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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大佬被迫娇软[系统]》作者:林中人x

  文案:

  迟穗被迫绑定了一个系统,系统告诉她,她会在30岁这年开始脱发,最终秃头,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从现在开始变成娇软小妹。

  自此,星高的同学发现,原本威风凛凛的大佬迟穗不说脏话不骂人了,原来打架能手持钢管瞎几把乱挥,现在日常磕个手指头都能哭半天。

  但不得不说,她哭起来还真他妈的挺好看的!

  可只有沈燃知道,迟穗桌子里藏着多少用完的眼药水。

  ——

  高二分班第一天,老师布置随堂作文,我的同桌,迟穗被叫起来作答。

  迟穗:“我的同桌叫沈燃,他毛发旺盛,一个毛囊能长三根头发,如果是在人类进化前,我想他一定是猴里最亮的崽吧。”

  话落,全班大笑。

  沈燃转着手里的圆珠笔,冷哼一声:“迟穗,你要是不想要头上的那几根毛直说,老子现在就给你拔干净。”

  后来文艺汇演结束,有人看到沈燃将自己的外套仔细的系在迟穗洁白的腰上,末了红着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受凉了会掉头发。”

  围观者:“老子信了你的邪。”

  注:

  女主正经大佬,上课睡觉脑子不好统统都有

  男主不正经大佬,认真听课年纪第一还记笔记的那种

  (迟穗:he tui,真给我们丢脸)

  一句话简介:为了不脱发,她被迫嘤嘤嘤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爽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迟穗,沈燃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迟穗猛地从床上惊醒。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依旧能感觉到有头发存在时,她不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天哪,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刚刚在梦里梦到自己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开始谢顶,那头发掉的一圈一圈的,就像是日本知名妖怪河童,或许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发际线还好,纹丝不动,但是……

  那也太丑了吧!

  简直是二十一世纪的最大噩梦!

  她拍了拍双颊,侧头看了眼闹钟,发现时间还早,准备再睡一觉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看到了吧,那就是你的以后。]

  那声音毫无感情,甚至冷漠中还带着一丝嘲讽。

  迟穗再次起身环顾四周,但房间一如平常,黑白相间的搭配,倒是完美的衬托出此刻诡异的氛围。

  她翻身下床,顺手拿起自己前几天刚买的网球拍子缩在了角落,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倒也不绕圈子,径直道明自己的来历:[我是你绑定的防脱发系统小O,从今天起,你必须完成我所说的任务,不然,你就会在三十岁的时候变成刚刚梦里的那样秃头。]顿了顿,它那没有丝毫感情的机械音继续响起,像是在鄙视迟穗。

  [你可以放下网球拍了,举着不累吗,你又打不到我。]

  迟穗皱着眉头“啧”了一声,虽然不爽,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放下她手里的网球拍。

  它说的不错,自己还真的是打不到它。

  迟穗往日里虽然脾气不好,在学校里招着一众兄弟称王称霸的,但私下里她到底还是一个小女生,言情脑洞小说看的那也不少,对这种系统模式也算是有所了解。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只在小说里存在的东西居然是真的存在的,而且还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

  不过……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防脱发系统?”

  别人家的系统不都是变强变美变变变的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了这么奇怪的防脱发系统?!

  难道他们不知道头发是女孩子的命吗?

  而且!

  “我不要变成河童。”

  [这可由不得你做主。]莫名的,迟穗在脑子里勾勒出一幅小O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在空中俯视她的高傲模样。[而且难道你不知道你们家里有脱发的基因吗?你去看看你爸,不早就地中海了吗?你爷爷也是。]

  迟穗蹲在地上,表情渐渐变得扭曲。

  这么说来,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穗穗,吃饭啦。”

  楼下迟母方覃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迟穗的思路,她不敢多做耽搁,应了一声就赶忙拿着衣服进卫生间换洗,不过十分钟就清清爽爽的往楼下走。

  方覃的手艺一向不错,不过就是简单的家常菜都能做出花来,迟穗往日里总是会笑着冲她说:“你这手艺不去做国宴大厨真是屈才。”

  但今天她没这个心情。

  一下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迟父迟兆钦的头顶。

  真是光滑啊,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还能反光呢,可能上好的珍珠都没办法与之相媲美。

  迟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方覃恰好从厨房里走出来,疑惑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坐下,随手拿了一个三明治在手里,抬起放下,就这么重复了两边之后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道。

  “爸,你是多少岁开始秃的?”

  迟兆钦正在看报纸,闻声他稍稍挪了一下挡住他整个身子的报纸,盯着迟穗看了两秒,没回答,眼神幽幽的缩了回去,那神色仿佛在问“你这臭丫头问这种伤人的问题做什么,你老爹我不要面子的吗?”

  迟兆钦要,但是方覃不在乎。

  她端着最后两碗粥从厨房里出来,边走边说,“你爸啊,我记得是三十多的时候吧。”

  提到这个,她一下子就打开了记忆的大门,充满了心酸和苦楚。

  “唉,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刚结婚没几年,还没生你他就开始变秃了,你也知道你爸,人好是好,就是长相老派,再一秃,我带着你俩出门人家都夸祖孙三代感情好,你说这伤不伤人心。”

  迟穗不知道伤不伤人心,但她知道他爸快哭了。

  她爸迟兆钦,想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帅小伙一枚,追着他跑的女生没有十多个也有七八个,不过就秃个顶就被她的母亲方覃大人这么一顿损也是真够可怜的。

  可见这秃头是多么多么的悲惨。

  迟穗现在基本都能想到自己以后被人厌被人嫌,尤其被她妈嫌的悲惨人生了。

  方覃还在孜孜不倦的诉说着迟穗她爸这么多年的秃头经历,迟穗觉得触景伤情听不下去,又拿了一个三明治起身就往外门外走,路过她爸迟兆钦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爱的鼓励。

  等到她走到门口,方覃反应过来喊她:“你书包呢?上学不拿工具不就相当于上战场不拿枪?找死呢?”

  迟穗嘴里吃着三明治说话含含糊糊的:“今个第一天,就是去领枪的。”

  说罢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也没管他们两人能不能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

  今天高中开学,但迟穗没直接去学校。她在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七拐八拐的,直到吃完手里的那个三明治才停下,身子一侧,将半个身子的身子抵在一面由石块砌成的墙上,脑子里循环播放自她醒来的一切,然后认命的发现,她好像并没有拒绝的资格。

  按着他们家的这个发展曲线来看,她在三十多岁秃头这件事情仿佛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与这个系统绑定,仿佛也没有什么坏处,如果有用,那她可以避免自己变成河童,如果没用,那事情就按着原本的走向发展。

  不过饱读言情小说的迟穗明白,绑定这么一个看起来仿佛没有任何害处的系统当然是不那么简单的。

  她双手环胸,清了清嗓,显得自己十分严肃郑重:“我如果同意和你绑定的话,你有什么要求?”

  小欧:[很简单,变娇软小妹。]

  “啥?”

  小欧:[你如果觉得不好理解的话,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就是你们学校校花江孜诺那样就可以。]

  迟穗所在的学校是新洲有名的私立高中,叫做星际高中,也不知道创校领导是不是星际穿越看多了,而星际高中有两个最有名的女生,一个是校霸迟穗,另一个就是这校花江孜诺。

  江孜诺这个名字若是但从字面来看仿佛是一个文静中有些高冷的女孩,然而实际上,用迟穗的话来讲她就像她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一样,又软又黏像糯米,一旦被她黏上就轻易别想离开。

  由此,迟穗整个人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卧槽?”

  小欧:[如若违反,掉发十根。如果你的头发少于八万根,系统将自动解绑,并且强制送你一份三十岁生日当晚秃顶作为礼物。]

  [叮,头发-10]

  小欧:[这就是一个例子,请你随时谨记在心。]

  “我……哈?”

  说来就来?

  小欧:[不过你放心,我们还是有奖励机制的。以后会不定时掉落任务,完成任务将会获得一定量的头发数,完成出色还会有加成奖励。]

  迟穗抽抽嘴角,“那我现在呢?我现在多少根?”

  小欧:[不多不少正好九万根。]

  “那还好嘛。”迟穗双手环胸。

  以她并不好的数学来计算,她被扣个千八百回的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那行吧,我和你绑定,需要有什么仪式吗?”

  小欧咳了两声,迟穗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抱歉忘记和你解释,其实在你今天早上回复我第一声之后就已经和我强制绑定了,所以其实也就没有什么绑定的事情。]

  “嗯?你说什么?”

  “穗姐!”

  迟穗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个激动的男声。她一转头就见张泽带着一伙人从小巷入口浩浩荡荡的走来。

  “你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早?铃姐呢?还没来吗?”

  “她今天不来。”

  迟穗心中的怒火还没有消,话出口时还带着明显的不悦口气。

  但很明显,张泽是一个并不能准确理解别人心情,甚至还时不时地冒些作死的小聪明的人。

  其他人都呆愣的站在原地的时候,他已经一手搭在了迟穗的肩头,面带兴奋的和她说。

  “穗姐别不开心了,我们今天这一‘仗’肯定没问题的。据可靠消息,新一的那个,叫……叫什么来着?”

  “沈燃。”

  身后有个人规规矩矩的说了一声,张泽哦了一声接下去。“对,就是他,他不会过来了。听说他已经转校,好像是去别的省市了,反正今个是赶不过来的。”

  迟穗下意识的就想骂人,但话还没出口就被身后走上来的一人打断了。

  方一阜伸着懒腰,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从人群中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身上斜跨着一个背包,肩膀一松,顺着手臂摆动的幅度就势甩在张泽的后脑勺上,惹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整天瞎说什么呢,有我在。小穗是会怕沈燃的人?”

  张泽被这么一打,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歧义,捂着脑袋,笑嘻嘻的向后退,冲着迟穗说“是是是。”没退两步,他一个转身扑倒方一阜的身上。“你丫包里是装砖头了?那么疼,砸伤小爷金贵的脑袋怎么办?”

  两人打架是常态,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迟穗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脑袋后仰着打了个哈欠,等了半天还不见人影,抬腿踹了踹已经打累了的张泽。“几点了?人怎么还不来?”

  张泽坐在地上扬起脑袋看了一眼迟穗:“等一下,我问问。”但话音还没落,他紧接着就骂了起来。“靠,这群孙子,怂了不敢来了!不过这话是什么意思?等回了学校自有人收拾我们?这是吓的脑子都出问题了?”

  “管他呢。”迟穗直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不来早说,耽误我去学校‘领枪’。”

  张泽:“?”

  方一阜:“?”

  大家新年好呀~

第2章

  星高离这条小巷不远,也就五分钟的路程。

  迟穗散了一伙人,晃晃悠悠的朝着星高的方向走去。

  若是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算,迟穗这会儿再去怕是只能赶上课堂的后半场,但好在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她这个时间去反而正巧躲过了全班大扫除,直接等着发书放学。

  虽然她就算赶上了也不会真正做值日。

  值日结束,中间有一小段休息的时间,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聊天。

  迟穗刚上楼梯,就听拐角处有几个男生凑在一起边抽烟边聊天。

  “听说今天新一的人没来,让穗姐好一顿等,脸色都比平常更差了。”

  “真的假的?妈呀,那新一的人这下子完了。穗姐平日里那张脸我见着腿都打哆嗦呢,脸色更差了那得是什么样子啊。”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倒不一定是这个,不是有人传新一的沈燃要转过来了?好像就是穗姐的班。”

  “不是说去其他省市了吗?”

  “老王不是说今早见到了吗,那肯定没跑了,穗姐也一定比我们早知道消息,死对头来自己的班,她心情肯定不好。”

  说着,其中一个灭了烟,一低头刚好瞧见了走上来的迟穗,赶忙喊着其他人一起规规矩矩的站好打招呼。

  迟穗知道他们是高一新生,虽然对不上名字,但还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打着哈欠继续往楼上走。

  临上楼梯前,她转头朝着说见自己腿肚子打哆嗦的那人多瞅了一眼,不禁在心里反问,她真的长得那么恐怖?

  ——

  迟穗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大半的人都到齐了。

  言铃抬头瞧见她这睡眼惺忪的模样,随口问道:“睡点到了?”

  迟穗摇摇头,跨坐在凳子上,一面掏出手机来打开前置摄像头,一面神色严肃的问她。“灵灵,我长得凶吗?”

  言铃一顿手里的动作,“为什么这么说?”

  迟穗盯着屏幕,仔细瞧了瞧自己的这张脸,越看越蹙起了眉头,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些不爽。“刚刚有学弟说看到我就腿打颤。”

  虽说迟穗并不靠脸吃饭,平日里也不太注重打扮自己,但她到底还是一个小女生,花一般的年纪就被人说长得凶,这换谁谁也不会乐意。更何况迟穗五官小巧又精致,身材匀称,从小到大都被人称为美人胚子,放在学校里这长相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是她走酷酷的路线,又是学校扛把子,那校花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她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不会秃头的话。

  言铃认识迟穗多年,对于她在想什么心知肚明,瞧见她这样倒也没有劝她,只是探身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睡吧,等放学了我叫你回家。”

  “哦。”说着,迟穗恰好再次打了个哈欠,一边将身子转回来,一边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和言铃说了一句早安便蹭了蹭手臂,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放心的睡去。

  在迟穗睡着没多久之后,整个教室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班主任廖婧带着一个男生从门外走进来,言铃闻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一愣。

  沈燃?

  怎么会是他?

  一瞬间,安静下来的教室再次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讲台上的男生看两眼,继而转头向最后一排的迟穗望去。

  然而处于关注中心的两个人,一个泰然自若的双手插兜站在讲台,一个毫不知情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廖婧不满的咳了两下,瞧着动静间歇,才让自己身后的男生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下去找个空位置坐下。

  虽说现在是高二分班刚开学,班里的人都是打乱重新安排在一起的,但大多都是原本就认识的同学,三三两两很快就坐到了一起,唯一空下的位置就只剩迟穗边上的一个。

  一群人战战兢兢的瞧着沈燃在她的身边坐下,各个神色扭曲。

  完了,完了,这以后只怕是没安宁日子。

  ……

  迟穗没想到自己就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刚一闭眼,小欧那幽灵一般又贱兮兮的机械声就不知道从哪里又幽幽的传了过来。

  小欧:[睡觉呢。]

  “嗯。”

  小欧:[可现在不是白天吗?]

  “这还不怨你。”迟穗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

  小欧:[为什么怨我,你不是学生吗,上课时间睡什么觉。]

  迟穗舔舔嘴唇,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如果你还不闭嘴你将能看到作为学生的我在上课时间做更多的事情。”

  [唉。]小欧轻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怒其不争,[就你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

  “谢谢你的关心哦。”她摸索着换了个姿势,想要摆脱小欧的喋喋不休,却忘了这是在她的梦里,她不论怎么变换姿势都只能继续听着它机械的声音。

  [不用谢,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简易方法,要试试吗?]

  小欧的机械声不大,也分辨不出语气,但迟穗总能够想起今早脑海里,小欧那副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的模样。

  高傲倒是不高傲了,就是贱兮兮的。

  “不用哦……”她下意识的反驳,脑子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小欧说的是什么。“你说啥?有简易方法你为什么不早说?”

  但,你要是说这个她可就不困了啊!

  虽然依旧闭眼保持着趴在桌子上的睡觉状态,但迟穗的脑子从未在这个点钟如此的亢奋。“什么简易方法?好操作吗?”

  [嗯,我们系统虽说是要求你变成娇软小妹,但说白了,无非就是在别人的面前展现这个形象而已,既然如此,你可以借助工具来帮助你创造这个形象。]

  “比如?”

  [比如眼药水。]

  迟穗:“……”

  还真是简单粗暴呢。

  ……

  在迟穗睡觉的这段时间里面,班里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发新书了。

  星高高二的书目不算多,学校也没变态的要求各科多来三四本复习资料,但碍不住人多,一本一本的往下传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刚发五分钟,廖婧就接了个电话朝外走去。

  老师不在,一群人顿时像一锅烧沸的热水,不断向上的白色蒸汽几乎能将教室房顶拆了,丝毫不记得刚刚那群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小怂货们到底是谁,更没空关心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位大佬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不过其实两人也不会有什么状况。

  迟穗自趴到桌子上后就睡得死死的,除了期间换了个姿势之外再没其他动静。

  而沈燃看起来,也意外的和善。

  在星高学生的印象里,新洲一中的校霸沈燃面冷人狠,据说初中时期就单挑十多个高中生,自己毫发无伤不说,还一拳就把对面的一个人打的肋骨骨折,在医院休养了大半个月才能回家,一上高中就凭借着曾经的威名,牢牢的坐稳新一校霸的位置,方圆十里的技校混混无一不对他俯首称臣。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别人为他小心翼翼的递书之后居然还会礼貌的说声谢谢!?

  唇角居然还有向上微笑的趋势!?

  大概是觉得自己看到了世界奇观,坐在沈燃前面的那个男生借着发书,每隔几分钟就转回头来看他两眼,看得上了头,一时没注意,连着自己自己的那本一齐递到了沈燃的手里。

  沈燃翘着二郎腿,正低着头玩手机,摆在桌面上接书的那只手察觉到重量的变化,抬头一看是两本,也没多想自己旁边睡得像是死猪一样的同桌桌上为什么连一本书都没有就径直摆了过去。

  迟穗人小,但睡姿一点儿都不好,两手趴在桌面上,手臂摆的像是雄鹰要起飞,及肩的短发呈扇形散开,铺了满满一桌,连一点儿缝隙都没有,更别说一个放书的地方了。

  沈燃拿着那本书,在她头顶犹豫了两秒,手一松,书直接冲着她的后脑勺砸去,发出清脆的一声。

  “啪。”

  迟穗正和小欧商量的高兴着呢,猛的被这一砸,脑子瞬间空白,眼睛还没睁开就条件反射的开始口吐芬芳:“我靠?谁他妈的有病啊?”

  音落,热闹的教室重新陷入了死寂。

  原本热火朝天的一群人天也不聊了,书也不发了,就连气都不喘了,直勾勾的盯着最后一排。其中不明所以的暗自捏紧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对不起,是我们错了,我们还是一群小怂货。

  迟穗脾气不好,被人吵醒时尤为不好。

  就在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等着她接下来是什么反应的时候,她捂着脑袋,在桌子上换个了面,带着哭腔幽幽的来了一句。“我的头发。”

  她这一声不大,但在极度安静的教室里却格外响亮。

  小怂货们:“……”

  小怂货们:“?”

  穗姐你说啥?

  这不符合常理啊。

  不过你别说,迟穗这刚睡醒的小声音还挺好听的啊。

  奶萌奶萌的。

  只有离着迟穗最近的沈燃顿住玩手机的手,拧着眉,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沈燃:“……”

  他这同桌,怕不是个傻子吧?

第3章

  迟穗被再次叫醒的时候已经上午十一点钟了。

  这个点不符合她正常的起床时间,醒来后窝在椅子里缓了好一阵才恢复清醒,将言铃递给她的一摞书塞到抽屉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搭着她的手臂晃晃悠悠的向外走。

  她醒来的太晚,学校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迎面有几个蹲在树下讨论着一会儿去哪个网吧玩的男生朝着她们喊了声:“穗姐再见,铃姐再见。”

  迟穗朝他们点了个脑袋,举起来的手就势搭在嘴边打了个哈欠,“这放的也太早了,还没到十二点怎么就放学了呢。”

  言铃转头看了眼她迷迷糊糊的样子,要不是知道她的本意,不然还真以为她是个爱岗敬业的好学生呢。

  还放的太早,这是你该说的话?

  但表面上,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哄着她,“没事,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回家继续睡觉了。”

  迟穗:“那倒也是。”

  言铃:“……”

  走到离校门口还有两百米的时候,言铃想起刚刚收到的短信,开口问她:“今天早上怎么回事?张泽给我发消息说新一那边一个人都没来。”

  “嗯。”迟穗低头搜索地图,迎面来的凉风把她的困顿吹散了大半,“大概是怂了吧,我哥在的时候他们就总这样,习惯了。”

  但早上为此浪费的时间还是让她心有不爽,顿了顿,补了句,“一群怂逼。”

  “我看应该不是吧。”

  不然沈燃转哪个学校不好转他们学校,第一天来,就敢拿书砸人,还好死不死砸的就是迟穗。也幸好迟穗今早睡得迷糊,否则这新账旧账加一起还不知道要算到什么时候。

  言铃知道迟穗大概率不清楚自己的同桌是谁,只怕她连自己有了同桌这事都不知道,但为了保险,言铃还是问了一句,“你知道你同桌是谁吗?”

  她这话刚说完,头还没来得及转回来,张泽就几个跨步走到了她们面前,一脸忿忿的道:“穗姐,新一那群孙子现在堵我们门口呢,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能怎么办?

  按照迟穗的脾气,那不用问,肯定是直接上啊。

  她早上被这群人放鸽子的账还没算呢,他们倒是自觉的上门了。

  星高的校门分三块,中间是一道大门,供老师们开车进出,左右两边的小门才是属于学生们日常进出的地方。

  新一的人来了不少,黑压压的,堵住了左边的那扇门,还占了门口小巷的大半。

  迟穗暗灭手机屏,双手插兜往前走,往常半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她晃悠了一分多钟,按她的说法,这叫走的有气势。

  她在门口站定,清了下嗓子,还没说话就先乐了。

  新一这群人,各个有礼貌的向她45度弯腰鞠躬,在午前阳光的照射下,这头顶秃了的,没秃的,将秃未秃的,半秃不秃的,长毛的,短毛的,她是看的一清二楚。

  嘿,原来是来道歉的,这感情好,态度算是真挚又诚恳。

  “燃哥好,燃哥辛苦了。”

  嗯,声音亮,气势足,不错不错……

  嗯?

  燃哥?

  她顿住,脑子里刚闪出沈燃这个名字就见他本人双手插兜,晃晃悠悠的从自己身后走了出来,路过时还扫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傻子吧?”

  [不对,是陈述句,你难道没看到他眼神里的嫌弃吗?]小欧忽然开口,[这明显的我都能感受得到。]

  迟穗翻了一个白眼:“你好强呦,那你能感受得到我对你的嫌弃吗。”

  小欧:[……]

  张泽他们离得远,看不到沈燃的表情,只能看到沈燃的背影。

  他今天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站在迟穗身后来了句:“这走路方式,和穗姐还蛮有夫妻相的嘛。”

  小欧:[好的,我现在能感受到你对他的嫌弃了。]

  迟穗:“……”

  沈燃走出校门,为首的几个人凑到他的身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并肩向外走,其中还有一个狗腿的要帮沈燃拿包,被他拒绝了。

  张泽见状回过神来,也不管迟穗还在愣什么,凑上去就急切的拍了下她的肩,“穗姐,这人都送上门来了还不教育?”

  身旁其他人闻言也出声附和。

  换了以往,这话都不用张泽开口问她就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的跟上去了,但此刻……

  小欧:[你敢跟上去我就让你头发掉光。]

  迟穗抽抽嘴角,抬手否了:“穗姐我最近做慈善,开学第一天,还是以和为贵吧。”

  ——

  时间还早,没有架打,明天又要开学,一群人抓住暑假的尾巴,吵吵嚷嚷的要去网吧KTV嗨到凌晨。

  迟穗家里有门禁,不敢回家晚了,索性直接回家吃方覃国宴大厨的手艺。

  张泽不甘心,喋喋不休的劝迟穗:“铃姐去舞房,穗姐你一个人回家不嫌孤独吗?一起去呗,方一阜都提前过去定包间了。”

  她还是拒绝:“改天吧,今天太困了。”

  张泽:“……”

  你哪天不困?

  但既然迟穗这么说了,张泽也不敢继续缠着这位祖宗陪他们去玩,毕竟对于她来说,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他挥着手招揽着一众人往外走。

  其中有个和他关系好的,转身的时候低声嘟囔了一句:“穗姐今天也太扫兴了吧。”

  张泽抬手就朝他后脑勺拍了上去:“瞎说什么呢?”说着,他按着那人的脑袋悄悄的说了一声。“穗姐还在后面呢,小命不想要了?”

  迟穗:“……”

  她觉得战争一触即发,可以给面前的这两个家伙补上遗憾。

  面前的人渐渐散光,言铃看了一眼时间,扯了扯迟穗也向外走。

  言铃的舞房与迟穗家的方向相反,两人只并肩走到公交车站就分开了。

  上了车,迟穗掏出手机来再次确认了一下路线,在距家提前两站的位置提前下了车。

  她从没在这一站下过车,看不懂地图,方向感又差,再加上她手机里的导航APP每走五十米就重新计算路线,等她到达药房时已经有十分钟过去了。

  药房里眼药水种类很多,她对此没研究,各样拿了两瓶就往售货台走。

  结账时,方覃发来消息问她走哪了。她点开回复框,第一个字刚打出来就收到她的第二条消息。

  方覃: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赶紧给我回家。家里没盐了,顺便带一袋回来。

  迟穗删掉那个字,一边接过小票,一边打字。

  迟穗:哦。

  迟穗:有啥牌子要求吗?

  方覃:只吃不记,我平时买什么牌子你都不知道吗?一看你这样子上课就不好好听讲。

  方覃:算了,你随便买一袋回来吧。

  顿了两秒,那边的口气越发的冲了。

  方覃:赶紧回来!

  迟穗:……

  盐吃什么牌子她也要记?!

  再说这个和上课听讲有什么关系?

  不过还好,迟穗对于自家老妈的无理取闹已经习惯了。

  她只怕是在医院又受了什么气,回家拿她撒气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迟穗立刻心情顺畅,出了药房,拐弯走进最近的一家便利店,买了包盐丢进装眼药水的袋子里,出门时顺便又买了根巧克力雪糕,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一口一口的啃。

  嘴里冰凉的触感让她脑子里的困劲彻底消散,顺带着眼前的世界也明亮了不少。

  她面前是一条不算宽的小巷,因为连着主干道,所以时不时会有车辆在此穿行,压过减速带时发出笨重又沉闷的声音。蓬勃而茂密的银杏在这盛夏时节安静的矗立在道路两旁,倒是衬托的这地方越发的有韵味。

  但这韵味没保持多久就被一个尖厉的女声打破了。

  迟穗咬着雪糕棍向前望去,一对高中生模样的男女从对面的酒店走出来,因为是侧门,他们学生气息甚浓的装扮,和互相拉扯的动作在几乎无人走动的环境下,反倒更加的引人注目。

  说互相拉扯不太准确,因为男生在被叫停后没动一下。

  男生一身牛仔服,双手插兜,未系袖扣的袖口上翻到手肘,露出有力的小臂。侧向迟穗的一面手臂上搭着一件校服,被女生一把扯住之后露出星高那显眼的校徽。

  看来还是校友。

  迟穗一下子来了精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看,虽然听不太清楚声音,但是从这个环境和两人的动作里还是能琢磨到不少东西的,尤其是这女生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不禁叫人称赞——

  真是一出渣男怨女的好戏。

  哭着哭着,许是这男生过于冷漠的态度终于激怒了女生,她抹了一把泪,将手里的一把红色钞票塞到了男生的怀里,连带着喊了一声:“沈燃,这钱你给我拿着!”

  “?!”

  迟穗一愣,相较于吃惊对面的人是沈燃,她的第一反应却是:

  她这一天怎么总碰见沈燃了?

  这个人就不能有多远滚多远吗?

  小巷对面的沈燃像是听见了迟穗的心声,果决而冷漠的答道:“不。”

  “这不是我该动的钱,你拿回去吧,以后也别再来给我钱了,我用不着。”

  说完,他扯了扯握在女生手心里的校服,大步离开,只剩下依旧啜泣的女生和呆滞的迟穗。

  她仰头注视着面前新洲最负盛名的酒店,缓缓的摇了摇头。

  看不懂看不懂,这到底是一处什么诡异大戏。

  迟穗:这家伙就不能有多远滚多远吗?

  沈燃:不,不可能。

第4章

  迟穗吃完手里的雪糕后,对面的女孩也抹干了眼泪,大步离开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连着震动好几下,迟穗一看全是方覃的,一时间也没去想她今天打字速度怎么这么快,立刻就打了辆车回家了。

  一进家门,迟穗就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迟兆钦正坐在沙发上假模假样的看报纸,见她进来了,抬着下巴向她指了指厨房的位置,借着报纸,用口型悄悄提醒她:“你妈生气了,安分点,别惹她。”

  迟穗比了个OK,单拎出那一袋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将那袋眼药水往口袋里塞。

  “妈咪,你菜做完了没有呀,我买盐回来了,你看看是不是你平时买的牌子呀。”

  方覃转头瞥了她一眼,眼里的嫌弃不自觉的让迟穗后退一步:“你自己长眼不知道看?我要是做完菜了在这里拿锅拿瓢的站着干嘛?我不知道和你爸一样回去坐着歇歇?让你帮忙带包盐磨磨蹭蹭的,半个小时也回不来,一看平日里学习肯定也是这样,真不知道我怎么就生了个你了。”

  迟穗:“……”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妈了。

  她悻悻的放下手里的盐,心想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趁着方覃转身,抬步就往外走。

  但方覃像是后脑勺长眼,迟穗刚走了一步就被叫住:“干嘛去?一天天的就知道到处疯跑,也不知道帮妈妈做做家务,你看我一个人做菜就不心疼?天天就只等着衣来张口饭来伸手?那我以后老了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

  方覃这一连串话极其连续,连个停顿的气口都没有,说的迟穗是一愣一愣的,眨巴着眼睛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方覃这是在嫌弃她不做事。

  她后知后觉的应道:“哦,妈,你让我帮你干嘛?”

  方覃:“你自己眼里就没点儿活?还非要别人手把手教你?”

  方覃:“你看那水池里用过的碗,就不知道洗一洗?这砧板上的胡萝卜,不知道切一切?”

  方覃:“一看你这德行,就知道平日里不会自主学习,实在笨的要死。”

  顿了两秒,她又来了一句。

  “我怎么就生了个你。”

  迟穗刚拿起水池里的碗,一听这话……

  算了,我还是先切胡萝卜吧。

  要是星高的人看到迟穗此时的这副模样,绝对会惊掉下巴。

  这还是他们那打人不手软,骂人不嘴软的校霸迟穗吗?

  但现实就是,迟穗刚切完一根胡萝卜就被方覃径直踹出了厨房。

  “我没和你说胡萝卜要切片吗?你这切的是啥?墩子?”

  “一点儿用都帮不上,在这只会帮倒忙,赶紧给我出去。”

  “嘭。”

  头一次,迟穗觉得这样激烈的关门声也是蛮悦耳的。

  她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在微博上看到的热搜#妈妈嫌弃你的三部曲#

  1、嫌你不做事。

  2、你这做的是啥?

  3、滚!

  看来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滴。

  哦哦,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滴~

  ——

  坐在沙发上又等了五六分钟,方覃才黑着脸,一手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迟穗和迟兆钦对视一眼,感知到对方“祝你平安”的鼓励之后,立刻起身冲进厨房帮忙端菜。

  毕竟能做一点是一点,少挨一句骂是一句。

  方覃火上还煨着一个汤,瞥了一眼在餐桌前乖乖坐好的迟穗,转身重新走回了厨房。

  迟穗了解方覃,她的汤一般都是最早就开始做的,只怕没个几分钟就会端着走出来。

  把握好这个时间,她立刻探着脑袋去问迟兆钦有什么建议。

  迟兆钦犹豫了下:“少说话。”

  这个好做。在迟穗和方覃斗智斗勇又无数次挫败的战役里,她悟出的唯一一条制胜法宝就是少说不听,只“嗯”就行。

  所以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面,她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面前的那盘糖醋里脊上,丝毫不理方覃在说什么,只在她停顿的时候“嗯。”一声。

  但事实证明,这个方法还是有很多弊端,如果你不认真听对方说话,就不知道对方一句完整的话到底在哪里停顿,对方说的话是否可以用“嗯”这一个字就能解决。

  更不知道,对方的愤怒值达到了多少。

  “我听说你们这次分班之前有考试,你考了多少?”方覃端起面前的汤,没先喝,只抬眼去看对面的迟穗。

  见她扒着菜,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之后就再没反应,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就达到了顶峰,放下手里的汤,抬脚就踹了过去。

  “多少!”

  “嗯?”

  迟穗完全没听方覃在说什么,咬着筷子,茫然的看了一眼迟兆钦默默向她比的口型才反应过来。

  星高在高二开学分文理科之前会有分班考的习惯。但说是这么说,这个考试却完全没有什么作用。分班不会按着这个来,成绩也不会下发,最多只是让老师知道一下学生的水平罢了。由此,星高的很多老师索性直接不判卷子。

  迟穗一听这个就放下心来,又夹了一块里脊:“老师没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看你就是又打算瞒着我?你高一的时候就瞒了我不少,什么不满两位数的物理卷,只有二十多分的英语卷……”

  方覃的记忆之门一下子被打开。

  不说还好,这一数,她是切切实实的意识到迟穗这成绩的一落千丈。初中时还能冲一冲班里优秀的成绩一下子就成了班里倒数,星高那么多人,找她只怕还有把那排名表翻过来找。

  气愤不过,她抬腿又踹了一脚:“怎么,你这学习是不踢不走,踢了才走?我是非要把你表哥找回来看着你才行?”

  迟穗听着连忙放下碗筷摆手:“这就大可不必了。”

  迟穗家里的兄弟姐妹不多,最亲的一个就是她大伯家的表哥迟理。

  迟理大她三岁,品学兼优,成绩常年霸占学校榜单前三,和迟穗这种浑水摸鱼的德行完全不同,由此,方覃基本上只要开学就把迟穗扔到她大伯家,导致她在初三之前关于学习的大半记忆不是学校,而是迟理。

  迟理这个人吧,性格温润,脸上常年带着笑,从没和人翻过脸,见过他的人都觉得这人大概天生好脾气,可只有从小到大被他按在书桌前,刷题刷到大半夜的迟穗知道,他板起脸来的样子有多么渗人。

  她好不容易放松了一年,现在又把他召回来?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罪受嘛。

  可方覃这个人一旦产生了什么念头就很难被人打消。

  迟穗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最险的一步:“我觉得我自己脑子不差,我认真学习学习还是可以的,不用请我哥回来。”

  方覃咄咄逼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迟穗语塞:“额……”

  方覃步步紧逼:“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如果这次月考你能进前五十,我就放你自由,如果你进不了,也不用请你哥,我直接给你请一个家教。”

  迟穗顿住:“额,我觉得……”

  方覃拍板钉钉:“算了,我也不为难你,前一百,够意思了吧,就这么定了。”

  迟穗:“……”

  不是,妈,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但她看着方覃收拾起自己碗筷越走越远的身影,只能在心底里无声的呐喊着。

  走了方覃,原本热闹的餐桌瞬间只能听见迟兆钦夹菜的声音。

  迟兆钦到底还是向着自家老婆,夹了一块豆腐塞到嘴里,话是既含糊又无奈:“你啊,也争气一点儿,别总气她。你妈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你长这么大,她对你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迟穗鼓鼓嘴,默认了。

  这话的确不假,甚至严格说起来,方覃其实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不然也不会把迟穗养成现在这个无法无天的模样,更不会默认她这一年的放纵,任由她的成绩自生自灭。

  所以迟穗觉得,方覃今天这样反常一定是有原因的。

  想到这里,迟穗那颗爱护妈妈的心就跳动的越发澎湃。

  “爸,我妈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啊?”

  迟兆钦:“唉,还不是她医院同事说起了自家儿子多么优秀,听说你和同岁,随口一问你的情况怎么样就把你妈气到了。”

  迟穗了然:“害,我就说我妈脾气那么好一个人,今天怎么突然这样。”

  “放心吧爸,你就说是哪个阿姨的儿子,我回头就去堵这小子学校去。敢气我妈?想死是不是?”

  迟兆钦:“她们医院妇产科钟副主任的儿子……”

  不是,孩子,你考虑事情的方向是不是有问题?

  迟兆钦:我怀疑我养了个傻子。

第5章

  虽然迟穗无比抗拒学习这件事情,但木已成舟,她只能安慰自己挺过这一时的黑暗就会迎来无限的光明。

  迎来光明总要做出一点儿努力。

  她坐在书桌前,点开言铃的头像:灵灵,你有课表吗?我预习一下。

  言铃还在舞房没离开,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午间炽烈的阳光透过纱质窗帘打在她身上那层薄薄的汗珠上,显得整这个人像是泛着一层光。

  听到手机的震动,她停下来看了一眼,一边把腿搭在把杆上拉伸,一边按住语音回复:“有,你等一下我给你发过去。”

  “不过你怎么突然要开始预习了?”虽然是预习课表。

  迟穗身子向下滑,上半身在椅子里扭出弧度,无声中叹了一口气:“能怎么着,热爱学习呗。”

  言铃倏的笑出声来,和迟穗呆的久了,单看这行字她就已然在脑子里回响起迟穗那无奈又自嘲的声音。

  她换了条腿拉伸,按住语音键:“你这是又受了谁的胁迫啊?”

  话刚出口,她突然想起今天上午的情形,脑子一抽,问了句:“不会是你同桌沈燃吧?”

  迟穗好胜心强,不论哪个方面都是,除了这个总被大家用来和她比对的沈燃,言铃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迟穗身子已经滑成一条直线,脖子抵住椅背,伸手点开标红的语言,听完一个正打字,手机就自动播放起了第二个。

  她房间很空,关着门,言铃那边带着回音的声音透过扩音,在她的房间也一遍遍回荡。

  “艹。”迟穗一个激灵起身,连头发这事都不再顾虑。“我什么时候有的同桌。”

  “怎么还是沈燃?”

  顿了两秒,她又问。

  “他成绩怎么样?”

  “能进前一百吗?”

  言铃:“……”

  看来她没猜错。

  ——

  新学期新气象,大概是抱着从今天起要变成一个全新的,不一样的我的这种美好而不切实际的梦想,每个人进班门时脸上都容光焕发,精气神十足,丝毫不是往常那副萎靡不振,倒地上就能睡着的模样,互相打招呼都是“昨天你预习了吗?我看了节数学没看懂。”

  “预习了,我看了篇文言文,今个老刘提问,我一准都会。”

  “我背了俩单词,希望下周听写的时候都还记得。”

  “我买了套新文具,我妈说用起来有动力。”

  “……”

  只有迟穗进门时,脸臭的突破天际。

  她昨天下午预习了大半天课表,思来想去,觉得不论怎么对着课表排兵布阵都不如上网搜搜攻略,这一搜,就又是大半天。

  临夜睡前,她想起言铃的那句“听说考过全校第一。”本来就入不了眠的大脑一下子更兴奋了,整晚就他到底是正数第一还是倒数第一这个问题而翻来覆去,直到三点才勉强睡着。

  难得的,校霸迟穗的臭脸没有阻挡大家热爱学习的氛围。

  迟穗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言铃的肩膀,嘱咐她上课前喊她。

  言铃比了个OK,视线往回转,就见沈燃背着书包往里走。

  他背的是十分普通的黑色双肩背包,许是背的久了,书包褶皱处都开始泛灰,搭着他那身白色的校服,老远看还真的以为是个好学生。

  言铃昨天的据说是真的据说,她也不知道沈燃到底是正数还是倒数,抬手拍了拍身旁的男生,问:“沈燃成绩好吗?”

  被拍的男生叫李林,是言铃的多年追随者,从初中起就被言铃的长相气质所捕获,昨天也是大着胆子才敢在她的旁边坐下,本以为首次对话还要再等个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只是聊得怎么是沈燃?

  李林勉强掩饰住心底的失落,在沈燃路过自己身边时抬头看了眼他那扁扁的书包,低声回道:“应该不好吧……”

  话落,沈燃坐在他身后掏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写着:重要机密,概不外借。

  笔记本很厚,大半的纸页因为用过而变皱发黄,里面的字迹干净整洁,重要的地方会用红笔标注,一看就是认真整理的。

  言铃和李林的视线过于强烈,沈燃继续翻页的手一顿,伸展小指,重新返回第一页,用笔头在‘概不外借’四个字上重重的点了两下。

  言铃:“……”

  李林:“……”

  谁觊觎你笔记本了啊!

