标来,也是表达对对方尊重的一种举措。
江户川乱步有些遗憾:“梅雨姐姐,原来你不动手啊。”
梅雨没有回头,淡淡地回答:“这里并没有我可以插手的余地。”
梅雨她并非死灵化为的神器,而是由梅树化身为人的精怪,称之为付丧神也不为过,所以并不能参与只能由神器们执行的“私刑”——拔禊。
三神器已就位,“禊”之仪式准备就绪。
在举行“禊”之仪式前,大和守安定试着向太宰治讨要一件他的随身物品。打刀少年乞求道:“无论是什么都可以,能赐予我一件您的随身物品吗?”
祛除暗堕的过程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大和守安定担心自己精神再度崩溃,不能如愿坚持下去。他想,如果能抓着审神者的一件随身物品,感受到审神者的气息,就仿佛是审神者在触碰,在安慰他一样。
就像身处黑暗泥沼中的人获得了一束光,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样应该会好受许多。
随身物品?太宰治摸了摸口袋,除了夜斗的名片什么也没有,他又不像中原中也那个帽子精一样珍视身上的某一件物品。
真喻已经在催促了,她还想尽早回去休息。太宰治想了想,解下缠绕在手臂上的一段绷带递给大和守安定,“没有别的了,你就凑活着用吧。”
大和守安定郑重其事地接下,“是,非常感谢您的给予,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用完就扔掉算了。太宰治考虑到还要拔禊,没有说出这句话。
大和守安定把那段绷带缠绕在手心里,握紧,站起来,支着身子慢腾腾地挪到院子里,就地坐下,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太宰治说:“主人,还有一件事情,接下来我可能会变得非常有碍观瞻,还请您暂时回避。”
“没有关系,我在这里等你。”太宰治靠着木廊坐下,对三神器们点点头,“麻烦你们,可以开始了。”
第54章
“禊”之仪式, 意在洗涤灵魂,祛除污秽,是神器使用境界线执行的私刑。随着简短咒语依次念下,三神器划出的三道境界线形成一堵半透明的光壁, 它们以三角形的方式连接, 牢牢包固住大和守安定, 这种被称为“狱”的境界线, 是无法逃离的囚笼。
大和守安定一开始还竭力忍耐,他本能地不愿在主人与清光面前做出太过失仪的行为,起码不能吓到小短刀。可当那难以言喻的痛苦一轮轮不间断的折磨下, 他仅存的理智终于被疼痛冲刷殆尽。
少年平日里温和的声音化作凄厉的惨叫, 不绝于耳。
削身削骨, 洗魂净身, 并非说说而已。
宛若生锈的钝器一点点剜开血肉, 伴随着绵延不绝疼痛而来的还有神器们直击灵魂的拷问。
自述其罪, 需要堕落受刑的付丧神一五一十地剖析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并发自内心地忏悔, 才能消除业障,祛除暗堕。
这对迫于无奈暗堕的大和守安定来说无疑是又一次沉痛的伤害。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加州清光就在一旁, 他吃过的苦, 受过的痛, 犯下的错, 唯一不愿意让加州清光知道。
恐慌拉回了些余理智, 大和守安定咬紧牙关,丝丝缕缕的鲜红从他嘴角渗出,掌心里洁白的绷带染上一片斑驳。
握住绷带, 上面仿佛还有审神者的余温,打刀少年蜷缩成一团,硬是再没吐出一个字,只是偶尔痛狠了,发出几声抑制不住的闷哼。
“唔,这是怎么回事?”雪音不得不用左手稳住已经开始打颤的、施术的右手手腕。大和守安定的不配合使得术式时间不断延长,他才学会使用术法不久,更是第一次进行拔禊,太过年轻,不够成熟,即使他天赋不错,也经不起更长时间的消耗。
最关键的是,如果再这样耗下去,不仅他们施术的神器顶会遭受术法反噬重伤,而且大和守安定真的会堕落为妖。
若那一刻真的来临,就不得不斩杀他了。
放置在太宰治身侧的打刀发出嗡嗡低鸣,那是在举行拔禊仪式前,大和守安定亲手交给他的保管的本体。钢铸的刀身上,出现了一道道交杂的极不美观的裂纹,它直接反应出此刻付丧神的身体状况,再放任不管,就会破碎。
缘侧上闲坐的太宰治领会了大和守安定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把打刀向后推了推,对忧心忡忡的加州清光说:“清光,你带着博多、退退和毛利去白天我们定位的百货大楼的超市,买一箱啤酒和一些零食回来,等仪式结束后我们可以举行一场宴会。如果看上什么一起买回来也行,博多为我们省了不少钱,预算还很充足。”
“啤……”啤酒和零食外面的自动贩售机就有。小福想了想,还是咽下到口的说辞。
江户川乱步补充道:“帮我带一份汉堡和一盒蓝莓蛋挞,我记得百货大楼旁边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五虎退瞅瞅紧张不安、魂不守舍的加州清光,小声提议道:“主人,要不我们几个去吧,让清光留下来陪安定。”
太宰治揪出一只钻进自己大衣里的小白虎,把它交还给五虎退,语气强硬,不容拒绝:“你们不知道去百货大楼的路,必须由清光带领才行。清光,你说对吗?”
“啊……是、是!”加州清光这才反应过来审神者在同他说话,慌忙地应是。
江户川乱步略有些不近人情地催促道:“既然听到了,那就快去吧。我陪天神大人下了一整天的棋,什么都没吃,肚子快饿扁了。”江户川乱步没有说谎,当他专注于做一件事时,注意力会高度集中,能够达到废寝忘食、目不窥园的地步。
满足主人的需求是付丧神第一要务,即使不合理如寝当番,他们也没办法拒绝。加州清光没有觉得太宰治在刁难他,生出不满的情绪。相反,他很感激太宰治,他知道主人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他看到安定痛苦才特意支开他的。
“抱歉主人,乱步先生,我这就去。”加州清光鞠了一躬,抱着钱魂不守舍地跑出院子。
短刀们也赶紧追过去,以他们的机动不难追上加州清光。博多藤四郎更担心的是完全不在状态的加州清光会数错钱。
加州清光和小短刀们依次离开后,太宰治走到大和守安定身前蹲下,在神器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敲了敲面前的光幕,很快收回手,温声提醒:“清光已经离开了。”
大和守安定张了张嘴,想要道谢,却只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汩汩流淌,在天蓝色的羽织上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蔷薇。
最后的坚守被击溃,疼痛如卸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打刀少年放任自己随波逐流,断断续续诉说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战场流浪时光犯下的错。
在武装侦探社初醒时,大和守安定就将这些事全然告知了太宰治,他并没有兴趣再听一遍,转身重回缘侧处坐下。
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仪式结束。
原本别扭执着的付丧神突然变得相当配合,连挣扎、撞击境界壁的举动都不曾有过,施术的神器们都松了一口气,有条不紊地进行仪式的最后一步。
白獠獠的骨刃在净化仪式中湮灭成粉末,肌背、手腕重新变回最初光洁平整的状态,满是裂纹的打刀也重新变得锃亮、锋利。
三位神器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露出释然的笑容,他们同时收回的境界线,宣告“禊”之仪式圆满结束。
这其中最开心的就是雪音了,他不顾身体的乏力,兴奋中透着些许骄傲,跑到夜斗跟前,摇晃着神明的手臂,像是对父亲炫耀自己取得好成绩的孩子,“成功了,夜斗我成功了,你快看看。”
“我看到了哦!雪音真厉害,我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毫无疑问地独具慧眼啊!”夜斗毫不吝啬地夸奖。
大黑搀扶着脱力的大和守安定路过,吐槽道:“夜斗,你这是变相地夸赞自己吧!真是太无耻了。”
真喻露出你怎么才发现的鄙夷眼神:“我的前主就是这么一个自恋自大且毫无自觉的无耻之徒,所以我才会跳槽离开的。”
雪音点点头:“我现在有点理解你当初的感受了。”
“你们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当面议论自己的主人……”
紧张的氛围结束,欢快的吵闹声充斥耳旁,太宰治把打刀少年的本体放在他的枕边,懒懒地坐着,“今后打算做些什么?”
打刀少年虚声说:“自然是主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太宰治闻言侧身,撑手低头凝视着少年的面容,他离少年很近,甚至能够感受到审神者鼻翼的微动。
“主……主人?”大和守安定呼吸变得急促,不确定地轻轻呼唤。
“嗯?你在想什么?”太宰治重新把身体摆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么,在思考该如何与你签订契约。需要去一趟时之政府吗?”大和守安定的伤与暗堕已经完全治愈了,只是精神还有些受损,审神者想试着用灵力帮他纾解,却发现还未与少年签订契约。
在此之前,太宰治唯一一次与有意识的付丧神签订契约就是在时之政府的帮助下,收留加州清光的那一次。他对签约的流程确实不是很熟悉。
“哦,原来是这样。”大和守安定应了一声,语气中带了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失落。打刀少年眼神闪烁:“时之政府的契约书只是与付丧神签订契约的一种而已。其实不用专程跑一趟那么麻烦的,您可以直接用灵力在我的精神识海中刻下您的名字,那样也算与我签订契约。”
太宰治指尖勾起一道灵力凝成的丝线,晃了晃,“刻印啊?我怎么感觉这样更麻烦。”
“不麻烦的。”大和守安定一步步诱导审神者,“我刚经历过拔禊,精神壁垒还是很薄弱的状态,您只需要轻轻戳一戳就进去了。”而且我不会抵抗的,打刀少年在心里默默补充。
这些话要是被其他付丧神听了一定会大惊失色,在付丧神精神识海刻印,是完全失去自由的象征。从此以后,哪怕远隔千里之外,只要审神者动动念头,就能让他痛不欲生。
与之相对的,时之政府原本显得苛刻的契约就被衬托的宽松许多了。
这就体现在大和守安定原来本丸的审神者身上,哪怕他想让付丧神死,也只能切断回本丸的路,让他们在战场上自身自灭,而不能直接命令付丧神自尽。时之政府的契约在审神者与付丧神有一方身死自动解除,所以在前任审神者身死后,无主的付丧神能与其他审神者重新签订契约。
精神识海刻印是无法解除的,审神者死亡,付丧神殉葬,几乎没有付丧神会选择这种契约。
第55章
“哦?是这样吗?”太宰治在大和守安定紧张期待的目光中, 指尖拈起一缕灵力,试探性地触了触少年精神识海的壁垒。
大和守安定随即闭上眼睛,他怕自己泄露过多情绪,捂在被子里的手攥紧了柔软的床褥, 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穿透精神壁垒, 在精神识海中刻印可是很疼的。不过在经历过拔禊那种痛苦后, 他有信心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不让主人看出端倪。
甜蜜的痛苦,想来并非难以忍受。
太宰治在探入精神壁垒的前一刻停下,收回了手。
“嗯……主人?”打刀少年等了许久, 不曾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 他缓缓张开眼, 便对上一双深邃的鸢色双眸。
“安定, 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呀?”明明是轻松甚至带着些调笑的语气, 却让打刀少年心里发怵。
不愿对审神者撒谎, 大和守安定压下心中无由来的恐慌, 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请您相信, 我绝不会害您。”
“看来是不愿说呢,我明明给过你机会了。”太宰治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着边地吐露往事, “我啊, 以前曾经在港口黑手党的拷问小队呆过一段时间, 那期间无论再棘手的俘虏还是嘴多么严实的线人, 在我的审问下都没有不开口的。”
年轻的审神者说完, 仿佛想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似的,扬起手掌对准了打刀少年的面部。
大和守安定在太宰治伸出手的那一瞬间,本能地握紧了拳头, 又颓然松开。接下来无论面临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去抵抗。
并非迎头痛击或者拳脚相向,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大和守安定的眼睛上,少年的眼前被一片黑暗笼罩起来。
“放心,只是说说而已。我是不会对你动用私刑的。”眼睛被遮住,大和守安定感觉自己的侦查能力也随之下降了许多,他勉强辨得出声音来自头顶上方。
“可是安定你要知道,无端的赠予并不能给受赠者带来真正的快乐。”
大和守安定心下一颤:“主人您……什么时候察觉出的?”打刀少年偏了偏头,想要通过审神者的眼神或表情探知他此刻的想法,眼睛上方的手预料到他的动作,轻轻向下按了按,示意他不要动。
那是人类的手掌,哪怕稍微一用力就能推开,大和守安定却如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纹丝不动。
太宰治回答了少年的问题,接着说道:“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但是契约的具体内容还得你告诉我才行,毕竟我是个不够称职的审神者。如果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想清光应该很乐意解答我的疑惑。”
打刀少年泄了气,用故作镇定的语气尽量简短概括了契约内容:“不过是添了主亡仆殉,生命共享的把戏而已。”
“这叫不过是?”太宰治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生命共享是什么?意思是咱们俩以后就绑定到一块儿了,同生共死?”
大和守安定连忙仓促地解释:“不,不是的,契约是以您为主导的,我若死亡对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只是把我的寿命分您一半……”
完全属于霸王条款的条例被打刀少年挑挑拣拣地说出了几项关键的,剩下的细枝末节太宰治已经没兴趣听了,他不得不感慨自己敏锐的洞察力,让他能够及时止损。
“我知道你的初衷是为我好,但是我拒绝。”
太宰治打断了试图劝说他接受契约的大和守安定:“安定你可知道,对于我来说,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就是另一条鲜活的生命。”
大和守安定身体猛地一震,脑袋里嗡嗡作响,汹涌的愧疚与自责堵得他无法呼吸。
对啊,他怎么能忘了,这看似百利而无一害的契约对于太宰治来说,实则是一道束缚。这道无解的契约会将审神者与付丧神强行绑定,在契约的束缚下,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
作为一个想死却死不得的人,在漫长岁月中煎熬度日,那得有多难过啊!
“对不起,主人。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请您务必对我施以严惩。”哪怕之前身受重伤,饱受暗堕之苦和精神折磨都没有哭的少年在无声的流泪。
“如你所愿。我将提前行使主人的权益,对你的错误施以惩戒。”太宰治手向上移动,覆盖住少年的额头,“人间失格。”
当太宰治话语落下的那一刻,少年识海中的精神壁垒顿时不复存在,它并非被打破,而是更高层次的物质与其反物质碰撞后消失——湮灭。
保护自己精神识海的屏障消失,打刀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此刻是完完全全,不留任何一丝隐私的暴露在审神者面前,简直比赤·裸全身还要彻底。虽然这与他的初衷相同,但这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外面还能隐隐传来夜斗等人的欢笑声,这时候,哪怕任何一个普通人推门进来,都能轻易伤害到他。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也不安地握紧又伸展,他潜意识中想逃离,又感受到审神者的体温下强迫自己放松。
这是擅作主张后的自食其果,即使再苦再涩都应该吞进肚里。
太宰治知道少年心中在想什么,他并不打算去安慰他,作为一名恰到好处的人生导师,在弟子们误入歧途的时候去引导他们走入正途,只是这满是荆棘的道路中有多艰辛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上,太宰治消除付丧神的精神壁垒并非只是为了惩罚他,他本人并不能从施·虐中寻得快·感。他一开始提出签约的原因仅是为了帮大和守安定纾解紊乱的精神。
付丧神精神紊乱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且后遗并发症许多。既然答应帮忙了,做得完美无缺一直是太宰治的小小癖好。
在没有签订契约的前提下,这项工作很不方便执行。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不能隔着一层衣服给病人拔火罐做针灸吧?
所以扒掉这层衣服是非常有必要的。
至于故意不说明白,则是审神者的恶趣味,不管怎么说,适当的惩戒还是有必要的。尤其是对于胆大包天,敢算计到自己头上的付丧神。
这么多年来,除了森先生,还没有人成功诱骗过到他呢。太宰治恶劣地撇撇嘴,控制着自己的灵力,侵入大和守安定的识海当中,发现付丧神的灵力回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紊乱。
那简直可以用一团乱麻来形容。
年轻的审神者当然不会承认,灵力回路变得更乱的原因有一部分出于他刚才的恐吓。
“对不起,主人。”
“嗯,知道了。”
“对不起,主人。”
“嗯。”
“对不起……”
“你别叫唤了,好吵啊你。”
出言吓唬住了不停道歉如念咒的付丧神,太宰治满意地去尝试解开那一团乱糟糟的灵力回路。付丧神的灵力回路如同人类的经脉血管,连通付丧神全身,也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如有不慎,严重则有可能导致半身不遂。
这真是一项考验人耐心与精力的精细活计。
太宰治勉强疏通了几条主干回路,便草草退出来了,他并不是一个有足够耐心亲自上手做这种事的人。作为一个脑力派,他一向奉行能用嘴炮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动手的行为准则。
可惜不知这其中的过程出现了什么问题,太宰治培养出来的孩子尽是些不折不扣的武斗派。
江户川乱步说这大概是物极必反的原因。
总之,剩下的让付丧神自己调节吧,反正他们的体质和自愈能力都足够的强。
果断放弃的太宰治手离开大和守安定身体后,人间失格的能力自动解除,宛如被强行关掉的灯重新打开开关,精神壁垒慢慢包裹住脆弱的识海。这是一种不会给人带来伤害的异能力,它是刀鞘,也是钥匙,能套住锋利的刀,关住可怖的野兽,却不会伤害他们。是以,那野兽与刀,从来都是甘之如饴。
大和守安定在太宰治梳理他第一根灵魂回路时就明白了审神者的意图,他不禁再一次为自己之前的举措感到懊悔。
梳理灵魂回路的过程虽然不好过但并非难以忍受,那大概像是用工具把不听话长进□□里的指甲挑出来,再修剪到合适的程度。
疼,但是很爽。
打刀沉溺于审神者带给他的这种诡异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大和守安定在太宰治离开后又瞬间警醒过来,他惶恐地望着已经坐在玄关处穿鞋的审神者,苦于噤声的命令,不敢张口询问审神者的惩罚有没有结束,他是否得到了谅解与宽恕。
年轻的审神者穿好鞋子站起来,跺了跺脚,语调轻松愉快,他催促道:“还等什么?宴会应该快要开始了。作为宴会的主角,你若是没到场,这场宴会可就要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恍然大悟的付丧神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穿好衣服,“是!抱歉让您久等了,我这就来。”
第56章
小福这里虽不如天满神社那般恢弘壮阔, 但不大的小院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一看就是被人长期精心呵护的。温馨,自在,更有家的味道。
太宰治同夜斗等人坐在屋外缘侧上喝酒闲聊, 不会饮酒的孩子们就跑到院子里的樱树下玩耍。事实证明, 幼崽们从陌生到熟捻只需要一颗玻璃珠、一盘三色团子、一群更加幼小可爱的老虎。
玩木头人和捉迷藏等小游戏时, 短刀们引以为傲的侦查能力与机动让雪音吃了不少苦头。
在玩摸瞎子游戏时, 不服输的神器决定拿出自己的必杀技:“缚布!”
在马上就能捉到雪音时,博多藤四郎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听使唤了,任凭他如何努力, 也一动不动。
“解!”雪音的手指在虚空划了一下, 博多藤四郎又能动了。他扯下眼罩, 好奇地问:“雪音哥,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刚才为什么动不了呢?”
“是术法哦!”雪音得意地挺起胸脯。
博多藤四郎镜片下的眼睛闪闪发光:“哇!听起来好神奇, 可以教我吗?”这是其他付丧神都不会的独家赚钱手段啊!
雪音被夸得相当受用, 他拿出小老师的语调:“看在你叫我雪音哥的份上就答应你啦!不过学习术法需要一定的天赋和努力, 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
“等到了春天, 就可以坐在这里赏樱了哟!满院子粉粉嫩嫩的樱花,超级好看的说。”小福喝了一点酒, 脸颊上泛起微醺的苹果色红晕, 她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 可爱极了。
江户川乱步捧着一大堆甜品坐在一边大快朵颐, 享受糖分给头脑带来的快乐。
大和守安定身上还有毒没解, 不敢随意喝酒, 就捧着茶杯慢慢啜饮,望着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加州清光闲谈。
夜斗喝得最多, 他又打开一瓶酒,“吨吨吨”地闷了几大口,伸手向太宰治讨要供奉:“委托已经完成了,作为报酬,你要支付我五元钱的委托费。”
太宰治怀疑自己听错了,亦或许是喝醉的夜斗已经神志不清了。小福一张口就是五百万,哪怕之后给了他们传说中的跳楼价优惠,都还有一百万,他觉得从头帮到尾的夜斗再怎么说也应该不低于小福的价格。
五日元,连一瓶汽水都买不上。这不是跳楼价而且跳珠穆朗玛峰了吧?
年轻的审神者良心发现,温和地推拒道:“夜斗先生,你已经醉了,委托费等你明天清醒过后我们再商量,不会跑了的。”
“我才没有醉呢!你们等着!”夜斗反驳道。
他摇晃着碎步离开,不一会儿又重新返回,怀里抱着一个装满硬币的透明玻璃瓶。少年痴迷地用脸蹭了蹭瓶身,大着舌头吐着酒气,“就差你的供奉就能把这个瓶子装满了,不行,你现在就得给我五元。”
“呐,小宰宰,小夜斗的委托费就是五元钱啦!”半梦半醒的小福突然抬起头,竖起两只手指认真解说道:“五元的谐音是结缘,小夜斗目的是为了与人类相识并结缘。如果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类记得我们,那神明就会消失在人类记忆中,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曾经的一切存在都会被强行抹除。”
太宰治大概知晓这个道理,付丧神经常出入于各个战场当中,难免被人看见,为了避免恐慌,普通的人类很快就会自然而然地忘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付丧神的长相、经历……
不被人记得,就会消失;养不好神器,还会被刺伤,看来神明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太宰治掏出一枚五元的硬币,放在夜斗掌心里。
“承蒙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夜斗把硬币塞进瓶子里,高兴地搂住太宰治 ,“太宰,你真是一个好人。”
莫名其妙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太宰治:“?”
彼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散了少许氤氲的酒气。夜斗眉头跳了跳,低声说:“那个痴女这时候来做什么?为了避免麻烦,我们还是暂时回避一下吧。我可不是怕了她才躲起来的。”他拉起太宰治与江户川乱步躲进了房里。
痴女?太宰治听到夜斗的形容,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来人应该就是七福神中的最强武神毗沙门天。
和谐安宁的庭院中,身材高挑的金发女武神利落地跳下坐骑,为表尊重,她将武装在自己身上的神器全部解放,才扬声道:“小福小姐,我来请你占卜风穴的位置。”
“哦,是小毗沙呀!”醉酒的小福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着毗沙门,在她胸口蹭了蹭,热情地邀请:“小毗沙,我们正在举行宴会哦,你也来一起喝酒吧!”
毗沙门不为所动,冒了一句:“夜斗也在吧?”
“嗯嗯!”小福乖巧点头。
毗沙门干脆拒绝道:“那便算了,我还需尽早消除妖物。”因为之前打开黄泉入口的关系,不少彼岸的妖物都趁机钻了出来。她身为管辖这片区域的女武神,自认为责无旁贷。
小福不知死活地继续:“小毗沙是因为上回和小夜斗接吻的事才不愿来的吗?”
真喻恍然发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危险的言论,在被牵连之前麻溜地告别了。她就不应该答应夜斗的邀请,放弃睡美容觉来参加什么庆功宴会,祸津神与贫穷的灾厄女神凑在一起能折腾出什么好事儿?
大黑在小福这句话落下后心都提到嗓门眼了,他连忙捂住小福的嘴,“抱歉,毗沙门大人,我家女神大人喝多了。”
“威娜,请冷静一点,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兆麻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几欲动手的毗沙门。
毗沙门在兆麻的怀抱中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看来小福小姐确实不够清醒,我们还是改天再来吧。”斩杀时化的妖物也不急于这一时。
上一回毗沙门受邀参加一岐日和组织的赏樱会,她喝得太多,做了一件非常失态乃至后悔莫及的事情。那简直太丢人了。哪怕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脸颊燥热,气血上涌,恨不得立马杀了夜斗,销毁证据。
“我可以的!”小福从毗沙门手中夺过地图,拿起记号笔在上面圈圈画画,“风穴嘛,我说它在哪就在哪儿。”
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吗?兆麻满头黑线。
看着毗沙门越来越危险的眼神,大黑已经绝望了。
估计是毗沙门一早就有这个猜想,如今只是被证实罢了,她没有再做出什么危险举动,只是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小福标记地图。
暂时无事可做的兆麻被雪音拉着去教博多藤四郎施术。雪音是一个好学生,但还不能够成为一名好老师,博多藤四郎提出的困惑,他无法准确地一一解答,幸好兆麻来了。
毗沙门望着樱树下与兆麻打扮有几分相似的小短刀,不由好奇:“小福小姐新收的神器吗?”
小福想都没想地回答:“不是啊,我只有大黑一个。”
“总不会是夜斗的吧?除了雪音还会有其他神器愿意跟在他身边过贫苦日子么?”毗沙门对着紧闭的和式木门挑衅道:“夜斗,你就在里面吧?不龟缩在里面,不敢见我吗?”
“啊啊啊啊,我受够了!”夜斗破门而出,指着毗沙门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啰嗦的痴女,暴露癖,跟踪狂,不就是亲了一下吗?我还失去了自己的初吻呢。不就是想打架吗?今天老子奉陪。雪器!”
“兆器、纴器、绍器、刈器、数器……”毗沙门念了一堆神器的名字,恢复成全副武装的状态。
剑拔弩张,不死不休的氛围被一句轻飘飘的话打破。
小福抬手一扬,一面精致华贵的扇子出现在她手中,威胁道:“小夜斗,小毗沙,你们可不能在我家动手哦!所有损坏的东西都要照价十倍赔偿。黑器。”
对于随手一扇就能开启风穴,引来一场大时化的小福,毗沙门与夜斗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决定暂时放下成见,日后有机会再战。
太宰治感慨道: “小福小姐真是厉害呢。”
夜斗闻言吐槽:“当初这个女人就是因为玩得太嗨,用力挥了挥黑器,就带来了日本经济大萧条。”
再次解放神器的毗沙门瞧着因夜斗打开门,暴露在人前的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忍不住再次瞪着夜斗指责:“他们是人类吧,是人类吧!夜斗你又把人类牵连进神明的彼岸世界。日和的事件还不够你长教训的么?”
吃瓜群众太宰治&江户川乱步:怎么扯到我们身上了?
“这个让我来解释吧!”太宰治举起手,“你刚才看到的神器,都是我的付丧神。”
能驱使神器的人类,毗沙门是见识过一位的,不过比起和夜斗如今小打小闹的矛盾,她与那个人类是真正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因而皱了皱眉:“人类还是不要妄图掌控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为好。”
第57章
太宰治对毗沙门的话不以为意, 人类是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物种,从神代、战国时代到当下,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条件下,无论多么艰难困苦渺小无助, 人类依旧没有灭绝。
高高在上的神明, 也只能依靠人类的祈愿与供奉而存在。
谁又比谁高贵呢?
“也许毗沙门小姐有什么不满人类的理由, 但是请不要以一概全。”太宰治垂眸凝视自己皎白如月的手指, 异能力,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运用在正确的道路上。横滨曾发生过几起异能力者暴动事件,不仅普通的市民, 就连港口黑手党与异能力特务科都死伤惨重。
“至于危害社会的恶徒, 我想他只是欠缺一场物理感化。而感化这类人的重任, 除了第一武神毗沙门小姐, 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最后一句吹捧明显让毗沙门的心情大好, 她豪爽地捶了一拳太宰治的胸口:“小子, 看不出来你还挺慧眼识珠的。”
“呕……”夜斗干呕:“果然, 从内衣外穿, 真空夹克就能看出你早已经失去了廉耻之心。”
在小福的威胁下,不能用武力解决矛盾的毗沙门天与夜斗以拼酒一决胜负, 太宰治在他们旁边煽风点火, 同样喝了不少。
*
第二天日上三竿, 宿醉的太宰治缓缓爬起, 他许久都不曾这般放肆的醉过了。虽然酷爱饮酒, 但大多数时候只是浅尝辄止, 不过是用酒精麻痹自己罢了。
成为审神者后,不仅是身体,连精神都在潜移默化中放松, 比曾经懈怠了不少。
“主人,您醒了。”少年清雅如泓的声音徐徐响起。大和守安定奉上一杯温热的清茶,驱散了审神者脑中的滞闷感。
“哦……是安定呀。”太宰治放下茶杯,向后靠了靠,“你毒还未解,怎么不去休息?”
大和守安定眼底的笑意更甚了:“承蒙您厚爱,这对于我来说就是休息,主人。”
与流离奔波、担惊受怕的战场生涯相比较,呆在温暖安适的小屋里,静静地瞻仰审神者的睡颜,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太宰治恍然想起他们如今是住在小福家,宅邸并不十分宽敞的贫穷神前不久才让出一间屋子收留夜斗雪音,还得腾出让太宰和毗沙门等人留宿的屋子,已是不易。太宰治这边都是男性,并无太多讲究,昨晚是大通铺睡了一夜。
已近午时,不曾饮酒的付丧神作息规律,为避免打扰审神者休息,一早就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加州清光在练剑,毛利藤四郎和五虎退帮忙大黑修剪花草,博多藤四郎缠着兆麻教他施术,江户川乱步吃过早餐后去约天神大人下棋。房间里便只剩下宿醉未醒的太宰治与中毒身体不便的大和守安定。
“主人头还痛吗?”付丧神敏锐地观察到太宰治听他叙述的过程中按压了两次太阳穴,“按摩一下也许会好一点。如果您允许,我……”
“好啊!麻烦你了。”太宰治利落地答应。
只有苦行僧会拒绝享受他人的服侍。
温热的指尖轻轻按在审神者的太阳穴处,稍一停顿后,开始缓慢且有节奏的揉按。大和守安定在此之前没有学过按摩,但甚在用心专注,力道适中,确确实实有效地缓解了脑袋里的钝痛感。
太宰治舒服地眯上眼睛享受。
主人的睫毛好长,皮肤白得仿佛能透光,唇色是浅淡的红……这样的样貌,即使在以俊美著称的刀剑男士中都尤为出彩。
人类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大和守安定已经被召唤出很长一段时间了,跟着前任审神者的时候,见识过不少人类。能成为审神者的人类,大都不是平庸之辈,样貌能力出挑的也有不少,可从来没有如太宰治这般完美无瑕的。
无论是长相,心性还是那逆天的异能力与令人心悸的操心术……
大和守安定突然觉得上天是公平的。如果自己此前吃的苦是为了换来如今这束光,那都不值一提了。他知道把太宰治奉若神明的人有很多,无论是在武装侦探社治疗室镇压他的芥川龙之介,还是从本丸中来的付丧神……他们看向太宰治时,眼底希翼的光,与他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太宰治在他们寂静黑暗的心头纵了一簇不灭的火,那给他们带来了光与温暖的火,即使一触即焚,也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甘之如饴。
浑然不觉打刀内心想法的太宰治在头脑彻底舒缓过来后,拨开了大和守安定的手,“我已经没问题了,谢谢你哟,安定。”
打刀少年留恋于指尖的温度,回过神来:“您客气了。”
太宰治拿起付丧神熨烫好的白衬衣,把扣子扣到第二颗,再束好领带,套上西装马甲,最后将外套披在肩上,道:“你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一趟,等回来后就带你去解毒。”
大和守安定想陪着审神者一起出门,思及自己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在这个神明与妖物存在的时代,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不仅保护不了审神者还会成为队伍的拖累,便放弃了。
他不放心地叮嘱:“您路上小心,最好带上付丧神。”
太宰治满不在乎:“安心啦!这里是现世。”
“付丧神能帮您提东西……”
“好的,我这就去找他们。”
大和守安定无奈地认识到审神者本身太优秀也是一种遗憾,付丧神的价值只能体现在做转移物品的工具人上。
贴心的审神者让加州清光去陪无聊闷在房里的大和守安定,没有去打扰认真学术法的博多藤四郎,在大黑怨念的眼神中给他留了一只乖巧的五虎退。
于是,太宰治带着毛利藤四郎出门了。
毛利藤四郎兴奋地蹦蹦跳跳,“主公大人,主公大人,我们去哪里呀?”
太宰治回答:“百货大楼,不过得先去一趟天满神社。”
“哇!太好啦!我昨天在负一楼买食材时,看见了许许多多可爱的小孩子。”
太宰治的路线规划:去天满神社找到江户川乱步,一起去百货大楼给夜斗他们带一份礼物,还有白兰和迦勒底的藤丸立香……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回以一份真挚的道谢与恰到好处的伴手礼,心存善念,是太宰治一直以来作死不断却仍旧受到周围人的偏爱的原因之一。
哪怕是曾经与他敌对过的势力,如港口黑手党,如组合,即使对太宰治某些手段恨得牙痒痒,也从来不曾去怨恨他本人。所以在遇到共同敌人时,他们能够摒弃前嫌一致对外。
至于老鼠的首领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个极其变·态,脑回路不正常的愉悦犯,虽然因为太宰治的原因两次谋划失利,被捕入狱,但并不影响他对太宰治本人的赞美。或者说,同样拥有天才头脑的他,所做的一切行动都是基于能够找到一个与之相匹敌的对手,那个对手出现了,就是太宰治,陀思妥耶夫斯基赞美并喜爱太宰治的一切手段。
太宰治的记忆力非常好,所以哪怕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只走过一遍的路,他也能够记下来,并轻车熟路地找到天满神社。
普通人是看不见彼岸世界的神明与妖物的,是以虽然来神社参拜祈愿的学子颇多,他们也会对着神社供奉的牌匾香炉许愿,却看不见梅树下近在咫尺的天神。
江户川乱步正在与天神大人对弈,嘈杂的环境无法影响他分毫,精准的落子令天神布满皱纹的老脸又多了几条能夹死蚊子的额纹。
瞥见太宰治的到来,江户川乱步没有动作。只是原本有攻有守的落子徒然犀利,化为所向披靡的攻势,不消片刻就将天神打得溃不成军。
拜别了天神,江户川乱步抱着脑袋,不紧不慢地跟着太宰治,“呐,太宰,这就要走了吗?”
“对,距离安定毒素发作还有不到两天。”太宰治抬手遮住绚烂刺目的阳光,转而对江户川乱步说:“你若是觉得这里有趣多留几日也没关系,我正打算把博多放在小福小姐家,让他跟着雪音兆麻学施术。你一起留在这有什么事他还能照顾你,等你呆够了,我再来接你。”
江户川乱步摇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留恋的,下棋虽然有趣但我本职是个侦探,最喜欢做的游戏还属破案。”
太宰治随口说道:“这里是东京,日本最繁华的城市,每天发生的凶杀案不必多说。我一路走来,看见这附近就有几家侦探事务所,你感兴趣可以去瞧瞧,说不定能遇上有趣的案件。”
江户川乱步愣了一下,很快否定了这个提议的可能性:“身为大名鼎鼎的侦探,从来都是案子主动送上门来任我挑选,哪有去抢别人生意的道理?”江户川乱步在武装侦探社是有自主选择委托的权利的,越是刁钻难解的案件他越感兴趣,其他人也乐得轻松自在。
“这个随你。”
第58章
太宰治、江户川乱步和毛利藤四郎足足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从百货大楼中挑选好心仪的礼物。等他们从最后一家店出来时, 三人手中或多或少都提满了大大小小的纸袋礼盒。
虽然所有包裹的重量总和仍在刀剑付丧神承受的范围内,但它们的体积对于一个身高仅有132cm的男孩子来说,就太吃力了。
这些礼物加上包装盒,摞起来恐怕有两个毛利藤四郎高。
总不能让毛利藤四郎拖着包裹走吧。
况且这里是现世, 在众目睽睽之下, 如果两个成年男性两手空空却让小朋友承担所有物品的重量, 会被路上的热心市民举报虐待儿童的。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都不想以这种方式成为这座城市的焦点。
时之政府出色的能力在于对时间与空间的把握上, 但他们显然并不擅长经商。他们能制造出时空机这种逆天神器,能在时空轴的坐标点上开辟独立空间——本丸,却从来没有考虑做一些类似储物戒指的便捷空间容器。
所以审神者与付丧神的东西都只能靠人力搬运。
其实不怪时之政府没有研制储物戒指, 绝大多数审神者一直都安分守己地呆在自己的本丸远程指挥付丧神作战。就算去万屋或战场, 只要是在时之政府管辖的范围内, 指使付丧神搬运行李、资源都不会引起任何非议。
与浑身是肝的大多数审神者相比, 太宰治这般不务正业的审神者实属少数。
如果蛞蝓在的话就没问题了, 能够随意操控重力的中原中也哪怕是这栋大楼都能轻松搬起, 不过中原中也同样是个小矮子, 说不定也会被误会。
太宰治对着毛利藤四郎的身高比划比划, 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
某位远在横滨的港口黑手党干部打了个喷嚏, 他野兽般的直感告诉他有人在说他坏话。
通过一位美丽女士的主动指点, 太宰治他们了解到百货大楼一楼的服务大厅有一家名为顺丰的异国同城快递的业务服务点, 只要把地址和电话留给他们, 再准备好快递费, 快递小哥们当天就能够帮忙把货物送到家。
这就是社会在发展, 时代在进步的好处。
办理好手续,手上终于轻松的三位男士一致认为,没有什么比逛街更消耗体力的了。为什么许多女士能够踩着高跟鞋, 乐此不疲地逛一天街呢?三位直男表示不解。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场中认真挑选礼物,这简直比解决一百道案件,跑五十次远征还要更累。
这简直可以列为侦探社第八大未解之谜。
太宰治活动了一下肩膀,提议道:“我们先去吃饭吧。听说附近有一家手握寿司口碑很好。”然后太宰治给夜斗发了条短信,让他们不要等他。编辑短信的过程中,审神者又想起自己急匆匆地带毛利藤四郎和五虎退出来好像没来得及跟本丸里的付丧神说,于是又联络狐之助六酱让它帮忙转答消息。
累了一下午,早已经饥肠辘辘的江户川乱步和毛利藤四郎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生意火爆寿司店门口排了长龙般的队伍,因为寿司食材必须保证绝对的新鲜,大师级别的寿司师傅每轮只限定七桌客人同时进餐,等一桌撤下去才会换上后面排队的人进来。
即使是这样,也有许多人乐此不疲地排队。
江户川乱步抬头望着黑压压的人群,生出退却之意。他是个比较怕麻烦的人,美味的寿司与快捷的汉堡比起来,他一定会选择汉堡。
虽然放弃寿司着实有些遗憾就是了。
“呐,我说,太宰……”江户川乱步的提议被一声惊恐的尖叫打断。
人头攒动中,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上班族男人夺门而出,他被拥挤的人流堵在门口的阶梯上,恐惧令他跌倒在门框前,他不停地抽搐干呕,躬起后背“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混合着胃液的呕吐物令人群退开成一个半圆,人们还没来得及询问他怎么回事,接连彼伏的惊叫声又响起。随之跑出来的是一名身穿服务制服的年轻女性,她瞳孔紧缩,身体不住的颤抖。
太宰治伸手,扶住从楼梯上跌跌撞撞下来,几欲摔倒的年轻女士,温声安抚:“小姐,请不要害怕,这里很安全。能告诉我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那女士靠在太宰治并不宽厚却十分可靠的胸膛上,从惊恐中醒来,哽咽道:“里面……有死人……有手指……”
从她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的诉说中,太宰治大概理清了头绪:那位上班族在寿司的饭团中吃出小半截人类的手指,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服务生在听到声响后过去查看,同样看见了那雪白餐盘中的半截手指。
人类对于“死”这类的字眼十分敏感,不知是谁报了警,由于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现世的警察来得很快。
当然,哪怕警察来得再快,也比不过就在现场的江户川乱步。
以及……一名身穿蓝色小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小男孩。
与因恐慌四散奔流的人群相比较,逆行者总是更夺人眼球的。太宰治注意到了那个男孩,照理说,这么大年龄的孩子遇上这种杀人案应该吓得哇哇大哭才对,但男孩却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冷静。
虽然自己大腿跟前也有一名如没事发生的绿毛弟弟……
人类跟生来就是为了夺取生命、斩杀敌人的刀剑付丧神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男孩的冷静与毛利藤四郎的冷静是截然不同的。
毛利藤四郎表现出的是漠视生命的无辜,那人不是他杀的,也并非因他而死,与此事无关的他没有任何过错。就如同普通人在报纸上看到一个陌生人的死亡讣告最多感叹一句世事无常一样。在这一点上,太宰治觉得自己与付丧神相性良好。
而那名男孩则是审视与探究的冷静,他并非不恐惧,只是想要去探究事件的真相的念头压过了恐惧。他眼底不经意散发出来的光芒,与江户川乱步一模一样。
这名男孩,无疑是一名侦探。
真有趣呀,侦探小先生。
“柯南,又是你!” 闻讯赶来的目暮警官在看到趴在案发现场的桌子前观察“证物”的柯南时,忍住爆粗口的不雅观举动。
无他,在目暮警官的认知中,与大灾星毛利小五郎同居的江户川柯南无疑是个小灾星,有他俩在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案件。
目暮警官甚至生出了要不干脆每天派一名警官跟在柯南身边蹲点等命案送上门的想法。不过这明显违背了日本法律,侵犯到公民隐私权,身为一位认真执法的人民公仆,他可不能知法犯法。
不过年底冲业绩的时候或许可以试一试……毛利老弟应该不会介意。
目暮警官捉住了好小只的柯南,把他交给了一名高中生模样的少女,警告道:“小兰,看好他,这案件与前天在新宿区发生的杀人碎尸案有关,可不要来给我添麻烦。”
寿司店的人已经被清空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寿司师傅和帮他打下手的两名学徒身上,因为分·身乏术,一些饭团是学徒提前准备好的。他们各有说辞,但没人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块包有人类小指的寿司不是自己亲手做的。
经过DNA比对,他们确认这与一天前发生的极其残忍的杀人分尸案一致。
接着,收拾好柯南的目暮警官发现桌子的对面还有大只的江户川乱步以及兴致勃勃围观的太宰治和毛利藤四郎。
他的头更痛了。现在的年轻人胆子都这么大吗?