  早自习过得很快,大概是热爱学习的心情停不下来,大家分外期待第一节语文课的到来。

  语文老师姓刘,叫刘国璋,是一位年过五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身材偏胖,看起来一本正经,脑子里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有。

  一进门,放下手里的课本就说:“开学第一天,我们不着急讲新课。大家上学期的作文我都看过,成绩不是很理想,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两年的时间慢慢练习。作文在高考分数中占比很大,只要这一项抓好了,成绩大幅度上升不是问题。”

  老刘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写下四个大字“我的同桌”。

  “所以,我们这周的随堂作文就以这个为题目,计时十分钟,字数不少于四百字,不收,大家就当做自主练习来轻松对待就好。”但害怕同学不重视,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一会儿会抽几个同学起来朗读自己的作文。”

  话音一落,全班哀嚎四起。

  不学了不学了,什么热爱学习,在这种羞耻的作文面前他们只想背书包回家。

  迟穗刚醒就听见这句话。

  抬头盯着黑板上那四个大字,恍惚间觉得自己大概是不认识他们。

  老刘骚操作多这事迟穗在被迟理深夜摁着刷题的时候听过很多,她那会儿只顾着取乐,丝毫没想过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我的同桌。

  她转头看向沈燃,觉得自己写不出四百字来,两百字都够呛。

  老刘会在分班第一天就安排这种作文题目也是估摸着班里的人基本上之前都认识,不论怎么瞎诌,四百字总归不是问题,丝毫没有想到还有沈燃这么个转校生的存在。

  羞耻过后,班里哀嚎声渐歇,大半的人已经开始动笔,有的写个几句还能低笑出声来,只怕想到了怎么借机损自己同桌几句。

  反正不是写自己,就算到时候被抽起来朗读,那丢人的也不是自己。

  迟穗抓抓头发,有一根在睡觉时不老实的翘了起来,经她这么一揉,翘的更严重了,在微风拂过的早晨轻轻飘动,就像她太阳穴旁那根突突突地跳个不停的筋。

  虽然和沈燃不对付许久,可迟穗对他的了解也并没有随之增加,相反,不如说少得可怜。

  她提起笔,写了两分钟,在“我的同桌打架很好,但没我好。”之后完全断了思路。划了两道删除,决定转头观察,换个思路。

  这是迟穗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的观察沈燃,平心而论,他长得不差,甚至还很好看,单就这一张侧脸就能引得无数小女生尖叫,只是他那爱答不理的情绪表达的太明显,让大部分胆子小的望而却步。

  视线往上,是他茂密的头发,又黑又亮,在阳光下不住的反光。视线往下,是他早就写好放在一边的作文本,和他继续写写画画的身影。

  迟穗看得晃眼,只觉得他这多到炸的头发像是鸡毛掸子,至于那早就写好的作文,显得他多能似的,大家都是一样的校霸,又不是学霸,你装个屁的大文豪啊。

  她不服的哼了两声,但在低头的时候,还是找到了写作新思路。

  十分钟一到,老刘在讲台后站起来喊停,视线扫了半天,落在了最后一排的迟穗身上。

  老刘记得她,迟理在临去大学之前特意领着迟穗去见过他,嘱咐他多多监督帮衬着,来自作为他得意门生的嘱托,老刘觉得这个忙没道理不帮。只是高一时他没带迟穗,手伸的太长又不好,偶尔和迟理闲聊时还会觉得愧疚,现下瞧见迟穗了,压抑在心里许久的兴奋又涌了起来,当即点名叫起了她。

  他心想,哥哥成绩那么好,妹妹多指导指导,一定也不会多差。

  但很多时候,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迟穗举着自己那本写满了勾勾画画的作文本,咳了一声清清嗓,硬着头皮读:“我的同桌叫沈燃,他毛发旺盛,一个毛囊能长三根头发,如果是在人类进化前,我想他一定是猴里最亮的崽吧。”

  从今天起更新改到零点啦~

  存稿消耗光了,我努力多续~

第6章

  迟穗只念了第一句,全班就爆发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声。

  但笑着笑着,他们就意识到话里说的是沈燃,读的是迟穗,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只能冒着有内伤的风险把笑又憋了回去,生怕伤了这两位的感情。

  迟穗本来就是按着损沈燃的思路来写的,出人意料的效果让她得意的扬起了头,侧目瞧了眼自己身旁那个撑着下巴转笔的同桌,缓慢而高声的朗读完整篇文章。

  毕竟,丢人的又不是她,是沈燃。

  她站在原地,就算她身高不高,只有一米六五上下,也能看清班里几乎所有人的表情。

  扭曲,崩溃,但想笑。

  时间安静了十几秒。

  迟穗站在原地,想不通这么好笑的东西大家为什么如此沉默,是她的文笔太差了吗?

  她重新拿起已经倒扣在桌面的作文本,纸张翻动的声音在这个诡秘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老刘按住自己不可置信的小胸口,终于在这沙沙声里回过神来,抬手按住讲台想要起身,可也不知道是被迟穗刚刚的作文吓的还是自己老寒腿又犯了,只能敲敲桌面,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评价道:“迟穗同学的作文虽然平淡……但不失有趣,更充满创意力,加油……以后继续加油!”

  说完,老刘还冲她握了个拳。

  原本气氛开始步入正轨的课堂,再次诡异了起来。

  老刘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

  在见到迟穗的这一刻起,他满脑子都是要再创迟理这个辉煌的想法。他最近备课睡得少,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迟理曾经对迟穗的总结:懒得动时踢一踢,高兴动时夸一夸。他是夸了,只是一个没注意,夸过头了。

  他瞧着迟穗那越裂越大的嘴角,心想算了,夸过头就夸过头,万一孩子从这次开始就热爱写作了呢,凡事皆有可能嘛。

  他摆摆手,示意迟穗坐下,正探着头找下一个小倒霉蛋的时候,沈燃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了。

  沈燃来之前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杜绝一切在新一时的坏毛病,热爱同学,尊敬师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觉得自己忍得挺好,迟穗说那么久他都能装作没听到,可就是老刘那一句,硬是让他再也挺不下去了。

  有趣?有趣个屁!

  创意力?哪只眼睛能看见?

  还加油?往哪加?这么个蠢材,油箱都找不见。

  他按住桌面滚动的圆珠笔,指尖一夹,重新转回了手里,冷哼一声,脑子里刚刚紧闭的阀门一下子被冲开,迟穗那高亢又嘲讽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

  他舔了舔嘴唇,气笑了,翘着二郎腿,在老刘还点兵点将的间隙里,冷漠的开口:“迟穗,你要是不想要头上的那几根毛直说,老子现在就给你拔干净。”

  也不知是沈燃这说话的反差太大,还是刚刚迟穗作文的余韵未消,更或许是两者都有,短暂的沉默过后是再也按压不住的万家欢乐。

  “卧槽,穗姐这作文太有才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写作文的。”

  “哈哈哈哈哈,但你还真别说,沈燃这头发炸的,还真是挺靓的哈。”

  “穗姐牛,穗姐牛。”

  “……”

  迟穗还没来得及坐下,看着前桌的言铃都在捂着嘴笑,刚刚取笑沈燃的心情一下子荡到了谷底。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

  经过迟穗这么一场,老刘被搞的心力交瘁,随便又点了两个同学就翻开书,开始讲新课。

  迟穗虽然学习不好,但态度还是挺好的。

  自昨天决定好好学习,她第一件事就去楼下超市买盒新的圆珠笔和笔记本。毕竟就像是方覃说的,再穷不能穷教育,再短不能短工具,在昨个她临出门,她还塞了一百工具补助金给她。

  从卓兜抽出语文课本,按着页数翻开,是一篇文言文。

  老刘讲课有跳着讲的习惯,他觉得哪块重要那就从哪块开始讲,反正语文出题万变不离其宗,除了必背古诗词,其他和课本都没什么太大关系。

  老刘声音很慢,像是在催眠,迟穗撑着脑袋听了两分钟,秒速扔掉手里的笔,放弃了。

  她扔笔的力度没控制,塑料敲在木制桌面上声音很大,发出沉闷的“啪嗒”一声。

  沈燃正在记笔记,听到这一声下意识的皱了下眉,瞥了一眼,没理她,继续写。

  迟穗原本没打算在课上和沈燃计较。她虽然自己不学习,但却十分有原则,上课不是睡觉就是捣鼓自己的东西,不喜欢,也不愿意打扰别人的学习时间,再加上面前的刘国璋刚刚夸奖过她,又是和他哥联络甚密的老师,她不好意思就这么打断课堂。

  可沈燃刚刚那一眼实在太贱,一脸不屑又嫌厌的表情是看不起谁呢?

  这可是她的地盘唉!

  有点儿自知之明行吗?

  她捏捏眉心,新仇旧恨让她捡起桌上的那根圆珠笔,在她崭新的笔记本的第一页上重重的写上五个大字。

  “谁让你来的?”

  写完,她还在后面标了几个大大的感叹号以示气愤,摆到两人课桌的正中间。

  迟穗自诩嘴强王者多年,现在打不了架,那她借机骂两句出出气也是可以的。

  捏着笔,她索性侧着脑袋晃着腿,面向沈燃直接迎战。

  可刚刚还冲她不屑的那人,这会儿又像是完全看不到她,只目不斜视的盯着刘国璋正在写写画画的那块黑板看。

  迟穗等了两秒,扯回笔记本,打开笔帽,补了一句上去。

  “你丫眼睛没了?说话。”

  [写字也不行,头发-10]

  迟穗:“我……?”

  她早忘了这一出,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抬手划掉那句,但害怕还要再改,索性直接写成了最保险的一种。

  看着自己那龙飞凤舞的大字,迟穗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恶趣味,嘿嘿的笑了两声,收笔摆了过去。

  这次她学乖了,她没摆在中间,径直压在沈燃的书上,她就不信她还能装着看不见。

  沈燃的确不能再装看不见,可他这次是真的很不想看见。

  他顿住笔,在迟穗那句:“这位小兄弟,你就不能说句话吗?┭┮﹏┭┮,哭戚戚。”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语句就像是很早之前他在网吧里偶然点开的垃圾网页,黏黏腻腻的声音配着搔首弄姿的动作在满是“卧槽”的网吧里,格外的想让人骂街,让他心底里的那阵恶心不住的向上翻涌。

  他下意识的觉得迟穗是想恶心他,动笔时,格外尖利的笔锋透着他越发暴躁的脾气。

  “你恶心到我了,闭嘴。”

  迟穗扯回来一看,原本想好的话,怎么也写不上去。

  小欧在空气里淡淡嘲讽:[你,嘴强王者,败了。]

  ——

  上午第四节下课铃一响,老师还没走出门,就已经有安耐不住的冲出班门去吃饭。

  迟穗早在被沈燃气过之后就倒头睡觉了,言铃叫她醒来出去吃饭时她还迷糊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名人有一点不好,屁大点小事没一会儿就传的人尽皆知。

  迟穗那篇随堂作文,刚一下课就传遍了全校。

  张泽和方一阜本想下课就来,怎奈了解迟穗这一睡一上午的习惯,没办法,只能憋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来问。

  “穗姐,你这牛逼啊,写个作文后能换着花样的损他,猴里最靓的崽,简直是新思路啊,我看新一的人以后也别叫他燃哥了,叫他猴哥算了。”张泽一手举着手机,正重新回味迟穗的惊世骇作。

  年纪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能人,把迟穗的作文默了出来,存成DOC,供全校同学阅览。

  迟穗还没睡醒,实在懒得理他,更不想听到关于沈燃的事情,闭着眼睛回神,在桌下一脚踹了过去。

  但回着回着,她就总想起沈燃那张有人欠他几百万的脸来,心里不痛快,抬腿又踹了一脚过去。

  张泽正夹着花生米,好不容易夹起来一颗,还没喂到嘴里,被迟穗这么一踹,立刻抖到了地上。

  “啧,穗姐,咱再怎么着也不能浪费粮食吧,这好歹是农民伯伯辛苦种出来的呢。”

  迟穗眯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没理他这句。

  悯农都不见得背得下来还农民伯伯呢,见天挑食的也不知道是谁。

  “新一那伙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这架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了?现在沈燃都转过来了,他们那群废物还能干点儿啥?”

  她这话音刚落,就见被她称为新一废物的人,正乌央乌央的从小餐馆的门口缓缓经过,而被拥在人群最中间的那个,是她的同桌,沈燃。

第7章

  作为私立高中,星高周边的商业街区并不繁华,学校隐在小巷里,街边开着的大多是小吃店苍蝇馆,压根没有能容下二十多人的饭馆。

  沈燃一行人逛了半天,最后还是去了距离星高两条街区开外的地方。

  “每次来我都想骂,星高这边是个什么破地方,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沈燃吃饭有点儿洁癖,郝兆飞一坐下就自觉的拿着热水帮他烫筷子,“给燃哥。”递过去之后,他又习惯性的给自己又烫了一双。

  剩下的一伙人基本没和沈燃吃过几顿饭,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个习惯,他们不敢调侃沈燃,只能对着郝兆飞开涮。

  “老郝,你这哪儿来的习惯?娘们兮兮的,下次生日是不是得送你副外出自带碗筷?”

  “滚你丫的。”郝兆飞笑着把筷子上的水往过甩,“老子还是要那个耳机,最贵的那个。”

  “行,要不要带猫耳的?”

  这次郝兆飞没再说话,直接凑上去揍人。

  来的人很多,他们没法去包间,但二十几个人,基本上也算是把前厅包了。

  沈燃坐在最中间,手里握着手机正低头在看一篇英文阅读,身后凑过来一个男生,盯着那些英文字母看了两秒,晃得眼晕。“燃哥,今个在星高呆的开心吗?”

  沈燃想起迟穗的那篇作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面有人站起来往过递菜单,听到了,岔了一嘴。“那还用说,肯定没在新一开心啊,对不对燃哥。”

  沈燃“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继续低头看阅读。

  但他身后的那个男生像是看不懂别人的脸色,沈燃觉得自己不想说话的情绪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可他还在自己的耳边一直问个不停,索性,他直接扣住屏幕,转头看他:“家里原因,还有问题吗?”

  那男生这下看懂了,他本想还问“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家里原因要转校呢”最后张张嘴,只说:“没了。”

  沈燃脸臭是常态,没人把这真当回事。

  因为算是半包场,他们这几桌的菜上的极快,几乎是菜单递上去的同时有就服务员往出端菜,像是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一样。

  对面的罗钊和蒋祺胜说起了昨天和星高那场没打的架,两人纠结不下,转头问沈燃的意见。

  沈燃一整个暑假都在忙着家里和转学的事情,抽不出空来联系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还和星高约了场架,夹着菜,转头问郝兆飞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没怎么。”郝兆飞灌了口酒,说话的时候带着劣质酒精的味道。“强子他们前阵子去网吧的时候和星高的起了点矛盾,本来没什么,两句话就能说开的事,但你也知道强子那个嘴,没把门的,散的时候损了句迟穗的不是,把星高的人惹急眼了,这才约起了架。”

  沈燃点了下头,觉得迟穗那个人被损也是活该。

  “燃哥,你什么意思?”罗钊叼着筷子问,“等他们来还是我们直接去?”

  蒋祺胜是个暴脾气,喝了两口酒,这脾气就更收不住:“等什么等?我看我们就该直接去,昨天他们的怂样忘了?我们在门口堵着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我看不一定,昨天张泽不是在打电话吗,没准就是在叫人呢。”

  “张泽那家伙能叫个谁来,谁听他的啊。”

  没几句两个人就又吵了起来。

  沈燃听着头疼,撂下筷子,淡淡的道:“你们自己定吧,和我没关系。”

  他这一句话,突然就把话题拉回到昨天。

  里间有一行人吃完饭往出走,见大厅里面坐着一群穿新一校服的人,一边去算钱,一边疑惑的说了一句:“这儿的饭这么好吃?新一的孩子还专门跑过来。”

  门外有棵大树,三三两两吃过午饭的男女手举奶茶,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休息。

  结过账的一行人推门走出去,玻璃门板受力摇摆,把门外的声音推进来挤出去,如此反复之后只能听到挂在墙上那个破旧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

  郝兆飞想起来昨天好像也是类似的场景,为了缓和气氛,拿起手边的酒瓶,往罗钊的方向递:“老罗,你们再喝点儿……”

  “老郝你别替他遮掩。”蒋祺胜抢过他手里那瓶酒,反手握住瓶口,站起身来,将酒瓶重重的按在桌面上。“燃哥,兄弟就问你一句,你这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我以为我昨天说的很清楚了,但你们似乎没听懂,没关系,我就再说一遍。”沈燃双手插在外套兜里,星高浅色的校服在这群新一校服里显得格外注目。“我说我们以后就别再来往了,没意思。”

  他这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轻到自己听着都有些恍惚。

  蒋祺胜举着那瓶酒还想再说些什么,罗钊站起身来按住了他。

  “老蒋你气什么呢。”他像是早就看开了,全程一直笑着,“人家看不起我们,你不应该早就知道吗,既然现在人家说要散,那我们厚着脸皮凑在这里干嘛呢?赶紧走呗,别惹人家烦,人家现在可是星高的人呢。”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蒋祺胜被罗钊拉着离开时,指着沈燃骂骂咧咧的说了好几句。

  曾经跟着他们屁股后面的那些,要不和蒋祺胜一样,要不犹疑的朝沈燃点了个头,说句“燃哥再见,”跟出去了。

  郝兆飞没走,坐在位置上看沈燃捡起筷子来气定神闲的继续吃着饭。

  “燃哥。”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那童沫……”

  童沫是沈燃的表妹。

  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自己家里的情况,童沫算是个意外。

  新一是一所综合性的中学,分着初中部和高中部,童沫小他一岁,但近两年总跨过大半个楼来找他。她性格黏糊又不知趣,沈燃赶了她很多次,但她每次都不听,倒是惹得他身旁的那群人总是吹口哨调侃,他嫌吵,这才告诉他们他有个表妹。

  他和童沫的关系不算好,而且这丫头也不算是什么好惹的主,他不觉得需要专门嘱托人来看着她,摆摆手拒绝了。

  “那燃哥,你慢吃,我就先走了。”

  郝兆飞站起身,就着裤腿擦擦手心里的汗,转身推门走了。

  玻璃大门再次前后晃动了几下,摆着五六个圆桌的饭馆终于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沈燃夹了两口面前的西蓝花,没多久,又把筷子放下了,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呆坐了一会儿,起身结账。

  ——

  迟穗和言铃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的人大半都回来了。

  她一路上被张泽聒噪的头疼,上了楼梯就揣着他和方一阜赶紧走人。

  但耳边一安静下来她就想起一件事,喊着两人又走了回来。

  “你俩认不认识咱们市医院妇产科钟副主任的儿子?”

  张泽一听妇产科这名头就嫌弃的皱起来眉头。“穗姐你埋汰人,我一个男的认识妇产科主任干嘛。”

  “的她儿子。”迟穗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你这耳朵能不能好好听话。”

  倒是方一阜抓住了重点,“市医院不是阿姨的单位吗,你找她同事的儿子做什么?”

  “打架。”一提到这个,迟穗内心还有点儿气,“就这家伙把我妈气着了,我得报复回来。”

  她这话说的毫无逻辑,但他们几个还是听明白了。

  这肯定就是同事比拼自家孩子,迟穗被这人比下去了,常态常态,他们都经历过。

  张泽冲迟穗比了个ok,揽着方一阜的肩往回走。

  “所以,这就是你昨天预习课表的原因?”走进班,言铃面对着迟穗坐下,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翻她桌面的课本。“嗯,有翻开过的痕迹,不错,算是一个打算学习的好头。”

  “啧,你可别说了,我现在听三分钟课就头疼,也不知道曾经是怎么被我哥摁着学习的。”

  她说着,斜前方的李林往她的桌面上慢慢的推来一摞东西,有大有小,有厚有薄,还有几张像是直接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层次不齐。

  她随手接过,问:“这什么啊。”

  “道歉信。”

  嗯?

  迟穗挑眉。

  什么东西?

  见迟穗没听懂,李林又补了一句,“今天早上语文课,穗姐的作文,全班的道歉信。”

  将这三点联系起来之后迟穗反应过来了,原来是这样。

  她抬手数了数,没一会儿拿着这一摞乱七八糟的东西笑了。

  37封道歉信,不多不少,都在了。

第8章

  迟穗觉得也是挺逗的,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收信就收到37封,还都是道歉信。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天楼道里那个小学弟说的话,放下手里的道歉信,拧着眉毛,声音不自觉的往下沉了沉。“我就那么让人害怕?”

  李林哪敢说真话,尤其是现在言铃还撑着下巴盯着他看,吞了吞唾沫,硬着头皮道:“没有没有。”

  迟穗不依不饶:“那你们给我这个干嘛?”

  李林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抽了答应这活儿,刚刚其他人凑过来让他帮忙的时候他就应该拒绝。

  神他妈觉得他有可能和迟穗关系变好,他只是和言铃说了一句话好吗。

  这群人长没有长眼?

  迟穗开口的时候,本来不算安静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了起来。

  李林拳头里捏着的全是汗,余光里,安静坐在位置上的其他小怂货们正悄悄的向这里张望,有胆子大的还握拳给他加油打气。

  加油李林,你是最棒的,挺过这一关,你就是真正的男子汉。

  是不是真的男子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被迟穗这么看着寿命像是要减一半。

  迟穗这个人乍一眼看上去漂漂亮亮,文文静静的,可实则脾气极差,常年黑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据说出门打架,她永远冲在第一个,学校外面的巷子里还藏着一根她用惯了的钢管,小学的时候就跟着她哥迟理出门收拾小混混,一句话说的她不爽就会直接掀桌子打人。

  别看她现在表情这么平静,心里不定怎么生气呢。

  “就是……”李林没有想到自己在危急关头会有这么好的应急反应,坐直了身子,他说的极其认真,“这个就是,以表我们的歉意,穗姐那么优秀的作文,我们笑了不应该,我们是千古罪人。”

  “嘿嘿,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啊。”迟穗不知不觉间又趴在了桌子上,手臂交叠,脑袋隐在其中,只能看见她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忽闪着,一笑眯起来,特别好看。“没事,我不生气,夸我作文的都是好兄弟。”

  说完,她像是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这句话,伸手在李林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兄弟,认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林:“?”

  这是什么剧情?

  ——

  沈燃是压着上课铃声回来的。

  李林仗着昨天得了一句沈燃的谢谢,刚刚又得到迟穗的原谅,胆子霎时大了不少,在沈燃路过自己身边时,抬手就将属于他的那一摞递了过去。

  可能是怕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李林特意在最上面夹了一张纸,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道歉信。

  沈燃只看了一眼,便直接塞到了桌兜里。

  沈燃这一摞没有迟穗的厚,迟穗目测上去至少少了大概四分之一的样子,一看就是对他态度不诚恳。

  她手里这一摞已经大部分看完了,虽然每个人的大意都差不多,里面还有互相抄袭的痕迹,但是迟穗还是认认真真的看完了每一封,甚至在最后用红笔大大的写下了已阅两个字。

  她懒得听课,上午又补完了觉,现在无聊的发慌,便把注意力放到了沈燃的那一摞上。

  虽然这一摞态度不诚恳,但她还是可以比对比对到底不诚恳在哪里。

  翻出上午的笔记本,她空下一行开始写:“同桌,你知道你刚刚收的那一摞是什么吗?”

  沈燃害怕自己要是不回答迟穗还会用上午的那种话恶心他,扯过本子来写:“道歉信。”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给你写道歉信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行,你这样也太没同学情太没同学爱了。”

  说的好像你有一样。

  沈燃深呼一口气,“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那摞道歉信,你说同学们特意浪费自己中午大好的休息时间来为你些道歉信,你怎么能看都不看就塞到桌兜里去了呢,这样不好,但既然你不愿意看,没事,我来帮你看。”

  自从不被迟理管着,迟穗写字就开始越来越飘,字少还好,字一多,后面的部分就像是在写俄文,一笔连这一笔,远远看像是一个圈连着一圈。

  沈燃本就不想理她,再看到这字,再也耐不住性子,看都不看,只在下面写了一个字“滚”

  简洁的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迟穗也是难得的好脾气。

  她觉得这可能就是是否被真诚对待的差距吧。

  星高的学生爱戴她,拥护她,还是有着那么一定的道理的。

  整理好已经批阅过的道歉信,她弯腰缩在桌兜前,掏出自己昨天买的那一小袋眼药水开始研究。

  迟穗眼睛好,从小到大该玩玩该闹闹,视力从没下过4.9,眼药水更是从来没有用过,要不是小欧给她出的主意,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碰它。

  最先拆开的是一个一次性眼药水,打开了就要用完,不然就得扔,她拿的时候没注意,拆开了才看到包装上的这句话。

  秉着方覃多年勤俭节约的教导,迟穗觉得怎么着也不能浪费,纵然包装上标着用量是一到两滴,但她心一横,对着两只眼睛挤了个精光。

  她第一次滴,没经验也没胆量,基本是挤在眼皮上然后往下滴,眨眼时冷不防会有一点点掉进眼里,刺激的眼眶微微泛红。

  沈燃听了一会儿课,心里的那阵烦躁渐渐消了下去。

  冷静下来之后,他意识到刚刚自己那句话有问题,就算对方是迟穗,但对一个女生说滚,到底还是不好的。

  他掏出那摞信,一转头,就见迟穗面向自己的侧脸上有一道浅浅的水痕,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迟穗感受到他的目光,也转过来头来看他,吸了吸鼻子问:“干嘛?”

  沈燃:“……”

  看来是真的哭了。

  沈燃没有哄过女孩子,上初中之后身边都是男生,接触的女孩子就更少了,他有时候会下意识的以为女性不是自己母亲那种强势又霸道的模样,就是童沫那种黏黏糊糊又无理取闹的性格,早就忘了还会有这种含泪却不娇弱的情况。

  手里的信不整齐,被他往桌兜了扔了一下,渐渐的有要散开的迹象。

  他抬手摆过去,犹豫间,还是说了一句:“给你看,别哭了。”

  讲台上的老师布置了一道思考题,所有人都低着头,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些许的呼吸声。

  沈燃说这句话的时候靠在桌子上,身子往迟穗的方向侧过来了一些,后窗开着,属于夏日的微风卷着他衣服上洗衣粉的清香在迟穗面前淡淡散开。

  他的语气冲,但多少还是与之前的差了不少。

  迟穗对眼药水不习惯,正揉着眼睛,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这洗衣粉味道和自己家里用的差不多。

  接着就是,他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思考时间结束,讲台上的老师敲敲黑板,按点名册叫起一个人来回答问题。

  迟穗还没接,沈燃懒得和她继续僵持,松手扔了过去,转头继续听课。

  迟穗看着散了一桌的纸张,砸了咂嘴。

  这才是你嘛,猴王。

  ……

  下课铃响,老师简单的布置了几页作业,抱着课本出门了。

  迟穗在桌兜里窝了一节课,腰都酸了,撑着桌子伸懒腰的时候顺带踢了两脚李林的椅子。

  “这个,你都知道是谁写的吧?”

  李林茫然的点了两下头。

  “那就行。”迟穗把自己整理好的那摞递给他,“去,给大家发回去吧,我都批阅过了。”

  李林茫然的起身,按着印象一一发了回去。

  有的人在座位上没动,接过来之后问他:“李林这什么啊。”

  “道歉信。”李林抽抽嘴角,“穗姐批阅过后的道歉信。”

  那人翻开一看,只见在最后,用红笔大大的写着已阅两个字。

  迟穗可能是想要模仿古时候皇帝的玉玺图案,但她画不好,又没耐心,画到这一份时索性改成了实心的红色方框。

  这方框涂的太满,手不小心碰到还会蹭上一手的红色。

  这人刚想嫌弃的把这纸扔了,就见李林又折了回来。

  “这纸留着,穗姐说了,好歹是大家的一份心意,是友情的见证,不能丢。”说完,他又压了压声音,“而且我刚刚看到穗姐眼睛红红的好像哭了,可能……”李林说着自己都不太相信。

  “可能是感动的吧。”

  “……”

  神他妈感动的。

  但为了保险,他还是点点头,翻出手机来,给熟识的同学们提了个醒。

  今天……又少了点儿……我争取明天不这么卡……

第9章

  周一下午晚自习惯例是班会。

  高二二班的班主任廖婧是一位刚任班主任的女老师,教的是地理,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样子,该是刚从大学毕业没几年。

  迟穗昨天睡着之前听班里的人讨论过她几句,当时没仔细听,也就记住两句什么面相冷,不好说话,脾气差,和迟穗一样。

  她当时困,没往心里去,现在再想起来,这伙人感情是拿她当脾气差的代名词了?

  讲台上廖婧抱着一个手册,先是例行点名,然后就是自我介绍。

  她说完自己,话音一绕顿住了。“接下来,就应该让大家来做自我介绍了。”

  星高的班主任有一个共同的喜好,新带一个班总喜欢让学生做自我介绍,只说名字还不行,还要加上家庭住址生活经历个人爱好,简直一个口述版的个人普查,美名其曰,能够尽快的了解同学了解自己,组建一个团结友好的大家庭。就算再三遭到学生的反对,但是这个不成文的传统还是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

  廖婧的话一说完,全班又开始发出哀嚎。

  “我就说还有这茬呢,这伙儿老师怎么可能忘得了。”

  “啊啊啊啊,我的黑历史又浮现在眼前了,去年老赵的骚操作真的是记忆犹新。”

  “谁说不是啊,如果有时光机我都想回去打死我自己,”

  “……”

  迟穗不记得自己去年的这个时候是怎么度过得了,抬手戳了戳言铃,问:“我去年说了点儿什么来着啊?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你肯定没印象啊。”言铃嘴角含笑,侧头看她,“去年老罗叫了你三遍你都没醒,最后还是张泽站起来替你说的。”

  “是啊……”迟穗回忆起自己近在眼前的高一生活,恍然大悟的点了点脑袋,“我说呢,老罗怎么每次见我都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感情我是一开学就得罪他了。”

  言铃嘴角的笑越绽越大,大有收不住的态势,“对啊,你一开学就得罪他了。”

  但不单单是因为你。

  “她叫迟穗,星高新一代校霸,上一代校霸迟理是她哥,你们要是有不服的,一会儿校门口比比去,看看谁打得过谁。”说着,张泽还专门指了指在最角落趴着睡觉的迟穗。

  每当想起这一幕,言铃总会觉得和这一群活宝呆在一起还是蛮开心的。

  迟穗还坐在位置上呐呐自语的感叹还好老罗是理科老师。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风评大多都是由张泽所害。

  言铃转回头去,廖婧已经捏了一根粉笔在手上,用笔尖敲了敲桌面:“安静,我的意思是应该,但不必要。开学第一天,我不给大家添堵,也希望大家以后也不要给我添堵,我们和平友好的度过接下来的两年。”

  她低头翻了翻怀里的手册,皱着眉头说了句:“什么玩意。”就合上,扔到了一边去,开始自由发挥。

  “听说大家基本都认识,那我们就废话不多说,直接开始竞选班委。我的意思是公开竞选和自主推选结合在一起,大家没有意见吧?”见所有人点了点头,廖婧接着说,“首先是班长,有人想要竞选或者推选吗?”

  班级秒速里安静了下去。

  现在是高中,不是小学,大部分人早已经过去了迫切想要成为老师小帮手的年纪,自然没人愿意主动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迟穗作为班里最悠闲的一名,撑着下巴,左右看了两圈,末了高高的举起手:“老师,我推荐李林当班长。”

  全班还是安静。

  迟穗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她觉得自己大概要为李林拉拉票,一句“我觉得这位同学关爱同学,尊敬师长”还没说完,班里就悉悉索索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我同意。”

  “李林今天给沈燃递道歉信的时候太帅了,不卑不亢的,我从今天开始要崇拜他。”

  “我也是,有了他,我们以后就不害怕和两个校霸接触了!”

  “我也同意!”

  李林:“……”

  你们同意个棒槌。

  他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就见言铃转头看着他说:“我也同意。”

  言铃一般不常笑,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

  李林心里一颤,原本要拒绝的话瞬间变成:“老师,我也同意。”

  解决了班长这个重头,之后的课代表就很好解决了,如果没有愿意的,就直接按照学科成绩来选。

  迟穗听着犯困,原本撑着下巴的姿势已经换成了脑袋枕在手臂上。

  顺着这个姿势,她的视线自然的就落在了沈燃的身上。

  他这个人性子冷淡,永远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自廖婧走进来他就一直低着头在做一套数学题。迟穗凑过去看了两眼看不懂,转而拍了拍他的手臂。

  “你这人怎么一点儿参与感都没有,选班委呢,你也不积极点儿?”

  沈燃继续写题,没理她。

  迟穗折起手臂,将视线放平了看他:“我看你这么爱学习,要不帮你争取个学习委员吧,就算是成绩不一定多好,那好歹还能有个称号,将来说起来也不负你这么努力,不亏。”

  沈燃依旧没理。

  黑板上已经被廖婧标上了选好了的班委名字,只剩下纪律委员一个后面空着。

  这次,廖婧没有再问有没有人愿意,反正问也是没有,索性她就直接点了名字。

  “我觉得纪律委员就由迟穗来当吧,你们大家觉得呢?”

  “我们觉得可以。”

  “可以,可以,穗姐没毛病。”

  “可以……”

  “……”

  迟穗还在孜孜不倦的劝说着沈燃去争取学习委员,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发愣。

  沈燃终于转过头来,“纪律委员你好,纪律委员你这下子可以闭嘴了吗?”

  ——

  迟穗本来是想坑沈燃,谁知道人没拐进来不说,倒是让自己掉下来了。

  下了课,她跟在廖婧的屁股后面绞尽脑汁的找着自己不学无术,无法教化,毫无自制力的例子,只怕是去办公室的路再走的长点儿她都能说自己智力低下,四肢退化,无法担此大任了。

  廖婧放下手里的手册,坐在位置上,看着迟穗,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你是星高的校霸对吧?”

  是真的没错,但被老师这么直接的问出来到底还是有点儿奇怪。

  迟穗点点头,不明所以。

  廖婧又问:“你知道大家都很听你的话吧?”

  迟穗又点点头。

  “那这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个位置非你莫属,你就不要和我争了。”廖婧转回身去,在手册的纪律委员四个字后面方方正正的写下迟穗的名字,“对了,忘了和你说,其实这一点还是你妈妈和我要求的,她希望我给你安排一个职位,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最好,能够让你运用自己的才能,发光发热。”

  迟穗晚上回到家,想起廖婧坐在位置上,笑嘻嘻的冲自己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就像骂人。

  神他妈发光发热,她又不是萤火虫。

  仰着头瘫在座椅上,迟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本来还想好好学习的心情现在是完全被毁了。

  盯着天花板眨巴眨巴了眼,她最终起身开了电脑。

  迟穗沉迷网游这件事情是从高一开始的。

  那会儿迟理刚去上大学,临行前受方覃同志之托,对她耳提面命要加强对自身的管理,不能放松,坚持学习,努力提高自我休养,争做新时代的新青年。

  她当面答应,转头就投入了网络的怀抱温暖的怀抱。

  她之前被迟理惯得太严,从来没有如此长时间的接触过游戏,她当时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是温暖的,是包容的,是就算隔着网线隔着屏幕也能心连心的,可直到张泽扯着鼠标,缩在网吧角落死活不再和她再开一局之后她才明白,“电子竞技,只有残酷,不谈友情。”

  没办法,她最后只能自己打。

  还只能挑那种不需要团队合作的游戏来。

  什么大型互动交友型游戏,什么家族公会恋爱模式,与她何干?

  自闭型选手不需要队友。

  开了机,她还没有打开游戏,就见网络没有自动连接,只显示着一个小地球。

  她试图连接几次,均显示失败。

  打开门,站在门口喊:“妈,我怎么连不上网了。”

  方覃还在厨房,听到这话,回答极快:“我把无线密码换了,你要好好学习冲刺学校前一百,我这不就赶紧给你创造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好了,你快学习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迟穗:“……”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方覃的声音迟穗从小听到大,她动了什么念头迟穗只从声音就能分辨的出来。

  ‘嘭’的一声关住门,她丧气的将自己摔到床上,摸出手机来,换成流量开始下载手游。

  哼,科技这么发达,还真的能难住她不成。

  自闭型玩家是时候开拓崭新大陆了。

第10章

  周二一早,原本团结友爱的高二二班传出了争吵。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昨天数学老师在课后安排了两页作业,吩咐课代表第二天收起来交给他。

  当时赵树鑫还没有被选为数学课代表,自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今早坐到教室才突然意识到,迟穗和沈燃的怎么办?

  沈燃是个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但是迟穗可是个万年不写作业的主,听说高一的时候有课代表找她收作业她非但没给,还踹了那人一脚,腿上那块黑青至少缓了一个星期才消下去。

  赵树鑫胆子怂,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还是得交给李林,毕竟谁让他是班长,谁让他和迟穗关系好呢。

  李林一听这话就气了。他在被这伙人推选为班长时就猜测到会有这种事情,一早就做好了打算,不听不做不管,谁的事情谁自己负责,把作业本扔给赵树鑫就喊他赶紧走。

  赵树鑫不依,两人就这样拉扯着吵了许久。

  迟穗打着哈欠走进班里的时候就听到两人的声音了,李林的位置又离得近,就算两个人见她来了之后再怎么压着声音,她也还是能够听到几句。

  “李林,怎么啦?”她趴在位置上,身上戳了戳他。“一大早这么急赤白脸的干嘛?这小子欺负你了?”

  迟穗这人极度护短,先帮亲后帮理,对于昨天先和她认识的李林,面前这个陌生的面孔自然成了理亏的一方。

  看着刚刚坐下的迟穗有了起身的一手,赵树鑫连忙后退一步,举着手里的作业本比划了一下开口:“作业,我只是来收数学作业。”

  赵树鑫后退之前拍了李林一下,不重,但足以引起李林的注意。

  班长,班长,校霸要为你打人了。

  李林一直背对着迟穗,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个动作,吓得也是连忙止住她的动作。

  许久没出声的小欧轻咳一声,冷漠而直接:[叮,头发-10]

  迟穗吃惊:“这也算?!”

  [怎么不算,你自己抬头看看。]顺着小欧的声音,迟穗下意识的看过去,[你看看这两个人被你吓成什么样了,我能算你过关?]

  迟穗不死心:“你这太片面,谁说他俩就是被吓的了,没准是折服于我的威名,不信我给你问问看?”

  小欧:[那你信不信我让你再掉回头发?]

  迟穗‘啧’了一声,败下阵来。

  李林和赵树鑫听不见这番对话,自以为是迟穗对他们不爽。尤其是李林,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中都做好了要帮迟穗写作业的准备就听她问道:“作业多吗?难吗?着急吗?”

  赵树鑫摇摇头:“不多,不难,课间操的时候交。”

  “行。”迟穗又趴下了,顺带着从桌兜里掏出书来让赵树鑫给她标了下范围,“那我一会儿下课给你。”

  其实迟穗高一的成绩不算多差,就算不学,单凭迟理初中时对她的灌输,勉强能够支撑着星高中下游的成绩。

  她这种侥幸心理存久了,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是真的挺好的。她不学都年级中等,要是真学了,年级第一不得哭死?这不行,这种缺德的事情她做不来。

  但她忘了,这是数学。

  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的确不多,只是小节课后的练习题,都是基础知识,大多都是把例题变了变,只有最后一道稍微难了点儿。

  迟穗翻开书,自我良好的看了两眼例题,觉得难度还可以,返回来就开始做题,等到她做到最后一道,沈燃来了。

  沈燃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承了家里人的习惯,一般到点就起,只是刚来星高,有些择床,再加上昨晚接了个电话,失眠到两点才睡。

  他眼底发青,脸上的冷漠比往常多了不少,自他进班,教室里就安静下来不少。

  每个人都知道今天的沈燃不好惹,赵树鑫坐在位置上瑟瑟发抖的想着一会儿怎么过去收作业时,就见迟穗拿着作业本凑上去说:“同桌,作业拿出来我帮你对对?看你能错多少。”

  赵树鑫倒吸一口冷气,觉得战争一触即发之时,就听沈燃沉着声音道:“拿着作业滚。”

  沈燃说是这么说,但整个人窝在座位里压根没动。

  迟穗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的作业,叹了口气,探着身子去够他的书包,一边拿还一边说:“沈同学,你这脾气也太差吧,我这么好心的帮你对对作业你还这么吼我,以后还想不想找女朋友了?嗯?”