柯南也很头痛,他已经发现案件的关键之处了——只要目暮警官把警方得到的,新宿碎尸案的一条线索告诉他,他就有证据指证凶手。可是现在毛利叔叔不在,他又被小兰姐姐紧紧地抱在怀里,如果用麻醉针把目暮警官麻晕,就更没有人能说出新宿碎尸案的线索了。
“你们好,我是警察,请配合我们查案,如实回答你们的姓名,电话,联系方式……”目暮警官出示自己的警官证后,例行公事地登记。虽然他们已经通过监控录像和证词确认这三人是在案件发生后才进来的,不太可能是凶手,但小心一点总不会错。
太宰治三人非常配合地把登记表填完,他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呢。
地址填的是小福家,人类对于神明的记忆总是模糊的,他们更多的愿意相信自己的想象,就算知道了小福家的地址,也很快会在不知不觉中忘掉。
目暮警官接过太宰治递来的三张登记表,随意翻看了一下:
姓名:毛利藤四郎 年龄:8岁
姓名:江户川乱步 年龄:26岁
……
他没有再翻看下去。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原来你们是毛利老弟和柯南的亲戚。我就知道,你们一家子都不是正常人……”
第59章
江户川乱步和毛利藤四郎对上同样一头雾水的柯南和毛利兰, 四脸懵逼。
唯一置身事外的太宰治不确定道:“等等,警官先生,您在说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懂。”
“你的朋友们没告诉你吗?”目暮警官露出难怪如此的神情,好心解释道:“这位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女儿毛利兰, 那个小孩叫江户川柯南。你们也姓江户川和毛利, 难道不是亲戚吗?”
日本的姓氏有十四万之多, 同时两个相同姓氏的陌生人相遇的概率并不算大, 所以目暮警官自然而然地把他们归认为一家人。
毛利藤四郎虽然家族庞大,兄弟众多,一期一振和药研藤四郎尤其关照他们这些年龄较小的弟弟们, 但从未体会过拥有姐姐的感觉。他并不排斥多一位温柔美丽的姐姐。
但是另外两位明显就不那么想了。
“谁跟他这种臭屁小鬼是亲戚啊?”江户川乱步即刻否认:“我可是独生子。”
柯南从毛利兰怀中跳下来, 不满地强调道:“我也是独生子, 才没有这种狂妄自大的兄弟。”
江户川乱步抱起双臂, 意气风发:“我并不否认自己狂妄自大, 但我认为自己有狂妄自大的资本。”
柯南灵光一现, 提议道:“这可是你说的哦!我要向你挑战, 就比我们先找到凶手。”
旁边的太宰治“噗嗤”一声笑场了, 如果问他最不想与武装侦探社的谁为敌的话,那一定非江户川乱步莫属。江户川乱步同样也是这么认为的。好在武装侦探社两大智脑一直相处得十分和谐。
他弯腰揉了揉柯南毛茸茸的脑袋, 好言相劝:“这位侦探小先生, 我劝你换一个比试题目。比如相扑啊赛跑啊之类的体力比试, 获胜的可能性或许大一些。”
这些劝慰的话在柯南身上显然并不试用, 一个七八岁的小学生如何在体能上比得过一名成年人呢?如果柯南还是工藤新一还差不多。
柯南挑衅道:“怎么你们不敢吗?”
他希望借这个机会从目暮警官口中套出有用的线索, 得到指证凶手的证据。至于最后谁赢谁获名利倒不重要, 反正之前那么多次都是借毛利叔叔的口破案,他只需要在事成之后深藏功与名就够了。
“那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战。”江户川乱步怜悯地看了眼挺起胸脯的少年, “你错过了唯一一次放弃的机会。虽说有些以大欺小,但是在这种办案这种事情上身为名侦探的我绝不会因为你是小朋友而心慈手软的,等下输的太惨可不要哭鼻子哦!”
柯南撇撇嘴,内心不以为然。他心里想:除非你是江户川乱步或者柯南道尔转世,否则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有了“侦探比试”做掩护,柯南可以光明正大地缠着目暮警官索要线索,诸如死者的人际关系,死亡前一天去了哪里等问题。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目暮警官在等待法医检测报告出来之前也就死马当活马医地告诉了他。柯南大脑飞速运转,转头却看见江户川乱步找了个干净无人的软座撑起脑袋打哈欠。
那副无所事事的状态,完全没有一点办案的样子。
怎么能这样?这个人必须听到这些线索,为了避免引起酒厂势力的关注,柯南分析出来的真相只能从其他人口中说出。
乱步是最佳人选之一。
所以他必须在场,和自己共同见证疑点。
柯南小跑过去,拉起江户川乱步的胳膊,“走啦!你难道不跟我一起去调查吗?你不是说自己是名侦探吗?”
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哈欠,拭去眼角生理性的泪水:“一点点慢慢调查问话取证是侦探的工作,可不是名侦探的工作。名侦探只要看看案发现场,就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确认凶手是谁。”
柯南无语地晃晃江户川乱步的胳膊:“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第一案发现场在新宿区……”
“这是名侦探的直觉。”江户川乱步戴上一副黑色半框眼镜,徒然变得认真起来,他骄傲又神气十足地宣布:“下面是『超推理』时间。”
“问题一:你们怎么确定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目暮警官说明了原因:此处与新宿区的案发现场有一定的相隔距离,并且这家寿司店处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要想堂而皇之地把一包碎尸带出去,难于登天。寿司店的营业时间里,每个人的独处机会都很少,时间根本不够让人把尸体处理掉。
“问题二:团伙作案的可能性是否能够完全排除?”
柯南托腮沉思,“团伙作案是有可能的。寿司店上午十一点营业,但寿司主厨和他的两个学徒在清晨六点就到达店铺,准备食材了。”
少年说着忽然眼前一亮,立马拜托另一位警官调察寿司店相关人员的出门路线。得到的结果是他们为了保证寿司食材的新鲜,每天都要去海鲜市场进货,而那辆海鲜运输车在昨天去了一趟新宿区。
目暮警官恍然大悟:“用冰块把尸体冻起来,能够有效阻碍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当冰融化到一定程度,它就会自动送车底掉下来。这样不在场证明就不成立了。所以凶手是出门采购的学徒?”
“不,不是。”乱步与柯南同时否定。
毛利兰忍不住插了一句:“难道是主厨?只有主厨才有那么好的刀工。”
太宰治捧起少女的指尖:“毛利小姐,你已经猜对了答案。看清了这黑暗残忍的世界,是否决定跟我一起去殉情呢?”
“……”柯南怨念地盯紧了太宰治。
“出门的那个学徒最多是一个帮凶罢了。”江户川乱步推了推眼镜,接着道:“包裹指节的那团寿司左侧的米明显压得更紧实一些,具我的观察,这里唯一一个左撇子,就是主厨,所以他就是真凶。”
眼见证据确凿,凶手只能供认不讳。
柯南擦了擦被这场精彩推理震撼出的冷汗:“可我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就算是徒弟,能这样无缘无故地帮助犯错的老师吗?”
江户川乱步俏皮地眨眨翠色的眼睛:“你可以从他们的亲属关系方面着手分析调查。说不定他们是真亲戚呢。”
警方证明,主厨和两个学徒正是远方亲戚,日后衣钵也将会由两人其中之一来继承,在亲情与利息的加持下,当做帮凶没没什么奇怪的了。
一切都在江户川乱步的预料当中。
案件解决后,柯南踮着脚尖,由衷地赞美道:“好厉害,原来你真的是个名侦探。竟然不依靠调查就光靠推理就确认了凶手。”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地说:“这是当然是,因为我有异能力嘛!不过你也不错呦!侦探小先生,输给我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异能力是什么?”少年好奇地问。
江户川乱步摘下眼镜回答:“是不论什么疑难案件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超推理」。”
这一听就是骗小孩的话是要闹哪样啊!柯南一头黑线。
顺手解决一桩案件,江户川乱步摸摸空落落的肚皮,撒娇道:“太宰,我肚子快饿扁了,快去吃饭吧!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做吗?”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这不正等你呢。看来是解决了,走吧。”虽然已经没人排队了,但这家寿司店肯定是无法营业的,所以他们打算去别处觅食。
“那是自然。”江户川乱步伸出双臂慨叹:“这世间的一切,若和我意,一切都好。”
他们离开后,柯南才想起来,“江户川”这个姓氏是比较罕见的,还没来得及问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他追出去,三人早已不见踪影。
心头有一根弦崩得快要断掉了,柯南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位侦探,他恍然想起目暮警官那里还有太宰治留下的信息表,谎骗目暮警官江户川乱步有东西丢在了自己这里,顺利地能到了那份信息表。
五个肆意潇洒的字烙印在柯南眼中,久久挥之不去。
江户川……乱步。
日本侦探小说之父,也是[江户川柯南]名字的由来。
那必须是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的绝对偶像啊!
他不相信世间有如此巧合,神秘的侦探青年、超乎常理的推理能力,与历史中的那位同名同姓。
太多的巧合就是构成事实的基础。
柯南顺着表格里留下的地址发疯似的追寻,他来到了一个布满自动贩售机的商铺,一位看起来有些迷糊粉色头发的少女接待了他。
“你说乱步步啊,他们已经离开了哦!”
柯南焦急地追问:“他们去了哪里?”
“去哪里了呢?回家或者继续旅游……反正他们从来都不属于这儿。”
看到少年失望的神情,小福指着博多藤四郎,“不过他们还会回来的,毕竟还留了一个孩子在我这里学艺。”
柯南期待地问:“那等他们回来后,你能告诉我一声吗?”
“可以啊,如果到时候你还记得的话……”
第60章
离开现世的太宰治带着付丧神和江户川乱步去了南国小岛与暂留的付丧神们重新聚首。
通过藤丸立香从战国时代采集回来最猛胜样本, 天才达芬奇研制出解毒剂,大和守安定成功解毒,收尾工作顺利完成。
不同时空点的人们相聚一堂,解决心头之患后, 迎来了又一个热情的不眠之夜。
一晚上的时间, 足以太宰治与藤原立香成为好友, 他欣赏这个独立、坚强且温柔的女孩, 人类史上最后一位御主,她肩上的重担比想象中还要重。好在同太宰治一样,藤丸立香身边也有许许多多能干又温暖人心的朋友, 他们在不同领域, 以自己独特的温柔帮助着她。
已近深夜, 玩闹够了的英灵与付丧神都进入了梦乡, 太宰治和藤丸立香在天台上赏月, 带着些许咸味的海风轻轻吹来, 使人分外舒畅放松。
少女仰头感叹:“真美啊!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夜空了。”迦勒底的基地建在南极, 一年到头都是呼啸的风雪, 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太宰治抿了一口啤酒,“改天有时间, 带你去看看并非需要清除的特异点中, 还未灭亡的人类史。”
“好!”少女重重地点头, 淡橘色的眼睛中迸发出比漫天星辰还要璀璨的光辉。
*
第二天, 在外面浪够了的审神者终于返回了本丸。
太宰治在此之前把江户川乱步送回了横滨, 又给了他一枚传送符, 时空转换器只有一台,只能被审神者持有。传送符是一次性的,付丧神出阵远征都要带上一枚, 有了这枚传送符,只要太宰治不切断通道,以后想来找他随时都可以。
太宰治有点期待下一位到来的人是谁了。
此次回归本丸并不像上次那么小心,除了工作在外的付丧神,大家都簇拥了上来。向来左右逢源太宰治逐渐有些招架不住付丧神的热情,其中以压切长谷部为首的主厨为代表。
褐发打刀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主,这么多天不见您竟然瘦了如此之多。对不起,都是我长谷部没有尽到责任。”
太宰治下意识捏捏自己日渐丰盈的脸庞,“我记得我离开还不到一周?还有我觉得你做得不错,值得表扬。”
“您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压切长谷部抹去眼角的泪花,“您为了操持我们这个本丸以及本丸里的付丧神,承担了您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辛劳,在下所做的一切跟您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事实证明,能与主厨分庭抗衡的只有另一外一位主厨——
巴形薙刀推推眼镜轻斥道:“压切,主人奔波劳碌了这么久,还得应付你,快点闪开让主人去休息吧!”
“不要叫我压切!”压切长谷部板着脸纠正道。他认为“压切”这个名字来源于前主织田信长的野蛮举动(因为无法原谅茶坊主的过错,将他藏身的棚子一刀压切),所以哪怕对审神者百依百顺,都试着提出“如果可以的话请叫我长谷部”的唯一请求。
于此,太宰治是知道的,付丧神中,为表示其锋利,不少以“某某切”命名,譬如:退治了妖怪的山姥切,斩罪人的头时连同胡须一并切掉的髭切,一刀斩断烛台的烛台切……当然太宰治本人更希望以后能多一振名叫【太宰切】的付丧神。
神游过后的审神者后知后觉地发现本丸中出了毛利藤四郎和博多藤四郎,还新增了几位刀剑男士,其中以跟压切长谷部争吵斗嘴的付丧神最为夺目。
并不是说他长得有多惊天地泣鬼神,194的身高本来就站优势,身着改良过的白色日式长袍的付丧神肩胛处是羽毛状的蓝绿色护甲,护甲内侧是桃紫色,那长长的肩羽一直蜿蜒绵亘到小腿……白发发梢挑染着同样的色调的蓝,若不是刀剑付丧神天生美颜实在难以驾驭这非主流的色调。
戳了压切长谷部肺叶子的巴形薙刀轻咳了两声:“我叫了你好几声‘长谷部’,但你根本不理我。”
压切长谷部呛道:“我凭什么要把自己有限的精力分出来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被称为无关紧要的巴形薙刀并不生气,他抓住机会向目光飘到自己身上的审神者做自我介绍:“主人我是巴形,是薙刀哦!没有铭和传说,没有故事的巴形的集合体。这就是我,没有旧主,完全依靠您的意志而产生的刀呢。”
太宰治礼貌地回以微笑:“原来是巴形啊,欢迎。”
“主人,您请去休息,我已经暖好床了。”半路杀出的龟甲贞宗气喘吁吁地跑来,红着脸道:“如果你睡觉前想做什么令身心愉悦的事我非常乐意奉陪到底。”
压切长谷部和巴形薙刀内心发出卧槽的声音:忘了还有这个小婊砸。
太宰治:“……不了,我昨晚休息的很好,白天不想睡觉。”
“好吧。”龟甲贞宗扭扭身子,“您晚上也可以叫我。”
牙尖嘴利的巴形讽刺道:“主人的意思是,不要白日做梦了。你,不可能。”
鬼甲贞宗对于巴形的话不屑一顾:“主人什么意思还轮不到你来揣测。”
巴形骄傲地挺起胸脯:“我是完全依靠主人意志诞生的刀,与主人有一定的心灵感应。”
压切长谷部嫉妒了,不依不饶:“那你倒是说说,主现在想什么。”
“主人在想……”神采奕奕的巴形脸色徒然变得很难看,“主人在想,压切长谷部、烛台切光忠、山姥切国广和髭切哪把刀更锋利……”
“这个问题不用想肯定是我没错了。”听闻审神者念想中有自己,压切长谷部高兴极了,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巴形的话。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问: “是吗?那你一定会满足我的愿望,对吧?长谷部。”
“当然,在下就是为了您而存在的,势必会竭尽所能完成您的一切愿……唔……”
巴形在最后一刻捂住了压切长谷部的嘴。他在奋力挣扎的压切长谷部耳边小声说:“主人在想你们哪把刀更锋利,更适合自杀。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唔!呼……”被放开的压切长谷部用力擦了擦嘴,被审神者回归的喜悦冲淡的记忆重新回归,他怎么能忘了,审神者大人生平一大爱好就是自杀呢?
这太让主厨头疼了。
*
太宰治是没什么睡意的,又不想出阵,便升起了去时之政府敲诈一笔的念头,顺便与大和守安定签订一份契约。毕竟大和守安定目前还属于无主状态,简而言之就是没有户口,要去上个户口,以后若是出阵受伤了也方便直接去手入室治疗。
有了这个想法的太宰治便带着大和守安定和三位主厨向着时之政府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时之政府的工作大楼不比热闹的万屋,工作人员各司其职,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有了太宰治,今天注定个不同寻常的一天。
于是,尚在时之政府工作的人类和付丧神有幸见识了罕见的一幕。
本应该争锋相对,相遇即是修罗场的三大主厨:压切长谷部、龟甲贞宗和巴形薙刀凑在了一起,而且相处得意外很和谐。
他们以等腰三角形的态势分布在审神者左右后三个方向处,没有争吵,没有拔刀相助,甚至偶尔间还在眼神交流。
“我没看错吧???”一位少女审神者用力晃了晃身边的付丧神,“长谷部,龟甲和巴形三个竟然能够在出阵以外的时间和平相处。这确定不是在做梦?难道是我昨晚连夜肝地下城肝出了幻觉?”
美丽的纯白色付丧神吞咽了一口因为惊愕,长时间张嘴产生的口水,回答:“您没有看错,这不是做梦,需要我掐一下您吗?”
少女审神者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不,不用了。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鹤丸国永吐槽:“您抢了我的台词。”
“不管了,我要把这一幕拍下来,绝对能上头条啊!题目起什么好呢,就叫《震惊!三大主厨一反寻常,惺惺相惜为哪般?》”
在那条讯息发布后,瞬间成为审神者论坛最火爆的一条帖子,甚至被管理员置顶,无数审神者迫切想要向太宰治讨教如何能让本丸付丧神和谐相处的方法。
因为距离远,面容不是很清楚,等少女审神者想要再照一张时,太宰治已经不见了,于是他沙茶色的风衣成为了一道独特的标志。
不自觉自己已经出名了的太宰治约了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阿白,询问如何办理签约手续。对于大和守安定的来历,他只是简单介绍在战场上遇到的无主付丧神,并未做过多解释。
大和守安定是非常普通的二花打刀,他们这种刀剑被抛弃的事情阿白已经见怪不怪。
她用特殊仪器照了下大和守安定的眼球,绿色的光灯亮起,清脆的“滴”了一声,“还好,你发现的早,没有出现暗堕迹象。你把这张表格填好就可以申请契约书了。”
第61章
时之政府以“时间”为名, 办事效率雷厉风行,太宰治提交过申请表后,只消一盏茶的功夫,契约书就已经送到了他手上。
付丧神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就算达成了契约, 契约书一般由时之政府代为保管。契约书的封面铭刻着时之政府特殊的灵子阵, 每隔一段时间需要做一次维护。
翻开第一页, 上面记录着与审神者签订契约的付丧神名册目录, 之后每一页都是相同的条约内容。这本契约书暂时只收录了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的名字。毕竟由审神者直接召唤的付丧神不需要经过这道程序。
作为激励,时之政府每月会根据审神者收养的付丧神给予他们一定的物质补助。出于人道主义和物尽其用的精神,时之政府给想以此方法给抛弃的刀剑付丧神谋求一线生存的可能性。
当然, 本质上仍是资本主义代表的时之政府对于普通刀剑提供的赡养费微乎其微, 仅够维持付丧神本身的生活开支。除去必须的进食、受伤手入基本所剩无几, 所以绝大多数审神者对于这种多他一个不多, 少他一个不少, 短时间相处起来比不上自己召唤出的付丧神亲近的刀剑都是保持观望态度的。
因而这类付丧神的命运大都只有一个——刀解。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是幸运的, 他们有幸遇见了太宰治, 是历尽千帆归于大海的宁静与温柔。
太宰治把契约书还给了阿白, 见着少女欲言又止的模样,主动开口询问:“阿白小姐, 还有什么事吗?”对于女性, 他向来不会特地为难。
“那个……”阿白吞吞吐吐道:“『沉眠地下城的千两箱』活动结束后时之政府会开展一项新活动, 会派遣一位工作人员随同审神者一同出阵, 进行指导, 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有点担心太宰治把那孩子弄哭呢。
太宰治了然于心, 说是指导,其实大概率是监督,督促审神者勤勉尽责工作。和国木田君一样麻烦呢。
“是吗?那给我分派的指导员会是你吗?阿白小姐, 我很期待哦!”
“不是不是。”阿白摆摆手,“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太宰治托着腮,原本欢快的语调变得低沉黯淡了些,“啊,是这样吗?好可惜呢。”
那感觉像是原本精心呵护、刚刚绽放的玫瑰被雨水打湿,让人心疼极了。
阿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泄露了情报:“这次的活动名为『鬼退治』,危险评价S级,背景为大正时代,是一场规模宏大旷古绝今的活动。你千万要小心那些吃人的鬼,他们有的潜藏在人群中,伺机而动。因为十分危险,时之政府才会派专门的监察员跟随审神者。你的队伍练度等级都不高,这几天还是努力送刀剑去修行吧。”
太宰治面不改色:“如此说来,我们这回需要对付的不是时间溯行军而是鬼?”
真不愧是太宰先生,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阿白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都已经说了,再遮遮掩掩就没意思了,让太宰治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否则以他这种跳脱的性格还真是让人担心呢。
阿白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密函文件复印了一份,镇重其事地交给太宰治并嘱托他回本丸后仔细阅读。
太宰治道了谢,不动声色地将那两张纸折好塞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这种机密文件给我看真的没关系吗?”
“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保守秘密的。以我的权限也查阅不到太机密的文件,这里面的大部分资料会在活动开始的前一天公布,你只不过比其他人知道的早几天罢了。” 阿白叹气,冲动是魔鬼,太宰是毒·药,不过她也没有后悔就是了。
太宰治临行前经过一番坑蒙拐骗,成功从时之政府那里敲诈来两套极化装备和一只修行鸽。
雪白的修行鸽停在太宰肩上,欢天喜地“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太宰治顺抚修行鸽光洁油亮的羽毛,“你就叫‘咕咕’吧!”
修行鸽偏过脑袋,红宝石般的眼睛盯着太宰治,扑闪扑闪翅膀,看起来十分满意自己的名字,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这个人类长得真好看,它很喜欢。
狐之助感觉自己作为宠物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从压切长谷部怀里跳出,爬到了太宰治另一侧肩上才满意。
太宰治嫌弃地把它扯下来,还给长谷部,“六酱你好重啊,该减肥了。而且你竟然还掉毛。”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发出耀武扬威的叫声。
在回本丸之前,太宰治还去拜访了桔梗。他对于这位圣洁善良还有些小高冷的巫女小姐印象颇高,因为热爱自杀,桔梗一周踏足太宰治本丸的次数比寻常审神者一年还要多,再加上太宰治自来熟的性格,他们久而久之就相熟了。
外冷内热的桔梗对于太宰治的造访很是惊喜,虽然面上不显,但明显轻松欢快了几分的神色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她准备好茶水和点心,同太宰治边吃边聊。
太宰治叉了一块年轮蛋糕,送进嘴里,“桔梗小姐这里很悠闲安静,是个喝下午茶的好地方。”
桔梗淡淡道:“这一周我是清闲了许多。”
巫女的工作是给身为人类的审神者治疗,间或净化开导有暗堕迹象的付丧神。审神者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受伤的,暗堕严重的付丧神会被直接处理掉,所以工作还是比较清闲自在的。
这一周正好是太宰治出阵本能寺,寻找大和守安定并为他治疗的期间,桔梗简直闲到发慌。
太宰治毫无心理负担地说: “可能是因为我这回在战国时代耗时比较长的缘故。接下来的日子可能又要讨扰你了。”
“战国时代……”桔梗烫茶杯的手顿了顿,热水浇洒在她纤白如玉的手指上,她却毫无自觉。
太宰治提醒道:“桔梗小姐,你的手烫伤了。”
“我无事。”桔梗敛了情绪,把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精巧清丽的五官重新套上那副不近人情的面具,“泥塑的身体不会有受伤这一说。”
身体不会伤,可是心呢?
太宰治没有再说什么,他自己的心结尚且未曾完全解开,又有何权利去开导别人。
与桔梗分别后,太宰治回到本丸,眼见天色尚早,还不到晚餐时间,便吩咐付丧神抓紧时间提升练度,没有出阵的付丧神各忙各的不必随同,自己慢悠悠地荡回了独居的小楼。
为了不辜负阿白的一番好意,太宰治摸出她特意赠予的关于『鬼退治』的活动资料,认真地阅读起来。
太宰治看完后终于明白了为何时之政府对此次活动的评价是S级别了。
鬼退治所在时代的战场没有一血回城机制,也就是说,刀剑碎刀后如果没有佩戴御守就将面临真正的破碎。同样的,身为人类、拥有血肉之躯的审神者更加脆弱易亡。
鬼的生命力极强,断臂重生,心脏复苏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事儿,除非砍断他们的脑袋,否则他们都不会死。
不比量产的时间溯行军,高等级的鬼是有智慧的,他们能潜伏在人群中伺机而动,并且根据自身特性、创造出独特的能力——血鬼术。
远战的投石兵、弓兵,铳兵全部无法攻击,简而言之就是只能近身作战,这无疑加剧了战斗的难度。
由于敌人是鬼而并非历史修正主义者,时之政府鞭长莫及,但冒着可能牺牲宝贵审神者的危险,非干预不可的理由是日渐壮大、以人类血肉为食的鬼有可能导致人类的灭亡。
这会间接导致历史被改写,是时之政府所不能容许的。
当然审神者并非一点有利条件都没有——
所有的鬼都惧怕阳光和紫藤花,一旦被阳光照到他们就会灰飞烟灭,所以如果打不过,逃不掉,努力撑到太阳出来还有一线生机。居住在开满紫藤花的庭院不会遭到鬼的攻击。
大正时代的人类经过长时间与鬼对抗,已经成立了一个较为完善的灭鬼组织“鬼杀队”,必要时可以向他们寻求帮助。
因为鬼惧怕阳光,所以一般在夜晚出行觅食人类,所以建议参与活动的审神者最好带上擅长夜战的短刀或胁差。
鬼的皮肤相当坚硬,人类想要杀鬼只能用专门锻造的日轮刀,付丧神则不必担心,他们由灵力滋养的本体能够轻易撕开鬼的皮肤、砍断他们的脖子。
以上是三天后,所有审神者都能获得的公开信息。
阿白的这份密函中,还有一些时之政府经过收集调查得出的不确定结论,毕竟作为一个政府,要保证绝对的公信力,事情没有得到证实之前绝对不会轻易下结论。
不确定因素,鬼王——鬼舞辻无惨。
可能是阿白的权限有限的缘故,密报中并没有详细介绍鬼王的情报,只是用标红加粗的字体代表着时之政府对他的重视程度。
第62章
傍晚, 华灯初上,烛台切光忠和小豆长光准备了丰盛的晚宴——作为欢迎审神者顺利回来和新伙伴加入的欢迎会。
接连三天的宴会,大和守安定担忧太宰治身体吃不消,审神者的身体只是普通人类的身体, 荤腥油腻吃多了还是会消化不良的。
大和守安定不动声色地推开太宰治手边的酒盏, 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主人, 关于阿白小姐所说的鬼退治您打算参加吗?”
“对哦, 差点忘了这事儿。”太宰治拍拍手:“诸位,请听我说。”
放肆笑闹的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太宰治把从阿白那里获取的情报分享给付丧神,并表露出对三日后的鬼退治非常感兴趣的态度。
从他津津乐道地讲述中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场关乎生死险象迭生的活动。
压切长谷部忧心忡忡, 忍不住劝谏道:“这……涉及到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还请主三思。”
“哈哈哈, 如果真的死了只能说明实力不济。”三日月宗近没心没肺地莞尔一笑。
今剑兴高采烈地接过话茬:“听起来好有趣的样子, 可惜我的练度太低了。”
此次的挖地活动除了收获价值不菲的小判外, 还捞到了大量小短刀, 今剑正是其中之一。由于被召唤出来的时日尚短, 又是三条家的大佬, 小天狗还不曾好好练级。
“我……”石切丸思虑过后,刚一张口表达意见就被岩融放浪不羁的笑声盖过, “噶哈哈哈哈!这让我回忆起和武藏坊弁庆一起收集999把刀的日子, 主公啊, 请带我上战场吧, 让我享受久违的战斗快乐。”
今剑眨巴眨巴眼:“可是主公大人刚才说了, 狩猎鬼的战场大都是夜战场, 岩融你是薙刀欸,夜晚你的视力和速度会变得跟石切丸一样差哒。”
岩融被噎到,不服气地反驳:“就算夜战我的速度还是要比石切丸快上许多。”
石切丸:突然感觉有被冒犯到……
眼瞅着话题被三条家带的越来越偏, 压切长谷部怒火中烧,他愤愤地把手下的桌面敲的咚咚作响,“肃静!肃静!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能不能严肃认真一点?!这很危险!主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们竟然还在开玩笑!!!”
付丧神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宰治咳嗽了两声,率先打破了静默,“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啦!出阵的付丧神每人配备一只御守,大家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问题,打不过还可以跑嘛。时之政府还会给我们配备一位监察员,而且我还有底牌没出呢。”
既然审神者决意要参战,压切长谷部再不放心也只有偃旗息鼓服从命令,但是关乎底线他绝对不会退让——一定要保证审神者的安全。
药研藤四郎正色道:“既然已经决定参加鬼退治活动,当务之急就是要提升我们出阵队伍的实力。”
极化修行是最直接快捷提升实力的方法,当付丧神达到一定练度时,会进入一个瓶颈期,在这期间内即使不停出阵杀敌实力都不会有任何提高。这时候需要准备好一套极化修行道具,让刀剑们回到过去,在旧主身边学习,打解开曾经的心结,打磨心境,以达到提升精神境界,更上一层楼的目的。
修行归来的付丧神的实力会发生质的变化,尤其是在前五图表现不够出彩、相当脆弱的短刀将会成为本丸所向披靡的中坚力量。
极短,是当之无愧的夜战之王。
极化修行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定的练度和一套修行道具。太宰治这里,圆满完成地下城任务奖励了一套,加上从时之政府那里敲诈来的两套一共有三套,最多只能送三位付丧神极化修行。
极化代表着能跟随审神者出战鬼退治。
那三套极化道具无疑成为了所有付丧神眼红的宝贝。
“等等,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好奇宝宝太宰治发现了盲点,“既然极化的要求是在旧主身边修行一段时间,那清光和安定可以直接去冲田小姐那里吗?”
“冲田小姐?”没见过英灵冲田总司的付丧神一脸懵逼。
堀川国广茫然地问道:“兼桑,你跟在土方先生身边时应该见过冲田总司吧?他……她是女性吗?”
和泉守兼定不假思索地回答:“虽然冲田总司身体虚弱经常生病,但我确定他是男的。”
“到底可行不可行我想有人能够证明……”大和守安定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指向不动行光:“不动与迦勒底的那位织田信长已经相处了超过三天,不见他发生任何变化。”
太宰治带大和守安定去现世治疗时,其他付丧神在迦勒底聚居点留守待命。其中,不动行光的极化条件就是在织田信长身边修行,可他却没有极化。
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动行光偷偷放下手中的甜酒,有些心虚地磕磕巴巴说:“我可没有偷懒!那位信……那位大人虽然是信长大人,但是跟历史中的信长大人又有点不一样……”
“什么虽然是织田信长但又和织田信长不一样啊?你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很有歧义吗?”压切长谷部板着脸,道出了所有付丧神心中的疑惑。
不动行光心一横:“反正就是不一样啦!我在她身边修行是无法极化的。”
“好吧,看来这个想法是行不通的……”太宰治放弃了与迦勒底英灵联谊节省修行道具的想法。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商议,极化人选定为练度最高、综合数据都不错且各有所长的三个小短刀:药研藤四郎、五虎退和小夜左文字。
*
“大将,请放心,我一定会变得更强回来守护您的。”第一个修行的是初锻刀药研藤四郎,他背着行囊站在玄关处同送行的伙伴们告别,然后坚定地转身,踏入了时光机。
鬼退治的活动将会在三天后举行,而付丧神修行一趟来回的时间是三天,并且同一个本丸中不能允许两位付丧神同时修行。
如果按部就班地完成修行,鬼退治开启时,只有药研藤四郎一个人能完成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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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拥有『钞能力』,请自动忽略。
只要足够有钱,哪怕是时之政府也会摧眉折腰事权贵。
时之政府看准了商机,专门为甲州金玩家提供了能够瞬间完成修行的一次性逆时式神——修行鸽。
修行鸽能够穿越时空,直接穿越到付丧神修行结束的时间点,把他带回本丸。当然,它所提供的服务是一次性的,带回付丧神后,修行鸽就会返回时之政府,等待被下一位氪金玩家买走。
万屋头牌,明码标价的修行鸽虽然价值不菲,但仍有无数不差钱的审神者花重金买来给付丧神修行。
真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呢。
有人欢喜有人忧,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审神者在论坛上发出呐喊:这种做法是在无形中改变历史?与我们的工作理念相悖!请求万屋停止出售修行鸽的行为!
对此,时之政府官方作出回应:我们不让改变历史没说不能改变未来啊!修行速度的加快能够更好地提高与历史修正主义的作战效率。
最终这位审神者的言论被在时之政府有意引导下的,大量涌入的氪金玩家淹没在茫茫网络海洋之中。
言归正传,太宰治拥有一只名叫“咕咕”的修行鸽。
颜控咕咕被太宰治的美貌折服,非常喜欢太宰治,它甚至不想天天在时之政府的管控下全年365天无修工作,只想呆在太宰治的本丸里蹭吃蹭喝。
“咕咕咕,咕咕咕……” 咕咕站在太宰治的臂膀上,不舍地扑闪扑闪翅膀,一头扎进时空机里,片刻之后,变得有半人高的咕咕携风带雨地返回,它嫣红的鸟喙上还叼着一只小短刀。
正是刚离开不到五分钟的药研藤四郎。
在药研藤四郎的时间里,他已经离开了三天。咕咕在距离地面还有两米多高的距离松嘴,药研藤四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修行归来的药研藤四郎身上的甲胄增多了,人也变得更加沉稳可靠。
他单膝跪地,仰望着太宰治,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铿锵有力:“大将,药研藤四郎修行归来。以后就请让我来保护您吧,就算您想自杀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太宰治:“……”
药研你告诉我修行期间你经历了什么?
接下来依法炮制,咕咕带回了极化修行的五虎退和小夜左文字。
变化最大的是五虎退,或者说是他的伴身小老虎们,现在已经全部都变成了大白虎。当五虎退和他的大白虎们同时行动时,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显得很拥挤,他不得不轮换让老虎们呆在马厩里,每次只轮换着带一只老虎出行。
极化刀出阵势在必行,那么剩下三个未确定的出阵名额最终花落谁家,无疑让付丧神们争得脸红脖子粗。
第63章
两日后的下午, 时之政府正式宣布鬼退治活动即将开启,活动奖励丰厚,创下历史新高。当他们兴冲冲地往下继续翻阅活动细则后,审神者论坛一片哗然。
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无疑劝退了一部分惜命的审神者。
当然, 有人为之望而却步总有人甘愿奔波劳碌。
他们有的练度高不信邪、有的为了高额奖金涉险, 有的因为心中的一腔正义……
总之, 三日后,依然有大批量的审神者蓄势待发、奔赴战场,鬼退治活动如火如荼地开启了它的篇章。
太宰治这边不紧不慢地用完了早膳, 才规整部队准备出阵。此次出阵队伍包含三个极短在内的六振刀剑, 经过一番角逐与综合性考量, 其他三位付丧神分别有过斩鬼经验的笑面青江以及夜视能力与机动都相当优秀的太刀组——源氏兄弟髭切和膝丸。
这已经是这个本丸所能拿出的最高战力了。
“等等……”太宰治站在时空机前四下张望:“时之政府不是要给我们派监察员吗?他人呢?”
担心太宰治又闹出什么幺蛾子的狐之助赶忙回答:“为了保护审神者的安全与隐私, 每个本丸都设有结界, 外人是不能随便入内的, 所以委派的工作人员应该在城门口的集合点等您。”
“哦,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出发吧!”太宰治这回没有为难狐之助, 爽快地调整好定位坐标,站在队伍前, 等待时空转换。
就在这时,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时空机发出“滋滋啦啦”的电音, 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 炸出了一圈圈刺目呛鼻的火花烟尘, 离时空机最近的太宰治就在付丧神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主去哪里了?”压切长谷部揪着狐之助的胸毛,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狐之助艰难地挤出一句话:“要……要勒死了……”
压切长谷部这才把狐之助放下, 从他杀人的目光中,狐之助清醒地认识到如果今天自己不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肯定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狐之助闭上眼睛,额间血色的纹路不断加深,颈上金铃无风自动,响起清脆的铃音,它正在用特有的方式同时之政府总部联络。
片刻后,狐之助睁开眼,稍稍松了口气,此时院落里已经围满了心急如焚的付丧神,其中还有人已经拔出了刀。
在刀刃落下来之前,狐之助用尽毕生力气高喊道:“审神者大人没事!”接着,它杀气褪去后心惊肉跳地吐出下一句话:“根据时之政府的推测,审神者大人此时正处于大正时代……”
大正时代,正是他们此次将要出阵的,恶鬼肆虐的年代。
“六酱,你还知道什么消息请一并说完。”大和守安定的刀已经出鞘一半,“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尝尝首落死的滋味。”
你不介意?你当然不介意。可是我介意啊!狐之助在心里咆哮,它深吸一口气,道:“导致审神者大人消失的原因是因为大量审神者同时涌入同一战场致使时空转换系统崩溃,技术人员正在加急修复,已经暂时关闭了所有通道,等修复完毕后会立即开启。”
压切长谷部冷着脸问:“还有吗?”