  沈燃心想找那玩意干嘛,一睁眼,就见她整个人凑在自己面前。

  或许是为了一会儿把书包放回去方便,迟穗一直保持着半弯腰在沈燃面前的姿势,尚未拉紧的校服褶皱起来,从他的角度,一垂眸就极其自然的能看到迟穗雪白的胸口。

  他呼吸一滞,原本的纷繁的思绪一下子被打乱。

  迟穗抓着书包还没有挂回原位,他微微侧过视线,接过书包挂在桌边,心中异样的感觉让他找不到出口,便开口说了一句:“笨。”

  他这句声音不大,基本就是冲着迟穗说的。

  迟穗不知情况,没由来的被骂了一句,一脸茫然,侧头看着重新闭上眼的沈燃,愤愤的打开他的作业。

  哼,她就看看到底是谁笨。

  沈燃的作业很整齐,没有一点儿校霸该有的样子。

  迟穗拿着对了半天,两人没有一道答案是一样的。

  她咂咂嘴,心里感慨着自己昨天怎么着也还是应该帮沈燃争取一下学委的职位,手上倒是一刻不停的抄着他最后一道大题。

  毕竟,作为一节课都没听的人,做全对实在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

  中午下课,张泽过来叫她们吃饭,鉴于他的零花钱花光,又不接受援助,一群人难得的在食堂吃饭。

  点了菜还没来得及坐下张泽就端着餐盘说:“和新一的架定下来了,我初步和他们约在周五放学,你们都有时间吧?”

  他这声音极其兴奋,听起来不像是去打架,倒像是明天就要放假。

  方一阜一直以来就对新一不爽,尤其是对这次打架的原因,捏了捏拳头,关节顿时咔咔作响。“能没时间吗?我早就想揍这群孙子了。”

  “去了再说吧。”迟穗夹了口菜,相比起方一阜,她这个事件中心的人看起来兴致缺缺,“我最近不想打架,让他们安稳道个歉就算了。”

  方一阜对迟穗的这个态度明显不满,想要再说两句,只是话还没开口就被止住了。

  “灵灵,你周五去吗?”

  言铃一顿:“位置定在哪儿?”

  “还是我们学校门口的小巷。”张泽答。

  言铃点头:“那我过去看一眼吧。”

  “那感情好,我们这边两枝花,羡慕不死新一的那伙人。”每次出门打架,瞧着对面清一色男生眼里的羡慕嫉妒恨,张泽就分外开心。顿了顿,他突然想起沈燃,抬头问迟穗:“穗姐,周五沈燃会来吗?”

  “他?”迟穗挑眉,“管他来不来,关我屁事。”

  吃完饭,时间还早,张泽和方一阜打算去网吧再玩一个小时的。

  迟穗和言铃结伴回班,走之前,迟穗催张泽记着帮她找人。

  张泽连声说忘不了,跑了几步就拐出了视线,看起来不是特别靠谱的样子。

  进了班,窗户边上围着一圈的人,有男有女,各个低头捧着手机,迟穗路过扫了一眼,好像是她昨晚新下载的那个游戏。

  “卧槽,前方房间有人,赵树鑫你过来掩护我。”

  “周琦你他妈等会,别直接往上冲。”赵树鑫坐在最中间按着手机,抽空扫了一眼旁边女生王雯的界面,“你赶紧下来下来,别在房里再窝着,有人上去了。”

  “我的妈,我不敢啊,楼下都是人。”

  李林站在一边茫然:“人呢?哪有人啊?”

  赵树鑫:“……”

  赵树鑫:“行了别看了,都死光了。”

  迟穗凑在李林的旁边,没说话,只盯着他的屏幕看。

  李林被看的发怵,自动的将手机递了过去,“穗姐,一起玩?”

  迟穗害怕没玩两局他们又像张泽那个不靠谱的一样嫌弃她,索性直接拒绝:“算了吧,我玩的不好,你们自己玩吧。”

  赵树鑫玩在兴头上,也没太在意,张口就说:“来吧来吧,这技术再差也没李林差。”

  “行吧。”迟穗接过李林的位置,“那先说好,我刚玩没多久,技术不好你们不能嫌弃。”

  “行行行,不嫌弃。”

  赵树鑫本是心想迟穗这每天不学习,时间肯定都大把的花在了游戏上面,可直到她一上手,他才明白这刚玩没多久是多久。

  感情是刚玩,啥也不会啊。

  没办法,刚刚那话都说出去了,他只能跟在迟穗身边一点儿一点儿的教。

  索性这个游戏上手容易,几局下来迟穗还能打死两三个人,也算是头一次感受到拥有队友的喜悦。

  一喜悦,迟穗这个人就格外的好说话。

  玩了两局,赵树鑫觉得迟穗好像也没往常说的那么可怕,张口就问了一句,“穗姐,不是都说你和沈燃不对付吗?我怎么见你成天在他面前凑啊?”

  “害,这你就不懂了。”迟穗得意的挑挑眉,“想要让你的对手难受,就专挑他最讨厌的事情下手。他不是成天一副谁都不想理的样子吗?那我就专门烦他,烦死他。”

  站在门口的沈燃:“……”

第11章

  迟穗看不惯沈燃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倒也不是针对沈燃这个人,只是单纯看不惯新一的人。

  天天东招惹一下西招惹一下的,学校升学率第一怎么了,祸害率也是全市第一。

  她越说越来劲,一边操控着手机里的人物跑上跑下,一边和李林他们分享自己自己这两天得出的方法和感受,说到高兴之处还要放两枪以作庆祝。

  赵树鑫一惊:“大哥,你这是想死啊。”

  早已经被淘汰出局的李林站在原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沈燃,吞了吞唾沫。

  可能,她就是想死吧。

  他们这一圈围着的地方很大,以赵树鑫的座位为中心,占了两排位置加大半个过道,迟穗就坐在过道上,踩着桌边,聊得兴起。

  沈燃走近,站在迟穗身侧的人自觉让开位置。

  他抬脚踹了两下,铁质的凳腿蹭着地面,‘刺啦’一声划出一个不小的弧度,“起开。”

  迟穗正看到前方有人,冷不丁被一踢,手一滑打歪了,再一枪,她死了。

  眼瞧着面前的人物倒地变成盒子,迟穗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就骂:“我他……”

  妈字还没出口,小欧那机械的声音就出现了:[嗯?]

  迟穗倒吸一口冷气,“我太不公德了,怎么能够占着过道呢,对不起,沈同学,你请走。”

  为了做的更到位,迟穗微笑着举起左手,示意沈燃向前走。

  沈燃不知道她唱的这是哪一出,但也没说什么,只侧目瞧了她一眼,抬步回到了座位。

  而迟穗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淡定坐回位置,拍着赵树鑫的胳膊让他赶快退出重开一局。

  迟穗的这个奇怪表现没出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张泽和方一阜以为是迟穗受了欺负,游戏都没退的就往学校跑。

  刚到门口,那句“穗姐,沈燃那孙子是不是欺负你。”都没问完,就见迟穗坐在人群中指挥着千军万马。

  “王雯,向前冲,别怕,大不了下一局又是一条好汉。”

  “赵树鑫,人在哪人在哪?快人在哪?我要狙他。”

  “周琦你别跑,站我前面,对,帮我挡着。”

  张泽一看这个就乐了,也忘了自己来是打算做什么的,凑在旁边张口就问:“嘿,你们还敢和穗姐打游戏啊?都是勇士啊。”

  赵树鑫,周琦,王雯含泪抬头:“……”

  不敢了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迟穗抬头瞥他:“想死你就直说。”

  ——

  经过这么一个不算愉快的插曲,迟穗有两天没敢朝沈燃的方向转,一有空就往赵树鑫他们那边的游戏堆里钻,脾气暴躁值下降了不少。

  小欧对于这个这个情况特别满意,每天抽着空的给迟穗加油打气:“打卡两天天不说脏话送你五根头发,签到三天不骂爹骂娘送你十根头发,朋友,坚持就是胜利,胜利就在前方。”

  迟穗嫌它烦,一边换了个方向趴着,一边让它闭嘴。

  下一节课是数学课,赵树鑫提前领了前两天的作业回来发。

  迟穗趴在位置上左看右看,每个人的都发了唯独没自己的,拉住正好路过的赵树鑫问:“我的作业呢。”

  “哦,浩哥说一会儿上课发你的。”顿了一下,他又说,“还有沈燃你的,也是一会儿发。”

  数学老师姓张,叫张浩,年纪不大,刚三十岁的样子,和学生们都玩得来,私下里和他熟的基本都叫做他浩哥。

  迟穗想起那份作业,心下了然的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上课铃响,张浩夹着课本往里走,等班里安静下来,他拿着迟穗的那本作业就问她,“迟穗,你来解释一下你这个作业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迟穗站起身来,样子特别自豪,“就是觉得自己如果都做对了挺伤人的。”

  张浩一听这话就笑了,“那你不觉得你做成这样挺伤我的?”他翻开迟穗的作业,“前五道基本和例题一样的小题全错,唯独最后一道变型题作对,你是生怕我看不出来你哪道题没抄哪道题抄了?我是不是还得感谢感谢你啊。”

  迟穗张嘴想辩解两句,张浩就挥着手让她坐下,“行了,一会儿认真听讲,下课再做一遍交上来。”末了,他拿起另一本又来了一句,“多和你的同桌学学,看看人家的这作业,这才叫全对。”

  沈燃原本还没太明白,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迟穗那天的那句“看看你能错多少。”是个什么意思。

  听到张浩站在讲台上叫他解题,他嘴角含着笑,看了迟穗一眼。

  迟穗盯着他,看得久了,莫名的也就知道了这一眼的意思。

  它的意思是:“笨。”

  她闭眼呼吸,周围一切的声音全部融汇成小欧的一句,[冷静。]

  沈燃的解题步骤很短,在黑板上没写多久就下来了。

  一坐到位置上,他就见迟穗闭着眼,双颊气鼓鼓的,像是红富士大苹果。

  “喂。”他拿着作业本故意戳了戳她,“作业借你,抄不抄?”

  “你……”她睁眼看向沈燃。

  小欧再次出声:[冷静。]

  她重重的耸了下鼻子:“哼,抄就抄。”

  抄完这本作业,她还是一条好汉。

  张浩前期讲课速度不快,而且今天大有一副只讲作业的架势。

  沈燃懒得听,搭着腿,从桌兜里抽出一本小说来看。

  看了没几页,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翻开一看,是郝兆飞。

  消息很长,尽是些没有用的废话,只在最后问了一句:“燃哥,今天放学后和星高约在老地方,你来吗?”

  他没理,熄了屏幕,继续看书。

  ……

  周五的下午总是过得很快,尤其是熬过了漫长的数学课,迟穗觉得之后的几节课那都是按秒来计算的。

  赵树鑫和周琦约着去网吧,走之前问了迟穗一句要不要一起。

  迟穗摇头,指了下李林:“带着他去吧,填补个我的空缺应该没问题。”

  相比于嫌弃迟穗,赵树鑫他们明显更嫌弃李林,扁着嘴皱着眉,立刻就否了这个提议。

  李林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拎起来就追着两个人跑了出去。

  张泽提前出门召集其他人,方一阜来二班接迟穗和言铃。

  站在班门口,他靠着门框,抬着下巴指了指最后一排的沈燃,“他来不来啊?”

  “这事问我干嘛,他来不来关我屁事。”迟穗翻了个白眼,“他爱来不来。”

  看着迟穗大步向前的身影,方一阜有点儿懵,侧头问言铃:“小穗这是怎么了?沈燃又气她了?”

  “嗯。”言铃点点头。她上课没仔细听,但还是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抬手抓住打算翻身回去的方一阜,她淡淡一笑,“不过这事你管不了,他俩私人恩怨。”

  新一的人难得的没有迟到,迟穗他们赶到的时候,小巷的另一头已经乌泱泱的站满了人。

  迟穗认识的人不多,只认识打头的三个人叫郝兆飞,罗钊和蒋祺胜。

  “这三个人常年跟在沈燃的身边,据说沈燃转来我们学校之后新一的人就归他们三个人管着了,但是吧……”张泽咂咂嘴,道:“穗姐你也能看得出来,这三人不是一条心,以后星高还不定怎么样呢。”

  迟穗顺着张泽的视线看过去,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一会儿事。

  郝兆飞站在一旁玩手机,根本就没怎么理其他两个人,蒋祺胜看起来就是一副暴脾气,一点儿就着,至于罗钊,她还看不太出来。

  两边的人陆陆续续的来齐,迟穗惦记着言铃的时间,靠着墙道:“你们打还是不打?给个态度。我这个人呢好说话,让那两个出来老老实实的道个歉这事就能算完。”

  原本还闹腾的小一百号人,站在小巷里渐渐的没了声。

  罗钊站着看了看两边,一笑,走了上去。“穗姐想要个道歉,没问题,我让他们站出来弯个腰,马上的事,只是……这歉也不能白道。”

  “你他妈……”张泽一听这话就气了,“你这是道歉的态度?这事儿是谁的不是,你他妈长没长脑子?”

  “那你要是这么说,”罗钊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我那两个兄弟被你们打的伤也不小,医药费也没和你们要呢吧。”

  张泽“嘶”了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往前走,被迟穗拦住了。

  她最近打架的心情是真的不大。

  她从小跟着迟理长大,不喜欢打打杀杀,觉得以理服人那套最酷,再加上她这头发,真打起来,被薅个两三根那都是最简单的。

  直起身子,她两步走到罗钊的面前,侧着头,听他把没说完的条件说下去。

  “其实很简单,我们就是想让沈燃在星高不好过。”罗钊一低头,又笑了,只是这笑看起来有点儿冷,“我听说穗姐和沈燃是同桌,这么点儿事儿,应该不难。”

  迟穗双手揣兜,倒退着“啧”了一声,皱着眉转身,转回来的同时,捏着手里的眼药水一下就往罗钊的脸上砸去。

  “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

第12章

  整个小巷里瞬间安静了下去。

  蒋祺胜“艹”了一声,丢了手里的眼,呸了两口就往前走。

  罗钊听声朝后摆了摆手,抬手揉了下被砸的额头,低头看着地上的眼药水,扯着嘴角问:“迟穗,你这是不愿意喽?”

  迟穗由心而说也没多向着沈燃,只是纯粹觉得面前的这些家伙不是人。

  沈燃这才转校多久?有什么天大的恩怨能让面前的这伙人提出这种要求来?

  还就想让他不好过,什么玩意儿啊。

  她想不通,但越想越气,刚刚一直被理智压着的芬芳,现在在心底里吐了好几百遍。

  方一阜担心罗钊突然动起手来,几个跨步走到迟穗身边,侧身将她稍稍挡在自己的身后:“她什么意思你看不懂?你小子没长脑子就直说。”

  “呵。”罗钊缓缓的收回视线来,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了方一阜的衣领,“我倒是不知道星高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话了,怎么,迟穗不管用了?额……”

  “到底打不打?”迟穗收回腿,看着罗钊弯腰站在原地的样子,不耐烦的翻了一个白眼。“成天磨磨唧唧阴阳怪气的,烦不烦?就你长嘴了?”

  迟穗这一脚踢的不轻,趁着罗钊不注意,更何况还踢的是关节部位,难以言喻的疼痛让罗钊瞬间白了脸,抬起头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你……你他妈……你玩阴的……”

  他这前后的反差太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笑出声来。

  蒋祺胜听到身后细碎的笑声,转头瞪了他们一眼,赶忙上前扶住罗钊,问他的情况怎么样。

  罗钊侧头瞪他,在喘着粗气的间隙间道:“你他妈长着眼睛看不出来我到底怎么样?”

  蒋祺胜:“……”

  “我还玩阳的呢。”方一阜笑的弯了身子,迟穗就势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嘟囔了一句,继而抬着下巴继续问,“你们倒是给个准信啊,打不打,不打我可是走了。道歉我也不要了,你们这种人的道歉,不要也罢,恶心。”

  她这后半句话的嫌弃过于明显,蒋祺胜被罗钊这一句说的本就有火,迟穗再这么一点,他撸起袖子,朝着迟穗的方向就一拳挥来。

  迟穗见样一侧,给方一阜留出空间抬手握住了这一拳。

  看这架势是真有要打起来的可能,言铃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拍拍身边一直护着自己的张泽,低声说自己先走了,嘱咐他一会儿记得和迟穗说一句。

  她话刚说完,就听另一条小巷口有人高声在喊:“老师来了!”

  闻声瞧过去,只见一抹白色隐在其中,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谁。

  蒋祺胜准备挥第二拳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低声骂了句“卧槽。”然后转头去看罗钊。

  眼里都是犹疑的神态。

  “老罗,走还是不走?”

  星高和新一的学生不对付,但两校老师的关系却特别好,偶尔还会有交换课,交流会,三无不时的凑在一起讨论心得,遇上什么寒假暑假还会一起搞个团建活动,就更别说互相告知学生群聚打架的小报告了。

  这个声音很响,在闭塞的小巷中间来回回荡,不禁听的人心里发颤。

  这群人说是学校混子,但到底还都是学生,没几个是真不怕老师和家长的。

  蒋祺胜和罗钊对视两眼,留下一句“等着。”转身向后跑去,一路人马,没一会儿就散了一个干干净净,速度之快,不禁让星高的人咂舌。

  新一的人不清楚但星高的人清楚,这条巷子虽然离得近,但极其破败,又因为离着学校近,没人敢在这里长时间开工,由此只能更加破败下去,星高的老师一个比一个金贵,这么多年了,从没见他们往这边走,就更别说往里绕了。

  “一群怂货。”迟穗咂咂嘴,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张泽,“以后别再给我和新一约架了,丢人。”

  张泽也觉得丢人,没了沈燃,这伙人瞬间老虎变成猪,没了气势也没了脑子。

  他站在原地,骂骂咧咧的发泄了几句,揽着方一阜的肩膀走了。

  对于这种情况,没有什么能够比去网吧打一场游戏更解气了。

  人渐渐散光,原本看起来拥挤的小巷终于宽敞了起来。

  言铃拍了拍迟穗,告诉她自己先走了,末了,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巷口。

  那里道路很窄,两个人并排走着都嫌挤,所以他们约架的时候从来不走那边。

  日光西斜,沈燃站在阴处,靠着墙,直到喊完刚刚那一声,他都没有想明白自己来这里干嘛。

  迟穗和言铃说话时正弯腰在捡自己地上的眼药水,抬头望过去,他整个人被笼在浅灰色的阴影中,莫名的透出一种阴郁又颓废的气质,若是手上再加根烟,就更完美了。

  迟穗和言铃挥手道别,双手揣兜朝着他走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顿了顿道:“烂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用老师来了这种借口,没创意。”

  沈燃侧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要是想感谢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末了转身走了。

  “啧。谁想感谢你了,你别这么自大好不好?”迟穗抬步追上去,巷子太小,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沈燃身后,“就他们那几个人,还不够我打的呢,我穗姐的名号大着呢,只是你之前在新一没听说过罢了。”

  “踹人裆的名号?”沈燃侧头望她,淡淡一笑,“那这我倒是真没听说过,失敬失敬。”

  走出小巷,光线的强弱让迟穗有一瞬间的慌神,再一睁眼沈燃已经走远了。

  “不是,这话落你嘴里怎么就这么难听?”她小跑两步追上去,不依不饶的说,“我那可是正义之踢,都是智慧,你懂不懂啊,男女力量差别那么大,我要是打得过他,那就得先发制人,再说了。”

  迟穗弯着身子探头去看他,“我这一脚不论怎么说,也算是替你报了点儿仇,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啊?”

  沈燃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双手插兜,停下了。

  他去的时间很巧,刚站停就听见罗钊那句不让他好过。

  罗钊这个人他了解,野心大性子狠,基本没人能够入得了他的眼,之前在新一跟着他不过只是不得已,其实心里早就想踹了他自己独大。

  只是他没想到,迟穗会甩他那么一下。

  按着他的印象,她应该是拍手叫好应下来才是。

  沈燃看了迟穗很久没说话,迟穗弯的脖子有点儿酸,直起身子来往前迈了两步,声音里透着股得意洋洋的气息:“算了,我就当你脸皮薄,穗姐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

  沈燃回过神来,难得的没反驳。

  走过拐角,是一家便利店,郝兆飞蹲在门口,看见沈燃,两步凑上去喊了句:“燃哥……”

  声还没落,就见迟穗也拐了出来,连忙吞下了自己还未说出口的下半句。

  迟穗不是读不懂空气的人,看着郝兆飞欲言又止的表情和沈燃自动停下的步子她就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够掺和的场合,没多说,朝着沈燃挥了个手就走了。

  瞧着她人走远,沈燃才把目光放到郝兆飞的身上,“说吧,你想说什么。”

  郝兆飞张张嘴,到了这个时候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沉默了片刻,最后只道:“燃哥,不管怎么样,当年还是谢谢你。”

  “不用。”沈燃回的很快,相比于郝兆飞的纠结,他脸上无一丝动容,“你知道,那时我也不是为了你,你不用和我道谢。”

  说罢他就要走,郝兆飞一个慌张拦住他,终于把刚刚的那半句又说了出来。

  “燃哥,我知道你不想和过去的人再打交道,只是我们两个弟兄做不成,难道朋友也做不成了吗?”

  ……

  沈燃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迟穗还没走,坐在车牌中间的椅子上,伸直腿晃着脚,低头在玩手机。

  莫名的,在这种时候她就看起来特别的有小女生的可爱。

  一片阴影挡过来,迟穗抬头冲他“呦”了一声,问:“这么快就说完了啊?打他一顿没?像他们这种肚子里没点儿好水的人就该多打打长长记性。”

  沈燃“嗯”了一身,又说没有。坐在迟穗身边之后,想起来她扔罗钊的那瓶眼药水,好奇的问了一句:“你随身带着眼药水干嘛?”

  他记着,她平日里也没有用这个的习惯。至少这一个星期是没有看到。

  “这个啊?”迟穗掏出来,原本光滑的瓶身,经过刚刚那么一摔,被划出了不少痕迹,“这个是我感动的泪水,原本打算在他们道歉之后用的,唉,可惜了,没用上。”

  沈燃:“……”

  你还挺遗憾?这不都怪你那一脚?

  但莫名的,他还是跟了一句:“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第13章

  迟穗没听出沈燃话里嘲讽的意思,相反很开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朋友很有灵性嘛。”

  沈燃没再接下去,只坐在原地笑了笑。

  莫名的,两人之间的气氛由此缓解了不少。

  这一站距离星高近,大部分坐车的都是星高的学生,现在时间不早,来坐车的学生早就散了大半,空荡的车站里只能听见沈燃和迟穗浅浅的呼吸声。

  车来的很快,迟穗本想起身和沈燃道一声再见,却见他也起身向前走,不禁把本要出口的话顿在了嘴边。

  这一顿,她这句再见就直到下车之后都没有说出口。

  “你家也住这边?”迟穗一边走一边问。

  “没有。”沈燃摇摇头,“我来面试。”

  这下,迟穗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背包一反常态的满,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装了不少的东西,而且也不像是正常住宿生回家时会装的衣服之类的东西。

  她探着脑袋往过瞅了一眼,犹疑的问道:“雇佣童工啊?”

  这也不怪迟穗这么问,这个年纪的学生哪个不是一门心思的在学习,眼里只有分数,很少提前去关心赚钱这件事情。

  迟穗下意识的想起她之前偶然遇到沈燃的事情,心里不自觉的闪过一个想法。

  这附近小区很少,只有一个迟穗他们家住着的那一个复式小区。

  小区里住户不多,但基本上非富即贵。

  迟穗闲暇时看过不少的小说,偶尔也曾听人耳闻,这不少豪门富太太和有钱的中年妇女最喜欢的就是年轻力壮的小男生,虽然大学生居多,但也不乏有人口味不同更幼,而且就仗着沈燃这张脸,也一定会有不少的人喜欢他。

  眼前浮现起之前那个女孩哭得要死要活的劲,她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可能,而且沈燃的市场没准会更宽。

  “也不算是。”就在迟穗的脑补渐渐朝着不可言喻的方向越伸越远的时候,沈燃开口否定了她的想法。“家教而已。”

  “这样啊。”迟穗讪讪一笑,即刻停止了自己脑内十八禁的推测,侧着眼眸,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他现在就做家教,是缺钱吗?

  沈燃这个人太神秘,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这么久以来迟穗从没听人说起过他家里的情况,就连张泽这个消息通偶尔提起来也是一头雾水,只说不知道,不清楚。

  迟穗咬着唇,犹豫着还是压下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毕竟他不多说,迟穗也不好多问。

  走了没两步,沈燃要往左手边的路口拐,迟穗礼貌性的来了一句:“祝你面试顺利。”

  沈燃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

  迟穗回到家,家里只有迟兆钦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报纸,看到她随口问了一句:“你书包呢。”

  “在灵灵那儿,我们约着等她有空一起写作业。”她换了鞋,径直走向厨房拿了袋酸奶,一边拆一边问,“我妈呢?今天夜班?”

  “她说有事,一会儿就回来。”迟兆钦抬头看了眼她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索性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我看你书包就根本没拿吧?还在灵灵那儿,她天天练舞哪里有时间帮你拿书包?你这样,是真想请家教了?”

  迟穗已经几步跨上了楼梯,听了这话侧身搭在了栏杆上,“爸,不说这话我们还是好兄弟,一会儿吃饭叫我呦。”

  迟兆钦见状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没办法,谁让这女儿是他自己宠出来的呢。

  没有赵树鑫周琦他们在,迟穗现在对游戏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来,翻身趴在床上,她翻出手机来找视频看。

  她这个人有点儿无趣,没什么兴趣爱好,三分钟热度,这么久以来也没多少件能够坚持三个月的事情,就连看视频也一样,基本上是有什么看什么,也不挑拣。

  戳开电影频道,她挑了一个评分最高的。

  刚打开,就听见小欧那慢半拍的声音。

  [你就这么回家?]

  “那我怎么回家?”她懒得按暂停,咬着吸管,声音含含糊糊的,“你别和我说好好学习有助于获得头发啊,不听,娇软可和学习好没关系。”

  不过一提到这个,她倒是想起了些许不对劲,侧着脑袋问它:“我刚刚甩人那下怎么没有掉头发?你这系统还有bug?”

  [那还能因为什么。]小欧一反常态,[因为你酷啊,酷姐不能当众掉头发。]

  迟穗翻了一个白眼:“我信你就有鬼了,能不能正经说句人话?”

  小欧:[想掉头发了?]

  迟穗:“……”你当我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

  小欧:[你还真就拿我没办法。]

  莫名的,它那副瞧着二郎腿的模样又在迟穗的眼前浮现了出来。

  不想再理它,迟穗喝着酸奶专注的看着面前的电影。

  两个打斗镜头过后,她又听小欧开口,这次,它倒是正经了许多。

  [你这次没掉头发,大概率是这个行为在有的人的眼里勉强能和娇软靠边。]

  迟穗倒是头一次听它说起这种情况,暂停了视频,深思了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必在所有人的眼里都看起来是娇软?”

  小欧[嗯]了一声,继续解释:[就像我上次和你说的一样,这个没有硬性标准,所以你也不比完全改变自己,钱都不一定所有人会喜欢更别说你了。]

  顿了顿,迟穗听着它的声音明显上扬了几度:[朋友,在线再传授你一招,听吗?]

  迟穗挑眉:“嗯哼?”

  小欧:[多看几部日漫恋爱番模仿模仿,你会有所收获的。]

  ……

  周末两天过得很快,或许是本就对迟穗自己独立学习不抱希望,方覃倒也没有再出花招强行给迟穗布置学习环境,但WiFi密码倒是再也没有给她,使得迟穗一到白天就窝在小区外的快餐店里蹭无线,一杯奶茶坐一天的那种。

  日漫正常季番不长,12集,迟穗在快餐店里坐一天就能看完一部。

  但看的再多她也体会不到小欧的那句,“你会有所收获的。”

  有什么收获?

  她就觉得画面精美,人物好看,男主帅气,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能让她模仿的吗?难道小欧是要她模仿女主的穿着打扮?

  她搞不懂,一开学就抱着小板凳去问王雯和她的小姐妹。

  一谈到这个,瞬间就到达了她们的知识领域。

  “哦!巴卫太帅啦!我最爱的就是他的那对耳朵,完全戳中我的萌点。”

  “几斗也帅!我小时候看的时候他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说道梦中情人那就不得不提拓海了,最近也还在最受欢迎榜上呢,浪漫又多金,异域又风情,啧啧啧。”

  “不过最近几年小狼狗小奶狗什么的不是也很受欢迎嘛,吉田春和金木,啊~都好帅啊。”

  “……”

  迟穗听着话题有越偏越远的趋势,敲了敲桌子,强行拉了回来:“我知道很帅,我也很喜欢,但我是想问女主呢,女主有什么可以学习的反面。”

  讨论瞬间静止了下来。

  杨依依皱着眉头,勉强开口:“傻白甜?”

  但好像又不是这样。

  他们说的这些大多过了好几年,看得时候又过于关注男主,只注目于里面甜甜甜的恋爱剧情,对于女主是真的没有过多的印象。

  一群人唉声叹气的围坐在一圈,几个女生觉得没帮到迟穗都觉得挺愧疚,有两个拿出手机来打算现看,一边播一边和迟穗说:“穗姐你等着,我们这就看完告诉你感想。”

  上课铃响起,迟穗叹了一口气,说了句“谢了。”抱着椅子就回到了座位。

  座位上沈燃一如既往的做着题,迟穗心里烦躁,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抬手撞了撞他,举着手机问:“你说,我和这个女生有什么不同,我穿成她这样会好看吗?”

  屏幕里,一个长发的女生双腿微开,鸭子坐在床上,及膝的裙摆散开,因为褶皱,裙尾搭在膝盖之上。上身一件略大的白色衬衫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看起来像是男款。

  女孩儿胸前两颗扣子未系,一手扯着衣领,一手随着视线前伸,唇角微笑,眼波流转,沈燃一下子就想起了迟穗那天未拉紧的校服,喉间一紧,皱着眉头问她。

  “你确定,要穿成这样?”

  每天都是卡卡怪的一天o(╥﹏╥)o

  我以后尽量十二点左右更新,努力保证日更,大家不用等我_(:з」∠)_

第14章

  这图片是迟穗在网上随便找的,看见一个顺眼就点开摆到了沈燃的面前,根本不知道屏幕被她不小心一碰,滑到了下一张照片。

  她十分笃定的点了点脑袋,道:“嗯,我穿成这样,会好看吗?”

  沈燃顿了顿,脸上一言难尽。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说不准她这么穿?可他好像也没有这么说的立场,相反,在脑中的某个角落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在不断的绕来绕去,等它渐渐成型,就变成了一句话。

  他想看迟穗穿,想看迟穗只这么穿给自己看。

  真的是,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甩了下脑袋,到头来只说了一句,“算了吧。”

  他想说算了吧,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可到了迟穗的耳朵里,这算了吧是什么意思?算了吧,能代表意见?

  不,只能代表敷衍。

  迟穗板起脸来,也不藏了,径直转着身子面向他:“怎么就算了吧,好看还是不好看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这节课是数学,张浩写完板书,一转头就见迟穗坐在下面纠缠沈燃。

  手机大喇喇的放在桌面上,像是生怕他看不到似的。

  张浩往常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挺随和的人,私下里学生拿他开玩笑他也不多生气,愿意学的他会帮忙拉一把,不愿意学的他也不会过多干涉,只求他们能够安分守己就好,但看着眼前的最后一排,他就猛地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不学,怎么可以去打扰别人学习,浪费别人的时间?

  他拿起桌面上的三角尺,角尖抵着桌面,“当当当”就是三下。

  “迟穗,你干什么呢?这是上课,不是玩闹,有没有点儿纪律性组织性?你不是还纪律委员吗?怎么纪律委员带头说话?”

  迟穗平白无故的被骂了一顿,脑子一时半会儿还没转过弯来,刚想说这个纪律委员也不是自己主动想当的,就听张浩再次开口。

  “安静坐好了玩你的游戏去,别打扰沈燃学习,再说话就出去站着去。”

  好嘛,还是为了沈燃。

  迟穗没认真想她这次被骂到底怨还是不怨,脑子里满脑都是沈燃刚刚那句的“算了吧”和张浩的“别打扰沈燃学习”,心里一气,掏出本子来就放狠话。

  “沈燃你给我等着。”

  沈燃随意瞥了一眼,转着笔,不禁一笑,在后面跟着写下一个字。

  “行。”

  好不容易开始的友谊,就这么说散就散了。

  ——

  迟穗这个人耐心不长,气性倒是很长。

  为着这么一件小事,她足足大半个月没有和沈燃说话。

  言铃偶尔和她提起来她都捂着耳朵打断。“别和我提这个人,提了我脑子疼。”

  但末了自己总要绕回来,“你说我迟穗,虽说平日里从不听课,不学无术,偶尔还会打架旷课,但我自问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好学生,什么时候被说过这种话,上课打扰同学学习?你说他沈燃要是早点儿回我一句话,不就没这事了嘛。”

  顿了顿,她又问:“灵灵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我穿裙子不好看?”耸耸鼻子,没等言铃回答,她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他穿裙子才不好看,什么审美什么眼神,老迟说我小时候穿裙子可好看了,像个小仙女!”

  言铃:“……”

  言铃:“迟穗你和我说,你是不是最近几天没人霍霍憋疯了?没事,马上月考,沈燃他肯定会回来的,你放心。”

  迟穗:“……”

  迟穗不和沈燃说话,沈燃自然也不会多说。

  他不是那种会主动和人说话的性格,来了这么久,平日里能够正常沟通几句的也就李林和各科课代表,但乍一请假不在,倒真的是让迟穗有点儿不自在。

  中午吃饭,张泽和方一阜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重新扯回了之前和新一的那场架。

  这场架两人两个星期以来说过不少次,但每次都能够从另一个新奇的角度重新发笑,最后落点到迟穗的那一脚上,果断,经典。

  迟穗最近听两人说这个话题听到都想吐了,抬起脚来刚打算踹对面的张泽,就听他转了方向:“我这两天听说那天那句老师来了,好像是沈燃喊的。”

  “靠谱吗?”方一阜夹了一口菜,侧头看他,“新一那伙儿可都是他的兄弟,发书那天不都还恭恭敬敬的过来接他放学吗?才一个星期怎么就突然向着我们了?”

  一说到这个,张泽就不禁放下碗筷,骄傲的扬起了脑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沈燃第二天就和他们闹翻了,大概是想挫挫他们锐气,所以才来帮着我们,不过你还真别说,沈燃是挺了解他们这伙人的,就喊了四个字,他们人就没影了,啧啧啧。”

  迟穗一顿,想起他那天碰到郝兆飞时的表情,下意识的觉得可能不仅仅是闹翻这么简单。

  她这么一愣,张泽已经把话题完全扯离了原本的路线,喝了口水,把视线放到了迟穗的身上。

  “穗姐,这沈燃请了多久的假啊?考试还能不能回来了?”

  “管你屁事?”方一阜条件反射的接他的茬,“怎么,你还打算等他回来好好感谢他一下,谢他救你狗命?”

  “滚滚滚。”张泽扔了筷子,坐在椅子上就和他扭打在一起,“你一天不损我就难受是不是,老子是怕新一那群怂货的人?”

  他们今天没出校门,在食堂吃饭,位子小,距离紧,虽然旁边没几个人,但打闹间踹了两下桌子,差点让迟穗和言铃把饭翻了。

  迟穗被方一阜岔了那么一嘴,也没心思再去回答张泽的问题,只按着桌子,踹着对面的两个人放弃争斗,老实吃饭。

  ……

  下午最后一节是廖婧的课。

  下课铃一响,她合上书,从教案里扯出几张纸来,抖了抖说:“同学们等一下,我们安排完考场再放学。”

  迟穗正趴在桌子上看番剧,听到这句话才终于切实的意识到,开学已经有一个月了。

  她学习态度不怎么样,但考试态度很积极。

  暂停了视频,切到备忘录,记考试时间和考试位置。

  “李林。”廖婧说的很快,安排完所有内容,让人把那两张单子向后传。“你一会儿看着值日生摆一下考场,这个座位表贴在门口,让没听清的同学一会儿再过来核对一下,还有,你联系一下沈燃,把他的座位信息告诉他。”

  “好。”李林站起身来点了点头,一坐下,就感觉腰间被戳了两下,一转头,看见迟穗趴在桌子上看着他。

  “你有沈燃的联系方式啊?”

  前排把表传给了李林,他回头去接,没太听清迟穗说了什么,她便又问了一遍。

  “嗯,前两个星期和他要的,害怕临时有事联系不上他,怎么,穗姐你想要?”

  迟穗本意是想让李林联系他的时候顺便问一句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但既然李林这么说,她顺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嗯,我有事要找他,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吧。”

  ……

  沈燃收到李林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家里沙发上,但说是家里,应该说是他爸爸的家更为准确。

  诺大的客厅,此刻站着满满的都是人。

  悲伤的,惋惜的,心口不一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唯独沈燃,面无表情的坐在角落里,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低头回着李林消息,身边突然传来甜腻的香水味,接着他就看到她袖口别着的那圈白色。

  “小燃,最近表姨忙也没顾得上问问你转学之后怎么样,还习惯吗?”

  “嗯。”沈燃淡淡的哼了一身,“还可以。”

  “那就好,学习还跟得上吧?我听说新一和星高的教学进度差不多,你学习那么好,应该没问题。”

  女人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堆,大多是关心他的陈词滥调,换了以前,他或许还会认认真真的听着,可现在,他只觉得烦。

  扣上手机,他转头看她,“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废话。”

  女人的脸微微白了一下,强装着脸上的笑脸继续说:“也没什么,就是沐沐和我说她上次去找你,你没怎么理她。我知道你现在看我们不舒服,可沐沐她没错,她到底还是你的妹妹,你们一起长大的,现在又亲上加亲……”

  沈燃抬手捏了捏眉心,没听下去,径直打断了女人的话。“她是没错,就是心着实太大了,我没她这么好的心理素质,我接受不来。”

  话落,沈燃捏在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他翻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里面只有短短的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皱了下眉,一下想不到这个发件人会是谁。

  身边的女人似乎打算接着说下去,索性迎面走来一个人,朝着他招了招手,“小燃,过来。”

  他起身点点头,冲着女人说了句抱歉,抬步走了。

  沈燃:穗穗想我了。

  迟穗:滚,没有。

  小欧:叮,头发-10。

第15章

  星高的考试喜欢从周三开始,考三天,一天两门,考完放假,周一出成绩,安排十分的规律。

  迟穗的成绩特别固定,每次都在二楼最后一个教室的中间那一排,从没动过。

  不,或许应该说这一个考场的人基本都没怎么动过,就算上次考的好了那么一点儿,下次一考试,总有人坐在班里冲着他打招呼:“嘿,又回来了啊。”

  语气是既亲切又现实。

  迟穗刚一坐下,就有人凑了过来。

  “穗姐,要吗?”

  毕哲站在迟穗桌边,靠近她的那只手一抖一抖的,像是帕金森,仔细一看才发现手心里攒着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他说话时低着头,视线左右乱飘,若是再带个帽子,活脱脱就是在火车站贩票的黄牛。

  纸团很皱,加上他攥了很久,纸页都有些潮了。

  迟穗一面嫌弃的展开,一面问他:“这是什么啊?”

  “这是这次古诗默写的范围。”毕哲翻身在迟穗前面,脸上笑嘻嘻的,“昨天我们老班提了一句,应该没错,我抄了一晚上,今天专门拿过来孝敬穗姐的。”

  星高的考题基本是按照高考的标准来的,除了还没讲完知识点的数学和小三门,语文和英语的题型和高考差别不大,只有难度会有所调整。

  迟穗展开纸团,凭借着昨晚的临阵磨枪,勉强能够认出来是哪几篇,只是……

  “这怎么还多了两首古诗,这个月有学这个吗?”

  有人闻声凑了过来,低头看了两眼说:“没学,这是高一的内容,不过怎么开始往前考了啊?”

  “噢,我们老班说是为了让大家及时巩固高考重点,所以把范围划大了。”

  “真的假的?我靠,我完全没看高一的内容啊,惨了惨了。”

  身边的人越围越多,迟穗坐在中间,就连黑板的顶端都快看不到了,一群人凑在她眼前说话,脑子里嗡嗡的响。

  她和这群人待的久了,他们心里想点儿什么迟穗门儿清,伸手就捏着那个纸团揣进了口袋。

  “你们别想啊,这是我的,谁也不给,你们想要就自己弄去。”

  周围嘈杂的声音弱了下去,转而换成了一个统一的声音:“穗姐,你不能这么见死不救吧,都是兄弟,能帮一把是一把呗。”

  若是换了平常,她给也就给了,但是这次不成。

  她缩在椅子上瘫着,双手插兜,脸上写满了无情。

  “没用,不给。”

  但顿了顿,她还是给他们指了一条活路:“你们怎么不去找毕哲要?我就不信这家伙只抄一份。”

  毕哲早就在一群人围过来的时候悄悄躲走了,这会儿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喊了句“穗姐你不厚道。”下意识的就往门外跑。

  迟穗笑了笑,应他:“服务大众嘛。”

  ……

  考试铃响,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喊着同学安静坐下,马上开始分发试卷。

  有了毕哲的小抄,迟穗答题感觉是如鱼得水,连带着之后的两天都自信满满的不看递来的小抄,甚至还在上面留下一句:“我觉得你们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毕哲和张泽是同班,考试期间一直线上联络。

  发完小抄,毕哲想起这事觉得奇怪,在后面跟着随口问了一句:“穗姐这是转性了?”