狐之助战战兢兢地继续:“由于时之政府对大正时代掌控力有限,所以并不能精确定位到审神者大人身在何处……”
“也就是说——”髭切端着下巴分析:“哪怕时空转换系统修复,我们立刻赶过去,也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主人。是这样吗?”
狐之助颤巍巍地点了点头,试图亡羊补牢:“现在是白天,有太阳,鬼一般不会出来,审神者大人暂时还是安全的。”
嗯,暂时……
*
孤身一人被传送到大正时代的太宰治落地后拍拍裤子上的灰,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继续走。他中间试图与本丸联系过两次,但都以断线失败告终,于是便坦然地放弃了,反正最后付丧神肯定会来找他的。
不是没有考虑过去城门集合点寻求时之政府的庇护,实在是他有点倒霉,被传送到一个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走了半天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更不要提时之政府了。
太宰治舔舔嘴角,久违了的一人独行,还是蛮怀念的,特别是在这种恶鬼肆虐的时代——他体内的恶因子快要抑制不住了。
“鬼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太宰治自言自语道。拨开及腰高的杂草,向着丛林更深处前进。
山间草木丛生,阳光倾泻在大树繁茂的枝叶上,落地只有斑驳的光。
静谧的林荫小道上,只有太宰治悠悠缓缓的脚步声。他走得闲庭信步,仿佛在郊游踏青,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到来。
山麓深处,密林把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去处。光与影的对面是幽静的暗,太宰治刚欲迈步踏入,便被一声呼唤叫停。
“喂,不要再深入了,里面有危险。”
少年清鸣的唤声响彻林间,惊起一群隐匿的飞鸟,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回音,让人不能把握声源从何处响起。
出言阻止自己涉险却不愿意露面?是个善良又富有正义感的孩子。可惜这样的孩子向来单纯好骗。
太宰治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向后退了两步:“你是鬼吗?”
“你知道鬼?”东南方向的草丛沙沙作响,不一会儿,一个肉桂色头发的少年从灌木丛中跳出来,少年生得极好看的,一双银灰色的眸子缱绻温柔,一道由颊处从嘴角一直延伸至耳畔的疤痕让人不由叹惋。
少年围着太宰治转了一圈,笃定地说:“你不是鬼杀队剑士。可是如果你不是鬼杀队剑士,又是如何知道鬼的呢?”他挠了挠右侧的疤痕,表示不解。
太宰治眉梢一挑,兴味地问: “如果我说我是鬼呢?”
少年摇摇头:“哪有你这么好看的鬼?鬼都长得很丑很吓人的。”
“以貌取人不可取啊少年。”太宰治拍拍少年的肩膀,“你这样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少年若有所思,片刻后,说:“我叫锖兔,你呢?”
“太宰治。还有,其实我迷路了。”
锖兔:“……”
最终,善良的锖兔还是决定把太宰治带回家,狭雾山常年被雾包围,就算因为师傅的关系少有鬼出没,但迷路还是很危险的,更不必说山中处处埋伏有锻炼他们敏锐性的陷阱。
这端丽漂亮的青年看起来又像是普通人。
路上,闲聊中太宰治得知锖兔是个孤儿,被师傅鳞泷左近次所收养,现在跟同门师兄弟富冈义勇一同正在师傅身边修炼呼吸法,等到完成师傅的试炼后就可以参加成为鬼杀队剑士的最终选拔,成为一名光荣的鬼杀队剑士了。
少年的梦想总是美好又可贵的。
太宰治勾起嘴角: “对了,你刚才怎么确认我不是鬼杀队剑士的呀?”
他应该没有表露出什么破绽才对。
“因为鬼杀队剑士每人都佩有斩鬼的日轮刀。”锖兔从刀鞘中抽出自己水蓝色纹样的日轮刀,展示给太宰治看。
到底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虽然一路上表现得十分沉稳可靠,但眼底的期待还是藏不住的。
太宰治毫不吝惜地赞美了锖兔的刀,他掂量着略沉的日轮刀,“你平时都是随身携带它的吗?”
“当然,”锖兔毫不犹豫地说:“作为鬼杀队剑士,刀在人在,刀亡人亡。不过平时训练我是用木剑啦!真刀容易误伤人。”
太宰治看到锖兔如此重视自己刀剑,想起付丧神,“唔,其实我也有刀剑的,本来这次出行准备带上,可惜出了点意想不到的事故,我跟他们走丢了。”
锖兔以为是太宰治粗心弄丢了自己的刀剑,想想也是,都能迷路跑到狭雾山,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他设身处地代入自己后,怜爱地看着太宰治,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猜到少年心中所想的太宰治也没有去解释,只是忍不住揉了揉锖兔的脑袋: “没关系,他们会来找我的。”
刀剑自己长腿跑来找主人?锖兔不能相信,但又不忍心打击太宰治,于是抿抿嘴,沉默地走完了后半段路。
因为有意锻炼弟子,鳞泷左近次把住处安置在狭雾山山顶上。每个弟子的入门修炼就是上上下下跑狭雾山几个来回,其中还包含躲避他设下的陷阱。
锖兔是通过入门试炼的天才弟子,他已经完全适应狭雾山的生活方式,哪怕跑狭雾山几个来回气都不带大喘的。不过为了照顾太宰治,他还是特意放慢了脚步,所以当他们两人踏着月色赶回居所时,远山近水已是暮色苍茫一片。
门庭处,一位戴着天狗面具的老人负手而立,深秋寒露沾湿了他的丛云覆盖的水蓝色羽织,他在瑟瑟寒风中巍峨屹立,等待守望着他晚归的弟子。
第64章
锖兔把如何遇见太宰治又为何把他带回来的原因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鳞泷左近次, 少年仰着头,请求道:“鳞泷先生,我们可以收留他吗?”
作为阅历丰富的前水柱,鳞泷左近次直觉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像他表现出的这么人畜无害, 那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不亚于他曾经见过的十二鬼月。
可这是乖巧懂事的锖兔第一次求他, 而且万一太宰治真的就只是个普通人, 现在把他赶出去肯定会害了他, 鳞泷左近次思量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锖兔你去给客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吧。”
“好的,谢谢您。”锖兔朝鳞泷左近次鞠了一躬, 便欢快地朝里屋跑去了。
鳞泷左近次叮嘱道:“小心点, 等收拾好屋子叫上义勇一起吃饭。”
“是!”少年远远地应了一声。
鳞泷左近次错开身, 一边引太宰治进主屋, 一边不着痕迹地问:“太宰先生知道鬼的存在?”
虽然鬼已经存在于世数百年之久, 但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 政府有意隐瞒鬼存在的事实, 是以普通民众一直以为他们生活在一个相当和平安稳的年代。就连他们鬼杀队也是游离于法律之外, 未曾被政府认可的组织。
太宰治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我在政府就职嘛,有幸得知一些密辛。”虽然这个政府和你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原来如此。”鳞泷左近次将信将疑地拉开主屋的门, 请太宰治进去, 两人坐在火堆前烤暖。
在吊锅中的水沸腾后, 鳞泷左近次舀进茶碗中, “山间饭食粗鄙, 先生不要嫌弃, 请先喝上一杯热茶吧。”
茶碗中,绮丽芬芳的干花在热水中慢慢舒展花筋,将茶水熏染成淡淡的紫色。
紫藤花茶, 好狠的老头,要是自己真是鬼这一碗花茶穿肠过也许就真的“穿肠”了。
太宰治估摸着得亏现在是晚上,要是白天估计鳞泷左近次肯定会拉着他到院子里晒太阳。
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有点防范意识挺好的。太宰治捧起茶碗,吹了吹热气,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还觉得挺好喝,问鳞泷左近次能不能送他个几斤带回家慢慢享用。
“没有,而且紫藤花本身带有极微量的毒素,长时间过量摄入会中毒。”鳞泷左近次垂下头,正式道歉: “抱歉,我刚才在试探你。”
太宰治放下茶碗,他倒是没料到鳞泷左近次如此正直,确认他没有嫌疑后就立刻道歉,“嗯?没关系,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鳞泷左近次更加愧疚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鳞泷先生,打扰了,我们进来了哦。”门被敲响,锖兔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锖兔和一个黑发少年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锖兔兴高采烈地同身边的少年介绍:“义勇义勇,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笑眯眯地对少年招招手:“你好呀,我是太宰治,由于意外事故跟朋友走散了,可能要讨扰你们几天了。”
不苟言笑的黑发少年抿抿嘴,半晌冷冷地崩出几个字:“你随意。”
“太宰先生你不要在意哦!义勇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不善言辞又笨嘴笨舌……别说你这种不了解他的人,就是我有时候都会被他气到。”锖兔跟个老父亲似的数落着富冈义勇的缺点,甚至担心他长大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生活不易,锖兔叹气。
富冈义勇被锖兔的话打击到了,他显然对自己的性格毫无自觉,大概是跟锖兔相当熟捻的关系,破天荒地反驳了一句:“我才没有不受欢迎,长大后一定会先你一步找到漂亮的女朋友的。”
“但愿如此吧。”锖兔摊了摊手。
*
太宰治在狭雾山住了两天,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他曾向鳞泷左近次打听过关于鬼王鬼舞辻无惨的信息,可惜这位前水柱同样没有见过鬼舞辻无惨,只言无惨拥有把人类变成鬼的能力。
“依你所说,这个鬼舞辻无惨是世上第一只鬼,存活了数百年之久,却没什么人见过他的真实样貌?”
鳞泷左近次颔首:“见过无惨的人类大概都被他屠绝了。他十分强大,其实就算是十二鬼月也不是我们能轻易打败的。”
太宰治饮了一口茶:“照我说这个鬼舞辻无惨简直胆小又无能。要是稍微有远见一点,早在鬼杀队发展壮大起来之前打入政府内部统一整个日本了,贪婪、渴望长生不死的人类比我们想象中还多,很好控制的。”
鳞泷左近次:“……”幸好你不是鬼。
有时太宰治会去看锖兔和富冈义勇训练,顺便逗富冈义勇玩,不善言辞的高冷面瘫少年吃瘪真的非常有趣。
他们的最终试炼是劈开一块两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巨大石头,两个少年今天同样在这里耗费了一整日的时光,坚硬的磐石仍旧毫无所动。
眼见天色已晚,锖兔收了刀,叫上打盹儿的太宰治和仍在埋头苦练的富冈义勇收工回家。
富冈义勇最爱的姐姐和所有亲人都被鬼残杀,他非常痛恨鬼的存在,比起劳逸结合的锖兔,他仿佛不知疲倦般苦练,每次总是在师傅和锖兔的提醒下才会停止。
回家的路上,锖兔抱着头发出感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劈开那块石头呢。我感觉自己好像到了一个瓶颈期,这半年来都没有明显的进步。”
富冈义勇依旧是沉默的,从他紧皱的眉头中可以看出他与锖兔有同样的困惑,他比锖兔还要心急如焚。
太宰治想到了付丧神的极化修行,于是好心建议:“武术的修炼到了瓶颈期也许可以试试提升心境,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锖兔埋头思索:“修炼心境么?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谢谢你,太宰先生。”
太宰治摆摆手: “不用客气,我不懂呼吸法,只是根据自己曾经的认知提出建议,能不能成功还另说。”
晚饭时,太宰治提出了自己将要辞别的决定。狭雾山地处比较偏远的位置,他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待付丧神找到估计得好久。
太宰治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况且专程跑到大正时代,他可不是来看两个小鬼修炼的,鬼退治活动时间有限,来这里不见见传说中的鬼王那就相当于白跑一趟。而且城里应该有时之政府的据点,如果能联系上时之政府,一切就方便多了。
鳞泷左近次放下碗筷,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太宰治回答:“就明天早上吧!一白天的时间应该足够赶到城里了。”
“啊?太宰先生明天就要走啊!”锖兔表现得十分不舍,富冈义勇也停下吃饭,静静地盯着太宰治。虽然知道太宰治早晚都要离开,但他们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快。
两个举目无亲的少年十三岁拜入鳞泷左近次门下,在狭雾山苦修,平时很难见到其他人。太宰治还会给他们讲有趣的见闻故事,两个少年打心眼里喜欢他。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太宰治揉揉两个少年的脑袋,“下次再见面,说不定你们俩已经成为了大名鼎鼎的柱,那时候可不能装作不认识我哦!”
锖兔许诺:“那是肯定的,如果我和义勇谁装作不认识你,就把对方打一顿。还有,我听说柱的工资可是很高的,到时候请你吃螃蟹,那时候我肯定已经成年了,还可以陪你喝酒。”
少年知道太宰治喜欢酒和蟹,不过狭雾山上没有螃蟹,鳞泷左近次也不允许未成年饮酒,他对此一直颇为遗憾。
第二天一早,太宰治婉拒了锖兔送他下山的提议,朝他们挥挥手,洒脱地踏步离开。
送别太宰治后,隐隐摸索到进阶门槛的锖兔和富冈义勇埋头继续修行,藤袭山选拔赛快要开始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平静的时光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下山后,走了大约三里路,太宰治只发现了一个小村庄,他再次感叹狭雾山的偏僻。太宰治找了家农户打听消息,过了一会儿,一个风尘仆仆、裹着白袍的年轻人走过来向那个农户讨水喝。
白袍人同样发现了太宰治,他转身无意间看见太宰治胸口佩戴的怀表模样时空转换器,激动地开口:“你是……审神者?”
交谈中,白袍人告诉太宰治自己是隶属于时之政府部门的公务员,负责此次参与鬼退治的本丸监察工作。他在集合点等了两个小时都不见与自己对接的审神者,于是打算亲自上门催促,却不巧遇到了时空系统的崩溃,被传送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他乡遇故知的太宰治好奇地问:“那个审神者是谁啊?”
白袍青年摇摇头: “我不知道那位审神者的名讳,只知道他的本丸编号是第666号。”
“……咳咳,那你叫什么名字?”心虚的太宰治转移话题。
“山姥切长义。”
第65章
出于震惊, 山姥切长义摘下了兜帽,太宰治得以一窥真容。他是个样貌极其清秀精致的青年,银发如流苏一般顺滑光泽,即使被兜帽压了许多都没有一丝毛躁, 青蓝色的眼睛像被手艺精巧的匠人切割出的钻石, 每一面都熠熠生辉。
在得知太宰治也是因为时空转换系统崩溃被迫与付丧神分离后, 山姥切长义再看他时眼中充满了同情与安慰。
“放心, 在把你安全送到时之政府的据点之前我不会离开你的。”
太宰治推拒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反而觉得你把我送到据点得知我真正身份后会忍不住砍了我。
这时候,富有正义感的山姥切长义已经把保护落单审神者当做是他身为公务人员义不容辞的工作了,他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会拖累我, 保护审神者本来就是付丧神的职责。”让这个形单影只的人类一个人走他实在放心不下。
“好吧, 那就拜托你了。”反正他也不怕死。
太宰治的视线落在山姥切长义身上, “原来你是付丧神啊, 名字和装束都跟被被有点像, 你们是兄弟吗?”
“我是长船派的刀剑。”山姥切长义扬起精致的下巴, 骄傲地说:“至于某个假货, 那不是像不像的问题。”
一番纠缠后, 两个同病相怜的命运共同体开始结伴而行。
通过交谈,太宰治发现虽然山姥切长义的打扮与山姥切国广很相似, 不过两人性格是截然不同的。就好比山姥切国广给自己披破被单是因为性格内向, 羞于见人, 而山姥切长义则是为了隐藏身份, 并且直言这种打扮会在审神者面前保持足够的神秘感, 方便督查工作。
可惜山姥切长义所拥有的能力有限, 此时还无法联络时之政府,他们仍然得自己走路。
太宰治诉出真心话:“感觉你在时之政府的地位还不如狐之助。”他之前不是没有遇到过时空转换器失灵的情况,无论身处何地, 六酱都能通过它独特的方式联系上时之政府。
无形中受到鄙视的山姥切长义愤愤不平:“我跟狐之助当然不一样,它是时之政府创造出来的式神,效忠于政府。而我最后的归属又不是时之政府,他们当然不会给我太多权限。”
“那你最后的归属是?”
打刀付丧神含糊其辞:“哎呀,反正等你见了跟你对接的山姥切长义就知道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找到他们吧。”
山姥切长义告诉太宰治时之政府在大正时代只设有四个据点,距离他们最近的据点距此至少还有一百多里路,以他们的脚程步行还要走一天。
这里地处偏僻,是没有火车的。
所以在天黑之前,他们必须找到一个能落脚休息的地方。
路上,太宰治向山姥切长义打听关于鬼的情报,并表示自己来这里两天了,还没有见过一只鬼。
遗憾的是山姥切长义同样摇摇头,他也还未曾参与猎鬼活动就被传送到这附近了。鬼的食物是人类,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人烟稀少,连鬼都不愿意涉足。
太宰治吐槽道:“说起来时之政府办事效率真的有够低下,这都两三天了还没有把系统修好吗?”
“因为要同时修缮两个时空坐标,大正时代这边人力有限吧。不过你可以试一试。”山姥切长义有点期待地盯着时空转换器,能直接传送他当然不愿意让自己奔波劳累。
太宰治打开怀表,用来定位的表针像飓风中摇摆不定的帆船,来来回回跑得飞快。
他狐疑地问道:“你确定这样是修复完成的表现?”
这当然不可能是修复成功的表现。山姥切长义讪讪地压了压兜帽:“要不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前面好像有个小镇子,应该有能住宿的旅社。”
“等等,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太宰治叫住了正往前走的山姥切长义,捧着怀表认真分析:“我刚才试了一下,还是可以往里面注入灵力进行时空转移的。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状况了,不如听天由命随机传送一次。”
“貌似有点道理?”山姥切长义听太宰治说得头头是道,有点动心了。
太宰治抓住山姥切长义的胳膊, “就等你这句话,心动不如行动,走喽!”
*
由于传送系统并不稳定,太宰治和山姥切长义是从半空中被扔出来的,不过万幸的是他们没有直接砸在坚硬的地板上而是落入了一个开满莲花的水池里。
落水的姿势并不优美,甚至有些狼狈,“嘭”的一声巨响,水花四溅,脆弱的莲花掉了不少花瓣,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众目睽睽之下,山姥切国广顾不上周围的窃窃私语,深吸一口气,焦急地潜到池底把太宰治打捞上岸。
他想不通明明池水不深,这位审神者身子还很轻,是怎么跟尸体一样连挣扎都没有直接沉下去的?后来太宰治告诉他,因为曾经好几次跳河自溺都因为浮上来导致自杀失败,他专门学习了如何不让身体上浮的技能。
山姥切长义:“……恭喜您离正常人类又远了一步。”
“好像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呢。”
咳出呛入气管肺部里的水,太宰治在山姥切长义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来,趁机观察周围的环境——他们好像落入了一个相当奢华的私人庭院里,周周还有一群年轻貌美的女性三两成群地观望着他们,出乎意料的是面对两个从天而降的可疑人士,她们没有发出惊恐刺耳的尖叫。
山姥切长义贴在太宰治耳畔小声说: “我怎么觉得这些人有点不正常。”
太宰治摘下缠绕在裤脚的水草,毫不在意地说:“总归是见到人类了。我在传送时就在想,如果把我传送到一个都是美女的地方就好了,结果我的梦想竟然实现了。上天果然是眷顾着我的。”
这时一个大胆的少女走过来,脆生生地问:“请问,你们从天上掉下来,是神派来的使者吗?”
太宰治从善如流地回答:“当然,我们正是为了拯救人类而来。”他们此行的任务是消灭危害人类的鬼,说是神之使者也不为过。
“太好啦!”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少女冲周围的女性点点头,她们最后一丝警惕便消除了,走上来热情地招呼太宰治和山姥切长义。
连理由都给他们想好了,这个时代的人类都这么单纯的吗?太宰治和山姥切长义面面相觑。
把两人带到房间里,名叫阿兰的少女捧着一摞干衣服过来递给他们,然后在门口小声催促道:“麻烦快一点哦,等你们换好衣服我就带你们去见我们教主大人。”
“教主?”
太宰治原本行云流水套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与同样停下来的山姥切长义对视一眼,心有灵犀,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他们终于想通了这些人类对从天而降的他们单纯不设防的原因——狂热的信教徒,早都已经被所谓的教义洗脑得彻底,所以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是神之使者吧。
“对呀!”门外等候的阿兰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憧憬与崇拜,“我们的教主大人一出生就拥有聆听神的声音的超能力,而且俊美无双,是当之无愧的神之子哦!”
太宰治听闻教主是个男的,兴趣一下削弱了不少,敷衍道:“哦!那等会儿我们一定要去亲自拜访一下这位教主大人。”
“审神者大人……”在太宰治换好衣服准备开门的时候,山姥切长义忍不住悄声问道:“您在用时空转换器时,除了希望被传送到一个都是美女的地方,还想了什么别的吗?”
年轻的审神者幽幽地说:“我还希望能见一见我一直心心念念的鬼。”
付丧神愣了一下,仿佛在品味这个梦想成真的可能性,他艰难地打消了脑海中不断涌现的危险念头,应该不会这么巧的吧……
他确定刚才看到的那些都是人类。
两人跟随阿兰,穿梭在一条条甬长华丽的回廊上,路遇了不少人,其中有男有女,不过大多是年轻貌美的女性,他们脸上挂着幸福且空洞的笑容……看来阿兰还算是没有被完全洗脑的人。
少女显然非常崇拜那位教主,不断宣扬着他的好——愿意耐心地聆听他们的倾诉;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寡母并为他们的悲惨遭遇而流泪;以人类从世界解脱前往极乐作为教义……从她的叙述中,这位教主简直是举世无双的大善人。
山姥切长义的知识储备中没有听说过历史上有这么一个宗·教,不过“让人类从世界解脱前往极乐世界”什么的,在他看来有点像邪·教。
他问:“你们的教名是什么?”
阿兰挺起胸脯,拖长了尾音一字一顿地说:“万世极乐教——”
好中二的名字。
“还有哦,我们的教主大人名叫童磨。”
第66章
阿兰已经先行离去了, 她解释说教主曾经特意告诫她们——不要在未经允许的前提下随意进出这间屋子,会因此遭受神罚的。而此次童磨并没有说要召见她,所以在完成任务把太宰治和山姥切长义带领到门外时,她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临行前还拜托太宰治要与教主大人好好相处。
门内的世界比想象中宽广有趣。
金碧辉煌的大堂上, 轻罗帷帐柔荑飘荡。精雕细琢莲花纹的屏风前, 端坐着一个笑容可掬的青年。
毫无疑问, 他正是万世极乐教教主——童磨。
童磨信手展开刻有莲华纹的金色铁扇,慢条斯理地在胸口轻轻摇晃,“哎呀, 你们就是从天而降的神之使者吗?”
太宰治垂眸欣赏池边盛开的莲花, 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覆着眼睑, 辨不出情绪, “我们是不是神之使者有待商榷,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你一定不是所谓的神之子。”
“哦?活了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呢。”童磨合上折扇, 在掌心里轻轻敲打着节拍,他上半身向前探了探, 表现出洗耳恭听的姿态:“你倒是说说, 我为何不是神之子?”
太宰治咧开嘴:“因为, 你根本不信神啊!在谈论这个字眼时, 你的眼中一片空洞, 根本没有对神的虔诚与敬畏。”
因为, 你根本不信神啊!
这句话在童磨脑海中不断回响。
良久,他笑了,没有一点被人揭穿真面目的恐惧, 他笑得无忧无虑,斑斓瑰丽的七彩眼眸折射出名为兴味的光。
“人类,你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兴趣。”
童磨低声自言自语道:“我竟然会对除女性之外的人类产生别样的兴趣,你还是第一个。本来我是准备见一面就把你们杀掉的当做滋养莲花的肥料的,毕竟我从来不吃男人……”
“可是现在我又想吃你了,你的身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芳香,跟外面那些臭男人不一样,一定非常美味可口。”
山姥切长义倾身挡在太宰治身前,警惕地盯着童磨。
其实自打靠近这间屋子,山姥切长义就察觉出诡异的气氛,哪怕遮掩得再好,又以莲花的香气覆盖原本的味道,可他还是闻到了房间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这是他多年来在尸骸遍野的战场中常常闻到的味道——人类血肉与空气交融的腥甜气息。
作为刀剑的本能,他对于这种气味非常敏感。
山姥切长义没有隐瞒自己的发现,在察觉到危险后第一时间对太宰治全盘托出自己所获知的信息。
哪料这位年轻的审神者不慌不忙地告诉他,现在就算是想逃也已经来不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裤子都脱了,管对方是人是鬼,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打刀付丧神听了审神者相当不文雅的比喻,紧张不宁的心绪消散了些,无语地跟上前去。
他单纯天真地以为这位审神者与里面的家伙周旋几句就会想办法脱身,毕竟他们如今势单力薄又不知对方深浅,外面又有那么多人类充当人质,难以强攻。
没想到太宰治进去一开口,就把人家假面给撕了。
当然童磨从一开始就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就另说了。
唉,有趣的人类被挡住了呢。童磨够着脑袋,也只能看见太宰治的发顶,这才把目光施舍给山姥切长义:“呐,你也不是人类吧!”
山姥切长义绷着脸:“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闻起来一点都不好吃,还有一股铁锈味。”童磨把折扇随意搁置在身下的软垫上,饶有趣味地猜测:“那么你到底是什么呢?非人非鬼,妖精还是付丧神?”
回答他的是山姥切长义的会心一击。
打刀拼尽全力直中要害,童磨人首分离,脑袋在光滑的地板上滚了几圈,滚到山姥切长义的脚边停下。童磨睁开双眼,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讥讽道:“哎呀,真厉害啊!要是普通的鬼现在肯定都凉透了。”
话音刚落,坐在软垫上的身体断口处长出丝丝缕缕的血线,与脑袋连接,然后把它拉了回去。不消片刻,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若不是洒落在地上的鲜血,甚至让人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青年头顶的帽子掉落在一旁,白橡色的发顶盛开着一朵染血红莲。
“太可惜了,我啊,可不是寻常那种被砍断脖子就会死的鬼。我乃十二鬼月之上弦二——童磨。”童磨眼中流出悲悯的泪水,仿佛在为山姥切长义的失败而悲伤落泪,好心出言提醒:“那么接下来该轮到我出手了哦!”
语毕,童磨轻挥手中对扇,池水猛然上涌,瞬间凝结成冰柱,冰柱上开满了妖冶的冰莲花,它以势如破竹之势向太宰治二人袭来。
山姥切长义左右不停交换动作,速度快到拉起一道道流光残影,才勉强斩断了所有冰柱。
只有他自己知道,挡住童磨的这一击有多艰难。他的手指被寒气所冻伤,已经不再能像之前那般灵活利落地挥刀了。
眼见第一招被挡,童磨仍旧是没心没肺地笑着:“这一招对于我来说,不过是热身运动罢了。真正凶险的还在后面,希望你有命去尝试,万万不要让我失望。”
『血鬼术·散莲华』
不同于之前的冰柱,这次迎面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细碎冰花,花瓣在灯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每一瓣都是薄而锋利的冰刃,能够轻易切割人类脆弱的肢体。
如此密集的攻击,仅凭一把未极化的刀是挡不住的,更何况山姥切长义在发出会心一击后又挡下童磨第一回 合的血鬼术,早已经是强弓之弩。
弦绷得太紧,就会断。
刀也一样,过刚易折。
太宰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山姥切长义是因为找他被卷入时空乱流的,又是被他带到了这个鬼窝。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杀死。
他伸出右手,放在虚空之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轻轻呓语:“人间失格。”
炫目的炽白光芒由弱到强,两种不同颜色的白交相辉映。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两种力量交织碰撞,却不似烈火与冰相触交接般猛烈刺痛,它们是两种完全不能相提比论的力量。就像是水滴回到汪洋浩博的大海,星辰归属浩瀚无垠的夜空,陨石落入神秘深邃的黑洞……还没来得及产生任何排斥反应,就已经被完全接纳吸收而后消失殆尽,归于虚无。
沉寂下来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虚无缥缈,寂静辽远。
在人间失格的绝对领域中,没有任何一种异能能够幸免于难。
有意探查它的人,始终如管中窥豹,当你以为自己已经窥测出它的全貌时,不过只看见一小部分罢了。
永远不要被对方柔软可爱的外表所蒙蔽,也许对方只是在沉睡。当野兽被唤醒、露出锋利的獠牙张开血盆大口时,引发它好奇心的存在将在劫难逃。
脱力的童磨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宛若神邸般踏着一地花瓣冰晶闲庭信步朝他走来的太宰治。
那一刻,从不信神的他确定自己看见了神。
太宰治皱眉盯着童磨沉思,他在考虑屠鬼的可行性,最终放弃了。并非生出了什么怜悯之心,实在是眼前这个鬼头很铁,字面意思上那种,他砍不动。就算砍断了,还会如刚才一样立马恢复。治愈能力属于每个鬼自身所携带的特质,人间失格的能力不能使之无效化。
就是普通人类也有恢复能力比较强的呢。只不过鬼这种生物的自我恢复能力就是个bug。
也就是说,太宰治现在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僵局里——他杀不死童磨,童磨也杀不死他。
其实事实并非完全如此,如果童磨放弃使用血鬼术,直接手撕,太宰治相信自己马上就可以去见上帝了,也许是去见冥王……
可是因为太宰治刚才一系列脸接血鬼术的操作属实太秀,再加上童磨本身就是个酷爱远程攻击的法师,根本没有往近战这方面想。
这是常人的固有思维,你告诉他被大炮轰个几百遍都活蹦乱跳的人其实用一把小刀就能轻易杀死,换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太宰治蹲在童磨身侧,蛊惑道:“我不杀你,你带我去见鬼舞辻无惨。”
童磨没有拒绝,略带好奇地问:“你要见无惨大人做什么?”
太宰治摊手,纯良无害地眨眨眼:“没什么,就是慕名已久,想见见传说中的鬼王。”
童磨爽快地答应了:“好啊,不过需要一点时间,因为我也不知道无惨大人的具体位置。”
“我以为你会拒绝,或者开出更高的条件,你这算是背叛吗?”
“其实无论是鬼还是人类,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差别。”童磨拾起对扇,他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沉沦在那淡漠而瑰丽的鸢尾色眼眸中,“喂,太宰,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第67章
是因为什么对眼前的这个人类产生名为喜欢的这种感觉的呢?
也许是揭穿他伪装谎言那一刻的波澜不惊;也许是漫天冰莲被定格在空中, 那人踏着冰雪款款向他走来的从容不迫;又或许是听闻自己真情告白后的淡然冷漠。
遭了,是心动的感觉。
太宰治冷静地把童磨贴过来的脑袋用力掰开,露出不加掩饰的嫌恶之色:“你所谓的喜欢就是把人吃掉吗?”
童磨嗅了嗅鼻尖沾染的腊梅清香,砸吧砸吧嘴, 仿佛在品味太宰治的美味。他认真地回答:“这难道有错吗?被我吞噬的人类, 将会得到救赎, 她们将在我的体内和我一起得到永生。”
“这根本不是喜欢!”山姥切长义忍不住反驳道。
童磨面露困惑之色, 没有喜怒哀乐、丝毫不理解人类感情的他显然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他困扰了半天,终于想出一条解决的对策:“也许你可以教教我什么是喜欢,我学习能力很强的。”
“容我拒绝。”太宰治冷淡地回应:“我对男人没有任何的兴趣。”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吃人的恶鬼, 现在没有杀死童磨并且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要利用他找到鬼舞辻无惨罢了。
“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遇见了你……”童磨恬不知耻的再次凑上前来。
鬼这种生物, 脸皮厚实着呢。
回应他的是太宰治毫不留恋的背影。
“真是冷淡呢。”童磨望着太宰治渐渐消失在柔荑飘荡的轻罗帷帐间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不会真的被讨厌了吧?
应该不会吧, 他无论是在人类社会还是十二鬼月中都是相当受欢迎的存在呀!
*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对太宰治是真爱似的, 一直以来对所有事情都漫不经心的童磨拼了, 甚至派遣自己的二百五十个教徒全员出动去寻找鬼舞辻无惨。
事实上童磨并没有指望那些人能找到鬼舞辻无惨, 他们连鬼舞辻无惨的样貌都不知道,其实就连童磨都不确定他曾经是否有幸目睹过无惨大人的真容。
因为那位大人酷爱变装, 又不仅仅是变装那么简单, 童磨数百年来见过鬼舞辻无惨只有寥寥几次, 每一次见面都有新发现——无惨大人的变装变的不光是样貌、声音、身份, 甚至连性别都能改变。
实属鬼届的冠位coser, coser届的一代楷模。
童磨想了一条相当迂回折中的法子:二百五十个教徒每人都带着印有鬼舞辻无惨的肖像画, 在这一片区域内广为张贴发放。若是鬼舞辻无惨看到了必定会引起警觉,派遣手下的鬼调查事情始末,然后顺藤摸瓜地找到自己这里, 他们只需要等着无惨大人找上门来就行了。
至于如何应对怒火中烧的无惨大人,童磨也已经想好了对策。
如果自己面对无惨大人疾风骤雨的怒火时还能来得及说出那句话的话……
连他都想不通,自己为何要如此不竭余力地帮助太宰治。
对此,太宰治提出了他的质疑:“如果无惨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新身份的话,就算有人知晓他过去的伪装也根本不会在意吧?”
“不,那位大人会在意的。”童磨展开对扇掩住嘴角轻笑:“对于正在寻找自己的人,无惨大人向来会做到赶尽杀绝,不留一丝后患。”他还有一点没说,鬼舞辻无惨异常胆小,宁可错杀也不可能放过一丁点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事物。
山姥切长义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也就是说,你派出去寻找鬼舞辻无惨的那些教徒,全部都会被杀死?他们可都是你的手下啊!”
童磨轻蔑地笑起来,优雅地吐出残忍至极的语言:“手下么?你太高估他们了。他们只不过是我的储备粮而已。”
对于童磨来说,那些全心全意信任他的教徒就只是消耗品罢了,失去了再换一波就是。成为鬼的百年来,他身边的教徒不知无声无息换了多少波。
这残忍的理念与山姥切长义一直以来贯彻的正义相悖,他没有何时比现在更想杀了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恶鬼。可惜的是,他做不到,他没有强大到能够傲视童磨的能力,如果之前不是太宰治出手相救,他早已经碎刀了。
作为爱民如子的万世极乐教教主,童磨日常与人类生活在一起,由于他给自己的设定是纯良圣洁的神之子,所以有意压抑自己的力量,可是现在整个教中除了他们空无一人,他能够肆意释放自己的气势。
一如他冰之血鬼术的属性,四周弥散着寒冷且危险的气息。
山姥切长义必须忍耐,因为太宰先生说过,童磨必须死和利用他找到祸乱的源头——原初之鬼·鬼舞辻无惨并不矛盾。鬼舞辻无惨不死,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童磨被制造出来。
想到这里,太宰治在山姥切长义心中上升到无与伦比的崇高地位。
临危不乱、孤身犯险打入鬼组织高层,跟鬼做交易,竟然还成功了,这是山姥切长义在此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要是有这么容易就能找到鬼王,获取十二鬼月的情报,之前时之政府费劲心思地调察可不就是白费功夫么?
你离被上弦二一见钟情的距离,就差一个太宰治。
山姥切长义甚至怀疑他们被传送到万世极乐教也是太宰治操纵的,为的就是虏获敌人芳心,从内部瓦解敌人势力。
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是这位审神者大人做不到的事情了吧?
做他本丸的刀剑一定很幸福。
太宰治被打刀诡异的目光盯得一阵恶寒。
如果他能猜出付丧神心中所想一定会义正辞严地解释:不,我不是,我没有。我虽然会操心术但却没有预见未来的本事,而且我是不会出卖自己的色相换取情报的。被一只性别为男的不明生物表白你知道是一件多么令人恶心的事吗?
太宰治感慨万千:“你身为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二,竟然没有其他办法联系到鬼舞辻无惨,真是太失败了。你就没有考虑过是因为自己实在不讨其他鬼喜欢,受到排挤边缘化的缘故吗?”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道画面,当其他鬼其乐融融的聚餐摆宴时,唯独童磨一无所知地呆在万世极乐教……
童磨志得意满地解释:“当然不可能,我的鬼缘可是非常好的哦!无论是筋肉白痴猗窝座阁下还是变态人体艺术爱好者的玉壶先生我都能与之相处得相当和谐。”
你这个家伙有资格说别人是变态吗?
“还有,不要说十二鬼月了,就是普通鬼都少有群居行动的,因为……噗……”童磨突然喷了口鲜血,姣好的面容突然变得扭曲可怖,四肢不正常地抽搐扭动着……
良久,仿佛一场酷刑最终趋于平静,童磨坐起来,抹去唇角溢出的鲜血,不在意地摊了摊手:“好了,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我不能再泄露关于无惨大人的情报了。”每一个由鬼舞辻无惨血液变成的鬼,从诞生的那一刻就被埋下咒缚,普通鬼哪怕是对外人提到关于“无惨”的字眼,都会被诅咒腐蚀身体而死,上弦也不例外。
这是作为鬼之始祖对他的造物所拥有的生杀予夺的特权。
这已经是童磨能诉说出的关于鬼舞辻无惨情报的极限了。
童磨心有余悸地想道:相隔这么远的距离,无惨大人应该没有探测出他刚才在想什么。要不刚才就不仅仅是牵动诅咒的自然现象了。
不过他应该被已经被发现了,连那些教徒都没用上,无惨大人很快就会登门造访的。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激我说出那句话的吗?为的就是让那二百五十个教徒幸免于难。”后知后觉的童磨又吐出一口带有内脏碎片的鲜血,笃定地看向太宰治。
这样一来,猜忌之心极重的鬼舞辻无惨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鬼舞辻无惨数百年来严令禁止所有鬼聚集相处、又把十二鬼月分散在各地的原因就是怕他们生出策反之心,聚众反扑。
童磨一直觉得鬼舞辻无惨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一名叫做珠世的女鬼,还没有谁能逃脱鬼舞辻无惨血液的诅咒。
况且背刺鬼王,对于鬼来说又有什么好处?鬼舞辻无惨死了他们也会死的。
童磨不是鬼舞辻无惨,自然不明白他奇特的脑回路。
他也不能说什么,无惨大人从来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建议,反对无惨做法的人和鬼无一例外的不是被杀就是在被杀的路上。
最关键的是童磨并没有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他只想呆在自己的万世极乐教救赎迷途的女子。
太宰治无辜地耸耸肩:“我并不知道你提及无惨的情报就会受到惩罚哦!不过,你怎么没死呢?”
“因为我是上弦呦,跟那些普通鬼不一样。”童磨笑魇如花,仿佛对太宰治的算计毫不在意,“更喜欢你了呢,太宰君。”
第68章
太宰治对于童磨的表白无动于衷, 他已经习惯了,无论是在横滨还是在本丸 。突然,他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微妙神色:“你们万世极乐教里有一个皮肤惨白,看起来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男人吗?”
童磨愣了一下, “当然不会有, 我怎么会留下那种听起来就很倒胃口的家伙呢?会吃坏肚子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喏。” 太宰治点了点对面, 童磨缓缓地转过头去, 向来毫无波动的脸庞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莲花池的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青年男子。他的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绅士帽帽檐压得极低, 只能看见微微卷翘的黑色碎发, 手工订制的高级西装把他衬托得像个高知分子。
如果忽略他周身凝成实质的杀气, 你会觉得他此时应该提着公文包去上班, 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青年优雅地摘下礼帽贴在胸口, 一双冰冷的血色双眸令人不寒而栗。他看着童磨, 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童磨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即刻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无、无惨大人, 欢迎……”
问候被强行打断,鬼舞辻无惨仍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个人头。
——是童磨的。
被鬼舞辻无惨提着脑袋的童磨丝毫不介意自己此刻已经身首异处, 他仍旧没心没肺地笑着:“无惨大人, 您的到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其实童磨还是有一点心悸的, 毕竟他刚才说了无惨大人很倒胃口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但是以他对鬼舞辻无惨的了解来看, 这时候痛哭流涕地求饶不仅没有任何作用还会起反效果。
“嘭!”童磨的脑瓜子像脆弱的西瓜一样被鬼舞辻无惨一把捏碎。
饶是太宰治,也看得目瞪口呆。原来鬼不仅对人类残忍,对自己人更残忍。
鬼舞辻无惨用切身行动诠释了一句话——看到你脖子上的脑袋没有?下一秒就在我手上了;看到我手上的脑袋了吗?捏碎都不给你。
太宰治感受到鬼舞辻无惨的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 解决完属下后的第一个目标就锁定自己么?他可不是童磨,玩不起摘脑袋的游戏。太宰治瞟了一眼鬼舞辻无惨脚下蠕动愈合的肉块,后颈有些发凉
看起来就很痛,可是他不喜欢疼痛呢。
“太宰先生,您要出手了吗?”山姥切长义期待极了,崇拜地小声说:“就那个……超厉害的,『人间失格』。”
太宰治颇为耐心地解释道:“你说人间失格啊,那是被动技能,所以敌不动我不动……”
付丧神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神情,然后——
“该死的恶鬼,你有本事就上啊!看你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不会要死了吧……”山姥切长义嚣张地拔出本体挑衅道,将狐假虎威、为虎作伥的恶棍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鬼舞辻无惨怒火中烧,山姥切长义犯了他的禁忌,他最忌讳有人说他命不久矣。
“等下,我没说完呢。”太宰治把张牙舞爪的山姥切长义拉过来,附在他耳畔低声说:“人间失格的能力是我所接触到的一切异能无效化,你可以理解为禁魔装置,但并不能阻挡物理攻击。所以如果我被摘掉脑袋,是会死的。”
山姥切长义的脸一瞬间变的比鬼舞辻无惨还要惨白,他磕磕巴巴地问:“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年轻的审神者拍拍打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所以接下来的一切就只能靠你了。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嘛,你应该有带御守的吧?”
山姥切长义欲哭无泪:“这不是有没有带御守的问题啊!而且我有御守你怎么办?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等会儿你瞅准机会赶紧逃跑,现在是白天,跑到太阳底下就安全了。”
诡谲多变,欲语还休的琵琶声再次响起……
一曲琵琶人断肠,直到弹奏完一首曲子,鬼舞辻无惨仍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太宰治不耐烦了,“你到底上不上啊?”他不相信鬼舞辻无惨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表演摘自己下属脑袋玩,顺便请自己听首曲子。关键是这琵琶曲真的不好听。
或许鬼舞辻无惨有什么连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杀招?
鬼舞辻无惨这边也在暗自犯难,他高贵冷艳的人设快要绷不住了。他在心里狂喷鸣女,那个臭婆娘!没用的废物!到底在干什么?
仿佛是感受到鬼舞辻无惨的召唤,他的身后,凭空显现出一扇门,一名身穿黑色秀丽和服,端着琵琶、头发凌乱女鬼焦躁地拨弄琴弦,她对着无惨福了福身子,刘海覆盖下布满血色的独眼惊恐地望向太宰治,“无惨大人,我、我没有办法将他拉入无限城内……”
原来鬼舞辻无惨刚才能瞬间夺取童磨的脑袋,除了他身为鬼之始祖本身对于鬼的绝对掌控以及童磨并没有反抗的意向外,还依靠了鸣女空间传送的血鬼术。
当然如此逆天的空间传送能力是有诸多条件限制的,鸣女能够随心所欲自由操纵的空间就只有属于她的无限城。把范围之外的人或鬼拉进无限城,再传送到鬼舞辻无惨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速度够快,就没有人能发现异常。
鸣女的能力实属居家旅行装逼耍帅之必备神器,鬼舞辻无惨因此破格把她提升为近侍,并且打算一旦十二鬼月有哪个不幸殒命就让鸣女接替其空下的位置。
可惜遇上了太宰治这么一个行走的、全天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的绝对魔力抑制器,鸣女遭遇了鬼生史上第一次滑铁卢,无限城的空间根本无法接近太宰治。
不仅如此,因为试图接近太宰治,触发了人间失格的能力,无限城内部已经崩坏了一半。
女鬼的第六感告诉鸣女,如果强行把太宰治拉入无限城,由血鬼术控制的无限城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瓦解溃散。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你是恶鬼吗?”鸣女歇斯底里地叫喊,她不管不顾鬼舞辻无惨还在这边,崩溃地钻进无限城,再也没出来。
眼睁睁看着属下抛弃自己的鬼舞辻无惨俊秀的脸不断抽搐,怨毒地盯着太宰治,在心里用祖安话把他全家问候了个遍,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其实已经后悔了,后悔走得急没带几个小弟来当炮灰,后悔刚才一激动把上二分尸了,否则可以先派童磨探探路。
要死童磨先死,反正十二鬼月只是他创造出来的工具鬼,死不足惜。
鬼舞辻无惨垂眸偷偷看了眼脚下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童磨脑袋,骄傲地想:不愧是分食了自己大量血液造就的上弦,跟普通量产的鬼有绝对的等级差距,治愈能力不可谓不强。
还是再等等,等童磨恢复吧……
于是,在鬼舞辻无惨刻意为之的前提下,本应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战斗变得僵持不下,并且相当尴尬。
这边太宰治已经通过鬼舞辻无惨的行动以及之前童磨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鬼舞辻无惨为什么迟迟不出手的原因。
所以他此时完全不慌,甚至还有点失望。他费尽心思,吃了这么多苦,就是为了见这么一个又怂又无能的家伙?
还没有见到童磨来得惊喜呢。
怪不得占尽先天优势的鬼经历了一千年的漫长时光不仅没把人类灭绝,还养蛊似的养出了鬼杀队这种猎鬼组织,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奇葩首领啊……
童磨还没有达到突破限界的程度,因为他对生没有极强的执念长不出新脑袋,索幸他的脑袋是被鬼舞辻无惨捏碎而不是被日轮刀砍碎的,所以并无大碍。不过鬼舞辻泄愤般的失控动作还是令他的脑袋四分五裂,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完全复原。
专心致志长脑子的童磨没有分出多余的精力关注鬼舞辻无惨和太宰治的战况。
他只能在心里期待太宰治别那么轻易死了,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喜欢上的家伙呢。至于自己的老板是死是活童磨完全没考虑过,他既然没有七情六欲,自然不可能对鬼舞辻无惨产生忠贞不二这种情绪。
都是各取所需的关系,谁比谁高贵呢。
等童磨修复好自己后,一抬眼就看见自家老板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童磨被鬼舞辻无惨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没有把嘴巴长在鼻子上,或者如上一黑死牟殿下那样长出好几只眼睛。
他还是原来那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妖艳贱货。
社畜老板见童磨已经恢复了,完全不给他留一点休息的时间,颐指气使地吩咐道:“童磨,快去杀了他。”
“哦哦,好的,没有问题。”童磨听从吩咐,象征性地往太宰治身上扔了几道花里胡哨的血鬼术,然后转过身,理直气壮地告诉鬼舞辻无惨,自己的血鬼术对太宰治无效,杀不了他,如果无惨大人不信可以亲自上手试一试。
第69章
“没用的废物!”鬼舞辻无惨怒骂一声, 暴跳如雷。
童磨无所谓地打着哈哈,时不时敷衍几句,安抚自家老板受伤的心灵和可怜的自尊心。
童磨知道他赌对了,鬼舞辻无惨不会对他下死手的。虽然鬼舞辻无惨可以无限地制造鬼, 但能承受得起鬼王巨量血液的人类少之又少, 人类身体会对鬼之血起强烈的排斥反应, 大部分人类在被注入血液后往往第一时间就会暴体而亡。
一千年多年的蹉跎岁月, 鬼舞辻无惨也不过成就了七个人类而已。
那便是十二鬼月排位最高的六位上弦,他们是鬼舞辻无惨所拥有的最高战力。在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时,无惨大人是不会轻易杀死他们的, 特别是童磨这个上弦之二。
鬼舞辻无惨不敢轻易出手, 任凭他怎么呼唤鸣女都不回应, 他现在只能依靠童磨。
神秘的青年, 未知的能力, 童磨和鸣女的战败……这些不确定因素不断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令他生出退却之意。
曾经鬼舞辻无惨胆子可没这么小, 正面刚鬼杀队从来不怂的。可是五百年前一场意外彻底改变了他, 他在寻找青色彼岸花的途中遇到了一个看起来除了脸一无是处的鬼杀队青年,本想在珠世面前装逼一把的鬼舞辻无惨主动挑衅了继国缘一, 结果被瞬杀, 要不是他跑得快鬼生就到此为止了。
那根本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凌虐秒杀, 它给鬼舞辻无惨带来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哪怕百年后的今天, 只要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依旧冷汗淋淋。
他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差点没站稳掉进莲花池里。
等到鬼舞辻无惨退到了自认为安全的距离,愤怒渐渐占据了上风,毕竟在下属面前胆怯退缩可是相当丢脸的, 他打算掰回一局。
最关键的是,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继国缘一也追不上来。
鬼舞辻无惨强自镇静,问道:“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无聊地打哈欠的太宰治好脾气地回答道:“太宰治。”
“太宰治么?不错的名字,可惜你马上就要带着这个名字去地狱了。”
[血鬼术·黑血枳棘]
黑色的荆棘从鬼舞辻无惨的手臂上长出来,不断生长蔓延,接着倏地一声,数十条黑色荆棘同时朝太宰治刺去。
这种速度与大面积的攻击,就算是鬼杀队的柱也无法轻易躲开吧?由他血鬼术化身的荆棘,一旦沾上,就会如附骨之蛆一般再难脱身。
鬼舞辻无惨想象太宰治被抽干血液的模样,失态地狂笑不止。
可惜事情的发展一向不遂他愿,鬼舞辻无惨的笑声戛然而止,那肆虐乱舞的荆棘在快要接触到太宰治身体时,忽然有灵性地挣扎扭动起来,它们想要远离这个人类。
太宰治好奇地伸手摸摸这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品种。
遗憾的是在他还没有接触到时,黑色荆棘就消失了。
鬼舞辻无惨怒火攻心,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再次抬起手臂,这回从他袖口钻出的不是黑血荆棘而且一条粗壮的肉瘤,肉壁上张着一双双血盆大口,那生物嘴里布满锋利的锯齿状牙齿和淋漓鲜血的舌头。
看这架势,被咬一口一定会去掉半条命。
“去,吃了他。”鬼舞辻无惨命令道。
比黑血荆棘更有自主意识的大嘴吓得哇哇大哭,几十张嘴同时嗷嗷叫起来,鬼舞辻无惨的尴尬癌都要犯了。
接下来,无论鬼舞辻无惨用出什么血鬼术,在还没接触到太宰治时就会消失。
被继国缘一支配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在极度恐惧之下,鬼舞辻无惨的眼前有些恍惚,继国缘一的影子渐渐与太宰治重合了……
感觉自家老板已经临近崩溃状态了,“忠心耿耿”的童磨挡在鬼舞辻无惨身前,摆出一副壮士赴死地悲壮场面,“无惨大人,您先走,我留下来殿后。”
“太宰治,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鬼舞辻无惨无能狂怒,接着愤然离去。
太宰治觉得鬼舞辻无惨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至少骂起人来嘴就又臭又毒。不过他完全不介意这个诅咒呢,死都不怕,还会怕怎么死的么?
鬼舞辻无惨离开后,太宰治与童磨远远地对峙着。
半晌,童磨扭了扭脖子,忽然说:“昨晚睡得不太舒服,好像落枕了。”
太宰治吐槽道:“你确定不是刚才没拼好零件,长歪了?”
童磨信誓旦旦地回答:“这不可能,我于此很有经验。”
槽点太多,无从下口。童磨堂堂十二鬼月上弦之二,也算得上二鬼之下万鬼之上的人物,修起脑袋来却熟练得让人“心疼”。
童磨摇了摇对扇,亲昵地凑近了说:“我满足你的愿望,让你见到我老板了。”
太宰治怜悯地看了童磨一眼: “你就不怕你老板突然折回来,把你骨灰都扬了?”
童磨满不在乎:“这个不用担心,无惨大人是不会再回来的。你是在为我担心吗?太宰君~”鬼舞辻无惨不仅不会回来,并且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没办法,他怂啊……
“迄今为止,我就没见过这么掉价的boss,跟着这么一个老板,真难为你了。”
经此一役,太宰治突然觉得森欧外那点癖好根本无伤大雅。起码森先生在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危机关头有勇有谋,气魄十足,并且总能做出有益于港口黑手党的正确决断。
远在横滨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抬手遮住绚烂到有些刺目的日光,今天的横滨又是和平的一天呢。
“中也君,这个送给你——”
“首领,这是什么?”中原中也向前两步,双手接过森欧外递来的木质令牌。
森欧外半眯起眼:“是度假的门票啦!我好不容易才给你弄到手的。”
“谢谢首领,不过我不需要度假……”
“不,你需要。”森欧外打断了中原中也,意味深长地说:“收下吧。”
“是。”中原中也不明所以,但还是遵从了森欧外的吩咐。
港黑第一干部把传送符收好后,路遇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芥川龙之介。今天怎么突然变冷了?迟钝的中也君如是想。
*
因为鬼舞辻无惨令太宰治大失所望,使他连带着鬼退治都觉得无趣起来,就安安稳稳地呆在万世极乐教等付丧神来接自己。
当然太宰治也不是一无所获的,童磨在知晓了太宰治是个猎鬼人后,不仅没有排斥他甚至还专门抓来几个鬼给太宰治长经验。
至于残害同族的心理负担?那是什么玩意儿?他可是没有感情的童磨啊!连老板都能心安理得地背刺,卖几个底层员工算得了什么?
而且所谓的自相残杀都归功于自家老板做得好表率作用。
他童磨只是上行下效而已。
“太宰君,太宰君,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童磨把一个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鬼扔到太宰治脚下,神采奕奕地炫耀:“是十二鬼月中的下弦六哦!”
看到面前的超级经验包,太宰治稍微振作了点精神,“十二鬼月就这么轻易死了等无惨出关后会追查吗?”他觉得这毕竟是鬼舞辻无惨的直属部下,应该会比较在意吧。
童磨十分不屑地踢了脚地下抽搐痉挛的鬼,“不会啊,区区下弦而已。”
虽然一同并列为十二鬼月,但上弦与下弦之间是有不可逆转的实力差的。鬼界以强者为尊,处于鬼界金字塔顶端的上弦普遍看不起下弦,下弦又看不起普通的鬼……当然如果你不满自己的排位可以直接向上位者发起挑战,打败对方你就能成功上位了。
自十二鬼月成型后的一百多年来,上弦的位置一直稳坐如山,连最弱的上弦六堕姬都杀过六个柱,而下弦在与鬼杀队的战斗中经常被柱斩杀,因此变动频繁,搞不好连鬼舞辻无惨都叫不出新就任下弦的名字。
太宰治好奇地问:“既然十二鬼月是按照实力排位的,还会有下位者挑战上位吗?”
“只要不是上下弦这样有些极大的实力差距还是能够凭借计谋手段弥补一下的。”童磨微微勾起嘴角,“我以前的排位是上弦六。”意思不言而喻。
“那你还真是励志。”
太宰治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童磨不靠谱的行为和被强行掉头的经历让他差点忘了他还是十二鬼月中名副其实的老二。
山姥切长义在太宰治的示意下提刀砍断了下弦六的脖子,那鬼不是童磨,没有任何意外地死去,身体一点点化成飞灰消散。
下弦六死之前愤恨地咒骂身为罪魁祸首的童磨,“童磨,你将来一定会死无葬生之地的。”
“我想想,至今为止有多少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了……”童磨把手指插近太阳穴里搅了搅,仿佛这样能翻出陈年往事的记忆。尖锐的指甲刺破了皮肤,他也浑然不觉。
果然是个极致的变态啊。
第70章
在万世极乐教与童磨同居相处的第四天, 山姥切长义顶着一双黑眼圈神情恍惚,忍无可忍地吐出真心话:“太宰先生,你本丸的付丧神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找你啊?”
虽然自童磨向太宰治表明心意后就再也没有对他们出手过,但在山姥切长义得知太宰治异能力并不能阻挡物理攻击后, 他原本踏实的心又升起了紧迫感。
毕竟不是每个鬼都如鬼舞辻无惨那么怂, 他还是担心童磨趁他们放松懈怠时搞偷袭, 一直小心提防着童磨, 神经高度紧张的山姥切长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与一个连自己人都能随意杀的鬼相处,无异于与虎谋皮。
特别是在逗留后第一天的午夜,他被磨牙声惊醒之后看见童磨正对着太宰治流口水时, 更加坚定了付丧神的想法——此地不宜久留。
可更令山姥切长义绝望的是审神者的神经大条。在他如临大敌般把太宰治唤醒后, 这位审神者仅是用眼神示意童磨出去后就继续睡下了。
没错, 而且是倒头便睡……
山姥切长义真想摇醒这位铁憨憨审神者, 质问他一句, “我们现在是身入龙潭虎穴您能不能有一点点紧迫感?”但是在看到已陷入熟睡的审神者微微颤动的睫毛时, 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想必太宰先生近几日奔波劳碌也未曾好好休息。
而且太宰先生的睡颜真的很好看, 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付丧神身强体壮, 少睡一晚上没有关系,今晚就由他来守夜吧。
可是在经过第二晚, 第三晚……一直到第四天清晨, 山姥切长义面对无忧无虑的太宰治, 终于忍不住了。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对话——
其实一开始太宰治觉得呆在哪里都无所谓, 特别是万世极乐教里有许许多多或可爱的、或成熟的女性, 他还蛮乐意在这里的。但是在童磨把全部教徒都派遣出去找鬼舞辻无惨后, 空荡荡的万世极乐教里连一个妹子都没有,他也十分无聊。
太宰治百无聊赖地说:“对啊,他们真的很慢诶。话说, 你堂堂一个政府要员,走失了这么久,都不见时之政府派人来寻找你,也是有够惨的。你之前的人际关系是不是处理得不太好啊?”
被会心一击的山姥切长义:“我并不是政府要员……”虽说时之政府给他安了个高大上的“监察员”的名号,但他其实是编外人员,这次任务结束后就会与和他交接匹配、完成任务的审神者缔结契约。
没错,任务奖励就是我(bushi)。
处在这样尴尬的地位上,资本为上的时之政府当然不可能花大力气来寻找他了。
山姥切长义十分后悔,他就不该问太宰治这种问题,简直是自讨苦吃。
可惜因为种种事故,眼见鬼退治活动已经快要结束了,打刀付丧神还没有找到与他交接的审神者。
看来今后还得继续为时之政府卖命了。
他只能等待,等待不知何时开展的下一次活动才能见到他的审神者。
打刀有点失落,毕竟他一开始还是非常期待与自己未来的审神者相见的。
这是作为刀剑的本能,渴望被使用,被爱惜。
其实付丧神找不到太宰治的原因完全在于他所处的位置,谁会想到这位审神者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跑到鬼窝里住下,鬼竟然还单方面跟他相亲相爱啊……
光想想就觉得匪夷所思好吗?
而且因为是初次开展活动,各方面经验不足,审神者和付丧神大都呆在初级战场上,狩猎普通等级的鬼,时之政府甚至没有开启高级战场的通道,他们要怎么找啊?
这天太宰治坐在莲花池旁剥莲子,明显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他,好像将要把他剥离这个世界一般。
山姥切长义明显也有相同感受,他很兴奋地告诉太宰治,这是鬼退治结束,时之政府收拢时空所造成的连锁反应。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终将会被强行传送离开。
——也就是说,历经千辛万苦,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太宰治感叹道:“原来我们已经在这呆了这么久。”
山姥切长义喜不自胜: “是啊,太宰先生,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以后还会有鬼退治的活动吗?之前有个孩子答应我,成为柱之后要请我喝酒呢。”太宰治咬了一颗脆生生的莲子,苦涩的味道在他口中蔓延。
山姥切长义想了想,回答说: “如果这次参与的审神者们都反映良好是有可能复刻的。”
藤袭山上,锖兔把受伤昏迷的富冈义勇交托给其他参加试炼的考生,毅然决然地踏上黑黝黝的山顶。
义勇,鳞泷先生,太宰先生……请为我加油吧!
几息之间,太宰治和山姥切长义的身体渐渐变成细碎的光点。
返回的童磨丢下了特地抓来的鬼,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扑上去,星星点点的光自他掌心消散。
此后,童磨借着帮鬼舞辻无惨寻找青色彼岸花的理由,发疯似的寻找,却始终是捕风捉影。
那有着漂亮的鸢尾色眼睛的青年,就好像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般。
*
“大概就是这样,我之前一直跟十二鬼月的上弦二呆在一起,现在回来了。”由于任务通道关闭,被强制传送回本丸的太宰治对找他找得焦头烂额的付丧神们三言两语地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接着,太宰治对一起跟随他回本丸的山姥切长义下逐客令,“对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山姥切长义迷茫地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应该直接被传送回时之政府啊……”
付丧神无语了,怪不得我们快把战场踏破都找不到您……而且这段时间竟然还有一把刀跟您独处,好羡慕。
“嘛,总之大将安然无恙回来就是万幸了。”药研藤四郎率先打破了沉默。
五虎退小声道歉:“主人,对不起,我们此次任务的战绩不佳……辜负了您的期待。”他说着,眼眶又湿润了。
太宰治知道这不能怪付丧神,他们此次完全是东拼西凑勉强凑出来的出阵部队本来就战力有限,而且还因为时空转换系统崩溃的原因迟了两天才出阵,又把重心全部放在寻找审神者上,战绩不佳是理所当然的。
他大度地挥挥手:“没有关系,反正我这回想见的都见到了,满足了好奇心,已经是不虚此行了……”
“天呐!”狐之助发出一声尖叫,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任务显示屏,“排位结果计算出来了,我们本丸是……第一名!”
“六酱,你确定你没有看错?”眼神不太好使的太刀兴冲冲地凑了过去。
“好像的确是真的。”髭切眨了眨他的卡姿兰大眼,“我们666号本丸总积分确实是最高的。”
出阵部队并没有猎杀几个鬼,排除时之政府计算失误,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审神者这段时间在闷声干大事。
太宰治无辜地摊手表示不解,童磨是给他抓了几个鬼,其中好像还有一个下弦六,不过也应该不会这么高吧?
那串积分真的高到离谱了,第二第三的总分加起来还没他本丸的零头高。
“这里有积分明细。”狐之助毛茸茸的爪子点了下按钮,积分明细一条条陈列出来。
666号本丸积分一览:
成功猎杀普通鬼5只:500分;
成功猎杀高级鬼2只:1000分;
成功猎杀十二鬼月·下弦六:5000分;
虏获十二鬼月·上弦二芳心:60000分;
击退鬼之始祖·鬼舞辻无惨:999999分。
接下来还有奖励一览:
打刀·山姥切长义×1
魔幻现世度假七日游门票×1
极化道具×3
小判、委托符、加速符等资源若干
……
加州清光惊呼道:“天呐,主人您到底还干了些什么?前面那些我还能理解,后面的……虏获上弦二芳心,击退鬼之始祖,这是人类能做得到的吗?”
就是前不久数位审神者联合,击退了十二鬼月中的下弦四都成了一则震惊论坛的大新闻。
这个消息公布出来简直会爆炸好吗?
太宰治坚定地说:“我当然是人类。”
加州清光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大和守安定打断了:“主人是最棒的,主人无论什么都可以做到,主人就是我的神。”
“好吧……”看着自己昔日的伙伴化身极端狂热主厨,加州清光十分有眼色的选择闭嘴,他振臂高呼:“审神者大人万岁!666号本丸万岁!”
“审神者大人万岁!666号本丸万岁!”其他付丧神也跟着高呼起来。
“等等,我再确定一下……”一道突兀的声音插进来,山姥切长义抖了抖嘴唇:“你们的本丸编号是第666号吧?”
狐之助骄傲地甩了甩蒲扇似的大尾巴,回答道:“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原来你就是第666号本丸的审神者?”山姥切长义盯着太宰治,神情复杂。
第71章
凭心而论, 这些天与太宰治相处下来,山姥切长义发现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审神者,优秀且强大、态度谦和、平息近人、临危不乱……更不用担心他会逼迫付丧神做寝当番、碎刀这种恶毒的事情。总之,就是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放在太宰治身上都不违和。
刀剑天生崇拜强者, 他感激并尊敬从恶鬼手中救下自己性命的太宰治, 也曾羡慕过太宰治本丸的付丧神。
明明都是一样刀剑, 为什么他们能如此幸运, 遇上这么完美的审神者?
如果不是想到自己的审神者,山姥切长义差点就放下原则和自尊求收养了。
当一切真相大白,得知太宰治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主人时, 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伴随着巨大喜悦涌出心头的还有一点点惶恐和委屈。
为什么在此之前太宰先生从未承认他就是666号本丸的审神者呢?他明明一见面就表明身份了, 难道是自我介绍时下意识的吐槽引起了审神者的不满?
太宰先生会不会不要自己啊?
打刀不安地攥紧了衣角, 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拼命守护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没错, 我就是666号本丸的审神者……”太宰治略微尴尬地冲山姥切长义笑了笑。掉马掉得措不及防了, 他那么着急让山姥切长义走的原因就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咳咳, 面对害自己卷入时空乱流的当事人,会忍不住砍了他的吧?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用害怕, 自己不是一直渴望本丸里出现一振“太宰切”吗?突然反应过来的太宰治坦然地张开双臂, 闭上眼睛, “来吧, 有什么怨恨冲我来, 来杀了我吧!一定要像你杀鬼那样快准狠哦!”他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一脸懵逼不知所云的山姥切长义:“啊?!”
其他付丧神同样一头雾水,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从审神者的只言片语中迅速提取重点——这振山姥切长义要杀审神者大人!
反应最快的药研藤四郎打掉了打刀的本体,五虎退的大白虎将山姥切长义扑倒,然后他的四肢被太刀们死死摁住。
“喂!喂……”山姥切长义在太刀们的钳制下动弹不得, 最后干脆放弃挣扎,颓然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过是抱怨了审神者几句,虽然有错,但罪不当诛吧?
烛台切光忠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态势,严肃地说:“长义,你为什么要杀审神者大人?”
山姥切长义懵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要杀审神者大人了?”
山姥切国广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因为你怨恨主人?”
“我为什么要怨恨太宰先生啊?你这个仿品不要乱说……”山姥切长义急得伸长了脖子,又被其他付丧神按了下去。
倍受打击的山姥切国广一脸阴影地躲到角落里画圈圈去了,碎碎念:“我才不是仿品,不是仿品……”
太宰治添油加醋地细数自己的罪过:“因为山姥切长义为了找我被卷入时空乱流里,我还把他带进了危机四伏的鬼窝,他这几天心惊胆颤都没有休息好……所以你们不要拦着他,有什么怒火和不满冲我来就好,反正我早就想死了。”
一头黑线众付丧神: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长义啊……”烛台切光忠语重心长地劝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心里有不忿有怨怼……”
“我不是!我没有!唔……”山姥切国广的嘴被太刀厚实的手掌堵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听我说。”面对自家冥顽不灵的后辈,烛台切光忠继续苦口婆心,“虽然这的确是主公间接造成的,但是今后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补偿你,何必要采取最极端的方式去报复呢?”
被强行禁言的山姥切长义拼命摇头,这个本丸里的付丧神都是神经病吗?这么会脑补干脆去写小说吧,保准大卖。
三日月宗近发言:“其实我觉得山姥切长义并没有真心想杀主人的意图,我们这样对未来的同伴实属不妥,你们把他放开吧。”
山姥切长义喜极而泣,终于有一个明白事理的正常人了……
“如果今有他有异动再杀不迟,这样大家也有名正言顺动手的理由了。”三日月宗近凉凉地补充了一句。
山姥切长义:摔!我果真不该对这个黑深残抱有过高的期待!
“长义,我们要放开你了,千万不可以对主公出手哦!”烛台切光忠不放心地再次叮嘱,接着和小豆长光对视一眼,同时送开了手。
打刀付丧神坐起来,长长地呼吸,接着不带停顿的一口气说完憋了半天的话,“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对太宰先生动手,事实上我很高兴能成为太宰先生的刀,很愿意能成为这个本丸的一份子。”
紧张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歌仙兼定扶额:“……那你怎么不早说?”
山姥切长义跳脚:“你们也得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一直坐在缘侧喝茶看戏的莺丸放下早已凉透的茶杯:“原来是场误会,大家散了吧。”
“欸?竟然是误会?散了散了……”髭切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走吧,肘丸。”
“我叫膝丸啦!”薄绿色头发的太刀付丧神抱怨道:“阿尼甲,你又记不住我名字了。”
“抱歉抱歉……”髭切笑着道歉,完全没有悔改的意思。
可怜的山姥切长义当场石化。
怎么听你们的语气好像还挺希望我真做出弑主行为?果然年龄大的刀都很讨厌!
作为造成这场误会的源头,太宰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摆摆手对付丧神说:“好可惜竟然是个误会,那么大家辛苦了这么久就都去休息吧!要跟长义好好相处哦!”
大概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了,转身回屋睡觉的无良审神者差点从天而降的某物砸死。
闪避技能max的太宰治无语地望着面前被砸出来的深坑,露出不加掩饰地嫌弃之情,“怎么会是你?好讨厌哦!”
“太宰?!”坐在坑里的中原中也瞪大了纯澈的蓝眸,眼中划过一闪而过的惊喜,然后跳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好倒霉好倒霉,遇上太宰我可以肯定我的假期计划完全泡汤了。”
中原中也收下森欧外的传送符后,并没有打算立刻去度假,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港黑干部,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妥当,哪有那么容易抽身离开?
回港黑总部工作的中原中也被尾崎红叶堵在门口,并传达了首领的指示,度假回来之前不允许踏入港黑总部一步。
“都在搞什么鬼?”中原中也蹲在门口,纳闷地取出传送符,森首领只给了他这枚所谓的门票,没有告诉他度假地点、度假时间这让他十分困扰。
还有这平平无奇的木牌以及上面看起来像是爱丽丝恶作剧般的鬼画符到底该怎么用呢?
中原中也敲了敲木牌,传送符启动,徒然亮起比白昼还要闪烁的光芒,然后他就掉进了太宰治的本丸。
听了中原中也的叙述,太宰治发出感慨:“森先生真是不竭余力地在给我找麻烦啊……”
中原中也敏锐地察觉出曾经的搭档话里有话,微卷的橘色头发仿佛快要燃烧了, “我看起来像麻烦吗?”
太宰治轻慢地瞥了他一眼,“几天不见,自觉性倒是提高了不少。”
中原中也气得抽了一口气。
太宰治觉得中原中也一定是有备而来的,否则怎么会专门挑他刚好获得魔幻现世七日游的门票后来呢?啊,这个心机boy,还无形中挤掉了一个付丧神名额——因为这张门票的最大承载人数是六人。
当然太宰治从一开始里没想过把中原中也留在本丸,那一定家伙会把自己家给炸了的。
他从邮箱中取出门票,在中原中也眼前晃了晃,启动了传送阵,“走吧,去度假。”
*
两把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巨剑高高悬挂在天顶。
一把青蓝色,散发着凛冽冰寒的气势。
一把通体赤红,宛若肆意燃烧的烈焰。
剑柄上,同色的宝石流转着炫目的光。
两把剑各据一方天地,王剑之下,青蓝两方势力毫无疑问的在紧张对峙着。
势同水火的战斗看似势均力敌,只是那张扬不羁的火红色头发的青年头顶上赤红之剑已经破碎、分崩离析,看起来摇摇欲坠,不难想象,它若是砸下来,会给这座岛和人民带来怎样的灾难。
前来度假的太宰治他们好巧不巧正好被传送到两方势力中间,瞬间便被吠舞罗和Sceper4团团包围。
中原中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喂,太宰,你确定我们是来这里度假的?”
“我也不清楚啊!”太宰治无所谓地耸耸肩,蹲下来拎起狐之助颈间的软肉,“呐,我说六酱,虽说是魔幻现世游,但这也太魔幻了吧!”
“我可以合理地认为时之政府在玩我吗?”
第72章
几分钟之前, 狐之助已经联系上时之政府总部,获取了这个时代的分析报告。
它瞳孔极缩,俨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打击,太宰治的质疑唤回了它几缕神智, 它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颤抖不停:“审、审神者大大大人……快快快逃……王、王权者坠坠坠剑……”
中原中也掏了掏耳朵:“太宰, 你这只狐狸怕不是个傻子吧?”
太宰治没有理会暴躁的中原中也, 对狐之助说:“六酱, 把时之政府的分析报告给我看一下。”面对连正常交流都困难的狐之助,他已经不奢望能从它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经历了几次失败后,狐之助终于艰难地按准了传输按键, 整理成文档的资料立即传送到太宰治的手机上。
这是一个与现实存在微妙差异的魔幻时代——
一切起源于二战时期威兹曼姐弟在德国德累斯顿发现的一块神秘的石板。
他们把它称为德累斯顿石板。它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神秘力量, 并能把这种力量赋予给它选中的人。
被石板赋予超凡力量的人类被称为王权者, 王的拥护者们同样被赋予异能, 他们作为王的氏族为王效力, 与之相对的, 当有氏族在的时候, 王权者的圣域力量会更强。
还有一种人例外, 他们不依附于王权者也能够正常使用德累斯顿石板带来的异能,那类人群被称为权外者。
这个时代一共拥有七位王权者, 而作为王权者的象征, 正是那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正如它本身所象征的意义一般——拥有强大的力量却非常不安全, 能够轻易被夺走。
王权者力量的计量单位被称为威兹曼偏差值, 威兹曼数值越高, 力量越强, 当威兹曼偏差值超过临界点时,达摩克利斯之剑就会坠落。
坠落的王剑将会给周遭的一切带来灭顶之灾,14年前, 前代赤王迦具都玄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曾导致70万人死亡。
……
以下,是第三王权者周防尊与第四王权者宗像礼司的战斗,常人难以插手。
抛去已经死了的无色之王和生死未卜不知所踪的白银之王,这座学院岛上已经先后有四位王权者开启过圣域。
值得一提的是,时空转换系统在不同圣域磁场作用下暂时失灵了。
简而言之就是如果赤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们都得死。
而阻止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的唯一方法就是弑王。
狐之助焦急地说:“青王宗像礼司的目的也是阻止赤王周防尊坠剑,我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可以从旁协助他。”
“这算改变历史吗?”付丧神谨慎地问了一句。
“不算不算,王权者的存在没有记录在历史上。”
太宰治抛了抛手中的时空转换器,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他漫不经心地吐槽道: “我怎么觉得这破玩意就没好过,你们时之政府到底有没有认真维修时空系统啊?”
这都多少次了,一出事故时空转换器不是被屏蔽就是失灵。时之政府能不能认真地搞搞研发工作,加强一下时空转换器的性能?
“我的主公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再不跑就真要完了。”笑面青江一脸僵硬地指着那把仅有剑形的赤红之剑,漂浮在巨剑周围的残骸,是肉眼可见的崩溃。身为刀剑,他更可以直观的感受到那把巨剑中压抑着怎样的力量,是可以把整座学院岛肆虐燃尽的赤炎。
“唔,好美的红色……”太宰治仰头端详了一会儿那肆意张扬的红,问狐之助:“六酱,赤王还有多久会坠剑?”
狐之助哆哆嗦嗦地回答:“其、其实按照时之政府观测来看,赤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三分钟前就应该坠落了……”
太宰治摊手:“那这是怎么回事?”
狐之助推测道:“大概是因为我们的突然出现,打断了赤王和青王的战斗,分散了赤王的注意力。”
明石国行松了一口气:“这么说赤王不会坠剑了?”他不想费力气跑啊,更不想战斗,如果坠剑就这么停止,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我们的意外出现只是暂时延缓了坠剑的时间,结果是不会发生改变的。周防尊本来就是强弓之弩了,又承担了弑王的负荷……”狐之助大声咆哮:“赶紧的啊!要么跑,要么在坠剑之前杀了周防尊,否则我们都得死。”
狐之助话音刚落,一道道喷涌着怒火的目光全都钉在它身上,仿佛要把它燃烧殆尽。
是赤王周防尊的氏族成员。
“要上了,阿萤。”爱染国俊兴奋地握住短刀,跃跃欲试。
被称作萤丸的少年背着与他身高完全不符的大太刀,谨慎地点了点头,“国行,也要认真一点哦!”
“知道了,知道了。”明石国行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我个人是非常不喜欢战斗的,但既然萤丸的开口了,那就没办法了……”
“猴子?这时候你还要跟我作对?!”一个扛着棒球棒,脚踩滑板的赤族少年盯着明石国行,气得直跺脚。
伏见猿比古抽了抽嘴角,口吐芬芳: “mi↗sa↘ki,你眼瞎了吗?我在这里啊!”
“啊……这欠揍的口气是臭猴子没错了。”八田美咲松了口气,转移视线,看着明石国行跟伏见猿比古有八分相似的脸,“那你是谁啊?猴子的兄弟吗?不对啊……我从来没听说过猴子有兄弟,难道你是私生子……真看不出来,原来伏见仁希先生竟然是个在外面随便乱搞的渣男……”
伏见猿比古握碎了自己的眼镜,如果不是在这种两王对峙的危机时刻,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把八田美咲的脑袋砸开,看看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防尊吐了口气,示意自己的氏族不必为难太宰治他们,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们离得太近了,等会儿小心被战斗波及。”
“啊!不好意思,打扰了,不小心乱入了。”太宰治这才注意到左右两个原本打得热火朝天,激情四射被强行中断的男人,抱着狐之助,拉着中原中也向后退了几步,试探性地询问:“要不你们继续?”
青王宗像礼司一头黑线,作为秩序与守御的王,他相当不喜欢混乱的突发事件。一个周防尊就够他折腾的了,现在怎么又冒出这么多奇怪的人?