  张泽也不清楚,等考完最后一门就跑到二班门口去找迟穗。

  二班还在收拾教室。

  迟穗抱着凳子坐回原位,她瞧着自己几天未见的同桌,得意的一时间忘了自己原本还在生气:“同桌这次考得怎么样啊,数学一百五?”

  沈燃正在低头收拾书包,他这大半个星期没来,落下的课程有点儿多,虽然按照他的水平来说并没有问题,但为了有备无患,他还是决定都拿回去看看。

  身边环境很嘈杂,李林有点儿强迫症,站在讲台上指挥着左边的那一排同学把桌子摆齐。赵树鑫和周琦急等着去网吧抢座,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到后排来帮他们移桌子。

  在刺啦刺啦的声音里,沈燃一下子就听见了她这话,顿了手里的动作,抿唇笑了:“那倒不可能,但赢你没问题。”

  他声音很轻,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起伏,可就是这样才让迟穗越发的觉得,他看不起自己。

  迟穗是谁,星高的校霸,家里宠着校内供着的人物,何曾被这么对待过。

  她仰着脑袋,不服输的敲了敲桌子:“既然你这么说,那比比看?”

  沈燃塞进最后一本书说:“好啊。”

  ——

  方覃把迟穗扔给迟理管教了七八年,一向不关心她的大小考试,但这次或许是因为有了赌注,难得的像个正常的母亲一样关注了起来。

  坐在饭桌上,她一边夹菜,一边嘘寒问暖,搞得迟穗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成绩周一才出,迟穗觉得别给方覃女士太多的刺激,也就没有提前告诉她自己感觉良好,甚至还能冲一冲前五十名。

  可她听着听着,就觉得方覃这话里的意思不对。

  什么叫一次的失败没关系,努努力,下次再往前冲就可以了?

  “妈,我这次成绩还没出呢。”

  “我知道啊”方覃说,“但你那成绩不用说我也知道,肯定考不了前一百,别想了,乖乖在家学习。”

  “不是。”迟穗顿住,“我这次感觉良好,进前一百没问题的啊。”

  “嗯。”方覃继续耐着性子哄她,“孩子这点儿梦做做就好了,不必拿出来说,妈妈相信你总有一天进前一百是没问题的,只要努力。”

  给迟穗夹了两口菜,方覃又接着补充:“周日下午就别出门了,留在房间等家教来给你上课。”

  这下子,迟穗彻底撂了筷子。

  “妈,你这就有点儿太不公平了吧?我成绩还没出呢你就给我请家教?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尊重我了?我不管,周日家教我不见。”

  迟穗的性格很大程度上遗传的是方覃。

  性子急,脾气爆,哪里允许得了迟穗反驳,当即也撂了筷子。

  “就你那成绩,哪里有资格说不?给我安心在家里待着等老师来,如果你敢跑我就把你锁房间里,这一周都别想出门。”

  方覃这个人做事雷厉风行,有着多年医院领导工作的经验,在家里那也是说一不二。说是不让迟穗出门,这一周当真就没让她迈出去一步。

  迟穗不爽,窝在床上给迟兆钦发消息:“管管你的老婆。”

  没几秒,迟兆钦回来一句:“管好你自己,别气我老婆。”

  迟穗:“……”

  毒狗粮,更气人了。

  她实在太过无聊,翻个身,给赵树鑫和周琦打了个电话,联系着一起玩游戏。

  他们应该是在网吧,周围声音十分嘈杂,赵树鑫“喂”了好几声才在满是“卧槽。”和“冲啊,上啊。”的喊叫声里听清迟穗的话。

  “哦穗姐,我们现在忙着呢,抽不开空,你要不等晚上呢?”

  他刚说完,从旁边凑过来一个声音问他“谁啊。”

  迟穗听着耳熟,脑子里刚闪出张泽这个名字,就听他接过电话,贱兮兮的开口,“穗姐好啊。”

  迟穗被关禁闭这件事情张泽周五当天就知道了,也不知道是作何心态,马上打过电话来就对着她一顿‘慰问’,明明都是一样的难兄难弟。

  张泽妈妈和方覃性格差不多,而且尤甚,一到考试期,原本母慈子孝的良好亲子关系就立刻剑拔弩张。

  张泽高一时期就常年星高末尾乱窜,勉勉强强把住倒数第三个考场的大门,现在分了文理科,大概是只能把住倒数第二个考场的大门了。

  迟穗一听张泽的声音就笑了,找了个抱枕倚着,张口就问:“张泽,你不好好在家面壁思过,怎么跑到网吧去了?这次皮更松了?”

  “穗姐你不懂,我这叫感受最后的狂欢。”他抬手打字,把手机夹在脑袋和肩膀之间,声音变得小了些,“这就和名画最后一顿晚餐一样,到了临死关头,这饭吃着才最香。”

  迟穗仰着身子翻了个白眼。“就你还解说名画呢,名字都说不对,人家叫最后的晚餐。”

  “都一样都一样。”张泽在那头笑了,“你能体会到我这个意思就可以。”

  有张泽在,迟穗觉得自己是不可能扯着他们陪自己玩游戏了,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方覃告诉迟穗家教晚上六点来,一晃神,现在已经五点五十了。

  方覃走进来观察了一下迟穗的准备状态,看她书不在,包没开,整个人依旧瘫在椅子上,过去就踹了她一脚。

  “干嘛呢?整个人坐没坐样的。”

  迟穗颓废的直起身子,刚想说自己不想上课,就见一个人站在方覃的身后,她侧眼望过去,是沈燃。

  他背着包,整个人依旧是在学校里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双手插兜,极其欠揍。

  方覃女士也不知是不是觉得这个画面不够戏剧化,顺着迟穗的眼神望过去,笑嘻嘻的介绍:“这是我给你请的家教,沈燃。”末了来了一句。

  “来,叫老师。”

  迟穗:“……”

  我叫个屁啊。

第16章

  方覃找沈燃来给迟穗做家教这件事情,还是从迟理身上得到的灵感。

  她觉得,不论花多少钱请来怎样厉害的老师,都不如一个优秀学生的效果好。

  优秀的学生能够把自己学习的心得和做题的思路交给迟穗,并且运用他们良好的自控力带动着迟穗一起学习上进,早日冲进年级前五十。

  但是迟穗显然不是方覃肚子里的蛔虫,压根不懂她这番做法的良苦用心。

  她只是想不明白,现在的她在方覃的眼里是个什么状态。

  之前的她好歹是迟理这位市优秀学生教出来的,怎么现在星高里随便拉个人就过来给她当家教了?

  她缩在椅子上,透过桌前台灯的光亮朝着沈燃望去。

  看着看着,就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她记着自己之前好像给沈燃加过油,让他面试顺利,现在想来,这是顺利到她家来了?那她当初祝福个屁啊,是脑子有坑吗?

  相比与迟穗不冷静,沈燃看起来就十分的淡定。

  他来之前从方覃那里了解过迟穗的底子。

  初中之前成绩还不错,不然也不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星高,但从高一之后就开始懈怠,凡是涉及新知识的内容统统不会,只有英语靠着初中打下的基础,勉强看的过去。

  他思来想去,觉得若是真想提高成绩,那就只能从高一的开始补起。他不觉得迟穗还会留着书本,由此便把自己的拿来了。

  沈燃的课本很干净,一如他这个人身上的少年气质,就是远远看起来太过于冷,属于酷不理人的类型。

  他翻开课本,从集合开始讲起。

  知识点不难,例题也很简单,沈燃按着课本顺序讲了两道例题,见迟穗依旧没有反应,用笔尖点了点笔记本,转头看她:“想什么呢,认真听课。”

  “我想你为什么会过来。”迟穗极其诚实,“来的人怎么会是你。”

  沈燃笑了,捏着笔在指尖转了两圈,“这不还是你祝福的吗,让我面试顺利。”

  “那我哪知道你是来面试我的家教?”迟穗一提到这个就气,倒吸一口冷气按下心口的烦闷,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专门来面试我的家教的吧?”

  “那倒不是,我也是进门前才知道的。”

  沈燃的脸色一直很淡定,完全看不出像是刚刚才知道的样子。

  迟穗犹疑着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就听他接着说:“你多大的脸,要让我上赶着来给你补习。”

  迟穗:“?!”

  完了完了,心口的这口烦闷是吸再多的冷气也按不下去了。

  她坐直了身子,拍了两下桌子,气势夸张的吼了回去:“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愿意让你给我补习?你在我妈那里面试通过了可在我这里没通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小年纪的就和女生勾三搭四不清不楚有金钱交易,怎么,你现在是被人甩了所以来兼职当家教了?我妈怎么也不好好调查调查就把你领进来,万一我之后出个三长两短,她不得哭死?”

  她这话叭叭叭和机关枪似的说了一长串,连口气都不带喘的。

  沈燃刚开始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听到后来,停下手里旋转着的笔杆,皱了下眉,侧着脑袋质问她:“你说什么?”

  迟穗这话其实是带有赌气的成分,刚刚在气头上,话不过脑子什么都往外说,现在反应过来了,不禁有些心虚,但气势上却依旧不能输。

  “发书那天我见你和一个女生在盛安酒店侧门出来,那女生哭哭啼啼的死活要往你怀里塞钱,看起来……哦不对,应该是你把那女生甩了。”

  她挺直了腰杆,挑衅似的探过头去:“怎么,你活好到这种地步?她不给你钱就觉得内心过意不去?”

  迟穗的两只大圆眼亮晶晶的,凑在沈燃的面前,里面满是求知欲。

  他没想到就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竟然在她的脑子里能弯弯绕绕出这么复杂的剧情来。

  懒得和她解释,他索性扔了笔开始脱衣服。

  现在已经是十月的天,昨晚下过一场雨,气温骤降了好几度。

  沈燃今天没穿校服,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迟穗房间空调温度不高,他刚刚进来时就没有脱掉外套,现在猛地把拉链拉开,不禁把迟穗吓了一跳。

  “你干嘛?”

  “满足你的求知欲。”他已经脱下外套,顺手扔到了迟穗的床上,按着桌子起身,微笑着看向迟穗。“反正钱已经给了,既然你不想听课,那我就让你试试我的活到底好不好。”

  迟穗:“?!”

  她说这话之前,从没想过还会有这种奇异的展开。

  盯着沈燃越靠越近的脸,她下意识的就往椅子里缩,刚刚脸上的神气也不知此刻被吓跑到了哪里去。

  迟穗的书桌很大,边缘抵在墙角,两个人并肩坐着绰绰有余,只是她不想和沈燃离得太近,在他坐下时就故意把椅子往墙边拉,这下子,倒是给了沈燃可乘之机。

  他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撑住墙壁,把迟穗禁锢在方寸大的空间里,嘴角含笑的问她:“刚刚不是还挺冲的吗,现在怎么怕了?来啊,试试看。”

  说着,他还扯着迟穗的手往自己胸前放。

  迟穗平日里虽然一直在男生圈里混着,但他们不是把她供着,就是和迟理一样把她当小妹妹,那里这么对待过她。

  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不自觉的红了眼眶,说话时的声线都软了不少。

  “你松开我。”

  “咚咚咚。”

  迟穗这话刚说完,门就被人敲响,方覃那带着些兴奋的声音与她一起推门而入。

  “学的怎么样了啊?我切了点儿水果来,沈燃你记得抽空吃。”放下果盘,方覃的脸就立刻变了一副模样,“迟穗你好好听课,要是敢捣乱,我一会儿收拾你。”

  方覃专门上来这一趟就是还有些不放心。

  迟穗这丫头反叛心极强,被强行关了两天,肯定不愿意好好配合,她刚刚上楼时就听见房间里传出砰砰的两下响声。

  迟穗还处在刚刚的慌乱中没回过神来,没意识到方覃过于明显的偏心,手腕处被沈燃掌心染上的灼热还在。

  稳着砰砰乱跳的心,她只想让自家老妈赶快出门:“你放心,我哪敢啊。”

  沈燃也随声附和道:“阿姨放心,迟穗很认真。”

  方覃原本还想再说两句,可既然沈燃都这么说了,她便也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走之前还嘱咐着沈燃记得吃水果。

  房门被缓缓关上,房间里静悄悄的,刚刚的闹剧恍惚到让人觉得是一场梦。

  沈燃已经坐回了原位,捡起笔来问她:“还学吗?”

  迟穗:“学吧。”

  但没听了几句,她就又好奇的提了起来:“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我表妹。”沈燃也没遮掩,觉得迟穗大概是还要再问一会,抬手合上了笔盖,“怕我生活拮据专门给我送钱而已。”

  “那为什么在酒店门口?”

  “她把我叫过去的,这你得问她。”

  “那你为什么不收?”

  “不想收,觉得那钱我不该动。”

  迟穗顿了顿,继续问:“那你是真的很穷了?不然为什么出来做家教。”

  “也不算很穷。”沈燃道,“只是不想用别人的钱而已。”

  那你还挺倔强。

  迟穗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倒是把话题转走了。

  “你这几天去哪了啊?怎么一个星期都没来?”

  沈燃请假这事很突然,和班里谁都没说就直接不来了,若不是桌兜里还有他的书,迟穗都恍惚以为自己这半个多月来就没有同桌。

  还是后来李林去办公室问了一趟才知道,沈燃是请假了。

  迟穗问的时候趴在桌子上,侧头去看他,只能看到他被头发挡住的半张脸。

  有些阴,有些沉,看起来不是特别好。

  迟穗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不是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刚想提起笔来看书,就听他开口说。

  “参加死人的百天。”

  “我妈的。”

  他这两句话的冲击力有些大,尤其是被他这么淡然的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就更不一般了。

  迟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张嘴,安慰人的那些话到最后一刻总是会被咽下去,害怕不太恰当。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沈燃先开的口。

  “所以,那个短信是你给我发的?”

  迟穗还揪着衣服纠结该怎么开口时,就听他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张嘴就“啊?”了回去。

  一转头,看到沈燃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手机,点开一条短信给她看。

  里面写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燃没有删短信的习惯,那天被岔过去了也就没有再去想这人是谁,但现在想来,好像也只有迟穗可能。

  毕竟,没人像她一样这么关心这个问题。

  他笑了笑,问:“你就这么想我啊,同桌?”

第17章

  迟穗莫名的脸一红,手里捏着的那根笔在不自觉的发烫。

  她扯过课本摆在中间,头向下低,让声音听起来有些闷:“谁想你了,学习学习,你不是来做家教的吗?快教,干嘛呢?”

  “好。”沈燃收了声,倒也没有再继续难为她。

  ……

  沈燃是六点来的,补习三个小时,到九点正好结束。

  方覃估摸着时间,端着饮料上楼的时候沈燃已经起身收拾书包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抓耳挠腮的迟穗,抬手点了下题目的末尾。

  “把这个条件算进去试试看。”

  “哦。”迟穗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动手计算。

  方覃站在门口,激动地热泪盈眶。

  她在心里呐喊,选对了选对了,这个家教选对了!

  但表面上镇定自若的走过去,一杯放在桌边,一边递给沈燃,继而亲切的问道:“上完课了啊,感觉怎么样啊?”

  迟穗听到声音时没抬头,有些赌气的低头看着面前的题目。

  一个亲切的递到手边,一个随意的放在桌边,方覃女士的差别待遇太过于明显,让迟穗捏着杯壁的手背不禁又有些泛疼。

  一个小时前两人稍作休息,迟穗扔了笔,抬手就要去够放在桌子另一边的果盘。

  她晚饭因为赌气,根本没吃多少,肚子饿又口渴,上课期间盯着这盘水果看了不知有多久,好不容易凑过去马上拿到一块,沈燃的手就径直拍了过来。

  不疼,但还是红了一片。

  她捂着手背转头,就见他捏着一块苹果,慢悠悠的开口:“没听阿姨说是给我的?你脑子里水那么多,吃什么水果,写题。”

  迟穗一听这两个字就头大,皱着眉喊:“你刚刚不是说休息了吗?还写什么写。”

  “休息一分钟够了。”沈燃咬了一口苹果,脸上表情淡淡的,说出的话极其残忍。“继续写。”

  这三个字贯穿了迟穗的这三个小时,她现在回想起来都牙痒痒。

  咬着杯壁,她刚想说“不怎么样。”就听沈燃站在旁边,语气轻快的开口:“还可以,她不算很笨,还有救。”

  迟穗:“……”

  感情问的还不是她?她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

  “还有救啊。”方覃高兴的长舒一口气,好像沈燃刚刚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那就行那就行,她表哥上大学之后我就担心没人能够管得住她,现在好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迟穗:“……”

  感情还真不是亲生的。

  迟穗翻翻白眼,有他在能放个屁的心。

  她不想再听两人对自己的明夸暗损,仰头喝完杯里的果汁,专注于面前的题目。

  这题不难,只是将几个知识点混在一起,考的有些杂。

  迟穗有一个知识点还没搞懂,虽然翻着书做了出来,但还是觉得不太保险,伸手扯了扯沈燃的衣角。

  沈燃已经背上了背包,但被方覃拖着硬是还没走成。

  两人的话题东绕西绕,内容早已经从迟穗今晚表现怎么样变到了时间太晚了,沈燃今天就住下吧。

  迟穗听得一愣,扯着沈燃衣角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两分。

  方覃看到了,立刻咧着嘴笑:“你看穗穗也不想让你走呢,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住下,明天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阿姨去给你收拾房间,你以后周五周六来就都住下。”

  说罢,她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拍了拍沈燃的肩膀,欢欢喜喜的出门去了。

  迟穗:“?”

  什么玩意儿?

  这样的情况沈燃似曾相识,但头一次并不觉得反感。

  方覃收拾的速度很快,沈燃刚看完迟穗的答案是否正确就被她出声叫走了。

  房间就在迟穗隔壁,很大,布局摆设和迟穗的一样,只是因为不常有人住,所以看起来明显简单。

  “浴室在里面,洗漱用品都是全的,就是浴巾我还没来的及换,一会儿我让穗穗帮你拿过来,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沈燃点点头,跟着方覃走到门口,向她道了句晚安。

  关上门,他还没卸下背包,迟穗在门外高声的“凭什么。”就径直闯了进来,再然后,就是她急速而猛烈的敲门声。

  “给你。”迟穗说。

  她脸很臭,沈燃不用看都知道。

  低着头,他一边给宿管阿姨和廖婧发消息,一边接过迟穗递过的毛巾,说了声谢谢,抬手就要关门。

  “你是不是故意的。”迟穗抵着门,见他没反应过来,补充了一句,“刚刚说我不算很笨,还有救。”

  “哦,这个啊。”沈燃按灭屏幕,一手搭在门把上,“你以为我这个人这么好说话,你诽谤我做□□生意,我就当真不做点儿什么,还是说……你当真想让我做点儿什么?”

  沈燃比迟穗高了有一个头,距离的猛然缩短,不禁让她想起三个小时前的那种压迫,脸一红,转身就跑了:“沈燃你流氓。”

  沈燃盯着她消失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久久没有消散。

  ——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坐公交上学。

  沈燃因为有东西要放回宿舍,在教学楼前和迟穗分开了。

  言铃刚从水房绕出来,看到这一幕好奇的问她:“你们两个人怎么一起来了?沈燃不是住宿生吗?”

  “别提了。”迟穗说到这个就想哭,“他现在是我的家教。”

  这事来得突然,她昨天没来得及和言铃说,现在遇到了,便在上楼的途中不断地哭诉自己从昨晚到今早受到的非人待遇,末了趴在桌子上感慨命运。

  “我怎么这么惨啊。”

  李林坐在位置上听了一半,转回头来,有些存疑。“不会吧,沈燃的成绩只比你高了十多分啊,怎么能给你当家教?”

  迟穗不信:“真的假的?”

  “真的啊。”李林笃定的说,“我刚刚去办公室亲眼看到的成绩,大概课间操时间就会贴出来了,不信穗姐你到时候自己看。”

  迟穗昨晚睡得很早,不困,再加上有这个消息,一早上都极其的兴奋,沈燃看着她就像看着傻子似的。

  到了课间操,李林拿着成绩单回来,还没找到胶带纸,成绩单就被抢走了。

  一群人蜂拥上来,迟穗守在位置上,在被挤得只剩不大的位置里找自己和沈燃的名字。

  成绩单一共三页,一页十五人。

  迟穗习惯性的递出去第一页,径直在第二页中间找自己的名字。

  27名。

  再往上看,沈燃,21名,总分427。

  当真没比她高多少。

  她抬手将剩下的两页递出去,人群跟着被抢走的那张一齐转移了阵地。

  最后一排一下子宽松了起来,迟穗大佬似的翘腿坐在椅子上,双手插兜,侧头看着走进来的沈燃,扬声说:“同桌,考得不错啊,427分,教教我呗。”

  她这声音和语气极其贱,言铃听着都有些嫌弃的瞧了她两眼。

  但沈燃却并无反应,放下手里的试卷坐下,反而说:“嗯,你也是该学学了,数学42分,连及格线都摸不到,考试的时候是去拯救世界了来不及写?”

  沈燃的数学功底不错,被教了一晚上的迟穗再傻也能明显感受的出来。

  但他这总分,不论数学再怎么高也已然是这样了。

  由此,她仰着脑袋说:“那又怎么样,你数学分再高,这总分也摸不到一本线啊。”

  沈燃没有反驳,他点了点头,刚想说“也是。”就见赵树鑫扬着数学排名走了回来,末了领着一张试卷走过来。

  “沈燃,你考试没来,浩哥让我把试卷给你,说做完明天给他,他帮你判分。”

  这下子,迟穗才看到沈燃的桌子上放着他刚刚拿回来的语文试卷。

  月考卷,空白的,一字没动。

  急转车来的太快,迟穗有点儿茫然:“你第一天没来考?”

  “嗯。没来得及,所以考的有点儿糟。”

  顿了顿,他又说:“也不是有点儿,是太糟了,史上最低。”

  他说话的时候蹙起眉头,声音下沉,嫌厌的感觉溢于言表。

  迟穗想起自己考了六门还比他低十多分的成绩,想打人。

  但,更多的是想自杀。

  她终于有些理解了方覃在她高一时一直说的那句话。

  人比人,是真的会气死人。

第18章

  沈燃的试卷写的很快。

  午休时间没回宿舍补觉,坐在位置上先把语文写完,然后抽着下午课间的时间写数学,没到晚自习结束,两张卷子就都写完了。

  迟穗想知道他具体能考多少,用笔戳了戳他胳膊,怂恿着说:“张浩这个点儿应该还没走呢,你去办公室给他看看能考多少。”

  “不用。”沈燃摆了下手,没抬头,“满分。”

  迟穗:“……”

  您可真能。

  ……

  月考刚结束,班里的人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次题目简单,自己的分数比预估的提高了不少。

  忧的是这易错题目太多,本该拿到的高分在小错误上被减减砍砍。

  但明显迟穗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可能是已然请到了家教,就算是迟穗并没有按照约定考进前一百,方覃也对她极其亲切,拿到她的成绩单时,头一次夸奖她:“穗穗这次考得不错,再接再厉。”

  她得了夸奖就有点飘,趁着午休,抱着手机就要去找赵树鑫他们开黑。

  沈燃刚一回教室就见她坐在窗边缠着赵树鑫和周琦。

  迟穗:“来嘛,开一把,你在学习上的霉运都会转为游戏上的好运,俗话说得好,上帝给你关了一扇窗就会给你开启一扇门。”

  赵树鑫哭丧着脸,第一次不想要游戏上的好运:“别了,我想要上帝给我打开学习的大门。”

  周琦索性直接拒绝:“穗姐,你等我把这道题搞懂了先,老赵,这里为什么选B啊……”

  迟穗张了张嘴,灰溜溜的起身打算去找王雯。

  刚走了一半,她人就被沈燃拎住了领子。

  “去哪?”沈燃问,“给你留的作业写了吗?”

  或许是当了迟穗的家教,沈燃开始有意无意的约束着迟穗的学习,在她上课瞌睡的时候踹醒,在她下课无聊的时候布置题目,如若遇到反抗,那就再多布置两道,让迟穗是敢怒不敢言。

  她仰着脑袋,下意识的收了手里的手机,说:“还没,我有一道不会,这不是过去问问王雯怎么写。”

  沈燃看破不说破:“哪道题目不会,找别人干嘛,走,回去我教你。”

  说完,他就和拎猫似的把迟穗拎回了座位。

  王雯还在整理自己的错题本,听到声音抬头,就见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一幕。

  她有点儿恍惚,这两人是个什么情况?

  ……

  迟穗被沈燃折腾了三天,神情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去。

  小欧见了,高兴的开口:[兄弟,你这个状态就很好,眼药水自如的使用起来?]

  迟穗趴在桌子上:“兄弟,这种时候幸灾乐祸很好玩吗?”

  [没有没有。]小欧否定,[以表诚意,我送你十根头发?]

  “就十根?”迟穗闭了眼,明显看不上,“小气巴拉的,你就不能大方点?”

  小欧犹豫着说:[那五十根?这可不能再多了。]

  它话音刚落,迟穗就拍着桌子起身:“成交!”

  由此,高二二班,乃至是星高的同学们,每天都见迟穗精神不振,见谁都是眼泛泪光,沈燃偶尔嫌弃她笨,侧头瞅她一眼,她都能哭戚戚个半天。

  虽说她这样还挺好看的,但总有人动了恻隐之心,上来劝解沈燃:“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儿过了?我看穗姐也挺认真的,慢慢来,她能懂的。”

  沈燃敷衍的点点头,但在上课之后还是扯出了她的本子,“装,你再装?信不信我把你眼药水给你扔了。”

  迟穗耷拉着嘴角:“你欺负人。”

  沈燃:“……”

  下午晚自习,受了沈燃大半天摧残的迟穗,借着尿遁,蹲在楼梯口享受片刻的安宁。

  张泽吹着口哨刚走厕所绕出来,路过看到她,“嘿”的一声笑了。

  “穗姐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又要哭?”

  张泽知道她哭了的那天就嫌弃的说她娘们兮兮的,她当时碍着别人在场不好发作,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立刻踹了他一脚,顺便附赠一句:“滚蛋!”

  “嘿嘿嘿。”张泽搭着迟穗的肩笑了,“这才是我穗姐嘛,成天娘们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迟穗抬眼瞪他,想说“你要是找打就直说,我现在正好心情郁闷。”

  她手已经抬了起来,张泽知道她是认真的,赶忙向旁边挪了两步:“穗姐你别急,你想撒气我知道,但我们要对着正确的人对不对?”

  迟穗拧着眉,疑惑的看他。

  张泽知道有戏,又挪了回去。“你还记得让我找的那个什么妇产科主任她儿子吗?”

  迟穗最近被沈燃管的头疼,倒是把这件事情忘了。

  扬了扬下巴,示意张泽继续说。

  “他就在我们学校,是这届高一,叫钟耀,这次月考第一,据说进校时好像也是年纪第一,他们暑假军训的时候还代表新生做了演讲。”

  说着说着,张泽还来了劲。

  “嘿你别说,成绩好这特征还真是好找,按着排名前几位翻翻就好,只是阿姨这年龄说的太坑,什么同龄,明明小一岁呢,不然我早就找到了。”

  末了他侧着脑袋问迟穗:“穗姐,去吗?我给你带路。”

  “去。”迟穗扬声道,“怎么能不去。”

  她被这小子害到如今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怎么能不去。

  但无缘无故教训人这件事情看起来未免有些不太地道,迟穗不想闹大,和张泽约好一会儿放学提前十分钟在这里集合,两人一起去一楼堵这小子。

  张泽点点头,走之前又探身回来问了一句:“要不要叫着方一阜?多个人多点儿气势。”

  迟穗气的抬手拍他:“有没有点儿脑子?教训个小鬼头要什么气势?你不嫌丢人啊。”

  ……

  晚自习已经上了一半,来串班的老师早就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没有人约束的教室不多时就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迟穗回来的时候,瞧见前两天还说要打开学习大门的赵树鑫正弯腰缩在桌兜里开黑。

  周琦离得他不远,为了玩游戏方便两人还专门换了个前后桌,方便交流。

  “老周,这里有包,快过来拿。”

  迟穗随手拿了块橡皮冲着他扔过去,见他茫然抬头的样子,斜靠在桌边问:“干嘛呢,不把我纪律委员当回事是不是。”

  赵树鑫冲她嘿嘿笑了两声,悄悄的把手机往桌兜塞:“哪能啊,天大地大,哪有穗姐最大啊。”

  刚刚那块橡皮打在赵树鑫脑袋之后径直向前飞,弹到了周琦的后脑勺上。

  他闻言捡起橡皮来,赶忙附和着赵树鑫的话连说两句是是是。

  “贫。”迟穗接过橡皮,继续开口,“你俩不是前几天热爱学习吗,这才几天啊就又玩起来了?”

  “哎呀,学习是一件长久的事情,哪能只争一朝一夕。最近开了新的排位赛。”赵树鑫扬了扬手机问,“穗姐来吗?”

  周琦一听这话就有点儿慌,但是也不敢直说,抬手按在赵树鑫的手臂上,还没想好该怎么提醒他的时候,就听迟穗极其简洁的开了口。

  “退了,拉我。”

  瞧着迟穗走远的背影,周琦一把按下赵树鑫的脑袋,“你疯了啊,排位赛唉,拉穗姐来你是找死吗?”

  “那不拉她我们会死得更快。”挣扎着起身,赵树鑫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做到位置上的迟穗,抬手冲她比了一个‘OK’,一边退出游戏,一边说,“你傻啊,换个小号不就行了,反正穗姐也不管你用哪个号,带她玩就行了。”

  而正打算被人带着玩的迟穗,刚拿出手机,面前就推过来一份试卷。

  卷子是沈燃自己手写,他字迹方正,从小练的就是楷书,若是写的再工整些,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打印出来的。

  迟穗一愣:“你什么意思?我今天都写了好几十道题了,也不能放松一下?”

  沈燃摘下耳机:“不能。”

  迟穗刚刚回来的时候他在做听力,带着耳机没注意,现在抬头往前看,坐在窗边的赵树鑫和周琦正好奇的往回瞧。

  他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桌面上的试卷,两人立刻心领神会的转回头去切号,继续打排位。

  这下,他才接着回答迟穗的问题:“你今天中午吃过饭了,所以晚上就打算不吃饭,给胃减减负?”

  末了,他一边伸手抢手机,一边又说着让迟穗绝望的两个字:“做题。”

  沈燃的手掌很大,展开就能完全包住迟穗和她手里的手机。

  两人纠缠着,指尖莫名的就缠绕在了一起,像是死结,怎么绕也绕不开。

  迟穗见状不妙,撇着嘴角又要哭。

  “沈燃你欺负人。”

第19章

  这句话迟穗这阵子说的极其频繁,沈燃每次听到都觉得迟穗这丫头在恶心他,恨不得按着她的脑袋赶紧闭嘴做题。

  可这次,他听着却不由得心颤。

  迟穗的手指尖勾着他的,体温像她的小奶音一样,淡淡的传来,他心跳一滞,一瞬间想听她再这么多喊两遍自己的名字。

  他暗暗骂了句自己变态,抽回手来倒也没再抢她的手机,只是用指尖点了点那份试卷,道:“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做这份试卷,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放学。”

  迟穗张张嘴想要反驳,最后还是放弃了。

  谁知道说了之后,这个家伙要怎么对付她呢。

  展开试卷,迟穗先大致的扫了一遍题目。

  沈燃是用A4纸写的试题,题目不多,加起来也就二十道,但类型很全,从单选到大题,应有尽有,知识面也覆盖的很广。

  迟穗写了两道,侧头问他:“这些题都是你自己出的?”

  就她已经写了的这两道而言,不论是解题的思路还是考查的知识点,都是她这两天会常错的内容,但她不记得自己有做过类似的题目。

  平心而论,沈燃这个家教其实极其爱岗敬业,尽职尽责。

  “也不算吧。”沈燃已经换了一份政治卷,正在用笔勾大题里的要点,“很多都有原题,我只不过改了改而已。”

  迟穗“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写。

  等她写了一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避着沈燃的视线,偷偷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张泽发给她的消息。

  “穗姐,你哪呢?怎么还不出来。”

  她侧着身子,单手回了句“等会儿。”低头又装着写了几秒的题,起身准备离开座位。

  屁股刚抬起来没多少,沈燃就在身旁开口:“去哪儿?写完了。”

  “没有。”迟穗老实的摇了摇头,“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回来。”

  “又去?”沈燃拧着眉,“你半个小时前刚去过,回来也没喝水,现在又去?”

  他上下打量了迟穗两眼,有些难以置信:“你尿频尿急尿不尽?”

  迟穗被他这话堵得,脸青一阵白一阵,但还不能反驳,脑子里飞速旋转着找合适的借口。

  空气安静了两秒,沈燃盯着她半晌,最终没再计较。

  “行了去吧,早点回来。”

  这八个字就像是圣旨,迟穗听了立刻起身向门外走。

  先是左拐,走了两步,又弯着身子飞快的在门口略过。

  坐在门口第一排的男生正等着下课,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翻着历史书复习,余光里有什么东西飞快的闪过,一抬头,就见刚刚左拐的迟穗又拐了回来。

  张泽守在楼梯口等了迟穗两分钟,好不容易见她出来了她却往反方向跑,刚想出声叫她,她倒是又回来了。

  张泽眨巴眨巴眼,有点儿没看懂她这番操作。

  “穗姐,你这刚刚突然迷路了?”

  “特殊情况。”迟穗长处一口气,“沈燃里面守着我呢,万一被他抓到了我还得回去做题。”

  一听这个,张泽不由得笑了。

  最近他听二班的人说过,现在沈燃每天课上课下的抓着迟穗学习,做题,弄得他们最后一排的人都害怕迟穗哪天突然魔怔了。

  他之前也想着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每次不是被岔过去就是找不到她人,至今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想了起来,边下楼梯边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迟穗下意识的就想说“你不知道?”

  但再一想,这事她也只和言铃提过一句,言铃又不是喜欢多嘴的人,没告诉他也正常,便简单的概括了几句。

  等她概括完,张泽笑的更大声了。

  “你俩这缘分可真是绝了,穗姐,你最近是没跟着兄弟们一起玩,不知道他们怎么说你的。”

  迟穗侧头,问:“怎么说的?”

  “他们说穗姐最近再也没有之前的王霸之气了,成天被沈燃管得怂不拉几的,和个夫管严似的,迟早有一天这星高的校霸得换成沈燃。”

  迟穗听了前半句就在心想,自己最近是没管着这群小崽子们了,什么话都敢说,听了后半句之后,她觉得也别改天教育他们了,就现在吧。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高一一班的门口,临近放学,教室里面没有老师,有些人已经安耐不住自己激动地心情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了。

  张泽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星高的小崽子们怎么编排迟穗,话说到一半,他就见迟穗敲了敲门,随后一把推开,只留着他一个人站在门口,与里面四十双茫然的眼睛对上。

  尴尬,又无助。

  他舔了舔嘴唇,身子抢先做出反应躲到墙后,压着声音问迟穗:“穗姐,你干嘛啊。”

  “不是找人吗,去啊。”迟穗一抬腿,将张泽踹了回去,末了又忿忿的来几了句,“没有王霸之气,怂不拉几,夫管严哈,你们还真敢说,我看你们一个个的才有王八之气呢。”

  迟穗说最后这几句的时候气不过,说一句踹一句。

  张泽心说这些都不是我说的,但是避免自己的这个怂样被班里面的小学弟小学妹们看到,他只把全力都放在手上扒着门框。

  迟穗气撒完了,撸了下袖子,也不废话,指着门口说:“喊人去。”

  张泽犹豫了一下,不敢反抗,抬步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他极其尴尬的笑了两声,道:“你们好啊。”

  张泽这个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刚入学的时候还有同级的学生因为不认识他,出过喊他老师的糗。

  他此时站在安静的班门口,脑子高速的运转之后,觉得这一招没准还挺有用的。

  便清了清嗓子,拿捏起了老师的做派:“大家安静上自习,钟耀同学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他这话说完,班里传出了悉悉索索的笑声。

  高一班的小鬼头刚来一个月,大部分对于学长学姐的脸都没个大概的印象,但有那么几个早在军训的时候就打入了张泽的圈子,虽说并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但对他的脸那还是清清楚楚的。

  在他进来之后,一个个早就拿出手机来拍照录像,还有不安分的在钟耀出门之后还跟着走了出去。

  张泽眼尖,转头就瞪了回去,继而带着迟穗和钟耀往楼后走。

  七拐八拐之后,才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替迟穗开口:“你小子是市医院妇产科钟副主任的儿子?”

  这职称太长,被张泽这么一口气问下来莫名显得有些搞笑。

  迟穗靠在墙边,听他这一出口就觉得不妙。

  就教训个人怎么还要把自己的家底都露出来。

  皱了下眉,她抬手扯了张泽一把,看着面前的钟耀扬声道:“小朋友,你最近很嚣张嘛。”

  钟耀站在杂草地里,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嚣张,但是不能叫他小朋友,这是他的底线。

  钟耀个子小,发育慢,在男生普遍一米七的年纪里他还只有一米六,从小到大,谁见了他都叫他是小朋友,就连长辈们夸他成绩之后也总要遗憾的补一句,“耀耀明年个字能一起长长就更好了。”

  每次听到这句话他就想翻白眼。

  这话说得,是他自己不想长吗,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

  曾经的过往历历在目,钟耀的脸越来越黑,嘴上说话更是一点儿都不留情。

  他认识迟穗,应该说这个学校就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她,成天拉帮结派迟到早退打架旷课的,没有一点儿是学生该有的样子。

  他从小听家里长辈的教育惯了,打从心底里的瞧不起这类浪费自己大好时光,只贪图一时享乐的学生,说话时,声音里不自觉的多了一丝的鄙夷。

  “我再嚣张那也没你嚣张。”

  这小孩儿不懂得收敛自己的表情,迟穗站在他的对面,在他沉默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面,单从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身边的张泽已经暴躁的撸起了袖子,一脸“卧槽,你这小家伙在说什么?”的表情。

  迟穗拦下他,故意的走向前去,弯下了腰。

  “小朋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给姐姐听听,姐姐没听清。”

  “是吗。”钟耀冷哼一下,睨眼瞧她,“那你是聋了吗?脑子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就你这个样子也别上学了,赶紧回家治病去吧,别在学校丢人现眼的。”

  “啧。”

  要说他刚刚那是语气不善,现在这就是出口伤人了。

  迟穗直起身子来,蹙着眉看他。

  “小朋友,你是生怕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是不是?”