而且这些人看样子应该都是权外者,这么多权外者,在此之前,他的Sceper4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希望不要带来什么异变才好。
“可是,尊先生……”其他人听从吩咐退开后,只有八田美咲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他愤愤不平地说:“刚才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们打算对您出手。”
“没关系,在为多多良报仇后,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学院岛。”周防尊抬头,深邃而温柔的赤红色眸子凝视远方,他喃喃自语:“失去了剑鞘的剑,难以压抑他的力量,最后只会剩下无意识的破坏行为,在把这个城市摧毁之前,总要有一个交代。”
失去了剑鞘的剑么……中原中也怔了怔,他好像有点无法置身事外了。
无论是为了那七十万无辜的生命还是为了这个与自己同样命运的男人。
“呐,太宰,帮我。”中原中也慢吞吞地抬起手,摘掉手套。
太宰治莞尔一笑:“我也正有此意呢。”
*
“来吧!”周防尊握紧拳头,率先出击,以拳对剑,丝毫不让锋芒。
赤青两道炫目的颜色激烈碰撞,在畅快淋漓的战斗中互相认可彼此的存在。
与宗像礼司攻防兼备的战斗模式不同,周防尊只一味的进攻,这看似符合他张扬不羁的性格,但若有心就会发现,他完全放弃了防守,哪怕受伤也全然不顾。
他一心求死。
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然濒临极限,与王剑有直接感应的周防尊徒然收起攻势,张开双臂,露出全然不设防的状态。
他眷恋地看了一眼远方,嘴角挂着释然的微笑,那是自十束多多良逝世后周防尊第一次笑,“抱歉……安娜,不能给你看那漂亮的红了。”
宗像礼司握紧了刀,犹豫了一瞬还是打算砍过去。虽然一直以来与赤王针锋相对,但或许是不打不相识,他们早已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如果还有其他方法,他肯定不会选择亲手杀了周防尊的……
但是人活着不光只能为了自己,作为王,作为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室长,他还得对自己的氏族、对千千万万平民负责。
学院岛的高地,身穿精致的哥特式洛丽塔小洋裙的少女痛苦地半蜷下身子,她的小洋帽被飓风吹走,“尊——”
“一切还没有结束哦!”太宰治抓住空中飞来的栉名安娜的小洋帽。
“作为绅士,怎么能够面对可爱女士的哭泣还无动于衷呢?”
第73章
“锵!”宗像礼司的佩剑打在同样坚硬的金属剑身上, 他惊异地抬眸,对挡在周防尊身前的青年厉声斥问:“不知名的权外者啊,你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我在阻止你。”长着一副玩世不恭颓废脸的太刀付丧神灵巧地转了个刀花,借力推开了宗像礼司。
明石国行的目的很明确,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打倒青王宗像礼司, 而是尽全力阻止他前进。
看穿明石国行想法的宗像礼司咬着牙道: “你这是在与整个日本政府作对。快点让开!难道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对于你来说都不算什么吗?”
明石国行边打边超级没干劲地碎碎念:“其实我也不想跟你作对啦!但这毕竟我家主人的吩咐嘛, 而且萤丸都特地拜托我了……作为臣下和监护人当然得照做。唉, 互相理解体谅一下吧!我其实也不容易。”
宗像礼司:“……”
明明是你自己臭不要脸地凑过来找打,怎么说得跟我在故意为难你似的?
事实上宗像礼司确实犯难了,如果拼死一搏, 他有十足的把握打败明石国行。可是这振打刀一直以退为攻, 防守为主, 宗像礼司本人也不是像赤王周防尊那种爆发性选手, 一时之间竟然进退两难。
“室长, 你先去, 这里交给我。”伏见猿比古见时间紧迫, 抽身上前, 打算帮青王脱身。
宗像礼司默契地同他点头,“那就交给……”话音未落, 便被当头一棒打断——
“猴子, 你的对手是我八尺鸦大人。”八田美咲放声大吼, 棒球棒上燃起不熄的火炎。他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和目的, 但他看出这些人在阻止青王弑杀他们的王, 这就够了。
眼看宗像礼司被接二连三的麻烦缠住, Sceper4副长淡岛世理也奋不顾身地加入战斗,却被席卷而来的火蛇缠住。
草薙出云打开打火机点了根烟,悠闲地吸了一口, “世理酱,随意插手别人的战斗可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哦!”
淡岛世理冷着脸:“草薙,连你也要阻止我吗?”
“抱歉啦!世理酱。为了我的王,无论什么事我都做得出来呢。”草薙出云淡淡地回答道。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都被赤组的人缠住,并且打得难分难解一时半刻根本脱不开身,宗像礼司肃穆道:“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我也不浪费口舌了。吾等大义毫无阴霾。宗像,拔刀——”
青芒闪现,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半弧形的屏障,他的力量增强了不止一个度,只一击就把明石国行手中的太刀击落。
“国行,小心一点。”萤丸双手持刀接下宗像礼司的攻击,从他不断后移的体位看,他此刻的境遇相当艰难。
明石国行收敛了平日懒散轻慢的态度,捡起被打落的本体,感叹道:“真不愧是王权者,好难对付。”他的虎口被震得发麻,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好的!那么我也来帮忙。” 爱染国俊握紧了自己的小短刀,兴致盎然地加入了混乱的战局。
来派的刀剑以速度著称,所以哪怕他们打不过宗像礼司,暂时用来拖延时间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赤王周防尊缓缓睁开双眼,面对混乱的战局,他并未表现出死里逃生的惊喜,而是露出了苦恼的神色:他已经决定迎接死亡了。杀了无色之王,受到弑王的反噬,他有些遗憾但是并不后悔。
残忍杀害多多良死亡的人,必将以血与生命偿还。
可是面对为换来他一线生机而奋力挣扎的氏族成员,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叫他们束手就擒。
那是对他们努力的漠视。
这样就好,宗像礼司本不应该背负弑王的负荷,一切就由他亲手结束吧。
周防尊的右手燃起熊熊燃烧的烈焰,他举起手,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一只皎白如玉的手握住了周防尊的胳膊又极快的收回,“嘛,现在自杀还太早了,不要让大家的努力白费。”
周防尊惊异地发现,他那炽热、滚烫,能燃尽一切的赤之火焰在那只手的触碰下轻易熄灭,连他体内叫嚣不停的力量也被抽去了大半。
他不自觉的出声问道:“你是谁?”
“太宰治,一个兴趣使然的异能力者,你们这边对我这种人的称呼貌似是权外者,反正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
细雪、流光、孑然独立的青年,空渺幽远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给人遥不可及之感,周防尊一时间看失了神。
下一刻,赤色的王剑失去了王的约束,笔直坠落,与空气摩擦,卷起层层叠叠滚烫的火之涟漪。
“完了,来不及了……”
宗像礼司奋力挥退阻挡在他身前的付丧神,凝视着即将坠地的王剑,绝望地抖了抖唇,他失败了,无论是阻止周防尊掉剑还是拯救学院岛。
“不,还没有结束——”自信洒脱的声音自众人头顶上方响起。
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有在落地的前一瞬间才会化作可触碰的实体。
所以要想阻止坠剑,只能抓住这刹那的时间。
达摩克利斯之剑穿过层云,离地面越来越近,牵起震耳欲聋的巨大声波,如肆虐滚烫的波涛,一层层荡漾开来。覆盖在学院岛的积雪被融化,蒸起腾腾热浪,排山倒海的威压肆意侵袭破坏,周围的建筑物轰然倒塌。
势如破竹的王剑却在落地的前一刻骤然停止。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
所有人的心弦都追随着那坠落的王剑紧绷着,当王剑停止坠落时,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寻找原因。
然后,他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中原中也临空而立,一手握住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剑柄,用力向上一提,轻松地把它抬起,浮空扛在肩上,露出嗜血嚣张的笑容:“区区王剑,不过如此。”
赤红的光照在他张扬不羁的眉眼上,明亮而炽热。
是另一种极致美丽的红。
被震撼到的赤组成员们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一句话来形容,“卧槽,牛逼!”
青组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平时一个个自视甚高的年轻人们此刻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身为Sceper4心理年龄最小的成员,道明寺不可置信地失声道:“我一定是在做梦,石板在上,这是人类能做得到的吗?这简直就是奇迹。”
“不知道,反正室长做不到。”加茂下意识回答。
“咳咳……”副长淡岛世理重重的咳嗽两声示意他们闭嘴。
——室长就在跟前,他还是要面子的。
宗像礼司看看中原中也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自己的王剑,又看看他空荡荡的另一侧肩膀,心中一紧,下意识收起圣域把王剑收了。
他在心里默念:吾等大义毫无阴霾……
唯一临危不乱的太宰治心情不错,还有闲心陪青组成员聊天:“人类做不到的事,但是荒神可以。”
“荒神?”伏见猿比古对这个称谓很感兴趣。
“解释起来挺麻烦的……”太宰治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果断放弃了解释,“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问中也吧!”
……不敢不敢。
中原中也非常得意地享受脚下众人恐惧、敬畏的目光,别看他貌似轻松其实也挺累的。即使他的异能力是随意操控重力,但要用异能托住这种巨剑还是非常耗费体力的。
装逼也装够了,中原中也打算把王剑扔到海里去,处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下,这个学院岛旁边就是宽广无垠的大海。
坠落在足够宽广开阔的大海里,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想到就去做,执行力相当高的港黑第一干部开始蓄力。
“等一下……”看穿中原中也想法的宗像礼司收起了最初的敌意与轻视,谨慎地问:“你是打算把王剑扔进大海里去吗?”
中原中也垂眸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对啊,你有什么异议吗?”他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正用切身行动告诉众人,如果宗像礼司的理由不让他信服,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面前这个人,打又打不过,说理又不一定能说通,宗像礼司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达摩克利斯之剑与王权者是共存关系,王在剑在。你就算把它扔进海里,下次周防再开启圣域时,它还是会自动回到周防身边的。”
这简单粗暴的方法治标不治本,根本行不通。
中原中也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他并不擅长思考麻烦的问题,而且随着『污浊』开启时间的增长,他仅存的理智已经快要消磨完了。
中原中也清澈的苍蓝色瞳孔渐渐空濛无尽的白覆盖,他在失去意识、陷入无尽黑暗前寻捕到了一束光,忽然松了一口气,
“太宰,怎么办?”
太宰治向前两步,从容地说:“你把王剑拿过来,慢一点,小心别砸到人。”
等一下!这是慢一点,砸不砸到人的问题吗?
这么巨大的王剑就算是轻轻放在地上都能把人压扁吧……
原本暂时放下心来的众人又提心吊胆起来。
从踏入学院岛开始,他们的心就跟做仰卧起坐似的,一上一下。
他们觉得太宰治的这个解决方案还不如直接把王剑扔到海里呢,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吧!
然而,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件发生了,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长着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脸的中原中也,竟然听话地提着剑转身就来……
第74章
“混蛋太宰, 接好了哦!”
中原中也倏地松开手,王剑再一次坠落,夹杂着翻涌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精准地砸向太宰治。
那是能瞬间将人灼烧成灰烬的炙热温度。
个别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好的氏族成员闭紧了双眼, 不忍直视接下来惨不忍睹的一幕。
“天呐!快看, 王剑在消失——”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纷纷侧目。
他们看见了比中原中也阻止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还要匪夷所思的一幕——
刚才那个蹲在地上跟他们闲聊,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他、赤、手、接、王、剑!!!
不同于被『污浊』力量覆盖,看着就全副武装过的中原中也,太宰治是真正的赤手空拳, 毫无防备。
那锋芒毕露、无坚不摧可以称之为灾厄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接触到太宰治后, 以肉眼可见的迅速缩水减小。
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最有发言权的当属与达摩克利斯之剑息息相关的赤王周防尊, 他淡然不羁的坚毅脸庞露出难以言喻的微妙神色。
因为他发现, 他与达摩克利斯之剑之间的联系中断了。
怎么说呢, 就像是原本分别处于天平两端, 互相维持平衡的一方忽然不见了。
失去了对面的牵制, 天平倾斜, 一直以来在半空中浮游飘荡的他落在了地上,不用再刻意压抑、克制、平衡自己的力量, 随之而来的是久违的畅快放松以及不可言状的失措。
与达摩克利斯之剑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王之力。
并非不再能够使用火之异能, 只是随着王剑的消失, 他被石板赋予的、作为王的权能被一同剥夺走了。
感同身受的还有其他赤组成员, 他们的力量同样在衰减。
就像原本他们背靠几十层高的大厦忽然缩减成了普通办公楼。
落差感相当严重。
宗像礼司跟伏见猿比古对视一眼, 伏见猿比古会意地从巡逻车上搬出来一台电脑, 飞快地敲打起键盘,一串串代码在他眼前显现。
接下来,一直处惊不变的伏见猿比古瞪大了眼睛, 紧盯着屏幕,良久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威兹曼偏差值检测结果显示,这座学院岛上目前只有一位王权者——就是您,室长。”
八田美咲对伏见猿比古的结论十分不满: “猴子,你在说什么?我们的王还好好站在那里啊!”
伏见猿比古合上电脑,莫名焦躁的他下意识想要推推眼镜,却发现眼镜早已被他捏碎了,“站在那里的是你们的王,但你确定他还是王权者吗?”
“尊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八田美咲感受着体内逐渐衰减的赤之异能,慌乱中找到了他认为最可靠的人。
同样搞不清楚状况的当事人周防尊郁闷地捊了捊额间两缕长发,干脆放弃作答。
“这种事情问始作俑者不是更清楚吗?”伏见猿比古望向仍在好整以暇失格王剑的太宰治,意有所指。
因为王剑实在太大了,接触面积有限,以人间失格的能力也不能瞬间消失它。
不过这样慢慢看着巨大危险的剑一点点从眼前消失,给人带来的震撼更深。
此时异变突生,完全失去理智中原中也不分敌我、疯狂地朝地面砸下的矢量球。
那密集如雨点的一个个黑色矢量球,破坏力堪比小型王剑。
优雅高贵如宗像礼司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呵令Sceper4严阵以待。
太宰治看着失去意识陷入暴动的中原中也,十分客套地对众人说:“不好意思,差点忘了还有中也。”
这种天大的事情竟然还能忘吗?!而且听你的语气完全没有悔改的意思……
众人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但又不敢说出来,想想都觉得憋屈。
他们堂堂吠舞罗/Sceper4什么时候这么被动过?
太宰治收了手,仅剩一小截的王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仰头估算了一下自己与中原中也的距离,问:“你们谁能把我带到中也跟前去啊?”
人间失格的能力只有接触到对方才有效,可是现在中原中也在距离他很远的天上,不再人间失格的领域范围内。
宗像礼司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上天吗?我们此行没有出动直升机,现在再从总部调应该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太宰治思忖片刻: “要不你们把他打下来,其实是一样的。”
“……还是想办法上天吧。”
把那种比王剑坠落还恐怖的人形灾厄打下来,难于登天。
“让我来吧!”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位黑发单马尾少年,他向太宰治自我介绍:“我乃第一王权者——阿道夫·k·威兹曼的属臣夜刀神狗朗,借我王的权能·不变,可以在空中漂浮。”
在此之前,白银之王将挑起一切事端的无色之王狐魂压制在自己体内,主动寻到周防尊让他手刃仇人,所以与狐魂一同被摧毁的还有白银之王的身体。
爆炸后,白银之王不知所踪,夜刀神狗朗和猫还未来得及离开学院岛去寻找他们的王,便目睹了赤王决战以及太宰治出现等一系列事件。
虽然周防尊可以说是间接害白银之王失踪的凶手,但夜刀神狗朗坚信如果小白在的话,一定会选择帮助他们的。而他作为王下之臣,自然应该把王的理念贯彻始终。
所以他把伊佐那社遗留下来的油纸伞郑重地交给猫保管后,便毅然决然地选择走出来。
不清楚事件始末的太宰治随意道:“好啊,那麻烦你了。”
夜刀神狗朗点了点头,走近抱住太宰治的腰,带他浮上天空。
太宰治在半空中纠结了半天:“喂~夜刀神,可不可以请你换一个姿势啊?这样的姿势感觉好暧昧,我可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夜刀神狗朗一头黑线,但还是认真反驳:“可是在空中无论怎样都要进行肢体接触。”
“那好吧。”太宰治便不再为难他。
起码现在的状态比公主抱或者提着领子的姿势更能让人接受。
过了一会儿:
“夜刀神先生,可以拜托你稍微飞稳一点吗?我都要被你颠吐了……”
侧身躲过中原中也矢量球攻击的夜刀神狗朗一个趔趄,差点没抓紧太宰治,他满头冷汗地回答:“我今天刚成为白银之王的属臣,还不太擅长使用王的权能。”
太宰治无语了:“今天才成为白银之王的属臣……也就是说你自己都没学会飞呢,就敢带其他人上天了?”
单纯的夜刀神狗朗闻言有些羞愧地绷着脸说:“事急从权。”
在飞上天空以后,夜刀神狗朗为难地发现他根本近不了中原中也的身。
中原中也四周的空气在他异能力无意识的影响下变得紊乱且不可捉摸,大大小小的气漩中是锋锐的风刃。
光是躲避攻击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吃力地发问:“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他们俩都会被击落。
太宰治不慌不忙地说:“你把我带到中也的正上方,然后抛下去就行了。记得要扔准一点。”
夜刀神狗朗望着脚下变得渺小的人影,不放心地问:“从这种高度摔下去没有问题吗?”
“所以才要你扔准一点。”太宰治催促道:“快一点,必须赶在中也蓄积力量之前,否则你们即将面临的灾难不会比王剑坠落小。”
作为荒霸吐事件少数的知情人之一,太宰治无疑是最了解中原中也力量的人。
“好吧。”夜刀神狗朗犹豫了几秒还是听话照做了,毕竟现在除了相信太宰治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他纵身一跃,飞到中原中也头顶上放,松开了挽着太宰治腰的手。
野兽的感官是相当敏锐的,中原中也立刻发现了自他头顶上方坠落的太宰治。
他发出愤怒的咆哮声,随手撕扯起一团气流,在手中凝成了一个黑色的球体。
却沉默了一瞬,没有继续攻击。
他努力地压抑着自己暴躁的情绪。
然而一道阀门是阻挡不住湍急汹涌的洪水的,几个呼吸间,片刻的理智又被无尽的黑暗淹没。
“清醒过来吧,中也。”
自高空坠落的青年白色的绷带随风飘舞,美好又令人捉摸不透,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接住了他。
曾经的遥远在这一刻触手可及。
倾泻决堤的洪水涌入无尽海洋,大海的胸怀无边无际,海面风平浪静。
所有的一切趋于平静,暴风雨结束了。
“砰——”失去了全部力量的中原中也砸落在地上。
“主人!您没事吧?”付丧神们焦急地一拥而上。
太宰治从中原中也身上坐起来,扫了扫鼻间的灰尘,对付丧神们抱怨道:“动脑子想想也知道,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没事?我感觉我的膝盖骨都粉碎了……”
“混蛋太宰,你可是坐在我身上……”这是中原中也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第75章
太宰治若无其事地拍拍屁股从中原中也身上站起来, 对仍惊魂不定的一众赤青氏族成员说:“都看什么呢?没事就散了吧。”
性格急躁火爆的八田美咲少见的吞吞吐吐道:“那个,我王的剑……”
“八田,”周防尊打断了他,沉声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们应该感谢他。”
经历了最初的张皇无措, 周防尊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这个既定的事实——如今的他, 已经不再是第三王权者了。
作为热血与暴力象征的赤之王, 周防尊的威兹曼数值本就极不稳定,在自我克制与十束多多良的安抚下才一直没有爆发。而十束多多良死后,周防尊又在某种意义上同时弑杀了两位王权者, 坠剑乃必经之途。
太宰治的出现, 打破了这个死局, 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不善言辞的周防尊郑重其事地说:“多谢。今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我一定竭尽所能助你一臂之力。请接受我周防尊不再作为赤之王, 而以个人名义的感谢。”
“说什么呢?尊, 你永远都是我们的王。”草薙出云上前两步, 冲太宰治点点头, “只要吠舞罗的血液还没有燃尽,我们永远都会铭记这份恩情。”
“No Blood!No Bone! No Ash!”
在场的所有赤组成员纷纷不约而同地喊出振奋人心的口号。
“感天动地的生还场面还请暂且放一放, 现在我以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室长的名义, 请你协助调查工作, 权外者——太宰先生。”宗像礼司顶着压力, 不解风情地站了出来。
东京法务局户籍科说白了就是调查处理异能者的国家机构, 如太宰治、中原中也这种足以撼动整个王权体系的异能者, 宗像礼司不能坐视不管。
周防尊一听不乐意了,我刚说过以后哥罩着你这种话,你这个蓝衣服的就要把人家请去喝茶, 这不是当众落我面子给我添堵吗?
草薙出云心领神会地向前踏出一步,“不行,这是我们吠舞罗先邀请的客人。”
宗像礼司头疼了:“你们不要妨碍我处理公事,况且现在的吠舞罗怕是自顾不暇了吧……”
虽然这是实话不错,但无疑点了赤组的火.药桶,他们不能忍受别人说吠舞罗的不好,况且对方还是死对头青组。
双方争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那个东京法务局……跟异能事务科差不多吧?”太宰治突然闲闲地插了一句。
宗像礼司推了推眼镜:“可以这么理解。”
没想到太宰治爽快地答应了,“我可以跟你去,但是那个矮子就不必了吧,他从事的工作跟政府一直不大对付。如果你们不介意他醒来后把科室砸了……我这边完全没关系。”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宗像礼司头更痛了,权衡利弊后,他选择听从太宰治的好心建议,“好的,不过你得确保他不会危害到普通民众。”
太宰治笑眯眯地答应了:“这个没有问题,中也他可是被碰瓷无数次还会主动扶老奶奶过马路的笨蛋呢。”
宗像礼司松了口气: “看来你们关系很好,这我就放心了。”
“不不,你误会了……”太宰治像被沾到什么大·麻烦一样接连摆手,“我只是扮作老奶奶骗过他而已,这招真的屡试不爽,你们有兴趣也可以试试看。”
众人:“……”
不了,除了您老人家谁敢碰这位的瓷?我们见到他都赶紧躲着走好吗?
因为太宰治本人的配合,赤青双方都选择各退一步,太宰治和狐之助去Sceper4作登记,付丧神带着昏迷的中原中也跟吠舞罗回他们的据点暂做休息。
夜刀神狗朗和猫也将继续踏上了寻找白银之王伊佐那社的征途。
猫临走前热情地邀请他们,“太宰,等我们找到小白以后再跟你们一起玩哦!”
“好呀,我有预感我跟白银之王一定有许多共同语言。”太宰治对这位不变的王颇为感兴趣,不被.干涉的权能,其存在不会因为时间与外力发生任何变化——这也是夜刀神狗朗能够带他上天的原因。
作为属臣的夜刀神狗朗在太宰治特意强调尽量避免肢体接触后,还是多多少少受了人间失格的影响——所以说飞不稳完全不能怪他。
不知道直接与这位王相碰撞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Sceper4的巡逻车上,太宰治和宗像礼司相对而坐。
太宰治一上车就东瞅瞅西瞅瞅,表现出十足的好奇心:“你们的设备看起来很先进啊,比安吾那边的好很多。”
宗像礼司递略微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们的工作就是处理作奸犯科的异能者,平衡王权者之间的关系,设备当然是最好的。”
“厉害,牛逼……”太宰治配合地鼓掌。
起初,宗像礼司对太宰治的异能非常警觉,但现在看来这位权外者意外的好相处呢。
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对了,你好像还没有终端机。”宗像礼司注意到太宰治的老式翻盖手机,向太宰治展示自己的终端机,“我们这边都是用这个联络、验证身份的,如果你需要等下可以帮你办理一款。”
狐之助跳出来,鄙夷道:“我们时之政府的联络设备可比你们的先进多了。”
它唰唰唰地打开自己光脑展示屏,傲娇地说:“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高级网络设备……”
宗像礼司:“……”他感觉这只狐狸好欠揍。
“好久没跟你们这种刻板的管理者联系了。”太宰治突然怀念地说:“我上一次坐异能事务科的车,车上被装了炸'弹……你们这边应该是安全的吧?”
“咳咳,谁能在Sceper4眼皮底下装炸'弹……”
宗像礼司手上的终端机突然冒出缕缕绿色的电流,接着“嘭”的一声炸了,他刚想说意外,巡逻车的后座也着了火,警笛发出一轮一轮的嗡鸣声。
来不及多想,他赶紧吼道:“快跳车!”
“米娜桑午安呦~”车顶,高挑的紫发青年迎风而立,走位华丽又风骚,轻松地用他的太刀击退了迎敌的青组成员,“我是绿之氏族jungle的干部,御芍神紫,奉我家主人的命令,邀请贵客一叙。”
王下第一人——御芍神紫,前无色之王三轮一言的首席弟子,现jungle最高干部之一,不是普通氏族成员能抗衡的。
宗像礼司冷哼一声:“你这是邀请客人的态度吗?”
“并没有在邀请你哦!青王宗像礼司。”御芍神紫以一己之力面对一位王权者丝毫不惧,只见他眼波流转,右手贴胸对太宰治微微弯腰,“太宰先生,不知您是否愿意赏脸光临寒舍?”
太宰治眉梢一挑:“我要是不愿意呢?”
御芍神紫苦恼地说:“我王只命令我邀请您,并没有说一定要邀请到,所以您要是不愿,我只能这么回去复命了。”
太宰治略作惊讶地说:“哦?我还以为你是要绑架我呢。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搞这么大阵仗?”
御芍神紫回答:“因为我知道青组的人不会轻易让我把您带走,无论怎么样都得打一场,所以干脆闹大一点啦!”
“你们王知道你这么任性吗?”
“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我们的王是个比我还任性的家伙哦!”
太宰治抱起狐之助:“有趣,那你想怎么突破重重包围把我带走?”
“这么说——”御芍神紫微微侧目,顾盼生辉:“您是同意了?”
在太宰治点头后,御芍神紫拿出终端机按了几下,四周发生一连串的爆炸。烟尘滚滚,一架破旧不堪的直升机转动着螺旋桨,停在他旁边。
“紫,快点上来!”坐在驾驶位的五条须久那催促道。
宗像礼司展开圣域驱散了烟雾,急切地追过来:“不行,你得跟我回Sceper4……”
太宰治站在直升机的门边对他挥手:“抱歉啦!因为某个眼镜男的关系,我对异能事务科一直没有太大好感,下次再见了。”
坐上直升机起飞后太宰治问:“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五条须久那跟御芍神紫换了座位,坐在副驾驶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答:“我们jungle能入侵控制任何网络系统,在监控赤青两王战斗时正好看见了你。”
*
太宰治原以为御芍神紫说的“寒舍”是自谦之词,没想到人家真的只是实诚而已。
绿王比水流的基地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下限。
他们居住在地下水通道内,虽然日本的下水道系统非常完善,里面也很干净宽敞,但那个由几块铁皮围成的所谓房子,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大门打开,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痴痴地望向太宰治,“欢迎您,太宰先生,自从看到您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仰慕您,在此恭候您多时了。”
第76章
比水流接着做自我介绍:“我是第五王权者, 变革之王比水流。”
太宰治不客气地说:“我是太宰治,你已经知道了,就没什么好介绍的了。”
“是的,太宰先生, 我目睹了一切。”比水流颔首:“快请进来吧。”
太宰治走进了这个只有几帖榻榻米大小的小屋, 墙壁是用旧报纸糊的, 老旧的洗衣机还在超负荷的工作, 头顶的吊扇慢悠悠地旋转,根本无法跟人带来多余的凉意还增加了额外的噪音……
“我没想到,王权者的生活环境竟如此……简陋。”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比较温和的形容词。
太宰治突然有点后悔因为一时兴起接受比水流的邀请, 他可以肯定作为政府的门面担当的Sceper4的物质条件一定比这里优渥。
绿王比水流丝毫不羞愧地回答:“我是因为特殊原因, 其他王权者的生活条件会比这里好上很多。”
第五王权者——比水流, 权能为变革, 因少年时期曾经单挑最强的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而出名。可是自那场惊才绝艳的战斗结束后, 绿王比水流就隐匿了行踪, 不仅逃过非时院和Sceper4的侦查, 就是绿之氏族的族人除了最高干部以外, 都不曾轻易见过他的真实样貌。
谁能想到,他一直潜伏于地下, 不断观望着这个世界, 等待并创造时机;谁也不会相信, 他会如此轻易地对太宰治暴露行踪。
以上是狐之助在路上偷偷转发给太宰治的资料。
掌握了基础情报后, 太宰治眼中兴味更甚, “你就不怕我出去以后就把你们的基地告诉宗像礼司?”
进门就坐在地毯上打游戏的五条须久那按键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御芍神紫手一滑差点把新买的面膜丢掉。
比水流倒不在意太宰治的威胁, 开门见山地说:“因为我想邀请您加入jungle。接下来我将要对付的是除了第六王权者之外其他所有的王,不想成为您的对手。”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所以说, 你才是赤王坠剑的幕后操盘手。”
“是的。”比水流坦然承认:“本来按照原计划,青王宗像礼司会杀了赤王周防尊,然后背负弑王的罪孽,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将逐步崩坏……”
其实从更早以前,一切就都在比水流的计划当中了——他事先准备好被无色之王附身的少年,接着唆使无色之王袭击白银之王,疯狂的无色之王杀了十束多多良,白银之王被夺走身体并失忆成为了伊佐那社……
太宰治的出现,阻止周防尊坠剑的同时避免了宗像礼司背负弑王的负荷,可以说将比水流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
他有些不理解:“我以为你应该恨我。”
他都做了这种事比水流还热情地邀请他加入,是斯德哥摩尔吗?
“不,” 比水流摇摇头,否定道:“我是司掌『变革』的王,接受意外事件引起的变化正是我的义务之一。”
绿组jungle遵从丛林法则,以强者为尊,比水流会崇拜太宰治不足为奇。
太宰治勉强信了比水流的话,“那么现在……你还打算重新规划计谋与其他王权者作斗争吗?”
“计谋只是取胜的手段之一。”比水流抬眸,神色认真又自信:“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大限将至……至于青之王、不知所踪白银之王和已经失去王之力的赤王……对我来说,不足为虑。”
绿王是黄金之王之下最强的王,哪怕其他的王权者联手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况且比水流还有一张不为人知的最强底牌。
太宰治不为所动:“我没有兴趣插手你们王权者之间的内部斗争,不过还是奉劝你一句物极必反,做事不要太过。”
太宰治的意思很明确,他不会阻止比水流同其他王权者开战,同样也不会助他一臂之力。
比水流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具有少年感的王权者,深墨色微微卷翘的头发遮住了半只眼,他单纯且执拗地说:“我想创造一个人人都能用自己的力量抗争命运的世界。您想过吗?如果今天赤王坠剑,整个学院岛能勉强逃过一劫的只有被石板赋予力量的人……其他普通人何其无辜?每个人都应该拥有权利获得与命运抗争的力量……”
宣扬自己的理念时,比水流变得激情澎湃,一直默默打扫卫生的中年大叔磐舟天鸡有些看不下去了,主动走过来,“让我来解释我家王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吧……”
14年前的迦具都陨坑事件中,比水流心脏被毁,却也恰巧在那时被石板选中成为了第五王权者,凭靠异能存活了下来。
经历那次事件后,让每个人都拥有抗争命运的力量就成为了他的执念。
“是我小看你了,不过这听起来更麻烦了……”太宰治扶额,他转而问在场的绿组其他干部,“你们都知道你们王的愿望并且认同他吗?”
五条须久那眼睛仍盯着游戏显示屏没有离开,“当然,只要是流想要玩的游戏,无论是拯救世界还是毁灭世界我都会奉陪到底。”
御芍神紫慢悠悠地说:“我会服从小流所有命令。”
“嘎嘎嘎……”鹦鹉琴坂欢快地在屋顶盘旋。
磐舟天鸡摊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他们这些因为比水流聚集在一起的亡命之徒,早已经不在乎什么生死和所谓的正义了。
太宰治原以为比水流对世界苦愁深怨想要毁灭世界的中二青年,没想到人家只是想做深藏功与名的救世主。
“只要依靠石板的力量,就能实现我的野望——”
“等等,我打断一下。”太宰治揉了揉额角,“其实你的愿望就是创造一个人人平等、拥有同样力量的世界吧?”
比水流点头。
太宰治提出他的见解:“那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人人拥有异能与人人不再拥有异能,本质是一样的。没有异能者,就不会发生坠剑事件……”
“好像有点道理。”比水流受到蛊惑,“也许可以尝试摧毁石板……”
“不行!”五条须久那摔了游戏机,打断了他,“石板被摧毁的话,流你会死的。”
比水流平时一直依靠异能来维持失去的心脏,为了节约能力消耗日常穿着塑身衣,四肢被都束缚住不能随意动作。
如果这世上没有异能,失去心脏的比水流必死无疑。
且料比水流摇摇头,坚定地说:“如果能成就愿望,我死不足惜。不过德累斯顿石板异常坚硬,我以前同国常路大觉战斗波及到它许多次都不见其有一丝裂纹,想来被赋予力量的个体(王权者)是难以摧毁母体(石板)的。”
太宰治左手握住右手手臂,“摧毁石板不容易,使之无效化则是我的拿手好戏。至于维系心脏正常运转的方法,我有一个朋友应该知道,毕竟他说过他的心脏也被摧毁了……作为帮助你们的报酬,我想见识一下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比水流困惑地确认:“仅是看一下我的王剑而已吗?”
太宰治反问:“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值得我觊觎的吗?”
比水流想了半天,释然地笑了:“那么为了感谢您的慷慨赠予,我将回以买一赠一的廉价报酬。您还可以见识一下第六王权者的灰王之剑。”
“灰王?”太宰治咀嚼着这个名词,意外之喜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多呢。
狐之助飞快地向太宰治科普——
14年前的迦俱都事件中,因想阻止迦具都玄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灰王凤圣悟率领灰之氏族Cathedral却失败了,氏族成员在迦具都巨坑事件中全部丧生,从此便杳无音信的第六王权者凤圣悟本人也被认定为死亡。
而这之后的14年里,一直没有出现过新的灰王。
狐之助疑惑道:“难道14年前灰王凤圣悟并没有死?”
磐舟天鸡苦笑着说:“当初的凤圣悟已经死了,如今在你们面前的只是绿之氏族中一只飞不起来的鸡罢了。”
达摩克利斯之剑作为王权者的指向标向来是剑在王在,如果比水流和磐舟天鸡现在开展王域,无疑直接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太宰治越来越觉得达摩克利斯之剑除了象征意义毫无用处,不仅得时时刻刻提防它会坠落砸个大坑,而且那么大的剑体还明晃晃地告诉敌人,“我来了,快来打我吧!”
最关键的是,他们此刻处在地底下水系统内,达摩克利斯之剑漂浮在空中,肯定是看不到的,所以太宰治建议他们换个地方再慢慢欣赏,“正好我带你去问问我朋友代替心脏的方法,他那里展开圣域貌似完全没问题。你也可以趁这段时间思考一下,异能存在于世是否有它的道理。”
比水流好奇地追问道:“太宰先生,您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并盛町。”
第77章
太宰治准备带比水流拜访的友人是白兰·杰索, 黑手党密鲁菲奥雷家族的首领,玛雷大空戒指的拥有者。作为突然闯入太宰治生命中的异世界来客,白兰不拘小节的性格和多次不求回报地帮助让他成为太宰治承认的友人之一。
白兰曾半开玩笑地对太宰治说过,他之前参加过一个名为彩虹代理战争的游戏, 赢得胜利的代价是心脏被毁, 这之后彩虹之子玛蒙用幻术为他造了一颗心脏用来维系生命。
虽然白兰形容得云淡风轻, 但以他的能力, 竟然还会被摧毁心脏,可想而知那场战斗的惨烈。
用幻术制造人类赖以生存的重要器官,光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白兰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告诉众人, 这确实是真的。
大幻术师的幻术能够达到以假乱真, 直接影响人类脑部思维和身体运行的地步。
密鲁菲奥雷家族的本部在意大利, 但前段时间见面时白兰透露过他会在并盛町逗留一段时间, 所以太宰治就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直接去了并盛町。
他们没有花费多大力气就在并盛町的大教堂找到了白兰。
“为我制造心脏的幻术师吗?没问题, 可以介绍给你们。”白兰笑眯眯地往嘴里送了一块松软的棉花糖, “其实根本不需要我引荐, 那家伙只要你肯出钱,什么杀人越货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不过……他的报价是每小时1千万日元, 你们准备好了吗?”
想想也知道穷得家徒四壁的比水流根本无力支付这天价医药费。
太宰治毫无恶意地对比水流建议:“要不你还是回去等死好了。”
比水流很赞同地点点头:“太宰先生说的是。”
白兰安慰道:“其实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悲观啦!能造出内脏的大幻术师又不止玛蒙一个。”
他向太宰治介绍, 目前已知这世上能创造内脏的顶级幻术师, 除了彩虹之子玛蒙, 还有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六道骸, 六道骸的徒弟弗兰, 以及六道骸的伙伴兼属下库洛姆·髑髅。
“虽然同属于彭格列家族,但弗兰和库洛姆都是黑曜派系的,特别是库洛姆, 一直以骸君马首是瞻,所以剩下这三个幻术师你们只需要搞定骸君一个人就够了。”
太宰治若有所思:“依你所言,这个六道骸如此强大却还只是彭格列家族的守护者之一?”
一个大幻术师还附带两个顶尖幻术师,无论到哪里都能横着走了,怎么肯甘愿屈居人下?
“听说这是骸君曾经与彭格列第九代首领的一项交易……”白兰露出无忧无虑地笑容,“而且也不排除彭格列十代目的个人魅力,毕竟是面对十年后占尽优势的我也能翻盘的十代目呢。”
磐舟天鸡接过话茬:“既然这样,那我们直接去拜托彭格列的首领是不是更快?”