  “不是。”钟耀挺直了身子,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杵,“我凭什么害怕你?就凭我考了年纪第一,脑子比你好吗?我知道你的分数,四百刚出头,连个年纪前一百都进不了,丢不丢人啊。”

  “嘶……”

  如果说迟穗刚刚只是开玩笑,说着吓唬吓唬他解解气,那么现在她的脾气是真的有点儿忍不住了。

  这小鬼怎么说话总能往别人伤疤上戳。

  她考不进年纪前一百这事情方覃女士都不计较了好吗。

  但输人不输阵,她一步退回墙边,身子慵懒的倚着墙根,显得极度随意。

  “不就是个破成绩,有什么好比的,就我那上课不怎么听讲的同桌,随随便便就能拿个数学满分。小朋友眼界不要这么低嘛,人生有许多乐趣的,并不只有学习这一件事情呀。”

  可认为人生只有学习这一件事情的钟耀小老弟此刻正皱着眉,思索迟穗这话的真实性。

  他月考结束之后翻过每个年级的成绩单,至今没看到过满分的数学成绩,零分的倒是不少。

  他上下打量了迟穗两眼,最终判断她是在诳自己。

  “我不信,有本事你让他来比比看。”末了,他还害怕迟穗拒绝,挑衅似的来了句,“还是说,你不敢。”

  迟穗生平最不怕人挑衅,当即插着腰回他,“有什么好不感的,明天放学后来你来高二二班,我们比比看到底是谁强。”

  “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不准反悔。”

  眼瞧着小学弟走出视线之内,迟穗拍拍校服上的灰,抬步也和张泽往回走。

  刚刚迟穗不让他说话,他满心的疑惑便都憋在了心里,现在得了空,便一股脑的都问了出来。

  “沈燃学习这么好吗?数学还能考满分?我怎么记得他考了个零分啊,我当时还想这怎么比我还不如呢。”

  “哎对了,就他这成绩,阿姨是怎么想的会让他给你做家教啊。”

  “你是真的打算让他和这小子比?”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迟穗记不住都是些什么,只挑了最后一个回答。

  拐出楼后,迟穗一抬腿,那句“对啊。”还没说出口,就见沈燃倚在墙边看着她,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开口问她。

  “不是说去厕所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这楼后面还有一个厕所啊。”

  说着,他侧头看了张泽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一个人上厕所害怕怎么不早说,说了我哪儿会不陪你来。”

第20章

  沈燃这句说的阴阳怪气的,张泽莫名的从中听出点儿吃醋的意味,想起最近大家说的夫管严,他一下子跑的比谁都快。

  迟穗盯着张泽的背影骂了句不讲义气,回头对上沈燃的视线,立刻老实的低下头。

  “对不起,我错了还不行吗。”

  “还不行吗?”沈燃挑眉,“看来你这个错认得很是牵强啊,既然如此,那也我就不管你了,省的给自己,也给你找麻烦。”

  说完,沈燃转身就往回走。

  迟穗现在哪还敢得罪这位爷,刚刚那大话都放出去了,要是现在这个时候得罪了他,那明天她不得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啊。

  想到这里,迟穗赶忙几步跟了上去。

  现在已经放学,迟穗和沈燃逆着人流走,路上有不少和她打招呼的,她一面挥挥手,一面换着花样的给沈燃道歉,末了回到位置上又往出拿她的眼药水。

  沈燃现在看到这个就烦,抬手抢过来握到手心里,继续收拾自己的书包,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沉。

  迟穗出去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走到门口一问才知道,这家伙绕了个弯早就下楼了,索性他们走的不快,他没走一会儿就追上了。

  他全程站在旁边听着,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大概就是这个男生不知道在哪里惹到了迟穗,让她现在秋后算账来了。

  她全程没动一下手,听起来客客气气的,途中炫耀他那一下莫名的还让他有点儿开心,但从头至尾,也就那么一下。

  这种没由来的情绪让他烦躁,压着性子他不想多说。

  偏偏迟穗是最受不了这种情况的。

  见他不说话,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最后扯着他的衣摆晃了晃,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问:“沈燃,你不会是真生气了吧?”

  他知道迟穗这个态度是有原因的,可瞧着她的这个眼神,心口还是无端的软了下来。

  “嗯,气你骗我。”

  “为这个啊。”迟穗长出一口气。

  她还以为这个小心眼的是在计较她刚刚诋毁他不听课呢,单是这个那可就好说多了。

  松开手,迟穗扯着椅子往他身边凑了凑,单手做出一个发誓的动作。“我迟穗保证,以后绝对不骗你,不过……”

  “不过什么?”

  “你刚刚应该也听到了,那个小朋友要和你比试,你作为好同学好同桌好老师,怎么着也不能看我就这么丢面子吧。”

  沈燃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丢就丢被,你面子丢的还少吗。”

  “那是在你面前嘛。”迟穗吼了一声,眼见着情绪又跌了下去,“不管怎么说我在学校也是穗姐啊,怎么能够被一个小朋友拉下面子,再说了,你帮了我也有好处啊,我保证以后绝对老老实实听你课,不打岔不反抗,绝对乖乖的。”

  怕沈燃不同意,迟穗还在喋喋不休的找好处说给他听。

  沈燃听着她不知不觉已经将方向转到怎么坑她妈来给他涨工资,当下不由得笑了。

  教室里的人已经散光,窗外的阳光渐沉,在只被头顶那一盏灯光照亮的地方之中,只有他和迟穗两个人。

  小姑娘说话时脑袋摇来晃去,有一根不老实的巧了起来,在空气中跟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的跳动。

  沈燃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顺势将那一根顺下去,开口道:“把题写完了,我送你回家。”

  ……

  迟穗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周围万籁俱寂,只能听到身边沈燃唰唰唰判分的声音。

  他额前的发长长了些,低着头时挡住了眼,白炽灯清冷的光线打下来,无端的使他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些柔软。

  迟穗抬手拨了拨他的头发,趴在桌面上,笑嘻嘻的说:“沈燃,你长得还真的挺好看的。”

  沈燃最后一题已经判完,正在算分,听到她这话,手里的笔尖一顿,在纸面上晕开一块浅浅的红色。

  “你夸我也没用,该是七十九分还是七十九分。”他把试卷摆在中间,指着其中一道说:“这种题你都做了三遍了还错,我之前和你讲的注意要点你是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还有这道……”

  迟穗被老老实实的按在桌面上讲题,默默的扁了扁嘴。

  看起来柔软个屁。

  ……

  讲题的时间不长,迟穗错的都是再三强调的老错误,每讲个开头她就会“哦,我知道了,应该是这样……”

  沈燃气的不行,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损她,最后差点去拎着她的耳朵。

  但气归气,沈燃还是在收拾好之后送迟穗到了车站。

  两人一路无言。

  迟穗也知道自己刚刚那份卷子错的太离谱,可这也不能怪她。

  她错的都是前半部分的内容,那会而着急着出门,也就没有多审题,但现在想来,内心不禁有些慌张。

  路过操场时,有两队男生在打篮球,在昏暗的灯光下球击在地面上,打出规律的砰砰声。

  迟穗正在想事情,没注意到脚边滚过来一颗篮球,直到听到球场那边有人喊:“小姐姐,帮忙把球扔过来可以吗?”才反应过来。

  她捡起球,那边已经有人认出她是迟穗,慌张的叫了句穗姐,就要过来拿球。

  她没理,抬手扔回去,几步追上了面前的沈燃。

  沈燃自出门之后就在发信息,屏幕光照在他紧抿的唇线上,让他本来就疏离的一个人看起来更加的冷漠。

  迟穗以为他还在生气,没敢说话,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走到车站等车。

  末班的几趟车来的很快,迟穗想要早点儿摆脱这低气压的氛围,没等车开过来就已经起身站在了路边。

  “回家注意安全。”迟穗回头,沈燃不知何时收了手机,站到了她的身边,“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哦。”迟穗道。

  她难得的乖巧,沈燃眉眼中的烦躁也不禁悄悄散去。

  迟穗看着车越驶越近,为了保险,抿了下唇还是问他:“明天下午和小鬼头的比赛,你还是会帮我参加吧?”

  沈燃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不少,双手插兜,又做出一副“你讨好我我就考虑考虑看”的表情。

  “你要是期中考试表现的好,我就帮你参加。”

  迟穗蹙眉:“喂,不是吧,期中考试还有大半个月,和小鬼头的比赛就在明天,我要怎么表现的好给你看啊。”

  车已经减速停在面前,迟穗有些着急,在原地跳脚想办法说服他。

  沈燃看着她这样有些可爱,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好了帮你参加,快上车去,回家给我发消息。”

  迟穗又“哦。”了一声,但并不似刚刚的那句一样敷衍。

  她走上台阶,握上扶手之后突然转过身来,冲着沈燃挥了挥手。

  “沈燃,晚安。”

  沈燃看着她:“嗯,晚安。”

  ——

  沈燃和钟耀的这场比赛,没到下午就被传的沸沸扬扬。

  迟穗中午趴在桌子上补觉,以张泽为首的一伙儿人围在沈燃旁边叽叽喳喳,她听得头大,一个铅笔盒就冲着张泽扔了过去。

  “你丫能不能闭个嘴?又不是你去比,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还没和你算把这事说出去的账呢。”

  铅笔盒直冲张泽的脑门飞,他手疾眼快的接住,冲着迟穗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多找点儿人给沈燃打打气嘛,省的让那小子到时候在气势上占了上风,玲姐你说对不对。”

  坐在前排补作业的言铃:“?”

  管她屁事?

  张泽说出这种话来明显就是对沈燃不了解,以他这种小心眼的性格,怎么可能让别人占了他的上风。

  由此,在钟耀拎着一摞卷子上来之后,沈燃侧靠在椅子上,看着高一知识精选,明显嫌厌的蹙了下眉。

  “算了,也别让人说我欺负你,你从这里面抽一套卷子,我做今年高考的卷子,一个半小时后,比谁做的分数高,你说呢。”

  钟耀往日里从没被人说过这种话,但今天看着沈燃这副模样,心里没由来的没了底气,犹豫了片刻,抿着唇应了下来,不过……

  “我有条件,如果我赢了,你不能再叫我小朋友,要叫我的名字,钟耀。”

  被点到名字的迟穗还在担心沈燃突然要做高考卷到底能不能行。

  她们现在才刚刚高二,很多内容还没学,万一翻车了那不是很尴尬。

  身边的一群人悉悉索索的,李林和张泽也觉得不保险,低着头问沈燃到底有多少把握,听见这话,也都一愣。

  这小学弟……还挺要强?

  迟穗倒是笑了,趴在桌子上凑过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贱兮兮的。

  “那你要是输了,我就永远叫你小朋友,你还不能反驳的那种哦。”

  “嗯。”钟耀倒是愿赌服输,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比赛很快开始。

  因为做的不是同一套卷子,两人并肩坐在了第一排,互相还能监督是否有作弊的行为。

  除了要去舞室的言铃,高二二班难得的在周五放学后没人离开。

  沈燃上次数学没考,虽然他平日课上表现不错,大部分人还是想要知道他的真实水平是什么样子。

  但一个半小时未免有些太久,等着等着就有不少人坐不住,收拾着书包回家了,走之前嘱托要好的同学给他们发结果。

  迟穗也无聊,开始五分钟就扯着赵树鑫和周琦王雯一起玩游戏。

  玩了两局体育委员郭鹏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个篮球,站在班门口喊他们要不要一起。

  赵树鑫和周琦今天被折磨的耐心已经达到了上限,赶忙点着脑袋走了。

  人一缺,王雯害怕迟穗要接着玩双排,也赶忙退了游戏,拉着她一起看番,提前断了她游戏的念想。

  不知不觉间,原本热闹的教室变得安安静静的,只有沈燃和钟耀两人演算的声音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此起彼伏的响起。

  一个半小时后,时间截止。

  被委托为评委的李林收了卷子,按着答案开始一道一道的判分。

  迟穗有些忐忑,凑在沈燃旁边问怎么样。

  他指尖转着笔,也不瞒着,扬声道:“他这声小朋友你是叫定了。”

  围在旁边的高二二班的小怂货们:“?”

  莫名的还有点儿宠溺是怎么回事?

第21章

  沈燃这话听起来嚣张,样子看起来嚣张,但是实际比较起来,那还真不是嚣张。

  两份卷子都是150的满分,一份是今年的高考卷,一份是高一综合卷,李林把对过答案之后的卷子并排放在一起,一个143,一个140,谁胜谁负很明显。

  一群人围着那套143分的高考卷,像是看圣物似的“哇”个不停。

  赵树鑫伸手过去想翻个页都被人径直拍开,“你这刚打过篮球的手怎么能直接碰这卷子?脏不脏,洗过了吗?”

  “洗过了洗过了。”赵树鑫嘿嘿一笑,展开两只手展示了一下就又要去摸。

  这次眼看就要摸到了,却被另一个一把拍开。

  “洗过了就能摸吗?分这么高的数学卷子多神圣呀,要是被玷污了怎么办。”

  “对啊,我们应该供起来。改天集资买个画框挂起来,就当做我们班的镇班之宝。”

  “可以可以,我现在就网上搜搜多少钱,到时候AA一下就成。”

  迟穗就站在旁边,眼瞧着这伙人越聊越起劲,并且还当真掏出手机来搜索价格时,不禁弯着身子笑了。

  “你们够了啊,买什么画框裱起来,不就是张破卷子嘛,喏。”她抬手拿起来往赵树鑫的方向递,“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去,撕了也行,反正画框是不准买。”

  笑话,按照沈燃这臭屁的性格,要是真的买了画框,他还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想法被否了的一群小怂货敢怒不敢言,眼瞧着那张卷子被赵树鑫乐呵呵的拿走了,他们也只能遗憾的散去,背着书包回家了。

  人群一散开,迟穗抬眼就看见已经走到了门口的钟耀。

  钟耀自进来之后就没怎么说话,分数出来之后就更是一句话都没说。

  迟穗刚刚被这群人吵得忘了还有他,现下看到了,笑嘻嘻的冲他挥手:“小朋友慢点儿走哈,小朋友有空来玩哈,小朋友再见。”

  一连三个小朋友,就差把“你是一个小朋友。”这句也跟着说出口。

  钟耀站在门口,抿紧了双唇,只“哼”了一声便走了。

  迟穗盯着还想再说两句,沈燃起来拿着卷子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喊着她收拾东西回家。

  ——

  沈燃给迟穗补习的时间本是周五和周六的下午,但因为上周那么一出,这时间莫名的就推后了一点儿。

  两人并肩回来的时候,方覃正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瞧见两人之后连忙张罗:“沈燃你先回楼上放了东西,洗洗手就可以吃饭了。”

  说罢,冲着迟穗又道:“你快过来帮我端菜来,成天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又去哪儿疯玩了,这么晚才回来。”

  迟穗:“!!”

  我们明明是一块儿回来的好嘛。

  但方覃女士偏心这么严重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平日里就算沈燃不在她也会时不时的提一句,早上走还要让她帮忙带份早餐,就怕沈燃一个人在学校里照顾不好自己饿瘦了。

  简直比亲妈照顾的还要周到。

  迟穗耷拉这脑袋,“哦。”了一声,迈着步子就要往过走。

  沈燃站在身后提起了她的背包,见她转头回来后解释道:“我帮你放上去。”

  “算你有良心。”迟穗卸下背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谢谢啦。”

  沈燃走上楼,先帮迟穗把背包放了回去,继而推开门,走进了隔壁的客房。

  可虽说是客房,却也有了不少属于他的痕迹,他分明只在这里住了一晚,却难得的习惯,也没有像刚去宿舍时那样择床。

  他放下书包,坐在桌前,捏着上次留下的圆珠笔,渐渐的失了神。

  过了片刻,方覃上来叫他吃饭。

  他应了一声,脱了外套与方覃一齐下楼。

  迟兆钦今日加班,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

  方覃中午时特意问过沈燃爱喝的汤,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去煮,盛出第一碗来就递给了他,随即亲切的问他好不好喝。

  沈燃端起来喝了两口,立刻冲着她点了点头:“好喝,阿姨的手艺赶得上名厨了。”

  方覃笑着摆了摆手,谦虚道:“哎呀,太夸张了。”

  迟穗看着方覃这副做作的模样,一瞬间有些接受不来。

  这还是她那平日里自夸都不打草稿的老妈吗?

  瞧着两人视若无人的一来一回,她咬着筷子试图打破:“妈,我也要。”

  “要不会自己盛?”方覃转头扫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别咬筷子,不然又该换新的了。”

  迟穗:“……”

  我想要换个妈妈。

  方覃吃饭时谈论的话题很少,一般都是和迟兆钦发泄自己在医院里的压力,今天迟兆钦不在,她能够说的也只有学习。

  但或许是因为对着沈燃,她往常的多看书多做题,上课好好听讲三件套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说着说着就绕到了运动会上。

  星高的运动会一般是在秋季,月考之后期中考之前的某个星期,从无例外,被星高学生戏称为最后的狂欢。

  这个学期的具体时间还没出,但大概也就是最近几周的样子。

  迟穗一直以来都是运动场上的活跃选手,听着方覃在那头孜孜不倦的劝诫沈燃在学习之余也要把握住这次运动的机会,好好打放光芒时,她一边加汤,一边蹭着问了句。

  “那我呢,妈我是不是也应该在这段时间稍微放松一下自己,好好锻炼下身体。”

  “你?”方覃视线斜过来,“你每天都在放松还想再怎么松?锻炼身体之前先把你那大脑锻炼锻炼,省的比我还早的老年痴呆。”

  顿了顿她又说:“吃吃吃,还吃,我怎么就没见过你抓紧时间学习呢?”

  正在喝汤的迟穗:“……”

  不是,我现在怎么连吃个饭都不行了?

  ——

  周一开学,被月考折磨了许久的小怂货们终于迎来了自己本学期最后的狂欢。

  上午课间跑操一结束,体育委员郭鹏就拿着报名表从办公室里冲了回来,激动地站在讲台上向大家报告这个好消息。

  迟穗正窝在位置上写刘国璋布置的新作文,闻声抬起头,向沈燃的方向凑了凑,“你说我妈这嘴是开过光的吧,她上个星期刚提这个星期就开始了,下次我游戏抽奖可得要她提前祝福我两句。”

  班里小怂货们因为运动会的事情兴奋到不行,没多久讲台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讨论的热浪从第一排一阵一阵的向后翻涌。

  郭鹏站在中间,被挤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双手抓着报名表晃来晃去,差点儿溺在高二二班的人海里。

  好不容易挤出来,他靠着课桌喘了口气,眼见人群又要挤过来,扯着嗓子喊:“都回去!我一会儿一个一个问报名!”

  “哦……”王雯刚挤到前排,连报名单都没看上一眼就被撵着回座位。

  走了两步,她有些不甘心,转头道:“体委,给我留个五十米呗。”

  “给我也留一个,我跑步贼快,保准给咱们班拿个前三回来。”

  “那给我留个跳远,我不想跑长跑,跑一步我就会死的。”

  “你不要那我来,体委,给我报个八百米,少了不要。”

  “体委……”

  “……”

  一瞬间,刚安静下来的教室又掀起另一波热浪。

  沈燃原本在听英语听力,无奈只能拿下耳机。

  迟穗还凑在他的面前,一边写着作文一边说着什么,刚刚他戴着耳机没听到,现在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抬手拿起迟穗写了一半的作文翻看了两眼,他视线幽幽地转了过去。

  “就这作文写的还想放松?锻炼身体之前先把你这大脑锻炼锻炼,省得以后老年痴呆。”

  这话说的太过于耳熟,迟穗歪着脑袋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出处的时候,沈燃放回她的本子,再度残忍的开口。

  “重写。”

  迟穗:“我这可写了半个小时了,你怎么说让重写就重写啊。”

  “写了半个小时?”沈燃不可置信的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半个小时你才写这么多,高考你是不想及格是吧?”

  调出手机的计时器,沈燃把手机直接摆在桌面上。

  “正好下节课是自习,你卡着时间写,什么时候能按时写完什么时候结束。”

  迟穗:“我……%^&*^&*”

  她屏住呼吸,沉默半刻之后,鼓着嘴巴,忿忿的留下一句:“魔鬼。”

  这次运动会时间安排紧,郭鹏回来之前特意向廖婧征求了同意,借用自习课的时间填写运动会项目报名。

  郭鹏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转到了他们这列的最后一排。

  郭鹏和沈燃不熟,说话的时候带着些胆颤和尊敬。

  走到最后一排,他放下手里的报名表,冲着他问:“沈燃,你想报什么项目?学校里规定每个人最起码参加一个项目,你看看你想参加哪个?”

  沈燃“嗯”了一声,拿着报名表低头看了起来。

  迟穗心里憋闷着的情绪还没释放,侧头瞟了一眼沈燃,继而抬头去问郭鹏。

  “有装逼大赛吗?给他报一个,他肯定能得冠军回来。”

第22章

  刚上课十分钟,高二二班就和下了课一样热闹。

  隔壁班还在上课,任课老师气冲冲的走过来拍了两下门板,这才将他们的声音压了下去。

  可声音是被压下去了,气氛却没有办法被压下去。

  王雯坐在另一列,正焦急的等着郭鹏走过来就听见迟穗这话,整个人窝在座位里,和身旁的杨依依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卧槽,穗姐也太有才了,装逼大赛可还行。”

  杨依依抹了把眼泪,脑袋枕在王雯的肩上,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嚎:“哎呦,我笑的肚子疼……”

  “但你别说,沈燃还没准真的能拿这比赛的冠军回来。”

  “谁说不是啊。”旁边的人附和道:“上周那小学弟出门时候的表情我还记着呢,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可好看了。”

  “而且这要是得了,冠军称号得叫逼王吧?”

  “说b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逼王多难听啊,叫逼哥吧,听起来多有逼哥。”

  眼瞧着讨论的热烈再要翻上去,李林敲了敲桌子喊了句“安静。”自己却弯着腰,抖着肩膀一直笑。

  言铃抬手拍了拍他,递过瓶水来,含着笑和他说:“缓缓,别一会儿笑抽过去。”

  沈燃在这片欢声笑语里,淡定的打了两个勾,转着笔,没说话,只微笑着盯着迟穗看。

  迟穗认识这个表情,她哥迟理以前打架的时候就总用这个表情看着对面的小混混。

  迟穗不杵,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低头继续写作文。

  郭鹏站在旁边也笑的弯了腰,但是碍于在沈燃面前,不敢太大声。

  擦了下眼泪,他动手把报名表往迟穗的方向推了推,“穗姐,你想报什么项目?”

  迟?作死本作?穗:“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

  革命砖块迟小穗最后到了运动会当天才知道自己被安排了女子铅球和女子长跑两项。

  女子长跑好说,可女子铅球就会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

  郭鹏害怕迟穗生气,拿着安排表坐在她旁边解释,“那个穗姐,我也想给你安排其他项目,但是都被他们抢走了,只剩下这个,我也没办法。”

  迟穗对此并没不满,十分大度的拍了拍郭鹏的肩膀,“没事,我说了让你随便填的,没关系,你到时候且看我给你拿个冠军回来。”

  “好。”郭鹏这下子终于放下心来,点点头,道:“那咱们班成绩可就靠穗姐了。”

  迟穗禁不住人夸,沈燃叫着她往出走的时候,她还得意的沾沾自喜。

  沈燃站在跑道边做热身的时候,一抬眼就是她咧着嘴傻笑的模样,脱下外套,冲着她那张脸就扔了过去。

  “抱衣小工,傻笑什么呢。”

  迟穗让沈燃报名参加装逼大赛这件事情,沈燃虽然当场没和她多做计较,但课后,还是胁迫着迟穗这两天做他的跟班小工,一切琐事烦事,全部让她代劳。

  “你才傻笑呢。”迟穗伸手拿下搭在脑袋上的校服,心情好没多和沈燃计较,吐了吐舌头转头就走了。

  沈燃只报了一个项目,跳高。

  他身高腿长,单看起来就十分合适这个项目。

  迟穗抱着衣服,找了半天都没合适的位置,最后还是杨依依叫她在跳高比赛旁边的草地上坐下了。

  现在已经秋末,就算太阳已经高挂在天空中央好几个小时了,草地上的露珠还没有消散。

  迟穗怕凉,站着犹豫了半天,一松手,把怀里沈燃的地方扔到了地上。

  杨依依是校记者团的成员,趁着比赛还没开始,正低头摆弄着自己手里的相机,半晌不见迟穗坐下,刚准备抬头问她,身边就突然落下一块阴影。

  将校服铺开,迟穗翻身坐下,见杨依依直接坐在草地上,挪了挪,招呼着她一起坐过来。

  杨依依也不客气,把相机递给迟穗,一边挪一边问。

  “穗姐,这校服你是找谁要的啊?我记得你那件不长这样吧?”

  沈燃的号码很靠前,在第三位,个子长得又高,一抬眼就能看到他。

  迟穗指了指,杨依依顺着瞧过去,脸立刻黑了。

  “他,沈燃。”

  杨依依默默的挪回了原位,迟穗疑惑的将她往回拉,她赶忙摇了摇头,脑后的马尾像是拨浪鼓的锤一样晃来晃去。

  “别了穗姐,放我一条狗命,我想活下去。”

  ……

  比赛很快开始。

  跳高一共是十六个人,每人两次机会,比到最后的一个是冠军。

  裁判一声哨响,一号的男生从栏杆的侧方开始助跑。

  杨依依担着拍照的职责,起身和迟穗挥了挥手,说一会儿再回来找她。

  迟穗点了点头,无心观看比赛,掏出手机来缩在地上,戴着耳机开始看番剧。

  她昨天临睡之前,发现了一部特别好看的运动番,但因为今天有比赛,不能熬夜,这才一直忍到现在。

  周围很吵,杨依依走后有女生凑了过来,站在她刚刚坐的位置,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就算迟穗把耳机声音开到最大,也能模模糊糊的听到她们的尖叫声。

  翻了一个白眼,迟穗摘下耳机,礼貌的开口。

  “喂,滚一边儿去行吗?”

  女生们没有听到迟穗的声音,依旧沉浸在自己激动的情绪里。

  “哇,沈燃好帅啊!这个身材比例也太棒了吧!”

  “妈呀,这个腿比我的还细还直,爱了爱了。”

  “娜娜,你拍下来了吗?快,给我也传一份。”

  “我也要我也要!”

  尖叫声又开始了,迟穗不耐烦的揉揉耳朵,很担心自己的听力状态。

  站起身来,黑着脸还没说话,就见离她最近的那个女生将簇拥在她们中间的那个向前推了一把。

  “孜诺,趁着他现在排队,抓紧机会快去要联系方式。”

  迟穗眨巴眨巴眼笑了,她当是谁呢,原来是校花啊。

  江孜诺还在扭捏,但向前迈出的步子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

  迟穗一步向前挡住了她的路,插着腰道:“不让去,赶紧走。”

  听了这话,围成一圈的女生叽叽喳喳的又要开口,还是其中有人抢先认出迟穗,这声响才停了下来。

  江孜诺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姐妹,抿了抿唇,微笑着开口:“迟穗同学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沈燃是你的同桌,但同桌又不是你的所属品,你总不能这么霸道吧。”

  迟穗最受不了她扭扭捏捏的声音,毫不遮掩的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就这么霸道你能怎么样?

  “他现在在比赛,你是眼瞎啊还是故意想拉低我们班成绩?眼瞎的话我劝你赶紧去治病,想拉低我们班成绩的话……我不介意在线教育一下你们。”

  迟穗捏了捏拳头,虽然不能像张泽方一阜他们一样弄出声响,但吓唬吓唬这些小丫头们还是可以的。

  周琦和沈燃一起报了跳远,但不幸,第二轮就被刷下来了。他不想自己一个人灰溜溜的回去,便站观众群里一起看。

  裁判旁边放着一箱水,供选手们自取。

  周琦拿了两瓶,递了一瓶给沈燃,拧开自己那瓶,一边喝一边说:“穗姐那边是干嘛呢?那么热闹。”

  沈燃顺着瞧过去,喝水的动作一顿,说了句:“管她呢,她就爱折腾。”

  比赛到了第五轮,原本十六个选手现在只剩下了五个,沈燃就是其中一个。

  杨依依抱着相机回来,一入眼就是江孜诺带着她那群小姐妹离开的样子。

  她刚刚倒是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但专注于拍照,并没有时间往过看,现在回来了,一边坐下,一边问,“穗姐,她们得罪你了?”

  杨依依待在校记者团,什么消息都知道一点儿。

  江孜诺这个人因为长得不错,在男生里的声望很高,但真实风评还有待商榷。

  迟穗懒得提及这个人,挥了挥手,三两句就把刚刚这件事情遮了过去,探着头去瞧杨依依相机里的照片。

  杨依依忘不了自己刚刚抓拍的那张,立刻兴奋的调出来给迟穗看。

  “穗姐,看这腿!这腰!沈燃这身材这是绝了啊!”

  刚刚那群小女生站在旁边也是这么说的,迟穗听着原本还不以为意。

  他不就那张脸还行嘛,有什么好吹的。

  但现在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不得不承认,沈燃这个人,还真是挑不出什么缺点来。

  ……

  不出意料,沈燃当真拿了一个第一回来,周琦走在旁边,看起来比第一还有激动。

  “我靠,你们是没看到,沈燃真是绝了,要不是赶着换场地,那体育老师真要摁着他在那里测出最高成绩来。”

  末了他还跑到郭鹏的面前,对着坐着的他比了比。“沈燃赢得时候,跳过的就你这个身高。”

  “滚。”郭鹏站起身来追着他打,“你丫变相的骂老子上身长是不是。”

  一群人在面前热闹,沈燃拎着自己的校服,挑了一个最后的位置坐下。

  拧住喝光的水瓶,他一抬手,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解释一下。”他冲着面前的迟穗扬了下下巴,“这是什么意思。”

  “我肚子疼。”迟穗扁扁嘴。

  沈燃没听懂,“什么?”

  这下,迟穗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我肚子疼,不能直接坐在那凉草地上,你不知道,那上面都是水。”

  迟穗抿着唇,原本奶萌奶萌的声音故意往软了变,听起来就像是有些虚弱。

  沈燃没按迟穗预想中一样问“怎么就不能站着。”这话,一边让她坐下,一边起身走了,没一会儿拿了一个水瓶回来,递给了迟穗。

  “你给我这个干嘛?”迟穗迷迷糊糊的接下,刚一碰瓶壁,指腹就被烫了一下。“嘶……怎么这么烫。”

  “废话,热水能不烫吗。”沈燃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校服,三两下裹住了水瓶之后,重新递给了她。

  “放肚子上捂一会应该会好点,不行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药。”

  迟穗歪着脑袋,这下才明白过来,沈燃这是误会了。

  但,莫名的还挺暖心。

  她拿在手里暖了两下,没先往肚子的位置放。

  沈燃顿了顿,又道:“你嫌什么脏,刚刚不是你往地上铺着坐的吗。”

  迟穗:“……”

  她收回刚刚的话。

  暖心个屁。

第23章

  迟穗参加的女子铅球和女子长跑都在第二天。

  也不知道是怎么排的,都在上午,铅球的比赛结束没一会,长跑的就要开始。

  迟穗害怕自己会来不及,提前和言铃打了个招呼,让她一会儿帮自己去检录处检录。

  铅球分为两轮,第二轮是决赛,只需要前六名参加。

  迟穗说这话的时候沈燃就坐在旁边看书,眼神一瞟,淡淡的开口:“就你那力气,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进决赛?”

  “我的力气怎么了?”迟穗炸起毛来,“我好歹也是能手拎着钢管打架的穗姐好吗,你别瞧不起人,我一会儿就拿个冠军回来给你瞧瞧。”

  沈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说话,眼神里满是“我觉得你只是在说大话。”的不信任。

  顿了顿才开口问:“你那肚子,能行吗?没事吧?”

  迟穗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还误会着呢。

  但她也没办法戳破,只能笑嘻嘻的说:“没事,今天的穗姐是钢铁人变身,壮的和牛一样。”

  沈燃瞥了她一眼,捏紧了自己的校服,默默的坐的离她远了些,“今天你说什么也别想再拿我的校服垫地上。”

  迟穗:“……”

  ……

  铅球比赛很快就到了,迟穗为了让沈燃见证自己的夺冠之路,硬是把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绕出楼梯口,往操场的左边走。

  不远处,高一男生正在比赛跳远。

  一个男生站在起跳线处,闭着眼做深呼吸,再一睁眼,助跑,踏板,身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最后稳稳的落在沙坑里,两旁立刻掀起一阵欢呼。

  钟耀排在队伍的末尾,百无聊赖之际就看到沈燃从人群的最后走来,一个激动,直接冲了出去。

  “燃哥!”

  迟穗还在和沈燃说自己夺冠的几率有多大,钟耀就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

  迟穗一愣,嘴里没声了。

  什么东西?

  燃哥?

  他们两个人关系这么好了吗?

  钟耀窜出来沈燃也是一愣,继而有些头疼的冲他点了点脑袋。

  钟耀也住校,周日晚上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径直就找到了沈燃的宿舍,敲开门就叫他燃哥,说要向他学习。

  沈燃其实不喜欢别人叫他燃哥。

  以前是以前,自来了星高,有次李林叫了他一句燃哥之后他就说过,他不喜欢这个称呼,直接叫他沈燃就好。

  可钟耀却不知为何偏不,他说了几遍之后这小朋友依旧是燃哥燃哥的叫,没办法,他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燃哥,你是来看我比赛的吗?”

  周围又是一阵欢呼,沈燃顺着欢呼声看过去才知道这里是高一的跳远比赛。

  钟耀眼神里期望的色彩过于浓厚,沈燃害怕打击了孩子的自信心,刚点了下头,“嗯。”还没说,身边的迟穗就开口了。

  “看你比赛干嘛,他是来给我加油的。”迟穗弯着腰,抬手揉了揉钟耀的脑袋,“小朋友,我看你这比赛马上也就结束了,要不就别比了,直接过来给我加油吧。”

  钟耀不是傻子,听着迟穗话里的意思,当即黑着脸甩开了她的手,“你才要输呢,我看你第一轮就要下。”

  钟耀侧着脑袋瞧了下前面的场地,顿了下,又补了句,“大力女。”

  “下一个钟耀准备。”

  身后的裁判点到了钟耀的名字,他转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舍的看了沈燃一眼。

  “加油。”沈燃扬了下下巴,道:“快去吧。”

  迟穗趁机又揉了下钟耀的脑袋,嘴里说着“小朋友”,手上还是冲着他做了一个握拳的姿势。

  迟穗的号码排在倒数,一时半会排不到她。

  两人站在场地边缘,迟穗闲得无聊,问沈燃和钟耀两人是怎么回事。

  “这小朋友不应该讨厌你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喜欢的不得了。”

  沈燃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那天一到宿舍,钟耀就直接敲开他的门,叭叭叭叭的说了一大堆。

  许是激动又紧张,他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沈燃根本没听清几句,只记得最后一句。

  “燃哥,你就是我的榜样,我以后要向你学习。”

  他摸了摸下巴,笑了:“大概,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吧,你不懂。”

  迟穗:“……”

  呵,她是不懂,逼哥。

  ……

  铅球比赛场地就在高二二班的位置的正下方。

  迟穗还没比赛之前,就几步走进阳光里,冲着台上挥了挥手。

  赵树鑫和郭鹏几个特别捧场,趴在栏杆上,不住的吹着口哨给她加油打气。

  “穗姐最棒!穗姐最强!穗姐就是我们心中的第一!”

  “唉。”她假装擦了擦泪,提前说起了获奖感言,“这都是党和人民栽培的好,我以后也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发挥到身上的最后一丝余热为社会做贡献。”

  “别做演讲了。”沈燃伸手把她扯回来,“轮到你了,快点儿准备。”

  迟穗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铅球比赛,对此仅有的知识全部来自昨晚的预习。

  但她坚信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只要动作差不多,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握着球搭在肩上,她深呼一口气,闭着眼,一个用力将球抛了出去。

  睁开眼,记录员跟着球跑了出去。

  迟穗还没听到成绩,就转过身,得意的往沈燃的面前走:“看我刚刚的样子,强吧,你还不信我,我这次啊,肯定能拿第一。”

  话落,身后那个记分员恰好来了一句,“迟穗,暂列第一。”

  这下子,迟穗更骄傲了。

  沈燃也承认,冲着她点了点头说:“嗯,是不错,就是动作不标准。”

  “你动作才不标准呢。”迟穗不满的差点儿跳起来,“我这动作可是昨天晚上跟着世界冠军学的,哪儿会不标准?”

  “这里。”沈燃指了指她的手臂,“你这里用力不对,扔的时候用的都是蛮力,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扯到自己。”

  迟穗耸耸鼻,明显不服沈燃这话,迎着台上朋友们的尖叫欢呼声,回去继续排队去了。

  但事实证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迟穗第二轮排在中间第三个。

  开始之前都和刚刚一样,深呼吸,闭着眼睛向外扔。

  可这次,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果真就如沈燃说的一样,扯到了自己的手臂。

  毫无防备的疼痛让她猛然红了眼眶,也不管那球是扔了多远,转回头来冲着沈燃就骂:“你个乌鸦嘴。”

  乌鸦嘴沈燃一直注视着她的方向,见她哭着扭回头来,赶忙两步上前搀住她。

  一边把她向医务室领,一边冲着台上的郭鹏和言铃喊:“她一会儿的长跑就不跑了,你们可以的话就找个人顶替,不行的话就直接取消资格吧。”

  郭鹏冲着沈燃比了一个OK,言铃也赶忙放下自己手里的书问,“要我下去帮忙吗?严重吗?”

  “不用了,我带她过去就行。”

  迟穗还在旁边哭戚戚的怨着沈燃,他听着烦,转头吼了她一句闭嘴,不一会儿又低头好声好气的安慰她,让她稍微忍着点儿,马上就到了。

  相比于外面的热闹,医务室里则格外的冷清。

  两个年轻的医生一早就跟着学生队伍在操场上候着里,医务室里只有年长的那一位坐在位置上看书。

  “怎么了?”医生有些老花眼,捏着眼镜去看对面。

  “她刚刚扔铅球扯到了手。”沈燃扶着迟穗坐下,指了指她的右手道:“这边。”

  医生抿着唇掀眼瞧了眼沈燃,一脸“我又不是傻子,这还用你说。”的表情,抬手捏了捏迟穗的手臂。

  “嘶。”迟穗倒吸一口冷气,眼圈更红了。“疼。”

  “小姑娘不要这么娇气嘛,”松开手,医生叹了一口气,从一旁的药柜里拿出一瓶红花油递给沈燃,指了指对面的床位,道:“不严重,就是用力不对稍微扯到了筋,拿着这个去对面,用点力气给她揉一揉,好好休息个一两天就能好。”

  红花油的味道有些大,沈燃打开的瞬间,迟穗就嫌弃的皱了皱眉头。

  “你嫌弃什么,这不都怪你自己。”

  沈燃倒了一点儿在自己的手上,将药水搓热,指挥着她掀起袖子,抬起手掌,盖了上去。

  迟穗的皮肤很凉,沈燃的掌心贴上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引得被扯到了手臂更疼了。

  沈燃眉头蹙了一下,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出声道:“别动。”

  “我疼。”说着,还真有眼泪留下来了。

  迟穗本来也不是一个娇气的姑娘,从小跟着迟理这些年龄大的哥哥们一起玩,磕磕碰碰那都是常态。

  以往,她破块儿皮都能眼都不眨的用水去冲,可现在不过扭了一下胳膊就哼哼唧唧的哭了很久了。

  沈燃的态度依旧很差,抓着她的手臂,让她躲也躲不了,嘴里道:“疼就忍着。”可手上,到底还是缓了些力度。

  秋天的微风轻轻的吹开窗户的面纱,裹挟着气温轻柔的吹来,将灼热的药水味道一点一滴的在这个空间里四散开来。

  门对面的医生带着眼镜,正坐在桌边看书,微风吹过,放在桌角的病例被猛然吹开,响起‘哗啦啦啦’的声响,遮住了原本规律的翻书声,与平稳的呼吸声。

  ——

  迟穗这样是没办法再回去继续参加运动会了。

  沈燃给李林打了一个电话请假,打算把她直接送回家去了。

  赵树鑫不知情况,听到电话就凑了过来,“穗姐明天还来吗?最后一天了,我们还给你留着惊喜呢。”

  迟穗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会好多了,抢过电话就说:“放心,我回去休养生息一下午就回来,明日我们运动会再战。”

  “战什么战。”沈燃一把抢过手机,挂了电话,低头看她的眼神不善,“你是疼的还不够厉害是不是,好好在家休息,明天就别来了。”

  “我是扯了下胳膊,又不是腿瘸了,怕什么啊。”

  迟穗说着比划了两下,接着又道。

  “再说了,他们还给我准备了惊喜呢,我明天肯定要回去看看。”

  迟穗对这个惊喜极度好奇,第二天一到就问赵树鑫他们是什么。

  “这个。”赵树鑫拿过郭鹏手里的安排表,指着上面的名字给迟穗看,“穗姐你那天不是说想要参加嘛,我和老郭说了说,把你名字换上去了,够意思吧。”

  星高运动会的第三天比较特殊,除了一些项目的决赛之外,还有个趣味运动赛。

  迟穗高一的时候有事没参加,一直很遗憾,前几天玩游戏的时候提了一嘴,没想到还真被赵树鑫记下了。

  赵树鑫帮她报的是两人运球跑,需要一男一女参加,他们思来想去,觉得这个人只有沈燃合适。

  “沈燃跑的也快,有他在,你们两个一定能够拿到冠军。”

  迟穗原本还在为自己昨天的失误懊悔,现下立刻兴奋起来拍了拍赵树鑫的肩:“放心,有我们在,这个冠军一定能够拿回来。”

  可大话说起来简单,做到却没那么简单。

  两人运球跑可以面对面,可以背靠背,只要手不碰到球就可以。

  迟穗和沈燃开始时选择的是最普通的方式,背靠背。

  但沈燃顾忌着迟穗的手臂,跑起来多有犹豫,没几步球就掉了,半天下来只运过去一个。

  迟穗对这比赛的胜负心极重,自开始就一直在说。

  “你和我手臂勾紧啊。”

  “你跑的快点儿啊。”

  “跟上我的频率啊。”

  等时间到了一半,她的话只剩下一句:“完了,输了。”

  沈燃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着声音来辨别她的情绪中的起伏。

  听了这句话,沈燃也不知怎的,开口问了一句:“迟穗,你想赢吗?”