白兰不假思索地否决道:“劝你们不要这样做,在无关彭格列家族存亡的问题上,憎恨黑手党的六道骸是根本不会理会纲吉君的。嗯……在大空的温柔包容之下,彭格列家族的守护者们都非常有个性,这一点还是我密鲁菲奥雷家族的真六吊花更让人舒适。”
确定了目标之后,白兰给太宰治他们提供了六道骸等人的据点——黑曜乐园的地址。
白兰告诉太宰治,因为未来十年后的他与六道骸有点小过节,去的话只能帮倒忙,便不奉陪了。
太宰治对白兰所说的“小过节”持怀疑态度,毕竟他是个连失去心脏都不痛不痒地形容为“小毛病”的家伙。
黑曜中学是并盛町一所废弃的中学,地处荒僻,环境简陋,而六道骸选择黑曜中学作为据点的原因非常简单——他喜欢黑曜中学的校服。
制服控的六道骸不仅自己穿上了黑曜的制服,并且要求跟随他的伙伴们也全部都要穿制服。
所以只要看到身着深绿色黑曜制服的人,基本可以确定他是六道骸的派系的人了。
——白兰简洁明了地向太宰治传递情报。
在去黑曜乐园的路上,太宰治一行人路过了并盛町最大的一所中学——并盛中学。并盛中学的校服比较传统,白衬衣和鹅黄色的西装外套,男生打深蓝色的领结,女生系红色蝴蝶结。
太宰治坐在高坡上眺望操场上活力四溢的少男少女们,感叹道:“这就是青春,真好。”
同样没有学生生涯的比水流不解道:“太宰先生没有上过学吗?不过您以这样的头脑和能力并不需要课堂上教授的刻板理论知识。”
“没有啊,我跟他们差不多大的时候,就被万恶的森先生诱骗进黑手党打工了。”太宰治回忆了一下自己少年时期的经历,惋惜道:“而且森先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明明答应要帮我配制无痛死亡的毒药却总是在阻止我自杀。”
太宰治十四岁自杀未遂被森欧外救起,一年后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十八岁叛逃,之后的两年里在地下工作洗白档案,二十岁加入武装侦探社,他的人生过于精彩没有经历过平凡普通的学生生涯。
比水流一本正经地道歉:“抱歉……勾起了您不美好的回忆。”
“别这么较真,感觉跟你根本开不了玩笑呢。说真的,我认为你的社会交流障碍比被被还严重。”
其实太宰治纠结的一直都只有无痛死亡的毒药罢了。
“被被是?”比水流一脸茫然。
太宰治随意地解释:“我的付丧神啦,跟你一样会一本正经地向我道歉。”
比水流更加困惑了:“对了,我在监控里看到过跟您一起出现的还有另外几个人,他们就是您的付丧神吗?不过……我记得您是一个人来jungle基地的,那么这个孩子谁?”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突然冒出来说是我的付丧神。”太宰治耸肩:“可我记得刀帐图册中没有这么一把刀呢。对吧?六酱。”
“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狐之助努力缩小存在感,它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辜的狐之助,跟着这位审神者后,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各种匪夷所思的事件中去,要不是太宰治本人让狐狸又爱又恨的特质,它真的就跳槽了。
别问,问就是匪夷所思,回答就是槽点满满,无从下口。
跟太宰治一同前往并盛町被忽略已久终于找到存在感的赤发赤瞳幼童双手叉腰,语气相当不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赤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你唤醒现在是你的付丧神了。”
太宰治吐槽道:“先不说你怎么变成付丧神的……据我说知,刀剑化形跟本体长度有关,你原本那么大,怎么化形的比短刀还矮?”
赤剑委屈地撇撇嘴:“这还不都怪你,把我的本体缩减成一小截了……”
他强调道:“我会长大的,真的会哦!”
这话已经不止一个付丧神对我说过了……
太宰治心虚地转移话题:“那等回去你还会回到赤王身边吗?”
“我都是你的付丧神了还怎么回去?”赤剑瞪大了眼睛,盯着太宰治,仿佛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然后他有点悲伤地说:“而且尊已经不再是王权者了,新的赤王不久就会出现,会召唤出新的赤王剑。我看一直跟在尊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就很有潜力……”
闲聊被路过巡视的风纪委员长打断——
完全不带一丝商量的语气:“你们不是并盛的学生,最好离学校远一点,否则小心我绞杀你们。”
提着双拐的黑发少年声音冷冽如一汪沁人心脾的清泉,他细长的凤眼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过太宰治等人,与他周身气息十分不相符的是停在他肩膀上的一只毛茸茸肥墩墩的淡黄色小团子。
孤高的云,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柔软一面。
“好的,马上就走。”太宰治无意与他相争,便从草坪上站起来准备离开,他示意磐舟天鸡去推比水流的轮椅,“我们快去黑曜吧,还有正事要办。”
“等一下,你们要去黑曜?”云雀恭弥眼神微妙,叫住了没走几步的太宰治一行人。
太宰治回过身:“对啊,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是什么人?跟六道骸什么关系?”少年的语气徒然变得危险且附带不加掩饰的杀机。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来调查户口的吗?就算是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长也没有权利管校外人士吧?”太宰治不答反问。
一连串的几个问题抛出问得云雀恭弥有点懵逼,他作为远近闻名的并盛中学风纪委员长,从始至终贯彻自我,从来都是横着走的。其他人见了他都躲着走,哪有人敢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跟他说话?
哦,是有一个,那就是六道骸。
黑曜战时,云雀恭弥因为大意轻敌输给六道骸一直以来是他的心病,在此之后他一直想找回场子跟六道骸打一架,可惜每次总是会被各种乱七八糟意外事件打断。
第78章
联想到毕生宿敌六道骸, 云雀恭弥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不良少年心情不好时,就想找人打一架,以纾解心中郁积的烦闷。
云雀恭弥简单粗暴地说:“既然不愿意说,那就打一架吧。”并且没有给对方留一丝拒绝的时间, 就提起黑色浮萍拐, 飘忽而上, 气势如虹。
比水流兴致盎然地勾起嘴角, 双臂用力,挣开了束缚带,随着极速飙升的威兹曼数值, 他墨绿色的头发转而银白, 一蓝一绿的异瞳彰显遇见同类的兴味之光。
他在此刻锋芒毕露。
“太宰先生, 您不是一直想见识一下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吗?”
比水流话音刚落, 天空中出现了一把通体碧绿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绿色的电流在剑身跳跃旋转, 熠熠生辉, 剑柄上, 象征变革的钟摆缓缓摆动, 仿若将丧钟敲响。
“流……”磐舟天鸡看见释放力量的比水流,最终像个纵容熊孩子胡闹的父亲一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 随你开心吧。”
“磐先生, 请你开启『守护』, 给太宰先生营造一个绝佳的观摩环境。”比水流微微侧目, 对一直默默守在他身后的男人如是说。
磐舟天鸡神色微妙, 点了点头。
同一片天空上,一把低调且不张扬的灰之王剑与绿王剑并齐。
浓雾弥漫,绝对守护的灰之圣域展开。
圣域之内的人倏尔犹如雾中花, 渺远、迷茫而不真实。
这伙来历不明的人果然跟雾守六道骸有关,云雀恭弥眯了眯眼,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圣域之下,比水流衣袂翻飞,霎那间化作一道绿色闪电,飞身而去。
阴雷密布的云与激烈迅捷的电交错碰撞,丝毫不避对方锋芒。
这看起来是一场难分难解的战斗。
看到太宰治兴致勃勃地观赏两人打斗,赤剑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明明我也很强的,凭什么风头都被绿王那家伙占尽了……”
由赤之达摩克利斯之剑化身的付丧神与其所代表的颜色一样,热血、暴力、冲动……
当他发现太宰治的目光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时,就想证明给他的主人看——
他是多么的美丽强大。
第三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在空中傲然而现。
它不再是太宰治初见时那般黯淡斑驳,它跟绿灰两剑一般崭新且充满光泽,赤炎盘龙,蓬勃而肆意地燃烧。
只是体积比起其他王剑稍显逊色……
化身付丧神的赤发幼童站在半空中,扛着比他身体还高半截的缩小版王剑,骄傲地炫耀:“怎么样?我的剑才是最美的吧!”
太宰治言不由衷地配合赤剑的表演,“嗯,是挺美的。萤丸看见你应该会很高兴。”
得到肯定答复的付丧神头顶飘起了樱吹雪,他高兴极了,追问道:“萤丸是谁?”
太宰治含糊地回答:“一个跟你有共同语言的付丧神,我想你们一定会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
一直以来作为王权者指向标,孤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听到“朋友”这个词,紧张又期待地点了点头:“嗯!”
从天空落下的,除了可爱的赤剑小朋友,还有浓郁到化不开的粉色,
——樱暴雪。
云雀恭弥不喜欢樱花。
说是不喜欢其实有点不妥当,可以理解为下意识地排斥。
云雀恭弥曾经被夏马尔医生的三叉戟蚊蜇过,从那以后就患上了樱晕症,一看到樱花就会全身乏力,动弹不得。虽然这古怪的樱晕症最后被治好了,但在那之后,云雀恭弥看到樱花还是会本能排斥,因为他输给六道骸的原因就是中了幻术,看到一树的樱花而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这是他一生不败战绩中的耻辱柱。
群聚、六道骸、雾、樱花……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宰治一行人现在就是在云雀恭弥临界点上反复横跳,并且把他的雷点都踩了个遍。
暴怒的云雀恭弥掌心里出现了一个正方体的小匣子,他另一只手把手指上的戒指对准小匣子叩了下去,低声唤了声“小卷”。
云雀恭弥手中坚实的双拐被一双黑色手铐所代替。
他凭感觉盯着罪魁祸首太宰治,蓄势待发。
“云雀学长好……”路过的橘发刺猬头少年礼貌性地打了招呼便一溜烟地跑向远方,仿佛云雀恭弥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阿纲,云雀开匣了。”少年怀里的黑西装婴儿提醒道。
沢田纲吉从云雀恭弥的阴影中走出来,长舒了一口气,不带脑子地思考:“开匣?开什么匣?云雀学长做事向来自我,做什么也轮不到我们指手画脚……”
里包恩平静地说: “彭格列匣。”
“哦……原来是彭格列匣。”沢田纲吉惊得跳了起来,慌张地向里包恩求助:“云雀学长开了彭格列匣?!能逼迫他开匣的一定是相当棘手的敌人……会是谁呢?啊,好头疼……”
“阿纲,抬头看天。”里包恩从沢田纲吉怀里跳出来,对着他下巴一个飞踹。
神经大条的少年终于发现了并盛町上空漂浮的两把巨大王剑。
沢田纲吉惊惧地抱住了头,“啊啊啊!里包恩,那是什么?砸下来我们会死的吧?”
“不知道,所以我们要返回去查一下原因。”里包恩当机立断道。
“得快一点。”仿佛换了一副面孔,沢田纲吉怯弱的声线变得冷静且自持,在额顶不息火焰的映衬下,淡漠而瑰丽的橘色眼睛熠熠生辉。
两束喷涌的火焰自他掌心而出,带着沢田纲吉化作一道一闪而逝的光。
“请等一下!”沢田纲吉插到互放大招的云雀恭弥和比水流之间,掌心里的两束火焰令两人不得不把距离拉开,他偏头看向比水流,“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而战?”
比水流踩着崩雷,张狂地说:“这话你该问问突袭我们的这家伙。”
云雀恭弥不屑置辩:“想战就战,要什么理由?”
“其实我们就是路过的,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要不我们休战好好谈谈?”太宰治向前两步,对沢田纲吉说:“你看如何,彭格列当家的?”
沢田纲吉颔首:“我同意,你认识我?”
“听白兰介绍过。”太宰治拱手:“久仰大名。”
云雀恭弥举起手铐,“我没什么好谈的。”
比水流掌心电流横蹿,“我还没打尽兴。”
“要想尽兴等你安上心脏再说。”太宰治对比水流说:“你也快到极限了吧?”
比水流沉默不语。他平时都要用异能代替心脏维持生命,能够张开圣域的时间非常短暂,属于爆发型。可经过赤剑和沢田纲吉的打断,他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已经到了,再继续打下去,身体就会因为没有及时供能而停止运作。简而言之,就是死亡。
“你没有心脏?”云雀恭弥闻言,才注意到比水流空洞的左胸口,如果真的如此,他哪怕赢了也胜之不武。
太宰治摊手:“我们要去拜托六道骸用幻术给他安一颗心脏,就被你半路拦截下来了。”
云雀恭弥冷冷地问:“你们之前不认识六道骸?”
太宰治无辜地眨眨眼:“从来没有见过。”
“原来是一场误会。”沢田纲吉解除了死气状态,又恢复成一开始那个善良普通的少年,他弱弱地提议:“既然这样,云雀学长就把阿诺德的手铐收了吧……”
云雀恭弥的最强武器,彭格列匣云·云针鼠Ver.V,即不被任何事物束缚,被传颂为贯彻己道的浮云——阿诺德的手铐,一旦扣住敌人,就难以逃脱。
云雀恭弥没有理会沢田纲吉,他自顾自地向前两步,“咔嚓”一声铐住太宰治的手腕,手环的另一端铐在自己的手腕上,“我跟你一起去黑曜,你最好没有欺骗我,否则……你不会想要知道后果的。”
太宰治:“我不介意你跟我一块去,但是我能拒绝跟你铐在一起吗?”
云雀恭弥:“……你没权利拒绝。”
匣武器是兵器,即使消去了死气之炎,手铐还是手铐。
“喂,彭格列,你也帮我说说这个冰块男啊……”太宰治对沢田纲吉抱怨:“你不觉得两个男人这样手拉手地走在大街上很奇怪吗?”
“我、我也没办法啊……”沢田纲吉怯弱地缩了缩脖子,努力减少存在感,为什么他也被要求一起去黑曜啊?
太宰治想了想,换了种问法:“既然如此,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打开吗?”
沢田纲吉连忙说:“你们不能再打了。”
“不打不打。”太宰治保证道:“其实我是个和平主义者嘛,最讨厌黑手党这种暴力组织了。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是黑手党,后来跳槽了。”
沢田纲吉眼睛亮了亮:“能把你跳槽的经验分享给我吗?”
里包恩看着光明正大撬房梁的太宰治,感觉到了这是他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麻烦。
太宰治视某家庭教师的杀气如无物,继续说:“跳槽这种事情,就跟开锁一样简单。开锁还需要两根铁丝,跳槽只需要两条腿就够了……”
第79章
“别开玩笑了, 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要是有这么容易我早就退出黑手党了……”一脸失望的沢田纲吉的吐槽之魂被点燃:“而且跳槽跟开锁有什么直接联系吗?为什么要拿这个作比较?”
“因为这确实是我联系自身实际,想到的最生动形象的比喻了。”太宰治蹲在原地捣鼓了一会儿,从鞋底抽出一根细长的铁丝,用手指把铁丝一端捋直, 对准手铐孔插了进去, 状似随意地捅了捅, 传说中一旦咬住敌人绝不松口的阿诺德手铐就这么“咔嚓”一声松开了束缚。
云雀恭弥:“…………”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有点措手不及。
沢田纲吉目瞪口呆:“这这这也太神奇了吧!你是施了什么魔术吗?”
“如你所见,只是微不足道的开锁伎俩罢了。”太宰治活动活动手腕,谦虚地说:“嘛, 因为被锁住的是右手……其实我不太擅长用左手开锁呢, 否则可以更快的。”
您过谦了……
这完全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伎俩啊!
那可是初代彭格列云之守护者的匣兵器——传说中的阿诺德手铐啊!
沢田纲吉突然信服地说:“我现在相信你所说的‘两条腿就能够跳槽’了, 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里包恩举起手·枪:“……阿纲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重新组织语言, 你把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开、开玩笑的啦!”沢田纲吉慌忙打补丁:“我的家庭教师只有一位, 就是你里包恩。”
“嗯, ”里包恩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笨手笨脚的阿纲, 你的手和腿跟他的不一样,所以还是死心吧!”
沢田纲吉不情愿地吐槽道:“哪有老师这么打击学生自信心的?”
里包恩继续打击道:“其实我还想说, 本质上是因为你支配手脚的大脑跟他的不一样。”
沢田纲吉气呼呼地说:“好过分哦你!你就是想说我蠢吧!”
“难道我有说错吗?废柴阿纲。”里包恩跳到围墙上冲沢田纲吉吐舌头。
旁观有爱的师徒组, 太宰治忍俊不禁, “阿纲, 可以这么叫你吗?你这样的黑手党首领, 跟我认知中的那位先生完全不一样。”
“可以啊!”沢田纲吉停下追逐里包恩要打的动作,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因为我本身就是个不合格的黑手党首领……”
太宰治摇了摇头:“不, 因为每个人所处的时代不同,理念和肩上背负的东西不同,所做出的选择也不同……总之,请保持你现在的状态。”
如果曾经的我遇到的是你这样的首领,说不定不会选择跳槽。
*
在去黑曜乐园的路上,他们还偶遇了散步的狱寺隼人。
这位彭格列的绝对拥护者在听闻沢田纲吉的目的地是黑曜乐园时,坚定地表决了自己的想法——作为沢田纲吉的左右手,他一定要陪十代目赴汤蹈火。
沢田纲吉有些无奈,他想告诉狱寺隼人,他只是去见六道骸一面没有那么危险,但耳畔响起六道骸的笑容和他那句“我从地狱回来了”,又觉得其实跟下一遍地狱也没差了。
而且沢田纲吉扭不过狱寺隼人的倔强,便放弃挣扎,任由他一同跟着。
云雀恭弥见太宰治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自己的阿诺德手铐,也就没再自讨没趣地铐他。他选择走在众人前面,离太宰治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样既避免了群聚又能在太宰治妄图逃跑的时候第一时间捉住他。
“极限!去找六道骸打架怎么能不带上极限的我呢?”鼻子上贴着创口贴的健气白色短发少年不由分说地加入了去黑曜的队伍。
“了平大哥,我们不是去打架的啊……”沢田纲吉感觉有点头疼。
奇怪的伙伴又增加了。
锈迹斑斑的老旧铁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陈旧的校牌上“黑曜”两个字因风吹日晒磨损得有些辨不清轮廓。门内,长时间无人打理杂草丛生,废弃的校舍没有几扇窗户上的玻璃是完善的。
这便是太宰治此行的目的地——废弃荒僻的黑曜乐园,彭格列雾之守护者六道骸的据点。
太宰治怜悯地看了一眼沢田纲吉,“原来现在的黑手党这么难做吗?怪不得你要跳槽……”
他最近见的家伙们一个比一个穷,太宰治以为住在下水道里的比水流已经是极限了,毕竟躲在暗处搞事的绿王需要避开其他王权者的耳目……他突然有点怀念童磨的万世极乐教了。
莫名其妙被误会的沢田纲吉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骸很有钱的,之前彩虹代理战争还雇佣了MM.”
狱寺隼人不假思索地应和道:“十代目说得对,MM.那个见钱眼开的女人没有足够的佣金是不会替六道骸做事的。”
“不管了。这么远也没办法按门铃等主人同意再进吧?”太宰治率先一步踏入黑曜乐园,对着空旷的校舍喊了一句:“黑曜的主人,我进来了哦!”
里包恩警告道:“小心点,别中了六道骸的幻术。”
“嗯,知道了。”太宰治回头,“你们带路?”
目之所及,是空荡荡的一片。
刚才还站在原地的人眨眼间已经全部消失了。
*
破旧的教社顶楼,绢丽贵胄的少年邪气凛然,他坐在沙发上嗤笑:“kufufufu……从他们踏入黑曜土地的那一刻,幻术就已经启动了。”
“骸先生,需要我们去应付彭格列的人吗?”柿本千种和城岛犬跃跃欲试。
“不,不用,你们是打不过彭格列的守护者的。”六道骸温柔又不客气地否决了柿本千种的提议。
柿本千种按住城岛犬,对六道骸点了点头:“是,他们中了骸先生的幻术,找不到校舍就会放弃回去吧?”
“这种程度的幻术最多只会给彭格列造成一定程度的阻碍罢了,他们迟早都会来到这里的。”
六道骸撑着下巴,柔顺的发梢垂落在他白皙的颈间,少年微微抬眸,那双绮丽通透的眼睛是看透世间轮回的深邃敞亮。
城岛犬咬牙切齿:“那就我们等着他们找上门来?”他对彭格列的印象并不算友好。
六道骸靠后靠了靠:“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姑且看看他们的目的……客人已经到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上一些呢。
看到第一个走出幻术迷宫的不是沢田纲吉而是太宰治,六道骸略微惊讶了一下,“我还以为会是彭格列第一个走出来,毕竟所谓的超直感是令我也有点头疼的固有技能……那么你是怎么出来的呢?”
太宰治想了想,“因为特殊体质的原因,当我靠近那些迷雾时,它们就自动散开了一条路……我就顺着路走过来的。”
六道骸:“…………”
“呼呼呼……”第二个爬上楼的是气喘吁吁的沢田纲吉,他小心翼翼地对六道骸说:“骸,我们有事情想拜托你……嗯?骸你怎么了?”
头戴巨大苹果帽子的少年毫不留情地吐槽:“师父引以为傲的幻术被秒破,正在郁闷中。”
“看来今天的幻术训练还不够,弗兰?”锋利的三叉戟又狠又准地插进了弗兰帽子里面的脑袋上。
“师父,你想谋杀me吗?me可是你可爱乖巧又聪明的关门弟子哦!库洛姆姐姐,快救救我啊!”弗兰哭喊着,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与六道骸同款凤梨头发型的少女求救。
六道骸优雅地抚了抚右眼,“为师今天就打算清理门户,受死吧,孽徒。”
“骸大人……boss来了……”库洛姆无措地站在一旁,动了动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哦,彭格列你来了。”六道骸转过头看了沢田纲吉一眼,“你也是来挑衅我的吗?”
沢田纲吉瑟瑟发抖:“我不是!我没有!听我解释!”
你不要受了气就往我身上撒啊……
“原来是想让我用幻术为他造一颗心脏吗?”六道骸倚在沙发上,意味不明地看着沢田纲吉和太宰治,“那么作为等价交换的报酬,你也要替我做一件事,彭格列也要一起来。”
狱寺隼人忿忿不平:“身为彭格列的守护者,还要让首领替你做事的吗?”
“不愿意你们可以走。”六道骸换了条腿搭着,完全不买账。
“等等,隼人。”沢田纲吉拉住了暴躁的狱寺隼人,对六道骸说:“只要是不违背道义的事情,我都可以帮忙。”
“反正我就是收钱办事。”六道骸敲了敲额头,看起来有点头疼:“我之前通过第三方接受了一笔巨额委托,工作量有点大,任务内容要与女性接触。我这边的人……库洛姆性格内向不适合,犬和千种更是没什么经验,弗兰的嘴……不提也罢。”
“与女性接触?我想我可以。”太宰治兴致勃勃地问:“那么能告诉我工作内容是什么吗?”
六道骸缓缓吐出几个字:“寻找适配的魔法少女。”
第80章
“寻找适配的魔法少女?”沢田纲吉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然后揉了揉头发低声喃喃:“虽然听起来的确是好事,但我总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心里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很悲伤。”
“kufufufu……”六道骸发出诡异的笑声:“该说不愧是彭格列吗?超直感真是一项足以被人称道的技能。没错,我的真正目的是给予委托人比死刑还要绝望的惩罚。”
沢田纲吉惊叫: “骸, 你又要做什么危险的举动?!”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一点boss样都没有。”六道骸抬眸, 不在意瞥了沢田纲吉一眼, “一切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一个名叫丘比的神秘生物找上了库洛姆,“和我签订契约, 成为魔法少女吧!”状似垂耳兔的丘比邀请道。
丘比许诺库洛姆成为魔法少女后, 可以实现她的任何愿望。
能够获得足以帮助六道骸的力量, 成为被骸大人需要的存在。
——这充满诱惑力的条件让单纯的库洛姆动摇了。
可是在与六道骸、与彭格列家族的伙伴们经历了这么多后, 库洛姆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想成为被骸大人需要的存在, 最好是靠自己提升实力。
库洛姆几经犹豫挣扎最终还是选择拒绝丘比并向六道骸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与丘比相谈的经过。
曾经在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实验和几世的轮回经历令六道骸明白, 收获与付出是对等的。满足无法实现愿望的同时, 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甚至难以承受的。
六道骸凭借自己的本事, 观察监测了丘比一个月,见识了数名少女堕落成为魔女前的绝望哭泣。
最近一段时间, 丘比诱拐的魔法少女数目明显减少了, 并非它良心发现或者偷懒, 而是它盯上了一块足够香甜可口的巨大蛋糕——一个名叫鹿目圆的少女。
与无欲无求、灵魂纯粹无暇的少女比起来, 其他的一切食物都显得寡淡无味。
与此同时, 与六道骸有着相同轮回经历的晓美焰主动找到了六道骸, 她的委托是请六道骸尽可能的牵制住丘比,为她争取一点时间。
“我想要帮助小圆,改变我们那个既成的未来, 无论轮回多少次这都是我唯一的愿望。”
或许是对于同类人的一点点怜悯,六道骸答应了晓美焰的请求,破天荒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无限轮回的代价是什么吗?”
黑发少女眼神古井无波:“无论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在拥有前几世记忆的晓美焰的帮助下,六道骸与丘比成功对线,并且接受了丘比的委托,帮助它寻找适配的魔法少女。
沢田纲吉听完感动极了:“骸,原来你在做好事啊!我就知道,你一直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好人。”
太宰治注意到了盲点:“也就是说,你一共收了两份委托金并且其中一份委托是干掉另一个雇主?”
我们的关注点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六道骸哼了两声,不在意地反驳:“本来丘比那家伙无论是毁灭世界还是拯救宇宙都与我无关,但是胆敢诱拐我可爱的库洛姆,欺骗纯真少女的感情,这是我无法容忍的。”
得知了六道骸的真实目的,太宰治和沢田纲吉都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种欺骗少女感情的极限渣滓杀千刀都不过分。我要来帮忙!”联想到自己妹妹笹川京子的笹川了平斗志昂扬。
沢田纲吉无奈地说:“了平大哥,冷静一点,我们先听一下骸的作战计划。”
六道骸向众人转述从晓美焰那里获得的情报,由于丘比能够无限复活,用物理方法是不能彻底消灭它的,而且如果直接攻击,会让丘比察觉出异样,晓美焰的拖延计划就会暴露,那么计划就失败了。
六道骸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要有新的、足以引起丘比兴趣的适配魔法少女出现,它对于鹿目圆的诱导速度就会自动减退,这样也算完成了丘比的委托。
沢田纲吉立即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道:“可是我们不能把其它无辜的少女推向火坑,而且短时间内也找不到那么适合的魔法少女了吧……”
六道骸不紧不慢地说:“所以才需要你们的帮忙。”
对上六道骸意味不明的目光,沢田纲吉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心里已升起警觉。
彭格列的七位守护者里,只有库洛姆勉强符合要求,可是看六道骸那护短的模样,肯定不可能让库洛姆出来做诱饵的,太宰治一行人年龄性别都不对……
所以到底六道骸到底打算怎么办啊?
“他打算让你女装,骗过丘比。”太宰治会意地拍拍刺猬头少年的肩膀,预料之中看见少年的头发炸得更开了。
“女、女装?!”沢田纲吉显然不能消化这个解释,他盯着六道骸,磕磕巴巴地问:“骗……骗人的吧?”
“不巧,我正是这么想的。”六道骸露出大仇得报的笑容。
“里包恩……”少年看向自己的家庭教师,做垂死挣扎。
且料黑西装的婴儿正趴在一本时尚杂志上津津有味地挑选起服装,头也不抬地说:“我对阿纲女装很感兴趣呢。”
内心纯洁善良,性格温柔,无私博爱,只会为他人着想的沢田纲吉对丘比来说无疑是一块足以与鹿目圆香相媲美的美味点心,而最大黑手党的当代首领,拥有绝对武力值的彭格列十代目又能保证他在丘比的诱惑下不沦陷迷失。
没有人比沢田纲吉更适合拖延时间的了。
沢田纲吉感觉胯·下一凉,“可、可是……我是男性啊……不可能骗过狡猾的丘比的。”
不料六道骸早有准备,“我的幻术已经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它会直接影响人的神经中枢系统,使人产生性别认知障碍,这就是『有幻觉』的升级版。”
“恭喜你的幻术又精进一步了。”沢田纲吉无力地道贺。
里包恩突然插了一句:“不过就算解决了性别问题,阿纲完全不会说谎、不擅长交际也是一个麻烦,得找人帮忙打掩护。”
里包恩果然还是你最爱我……
“为了十代目,哪怕是女装我也在所不辞!请您放心,有在下陪您,十代目。”狱寺隼人的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不行。”里包恩不客气地否决道:“狱寺和阿纲一样,都是感情白痴。”
沢田纲吉期待地看着里包恩,“要不你陪我一起?”无论什么危险,只要里包恩在,就总能后化险为夷。而且里包恩擅长变装,情商又极高,是最可靠的存在了。
“不,我拒绝。”里包恩不假思索地回绝道。
六道骸在沢田纲吉的眼神转移到自己身上之前说:“敌人异常强大,我得全心全意施展幻术,分.身乏术。”
太宰治挺身而出,慷慨地搂住沢田纲吉的肩膀:“不就是女装么,我们这边的人都可以陪你哦,阿纲。”
沢田纲吉感动得热泪盈眶: “太宰,你真是个好人。”为他人考虑的少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的同伴们都愿意吗?如果他们感到为难的话……我没关系的哦!”
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太宰治一行人——
赤剑是付丧神,又因为年龄太小,没有太多的性别观念。
比水流一脸淡然,反正他一直都是穿裙子的。
磐舟天鸡把圣经捧在胸口,碎碎念:“我这一把老骨头也要女装吗?扮演什么角色好呢?我现在是神父……要不你把我幻化成圣女吧。法国中世纪那位有名的圣女贞德如何?”
“不行,驳回。”太宰治和六道骸同时说。
六道骸一本正经地解释:“为了确保安全,升级版有幻觉只能改变一个人,库洛姆需要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只有我和弗兰两名幻术师能提供幻术,也就是说你们最多只能两个人同时行动。”
赤剑脾气暴躁,比水流行动不便,磐舟天鸡女装……光想想就觉得恶寒。
察觉自己把自己坑了的太宰治踏前一步,摊手:“没办法,看来就只剩下我了。早知道就把中也一同带来了,他那种比国中生还要矮上几分的小个子最适合女装了……”
六道骸提出幻术的最高境界是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的,他虽然可以直接改变太宰治的外表但还是建议他直接变回少年时代的模样。
太宰治吐槽道:“直接回到少年时代的模样?听起来比幻觉更麻烦啊……”
六道骸胸有成竹:“这正是那东西发挥作用的时候,我听说入江正一前段时间给它改造了新功能。”
“你们说的是十年前火箭炮吗?”太宰治想起之前在现世武装侦探社,白兰炫耀未成功的那管火箭炮。
“你怎么也知道?”此时此刻,沢田纲吉觉得家族的秘密都没了。
太宰治右手握拳,打在左手掌心里,“换回我十年前的身体么?十年前我十二岁……有点怀念呢。”
第81章
只要运用十年火箭炮, 太宰治就能与十年前的自己交换,十二岁的少年年龄是符合丘比要求的。
沢田纲吉颓然道:“可是蓝波把十年火箭炮弄丢了……”
前段时间,入江正一改良了十年火箭炮的性能,玩性大发的蓝波带着改良版十年火箭炮四处轰炸, 波及祸害了不少人。
在某一天, 蓝波的十年火箭炮突然神秘消失了。避免被殃及的无辜群众终于松了一口气, 也就敷衍着帮蓝波寻找他的武器。因为完全没有用心去找, 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太宰治闻言眉梢一挑:“我想我大概知道十年火箭炮在哪里。”
可不就是被白兰拿去玩了么?
当太宰治和沢田纲吉找到白兰时,这位同样年轻有为的密欧菲奥雷首领理直气壮地说:“十年火箭炮是小正制造的。我和小正是什么关系?好朋友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偷呢?那叫借……”
入江正一研究改造出的十年火箭炮能够将十年前的太宰治变成分子状态储存在火箭炮装置内部, 所以交换时间不再局限于五分钟, 现在的太宰治也不会回到十年前。
已经玩够了的白兰爽快地归还了十年火箭炮, 并且跃跃欲试打算亲自给太宰治来上一炮。
只要太宰治做好准备就可以与十年前的自己交换了。
“十二岁的太宰君一定比现在可爱。”白兰迫不及待地扛起火箭炮, 瞄准了太宰治, 蓄势待发。
太宰治嘴角勾起微妙的笑容:“死心吧, 白兰, 我现在这副样子已经是收敛过了的, 十年前的我一定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的。”
沢田纲吉担心道:“等等,我们还需要考虑的是, 十年前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太宰先生会按照原计划进行活动吗?”
猛然间让一个人接受如此之大的信息量是很困难的, 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哪怕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沢田纲吉当初知道十年后的彭格列失败和自己的死亡都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接受那个事实。
而十年前的太宰治没有伙伴的陪伴, 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环境, 还要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 想想就让人担心呢。
太宰治摆摆手:“这个不用担心,我自认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只是十年前的我性格稍微有一点点恶劣,就拜托你们多多关照啦!”
“砰——”
十年火箭炮的炮弹打在太宰治身上, 扬起一阵浓郁的烟尘。
烟尘的中心,响起少年稚嫩微哑的咳嗽声,“搞什么啊,这次又没有死成吗?”
取代沙茶色风衣外套的青年的是一个宛若琉璃一般精致美好的少年。
少年太宰治与成年太宰治在外貌上没有过多的差别,只是眼底存在一份不加掩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同易碎的琉璃一样,少年的纤瘦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鲜艳的红缓缓晕染在白色的绷带上,灼痛了人眼。
少年太宰治站在原地,轻蹙眉梢,冷漠地巡视对他来说极为陌生的众人,“你们是什么人?”
“你受伤了!”沢田纲吉紧张道:“了平大哥,拜托你。”
笹川了平点点头,召唤出自己的匣兵器「汉我流」一只土橘色的大袋鼠。
笹川了平是彭格列的晴之守护者,晴之炎有活化细胞的能力,被晴之炎照射到能够短时间迅速促进人体新陈代谢,从而达到治愈伤口的效果。
看到面前这个精致冷漠到令人心悸的少年,笹川了平联想到自己的妹妹,他的大哥之魂熊熊燃烧,粗线条的晴之守护者小心翼翼地安抚道:“应该不会痛吧,你稍微忍耐一下哦,马上就可以极限地治愈了。”
温暖柔和的金色死气之炎照射在少年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伤口却没有像笹川了平预想中那样恢复治愈。
人间失格,将一切异能无效化,同样拒绝被治愈的能力。在接受与谢野晶子治疗的时候,太宰治需要将自己的心脏骤停几秒,「请君勿死」的异能只有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治愈他的外伤。
但是十二岁的太宰治还没有与与谢野晶子相识,自然也就没有练就使心脏骤停的本事。
太宰治抿了抿嘴角,不在意地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其实根本不需要治疗,用绷带缠着止血就够了。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是谁?”
沢田纲吉立刻说:“我知道接下来要说的对你来说有点不可思议,是这样的......”
“哦?原来我与十年前的自己互换了......”太宰治安静地听完,眼底仍是一片波澜不惊。
他在沢田纲吉等人的忐忑不安中缓缓说:“既然是十年后的我做出的决定,我自然会完成你们的委托。而且这行动听起来貌似还有挑战性的,我有点兴趣,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十年前的太宰治出乎意料地配合,并且没有一点孩童的胆怯退缩,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正要说明作战计划,却被一直以来相当随和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少年打断了。
“等一下,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伤。不能让你拖着一身伤参加那种危险的工作。”沢田纲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是不容拒绝。
太宰治的目光定格在沢田纲吉身上,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我因为特殊体质的缘故,任何异能力都对我无效,十年后的我没有告诉你们吗?”
“没有,事实上我们才认识了不到一天。”沢田纲吉气势顿减,弱弱地回答。
太宰治:“......”
你刚才表现得这么熟络的样子我还以为我们认识了十年呢。
六道骸适时解围:“你来找我的目的是借助我的幻术,为比水流造一颗心脏,他应该比我们更熟悉你的具体情况。”
彭格列的守护者们齐刷刷地望向比水流。
向来直来直去的绿王比水流难得语塞了一把,“我只比你们早认识太宰先生一点时间。”
“一点时间是多久?”狱寺隼人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比水流小声咕哝了一声:“半天......”
众人:“……”
搞了半天其实我们差不多嘛!
太宰治迟疑道:“我突然对你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你们该不会是骗子吧?感觉你们那什么丘比是一丘之貉,想要拐骗我这种单纯无知的少年。”
虽然事实不是这样的,但是设身处地想一想,又觉得太宰治的怀疑不无道理。
无论是接受太宰治帮助的比水流,因太宰治而化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是交付太宰治委托的六道骸......他们这其中,竟然找不出与太宰治相识一天以上的人。
“要说这里面最熟悉了解太宰君的人,我想非我莫属了。”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百口莫辩之时,白兰闪亮登场。
“太宰君现在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就任审神者,在此之前当过侦探和黑手党。”
太宰治明显不信:“我的人生竟然这么丰富多彩吗?”
去过横滨的白兰点点头,微笑着说:“对呀,你在港口黑手党当过最高干部,首领好像叫做森欧外。”
沢田纲吉连忙附和:“我也听你说过这件事,后来你还跳槽了。”
“森欧外......”太宰治咀嚼着这个对他来说极为陌生但却有印象的名字,他记得那个人好像是个游离灰色地带的外科手术医生......港口黑手党他倒是很熟悉,未来的自己竟然会加入那种地方么?
勉强信了他们说辞的太宰治靠在教堂的琉璃彩窗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卷绷带,牙齿咬住绷带的一头,一只手熟练往自己染血的小臂上缠绕绷带。
沢田纲吉踟蹰了一会儿,还是走过来说:“我来帮你吧。”
太宰治抬眸看了沢田纲吉一眼,无所谓的把绷带扔给他。
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帮忙缠绷带,看着太宰治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心疼地说:“怎么弄的?你身上新伤添旧伤的。”
十二岁的少年,应该是被人呵护爱惜的,虽然沢田纲吉和同伴们在此之前也经常受伤,但因为晴之炎治疗的关系,并不觉得有什么。
太宰治倦怠地倚着,“十年后的我还真是什么都没有跟你们说呢,我这伤是自己弄的,自杀失败的产物而已。”
“自杀?”少年缠绷带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嘶......好疼,我讨厌疼痛。”幼宰委屈地抱怨道。
沢田纲吉连忙道歉: “抱歉抱歉!我会注意的。”
“嗯......”太宰治恹恹地不再出声。
处理好太宰治伤口后沢田纲吉才发现他的衣服像是在泥水里滚过一圈,还有几道划痕,已经不能再穿了。
“我去给你拿一套新衣服。”沢田纲吉站起来,征求太宰治的意见,“并盛的校服可以吗?我家里还有一套新的没穿。”
柿本千种和城岛犬在六道骸的授意下架起沢田纲吉,把他扔到一边。
凤梨头少年踏着轻快的步伐走来, “并盛的校服没有黑曜的一半好看,你还是穿黑曜的吧!”
库洛姆捧着一套叠好的墨绿色制服,脸颊微微泛红。
太宰治旁若无人地脱下自己破烂的上衣,露出精瘦白皙的胸膛,拿起库洛姆准备好的制服,沉默了一瞬:“......裙子?你确定你没有拿错?”
六道骸淡定地回答: “反正早晚都是要穿的,你可以先提前适应一下。黑曜的女学生制服真的超级好看!令人赏心悦目,我个人认为作战服穿这个也是没有问题的,彭格列也要来一套吗?”
“不、不用了......”沢田纲吉连忙婉拒。
太宰治虚弱地咳嗽了一声: “既然这么好看,你自己怎么不穿一下试试?”
“kufufufu......作为我的代言人,库洛姆穿了跟我穿没什么差别不是吗?”
太宰治挑挑拣拣地拿起黑曜的制服,露脐海军服和极短的半身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六道骸:“黑曜的制服真是开放啊,没想到你是这种六道骸。”
一旁的弗兰甚是欣慰: “终于有人发现师父的奇怪的性/癖了,me的师父跟他所代表的形象一样,就是那种内心被黄色填满的凤梨哦!”