  “这不是废话吗?”

  迟穗叹了一口气,剩下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见沈燃转过身来,双手托住她的臀,一个用力将她抱起,只留下一句:“抱紧了。”抬腿就往前冲去。

第24章

  两人运球跑是运动会的最后一个项目,没人能在台上坐得住,纷纷起身凑到场地两边给选手加油打气,就连佛系的言铃都被人生拉硬拽的从位置上走了下来。

  言铃和迟穗相反,对运动会的热情实在不高,原本被人挤到前排的位置,也让她向后挪了挪,隐在人群之中玩手机。

  她正在发消息,听到身边的欢呼声一瞬间停下来,疑惑的抬头看去,就见迟穗整个人以一种极度暧昧的姿势被沈燃抱在怀里。

  俊男靓女很是好看。

  就是两人中间隔着个球,有碍瞻观。

  顿了下去的欢呼声,在反应过后再次点燃,并且翻着倍的高涨起来,言铃一个激灵,拇指按在了语音键上,等反应过来之时,语音已经发了出去。

  她回过神来赶忙动手撤销,那头的迟理便已经连续发来了两条信息。

  迟理:今天是星高运动会最后一天吧?

  迟理:你们做什么呢这么兴奋,说出来也让哥哥开心开心。

  言铃握着手机默默的望天。

  没什么,就是你家白菜被猪拱了。

  ……

  相较于言铃的情绪,周遭的反应那简直是太过于强烈了。

  惊讶的,庆祝的,调侃的,吹口哨的,那简直是无奇不有。

  杨依依原本已经离开,听到动静,抱着摄像机不要命的就往回冲,蹲在地上,开始360度无死角连拍,末了还不禁开口赞叹,“这两人长的真是绝了,不论哪个角度拍都好看。”

  借着这股热潮,周围原本杂乱的加油声,已经被郭鹏和赵树鑫这堆人别有用心的统一带成:“穗姐加油,沈燃最棒,二班第一!”

  不一会儿,整个操场上不论哪个角落,都是在为高二二班加油助威的热情呐喊。

  可处于比赛场地的迟穗,却丝毫没有被这样的热情所感染。

  自被沈燃抱起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对于周遭的所有感官条件反射的关闭,她只能听到沈燃的声音,和他托在自己屁股上的那双手。

  他的掌心很烫,像极了昨天涂着药水时的温度,炽热,烈火燎原似的燃烧着她整个人,不禁让她盘在沈燃腰上的双腿紧了两分。

  这样的姿势极度缺少安全感,迟穗被他的手掌灼的难受,交织在他脖后的双手松开,按住他的肩膀,扭着身子想要换个位置。

  “别动。”沈燃的手用了点儿力,强行把她的身子控制住,“安分点儿。”

  “可我难受。”迟穗视线向下,不老实的又挪了一下。

  沈燃腾出一只手来,按住她的腰,带惩罚性的捏了下,哑着声音说:“那也不准动。”

  迟穗扁着嘴,“凭什么呀。”还没说出口,就见沈燃侧着脑袋,补充道:“你当我视线了。”

  迟穗:“……”

  行吧。

  工具人不配有话语权呗。

  ……

  这场比赛,毫无疑问是由迟穗和沈燃获得了冠军。

  参赛的选手中不乏有小情侣一起参加的,比赛一结束,站在场地上就开始互相埋怨了起来。

  “你瞧瞧沈燃,再看看你这怂样,天天和我讲健身健身,这胳膊和肌肉萎缩似的,连我一下都抱不起来,丢不丢人啊。”

  “那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呢,吃的这么胖,我要是能抱起你来就有了鬼了。”

  “你敢说我胖,不要命了是不是?”

  “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你……”

  几句不对付,原本相亲相爱的小情侣立刻本性暴露,就差互相打起来了。

  迟穗站在地上,双脚切实接触地面的感觉还有些陌生,几步走回人群中,步子和脑子都有些轻飘飘的。

  赵树鑫和郭鹏一群人欢欢喜喜的凑上来:“恭喜恭喜。”

  她抱拳回礼:“同喜同喜。”

  他们有样学样:“恭喜恭喜。”

  迟穗继续:“同喜同喜。”

  一群人站在跑道上,面对着面的鞠躬,样子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几个回合下来,也不知道是哪边抢先反应过来这样太傻逼,这才终于结束。

  言铃在比赛结束之时回到台上拿了一瓶水,见他们终于停下动作,这才走过来递给了迟穗。

  虽是秋末,但阳光依旧很足,原本泛凉的矿泉水经过大半天的照射,此刻已经变温。

  迟穗仰头几口下肚,原本发晕的脑子这才渐渐恢复清醒。

  “穗姐,沈燃呢。”张泽不知道从哪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问,“怎么比赛完了就不见他人了?”

  迟穗拧住瓶盖,刚刚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声音重新钻进了脑子里。

  “他说英雄要深藏功与名,比赛结束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儿。”顿了顿,迟穗斜眼瞧他,“怎么,你找他有事?”

  张泽搔搔脑袋,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打电话到我这里来,说要找他。”

  “嗯?”

  这话听起来新鲜,迟穗挑挑眉问:“谁啊。”

  张泽答:“郝兆飞。”

  而此时,在厕所洗了一把脸的沈燃,再次接到了郝兆飞的电话。

  郝兆飞第一个电话打来是在半个小时前,那会儿他把手机扔在台上校服里,跟着迟穗去跑道热身,压根没听到。

  之后的电话,基本上每隔两分钟就是一个,十分的规律。

  郝兆飞了解沈燃,他不喜欢这么频繁的电话。

  但沈燃也了解郝兆飞,如果没事,他不会如此反常一连打这么多个电话给他,看来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燃扯着衣摆擦了下脸,划开锁屏接起了电话:“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急促,郝兆飞应该是在跑着,说出的话伴随着明显一喘一吸的呼吸声:“燃哥,童沫出事了。”

  厕所里很安静,一个未被关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的漏着水,和郝兆飞那边人声,汽笛声混杂在一起的喧嚣有着极大的反差。

  沈燃抬手关住了那个水龙头,转身倚着水池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郝兆飞弯腰撑着膝盖喘气,缓了几秒之后,沈燃才听到那头继续开口。

  “罗钊他们那伙人现在仗着你不在,不仅在学校里作威作福,还毁你名誉,童沫听不下去,回了两句就被他们这伙人围走了,罗钊他们说,要放童沫可以,但是要让你过去才行。”

  郝兆飞的气息平稳了不少,但语气中的急促也添了不少。

  “你在哪儿?”沈燃一边推开门,一边问。

  “现在已经到了星高门口。”

  “好,我马上出去。”

  ——

  新洲一中地处市郊,周围依山傍水,但却十分繁华。

  沈燃和郝兆飞赶到的时候,罗钊一行人就在门口的一家小店里吃烤串,面前残渣剩滓摆了一大片,看起来是等了许久了。

  罗钊咬下手里的最后一块鸡肉,转头看了一眼被挤在最里面的童沫,笑了。

  “看来燃哥对你这个妹妹还真是和传说中的一样不上心呢,我们都在这里等你快一个小时了你才来,啧啧啧。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薄情呢。”

  “不准你这么说我哥。”童沫在里面激动的站起来,可刚说了一句就被人按着坐了回去。

  “呦,我这才说了一句就又护上了。”罗钊侧着脑袋,又笑了。“沈燃,你说你命怎么就这么好,走到哪儿都有人护着你,说你一句不好都不行,可是凭什么呀,嗯?”

  他坐在椅子上,一脚踩在身旁的一个矮凳上,手里拿着个酒瓶,仰头喝光,捏在手里晃了两圈,看着沈燃又问了一遍:“凭什么呀。”

  “啪”的一声,空瓶在沈燃脚边炸开,在尖叫声,喧闹声中,罗钊踹开凳子,起身拽住沈燃的衣领,恶狠狠的道:“凭什么是你,就不是我呢。”

  刚刚酒瓶飞的太近,碎片一块块的在他身侧划过。

  沈燃低头看了一眼裸露在外的手背,抬起来,一下下的擦在了罗钊的身上。

  “因为你不配。”

  沈燃说这话时声音极淡,不带丝毫的情绪,像是在叙述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实。

  郝兆飞站在他的身后,听了这话,拳头下意识的捏了起来。

  沈燃这个人有一种能力,只轻描淡写的几句,就能挑起对方的怒气。

  这有时候是一种好事,可有时候也不是一种好事。

  “燃哥。”郝兆飞凑上前去,在他耳边瞧瞧提醒了一句,“童沫还在呢,要打也得让他们先把童沫放走才行啊。”

  沈燃闻声没回,倒是罗钊被提醒了过来,转头看了一眼被挤在最里面的小姑娘,松开手,煞有其事的帮沈燃整了整衣领。

  “啧啧啧,这星高的校服就是比新一的好看,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私立高中就是不一样,就是不知道,跪下来之后这校服还有没有我们身上这身好看了。”

  罗钊转身回去,原本被他踢开的椅子已经被身后的人摆正。他重新坐了回去,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指了指地面。

  “沈燃,你想带你妹妹回去可以,但是你要先跪下来向我道个歉,向新一的兄弟们道个歉,说你错了,这事才能完。”

  我卡卡怪终于卡出来了!!!

  之后还有两章,会陆续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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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时值下午四点半,新一门外的那条小吃街格外繁华,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穿梭在其中的顾客络绎不绝,唯有小巷角落里的一个烧烤店气氛极度凝重。

  郝兆飞摆在身侧的拳头松开后,又用力的捏紧,手背青筋的纹路霎时间清晰可见。

  “罗钊,你别太过分。”

  “我别太过分?”罗钊扁扁嘴,皱起眉头来像是听到了个笑话,“我觉得我已经很仁慈了啊?难道不是吗?”

  说着,他和身边的人对望了一眼,大笑了起来。

  “老郝啊,你这个人就和你的姓一样,太好,好到都有点儿犯傻了,你想想他之前从不愿意正眼瞧我们的样,难道不恶心吗?再说,你忘了他早就说不拿我们当兄弟的事儿?现在还可怜巴巴的跟着他,你贱不贱呐,啊?”

  罗钊这两句说的激动,不知是在说郝兆飞,还是在说他自己。窝着身子握住了桌边的酒杯,不知何时出现的缺口抵在他的掌心,有些疼,但是能让人清醒过来。

  他仰起头,不再偏题,看着一直没说话的沈燃问:“想好了吗?到底跪还是不跪?”

  罗钊这话问的得意,语气里似有似无的显露出自己毫不在意的情绪,心底里却万分在意他到底会作何反应。

  刚刚捏住酒杯的手已经挪到了一旁的酒瓶上,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时刻防范着他下一刻有可能会翻桌打人的动作。

  却没成想,他站在原地笑了,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曾经那种鄙夷嘲讽的笑,到类似于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笑了?

  罗钊拧起眉头,刚刚的装模作样一下子从脸上消失。

  郝兆飞也觉得奇怪,探着身子去看沈燃,就见他抬起头来,有些迷茫的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自罗钊松开他衣领的那一刻,他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迟穗上次的那一脚。

  这丫头很多时候古灵精怪的,常常能做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什么装逼大赛,比如她上次出口维护自己。

  他其实知道迟穗并不是有心要替自己说话,只是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仅单纯看不惯这种肚子里没点儿好水的人罢了,可他现在回想起来,不知为何,总觉得暖心。

  也觉得开心。

  罗钊被他这一句气疯了。

  不管什么时候,沈燃这个人总能用他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表达对你的不屑,就好像你这个人,从来没有如果他的眼一样。

  他再也不强忍着自己的脾气,握着酒瓶站起身来,指着沈燃开口就骂:“你他妈……”

  “骂什么呢?”隔着巷子不远,传来一个慵懒又威严十足的女声,只是仔细听起来,这声音还是有些软。“这年头怎么都没有一点儿讲文明懂礼貌的风气了?张口就是骂来骂去的,多难听呀,你说是不是?张泽。”

  “……”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动不动就打人,动不动就骂人的。

  但为了给迟穗撑足了场子,张泽只得舔舔唇,硬着头皮说:“是呀,穗姐说的对。”

  他这声音勉强的太厉害,跟着他身后的人憋不住,不禁笑出了声音。

  张泽转头瞪他们,待站定之后,默默的侧了下身子,冲着那几个人的脑袋就拍了两下。

  “这是干嘛呢?嗯?”迟穗几步走到沈燃的身边,踢了踢罗钊面前的桌子问,“欺负我星高的人,还是我迟穗的同桌,不想活了是不是?”

  迟穗个字小小的,在这群普遍一米七多的男生中间,显得特别娇小,可就是那多年锻炼出来的气场,不禁让罗钊愣住了半晌,还是身边的人拍了拍他,才让他回过神来。

  罗钊本就对迟穗不爽,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对她这个人简直可以用厌恶两个字来形容。

  “呵,我不想活。”他用酒瓶敲了敲桌面,松动的木板与铁质的桌角相撞,发出格外大的噪音,“迟穗,你说话前先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哪里,这是新一,不是你那星高,说大话也有点儿限度。”

  “啧,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烦人?”迟穗翻了一个大到天际的白眼,双手插在兜里,抬腿踹了下脚边的碎玻璃渣。

  “我上次踹你那一脚你是没长记性是不是?我管你现在是在哪里,只要你欺负我迟穗的人,那你就是不想活了,听、懂、了、没、有?”

  迟穗最后一句说的抑扬顿挫,停顿的间隙,一下一下的踢着面前的碎渣,隐喻的意思,十分明显。

  张泽这次带来的人,基本都是上次在小巷里目睹过迟穗踹罗钊那一脚的人,看着这动作,各个毫不遮掩的笑了起来。

  大半个月前受的那一脚是罗钊的耻辱,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尤其是现在还混杂着越来越响的笑声,他莫名的觉得自己的裆下有些隐隐作痛,脸色立刻白了下去。

  迟穗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想过,耸耸肩,侧头看向了身边的沈燃。

  她本是想问问他有事没事,可一抬头,话还没出口,就对上了他望着自己的眼睛。

  他像是看了她许久,嘴角的笑意早就抵达到眼底。

  “同桌,你原来这么强啊。”

  迟穗被他这一眼看的脸红,缩着脖子转了视线,“那当然,穗姐可强了,比你想象中的强多了。”

  沈燃口中的笑声溢出,在身后这群响亮的笑声里,特别的独特。“那倒是,我的同桌比我想象中的强多了。”

  沈燃从来没有正面的夸奖过迟穗,就是他这一句几乎是在重复迟穗的话,但也让她的内心不自觉的慌了一下。

  像是心悸,慌张又茫然。

  周围的笑声渐渐的弱了下去,罗钊在气愤之中又摔了一个酒瓶。

  迟穗见样不对,朝着身后的张泽挥了挥手,喊。

  “愣着干嘛,上啊,撂倒这伙儿废柴。”

  几乎是在迟穗说完的同时,两群人就纠缠在了一起啊。

  郝兆飞担心童沫,在迟穗往后退的时候向她提醒了一句。

  迟穗仰头,也不管看没看到人,冲着里面就喊,“张泽,注意着点儿小姑娘,别伤到她了。”

  里面一齐传来很多声唉,声响不同,音调不同,也不只是张泽真的听到了,还是有人被打到了。

  小巷里的人看到这边一群人在打架,很早就自动远离了这块区域,给他们腾出了不少的空间。

  迟穗护着头发小心翼翼的从人群里退出来,正左右张望着没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之时,眼前出现了几串烤串。

  她视线顺着往上,是沈燃那张面无表情撸串的脸。

  “吃吗?新鲜的,就是有点儿凉了。”

  迟穗伸手接过,吃之前还不忘吐槽一句:“您还真有闲情逸致啊。”

  “那是,今天抱了你那么久,我早饿了。”

  提起刚刚的运动会,迟穗的脸又烫了起来。

  咳了两声,她转移径直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不上去打啊,里面那不是你妹妹吗?”

  “受伤了,打不了。”

  沈燃说的理所当然,迟穗瞧了一眼他举起的手背,倒是当真受伤了。

  但就破了点儿皮,打不了个毛啊。

  这哥哥做的也太不称职了吧。

  迟穗咬着手里的烤串签,拧眉看他,正想着怎么质问他之时,他倒是先反问了一句。

  “你呢,贼强的穗姐怎么不上去打啊。”

  “不行不行。”迟穗咬了一口羊肉,理直气壮的道,“我要保护我的一头秀发,这群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我头发要是壮烈牺牲了几根怎么办?”

  沈燃顿下撸串的动作,侧头看着她的头发,了然的点了点头。

  “的确,就这么几根头发,牺牲了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出来。”

  “这下子我算是了解你当初为什么写我头发多了。”

  “唉。”他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迟穗的肩膀,“我对你深表同情啊。”

  迟穗抬眼瞪着沈燃那副贱兮兮的表情,扔了手里的签,追着他就打了上去。

  “你头发多你了不起啊,我以后也能张,长得比你还多,比你还长!”

  这下子,无一例外,全都进入了战场:)

  ……

  罗钊他们的人不多,本就只是打算借着童沫的事让沈燃给他们道歉,真要打起来,也就沈燃和郝兆飞两个人,没想到迟穗会带着人来。

  不一会儿,这群人就老老实实的被按在了原地。

  迟穗还在追着沈燃打。

  不过两人这架,说是打也不太合适。

  沈燃高迟穗一个头,力气有比迟穗大,很轻易的就能握住她的手臂,让她只能像是小猫似的挥着拳头,却上不到自己半分。

  张泽转过头来,简直没眼看,赶忙出声叫住了迟穗。

  “穗姐,架打完了,轮到你出场了。”

  迟穗连忙“哦。”了几声,甩开沈燃的手,大步的走回罗钊的面前。

  她不太想多理这伙人,蹲在罗钊的面前,软硬兼施的说了他几句就放人了。

  罗钊身上都是打过架的痕迹,肚子上闷声受了几拳,此时疼的有些直不起身子来。

  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走,路过沈燃,听他开口道:“如果我之前的态度真的让你不舒服,那我应该向你道歉,对不起。”

  罗钊停下来看了他两眼,但最终没说什么,离开了。

  原本干干净净的烧烤小店,经过这么一场,顿时变得杂乱无章,桌子横七竖八的摆在地上,酒瓶摔了一地,不论踩在哪里,都是碎片的声音。

  倒是店老板像是习以为常了,窝在柜台后一句话没说,只默默他的帐,直至看到迟穗伸了个懒腰,指挥着所有人帮忙收拾之后,才露出了些惊异的表情。

  迟穗胳膊刚刚扭过,扶起来两个桌椅之后就被张泽他们说的到一边站着去了。

  她扁扁嘴,刚起身往外走,就听童沐出声叫住了她,一脸激动的问。

  “穗姐,你就是我嫂子吧?”

  小林子真挚的向你们道歉,下午沉迷于观看楼下母猫发情,忘了抓紧时间更新orz。

  一会儿零点之前第三更,我努力多写点儿,爱你们,啾咪

第26章

  烧烤店瞬间安静了下去。

  正在收拾的小老弟们整齐划一的停住了自己手里的动作,抬头向门口那个异常兴奋的小丫头看去。

  虽然他们之前说过,穗姐有夫管严的倾向,但到底还是没有直接到正主面前说,这位就不一样了,敢向他们穗姐说这种话,牛,那是真的牛。

  一群人站在屋里,默默的抬手比了个赞。

  屋内收拾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迟穗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对于这句话还没有完全的反应过来。

  “?”

  什么玩意?

  沈燃这妹妹说的什么虎狼之言?

  沈燃刚扔了两人刚才吃过的烤串,走回来,下意识的察觉的门口略显奇怪的氛围,抬手碰了碰一旁的郝兆飞问:“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郝兆飞忍着笑,“你妹给你拉郎配呢。”

  沈燃:“……”

  什么东西?

  他拧着眉头望过去,现在站在门口眉飞色舞的童沫哪还有刚刚被人挤在最中间那副怂不拉几的模样?

  “嫂子,你们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啊?我刚刚听同桌是吗?”

  “嫂子,你喜欢我哥什么呀?他这个人吧,有时候嘴是挺不饶人的,但本质还是对你好的。”

  “嫂子,我哥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人还是不错的。”

  “嫂子……”

  迟穗抬手扶上身边的门板,听着有点儿头疼。

  虽然这丫头说的话都挺准确,但这一句一个嫂子听的她真的是要疯了。

  “小妹妹。”她抿了抿唇,强行勾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些,“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点儿什么,我不是你嫂子。”

  “那谁是我嫂子?”童沐反问。

  “额……”

  迟穗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小丫头绕了进去。

  她哪知道你嫂子是谁?反正不是她。

  她耸着鼻子,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沈燃就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抬手拎起童沫的衣领就往外丢。

  “干净回家去,天天瞎说什么,瞎折腾什么。我告诉你,如果你以后再在外面瞎折腾,我是不会像今天一样来捞你的,由你自己自生自灭。”

  沈燃的话说完,小姑娘原本还喜笑颜开的脸立刻拧巴成一团,像是要哭了,但最终也只是红着眼圈,委屈巴巴的低声解释道:“谁让他们随便说你坏话,他们不对还不让人说了。”

  “那也没你这么自不量力的,怎么,你是觉得我会回来救你所以就肆无忌惮的冲上去教训人?你说话之前能不能长点儿脑子?”

  沈燃的话说的又冲又急,严词厉色,一点儿也不想迟穗平日里见到他的那副模样。

  童沫听了他这次的话,当真留下了眼泪,迟穗看不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走过去拍了拍童沫的肩,安慰道。

  “你哥他只是着急,你别放在心上,他听说你出事了,立刻就从赶过来了,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但这话她其实说的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沈燃是怎么过来的,她不清楚,沈燃紧张,她也是一眼都没看到,沈燃替她打架,那更是一点儿都没有,刚刚两人还站在外圈一起吃烤串呢。

  不过沈燃手背的上的伤,先是一下也没躲的受下来的。

  童沫没回话,只是低着头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

  迟穗手足无措的在口袋里翻纸巾,刚抽出来一张递给童沫,就听沈燃沉着声音又道:“我关心她干嘛,有病闲着没事做啊。”

  “沈燃!”迟穗捏着抽纸,开口吼他。

  沈燃的脸依旧很臭,不过到底没再说话,看起来迟穗这句也还是有点用处的。

  他站了两刻,越想越烦,插在兜里的双手不自觉的捏了起来,掌心染上了一侧薄汗。

  张泽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和柜台后的老板打了个招呼,走出来又和迟穗打了个招呼,纷纷散了。

  其中有几个好事想看热闹的,被张泽搭在肩膀上架走了。

  看着人渐渐散干净,沈燃叫着迟穗也要走。

  童沫一慌,几步上前扯住沈燃的衣袖问他:“哥,这都好几个月了,你还不回家吗?爸爸和妈妈都……”

  “都怎么?”沈燃脸上的烦躁溢于言表,“都等着我回去?呵,你可别恶心我了。”

  他抬手甩开童沫扯着他衣袖的手,拎着迟穗的衣领转身就往前走。

  “你自己赶紧回家去,有事没事都别来找我,我和你没关系。”

  被人突然抓住衣领的迟穗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没有节奏的跟着沈燃快走了几步之后,才甩开沈燃的手,找回了自己的步子。

  郝兆飞站在童沫身侧,盯着沈燃果决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打开解锁,是一条短信,是沈燃的,很短,只有六个字。

  “把她送到车站。”

  郝兆飞收起手机,拍了拍童沫的肩膀道:“走吧,我送你到车站。”

  ……

  沈燃的步子走的很快,拐出巷子,走到人流不那么密集的地方就更快了。

  他腿长,步子大,迟穗跟到最后,小跑起来才能追上他。

  “你有病啊。”迟穗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停在原地抱怨他,“你腿长了不起怎么的,对,你是跳高第一名,我知道,所以你能别再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了好吗,沈长腿,我很累的。”

  沈燃低着头,没反驳,缓缓的来了一句,“对不起。”

  迟穗吃软不吃硬,更何况她也知道沈燃刚刚的情绪不好,没再计较,拍了拍他道:“算了,走吧。”

  今天是周五,是补课的日子,不过刚刚运动会结束,两人都没回班就冲了出来,这会儿要先回学校拿书。

  没有急事,他们也就没有打车,走到车站打算坐公交回校。

  坐在车站里,迟穗百无聊赖,脑子里自动的想起了刚刚童沫和沈燃的对话。

  她还记得童沫的长相,也记得沈燃说她是自己的表妹,两人不同姓,那按理来说,应该不太会用回家这种话吧,除非,他们两人的爸爸都是入赘?

  但那爸爸妈妈又该怎么解释?沈燃的妈妈不是刚去世吗?还是说,他爸这么快的又找了一个?可……

  迟穗越想越乱,脑洞打开的脑内小剧场金锣旗鼓的开幕了。

  “我爸妈早就离婚了。”沈燃坐在旁边突然开口。

  迟穗打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装作一脸“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的吃惊样,转头看他。

  “你别装了,我能不知道你现在脑子里正在想什么?”沈燃斜眼看来,语气是既嫌弃又无奈,“按照你那奇奇怪怪的脑洞,现在指不定在想什么十八禁题材的内容吧,我说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方阿姨和迟叔叔看起来不像是会教你这些不正经东西的人啊。”

  沈燃凑近了看她,“怎么,迟理教的?”

  “不准污蔑我哥。”迟穗下意识的反驳,“他可是正经大学生。”

  “嗯。”沈燃点点头,“我是不正经高中生,对吧?”

  沈燃的语气很正常,但是迟穗还是能听出里面那自嘲的语气,莫名的心疼,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可摸着摸着,她心里的那点心疼就变了。

  这头发可真好啊,又多又密,又黑又亮,这要是她的就好了。

  想着想着,她一时气愤,对沈燃的头发,由摸就变成了扯。

  起先是一两根轻轻的,后来就变成了一大把重重的,让沈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沈燃本身不喜欢这种动作,无形中总有一种压迫感,但迟穗喜欢,他也就由着去了,可没想,这丫头到最后开始打击报复,一个用力便抬手捉下她那只作恶的手。

  “你谋杀啊,干嘛呢,扯我头发,他得罪你了啊。”

  “嗯,得罪了。”迟穗扁着嘴,说得理直气壮。“它得罪了,你也得罪了。谁让它长这么多,谁让你说我头发少,活该。”

  这话听起来极其无理取闹,换做是之前的沈燃,早就翻个白眼走了,根本不会在这里多留。

  可现在的他,看着迟穗鼓着嘴,指指头发,又指指他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又好笑。

  “刚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这样吧。”他凑上去,以示诚意,还把头低下了,“为了让你解解气,头发再借你扯两下?”

  “嗯……”

  迟穗咬了咬唇,蠢蠢欲动的手抬起来晃了晃,最后又放下。

  “我不是那么不大度的人,还当真和你几根头发计较,不过你想道歉也行,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燃低着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吧,这下子没理的人反倒成了他了。

  笑了笑,他问:“什么条件。”

  “也不难,就是再放我两天假。”

  运动会开始之前,迟穗就好说歹说才总算是让沈燃放过了她三天,没让她趴在看台上的座位上弯着腰做题背单词。

  难得的重回往日快乐,迟穗简直像是从鸟笼里重回天空的自由鸟儿,无拘无束,快乐又自在,完美的简直挑不出一点儿问题。

  只有一点美中不足,时间太短。

  沈燃没回话,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迟穗怕他不同意,软着身子凑过去求他。

  “沈同学,沈同桌,沈老师,沈哥哥,你就答应我呗。”

第27章

  车已经在面前缓缓的停了下来。

  沈燃回过神来,拎着迟穗领子的第一句就是:“你成天脑子里瞎想什么呢?”

  迟穗:“?”

  她瞎想什么了?

  她为自己争取合理的利益有错吗?有错吗!

  上车的队伍一前一后的排了起来,人很多,没一会儿队伍就拥挤了起来。

  沈燃自起身之后就一直拎着迟穗的领子,将她护在身前,见她一扭一扭的要转回头来向自己争辩,按着她的肩膀,强行让她老实下来。

  两人的运气不错,上车之后在后车厢还有一个双排的座位空着。

  迟穗不喜欢坐在里面,霸占着靠外的位置,硬是让沈燃蹭进里面的位置。

  等他坐下,立刻开始回归刚刚的话题。

  “所以,你到底给不给我放假。”

  沈燃看着她现在这一副恶霸的模样,瞬间了然。

  感情刚刚说什么都不坐里面是因为这个啊。

  他们这一排靠在窗口,沈燃抬手撑在窗边,支着脑袋看迟穗的川剧变脸,等她撑不下去了之后才开口问她。

  “你就这么和我说话?知不知道尊师重道?”

  “那你怎么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迟穗懒得和他扯皮,继续问,“你到底给不给我放假。”

  “唔……”沈燃上下打量了一眼迟穗,心底的那点儿恶趣味又翻了上来。

  “这样吧,你叫我句爸爸我就给你放假。”

  车子已经平稳的启动了。驶出路口的时候经过一个减速带,车身上下晃动了一下。

  沈燃以为按着迟穗这性子,压根不会理自己这一句,没成想她不仅理了,还应得特别快。

  迟穗说这一句的时候车子正好经过减速带,她身子不稳,向沈燃的方向跌了过去,于是那句“爸爸”就带着她的奶音在沈燃耳边叫的百转千回。

  沈燃:“……”

  艹!

  他这下子总算是知道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他不自在的挥了挥手,算是应了下来。

  迟穗这个没头脑的坐在一旁欢呼,一边拍着沈燃的肩膀感谢,一边掏出手机来继续看自己没看完的番剧。

  沈燃撑着下巴望向窗外,脑子里一放空,迟穗的那句沈哥哥和爸爸就不自觉的混杂在了一起。

  他抬手打开窗户,阵阵的冷风迎面扑来,消解着他心里不知名的躁动。

  ……

  从新一回星高的路有些长,迟穗看了一集就有些犯困,退出去换成了音乐,却导致她更快的入睡,坐在位置上跟着车子,左右晃动着她的脑袋。

  “困了?”沈燃关住窗子,摸了摸迟穗的脑袋,“困了就枕在我肩膀上睡一会,等到了我喊你下车。”

  “啊?哦。”迟穗就势靠在他的肩膀上,阖着眼眯了两秒,又从耳朵上摘下一个耳机递给沈燃,问他:“要一起听吗?”

  困倦中的迟穗格外的可爱,迷糊又好说话,就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奶了不少。

  沈燃笑着接了过来,塞到耳朵里后又摸了摸她的脑袋,重复道:“睡吧。”

  迟穗闭着眼睛在沈燃的肩膀上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之后“嗯。”了一句。

  许是不安心,迟穗靠外的手在闭眼之后抬起来抓住了沈燃的衣袖。沈燃转头看过去,以往咋咋呼呼的迟穗,此刻乖巧的像个小动物。

  他撑头转向窗外,已经渐暗的天色为街景蒙山了一层浅棕色的面纱。

  耳机里浅浅的传来吉他弹奏的男女对唱,伴着迟穗平稳的呼吸,在他的耳边萦绕开来。

  “……

  どこにいるの?君のそばにいるよ

  何を見てるの?君のこと見てるよ

  どこへ行くの? どこへも行かないよ

  ずっとそばにいるよ。

  ……”

  “下一站星际高中,请要下车的乘客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从后门下车。”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车里的语音播报员自动开始播报。

  沈燃还没来得及叫迟穗,她便茫然的抬起脑袋来,瞧了瞧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沈燃的身上,“是到站了吗?”

  迟穗刚刚的动作幅度有些大,挂在沈燃耳朵上的耳机跟着她的动作一下子被扯了下来,顺着路线的弧度快准狠的敲在了她的下巴上,让她抬手捂着惨叫了一声。

  她的样子太滑稽,从旁边路过的小朋友毫不留情的发出嘲笑的笑声。

  沈燃抿着唇憋笑,抬手整了整她睡乱的头发,回了一句:“嗯。”

  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路边各处都已经亮起了路灯和各色的霓虹灯。

  星高教学楼晚上有锁门的习惯,每逢放假,这个时间就会提前不少,当然运动会也不例外。

  两人路过大门的时候,门卫保安大爷就探个头出来提醒他们,“快点儿收拾,一会儿被锁里面了我们可概不负责哦。”

  迟穗不喜欢这个门卫大爷,上楼的路上和沈燃吐槽。

  “被锁里面了我们概不负责哦。”迟穗阴阳怪气的学了一通,抬脚踏上楼梯,翻了一个白眼,“哼,我就不信他真的敢把我们锁在这里面,真饿死我们了他怎么可能不负责。”

  沈燃没听,只随口哼了一句。

  “你是不知道,这个人一点儿都不知道变通,上次我就迟到了半分钟,他门关了一半被我冲进来了,他也要把我推出去,让我在寒风中站了一个早自习,直到班主任过来领了才让我进门。你是不知道,在寒风中吃手抓饼可太难过了,我当天回家就拉了肚子,一晚上没睡好觉。”

  迟穗说的绘声绘色,沈燃没仔细听都不自觉的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幅她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没想到迟穗在某些时候也这么记仇,推开门,抬手打开灯之后,丝毫不介意给她增加点记仇的新内容,冲着她就来了一句:“该。”

  迟穗被突然打开的灯闪了一下眼睛,闭着眼睛缓了两秒,追着沈燃的背影就上去质问。

  “你这个人有没有点儿良心?今天谁救的你和你妹?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两个现在还不一定是什么情况呢。”

  “这是两码事。”沈燃拿起挂在桌边的书包,打开,一本一本的往里塞书,“要我是他,我也把你往外推,这是规章制度,自己迟到还有理了。”

  “你……”

  迟穗指着他你了半天,最后却是一句话都没说的出来。

  说不过人,又不占理,只能自己坐在位置上气鼓鼓的生闷气。

  沈燃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抬手碰了碰她,“动啊,怎么还不收拾,还是说,你当真不打算回家了?”

  迟穗“哼。”了一声,傲娇的转开了脑袋。

  “不回就不回吧,反正在学校饿两天也不会死人,就是……”沈燃低着头凑过来问,“你知不知道学校选址的地方一般都是坟地呢,一到晚上,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可是都有哦。”

  沈燃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低头凑在迟穗身边,故意压低了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教室里,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气氛。

  迟穗这两年游戏玩得多,什么都涉猎过,可唯独这恐怖游戏,却是一下都不敢尝试,就算是偶尔打开宣传片,都会闭着眼睛赶紧关掉。

  她知道夜间的校园是恐怖游戏里的必备元素,经他这么一说,曾经一晃而过的那些画面在此刻不由自主的就一一跳了出来,赶都赶不走。

  “不过穗姐看起来也不像是害怕的人,应该没关系。这周给你放假,你帮我和阿姨说一声,我就先回家了,再见。”

  沈燃已经背着包,直起了身子,冲着迟穗摆了摆手,走到门口的时候还顺势关上了灯。

  “沈燃你有病啊,关灯干嘛!”

  “节约用电,随手关灯,这是美德……”

  沈燃的话音渐落,安静的大楼里只能听到沈燃越传越远的脚步声。

  教室门大开,对面楼里高三备考班的灯光和星光星星点点的透进来,不至于多恐怖,可也没有多温馨。

  迟穗吞了吞唾沫,强行甩掉脑子里的自动播放的恐怖JDP,领着背包,大着胆子往出走。

  刚走到门口,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渐进的脚步声和一个叮叮当当相撞的声音。

  迟穗一愣,哭着就往楼梯跑。

  没跑了两步,一头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她“呜呜”的挣扎,只听沈燃抱着她,抬手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道:“好啦,是我。”

  身后的脚步声停下,“咦”了一声,抱怨道:“这哪个班啊,怎么放学又不关门,是想通报批评?”

  叮叮当当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过是钥匙。

  门卫大爷锁了门,把钥匙重新挂回腰间,吹着口哨往前走了。

  迟穗埋头在沈燃的怀里,哭声顿下,拧着他的腰开始骂:“你有毛病啊,吓唬我干嘛。”

  许是刚刚哭过,迟穗的声音带些鼻音,可怜巴巴的,一点儿都没办法和下午那个踹着桌子耀武扬威的人相比较。

  沈燃最开始不过想给迟穗一个教训,让她明白做错的到底是谁,可到了后来,这恶趣味就有点儿过了。

  看着怀里依旧哭戚戚的小丫头,他忍不住多在怀里抱了一会儿,低声哄她:“对不起,刚刚是我错了。”

  ……

  迟穗是一个特别好哄的女孩,脾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沈燃担心她还害怕,将道歉的态度做到了极致,一路将她送到家门口才离开。

  “你不进去吗?”迟穗踩在台阶上,“反正来都来了,就算不学习做做样子领工资也可以的嘛。”

  沈燃:“……”

  她还真的是不遗余力的坑妈,生怕他沈燃没钱了。

  “不用了,我有自己的原则。”沈燃冲她挥了挥手,催她进门。“好了,回家吧。”

  迟穗也不扭捏,摆了摆手,转身回了家。

  沈燃家离得有些远,走出小区,他抬手打了辆出租,十多分钟后才回到了家。

  说是家,但他也已经有小两个月没有回来了。

  家里空无一人,久不打扫的房间不自然的就生出些腐烂的味道。

  他一路抹黑回到房间,推开窗户,冷风裹挟着外面的人声汽笛声闯进来,他胸中的窒息感才稍稍缓解了下来。

  放下手里的包,他坐在书桌前,台灯不甚明亮的灯光,一下子就将他又扯回到几个月前,甚至是更久之前的那些日子里。

  门外安安静静的,可他仿佛依旧能够听到门外尖厉的女声。

  “沈燃你给我站住,你说清楚,谁让你去那边的?你不知道我才是你妈吗!你要是这么喜欢他们,你就去和他们过好了,回来干嘛?”

  “沈燃,谁让你成天和那群人待在一起的?你把我之前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

  “沈燃……”

  “沈燃……”

  他捏了捏眉心,抬手关了台灯,走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

  几分钟后,换上T恤,向楼下走去。

  冰箱里的东西不多,原本存储的蔬菜水果早就烂了,唯一能往嘴里放的也就只剩矿泉水。

  沈燃懒得收拾,任由这些东西烂下去,擦了擦头发,领着一瓶矿泉水就上了楼。

  这几天运动会没有上课,但沈燃多年养成的学习习惯还是让他一路不停的向前预习。

  他桌边有一整套高中各科的全部教材,他抽出一本数学来,打算再重新看一下。

  上次他和钟耀比赛,失分的那道大题就是其中的知识点有些忘了。

  窗外的人声渐歇,不久之后,就连汽笛声也渐渐隐去。

  沈燃卡着时间做了一套真题,对完答案活动了一下脖子,转头去拿第二章 时,放在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抬手接通,透过电波,那头是迟穗极其无理取闹的声音。

  “沈燃,我睡不着,你陪我聊天。”

  他侧头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临近十二点,早就过了方覃催着迟穗睡觉的时间。

  “都几点了,你瞎折腾什么呢。”沈燃侧头夹住手机,整理起了桌面做过的卷子。“闭着眼睛快点儿睡觉,有什么好怕的,还是说你偷摸喝咖啡了?”

  迟穗上周五新下了一个游戏,玩得上了瘾又怕自己睡着,大晚上偷偷出去泡了一杯速溶咖啡,熬了一整夜,第二天直到下午才肿着两只眼睛起床。

  沈燃沉着声音,刚想继续骂她,就听她那头赶忙否了。

  “不是,是你今天吓唬我,我现在不敢睡觉了。”她那边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翻了一个身,“我不管,这事情是你造成的,你得负责,我睡不着,你要把我哄睡着了。”

  这事的确是沈燃的不对,他放下卷子重新抓住手机,道:“好啊,你想让我怎么哄你。”

  “唔,也不难,你就给我唱个歌吧。”

  迟穗那边笑嘻嘻的,沈燃一下子就在脑中浮现出她那副得意的模样。

  “大晚上的还是算了吧。”沈燃开口否了,“这样吧,我给你放歌哄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在关,可以吗?”

  迟穗扁着嘴,勉强应了一句:“行吧。”

  沈燃翻开歌单,找了找没有合适的,便问迟穗今天下午放的那首歌是什么,按着她告诉的歌名,沈燃点开,调成了免提。

  这是一首日式民谣,男声女声一唱一和,听起来十分的放松舒缓。

  沈燃点开歌词,看了一眼翻译,里面写到。

  “……

  你在哪里啊?我在你身边啊。

  你在看什么?我在看你呦。

  你要去哪儿?我哪儿也不去,

  一直在你身边呦。

  ……”

  今天写了个稍肥的章,时间拖得有点儿久。

  么么,今天也是爱你们的小林子~

  (明天夹子,更新时间调一下到明晚十点,字数改为五千+)

第28章

  轻快的日式民谣还在耳边低声的放着,电话那头的迟穗大概是已经睡着,再没有响动,只能在歌曲切换的中途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沈燃整理完桌上的所有卷子,双头搭在脖后,仰头伸了一个懒腰。

  桌上的钟表已经将时间拨向了晚上一点,沈燃点开并未切断的语言,鬼使神差的,冲着电话那头的迟穗说了一句。

  “晚安。”

  ——

  运动会刚过,基本没人能够自觉的回到紧张的学习生活之中。

  就算是期中考试已在眼前。

  人一轻松就有点儿飘,不单单是对别人,更是对自己。

  李林在运动会这几天苦练技术,一放假便自信满满的练习曾经嫌弃自己的赵树鑫和周琦网吧开黑,末了还叫着迟穗一起。

  赵树鑫和周琦还没来得及拦住,李林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去。

  迟穗刚醒。昨晚的一觉她睡得极好,没有惊醒没有噩梦,一睁眼便已经日上三竿,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沈燃打电话所带来的作用。

  如果是的话,那这家伙还算有点儿用处。

  最起码会使她安心。

  床边的电话已经响了许久,迟穗翻身接起来,还没放到耳边,网吧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和李林大喊大叫的声音便一前一后的挤了进来。

  她拧着眉头将声音关小,待李林平静才来之后,这才将手机摆在耳边问道:“有事吗?这么大早就往过打电话。”

  说完,她不忘补充一句:“请平静开口,别人的耳朵也值钱。”

  迟穗这句话说的极度冷漠,赵树鑫和周琦两人凑在一起捂着嘴笑,李林瞥了他们一眼,面子上挂不住,拿起手机来关了刚刚被他们强行打开的免提。

  “穗姐,来开黑啊,我和赵树鑫周琦三个人在网吧呢,三缺一,就等你来了。”

  按照李林对迟穗这么多天的观察,只要发出游戏邀请,她基本不会拒绝,只要你说缺她不可,那她下一秒保准同意,连个差都不会出的。

  李林期待的等着电话那头的回答,OK的手势都已经在比好,只等着往赵树鑫和周琦面前伸的时候,迟穗打了个呵欠,仰身躺会大床的中央,懒散的道:“算了吧,我还有事,改天再约。”

  “唉,穗姐……”李林的语调变得有些奇怪,赵树鑫坐在他身侧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他,李林赶忙捂着手机转了身,“穗姐,你可不能这样啊,平日里谁叫你玩游戏你都是想也不想的答应,怎么到我这里就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你这区别对待,个别歧视?”

  李林说的急快,到了后半句声音又有了向上挑的趋势。

  迟穗头一次见李林气急败坏的样,听着有趣,随口逗了他两句,压着他濒临爆发的线,起身开了电脑。

  WiFi密码迟穗在上周就缠着沈燃问了出来,但游戏的电脑版本她从没玩过,安装下载好之后,她的第一句话还是:“我没玩过电脑版本,技术不好你们不能嫌弃。”

  李林抢先应了下来:“放心,不嫌弃。”

  赵树鑫:“……”

  周琦:“……”

  你不嫌弃个屁,自己的技术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呢。

  电脑版本的操作方式和手机的相差很多,迟穗上手并不容易,再加上她总是落地成盒,还没人嫌弃她自己,她就开始重新自闭了。

  李林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他一个人玩的时候走苟赢路线,不往人多的地方去,装备全靠运,能赢全靠命,和赵树鑫周琦这种技术好,上来就是干的人完全玩不到一起去,每一局最多能比迟穗多活半分钟,剩下时间全当吃瓜观众,游戏体验几乎为零。

  “你丫也不行啊,刚刚怎么有脸吵吵着带我吃鸡?”迟穗没吃早饭,从楼下捞了几袋薯片上来,一边咔嚓咔嚓,一边观摩者赵树鑫的技术,数落李林,“你看看赵树鑫这样子,也才是能赢的样子,学着点儿。”

  赵树鑫受了夸奖,一时有点儿飘,收了手里的枪开始给迟穗表演小火龙。“穗姐,好看吗?”

  周琦闲得无聊,也凑了过来。“穗姐你看,我也有。”

  迟穗从没见过这些,新奇的不得了,放下手里的薯片,乐呵的还鼓起了掌。“不错不错,手机版要是也有就好了,那样我就会是全局最亮的崽。”

  李林本想炫耀一波,哪成想会是这个局面。

  拧着眉,在这群人高兴的途中,默默退了游戏。

  迟穗抢先发现,也退了出来,单独和李林连了麦。

  “班长,你这度量不行啊,说你两句你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李林:“……”

  这怎么还有追上来嘲讽的?

  “不过我也不是很想玩了,班长,来看番吗?”

  李林是听过迟穗和王雯她们聊番剧的,大多少女番日常番,壁有点儿大,并不对他的喜好。但这事好歹是由迟穗提起,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能不尴尬而又保住自己的狗命。

  迟穗在那头又拎起了薯片,像个兔子似的咔嚓咔嚓,李林听着有点儿烦,好不容易想到的借口还没到嘴边,就被她这魔性又鬼畜的声音吓跑了。

  “李林。”迟穗顿了顿,“你到底看不看,怎么半天每句话。”

  李林心想,长痛不如短痛,索性说了算了,就听迟穗又问,“小排球来不来?”

  李林:“?!”

  感情是同好?

  确认了兴趣相同,那这个番约起来就十分的容易。

  李林早就全部看完了,但多看一遍也无妨,便按着迟穗的观看记录,从第一季的中间又播了起来。

  这是一部运动热血番,简单又纯粹,很容易调动起人内心里激情。

  但前提是,没人和你连麦看番时抱着薯片咔嚓个不停。

  李林抢先调动起自己的情绪,可每到一半就失败,最后值得放弃,瘫在椅子上,没话找话的问。

  “穗姐,言铃她……一直在学舞蹈吗?”

  李林的猛然出声让迟穗没有反应过来,按了暂停“啊?”了一声,才听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啊。”迟穗喝了口水,开始回忆起了过去,“我记得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在学了,算是童子功。不过你还别说,跳舞这件事真是挺苦的,我以前也被我妈摁着去学过两天,就那个拉筋的酸爽,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单就这一点,我就十分佩服她。”

  “那……你们认识多久了啊?”

  迟穗摸摸鼻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之后才说:“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们认识七年多了吧。”

  “噢——是这样啊。”

  李林东问西问了一大堆,重点没几个,但基本都围绕着言铃,迟穗就算是再傻,也能发现点儿问题。

  再次暂停了视频,她捏着手里的薯片,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班长,你不会喜欢灵灵吧?”

  李林深呼一口气。

  所以你这是才知道?

  李林喜欢言铃这事,在高二二班算是人尽皆知。

  只是他的喜欢小心翼翼又不敢说出口,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殷勤的帮着言铃跑上跑下的接热水,偶尔在她来晚的时候递给她自己的早餐,并说自己吃过了,一点儿也不饿。

  曾和他初中要好的同学知道这事情之后,叹着气骂他太怂,连正大光明表达出来的胆量都没有。

  他也想过是自己胆子太小的问题,可似乎,也不只是这一个问题。

  言铃的话不多,性子很淡,虽说并不像刚开学时的迟穗和沈燃那么难对付,能够日常的交流沟通,但她却也并不会在没事的时候和人多说一句,总是一副淡如水的样子,除了迟穗,看起来并没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内心。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李林长出一口气,大着胆子继续问:“穗姐,言铃有喜欢的人吗?”

  迟穗没有立刻回话,李林的身边各处都是键盘敲击的声音,杂乱无章的,像是他此刻的心情,但耳机却又正好将他与他们分开,能够听清自己越发清晰的心跳。

  ——

  周一上学,高二二班的小怂货们这一个周末明显都是在亢奋中度过的,各个无精打采,黑着眼圈。上课期间,有一多半都倒在了听课的一线阵地上,唯独最后一排那个本应该加入他们阵营的女人,坐的笔直。

  课间时分,有人缓过了劲来,问迟穗这是什么反常状态,她摘了耳机,扬声道:“没什么,我就是爱学习。”

  “……”

  信你就有了鬼。

  迟穗这话的确不能信。

  这群人随便扯了几句,没一会儿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李林和郭鹏拿回来的奖品身上。

  高二二班的总体成绩不错,各个项目综合下来,一二三名拿了不少。

  郭鹏把箱子放下,按着手里的名次还是叫人名,叫了没两个,一窝蜂的就又冲了上去,“给我康康,给我康康。”的喊了起来。

  郭鹏再次被溺在人群之中,不过还好,这次人群的目标不是他。

  他整了整校服,刚吐槽完这群人见个礼品怎么和疯了似的,就见最应该拿礼品的两个人还坐在座位上,一人塞着一副耳机,专注又自闭。

  “穗姐,沈燃,拿奖品了,你们两人有好几个呢。”

  男子跳高冠军,两人运球跑冠军,迟穗的长跑虽然弃赛,铅球又扭了胳膊,但最后好歹也是个第三名,四个礼品,加起来的确不少。

  郭鹏站在台上看着这群人抢奖品,不敢走开,喊了好几声才见迟穗扯下一只耳机,推了推沈燃:“别写了,郭鹏叫你上去拿奖品呢。”

  沈燃停下笔,见的确如此,停了听力,站起来听迟穗又说;“顺便帮我也那一下,爱你哦,笔芯。”

  说完,还冲着沈燃来了一个wink。

  沈燃:“……”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这是迟穗这两天刚和小欧学的。

  久不出声的小欧,最近大概是跑到什么地方进修了娇软教程,找了好几个速成攻略发给迟穗,她挑来挑去,觉得还是这个最有趣,有声有动作,眼嘴手三位一体,效果肯定加倍。

  “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东西。”沈燃随手拿起只笔敲她的脑袋,板着脸说:“以后不准再做了。”

  他走了一步,害怕刚刚那句话的威慑力不够,转头补了句,“再做就做题。”

  又是做题……

  算了,不做了不做了,为了赚到几根头发再脱一大把,不值当不值当。

  星高的运动会奖品向来比较杂,就和买盲盒似的,能够拿到什么东西完全看运气。

  不过沈燃和迟穗的运气还可以,一下就拿走了箱子里看起来最实用的几个,让围在边上的一群人唉声叹气。

  王雯也拿了个第二名,看着自己手里的钢笔,不禁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怎么什么好东西都让你们两人拿走了。”

  可感叹归感叹,一群人围着箱子边,等着剩下的好东西又会花落谁家。

  沈燃拿着东西刚往回走,站在门边的女生叫了他一句,“沈燃,有人找。”他顺着望过去,是一个陌生的女生面孔。

  他心想这大概率也说不了两句,走过去问:“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生扭捏的站在原地,低着头,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好像还有点儿脸红。

  脸红?

  沈燃这就不太明白了。

  他这才说了一句话,脸哪门子的红,这是发烧了?

  他刚想说“有病就去医务室看病。”女生后面的同学便推了推她,扯着她的衣袖催促她,“孜诺没事,快说吧。”

  沈燃这下反应过来了,原来面前的这位是星高的校花江孜诺。

  他先前也听过那么一耳朵,都说她长得好看,柔柔弱弱,像个小仙女。

  可他现在看来,不也就是那么回事?而且还没迟穗好看呢。

  江孜诺低着头咬了咬唇,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这才抬头开了口:“沈燃同学你好,我将江孜诺,五班,我想问一下,能不能和你换一下联系方式。”

  “哦。”沈燃一顿,在江孜诺以为他要开始报号码的时候道:“私人电话概不外传。”

  江孜诺低头准备输号码的动作一顿:“……”

  她们来之前是听说过沈燃这个人难说话的,却没想到这么难说话。

  江孜诺身后的那群小姐妹原本以为就凭着她这张脸,哪个男生的联系方式要不到,就算是校霸沈燃那也不足挂齿,谁承想会是这么个结果,当下挂不住脸,咋咋呼呼的起来就要说沈燃的不是,最后还是江孜诺拦住了她们。

  她平了平心情,脸上依旧挂着笑:“沈燃同学有戒备心是好的,不过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没有其他恶意,而且我听说沈燃同学成绩很好,所以想以后如果有不懂得,可以来向你请教。”

  “哦。”沈燃抱着奖品的有点儿酸,索性放到了旁边的空着的桌子上,“我教题是按小时收费的,有点儿贵,不知道你能不能付得起。”

  江孜诺:“……”

  这下子,她是真的接不下去了,脸上的微笑在此刻也僵在了脸上。

  身后的小姐妹这下子也是完全沉不住气了,指着沈燃就问:“你到底什么意思?看我们孜诺好欺负是吗?她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一个劲的装傻。”

  ?

  这话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和他说,听起来极其新鲜。

  沈燃双手插兜,刚刚懒散的那股劲虽然还在,但周身的气场明显足了不少。

  “我以为我拒绝的态度够明显了,没想到你们一个个的,脑子这么笨。”

  沈燃最后一个字吐的极慢,嘲讽与鄙夷全部都在这一个字上体现了出来。

  门口前几排的人一直默默的注视着沈燃和江孜诺这边的动向,原本他们还想,这校霸校花听起来还挺般配,可听着听着,他们发现,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

  尤其是现在沈燃这气场一出,完全就把这个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面。

  他们见沈燃入校这么久,从没见有人能把他惹成这个模样,这几个人还真不是一点点的不怕死。

  眼见着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江孜诺站在中间赶忙打圆场。

  笑呵呵的给身后的小姐妹们解释了两句,她大着胆子,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沈燃同学不想给我联系方式,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她咬咬唇,继续道:“我能问问,那个人是谁吗?”

  台上分奖品的人大多都已经散去,只留下郭鹏和李林两人收拾混乱后的讲台。

  迟穗坐在最后一排,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手机屏幕,看到了激动的地方,挥着手兴奋的喊:“儿子!妈妈爱你啊!!”

  她这突然的一声吓到了不少的人,言铃坐在前排还在补觉,听到这声音,皱着眉扭头向她抱怨。“穗穗,你好吵啊,稍微小声一点儿行吗。”

  迟穗愧疚的闭了嘴,哄着她继续去睡。

  沈燃看着她这样笑了,转回头来,道:“我儿子他妈。”

  江孜诺:“?”

  江孜诺小姐妹:“?”

  前排小怂货:“?!”

  迟穗:爱你哦,笔芯。?( ????` )比心+wink

  沈燃: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不准再做了。

  沈燃:只准对着我做。

  ——

  小李子我觉得四舍五入算是表白了(叉腰

第29章

  这前后两句接的太顺,以致于在场的所有人不想想歪那也没有办法。

  江孜诺在其中算是心里素质最好的那个了,抢先回过神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组织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沈燃听得烦,对她们的耐心也早就耗光了,抱起手边的奖品,留了句:“既然你们没事要说那我就先回了,慢走不送。”

  沈燃刚走,上课铃声紧接着就响了起来。

  高二二班下一节是英语课,老师资历高教学严,平日里板着一张脸,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班里的同学被她折腾的苦不堪言,一听到铃声,回座位的回座位,拿书的拿书,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刚刚沈燃的那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声音由近及远的传了过来,迟穗点了暂停,将手机塞到桌兜,笑嘻嘻的问沈燃奖品都有些什么。

  他们两人的奖品差不多,尤其还有一个是参加的同一个项目。

  沈燃对这些的喜悦并不大,要是迟穗想要,全都拿走也可以,只不过……

  英语老师已经走到了班门口,沈燃瞥了一眼,收了奖励,朝她勾勾手,道:“把本子拿过来。”

  “哦。”迟穗心领神会,将本拿出来,翻了十几页,递给了沈燃。

  自沈燃来的第一天迟穗用笔记本和他说话之后,两人便一直讲这种传统延续了下去,有时候也不只是聊天,迟穗遇到不会的题还会写在上面去问沈燃,渐渐的,这也成了两个人的一种习惯。

  有次王雯过来找她玩遇见了,还开玩笑的说,如果两人以后成了,这个笔记本可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了。

  英语老师讲课和刘国璋一样,不愿意按着书本死板的来讲,总喜欢自己印些学习资料往下发,按着自己的思路来走。

  对于迟穗来说,这其实无所谓,她基础好,也不怕这老师怎么考她,唯一不能忍的就是,她喜欢深入群众,到处转悠。

  今天复习的是定语从句,迟穗接过言铃传给她的那份,叠起来压在本子上,抬头观望了一下敌情才放心的低下了头。

  “你今天做什么呢?别以为我不说你自己就可以继续放纵自己,我给你放的假是两天,不是两个月,马上就要期中考了你不知道吗?就你这个状态,你觉得你能考多少?”

  又是一如既往的老生常谈。

  迟穗翻了一个白眼,心想她就不该对沈燃抱有什么期待,每天就是学习学习,睁眼做卷,闭眼听听力,人生没点儿乐趣,简直比她妈方覃还不如。

  最起码,方覃还会跳个广场舞。

  迟穗扁着嘴,翻了一页,捏着笔想该怎么回复沈燃比较好,就见他在后面还有一句。

  “你刚才喊得儿子,是个什么情况?”

  “?……!”

  所以,他这是也好奇?

  那——这可就好说多了,讲儿子,她可是能说个几天几夜呢。

  拆了笔盖,她也不顾讲台上还有没有老师,激情澎湃的就开始夸儿子,瞧那劲头,大有要写两千字小作文的架势,中间写的不舒服,扯着凳子还往前挪了挪。

  迟穗这下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教室里,却显得有些刺耳。

  英语老师刚从台上走下来,正在分析例句,一顿,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她刚刚发下来的那张学案被压在桌边晃来晃去,马上就要飘下桌子,而那张学案的主人迟穗,正低着头,勤奋而专注的创作。

  她收了学案,几步走到迟穗的面前,扯了扯她手里的本子,没扯动,反而得到一句:“别动过,最后一句了,写完给你看。”

  “好,我等你写完。”

  “?……!”

  迟穗眨巴眨巴眼就,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些不对劲。

  她说呢刚刚那下方向不对,原来不是沈燃。

  手撑在额头,迟穗悄悄的转头去瞪沈燃,可她那位却是冲她一笑,一副“这能怎么办呢,还不是你活该吗。”的表情看着她。

  “无情无义。”迟穗低低咒骂。

  “你说什么?”英语老师敲了敲桌子,继续问,“你这下子写完了吗?”

  迟穗深呼一口气,硬着头皮说:“没有。”

  “哦,那就算了。”

  迟穗眨巴眨巴眼。“……”那就不用写了?

  英语老师动作快准狠:“那你就别写了。”

  眼瞅着压在胳膊下的本子被人抽走,迟穗苦不堪言。尤其是听着英语老师严肃而正经的把她写的东西读出来,她此刻只想挖个地洞钻走。

  “他身高一米九,腿长一米八,虽然毒舌,不好说话,看起来很难相处,但是实际上内心柔软又可爱,学习成绩还特别好,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

  最后是她的点睛之笔。“啊!我可太喜欢他了。”

  迟穗羞耻的捂着耳朵,得,这点睛之笔算是戳眼睛里了。

  迟穗的这段话写的每个主语,每个前因后果,但人格性格完整,情感表达充沛,是个正常人就能反映过来这写的是个人,而且写的,好像是某位姓沈名燃的人。

  坐在前排的所有人转回头来,把视线从迟穗的身上,不约而同的转到了沈燃的身上。

  全班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尤其是坐在门口,刚刚围观了沈燃那句话的小怂货们,脸上依次浮现出一种“我可太难了。”、“所以你们这是双向表白了?”、“妈呀,磕到了磕到了。”、“这个婚事我们赞成!”的复杂表情。

  ——

  下了课,迟穗跟着那个笔记本,一路从教室辗转到廖婧的办公桌前。

  数学老师张浩也正好回来,路过的时候看到廖婧在翻迟穗的那个笔记本,高声问:“怎么,沈燃上课给你讲题又被抓住了?要我说你们两个正大光明一点儿也没什么,反正是在正经学习,怕什么。”

  廖婧闻言,抬手向前翻了两页。

  迟穗最近在数学课上表现好,张浩看她顺眼多了,临走前对着廖婧又多夸了她两句。

  张浩的本意是为迟穗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可迟穗看着廖婧完全看不出喜怒的表情,觉得这个宽大大概率是一点儿都没有争取到。

  “你最近……这是又多了一个喜好?”

  廖婧比英语老师看的全,拿着本子,将小作文前的好几页基本都扫了一遍,没有多严重,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沈燃和迟穗两人课上到底在做什么。

  放下手里的本子,廖婧抬头看她。“我知道最近运动会刚结束,大家的心思都收不回来,这我可以理解,有沈燃管着你,我也比较放心。但是期中考试马上就要来了,你自己本身也应该注意起来,而且,什么事情在课上该做,什么事情在课上不该做,你也应该清楚才对。”

  “这个本子我先替你收着,下午班会之后再给你,好了,回去上课吧。”

  迟穗受过的批评教育次数很多,但这么轻松就能通过的这还是第一次,站在原地,一时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廖婧侧眼看她:“怎么,还有事?”

  迟穗顿了一下,连忙摇头:“没有了没有了,老师再见。”

  廖婧“嗯”了一声,低头看了手里的教案两秒,抬起头来冲着迟穗的背影又道:“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男生很正常,但你们现在在关键的时候,感情这件事情,还需克制,谨慎。”

  迟穗拧着眉,不太懂。

  廖婧见状,抬手点了点手边的笔记本。

  “哦。”迟穗搔搔脑袋,依旧不明白。

  所以……廖婧是在说啥。

  她儿子吗?

  ……

  下午晚自习,廖婧站在讲台上,一如计划的对高二二班小怂货们进行思想教育。

  迟穗回来之后沈燃就给她出了一张卷子,内容不难,就是多,重复的类型题有二三十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她的变相嘲讽。

  迟穗做的头疼,趁着廖婧激情演讲的途中凑过去问沈燃:“我的奖品呢?你到底给不给我?”

  她这次学乖了,以防再被训斥,扯着卷子,装作一副问问题的好学样。

  沈燃不理她,她用胳膊小心的蹭了蹭沈燃的,低着声继续说:“你不给也没关系,可好歹是我赢回来的,就让我看看呗,沈老师?”

  课间时分轮到沈燃值日,他为了方便,将衣袖撸到了小臂之上,此时被迟穗一下一下的蹭着,酥酥痒痒的感觉透过神经末梢,麻了他大半只手臂。

  他有些不适,皱着眉头回她:“等着吧,等你期中考试考好了再说。”

  “哦。”

  迟穗悻悻的带着卷子挪回来,脑袋搭在桌面上,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的。

  讲台上的廖婧已经说到了末尾,是鼓励同学加油的那固定句式,唯一不同的是,她说下次会给大家讲一个励志又真实的故事以示奖励。

  这种故事大概率老套又无趣,小怂货们没一个人想听,哼哼唧唧的应了下来,掏出书本准备复习。

  廖婧领走前扫了一眼,对自己此次演讲十分满意。

  视线一扫,瞧到了最后排的那两位。

  沈燃揉了揉迟穗的脑袋,低声哄她:“这次考好了,我送你一个礼物。”

  廖婧:“……”看来她猜的没错。

第30章

  期中考试来的很快。

  快的让人觉得廖婧那番思想教育就在昨天一样。

  考试前一天,沈燃特地请假没回宿舍,按着迟穗多补了一天,只期她能够多考两分回来,也不负方覃对他的期望。

  迟穗最近自我感觉良好,趁着沈燃给她判卷子的时间转着笔问:“我是不是很强啊,我觉得我应该下次阶梯教室预备席了。”

  星高阶梯教室有三个,分别对应着各个年级,中间互通,除了一年一次的年级大会,雷打不动的是第一考场。

  “你的确也只能得个预备席。”沈燃恰好判完卷子,冷哼一声,扯着错题给她看。“看看这两道题,做几遍了还错?我看猪做三遍之后的正确率也比你高。还有这道,正确的也能让你改对,你是想干嘛,太飘了是不是?”

  迟穗:“……”

  过分了啊。

  她侧着头,还没将自己反抗的目光对准他,便被他按着脑袋,对准了桌上的试题。

  “快写!”

  这两个字,简直成了迟穗头上的紧箍咒。

  到了考试当天,站在台上的监考老师敲了敲桌子,提醒考生快写作文,抓紧时间作答之时,她捂着脑袋,差点儿喃喃自语的说:“师父别念了,师父别念了。”

  毕哲上次抄的不错,前进了好几名,这次正好坐在迟穗的旁边,算是同桌。

  上午见她痛苦不堪,下午就多抄了一份纸条来递给她。

  还和上次一样,像个黄牛似的鬼鬼祟祟,手缩在长袖卫衣里,站在迟穗桌边,抖啊抖的引起她的注意。“穗姐,这是这次孝敬你的。”

  毕哲住校,中午的时间很多,但以往都是连麦开黑,这次为了给迟穗准备小抄,整整花费了他一中午的时间,把自己都快感动哭了,瞬间觉得自己能去上感动中国。

  迟穗捏着毕哲的袖口摇了两下,熟悉质感的纸团瞬间跌入了她的手心里。

  她也不是想作弊,就是想听听看这位老弟这次能划出什么重点来。

  只是一打开,密密麻麻的公式,看得她眼晕。

  “这次这是啥?公式有这么多吗?”

  “穗姐这你就不懂了,这叫有备无患。”毕哲顺势坐回座位,继续侃侃而谈自己的‘考试经验’,“数学考试最主要的是什么,是公式,我们数学老师上课就说了,如果你考试的时候来不及做,套着数据把公式摆上去那也给你步骤分。你看,我中午帮你把整本书的公式都抄上来了,怕你看不懂还在旁边特意给你抄了两个例题,贴心吧。”

  “……”迟穗抽了抽嘴角,“呵呵,你可太贴心了。”

  “哎,没什么,服务大众嘛。”

  毕哲翘着二郎腿,继续沉浸在对自己的感动之中。

  迟穗盯着那张什么都认不清,还有公式抄错了的纸条,表示无奈。

  沈燃这次和迟穗同一个考场,不过离得她有些远,在门口第一个位置。

  张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份其他市重点的月考密卷,兴奋的赶忙把沈燃叫去,让他抽空做做练练手,拔拔难度,换换思路。

  沈燃领了卷回去,下意识的朝着迟穗的方向一扫,就见她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沈燃对这个东西那可太熟悉了。

  罗钊和蒋祺胜那伙人以往考试从不复习,每次都是靠这个续命,一续就是小两个月。

  想到这里,沈燃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放下手里的卷子,几步就走到了迟穗的面前,瞧瞧她的桌子,问:“看什么呢?”

  迟穗现在对沈燃的声音格外敏感,尤其是他像现在这样沉着声音严肃的开口,比往日里嘴毒的损她更让人觉得可怕。

  条件反射的扔掉了自己手里的纸条,她起身并在沈燃身边,指着毕哲就告状。

  “我没打算作弊,是他写了自作主张给我的,与我与关。”

  “而且他自己还藏着一份打算一会作弊。”迟穗继续告状,几步走到毕哲的桌前翻出了他的另一份小抄,“你看,在这里,我没说错,并且说的句句属实。”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简直是自救的模板,打假的典范。

  毕哲还沉浸在感动之中,蹙了下眉,保持着搔脑袋.jpg动图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沈燃盯着两人左右瞧了两眼,没先说话,展开两份纸条粗略的比对一番之后,才点了点头道:“这个我就收走了,下不为例。”

  看着沈燃走远的背景,迟穗瘫在位置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毕哲看看自己被翻开的铅笔盒,又看看沈燃走远的背影,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的小抄!

  迟穗听到他的动静,先下手为强的教育他:“写什么小抄,做什么弊,不道德。你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对同学的不公平,知不知道?下次不准再犯了!”

  不过话落,她还是探身凑过去,低声补了一句。

  “考试结束穗姐送你个皮肤,想买哪个买哪个。”看毕哲还是不开心,她连忙改口,“俩,穗姐送你俩,行不?”

  ——

  星高此次期中考试题目偏难,迟穗连考四门下来有些愁眉苦脸,就连原本的强项英语,她都感觉悬了不少。

  写了没一会,她只有九万根的头发被她抓的像个鸡毛掸子,不过强行蓬松,倒是从视觉上有一种她头发浓密了的错觉。

  考到一半,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痉挛,她暗喊一声糟了,捏紧了笔尖,豆大的汗珠没一会儿便滴到了桌子上。

  这阵痉挛来的又猛又急,她按紧了肚子,稍稍缓和了一会儿之后,那阵绞痛便又换了一种方式,再次袭来。

  监考老师在教室里转着圈的监考,路过迟穗,发现她的不对劲,拍拍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这是个年轻的实习男老师,迟穗不好意思和他挑明,只道:“老师,我申请去趟厕所。”

  迟穗的这一句声音格外虚弱,沈燃顿住检查答案的动作,一抬头就见迟穗脸色苍白的从自己面前走过。

  他犹疑了片刻,抬手交卷,也出了门。

  时间还早,门外走廊空荡荡的,沈燃站在女厕门口等了半晌,越想越觉得不放心,敲敲门板,朝着里面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迟穗?你没事吧?”

  “没事个屁!”里面传来一声怒吼,声音挺大,可听起来比她以往还是虚弱的多,“你接电话。”

  沈燃应了一声,掏出手机,入眼就是迟穗的五六条信息,他没来得及看,但猜的出来里面的内容一条比一条暴躁。

  “你……”迟穗喘着气,“你现在有没有事?”

  沈燃:“……”

  这不是废话?

  但鉴于迟穗现在难受,他没损她,好声好气的回了之后问她:“你现在没事吧?要不要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不行去医院也……”

  他“可以”两个字还没说完,迟穗那边立刻出声打断,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接着说:“你……能不能去帮我买包卫生巾,顺便再帮我买点儿止疼片,我肚子疼。”

  这个话题太私密,迟穗在这种方面脸皮特别薄,害怕沈燃不同意,最后四个字说的可怜巴巴的像是在撒娇。

  她捏紧了手机,思索着沈燃下一秒要是拒绝了自己该怎么游说时,沈燃自然的应了下来。

  “好。”

  “啊?”疼痛中的迟穗脑子迟钝又慢半拍,话里满是不相信,“你同意了啊?”

  一个男生居然同意了?

  “嗯,不过你先出来,我带你去我宿舍躺着,你这样在厕所带着总不是个事。”

  迟穗想要拒绝,“嗯嗯啊啊”了半天也没个准话。

  沈燃拿下手机来看了眼时间,叹了口气道:“迟穗乖,再不出来,我就没办法把你藏进去了。”

  他嗓音低沉,迟穗挤在这小隔间里,心跳无端的一滞,咬咬唇,走了出来。

  ……

  男寝的宿管阿姨管得不严,现在正处考试时间,阿姨就更加懈怠了,楼口一个人都没有。

  迟穗走不快,沈燃将她背在背上,几步就上了楼。

  沈燃的宿舍在二楼最里间,赶上有人退寝,住的是最贵的单间。

  迟穗没力气吐槽他这个出门当家教的穷小子,在这方面怎么这么贪图享受,额角冒着汗,捂着肚子就缩在沈燃的床上。

  她指尖冰凉,沈燃临走前找了个水瓶装满热水递给她,让她塞在被子里暖手暖肚子。

  星高位置偏僻,吃饭的地方没有,但好歹出门不远处就有个超市,里面应有尽有。

  沈燃速度很快,不出十分钟就把东西买了回来,拆开止痛药扶着迟穗喝了两片,带她缓了一会儿之后,把不透明袋子里的东西塞给她,让她自己去卫生间换。

  迟穗说了句“谢谢”,拎着袋子往里走。

  关上门,她坐下刚一打开袋子,脸立刻红到了脖根,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这这这……

  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除了卫生巾还有内裤?!!!

  虽然很体贴,可……

  沈燃这个人这么不害羞的吗?

  沈燃:穗穗为重,给穗穗买我理直气壮

  迟穗:你闭嘴!(脸红红

第31章

  迟穗待在卫生间里久久没有动静。

  沈燃刚才那趟赶得及,很多东西都没有买回来,趁着迟穗现在好了些,出门又去了一趟校门外的超市,买了包红糖生姜回来。

  考试时间还有将近十分钟结束,不少人已经提前交卷出了考场。一时间,原本安静的校园里传来些许讨论答案,嬉笑打闹的声音。

  沈燃买的是小包,大概正好两次的量,小小的放在口袋里,可以一路直接揣回口袋。

  开了门,宿舍里没有看到迟穗,卫生间的门以及紧紧地关着,也没什么动静。

  沈燃猜到她可能是害羞,也没出声,只用被子帮她泡红糖生姜,虽说没什么作用,但好歹还是可以暖暖胃的。

  楼下的动静越来越大,沈燃的房间没有开窗都可以听到楼下熙熙攘攘的,不少人回宿舍的声音。

  不过索性他往日里孤僻惯了,就算成绩再好,那也没人会敲门来和他对答案。

  泡在杯子里的红糖生姜已经有泛温的趋势,沈燃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迟穗就算是再害羞,也不能害羞到这种地步吧?

  怕她出事,沈燃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屈起手机敲了敲,问:“你没事吧?怎么还不出来?”

  一直窝在里面开着水流,小声收拾残余的迟穗被吓了一跳,手径直磕到了洗漱台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你没事吧?”沈燃在外面又敲了敲门。

  “没事没事。”迟穗揉着手背缓了口气,继续道,“我马上就出去,你再等会。”

  “好。那你自己小心点儿。”

  迟穗长吁一口气,又挤了些泡沫搓在手里,对着被脏了的地方小心又细致的搓洗着。

  门外,沈燃捏着手机,在学校的交流官网上看有没有新发出来的题目与答案。

  这也是他上次和钟耀聊过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为了提高效率与培养学生的自我评估水平,星高在前几年搞了一个内部交流网站,和高考一样,等每门课的考试一结束便会把题目与成绩一齐放到上面,供学生自己及时估分,评判自己在这次考试中的水平。

  但让学生自己来估这件事情实在太过理想化,就拿高二二班的那伙小怂货们来说,考试分数越晚出来越好,还自己估分?想都不用想,所以,这个网站没出来多久就被学生闲置,倒是学校的老师会雷打不动的更新题目与答案。

  沈燃刚刚提前交卷,有几道题还没有检查完,手指滑动屏幕,刚看到那篇阅读,不远处的房门便传来一阵响。

  “当当当。”

  “燃哥燃哥,你在吗?我有两道题想问问你。”

  “……”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燃屏住呼吸站在原地,想着这样不出声或许能够迷惑站在门外的钟耀。

  “唉?人是不在吗?”钟耀搔搔头,“算了,打电话吧。”

  “?!”

  沈燃刚刚出门的时候,害怕迟穗突然联系他,早就把手机从静音模式换到了铃声加震动的模式。

  身子比脑袋抢先一步反应过来,低头给迟穗简单而迅速的发了两个字“锁门”,抢在手机铃响之前,打开了门。

  “你找我问什么题?”

  钟耀已经走出去了不少,手机举在耳边,回头看到门打开了,挂了电话,两步又跑了回来。

  “燃哥你在啊,刚刚干嘛不给我开门。”

  沈燃脸不红心狂跳的扯谎:“上厕所。”

  “哦,怪不得呢。”

  钟耀来这里不是一次两次了,进了门,整个人特别自如,坐到桌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被桌上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燃哥,这是什么啊?”他伸手碰了碰,问,“怎么还是热的。”

  “热可乐。”沈燃走过去不着痕迹的挪里钟耀的手边,继续瞎说,“这是我们家特有的习惯,可乐喜欢热着喝,对胃好。”

  “是吗?”钟耀点点头,默默记在了心里。

  以后他也这么喝!

  “你来问什么题?拿来我看看。”

  沈燃不想再和钟耀多聊其他,直接切入话题。

  “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钟耀掏出手机来,对着屏幕戳了两下,打开了沈燃刚才正在看的网址,指了指,“这一道,这一道,还有这一道,我有些解题思路,但是感觉会很麻烦。”

  这些题目都是沈燃刚做过的,题目粗略的扫一眼就能想起来自己当时的做法。

  从随手扯过来两张草稿纸,他拿着笔就开始给钟耀讲解。

  钟耀自从和沈燃熟识之后,抽着自己学习的空余时间,也开始向前预习起了高二的内容,只是时间还太短,掌握的不太熟练。

  学霸给学霸讲题有一个好处,无需多说,点到为止即刻,尤其是钟耀这个小孩还极其虚心,哪里哪里不懂会提前说出来,不像迟穗,听完一遍不论自己掌握了多少都磨磨蹭蹭的说会了,最后做题还是错一箩筐。

  没花十分钟,沈燃便讲完了题目。

  收了笔,钟耀问沈燃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沈燃摇摇头拒绝了,说自己一会儿下去打包,就不一起了。

  钟耀点点头,走了。

  走之前,他指了指厕所,道:“燃哥,我借你卫生间上个厕所。”

  沈燃先是下意识的“嗯”了一下,顿了两面,跳起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还是去别的地方上吧?”

  “怎么了吗?”钟耀不明所以,“我就用一下,很快的。”

  “不是……”沈燃突然有点儿懵,“我——下水道堵了,还没有修。”

  “哦。”钟耀转了方向,“那我下去的正好顺便帮你报修。”

  “不用了!”沈燃的声音下意识的增大,反应过来之后不自然的咳了两下,“不用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保修了,下午就有人来修,不用麻烦你了。”

  “那行,燃哥再见。”

  关上门,好不容易送走钟耀之后,沈燃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点儿虚脱。

  原本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现在真弄成“藏”了。

  经过钟耀这么一茬,迟穗早忘了害羞。给沈燃发了一条短信确认,听到他在门外说“走了。”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来。

  “真的走了?”

  “嗯,回来吧。”

  一惊一乍的放松下来后,并未完全恢复的迟穗自觉的就躺到了床上。

  沈燃把温度适宜的红糖生姜端给迟穗,问她想要吃什么,自己去打包回来。

  “食堂?还是我出门去帮你买?”

  最近几个月,迟穗已经不怎么和张泽方一阜一起出门吃饭了,但学校食堂太过于单调,她有时不免还是会和言铃去校外改善伙食。

  迟穗端着杯子摇摇头,在沈燃出门的时候,盖着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道:“谢谢。”

  “没事。”沈燃揉揉她的脑袋,“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

  过了用餐高峰,食堂里的人少了大半,速度特别快。

  沈燃不太了解迟穗的喜好,只能按照在之前在迟家吃饭的记忆,随便点了几个,拼在书桌上一起吃。

  迟穗吃饭不挑拣,再加上肚子疼没力气,扒拉几口吃饱了就缩在床上准备睡觉。

  闭了没几分钟,她又睁开眼睛,看着桌边正在收拾残余的沈燃。

  “你困不困啊?要不要上来挤一挤?”

  沈燃得宿舍是最贵的单间,床自然比其他房间的大,虽说不是双人床,但还是能够躺得下两个人。

  迟穗这话说的单纯又无畏,可沈燃看着她向后挪了挪,大气的拍了拍床板的模样,没由来的想歪了。

  手里的打包盒差点打翻,沈燃稳住心神,一边拒绝,一边几下收拾完残渣,抬手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哦,那算了。”

  迟穗转身侧躺,缩在床上,手依旧按在肚子上。

  刚才的水瓶已经没了热度,沈燃拿起来,准确去换点儿热水。

  “不用了。”迟穗叫住他,“那个没用,等一会儿药效起作用就可以了,我都习惯了。”

  沈燃捏着瓶子走回来,坐在位置上,看着她闭着眼,紧皱眉头的模样,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用我帮你揉吗?”