第82章
六道骸极力忍耐着隐隐作痛的神经, 比起用三叉戟给予自己的不肖徒儿不痛不痒的训诫,他更期待看见太宰治和沢田纲吉的女装,所以也就暂时放过弗兰准备秋后算账。
太宰治拿起黑曜的制服,一手穿过袖口,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伸出另一只手, 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要去洗澡。”他淡淡地说道。
这是一个合乎常理的要求, 少年的身上沾染了泥浆和干涸的血液, 像是一副近乎完美的画作上被溅了几滴泥点,让人有点不舒服。
“可是你身上还有伤……直接冲水有可能会感染。”沢田纲吉不放心道。
太宰治嘴角勾起一个清冷的笑容:“没关系,我的免疫系统一直以来都出乎意料的顽强。”
“不要担心~”白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扔给太宰治, “这是密鲁菲奥雷家族通过我从平行世界获得医疗知识研制出的治疗创伤的特效药, 这药品不是异能太宰君可以放心使用。”
弗兰不咸不淡地吐槽道:“既然有这种特效药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咦, 原来白兰有喜欢看别人受虐的特殊癖好吗?真是比六道骸师父还要严重的怪癖呢……”
“因为你们动作太快了, 我根本没来得及拿出来。”白兰眯着眼对六道骸温柔说:“骸君, 麻烦你管好自己的徒弟哦, 要不然他可能会在某一天突然人间蒸发。”
六道骸对白兰明目张胆的威胁抱以最诚挚的微笑:“哦呀, 那就拜托你了,白兰君。我早都不想看见我这愚笨又毒舌的徒弟了。”
太宰治没有拒绝这能快速治疗创伤的特效药, 因为他最讨厌疼痛了, 既然有办法缓解当然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温热的流水冲刷在渗血的伤疤上, 被染成淡淡的粉红, 顺着少年光洁如玉的脚踝流进排水口, 太宰治擦了擦被水汽氤氲成一片雾蒙蒙的镜子, 望着身上还在滴水的镜中人,神情冷漠。
他并没有完全信任白兰等人的说辞,但是彭格列、特别是沢田纲吉对他的关心又确实是发自内心……除非他们的伪装已经以假乱真到能够骗过他的地步……
如果真的是骗子, 那就更有趣了。
不管是哪样,身无所依的太宰治都决定陪他们玩玩。
太宰治扣紧制服上衣的最后一颗纽扣,推开了门。
众人:“……”
虽然提前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太宰治惊为天人的打扮可爱的说不出话来。
那是坠落凡尘的天使,是诱人犯罪的恶魔,是拿着爱之箭biubiubiu无差别扫射的人间丘比特。
太宰治的脸颊被水汽蒸腾的透出微微泛红的苹果色,稀疏的水滴顺着湿漉漉的发梢滴落在他白嫩如雪的颈间,肩背处的布料被水汽浸湿,鼠尾草与海盐沐浴露的清雅芳香萦绕在鼻腔,使得少年更显神秘而优雅。
许是刚冲过澡身体放松下来的原因,他的眉眼间还余一丝倦怠,正好冲淡了几分他原本的淡漠疏离,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曼丽又绻缱。
少年幼小的身躯在贴身制服的包裹下我见犹怜,隐隐可见精致的锁骨,这个年龄未发育的平坦胸部以及微微露出的白嫩肚脐衬托出腰肢盈盈一握,制服短裙裙长刚好遮盖住神秘地带,笔直修长的小腿上套了一双黑色马丁长靴……
那是不能单纯用“美”来形容的容貌,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忍不住想要亲近却觉得靠近就是一种亵渎……
“咳咳……”六道骸捂住嘴咳嗽两声强行唤回众人的神智,他用一种近乎宠溺的语气说:“我感觉这件制服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唔,简直太可爱了,我有点舍不得让你以身涉险了。要不彭格列你自己一个人去吧?”
沢田纲吉愣了下,回答道:“好……好吧,我也觉得这副模样的太宰先生应该被人好好呵护才对……”
六道骸满意地点点头:“那么就让弗兰协助彭格列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师父……你是打算趁机溜走然后去和可爱的太宰小姐玩换装游戏吗?我竟然发现了你继凤梨头和狂吃巧克力之后的又一变态爱好。”弗兰一副我早就料到你要做什么,但要雇佣童工是完全不可能的表情。
六道骸眼睛里的[六]已经气到变成修罗道的[四]并且燃起紫色的斗气之炎:“千种你放开我!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大义灭亲。”
柿本千种艰难地抱住六道骸,劝道:“骸大人,请您冷静一点。弗兰还有利用价值。”
沢田纲吉有些无语地捂住脸,原来杀不杀完全取决于利用价值啊……
比水流:“要我放弃都可以,我也不忍心让这样可爱的太宰先生去冒险。”
太宰治:“……”
不管怎么说,这群家伙好像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初衷了。
*
“ok!我宣布『少女拯救计划』正式启动。”六道骸敲了敲三叉戟缓缓宣布。
弗兰感慨:“为什么要叫少女拯救计划而不是丘比碎尸计划呢?没想到师父您还有一颗想要成为万众瞩目的王子般年轻躁动的心啊!”
因为这是太宰治起的名字,他认为少女拯救计划听起来就很棒。
六道骸:“……”
他记得他前几世好像没有欠弗兰这个小畜生什么东西,果然这次结束以后就应该把弗兰送回巴利安借脾气暴躁的XANXUS之手把小畜生碎尸万段才好。
“我的『有幻术』能影响人的认知系统,在幻术解除之前,包括受到幻术影响的人自身都会潜意识认为自己是女孩子。”六道骸对弗兰点点头,“开始吧!”
被指明给沢田纲吉的弗兰夸张地摆了一系列奇葩动作,嘴里念念有词,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一开始紧张不安等待的沢田纲吉困得打了个哈欠,外表看起来毫无变化。
狱寺隼人有些不放心地走过去单膝跪地,捧住沢田纲吉的右手,“十代目,您现在有感觉到哪里不正常吗?”
沢田纲吉有些别扭地抽回手,“我、我没事哦!狱寺君。”
“那就好。”狱寺隼人松了一口气,对弗兰说:“喂,你还没好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会是失败了吧?”
弗兰停下来,一本正经地说:“幻术早就完成了,刚才只是me在做热身运动。”
狱寺隼人青筋暴起:“你怎么不早说!就让我们所有人看着你做热身运动了这么久?!”
“因为你们根本没问me,me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狱寺隼人:“山本你放开我,我要炸死这个臭屁的小鬼!!!”
山本武用棒球棒挡着冲动的狱寺隼人:“狱寺你冷静一点,如果说幻术早已经完成了,那么阿纲也必然发生了变化……”
提到阿纲,忠犬的狱寺隼人冷静下来,目光再一次落在沢田纲吉身上,再一次确认道:“十代目,您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有问题哦,狱寺君。”沢田纲吉站起来,然后“啊”地叫了一声,“我怎么穿着男生的校服?”
彭格列众人:看来幻术已经生效了……阿纲已经认为自己是女孩子了。咦,阿纲/彭格列/十代目本来就是女孩子呀!
白兰笑眯眯地说:“既然这样,太宰先生……哦不对,现在应该换个称谓了,太宰小姐应该也产生了性别认知障碍吧?”
“唰——”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跷着二郎腿,平静地回答:“不,我从来没有产生过自己是女孩子这种错觉。”
难道六道骸的幻术失败了?
所有人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
一直沉默不语的六道骸扶额,艰难开口:“没想到,我的人生第一次滑铁卢竟然败在了太宰君的人间失格上……”
“不是啊师父,你的第一次失败是黑曜战时与彭格列首领对战,连我都听说过,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弗兰冷不丁地提醒道。
六道骸甩出三叉戟,把弗兰钉在墙上,是我六道骸拿不动刀了还是你弗兰飘了,竟然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
经六道骸的提醒,众人才如梦初醒般想起太宰治免疫所有能力的特殊体质。
沢田纲吉头痛极了,“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终于安静了……”六道骸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半倚在沙发上,自暴自弃地摊手:“那么就只能靠太宰君的演技了,反正只要能骗过丘比就行,我的幻术也只是起一定的辅助作用,关键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因为头痛,沢田纲吉把自己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可以吗?用演技骗过那种生物……”
六道骸笃定地宣布了结论:“凭太宰君的美貌,我相信是可以的。”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太宰君,我相信你。
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太宰治:“听起来挺有挑战性的,我就勉为其难地试一试吧。”
第83章
借由太宰治和沢田纲吉诱导丘比, 拖延鹿目圆香签订契约的时间,传说中的少女拯救计划经过一波三折后终于顺利展开。
因为怕引起丘比警觉,六道骸等人不能距离太近,不过六道骸的畜生道可以借由骸枭的视野观测太宰治和沢田纲吉的动向, 其他人在据点待命, 一旦触发不可抵抗的危险随时能够冲过去急救。
当然如果遇到了连沢田纲吉和太宰治都解决不了的困难, 其他人来了也是相当棘手。
临行前, 六道骸叮嘱道:“彭格列,一定要保护好太宰酱哦~”
狱寺隼人听了十分不满,他咄咄逼人地质问道:“让十代目保护其他人?!你到底有没有身为成彭格列的守护者的自觉?!!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这是身为一个守护者该对boss说的话吗?!!!”
“哦呀, 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答案了……”六道骸不带一丝犹豫地说:“我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占据彭格列的身体, 然后毁灭这个家族, 因为我厌恶的就是黑手党了。”
“好了, 狱寺君。”沢田纲吉拉住蠢蠢欲动的狱寺隼人, 对六道骸保证道:“我会尽我所能, 确保太宰不受伤害的。”
少年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他想不开自残除外……
虽然六道骸成为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后, 一直以来都把“找机会占据彭格列的身体”作为口头禅挂在嘴边,但是几次家族面临灭族危险时又是他冒着生死危险站在最前面……
所以对于六道骸的自圆其说沢田纲吉只能无奈地包容理解。
反正口嫌体直的守护者他彭格列又不止六道骸一个。
最后白兰还附赠给太宰治和沢田纲吉一人一枚蝴蝶结形状的变声器, 说是顺手从某个平行世界与太宰治有缘的一个小鬼身边拿的, 叫他们放心用。
太宰治对于白兰这种顺手牵羊慷他人之慨的行为表示唾弃, 并表示自己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小鬼了。
“太宰酱好过分哦!人家作为一名普通小学生都还还没忘记你和乱步君。”白兰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仿佛在控诉太宰治的无情。
太宰治淡定地说:“我想你大概是忘了, 现在的我是十年前的太宰治。”
“好吧……确实忘了。”白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祝你们武运昌隆。”
*
这边六道骸已经与丘比进行交涉,宣称自己找到了完美无瑕最适合被选中成为魔法少女的人类。
沢田纲吉的本意是按照计划,呆在指定的地点——公园, 等丘比找上门。
守株待“兔”中......
太宰治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无聊地晃悠了一会儿,歪着头提议:“阿纲,你带我去参观一下并盛吧!”
沢田纲吉紧张地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可疑身影,悄悄松了口气,弱弱地小声说:“可是骸让我们在这里等着的......”
“说不定丘比已经来了。我们这样傻傻地干坐着才可疑吧?”太宰治拍了拍沢田纲吉因紧张徒然绷紧的肩膀,“放松,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做一些普通女孩子该做的事吧!”
“好、好吧。可是普通女孩子该做什么?我竟然都不知道......”
太宰治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当然是逛街啦!我们就无忧无虑地吃吃喝喝,买买买......反正一切费用都会由骸君报销哒!”
沢田纲吉:“......这样真的好吗?”
“你会拒绝为我花钱吗?”鸢尾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当代彭格列首领,勾魂摄魄。
少年,不,少女很快就在太宰治水汪汪的大眼睛中败下阵来。
事实证明,美貌是不分'身份,性别和种族的。
琳琅满目的百货大夏,陈列着各式各样令女孩子驻足惊叹的商品,太宰治把看得眼光缭乱的沢田纲吉拉进一家女装店。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太宰治随手挑了几套款式不同的衣服塞进沢田纲吉的怀里,“阿纲,你去试试。”
沢田纲吉捧着一堆衣服,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嗫嚅道:“是不是有点花哨了......”
虽然因为幻术的影响,在沢田纲吉的认知中,他已经是女孩子了,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本能的有点抗拒这些令普通女孩移不开步子的服装。
“才没有呢!女孩子就应该打扮得艳丽芬芳、花枝招展才对。”太宰治推搡着沢田纲吉进入试衣间,一边招呼早已跃跃欲试的导购小姐,“美女姐姐,阿纲第一次穿这种洋裙,能麻烦你帮忙吗?”
“一点也不麻烦,就放心交给我吧!”导购小姐非常欢快地回答。
稍等片刻后,一阵悉悉簇簇的响动,试衣帘被掀开——
纯白蕾丝的花边衬衣上套着一条淡黄色的无袖蓬蓬裙,裙摆上有一圈大朵的蔷薇印花,沢田纲吉蓬松的橘发被与裙子同款的三角头巾包住,小半截手臂从宽松可爱的泡泡袖露出又被白色贴肤手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映称出楚楚可人的少年。
沢田纲吉白嫩的脸蛋像熟透的桃子,轻轻一戳就能喷出鲜甜甘醇的汁水。
他局促地攥着洋裙上柔软华丽的布料,小声嘟囔:“太、太奇怪了......”
太宰治弯着眉梢:“哎呀,明明非常适合阿纲的说,非常可爱哦!”
“太宰酱不来试一件吗?反正来都来了,就算是不买也完全没关系的哦!”导购小姐眼巴巴地盯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说求求你试一下试一下吧......
太宰治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捧着导购小姐的手,“我好像不太能拒绝可爱女生的请求呢。”
啊我死了......
请跟我在一起吧!太宰酱,我的工资卡都给你花!
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导购小姐晕晕乎乎地把太宰治带进试衣间。
“怎么还没出来,我去看看。”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另一名导购小姐借机钻进试衣间。
“啊啊啊啊......”
试衣间内响起此起彼伏惊叹的尖叫。
“哎呀呀,有人进来帮忙搭把手扶一下两位小姐姐吗?”太宰治从试衣间探出头。
只见太宰治穿了一件古典洛丽塔裙,华丽柔顺的锦织面料以深沉典雅的黑色为底衬,酒红色镶边,整体线条流畅衬托得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伞式散裙的裙摆处是手工绣制的压花暗纹,精致的荷叶褶流露出高贵典雅的格调,裙摆之下是两条白丝包裹的小腿,脚上蹬着一双黑色方头小皮鞋。
少年两鬓的碎发向耳后侧编,一条荷叶褶的黑红色发带穿过浓密的黑色头发系在下巴上,还绑了成了蝴蝶结。
古典洛丽塔长裙配上少年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的淡漠神情,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孤高明月。
太宰治就站在那里,宛若一位高贵骄傲且沉静婉约的公主,世上一切溢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美好。
所有店员大脑宕机中。
寂静过后是炸裂的欢呼和热忱。
像是无尽的夜空中冉冉升起的五彩烟花,人们想要努力捕捉这稍纵即逝、昙花一现的瑰丽色彩。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救命,我好像要被扳弯了......”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情敌,拔刀吧!”
“求求你,试穿我这件!”
“如果不是真心喜欢,谁又甘愿做一只毫无尊严的舔狗呢?”
被无数头顶冒着粉红色气泡小姐姐包围得密不透风的小小太宰治:女装貌似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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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跟在太宰治对面,“好累......那些导购也太热情了吧!”
就算是在经历一回彩虹代理战争,他都不愿意再去女装店试衣服了。
他突然觉得京子和小春才是最厉害的。
“阿纲真是不懂情趣啊!”太宰治甩了甩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的几张代金券,“而且这不是有意外之喜吗?我们马上就可以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了。”
那是服装店的店员们送给太宰治的礼物,是百货大夏五楼咖啡厅的新品代金券。因为店员们一致认为优雅高贵的洛丽塔少女捧着精美的烫金白釉咖啡杯悠闲喝咖啡的风景一定是绝美的。
“请务必拍照给我们看!”服装店的店员们异口同声地拜托道。
太宰治在武装侦探社时经常会去楼下的咖啡厅要上一杯香醇的手磨咖啡,然后坐上一下午。
虽然十年前的太宰治没有这段记忆,但并不妨碍他喜欢咖啡的习惯。况且这家开在人流量极大的商业区的咖啡厅里不仅有咖啡,还有各式各样精致可口的点心零食。导购小姐还推荐他们一定要尝一尝店里招牌的咖啡冻。
认真负责还没有忘记此行任务的沢田纲吉:“丘比还没有找过来,我们是不是不该这样吃喝玩乐下去了?”
“吃好就去。”太宰治把代金券递给门外的招待员,接过笔做登记。
“我看你们的代金券有多余的,可以分给我一张吗?”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第84章
发出请求的是一位身着学生制服, 戴着细边银框眼镜,淡粉色短发的无口少女。说是请求,她的语气却没有一丝一毫起伏,甚至没有人看见少女张嘴, 但确确实实听见了她的声音。
太宰治没有任何反应, 在前台继续登记优惠券的信息。
奇怪, 难道没听到?
不, 这不可能。
咖啡厅内,无论是正在享受咖啡与甜品的顾客还是工作的店员都刻意放轻了声音,周围环境是相对安静的。
最关键的是, 她的声音并不是以空气作为媒介传播的, 而是传心术。所以哪怕其他人处于再吵杂的环境内, 都能感受得到这直击内心的声音。
要放弃近在眼前的限量版咖啡果冻, 少女有些不甘心, 于是再次重复了一遍:“你们好, 可以分给我一张代金券吗?”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完全被无视了呢。
好心肠的沢田纲吉侧过身, 小声拜托正在兴致勃勃挑选甜品的太宰治:“太宰, 我们可以分给那位同学一张代金券吗?我看她好像很想吃的样子……”
太宰治这才透过电子显示屏,看见身后少女精致怨念的脸庞。
“可以啊, 这不是什么问题。”
他回头, 爽快且礼貌地邀请少女一起挑选甜品, “你还真害羞呢, 一开始说明就好啦!反正优惠卷有很多我们也用不完……对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在心中发出疑问:“我说了好几遍……你难道没听见吗?”接着, 她很快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她竟然无法感知太宰治内心的想法。
本来这个世上,只有昆虫和燃堂那种白痴无法被齐木解读思想的。
结合最初, 齐木楠雄本打算用等价交换的超能力换取太宰治手中多余的代金券以失败告终,不得不变身,以少女的形象打入少女之中,传心术沟通无效等事件来看——
他的超能力并不适用于太宰治。
这简直太恐怖了。
齐木楠雄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一直以来处惊不变的脸庞露出破绽。
继燃堂之后,他的天敌又新增一人。
眼前的这个人类,不光是无法使用心灵感应,而是使他引以为傲的所有超能力无效。
难道神明大人是觉得燃堂和照桥还不够令他头痛的么?
燃堂力是自然状态下齐木楠雄唯一无法解读思想的人类,因为白痴根本不会有想法,经常会做出一些另齐木楠雄也无法预料的事。至于照桥心美,那个自称完美美少女、被神明眷顾的女孩……与她对抗的结局往往出人意料。
齐木楠雄的预知能力告诉他,太宰治是比燃堂力和照桥心美还要麻烦的人物。
“你没事吧?”沢田纲吉眼疾手快地搀扶住即将摔倒的齐木楠雄。
不愿卷入无法预料的麻烦事件中的齐木楠雄:“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急事,先告辞了。”
沢田纲吉看着少女消失的背影,“诶诶诶,这就要走了吗?”
太宰治捧着托盘,“我看那位同学一直踌躇不决,就帮她点了一份芝士咖啡奶冻。听说是最后一份呢……现在退也不可能退掉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吃吧。”
最后一份……
芝士咖啡奶冻!!!
你这个魔鬼。
去而复返的齐木楠雄:“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咦,你回来了,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太宰治拿起精致的勺子,正对着芝士咖啡奶冻挖下去。
香浓的马苏里拉芝士与醇厚甘甜的水牛乳相碰撞,咖啡的微苦让两者的恰到好处的结合在一起,既不会显得过分甜腻又保留了甜品最原始的芳香,简直是人间极品美味。
而这第一口,也是最神圣的一口,一定要他本人来品尝才对。
齐木楠雄直勾勾地盯着那躺在白瓷杯中爽滑Q弹的咖啡奶冻,内心直呼不要,可惜太宰治听不见。
“齐木楠子。”第一次以正常人的方式说话,齐木楠雄十分不自在,“我……我回来了。”
“嗨,楠子酱,欢迎回来。”太宰治放下,点了点自己对面的空位置,招呼齐木随意坐。
沢田纲吉向里靠了靠,给齐木让开位置,并把自己的枫糖浆芝士松饼推过去,“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我的这份。”
齐木楠雄不为所动。
虽然枫糖浆芝士松饼也非常美味,但是根本比不上他最爱的咖啡果冻,而且还是限量版芝士咖啡奶冻。
连迟钝的沢田纲吉都看出齐木对太宰治手里的芝士咖啡果冻的执念,但是太宰治并没有流露出把点心让出去的意思。
他淡淡地问:“楠子酱也是异能力者吧?”
盯着芝士咖啡奶冻的齐木楠雄:“嗯……”
“可以告诉我能力是什么吗?”
齐木楠雄偷偷吞了吞口水:“心灵感应、瞬移术、变身术……太多了,要解释清楚设定至少需要花上一天点时间。”
“听起来好厉害呀!”太宰治的勺子距离芝士咖啡奶冻越来越近。
铜勺轻而易举地戳破了Q弹的奶冻,齐木楠雄的心徒然收紧,周身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绝望气息,整个并盛被绝望的黑云覆盖。
与齐木楠雄心态一起崩溃的还有他的超能力。
连哥哥空助专门为他特制的抑制器都抑制不住的超能力爆发,周围的物品不可控的震动个不停,滚烫的咖啡溅落在桌上……然而这个咖啡厅内所发生的一切只是管中窥豹,全世界大范围之内都因受到齐木楠雄超能力的影响发生着改变。
普通的人类却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
太宰治将一大勺咖啡奶冻送入齐木楠雄口中,少女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表情。
可是肉眼可见的超能力暴动仍未停止。
“怎么办?太宰先生,快想想办法。”情急之下沢田纲吉抱着头灵机一动,“对了!只要接触到太宰先生异能力就会自动无效化……”少年慌忙把齐木楠雄的手塞给太宰治。
超能力暴动仍在继续。
沢田纲吉快哭了:“啊啊啊!竟然连太宰先生都无法阻止吗?”
太宰治托着下巴沉思:“这种情况确实从来没有发生过……让我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找回一点神智的齐木楠雄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的手上……戴着手套……”贴身肉眼不可见的手套也是齐木楠雄控制自己超能力的一种措施,这手套阻断了他的皮肤与外界直接接触,也同时阻断了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也就是说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并没有失效,只是刚才并没有真正接触到齐木楠雄而已。
太宰治踮着脚,手臂向前伸了伸,捧住了少女洁白无瑕的脸庞。
一切终于趋于宁静。
太宰治幽幽地感叹道:“差点玩脱了,这家伙比我想象中还可怕。”
劫后余生的沢田纲吉心有余悸地吸了一口气:明明是你比较可怕……
与齐木楠雄暴走的超能力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变身术。
少女变成了少年。
银框眼镜被奇怪的绿色眼镜所代替,少年的头上还有一对街机游戏棒一样的神秘触角。
太宰治十分嫌恶地抽回手,不可置信地问:“你竟然是男的?!”
齐木楠雄老脸一红:“被发现了……我是齐木楠雄。”
“啧……好无趣。可爱的楠子小姐变成了毫无趣味的男人。”太宰治趴在桌子上,神情失落,“明明是个男人,为什么要装作女性来欺骗他人感情?”
沢田纲吉内心独白:唯独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呢……太宰先生。
齐木楠雄正在用时间回溯的超能力修复他超能力暴动带来的破坏,他小心机地把芝士咖啡奶冻也回溯到了十分钟之前,满足地重新吃了一杯,边吃边说:“我的变身术是真正意义上的变身,就连性别也发生了改变,所以刚才与你们相识交谈的就是齐木楠子,不算欺诈。”
*
被六道骸召唤来并盛的丘比暂时停止了对鹿目圆的诱拐计划,但这并不代表它就此放弃了。为了满足整个宇宙的能量消耗、避免整个宇宙的热寂,在鹿目圆还未成为魔法少女之前,它必须找到足够多的消耗品。
丘比的工作是收集感情最为丰富的人类由希望变为绝望那一瞬间产生的庞大能量,当齐木楠雄产生绝望感情的那一刻,它仿佛看见了供给宇宙百年运转的能量向它招手。
这一趟果然没有来错。
丘比用尽浑身解数,尽职尽责地收集了这庞大到无以复加的绝望能量。
下一刻,齐木楠雄使用时间回溯能力,所有的一切回溯到了十分钟之前。
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十分钟之前。
于是,丘比辛辛苦苦收集的能量不翼而飞。
作为莫得感情的孵化者,望着自己背后空荡荡的红色圆圈,胸膛里突然冒出了一种不知名的奇怪情绪。
后来,太宰治笑眯眯地告诉它:“这就是绝望呀!”
“这就是绝望吗?”丘比歪了歪头,故作可爱:“可我还是不理解。”
“没关系,你以后会慢慢领悟的。”
第85章
时光倒流, 世界线收束,一切回到十分钟之前。
目睹整个事件的沢田纲吉揉揉眼睛,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时间回溯,真是让人羡慕的能力啊!”
太宰治随即补充:“貌似还不止这样哦!阿纲, 你还记得刚才齐木对我们说的吗?时间回溯只是他众多能力中的一种而已。”
“天呐!”经过太宰治的提醒, 回忆起齐木楠雄刚才的话, 沢田纲吉惊呼一声, 又立刻捂住嘴,“这、这已经接近于神了吧……”
“与其说接近神,不如说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神更为恰当。”太宰治用茶匙敲了敲咖啡杯, 不慌不忙地纠正。
“那我们可以请求齐木的帮助吗?”沢田纲吉灵机一动。如果有了齐木楠雄这样强大的助力, 那对于他们将是如虎添翼。
“齐木先生, 事情是这样的……”
全能型异能力者——齐木楠雄正在一脸淡定地接收他们所抛出的信息。
丘比、孵化者、魔法少女……
讲完事情的经过, 滔滔不绝的沢田纲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为了拯救无辜的少女, 请你一定要帮助我们!”
“我拒……”齐木楠雄打算拒绝, 他讨厌麻烦的事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他认为就算不依靠他的帮助, 对面那个他也看不透的男人完全有单杀丘比的能力。
他的预判能力是绝不会出差错的。
这时太宰治突然开口:“阿纲,你的衣服上好像粘着什么东西。”
沢田纲吉闻言垂头, 亮黄色的花边衣领上爬着几只芝麻大小的黑色蜜虫, 这种虫子喜欢鲜亮的颜色和甜蜜的食物, 也许是在绿化带附近就沾到身上了。
“哦, 原来是几只小虫子。”沢田纲吉不甚在意地一手揪着衣领,一手把虫子拍落下来。
其中一只被拍落的虫子十分不巧地飞到齐木楠雄的发丝间。
虫……昆虫?!
齐木楠雄掰弯了铜勺,直僵僵地扣在座椅上,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数学和物理公式,计算自己以什么样的加速度行动才能让虫子从自己头发上掉下来并且考虑到空气的阻力, 虫子自身的受重力避免虫子在掉落过程中再次掉到自己身上……
“齐木君,你头发上有一只虫子哦!”太宰治伸手,拈起齐木楠雄发丝上的虫子,然后仿佛要证明自己说的没错一般,食指和拇指向前送了送,凑到齐木楠雄眼前:“你看。”
那只小虫子在太宰治指尖扑扇着被折断的翅膀,用尽全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一只小小的虫子怎么有能力跟太宰治这样的庞然大物抗衡呢?
进退维谷间,齐木楠雄面部僵硬,嘴唇艰难地开合:“我……我知道了,快、快把它拿开……”
“咦,原来齐木君害怕虫子吗?”太宰治恍然大悟道,顺手碾了碾把那虫子的尸体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打开店家配送的湿巾包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没事了哦,齐木君。”
宛若死里逃生的齐木楠雄感动极了:“谢谢你,太宰,呜呜呜,你简直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太宰治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什么,难道齐木君到现在才发现我是一个好人吗?我以为自己这张脸就差写着‘好人’两个大字了。阿纲,你说对不对?”
单纯善良的沢田纲吉愣了愣,从太宰先生的言行来看这话说的没错,但与身俱来的超直感又让他感到微妙的违和感,最终他抓了抓头发,强行压下涌上心头的些许不适,乖巧地点点头,附和说:“是啊,太宰先生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好人呢。”
齐木楠雄具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他清楚地知道沢田纲吉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谎,于是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太宰治是一个好人。
哪怕齐木楠雄拥有几乎无敌的超能力,但他本质上仍然是一个单纯的、没什么社会阅历中学生,所以对于古道热肠、救自己于水火之间的太宰治,齐木楠雄下意识地将他划分为己方阵营。
对于自己的朋友,齐木楠雄向来是不吝惜伸出援手的。以往他可以依仗隐身的能力直接跟在朋友身边,在他们遇到危机时暗中出手相助,不过既然已经暴露了超能力,也就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既然你们这么需要我的帮助,那我就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好了,”齐木楠雄率先站起来,又觉得不妥,口是心非地强调:“事先说好,我可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眼看又有一位强大助力加入,沢田纲吉十分高兴:“太好了,这样胜算又多了几分,我们一定会打败丘比的。”
以除掉一只虫子为代价攻略齐木楠雄的太宰治看了一眼斗志昂扬仿佛燃烧起来的沢田纲吉,冷静地泼了一盆冷水:“阿纲,我们接受六道骸的委托是帮助晓美焰拖延住丘比,并非打败它哦!”
“可、可是……”沢田纲吉有些茫然,“丘比它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我们不应该打败它、让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太宰治想了想,举了一个让少年更容易理解的例子:“在一个话本剧里,吻醒公主的王子只需要一个,难道阿纲想做这名王子吗?”
“不不……”沢田纲吉连忙摇头,他不擅长应付女孩,而且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
太宰治接着说:“所以我们这种时代的过客,来自远方的异乡人能做的就是给攀爬城堡的王子递上一条绳索或者向翻越荆棘花园的王子递上一把锋利的刀,让王子能够更好地保护他的公主。”
沢田纲吉恍然大悟:“太宰先生的意思是打败丘比、让它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另有其人。”
太宰治回以沢田纲吉一个温柔慈爱的微笑:“不过适当教训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听到太宰治最后一句话,橘发少年不寒而栗,超直感告诉他,太宰先生所谓的“适当”,绝对会让丘比永生难忘。
“只是拖延时间的话……我邀请齐木加入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不,阿纲你做对了,”太宰治鼓励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对一旁的齐木楠雄正色道:“齐木君,我从一开始就想说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超能力抑制器?”齐木楠雄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我哥哥空助研制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要一副。”
太宰治双手合十,“那就拜托了。我的异能力如果能够抑制那会方便很多。”
超能力抑制器是现代科技的产物,太宰治并不能使其无效化,他知道后就在打这玩意儿的主意了。
齐木楠雄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如果太宰治的异能力能被抑制,他就不用再张嘴出声同他说话了。他敢发誓,活了这么多年,说的话都没有今天多。
红发少年揉了揉自己的腮帮,说话真的好累……
齐木楠雄利用瞬移的超能力从哥哥空助那里取了一副备用抑制器,交给太宰治,略带期待地说:“你试试,有没有用。”
太宰治得了抑制器,迫不及待地试了试,最终得出结论,抑制器能够虽然不能后完全抑制他的异能(接触异能还是会使其无效化),但延缓了异能催化时间,即使只有几秒,但比音速慢就足够了,起码齐木楠雄不用再张嘴说话了。
于太宰来说,这短短的时间足够与谢野医生给他治疗了。
美中不足的是这抑制器长得并不在太宰治的审美范围内,而且必须戴在头上才能接收到信号,他实验够便立马摘掉。
三人闲逛了一个下午,太宰治甚至带着齐木楠雄和沢田纲吉误闯了魔女的结界,又无伤走出甚至把魔女吓哭的太宰治听着身后魔女嘶哑的吼叫声,长吁一口气,感慨道:“原来那就是魔女吗?哎呀,好可怕啊~”
沢田纲吉有气无力地看了故作惊恐的太宰治,无力吐槽。
你那兴奋的眼神出卖了你,那根本就不是害怕的样子……
终于,一只雪白色,垂耳兔模样的神秘生物姗姗来迟。
它环顾四周,最终把目光定在沢田纲吉身上:“嘿,少女,我看你天赋异禀,要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吗?”
丘比的嘴巴没有动,他们确实听见了它的声音,是和齐木楠雄一样的心灵感应。
即使做好了准备,沢田纲吉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说出提前在心中演练过许多遍的话:“你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我感受得到,你纯洁无瑕的内心和充满希望的心灵。”丘比摇了摇尾巴,“魔女,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个东西,隐藏在这个世界的不同角落里,只有魔法少女才能把她们消灭。我相信你这样善良的少女是不会忍心看到和你生活在一个城市里的人,甚至是你的朋友、亲人,父母……受到魔女的蛊惑被蚕食生命吧?”
沢田纲吉:“我……”
丘比打断沢田纲吉:“你可以不用这么快地拒绝或答应我,我不会逼迫任何一个人,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可以等到你做出决定的那一刻。”
“我有疑问。”默默戴上抑制器的太宰治不忿道:“这还站在两个活人你看不见吗?我也想成为魔法少女。”
“我也有疑问。”齐木楠子举手,“难道我们就不配成为魔法少女吗?”
第86章
丘比细细打量一番两人后, 拒绝了太宰治和齐木楠雄的请求:“抱歉呢,根据我的观察,你们暂时不具备成为魔法少女的资质哦!”
丘比平静的语气配合它面无表情的脸和故作可爱的腔调,怎么听都嘲讽味儿十足。
太宰治挑了挑眉:“为什么?第一次有人因为‘资质’不够而拒绝我。”
齐木楠雄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没错, 我希望你能做出合理的解释。”
虽然一开始仅仅是一时兴起才主动请缨, 但因为资质不够而被拒绝......这种理由对于两个自小在众星捧月中成长的天之骄子来说, 比丘比发现他们的真实目的还要难以接受。
不想做和不能做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面对两人的质问, 丘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它第一次拥有了魔法少女是炙手可热职业的错觉。
“拥有越纯洁无瑕、充满希望的心灵,成为魔法少女后拥有的力量就越强......而我的工作就是通过与这些魔法少女签订契约, 收集她们这种情感变质后所产生的能量。”丘比歪了歪脑袋, 实话实说:“简而言之, 因为我没有感受到你们纯洁无瑕的内心, 所以你们不具备成为魔法少女的资质。”
丘比看不透齐木楠雄, 而太宰治的情感波动, 更像暴风雨过后的大海, 无论是请求做魔法少女还是质问丘比原因时, 都平静得可怕。
太宰治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是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
“是的, 资质这种天赋不能轻易改变......”丘比简单安慰太宰治几句, 仍不忘诱导沢田纲吉:“阿纲, 我言尽于此, 如果今后你有成为魔法少女的意向, 只要在心中呼唤我就行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拥有这么好的资质的......”
说这话时,丘比在只有沢田纲吉看得到的地方, 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太宰治。
根据它获得的情报,沢田纲吉在学校里以软糯温和的性格著称,也是同学们口中的“废柴纲”,这样的人,一旦有一天被委以重任,获得颠覆以往形象的力量,很难想象他会选择放弃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丘比更希望借此让太宰治和齐木楠雄与沢田纲吉产生隔阂——一直以来被你踩在脚下的人突然有一天攀爬到你需要仰望的高度,一般人都会或多或少的难以接受。
野兽的直觉,让丘比本能地想要避开他们,它甚至不想去追究太宰治和齐木楠雄到底是谁,如果不是发现了足以与鹿目圆相媲美的存在——沢田纲吉,丘比甚至不想接近他们。
“kufufufu......”暗中观察的六道骸忍不住笑出声,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对一旁的黑色小婴儿说:“如果彭格列经不住诱惑,我就勉为其难地替你清理门户,收下他的身体。”
里包恩半阖着眼,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骸,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沢田纲吉的附近,路灯上的麻雀理了理翅羽,继续低头盯着他们。
麻雀鲜红的右眼刻着“六”字。
“好了,我也该离开了,在世界各地,还有其他的少女在等待着我呢。”丘比说罢,摇摇尾巴,作势要走。
沢田纲吉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不管丘比是不是欲擒故纵,它此刻都不能走,不能放任它再去祸害其他无辜的少女。
“等一下!”
沢田纲吉打算豁出去: “我......”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需要拜托你。”太宰治轻轻推开沢田纲吉,向前迈了两步,拎起丘比两只长耳朵,让它的目光与自己交汇。
时空跳跃被太宰治强行打断,以丘比的角度它只能仰视太宰治,在晃了晃挣扎无果后回答: “我只会为成为魔法少女的女孩们实现一个愿望,你不能......”它毫无情感的平稳语气中藏着一丝慌乱与烦躁。
“只是看你太可爱了想要抱抱你。”太宰治略显稚嫩的嗓音清雅中蕴含着几分沙哑,举手投足间是令人心无处安放的魔力。
没人能拒绝这种微不足道的请求,连孵化者也不例外。
当然丘比考虑的还有在沢田纲吉面前树立一个平易近人的好形象。
它点点头,略显傲娇地说:“只能一会儿哦!”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太宰治露出了心满意足地笑容。他蹲下来,把丘比抱在怀里,像撸猫一样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和耳朵。
丘比温顺地蜷伏在太宰治的怀中,少年的抚摸带来的温暖让它不经意地回忆起离开母体前母亲的舔舐,温柔且炙热。
孵化者的繁衍与蚁群类似,宇宙中所有的孵化者都来源于宇宙母亲的给予,而它们的一生,也为给宇宙提供能量而奔波劳碌。
在太宰治的手顺着丘比的皮毛抚摸到它尾椎前的红色圆圈时,它忽然感觉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内心空落落的,于是剧烈地挣扎起来。
丘比挣脱了太宰治虚拥的怀抱,跳到地上,背后红色圆环像一个瓶盖一般打开,以不正常的角度扭过头,盯着那黑幽幽的空洞看了许久。
它勤勤恳恳数十年,朝九晚五全年无休996收集来的能量全都不翼而飞了。
呆愣片刻后,丘比开始疯狂地扒拉着公园的草地、花坛、石雕,一切能藏东西的地方......最终它狼狈地、四肢瘫软地从玫瑰丛中爬出来,雪白的皮毛上挂着枯叶与泥土,显得黯淡无光。
它像个野兽般紧盯着太宰治,猩红色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用不复清亮平稳的声音嘶哑地低吼:“我的能量......我的能量......把我的能量还给我。”
太宰治耸耸肩,张开空空如也的双手,“什么能量,你在说什么?”
丘比痛苦地呜咽: “我收集的魔女的悲叹之种......”说到这里,丘比清醒了一些,它不该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的目的,堪堪停下了到口的说辞。
“继续说啊。”太宰治的脸上呈现出不属于十二岁孩童的表情,一如沢田纲吉从十年火箭筒的硝烟中初见他的冷漠疏离,又多了几分残忍,“利用魔法少女由希望转变为绝望的情感「悲叹之种」作为能量,满足整个宇宙的消耗,避免宇宙毁灭而选择牺牲人类。我说的没错吧,丘比?”
丘比张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
就、就这么不加掩饰地暴露了?
沢田纲吉愣住了: “太宰先生,我们不是.........拖延?”
刚才计划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为丘比默哀三秒。
“阿纲放心,计划没有变。”太宰治安抚道:“因为我突然觉得我们手里握着这么多王牌不用暴力解决问题太可惜了。”
沢田纲吉无力吐槽:“暴力解决?太宰先生不是脑力派吗?”
“我一直都是脑力派没错。”太宰治看着自己纤细的四肢感慨了一声:“但是年少时偶尔也需要热血一点嘛!我现在的年龄,像个少年一样说出「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这样的话也不会让人产生违和感吧?”
“您别再开玩笑了。”沢田纲吉欲哭无泪,同时紧张地盯着丘比,生怕它突然来个令人措手不及的反杀。
事实证明沢田纲吉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丘比是真想杀了将它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的太宰治。
丘比收集了刚才自己产生的绝望,用这最后的能量转化为爆炸,它打算与太宰治同归于尽。
来不及了......
回归死气状态努力靠近丘比的沢田纲吉紧蹙眉头,哪怕是把丘比抛到空中,爆炸还是会波及到无辜的市民。
齐木楠雄正欲出手,便看见太宰治闲庭信步地穿过爆炸产生的阻力,走到丘比跟前,拎起它道:“此处严禁烟火。”
那气势汹汹的爆炸化为一个哑炮。
太宰治再一次揪起丘比手感尚佳的长耳朵,倒真像抓着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兔子。
丘比愤然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你这是加速宇宙的毁灭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太宰治的脸上重新挂起和善的笑容:“抱歉,是我一不小心手滑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才怪。
“做个交易吧。”太宰治戳了戳丘比毛茸茸的额头,突然有点想念狐之助了,他慢悠悠地说:“我们把刚才消失的能量还给你,你休息几天,然后以后你得来的能量我们四六分成,我六你四,怎么样?”
丘比警惕道: “你要那些能量干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吗?维护世界和平。”
其他人: “............”
生物最大的恐惧是面对未知的无措仓惶。这是作为孵化者的丘比明白并加以利用的,一直以来站在顶点的狩猎者何曾想过自己也有任人鱼肉的一天。
丘比没有拒绝太宰治的权利。
第87章
“你先把悲叹之种还给我, 之后再商量。”
丘比并未在太宰治的周围感受到丢失的能量。存储在自己腹腔中的能量是在瞬间消失的,太宰治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拿走它。
它开始合理地怀疑太宰治在骗它。
“丘比啊,看来你还没有看清楚形式......”太宰治松开手,放开了丘比。
丘比的眉头皱得很紧, 匍匐着慢慢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警惕地盯着太宰治。
太宰治好整以暇地坐下, 吹落指尖的几根毛发, “我并不是在与你商量,只是向你通知我做好的决定。除了与我合作,拿回丢失的悲叹之种, 你没有别的选择。”
太宰治敢如此坚定的原因就是他笃定孵化者一时间无法收集到足够的能量, 弥补丢失的空缺。所以刚才丘比才会一时间失去了理智, 选择自爆和他同归于尽。
那是完全没有退路的人才会做出的选择。
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人类, 在赌博方面, 从来没输过。
“就算我答应你......”丘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只剩下百分之四十的能量, 根本不足以支持整个宇宙的正常运转。”
“不够么?”太宰治摩挲着下巴, 思索了一会儿, 眉眼一弯,极尽温柔:“曾经有一位人类哲学家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 挤一挤总是有的’。能量不够, 只能说明丘比酱还是不够努力呢, 不努力工作的丘比不是好孵化者哦!”
“噗......”丘比吐了口鲜血, 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上前, 探了探丘比的呼吸, 紧张不安地抬起头:“太宰先生,丘比它......它没有呼吸了......怎么办?”
齐木楠雄面瘫着脸吐槽道:“急火攻心,吐血身亡, 你竟然把孵化者给气死了。”
“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仅没攻击它还救了准备自爆的它。”太宰治矢口否认:“也许孵化者本来就不用呼吸,丘比逗我们玩呢。”
“太宰先生......你怎么不说这是丘比使的障眼法?”连沢田纲吉都觉得太宰治的谎言太过拙劣。
“没错,这就是丘比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使的障眼法。”太宰治指着松动的草丛,“你看,丘比不是好好的在那里吗?”
其他人并不抱什么期望地扭过头去,竟然真的看见了一只生龙活虎的丘比。
沢田纲吉揉了揉眼睛: “原来真的是障眼法啊!对不起,太宰先生。”
“......”闻讯而来继承了死去丘比记忆的的新丘比:“不,我之前那副身体是真的已经死亡了。”
“那你......”
“我拥有无数备用的替身。”丘比一边回答,一边大口吞食着“自己”死去的身体。
沢田纲吉看着眼前莫名诡异的一幕,头皮发麻:“你在做什么?”
丘比吞下最后一块血肉,舔舔嘴唇:“回收能量,我废弃的身体中蕴含着我需要的能量。”
“既然能够共享记忆......”太宰治理了理发丝继续说:“那我们就接着讨论刚才的决定吧!”
沢田纲吉唤住了太宰治,不太赞同地提出异议:“那个太宰先生......如果我们拿走了丘比大部分的能量,它为了维持宇宙正常运转,一定会扩大魔女的狩猎范围,这样受到迫害的少女又会成倍增加了。”
丘比附和道:“是的,我也不想伤害人类,可惜这是宇宙的规则中所需要的必要的牺牲,我只能尽量把伤害控制在最小——比如说一个足够优秀的魔法少女就能代替许多资质平庸的魔法少女。”
丘比迫切希望太宰治收回这个提议。虽然它并不在乎人类的生死,但要弥补60%的能量空缺,实在是太强孵化者所难了。
“说到底,其实只需要让规则改变就可以了吧?”一直沉默不语安静看戏的齐木楠雄忽然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新丘比看起来更加理智:“可是谁有能力改变宇宙的规则呢?”
齐木楠雄:“其实......改写宇宙规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我——齐木楠雄,做这种事情十分轻车熟路。
小齐木曾经因为出生自带一头与常人迥异的红发而受尽关注,为了不成为大街上的焦点,齐木楠雄第一次尝试改写宇宙规则,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将对于他人来说会感到不自然的事物改成看到后也会觉得自然的模式,齐木楠雄做的数不胜数,以至于引发了数次世界范围的改变,最后这些改变又被齐木楠雄用超能力巧妙地圆了回去。
绿发、蓝发、红发......曾几何时这些在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发色成为新生儿的标配,甚至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因为这是宇宙的规则,刻尽人类DNA中的习惯。
齐木楠雄托着下巴沉思:“重要的是找到一种可以替代悲叹之种为宇宙提供能量的东西。”
丘比还沉浸那句“改写宇宙规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难度”话的巨大冲击中,下意识回答:“不可能那么轻易找到的,除了人类的情感没有什么是蕴含丰富能量且还能无限再生的东西。”
太宰治不紧不慢地说: “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事物,我想我找得到。就看丘比你愿不愿意换一种方式收集能量了。”
丘比当机立断回答道:“如果有比收集悲叹之种更方便快捷的方式,我当然不会拒绝。”
孵化者并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本质上它们只是为了填补宇宙而利用、牺牲人类。只要能填补宇宙,它们并不会考虑收集能量的方式。
“就这么决定了。”太宰治一锤定音,“我就知道,丘比酱是一只深明大义的好孵化者。”
丘比抬头:“你说的替代品在哪里?”
太宰治伸手指了指前方。
齐木楠雄:盯→_→
能够无限再生并且躯体蕴含着能量的孵化者无疑是最好的替代品。
“我?我......我不行,这根本不符合宇宙规则......”丘比一个激灵,大感不妙,不住地往后缩。
齐木楠雄堵住了丘比的后路:“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宇宙规则什么的,不过是一张可以任由我涂写的白纸。”
“丘比酱,宇宙和人类不会忘记你的。”
沢田纲吉捂住双眼,不忍再看下去。
他开始有点同情丘比了......
虽然在做好事不错,但怎么都有种自己在做恶人的负罪感。
与太宰先生为伍的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迈入“恶势力”阵营了吗?
*
“小圆,小心!”
晓美焰侧身将鹿目圆拉入怀中,左臂抱紧她,右手举起步.枪,定格在时间罗盘中的子弹一齐飞射向鹿目圆背后的巨大黑影。
紧接着,橙色的缎带缠住了巨型黑影。
美树沙耶香和佐仓杏子对视一眼,举起各自的武器进攻过去。
......
一番激烈的战斗,五色战队终于打败魔兽丘比,一支镶嵌着金色金属的宝石落在晓美焰手中。
晓美焰把它扔向角落的阴影处,丘比跳出来,接住了悲叹之种,把它收纳在自己背后的储蓄空间内。
“今天也辛苦各位了。”它摇摇尾巴,舒了口气。
“丘比,”鹿目圆唤住将要离开的丘比,忧心忡忡地问:“你是不是也快到极限了......”
丘比点点头:“应该是的,预测我这只个体还能容纳三个悲叹之种。”
鹿目圆怜悯地垂下眼:“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只是换一具身体而已。”
“好了,小圆,我们该回家了。”晓美焰拉住鹿目圆的手,安慰她:“换一具身体,丘比还是丘比”没什么好同情的。
“可是......可是,丘比也太可怜了吧......”
在新定的宇宙法则中,魔法少女依然存在,丘比也依然作为孵化者而行动。当一只丘比收集到足够多的悲叹之种,它就会被这种能量所影响而魔兽化,打败魔兽丘比,则会获得它灵魂宝石化作的悲叹之种,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
“这是60%的能量,给你。”
楼顶的天台上,丘比如约把收集到的能量分给太宰治。
“辛苦了,丘比酱。”太宰治笑眯眯地接下,放在手中轻慢地把玩。
“如果不是需要给你这么多能量,我的个体应该不会这么快魔兽化。”丘比歪着头,“可是我为什么要把能量给你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丘比酱是个好孵化者吧。”
面对太宰治漫不经心地回答,丘比摇摇头不做深究: “我走了。”
丘比离开后——
“啊啊啊啊,太宰先生,这可是能填补宇宙的珍贵能量啊,不要乱撒啊!”沢田纲吉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太宰治生怕没倒干净似的用力拍拍瓶底 ,“哎呀,不小心撒掉了呢。”
沢田纲吉脑海中浮现丘比四处奔波的身影,祈祷丘比千万不要知道真相,否则太可怜了。
第88章
“太宰——”
遥遥的呼唤惊散了天台清凉的风。
声音倏而起逝, 目之所及的地方,空中坠落的人踩裂了天台的水泥石板。
沢田纲吉望着不请自来的橘发青年,吞了口口水:“那个......太宰先生,这是你的伙伴吗?”
“不, 我不认识他。”太宰治干脆地否认道。
“混蛋太宰, 你竟然敢装不认识我——”
中原中也暴起, 想要给这个没心没肺的昔日搭档一记友情破颜拳, 却在下一刻顿住了,“你、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太宰呢?”
太宰治猜测这个酷似没头脑蛞蝓的家伙应是自己十二岁之后认识的人,瞧这副模样, 与“自己”很熟吗?
虽然不认识来人, 但并不妨碍少年心中徒然升起的恶作剧因子。太宰治理了理自己的小裙子:“我是太宰治的妹妹, 太太子。你是谁?”
“哦!原来是妹......什么?你是太宰的妹妹?”中原中也懵逼了, 连声音都变调了:“太宰还有妹妹?!”
太宰治好笑地反问道:“我跟太宰长得不像吗?”
眼前的少女无论是鸢尾色的眼睛还是精致白皙的面容都与太宰治十分相似, 若不是年龄差距实在太大, 中原中也都要怀疑是太宰治女装恶作剧骗他的呢......
过了好一会儿, 中原中也摸摸头, 纠结了半天不得不说服自己相信,“我是中原中也, 你兄长没提到过我吗?哼,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就是听说他被绑架了, 过来......嘲、嘲笑他的。”
重点不是你大老远赶过来只为了嘲笑太宰治这种拙劣的借口, 而是这种兄妹的狗血谎言竟然被相信了?
稍慢中原中也一步的付丧神接踵而至, 他们同样目瞪口呆。
萤丸瞪着一双翠眸不确定道:“您跟我们主人的感觉很像。”
头脑简单没想那么多的爱染国俊:“真是太厉害了,没想到主人还有一位这么可爱的妹妹。”
笑面青江:“这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明石国行:心好累,懒得说话了。
戏弄一个人单纯的家伙有趣, 碰上一群反而让太宰治失去了逗弄的心思:“好了,我刚才是骗你们的,其实我就是太宰治。”
“太太子,你就别开玩笑了。太宰那家伙才没有这么可爱呢!”中原中也揉揉太宰治的头,他盯着太宰治的发旋,想到可从来都没有以这种视角看过太宰呢。
“???”这群家伙是愣头青吗?为什么十年后的我会跟他们朝夕相处?我这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沢田纲吉捂住嘴,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敢说......
太宰治:“总之我们先去黑曜吧。”
黑曜学园
六道骸按照之前的约定用幻术给比水流造了一颗心脏,太宰治亦顺理成章地拿到了十年火箭筒。
“好了,我该回去了。”太宰治拍拍十年火箭筒的筒身,对众人说:“一会儿见。”
“嘭!”随着人为的操纵,十年火箭筒轰然吐出乳白色的烟雾。
清俊疏朗的青年剥开重重烟雾,漂亮的鸢色双眸难掩笑意,他是有交换期间的记忆的。
他拈起手指,用足够欠揍的语气变成女腔,对仍然呆呆傻傻站在原地的中原中也嘲讽笑道:“白痴蛞蝓,我是太太子~”
片刻的呆愣消化消息后,中原中也眦裂发指:“太宰——你竟然敢耍我。”
整个黑曜都充斥着青年愤怒的咆哮。
......
弗兰侧身躲过一大块掉下来的石板,“师傅,他们再这样打下去我们今年下午就可以更换基地了。虽然me也觉得黑曜的基地又破又烂早就该换了,但是师傅好像对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有特殊的情怀......所以你真的不打算管吗?”
中原中也的矢量球在接触到太宰治后就会被抹消,没有精准砸到太宰治身上的当然就砸在了黑曜的基地。
如果有能力管我早管了,他的幻术对太宰治不起作用,中原中也野狗一般的直觉就算被幻术困住也会很快冲出来,然后继续追打太宰治。
六道骸想提醒中原中也,打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异能力对太宰治无用吗?用拳头啊!
其实是故意的吧?只是想发火而已。
六道骸忍无可忍地捂着嘴干咳一声:“彭格列,你快去阻止一下他们。”
沢田纲吉下意识拒绝:“虽然......但是......”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两人玩得很开心。
“阿纲去吧!这正是锻炼你气魄的时候。”里包恩举起手.枪。
死气化的沢田纲吉硬接了中原中也的一击:“好了,你们都不要再打了。”
“你很厉害啊!”中原中也赞叹道,接着抹了抹唇邀请,“欺负太宰那种体能弱鸡没意思,要不你跟我打一场?”
“算了算了。我没这么个打算......”沢田纲吉横在中间,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并盛的樱花开了,一起赏花吧!我妈妈做的便当很好吃的哦!”
*
“啊呜——”中原中也气鼓鼓地咬了口便当,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接受了邀请。
他喝了点酒,微醺,盯着樱花树下沙茶色的身影,后悔自己怎么没拍一张太宰女装的照片以此威胁嘲笑他。
十二岁的萝莉诶,是首领好的那一口。
等等我在想什么?那种东西一定得立马销毁,决不能让首领看到......
中原中也靠在树干上,眼神迷离,“太宰,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港口黑手党啊?”
太宰治轻抿一口酒,出乎寻常地没有出言嘲讽,只是淡淡地说:“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了。”中原中也有些伤感,“那件事是森先生错了。”
“活在当下,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了。”太宰治举起酒杯:“敬野犬!”
“敬野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背后灵,就是守护自己的幽灵哦!”白色头戴眼神清澈的鸟束零太志得意满地吹嘘:“而我,能看见并操纵所有幽灵哦!”
“是吗是吗?那你说说我们的背后灵长什么样?”
“阿纲的背后灵是一个头顶燃着火焰、和他十分相似的成年男性。”
“青江的是一位长发女鬼姐姐。”
“......”
“哇!好厉害!”此起彼伏的吸气赞美声响起。
齐木楠雄看着飘飘然的鸟束零太,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徒弟?
零太、照桥、燃堂......
为什么这些人都来了?
里包恩欣慰地笑了:“听见了吗?初代目一直在守护着你哦,阿纲。”
“嗯。”沢田纲吉重重地点了点头。
“流,你能正常生活了,真是太好了!”五条须久那开心极了。
“这得感谢太宰先生。”比水流不太适应地晃动手臂、双腿,郑重其事地说:“我想好了,这次回去之后就把石板还给Sceper4,太宰先生让我明白了,能给人类带来安全感的不仅只有异能。你们同意吗?”
磐舟天鸡点点头:“我和流一路走来,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御芍神紫笑道: “我们做臣下的,自然会服从王的一切指示。”
“库洛姆姐姐,人家也要吃,喂我嘛!啊——”
“自己动手。”六道骸的三叉戟随之插在弗兰的苹果头套上。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直至夜幕降临。
“太宰先生,你、你们的身体怎么了?”
太宰治垂眸,看见自己的身体开始渐渐透明,与他有相同反应的还有付丧神和中原中也。
他稍微一想便明白了缘由:“时间快到了。”
魔幻世界七日游的时间。
他笑着同众人告别:“我们该回去了,下次邀请你们来我的本丸呐!”
_
“主人,欢迎回来!”
第89章
年轻的审神者路过内庭时, 便瞧见一群小短刀头挨头,身子挤身子的聚在一起并且时不时发出欢欣鼓舞的声音,看起来开心极了。
“你们在干什么?”太宰治走过去好奇地问幼崽们。
“主人下午好!”小短刀们纷纷向审神者问好。
捧在平板的毛利藤四郎迫不及待地向审神者分享自己的快乐源泉,“是现世中akb48的演唱会哦!这次我pk的小姐姐这次一定能赢!”
“我的小姐姐已经蝉联第一三次了。”
“我的小姐姐是一匹黑马, 有望冲出重围!”
小短刀们叽叽喳喳地争论不休, 好不热闹。
太宰治瞥见荧屏中又蹦又跳又唱的少女们, 兴致盎然地坐下同小短刀们一起观看。
女团演唱会结束, 紧接着是男团的表演开始,最后公屏展示总榜投票,乱藤四郎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要是我能参加, 一定能出道。”
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 付丧神秘密守护历史, 自然不能参加这种现世活动。
“对了!”乱藤四郎灵光一闪:“主人主人, 您可以报名的哦!他们公司现在正在招募练习生。”
厚藤四郎笃定地说:“如果主人参加的话, 一定会冲破重围C位出道!”
“乱酱, 厚, 不要胡闹。”一期一振拍拍自己想象力天马行空的弟弟们, “主人日理万机,怎么会时间参加这种活动?”
年轻的太刀说完垂下头向审神者道歉, “抱歉主人, 我弟弟们僭越了。”
没想到太宰治丝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 反正我一直都是不务正业, 参加玩玩也无妨。”
“哦!太好了!主人最棒!”小短刀们再不顾太刀兄长的阻拦, 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说干就干, 隔天太宰治就递交了报名表,不出意外地凭借得天独厚的优秀外表顺利入选。
选秀公司非常重视此次选拔,练习生与观众的首次见面, 就在东京、横滨、大阪等众多日本一线城市公屏直播,宣传海报更是广泛张贴分发。
在这种宣传力度下,太宰治参加选秀的消息,自然不能瞒过他现世中的朋友们。
太宰治参加选秀的宣传海报第一时间陈列在了横滨几大龙头的办公桌上,与之配套的还有其他47位团员的资料,大到人生经历,小到幼稚园对哪个女生表白过都事无巨细地记载下来。
传说,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欧外召集了五大干部开了两个小时的干部会议。
传说,武装侦探社全员就太宰治如何C位出道的问题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
消息不知是谁传出的。
总之,盯了一天哨的异能力事物科的探员们表示今天真的很累,今后还将会更累。
作为太宰治的妈妈粉,中岛敦坐在电脑前沉思,他想到乱步先生提出的最能吸粉的“美强惨效应”,颤颤巍巍地输入帖子标题《细数太宰先生的温柔》,收获了意想不到的评论和转发,甚至冲上了热搜,从此打开了他应援千字小长文的大门。
以下为《细数太宰先生的温柔》的片段摘录
x月x日,相逢
我与那个男孩的初次相遇在横滨河畔,青草渐长,绿茵芬芳,就是在这样春红柳绿的日子里,他选择了投河自尽。
当时年少的我不能理解,现在才明白他万分之一的苦楚。
x月x日,相识
那个男孩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并且将我引荐到他工作的地方。我至今都无法忘怀他带我吃的那碗面的味道,那是一切珍馐美味都不能与之媲美的味道。
x月x日,相伴
在那个男孩的帮助下我顺利通过了入社考验。
真好,我以为从今以后就能永远伴随在他身边了。
但是我错了,那个男孩是清风,是明月,是无法被掌控和捕捉的,他离开了。
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在我的视野中多停留片刻——
如果能获得总选的第一名,我就能多看他一眼了。
希望你们帮帮我。
......
浏览到这些帖子的太宰治: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这恶心徒弟不能要了。
港口黑手党
芥川龙之介捏碎了新换的手机,“啊啊啊啊!混蛋!我也要写和太宰先生的相遇。明明是我先来的,与太宰先生相遇也是,被太宰先生教导也是......”
樋口一叶:“您有时间吗?您刚才不是还说要与太宰先生的黑粉大战三百回合的吗?”
“对哦!樋口快点给我新手机。”芥川龙之介气愤极了:“那些渣滓,竟敢污蔑诋毁太宰先生。”
你总能在太宰治的黑帖看见芥川龙之介冲锋陷阵的身影。
太宰治的黑粉聚集地:
《太宰治被包养石锤》
rt.我今天拍到了太宰治进出港口黑手党的照片。
1楼:照片有点糊啊,这锤不硬。
博主回复:那可是港口黑手党的基地,这照片都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拍下来的。
太宰先生的首席弟子回复推主:cnm!nmsl!有本事发个定位让我知道你是谁,看我不打爆你的狗头!
2楼:听说akb48的公司已经被港口黑手党控股了,怪不得太宰治的票数居高不下,太子爷还不是想怎么改数据就怎么改?可怜我那无权无势的小哥哥。
太宰先生的首席弟子回复:你蒸煮那种糊比就算给再多资源都是红不了的贱命。
3楼:港口黑手党,那是个很牛逼的组织吗?
A:不会真的有人不知道港口黑手党吧?不会吧,不会吧?
B:歪个楼,听说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有奇怪的性癖,应该不可能包养太宰治吧?
太宰先生的首席弟子回复B:这点我可以作证,森先生亲口说过只喜欢十二岁以下的萝莉。
C:知情人士爆料!瞧我看到了什么大新闻!!快把这条消息顶上去!!!
4楼:在我看来太宰治整天游手好闲的,基本功都不扎实,就靠那张脸拉票。
太宰先生的首席弟子:你知道太宰先生有多努力吗?每天练习23小时,发烧39度还在坚持跳舞......
路人甲:其实那个“太宰先生的首席弟子”才是太宰治真正的黑粉吧......
*
akb48总选
观众席
与彭格列、密鲁菲奥等黑手党家族首领会面的森鸥外把应援工作交给了中原中也。
被委以重任的中原中也对身后的一众气势汹汹的彪形大汉道: “小的们,等会太宰入场都给我拿出该有的气势来!”
“是!”
几十个黑西装黑墨镜一看就是黑手党的男人在太宰治一入场便齐声呐喊:“太宰加油!妈妈爱你!妈妈永远支持你!”
气势之盛,直冲云霄。
太宰治闻言一抖,差点踩空,他在心里默念: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哼!精心打扮后的太宰还挺有模有样的嘛!”与谢野晶子看着一出场就令其他人黯淡无光的太宰治,称赞道。
“是呀,那可是太宰先生。”中岛敦和泉镜花并排坐在,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等等,国木田先生你在干嘛?太宰先生的表演要开始了。”
“给太宰写应援词啊!”国木田独步头也不抬地说。
谷崎润一郎揉了揉脖子,“细雪的幻景也准备好了哦!保证比那些五毛钱特效真实。”
“兄长大人是最棒的!”谷崎直美赞美道。
偷偷来现场观看的付丧神们
一期一振严阵以待:“博多,咱们的资金储备够用吗?”
“放心,一期哥。”博多藤四郎胸有成竹地说:“只要投票渠道一开,保证瞬间把主人推到榜首。”
鹤丸国永:“咦,博多竟然不在乎金钱了。”
博多藤四郎拍拍胸脯:“我对自己主人当然不会吝啬。”而且他已经提前买好了太宰治C位的赌注,等着大赚一笔呢。
财神惠比寿&组织弗朗西斯:听说你们担心钱不够?
夜刀神狗朗对身旁的白发少年说:“小白,那就是太宰。”
白发少年拨动手中的红色油纸伞,“慕名已久,等会总选结束我们一起拜会一下他吧!”
演唱馆外
夜斗吆喝个不停:“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这还有最后一张票,买到就是赚到——”
一歧日和木然地站在一边:我以为你来横滨是带我来看演唱会的,没想到是当黄牛......
“我站在门口是为了阻止小福,那个穷神进去指不定带来什么灾祸呢!”
一岐日和惊道:“小福小姐也来了吗?”
“柯南,演唱会就要开始了,你不进去吗?”毛利兰挽着铃木园子,催促着迟疑的江户川柯南。
“等等,我......”
“我建议你还是别进去了,据我推理,你进入百分之九十会有命案发生。”
“你!”柯南抬头:“你是......”
青年摘掉帽子: “承蒙上次照顾,我是江户川乱步。想来你对演唱会也没兴趣,陪我坐坐吧?”
“你不需要去看太宰先生的演唱会吗?”
“据我推理,太宰胜出的几率是百分一百。我对既定的事实不感兴趣。”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忙前忙后跑断腿的异能力事务科。
夭寿,怎么来了这么多异能力者?还都特么动辄就能给横滨带来巨大灾祸。
异能力事务科的科长擦了擦冷汗:“宗像社长,非常感谢你的援助。”
“职责所在,我们那边也来了几位王权者。”
“几位?”异能事务科的科长追问道。
宗像礼司淡淡回答:“在位的王权者都来了。”
“......”
*
太宰治以空前绝后碾压式的票数获得了总选第一名。
他被媒体誉为难以超越的神话。
然而众人追逐的主角却在第二天,消失了。了无音讯,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整个日本都在寻找的太宰治懒洋洋地瘫在本丸里,深藏功与名。
“唉,出道真累。”
第90章
三日月宗近在狐之助的带领下来到这个本丸。
他轻移莲步, 缓慢而优雅,矜贵且克制,如果不是眼底那轮泛滥着炽红光茫的新月,你甚至看不出来他是一名暗堕刀剑。
是的, 暗堕刀剑……就在一周前的这个时间点, 这刃三日月宗近亲手弑杀了自己的前任审神者。
而今天, 付丧神被时之政府移交给了新的审神者。
“到了。”狐之助在书房的门口停下来, 轻轻扣了扣门。
瞬息后,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房间里倾泻出的黑暗比屋外更甚。
“大将命我带他进去。”白到发光的药研藤四郎对狐之助点了点头, 然后对三日月宗近说:“请跟我来。”
三日月宗近盯着眼前的少年, 呼吸一紧, 蓦然又漫不经心地笑了。这刃刀剑同他一样, 都是暗堕的付丧神呢。
“很奇怪吗?”短刀优秀的侦查力没有错过三日月宗近的变化, 他头也不回地说:“这个本丸里, 都是暗堕刀剑。简而言之, 这是一个黑暗本丸。”
三日月宗近还来不及追问, 这片刻的停顿,药研藤四郎已经将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说是书房, 其实还分上中下三个房间, 太刀夜视能力弱, 故走得很慢。期间药研藤四郎虽然停下来等了他两回, 但完全没有搭把手帮忙的意思。
果然是暗堕刀剑, 一点对于新人的关怀都没有。
太刀付丧神压下心中的疑惑, 磕磕绊绊地跟了上去。
药研藤四郎在最里侧的和室门前站定,伸手对三日月宗近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不随我一同进去吗?”太刀付丧神修长的手指轻轻掀起竹帘的一角。
"大将只说要见你一个。"短刀少年说话和他的人一样利落简短。
三日月宗近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意有所指道:“就这样让我一个人进去没问题吗?”
那昏暗的房间里, 只有一个人类。
连近侍都不留,与一个刚刚弑主的刀剑独处,是完全没有防备之心还是自信到门口的药研藤四郎能在他下杀手之前赶上并制止他?
药研藤四郎领会了太刀青年的意思,他的手微抖,接着牵起一个绚烂的笑容,“如果你能做到的话,那是吾主的夙愿。”
那笑容中饱含着太多感情,是释然与挣扎纠葛的深不见底的漩涡。
三日月宗近完全进去后,药研藤四郎痛苦地抱住头无声呜咽,他知道大将的愿望,却不忍下手,只能寄希望于他人。
*
太刀付丧神带着重重疑惑,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审神者。
说是看见,其实不太妥当。房间没有开灯,他只能大致看见书桌前笼罩在黑暗中人影的轮廓。
付丧神站定,微微垂首:“三日月宗近。打除刃纹较多之故,故称为三日月。多多指教。”其实此刻,作为易主的刀,他应该单膝跪地行礼,然后说出自己的入手语音,这样显得更乖顺忠诚,也更讨审神者喜爱,可是三日月宗近懒得虚以委蛇。他是令人退避三舍的暗堕刀,不需要那么多顾忌。
是被审神者和身在阳光之下的同伴厌弃的暗堕之刃呢。
惨白的月光照在太刀青年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
他的耳畔萦绕着恶魔的低语。
“反正都是复制品,碎了就再锻一把。”
“这种不值钱的短刀,耗费材料修还不如重新去捡一振新的回来。”
“……”
为什么那样残暴的、毫无理由碎刀的审神者能享尽荣华地活着,他们却要躲在阴暗逼仄的角落里乞求他高抬贵手呢?
妖异的红光在付丧神身体中闪烁,尖锐的骨刺撕裂上好的衣衫,紧紧扣紧肉里……
锋利的冷刃在皎白的月色中出鞘,剑锋抵在人类的咽喉上。
“你现在还不能杀我。”书桌前的青年第一次开口,声音平静,仿佛被刀剑指的不是他一般。
“哈哈哈,你怕了吗?”暗堕的太刀发出癫狂的笑声:"我的上一任主人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毫不犹豫地砍下了他的头颅。"说罢,他的剑尖向前送了送,丝丝缕缕的红自青年修长的脖颈蜿蜒而下,浸润了雪白的绷带。
"不,我是说——"青年叹了口气:"现在的你没有资格杀死我。无论是能力还是意志,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最美的天下五剑——三日月宗近,我对你很失望。"
青年抬手握住了那振骨刺与鬼火缭绕的太刀。
那些伤害他的东西如摧枯拉朽般极速褪去。
太刀付丧神痛的全身痉挛,发出野兽一般的号鸣。
青年起身,在三日月宗近身侧停下,“等你哪一天不再受暗堕的影响,而是出于自身的意志想要杀死我时,我自会引颈受戮。”
“对了,我的真名叫做太宰治。”年轻的审神者不再逗留,清冷的声音随着他离开的脚步越来越远,“无论是神隐还是手刃,我都欣然接受。”
门外静候的药研藤四郎在太宰治出来后就立马跟上,他瞥见自审神者指尖滴落的鲜红,神色晦暗不明:"大将,请允许我来为您包扎。"
太宰治没有拒绝。
药研藤四郎仔细地为太宰治的伤口涂抹药膏,裹上纱布,看着审神者疼得微微跳动的神经,心隐隐作痛。
出于暗堕刀的矜持,他轻声告诫道:“死亡,比这还要痛苦万分呢。”书房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短刀优秀的侦查力,他也曾经濒临死亡过,体会过那种痛苦。
“我知道的,药研。”太宰治仰头望着空旷辽远的夜空,"我已经体会过一次了……在‘书’里。"
“书?那是什么”短刀少年下意识地追问,直觉那与他理解的书不一样。
“那是我鲜活的挚友和他笔下的世界。”年轻的审神者侧目,眼底是药研藤四郎从未见过的复杂情感,“我庆幸我还能来得及改写历史。”
太宰治继续道:"而在我们的这本书里,药研人气很高,在人气大赏中也取得了优异的名次。"
"那第一是谁?是一期哥吗?"
“不是,”太宰治轻松了些,指了指书房:“是里面那位哦!”
伤口包扎好后,太宰治挥挥手拒绝了药研的跟随,“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主人,谢谢您。"药研望着太宰治的黑色大衣,突然开口,“承蒙厚爱,收留了暗堕的、被抛弃的我们,让我们能存活下去。”
“言重了。”太宰治没有回头,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喃喃自语:"一开始我还奇怪为什么没有看到这本书的结局,后来才知道,书写这本书的人原来就是我自己。"
第91章
喂, 你知道吗?审神者之间口耳相传的、关于第666号本丸的七大不可思议。
具体来说吧——
不可思议事件之一:
那位新就职的审神者,在任职的第一天就在时之政府行政大楼做出上吊自杀的诡异举动。
不可思议事件之二:
孤身一人的审神者被强行传送到大正时代鬼退治战场的鬼窝里,鬼退治结束后,那个本丸取得了不可思议的超高积分。
......
不可思议事件之七:
传说在666号本丸第三层宿舍的第三间厕所里, 住着大正时代前来复仇的恶鬼的幽灵......
传说中那恶鬼有一双非常美丽的、比落日朝霞还要璀璨的眼睛, 专门用来蛊惑人心, 最后恶灵会把受到蛊惑的人类吃掉。
出于八卦看热闹心理的审神者和付丧神在听完这些都市传闻之后都会悻悻地为那位倒霉的审神者感慨几句。
“第666号本丸的那位审神者还真是可怜呐!”
“可惜了, 明明本丸数字那么吉顺,却没有讨到好彩头。”
*
而此时,作为审神者们讨论个热烈不休的当事人——太宰治正在厕所里与传说中的恶鬼少年大眼瞪小眼。
让我们回到十分钟前——
那间厕所, 不过是位于时空坐标上的本丸裂了一道缝隙, 在修补完善之前会把其他世界的东西拉进来罢了。
而没有实体的幽灵鬼魂, 是最容易被卷入时空乱流之中的。
“青江说——”太宰治郁闷地开口:“他昨晚在这间厕所里看见了一位美丽的女鬼——花子小姐。”
“的确是有这样一位小姐不错。”被专程叫来的鸟束零太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我上次没有告诉你们吗?笑面青江的背后灵的名字就叫做华子。”
太宰治:“............你可以离开了。”
“太宰先生, 在你眼里我是用完就可以随意丢弃的手纸吗?”鸟束零太抱住太宰治的大腿, “虽然没有花子小姐, 但我看那个喜欢喝酒的豪爽和服大姐姐就很棒。还有军装小妹妹, 不仅人长得可爱而且非常开放,刚才还热情地问我要不要跟她乱来呢。”
年轻的审神者好心提醒:“你说的是乱和次郎吗?他们都是如假包换的男孩子。还有, 次郎暂且不说, 觊觎乱酱的好色之徒, 可是会被超级弟控的一期一振追杀的哦!”
鸟束零太脸色大变:“哈?我对男性没有兴趣。我可以回去了吗?我可是逃课来的, 回去一定要挨批了。”
“等等!你们就这样离开了?虽然没有花子小姐, 但是有可以实现生者愿望的花子君哦!”被无视已久的厕所里的幽灵少年终于忍不住道。
太宰治看了少年一眼, 指着墙角黑幽幽的时空裂缝,“趁时空裂缝还没关闭,你从哪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嘭——”厕所的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留下目瞪口呆的花子君。
“等一下......”太宰治把门重新打开。
花子君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连身侧飘浮的两团鬼火都欢欣地跳跃起来,他用愉快的语气说:“你果然还是有愿望需要拜托我的吧!”
“不,我是说——”太宰治靠在墙面上,“我决定亲眼看着你回去。”
我输了......
还是宁宁比较可爱好欺负。
亲自盯哨看着花子君离开的太宰治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去睡个午觉。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花子君突然从时空裂缝中冒出头来,“我被拉扯到这里前,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愿力,但是因为我来的比较早,占了这里的位置,我离开后他应该不久就会来。”
太宰治捶捶额头,决定早点把这个洞堵上: “是谁?”
“不知道,但是能通过时空乱流来到这里的,除了灵体就只有肉·体非常强悍的生物了。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力亦或者......强到变态的自愈能力。”
昙花一现的幽灵少年说完便离开了。
*
呐,我说——
见个鬼至于把你们兴奋成这样?
太宰治望着付丧神们比白炽灯还有炽热的眼睛,无力吐槽。
本就不大的厕所里,硬是塞了十来个付丧神。
这架势,鬼来了也会被吓跑吧......
“主公大人不要怕,我们会保护您的!”
小天狗蹦蹦跳跳地穿过人群跑到审神者面前,盯紧了那处缝隙。
“好的。”太宰治伸手揉了揉今剑柔软的发丝,对提出「捉鬼大冒险」的罪魁祸首吐槽:“我以为短刀们好歹还是孩子,会害怕鬼怪幽灵这类的东西。”
“原本应该是怕的,”鹤丸国永眯起他耀眼的金眸,“但是因为主殿您,我们的神经已经锻炼的很强了。”
鹤丸国永回忆起他出入这个本丸时,审神者当着他面自缢的场面,不经打了个寒颤。
“好像来喽!”侦查值最高地博多藤四郎忽然说。
大家压低了呼吸,期待地等着从异世界来访的客人。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几道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可是,被众人期待瞩目的时空裂缝吐出来的是数不清破碎的肢体肉块,浓郁的血腥味充盈在拥挤的小屋里,令人作呕。
那破碎的人体已看不出本来面貌,可怜的人类,也许是没承受得住时空乱流的摧残与破坏。
付丧神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审神者的视线,却还是慢了一步。
太宰治瞥见了唯一完好的、雕刻精细花纹的金色折扇,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照理说,常年在战场的付丧神不该如此害怕。
乱藤四郎捂住嘴,指着蠕动的尸块,“它们、他们在动......在生长。”
原本破损不堪的身体已初见人形,头的部分已经完全恢复,白橡色的发顶染着鲜红,璀璨瑰丽的双眸熠熠生辉。
“你这家伙是......童磨?”
那声音太过熟悉,是他这三年拼命追寻的声音。怎么可能忘记?
童磨抬头,去寻声音的主人,在看到太宰治时一愣,胸中涌出难以言喻的情绪。最终,他眼睛一热:“太宰君,终于找到你了。”
太宰治不待他说第二句话,上前,不顾血污肮脏,拎起童磨的脑袋,塞回时空裂缝,然后指挥付丧神把剩下的躯体也全部扔进去。
做好这一切,他对明显好奇欲言又止的付丧神解释:“那是个变态,我们不用管他。”
山姥切长义重重地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但是......他该不该告诉主人,鬼退治快要复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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