  这句话其实有些越矩,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最多只能算上家教的这层关系。

  迟穗也是一愣,盯着他看了两秒,小腹处又传来一阵绞痛,断了思绪,点点头应了下来。

  沈燃坐在床边,手掌被迟穗扯着按在她的腹部,出神的在想,两个人是怎么从开学那种敌对的状态走到这一步的?

  ——

  在沈燃的宿舍休息了一中午,迟穗的状态好了不少,虽然大脑还是慢半拍,但最起码并不会疼到大颗大颗的出汗了。

  考完最后一门,迟穗和沈燃一起回班。

  他们拐弯去了趟厕所,人有点儿多。

  走到班门口的时候,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围在一起干嘛。

  其中也不知道是哪个抢先注意到了他们,讨论的声音渐歇,杨依依转头指着他们,大嗓门的喊:“快看,我们班的金童玉女回来了!”

  迟穗:“?”

  沈燃:“?”

  啥玩意?

第32章

  杨依依这一句话说的拿腔拿调的,像是每天中午校园广播里播音员那过于刻意的播音腔。

  王雯戳了下她的脑袋,招着手将迟穗过来一起看,“穗姐,关于运动会的校报出了,有你们的照片呢。”

  众人附和:“嗯,你们俩的照片帅惨了呢。”

  不过说着,围在中心的人默默向前翻了两页。

  沈燃对这些不感兴趣,任由迟穗兴奋的往过走,自顾自的去搬桌子,顺便把迟穗的也一齐搬了回去。

  校报的版面不多,除了常规的校训,好人好事,检举榜之类的常规内容之外,基本就是运动会的内容。

  排版顺序是按着当时的项目顺序来的,一群人跟着嘻嘻哈哈的看了一遍,倒像是重新经历了一次那三天的愉快时光一样。

  迟穗凑进去,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占了版面又四分之一的沈燃的照片。

  那是他最后一轮时的照片,身子腾空在横杆上,裤脚勉到了膝盖上,露出他精壮有力的小腿,上身的T恤随着动作掀起一角,正好露出他的腹肌,看不太清,但最起码是四块。头向后仰,露出他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但是配着他此时的动作,莫名的有些禁欲的色彩。

  这张照片是杨依依抓拍的,再次看到,她还是不禁感叹道:“我这技术可真好,但沈燃这身材也是真的好。”

  “嗯,牛逼牛逼。”

  迟穗无心这些,敷衍的夸了两句,翻着往后找自己的照片。

  她虽然只参加了一个个人项目,最后还受了伤,但好歹也拿了奖,没有她的照片那说不过去。

  的确,照片是有,不过……

  “杨依依,你们记者团太过分了吧?为啥我照片这么小,沈燃的就那么大,不公平,我强烈表示抗议。”

  “不是穗姐,我就是个拍照的,这事也不归我管,不过你往后看往后看,后面还有,也大。”

  虽然没有沈燃那张大,但比他那张吸引眼球。

  迟穗抱着怀疑的态度继续往后翻。杨依依的确没骗她,只是……为什么要放这张上来?!

  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被沈燃抱着的那一时刻,茫然,震惊,不知所措,又热,就像现在,双颊耳朵滚烫滚烫的,害羞又无法可解的难受。

  但偏偏杨依依害怕迟穗还在计较,探过脑袋来继续辩解。

  “穗姐,你看出了照片还有对你体育精神的夸奖呢。”

  “迟穗同学尽管在前一天比赛中受伤,却依旧带伤坚持比赛,沈燃同学团结同学,爱护队友,在感知到对方的坚持之后,将感动化为力量,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充分的展现了当代青少年应该全力贯彻的体育精神。”

  “你看,还有最后一句,啊,他们就是我校的金童玉女,他们获奖实至名归。”

  “……”

  怪不得他们刚刚那么喊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篇文章的主笔是谁?她要去砍了他!

  她打架的钢管呢?给她拿来!

  见迟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郭鹏凑在人群外没心没肺的来了一句。

  “看穗姐这感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算了,钢管也别拿了,她要被气死了。

  沈燃恰好走了过来,将手里拎着的包扔进迟穗怀里,提溜着她的衣领,连人带包一起领走了。

  ……

  期末考试一过,很快就到了家长会的时间。

  周一发下成绩,廖婧当晚就在班会上通知所有人家长会的具体时间,要求每人的家长必须到场,如果有事必须提前找她请假。

  家长会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

  隔天中午,迟穗和言铃在食堂吃饭时碰到张泽,他两眼含泪的看着迟穗,“穗姐,借兄弟点儿钱出去躲躲吧,不然等这次家长会过了,你再想见兄弟就得去我坟前给我烧纸了。”

  言铃听得笑了,迟穗正在喝水,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你是想谋杀还是怎么滴?不能好好说话?”

  张泽挑着碗里的饭没有食欲,也丝毫没有求生欲。

  “如果谋杀了你能继承你的亿万家产,那也不是不可以。”

  “嘿……”迟穗撂了筷子,“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方一阜息事宁人:“没有约束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小穗快吃吧。”

  末了,他按了一把张泽的脑袋,道:“吃!再瞎霍霍神经兮兮的,我现在就把你成绩告诉你妈。”

  张泽:“……”

  “那算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

  迟穗家长会的事情一般都是由方覃女士负责,如果她没空,这事才会落到迟兆钦的身上。

  但这并不是因为迟兆钦不积极,只是因为方覃太积极。

  每次开家长会的前几天,她都要打出好几大张迟穗过往的成绩单,用点状图,柱状图等各种图形来分析她的成绩状况,最后,还要带着她新买的小本本去和老师仔细分析这个孩子今后的学习状态应该如何调整。

  不过这次她没这个心思。

  迟穗上周回家就记得方覃女士和迟兆钦抱怨说医院让她下周出门讲课,从周一到周日,没一天是空下的。

  至于迟兆钦,早在周日就出差了,为期一周,正好在家长会之后才能回家。

  迟穗喜滋滋的,周一晚上和方覃女士说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不少掩藏不住的兴奋。

  “那妈,我就和班主任说请假了啊,反正你们两个都抽不出空来。”

  因为讲课,方覃早出晚归的,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做法,此时正在厨房装盘她路上买的外卖,拧着眉就向外面的迟穗喊,“那可不行,家长会怎么能没人去呢。不是,我说你也不知道进来帮我端端盘子?”

  迟穗刚洗了手,走到方覃的面前甩了甩水以证清白。

  方覃嫌弃的打了她一下,骂了她句“烦人。”,往她的怀里塞了个盘子,将她往外推,自己端着一个,紧跟了上来。

  迟穗坐下,开口回到话题。

  “那你们两个都有事,我找谁来帮我开家长会啊?”顿了顿,她反问,“你不会是想找沈燃来帮我开吧?”

  “妈,我求你做个人吧,沈燃他自己都不一定有人能帮他开家长会呢,还帮我开,这不做梦嘛。”

  “想什么呢?”方覃坐下前抬手拍了下迟穗的脑袋,“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他是你同班同学,哪能帮你开?倒是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迟穗夹了口菜,说的漫不经心,“没什么意思,就是沈燃是单亲,而且妈妈刚去世,找人来开家长会,应该有点儿困难吧。”

  “你听谁说的啊?”方覃问。

  迟穗:“他自己和我说的啊。”

  “哦。”

  方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抬手,将手边的纸巾捏成团往过扔。

  “你刚刚说你妈什么?求我做个人?不想活了是不是?”

  ——

  家长会在周五,所有年级统一时间,没等下课,不少教室外就聚集了很多家长,又好奇的趴在窗口,朝里面望自己家孩子在哪,上课状态怎么样。

  人越聚越多,教室里的同学还没顶不住,讲台上的老师就有点儿受不了了。

  抬头看了眼所剩无几的时间,训这群讨论声响越来越大的孩子们没必要,但继续讲显然也没用,索性挥了挥手,提前下课了。

  迟穗还不知道来给自己开家长会的到底是谁。

  下了课,刚掏出手机来准备给方覃打电话,迟理便抢先打了过来。

  “小穗下课了吧?我听小婶说你现在在高二二班,还是原来的位置吗?”

  迟穗不太敢相信,拿下电话来又愁了眼名字才敢开口:“哥,你回来了?你不是在大学吗?你回来干嘛?你怎么能回来?”

  迟理一听这话笑了,“怎么,哥哥回来不欢迎?”

  “嘿嘿,哪儿敢啊,哥你现在在哪儿呢?我这就下去接你去啊。”

  “别贫了,我已经到了。”

  果然,迟穗一抬头,便看到迟理站在门边朝她挥了挥手。

  教室还要布置,除了值日生和班委,大部分都背着书包聚集在走廊和楼下。

  迟理难得返校,趁着这段时间和迟穗在校园里随意的逛了逛。

  “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刚一坐下,迟穗开口问。

  “哦,我们最近有一个校外的短学期,离得家近,我就回来看一眼,正好给你开家长会。”

  迟穗扁扁嘴。还真是正好呢。

  “灵灵呢?我怎么没见她?”

  “应该是接阿姨去了吧,一下课她就出门了。不过……”迟穗侧着头,“哥你怎么这么关心灵灵啊?从小到大看她比看我还亲。”

  迟理摸摸她的脑袋,笑嘻嘻的说:“那当然啦,灵灵多乖呀。”

  迟穗:“……”

  感情这个也不是亲哥。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瞧着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往回走。

  教室里的家长已经基本坐满了,迟理前脚坐下,廖婧后脚走进了班里,开始主持班会。

  迟理之前年年参与主持家长会,对千篇一律的流程和内容十分熟悉,没什么心思听,转头盯着身边那个准备着将要上台的男生看。

  待他走下台,坐回原位,趁着脑袋,微笑着问他:“你就是沈燃?”

  “嗯。”沈燃点头。

  “听说你现在在给我小穗当家教?”

  “嗯。”沈燃继续点头。

  “听起来你成绩不错,我小婶对你也挺满意,不过,我还有两个要求。”

  沈燃疑惑。

  “不准欺负我妹妹,更不准打我妹妹的注意。”

  迟·护妹狂魔·妹妹只能我欺负·理上线啦~~~

第33章

  讲台上,廖婧还在和面前的家长们一门一门的分析试卷成绩,讲台下,李林和赵树鑫王雯,凑在最后一排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班外站着不少等家长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嬉笑打闹,有等的无聊的,趴在窗边,时不时的向内张望两眼。

  张泽比较害怕,扯着方一阜一起到二班门口来躲难,四人围在一起,嘲笑张泽的怂样,没一会儿就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大,在廖婧停顿的时候沈燃能够听到迟穗一如既往的奶音。

  “张泽,你丢不丢人呀。”

  沈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双手插在口袋里,错开与迟理的视线,回了句:“看上她?你想多了吧?”

  迟理唇角勾起,两眼笑的微眯,却怎么看怎都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那就好,毕竟,我们也看不上你。”

  ——

  廖婧的速度很快,没有废话客套话,主要的内容讲完便直接散了,让还有问题的家长自行留下和她单独聊。

  言铃被她妈妈招手叫了进去,迟理走出门时,迟穗和方一阜凑在一起还在那张泽调侃,见他出了来,笑着和他打招呼。

  迟穗:“哥。”

  方一阜:“理哥。”

  只有张泽,愁眉苦脸的哼唧了一句,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来。

  星高的这些人原本都跟在迟理手下,在他大学之后才都跟在了迟穗的手下,可以说,迟穗能成为星高的下一届校霸,大半都是因为迟理的原因。

  迟理知道张泽的情况,好心的没继续损他,只拍了拍他的肩,将话题扯到了其他的地方。

  方一阜和迟理的关系比较熟,顺着话题,聊起了他在大学的事情。

  话没说两句,走廊另一头的教室里走出一个身影,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把扯住张泽的耳朵就往回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你这小子吓跑什么?我不是说了让你在门口给我站好了,一叫你你就进来?我看你最近是皮痒痒了是不是?”

  那道身影越走越远,声音却没小多少。

  走了一半,张泽的妈妈想起了些什么,转回头又喊道:“小方,你妈也叫你进来。”

  “好。”方一阜应了一声,和迟穗迟理道了声“回见。”跟着小跑了上去。

  大半班级的家长会在此时陆陆续续的都散了,除了个别特别能聊的还关着门在里面东扯西扯。

  人源源不断的往出涌,一时间,走廊里挤得人满为患。

  迟理担心这会儿出去堵车,带着迟穗下楼去逛其他地方。

  迟穗下楼前随口问了一句沈燃呢,他怎么没跟着一起。

  迟理诧异的一顿,道:“他说他有事。”

  ……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火红的夕阳依照在天边,没一会儿便被黑色晕染成不再泛光的暗红。

  迟理走在熟悉的跑道上,看着视线里零星几个跑步的同学,笑了。

  “小穗,你这一年还过得蛮开心的嘛,就考那么点儿分,感情哥哥过年回来和你说的话都没用是吧?”

  迟穗:“o(╥﹏╥)o”

  她就知道她哥要说这个。

  两手缠在身后扣了扣指尖,迟穗心里怂的发毛,表面上只能硬着头皮笑嘻嘻的回他:“哪能啊,哥你说的话我怎么会不听,不过这次是有原因的,考试的时候赶上肚子疼,没发挥好。你应该看到了,我的英语就没写完,而且这次题难,老师都承认了。”

  迟穗仰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以求他能够通过自己的这个解释。

  但作为省优秀学生的迟理却一点儿不吃这一套。

  低下头,他用无情的两个字拆穿了迟穗:“借口。”

  “你要是真基础好,就算肚子疼也不可能考成那个样子。”顿了顿,他分析起了原因。

  “不过,小婶不是都给你请家教了吗?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儿没效果?难道是这家教的问题?”

  “怎么可能。”迟穗下意识的反驳,“他可是年级第一呢,数学满分的天才,是我自己不好。哥你也知道,我做题粗心又犯懒,同样的错误我能错好几次,你之前也教过我,你忘了啊。”

  忘是不可能忘,但她这么条件反射的维护,倒是让迟理有些在意了起来。

  方覃在选定沈燃之前曾打电话问过迟理一嘴,他当时不知道人是沈燃,单看成绩觉得还可以,便提议让方覃试试,自己也会抽空给迟穗打电话问问情况怎么样。

  他本只想了解一下迟穗最近一段日子的学习状况,却没想,从她的话里越来越多的听到沈燃这个名字。

  沈燃上周怎么欺负她,沈燃今天怎么损她,虽说都是吐槽,但他也能听得出来迟穗语气中不甚明显的变化。

  “没忘。”迟理停下步子,“不过小穗,你对他这么维护的吗?”

  迟穗歪歪脑袋,没懂。

  她维护沈燃?没搞错吧?

  迟理笑了笑,笑声里多了一丝玩味,“妹妹,你不会是喜欢这小子吧?”

  操场上跑步的人渐少,只剩一个,恰好在此时从他们的身边路过。

  跑了好几圈,那人的呼吸开始变乱,沉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回响在迟穗的耳边。

  天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矗立在路边的路灯同时亮起,打在地面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光圈。

  迟理看时间不早了,摸摸迟穗的脑袋道:“走吧,现在人应该少了。”

  ——

  迟穗没收拾书包,两个人回家之前先绕回了教室。

  教室里还有人,迟穗抬脚进门时,廖婧收拾着东西刚走不久。

  “灵灵,阿姨,你们还在呢,要不我们一起走吧,我哥开车来的,让她送你们。”

  迟理刚进门,就听见自家妹妹把他当成了苦力。

  不过是给言铃,那就另当别论了。

  言母笑着摆摆手,说她也是开车来的,不用麻烦,但到底还是等着她们,一齐出了门。

  言铃和迟穗认识许久,家里互相都熟识,就连迟穗这个堂哥,言母也是熟悉的不得了,一路上拉着迟理一直聊个不停。

  言铃是个艺考生,言母对此了解不多,前几年都是按着言铃自己的性子喜好来,但现在不同,现在正值高二,需要好好打算,不能只由着她的想法来。

  可刚刚问了廖婧许多之后,言母一时拿不定注意,问了句迟理该怎么办。

  他顿了顿,转头去看走在后面的两个小丫头。

  “灵灵以后想考哪里呢?”

  言铃低着头:“没想好。”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能没想好呢。”言母也是一个脾气急的母亲,此时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头疼,语气里都带着些抱怨。

  “我来之前刚给你们老师打过电话,他说舞房里和你同岁的孩子基本都定好了目标,就你天天像个没事人似的,灵灵,现在可是关键的时候,是高二了,马上就要高考了。”

  “没事阿姨,灵灵的舞蹈跳得好,基本学校的艺考都能过,我刚刚听了下她这次的成绩,还不错,加把劲的话,考个好学校应该没问题。”

  说完,迟理又转回头看她,“灵灵,要不要考到南舞啊,和哥哥学校离得只有几百米哦。”

  言铃还是略低着头,“我考虑看看吧。”

  走到停车场,迟穗迟理和她们挥手道别。

  坐进车里,迟理还没系上安全带,迟穗便凑着个脑袋过来问。

  “哥,按着我的分我能考到哪里啊?”

  “你的分?”迟理发动了车子,侧眼看她,“哈佛吧。”

  迟穗惊讶:“真的?”

  “嗯。”迟理一踩油门,“哈尔滨佛学院。”

  迟穗:“……”

  ——

  迟穗到家时,方覃已经下班回来了。

  迟理进门和方覃说了一会关于家长会的事情,结束时接到家里的电话,没留,走了。

  两人说话时迟穗全程坐在旁边老老实实的听着,发现她哥没说她什么坏话之后,顿时安心了不少,就连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方覃坐在桌前嫌弃的看她,“大晚上吃这么多你不怕积食长胖?不许吃了,到楼上去等着沈燃来给你补课。”

  迟穗不满,“今天难得不是外卖了,我多吃一碗你也嫌弃,还是不是亲妈啊,再说了,还剩这么多菜呢,不吃完,多浪费啊。”

  “谁说吃不完的,还有你爸呢,他今晚回来,这些都是他的。”

  迟穗:“……”

  行吧,要狠还是她妈狠。

  这下不只不是亲妈,连老迟的亲亲媳妇儿都不是了。

  迟穗站起来时发现自己今天的确吃的有点儿多,路过厨房时拆了袋酸奶,边喝边上楼,等了没多久,沈燃风尘仆仆的推门走了进来。

  她把桌上那袋没拆封的递了过去,问他:“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来。”

  “没什么,一点儿小事。”沈燃接过,道了一句,“谢谢。”

  快要入冬的深夜气温格外的低,迟穗看到沈燃手背关节处被冻红的那一片,突然想到了她哥在车上和她说的那句话,脑袋一热,张口问道。

  “沈燃,你以前真的把人肋骨打断,送进医院半个多月都没好?”

第34章

  这句话迟穗听过很多遍,但流言嘛,一人嘴里一个样,根本辨不清到底谁真谁假,或者是本就子虚乌有。迟理也不过是在回来的路上和他随口提了一嘴,让她一个女孩子不论怎么样,都注意一些。

  可和沈燃认识了这么久,迟穗完全没有办法把他和曾经听到的那个新一校霸对起来,这次提起这事来,也觉得虚构为多。

  沈燃放下身上的背包,坐下来,拆开酸奶喝了一口,在迟穗过于好奇的眼神之中,淡淡的回了一个“嗯”。

  嗯?

  迟穗眨眨眼,“所以说是真的喽?”

  “不过也没传的那么玄乎,只是正常的打架而已。”

  手里的酸奶已经喝完,只剩最后一点在袋里呼噜呼噜的叫嚣抗议,沈燃抬头注视着窗外泛黑的天空,脑海里不自觉的回响起那几个人同样叫嚣的声音。

  “就你这身板也想替别人出头?快算了吧,先回家照照自己长得什么怂样再来。”

  “对,哈哈哈哈,这瘦的皮包骨的模样,赶紧滚远点儿,小心我一拳下去把你打死了。”

  “呵,小弟弟,这儿没事你,我劝你别管这破事,不然你那当校长的妈来也没用,听懂了没?”说着,领头的那人凑过身子来,轻拍了两下他的脸。

  那会儿的沈燃正是戾气最甚的时候,眼底的冷漠只一眼就似是能将人冻在原地。

  他其实也不是很想管这种校园暴力,小混混欺负低年级学生的事情,只是那时的所有事情压在一起,他需要找件事情来纾解一下心中的压力,所以挥着拳头迎了上去,所以也没多控制自己手里的力度。

  但这些他没必要和迟穗说。

  他看的出来,这丫头成天叫嚣着打打杀杀的,但基本上都被迟理和张泽那群人护着,真打起来,其实没多少她的事情,也不怎么会让她见到,便只捡了几句因果缘由,能让她听明白就算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郝兆飞怎么对你不离不弃的,原来是因为你曾经帮他打过架啊。”

  帮这个字他一直觉得不准,他只是想要撒撒气,正巧这伙人碰上了而已,若是不是那一阵,他只怕会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但他懒得解释,哼了一声应过去了。

  迟穗看起来还沉浸在这件类似于英雄救狗熊,狗熊变朋友的故事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末了一敲脑袋,把郝兆飞曾经联系过她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掏出手机来,她一边操作,一边嘴里振振有词。

  “害,这么好的人不能让他孤独而绝望的待在黑名单里,出来吧,封印解除!”

  中二气息甚是浓厚。

  沈燃:“……”

  “你最近又瞎看什么呢?”沈燃卷起一本书,敲了下迟穗的脑袋。“打排球的那个看完了?”

  “看完了看完了,我儿子那么好看,一天那就看完了,根本就不带停的。”说道这个,迟穗整个人又兴奋了起来。“你要不要看,我推荐给你呀。”

  迟穗注视着他的眼神太过于热烈,沈燃没抵抗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没有办法后悔了。

  他低头看着凑在自己身边,眉飞色舞的说自己儿子多么强多么棒多么小天使的迟穗,不经意的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行吧,既然是自家儿子,看看也无妨。

  ——

  沈燃今天回来的晚,再加上迟穗东扯西扯的说了大半天,补习拖到了很晚才结束。

  迟穗这次成绩不理想,但排除最后两门,总体考的还算不错。

  学习不会一蹴而就,沈燃对此很满意,临走前还夸了两句迟穗。

  迟穗得了便宜就卖乖,趴在椅背上看着床边收拾书包的沈燃,笑嘻嘻的问,“那我的礼物呢?说好的礼物。”

  沈燃早忘了这一茬,转头时看到她摆在桌边的两个小灯饰才想起来,“哦他还说过这么一句话来着。”

  但手边没东西,他低头翻了翻,抽出一个本子递给她,“这个礼物,借给你。”

  礼物……还有借的?!

  掀眼瞪了沈燃一下,迟穗抬手接下,只见上面写着八个黑体大字“重要机密,概不外借。”

  “……”

  又是笔记本?!

  还是用过的笔记本?!

  她翻了个白眼,把本子径直扔了回去。“滚。”

  沈燃已经收拾好了,笑着把飞来的本子按在怀里,重新放下,腾出手来揉了揉迟穗的脑袋,不过带着恶作剧的心里稍稍用了点儿劲,让她的短发在他手里转着圈的飞了起来。

  “好啦,先借你看几天,等以后我整理完全了再给你,晚安,早点儿睡。”

  迟穗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的回:“滚吧。”

  末了,还是补了一句:“晚安。”

  但晚安说是说,做不做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今天提起了儿子,迟穗那颗爱他的心瞬间又激动了起来,洗漱结束之后,躲在被子里点开继续看了起来。

  看了没一会儿,楼下传来了些响动,迟穗翻身起床,下去和出差回来的迟兆钦打了个招呼,有些饿,回房时偷偷又去厨房拿了几个橘子。

  方覃背对着她做,没看到她的小动作,迟兆钦无奈的笑了笑,没出声戳破她的小动作,但还是冲她比了一个‘记得要刷牙’的动作。

  半个小时后,楼下的声音渐歇,迟穗透过尚未关闭的门缝侧耳听了会儿,在方覃和迟兆钦关门回卧室之后,放心了下来,拔了耳机,肆无忌惮的看了起来。

  拔了耳机,整个卧室,甚至是卧室之外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夜晚里立刻清晰了不少。

  迟穗开了台灯,翻身起来继续剥橘子。

  吃到第三瓣,门外传来沈燃压抑着的低吼,该是在打电话,似是在骂人。

  迟穗穿上鞋子,好奇心驱使着她向外走,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门边,蹲在地上,和挂了电话,打算出去透透气的沈燃,打了个照面。

  迟穗尴尬的笑了笑,冲他挥手说了句:“晚上好呀。”后知后觉的举起手里刚剥好,只吃了三瓣的句子补充道,“我来是想问问你,吃橘子吗?”

  沈燃:“……”

  这么蹩脚的理由沈燃当然不会当真,但她来了,他心底的那股气愤莫名的就消了下去。

  握着门把,让出门口的位置道:“进来吧。”

  这个房间迟穗大概是第一次在沈燃在场的时候进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本只是客房的卧室已经渐渐充满了沈燃的风格,简约整洁,和她上次去过的他的宿舍相差不多。

  夜里温度低,还没换上棉拖的迟穗脚有些凉,指尖下意识的缩了缩。

  沈燃握着橘子走在她身后,指了指被子让她缩进去,自己在坐下的时候打开了房间内的空调。

  两人面对无言,只沈燃机械般的重复着吃橘子的动作,安静的空间里,仿佛能听到沈燃咬破果肉的声音。

  迟穗问他:“好吃吗?”

  沈燃咽下最后一个:“嗯,挺甜的。”

  “说谎。”迟穗缩在床上,洁白的小□□叉着抵在床边,脑袋搭在膝盖上,因为抱怨而嘟起的小嘴在桌边清冷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我又不是没吃,那橘子酸的要死。”

  沈燃看着她身披被子的样子,低头笑了,不多,但显得他整个人比往常脆弱了些。

  味觉渐渐回过神来,酸味从体内泛回舌尖,微苦,但久了也能让人习惯。

  “嗯,的确是有点儿酸。”

  又是一阵无言,迟穗无聊的低着头晃自己小脚,鼓着嘴巴,开口问:“你刚刚是在打电话?”

  晃了晃脚,她继续说:“好凶啊,我都没见你这么凶过。”

  的确,往常的沈燃对待他只嘴巴损,大多时候还是和和气气,甚至有时还会不时流露出温柔的一面。

  “抱歉,吓到你了?”沈燃问。

  迟穗摇摇头,脑袋上顶着的被子有点儿重,限制了她的动作,倒也让她此时看起来有些呆萌可爱。

  “没有,就是好奇,那个人能让你这么生气。”

  “我表姨,也是我后妈。”

  迟穗晃着脚的动作一愣,抬眼看过去,沈燃还是平时那副淡然的模样,明明此时说的是他的事情,他也依旧平静的像是与他无关。

  “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啊。”

  “没有,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只是提起来太过于狗血又可笑罢了。

  不论是其中的哪个人。

  像是为了解开迟穗的担心,沈燃看向她时笑了笑,语气轻快,努力调节着两人之间的气氛。

  “你还记得童沐吗?就是上次在新一门口的那个女孩。”

  “记得,没心没肺。”还有点儿口无遮拦。

  迟穗想起她就不禁有些头疼。

  哪有上来就叫别人嫂子的呀,她还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大姑娘呢。

  沈燃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件事,语气中多了丝无奈。

  “抱歉,这丫头从小就是这样,被家里人惯得。”

  顿了顿,他的声音不禁冷了些。

  “但,也不知该说她是单纯还是蠢。”

第35章

  整件事情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沈燃沉下心来仔细回想,事情的源头大概是他父母江致远和姜帆离婚的那年。

  起初的二人十分和谐,就连离婚之后也像一样朋友一样相处了很久,姜帆出国进修之前,还特意让江致远帮忙照顾一下自己同是刚离婚的表妹姜若,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一照顾就照顾成了一家人。

  那会儿的沈燃还在小学,很多的事情他不清楚,他只依稀记得,曾经的姜若是真的对他很好,不带刻意,不带比较,而原本的姜帆其实是个有主见,尊重,体谅人的母亲。

  只是,那是曾经。

  回国之后的姜帆一改以往的状态,坐上新一校长位置的同时,她变的霸道,刻薄,控制欲强。

  她见不惯沈燃与沈致远的亲密,见不惯沈燃与姜若的接触,见不惯所有一切她无法掌控的事情,所以,她开始妄图掌控沈燃,这个所有事情中唯一的焦点。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沈燃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虽然无用,但多少能够化解些心中的无助。

  这是沈燃头一次将压在心底这么久的事情说出来,在这安静的夜里,迟穗乖乖的坐在他们对面,除了他的声音就只剩两人混在一起的呼吸声,平稳,温暖。

  迟穗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她笨拙的小脑袋瓜不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最为合适,怎么哄人最为有效。

  抿着双唇苦恼了半晌,她拍拍身边的位置,掀起被子,让沈燃也坐了上来。

  她来时随手装着手机,解开缠绕在一起的耳机,一只塞到自己的耳朵里,一只塞进了沈燃的耳朵里。

  “陪我一起看儿子吧?儿子可是小天使呢。”

  儿子比我更会哄你。

  哄现在,看起来委屈屈的你。

  屏幕已经被点开,在两人顶着被子,缩在一起的小小空间里亮着光,打在迟穗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沈燃不自觉的凑近她的身边,淡淡“嗯”了一声应下来,在人声与背景音乐之中,听着自己越发明显的心跳声。

  ——

  “起床啦,迟穗起床啦!都几点了你怎么还睡呢?”

  门外一遍遍的传来方覃女士敲门的声音,迟穗嘟囔了一句,“哎呀,烦不烦啊。”卷着被子,往墙根缩了缩。

  这样的起床阵势对迟穗来说是常态,对沈燃却有些陌生。

  门外依旧叫嚣不断的声音和突然袭来的寒冷,让他混沌的脑子恢复了那么一刻的清醒。翻个身扯了扯被子,他腾出手来推了一把缩在角落那人。

  “醒醒,阿姨外面叫你呢,起床了。”

  “你怎么不起啊。”迟穗一把扯起被子盖住脑袋,瓮声瓮气的躲在里面抱怨,“就会说我,困死了,昨晚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的。”

  昨晚?

  沈燃脑子迟钝的反应了两遍这两个字,刚才一闪而过的情绪在此刻重新找了回来。

  不远处敲门的声音已经停下,但方覃话里的暴躁却没减丝毫。

  “迟穗你耳朵聋了,听不见喊你是不是?你哥来了,一会儿吃一顿饭就走了,你快点儿起来,别给我丢人,让你哥等你。”

  迟理还来了?!

  已经起身的沈燃,看着自己身边窝着的那一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昨晚困倦前两人缩在一起看剧画面,和家长会那天迟理的话交织在一起,让此刻睡眠不足的他,头更炸了。

  这还真是祸不单行啊。

  一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沈燃一手掀开被子,把缩成球的迟穗从床上拖了起来,一边敲了敲她的脑袋快速催醒,一边趁着方覃下楼的这个空隙,推着迟穗回了房间。

  迟穗被刚才方覃那么一阵吼已经弄得半醒,只是实在太困,不想理人,现下被沈燃硬拖起来,暴躁值瞬间达到了顶点,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想走。

  “你干嘛啊,自己不睡也别人睡啊,太自私了吧。”

  “好了快醒醒,你哥来了。”

  “我哥来了怎么了,我睡自己家客房不行啊,他还管这个?”

  “……”

  没说不行,可问题是你家客房不还住着我呢嘛。

  沈燃没想到困顿中的迟穗这么能闹腾,好不容易连哄带骗的将人塞回房间,刚一转头,就见迟理正倚在楼梯扶手上歪头看他。

  “小同桌这是在干嘛呢?”

  沈燃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他不知道迟理站在这里看了多久,不敢轻易的回话,背后棉质的睡衣料子被透出的冷汗浸湿,有些凉,但更凉的是面前迟理的视线。

  不过索性,迟理并没有刻意为难他。

  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半晌,问,“小同桌,这是帮我小婶在叫小穗起床吗?”

  沈燃没回,恰好此时迟穗已经洗漱完毕走了出来,瞧见门口的这个情形,皱着眉头问,“你们两个干嘛呢?当门神啊?”

  说罢,她转头拍了两下沈燃的肩,“好了好了我醒了,你也快回去收拾吧,不用替我妈看着我了。”

  虽没说明,但也解释了不少。

  迟理挑了下眉,朝着迟穗招招手,带着迟穗下楼去了,没说话,但走之前还是多看了沈燃两眼。

  这个小男生,啧啧啧,不太一般呀。

  ……

  迟穗和沈燃起的有些太晚,早饭误了,不过午饭倒是快赶上了。

  醒了的迟穗有点儿饿,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看见什么就把什么往嘴里塞。

  沈燃坐下,看到她手里捏着的橘子,伸手夺了过来,放到了一边,“酸,小心一会儿胃痛。”

  “哦。”迟穗乖乖的哼了一声,掰了一根香蕉问,“那这个呢?这个没问题吧。”

  沈燃点点头,“嗯,吃吧。”自己则把迟穗刚刚剥开的橘子一瓣一瓣的塞到了嘴里。

  果真酸,但他还可以接受。

  迟理正在厨房帮厨,倚着门板看到这么一出,剥着蒜瓣,好奇的回头去问方覃:“小婶,小穗和这男生关系这么好的吗?怎么这么听他话啊。”

  方覃顿住手里切菜的动作,静静思索了两秒道:“嗯,好像是挺不错的,我今天听她回家说沈燃的事情,而且沈燃有事,好像也会主动和她讲。”

  “这样啊。”迟理说着转头又向外看了一眼。

  饭很快做好,迟穗自告奋勇的上楼叫迟兆钦吃饭。

  这一桌人凑起来未免有些奇怪,不过幸而迟理会活跃气氛,索性整顿饭也没多尴尬。

  迟理着急赶车,临走前只嘱咐迟穗期末马上就要到了,要好好复习才行。

  “不过这一点,还要多劳你费心了,小同桌。”

  迟理拍在沈燃肩上的力道有些重,他侧目看了一眼,没多说,只“嗯。”一声应下来,跟着迟穗一齐将他送出了门。

  “你说我早上是不是很机智?”转身回家的路上,迟穗好不容易得了空,和沈燃并肩走在一起,不禁为自己今早的反应而感慨,“要不是我反应快,还不知道我哥要怎么问呢,不过昨晚也是,我怎么就困得在你房间睡着了?”

  那谁知道。

  而且,你哥没准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沈燃双手插兜,满脑子都是迟理走时的反应,没理她,任由她自顾自的夸奖自己。

  但没人追捧的夸奖太过无趣,上楼的时候,迟穗拍了拍沈燃,强行让他回过神来和自己说话,控诉他这种不知恩图报的态度。

  “我不管怎么说都帮了你一把,你什么感谢都不说也未免太无情了吧。”

  “好,谢谢。”

  “晚了,除非你把礼物补给我。”说着,她泄愤似是重重的戳了两下沈燃,“我不要那个借给我的笔记本,那不算是礼物!”

  沈燃这次难得的好说话,推开门,含笑应下来,不过……

  “看你这次期末的表现,如果考得好我就重新送你个礼物。”

  “为什么非要和期末挂钩!”

  “那我不得赚些奖金才能给你买礼物,你忘了我有多穷了?”

  “……”

  迟穗:“那倒也是,好吧,我勉强同意了。”

  不过说是勉强,迟穗这次却铆足了劲在学,就连高二二班的一众小怂货们都有些无法置信,一个个坐在位置上像是看奇观一样的盯着她,最后,就连廖婧在开班会的时候都用她来激励所有人。

  “你们看看,迟穗都开始学习了,你们又怎么能将时间都浪费了呢!”

  赵树鑫:“的确,我们错了。”

  周琦:“我们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王雯:“我们是千古罪人。”

  郭鹏:“穗姐,教我们学习,监督我们自律吧!”

  只有重生归来的张泽2.0整天蹲在后门,笑嘻嘻的问她,“穗姐,我们出去玩吧?”

  “穗姐,今天门外新开了家馆子,去试试呗。”

  “穗姐,七中和职高的人打起来了,一起去凑凑热闹?”

  “穗姐……”

  迟穗挺的烦,起先还会回他两句滚,到后来,径直从讲台上收了一包没用的粉笔头下来,见到张泽就抬手往他的脑袋上扔,小半个月下来,她扔人的准头比学习提高的可太多了。

  晚上还会有一章肥更~

第36章

  一月中旬,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迟穗坐在同样的班级但不一样的位置,心潮澎湃。

  这里上次是沈燃的位置,这次换成了她,莫名有种继承的意味。

  毕哲因为上次小抄被收,一连倒退了好几名,早上一来就看到迟穗挺直了腰板坐在门口的样子,可怜巴巴的过去问。

  “穗姐,发发善心,救救可怜人吧。”

  迟穗对这些向来无所谓,点了点头,刚准备答应的时候,沈燃正巧从远处走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一惊,马上就要出口的话瞬间变成。

  “救什么救,自己平时不努力,这回想到走捷径了,不可能!”

  她说的激动,说道最后还伸手拍了下桌子,把教室内其他讨论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毕哲这是怎么惹到穗姐了,怎么还拍桌子了?

  整个教室一瞬间安静了下去,迟穗看着越走越近的沈燃冲她满意的点了点脑袋,迈着大步,走了。

  走了?

  迟穗一愣,感情不是要进来找她的?那她演这出戏干什么。

  转头对上毕哲明显一惊的双眼,迟穗犹豫着想找补两句什么之时,老刘抱着考卷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听到了迟穗刚才的话,路过之时瞧了下她的桌面。

  “表现不错,再接再厉。”

  “……”

  她轻叹一口气,拍了拍毕哲道:“不是穗姐不想过帮你,只是……唉,要不我再送你个皮肤?”

  ……

  期末考试过得很快,一连三天六门考试,唰唰唰,像是翻页似的就过去了。

  许是因为放假,一群人格外的开心,考完试回班搬桌子,各个将书扬的到处都是,知道的他们是期末结束,不知道的以往是高考结束。

  廖婧走进来板着脸敲了敲桌子,待班里安静下去之后才开口。

  迟穗还惦记着自己的礼物,趴在桌子上戳了戳沈燃问:“礼物什么时候给我。”

  “怎么。”沈燃挑眉,“确定自己考好了?”

  迟穗这次的确是感觉良好,不过没见到准确的成绩不敢说大话,以免日后打脸太痛,便直说,“还可以,比上次强那你一丢丢。”

  说着,她还抬起手来比了一下大小,眯着眼睛,有点儿可爱。

  沈燃笑着揉了把她的脑袋,道:“等成绩出来那天给你。”

  哦豁,看来这是有希望。

  迟穗乐呵呵的转回头,对于成绩的期待不禁又大了几分。

  星高一如既往的迅速,考试成绩会在三天后下发,各个同学按时到学校来领取就可以。

  廖婧在讲台上又嘱咐了几句常规的安全问题,摆了摆手,终于放这群小怂货们放个假回家了。

  赵树鑫和周琦一如既往的网吧约起,一放学就跑到走廊那头去等张泽和方一阜他们下课,王雯和杨依依一群小姐妹打算出门逛街吃饭,用购物来消解最近的压力。

  不用补习的迟穗难得的不准备回家,想要跟着王雯她们出去涨涨见识,暗中偷学两招娇软的方法。

  言铃还在收拾东西,迟穗趁着一群人讨论的时候转头冲着她问:“灵灵,要一起去吗?”

  她摇头说不了,还要去舞房练习

  说罢,起身朝她挥了挥手走了。

  讨论还在继续,因为迟穗是第一次和她们一起出门,秉着照顾新人的原则,他们以迟穗为先,让她想去哪里,玩什么。

  迟穗去过的地方不多,时常在家里宅着,没什么好的想法,托着腮,还没说了两个就都被自己否了。

  “你们是要出门逛街吗?”郭鹏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一脸好奇的问,“带我一个呗。”

  迟穗有点儿诧异,“体委,你还有这爱好呢?挺新奇啊。”

  “也不是。”郭鹏搔搔脑袋,看起来既无奈又苦恼,“我妹妹过两天生日,吵着闹着要我送她礼物,但我又不知道现在的小女孩喜欢什么东西,所以想让你们帮我参谋参谋。”

  “行啊,没想到体委你还有妹妹呢,多大了。”

  “她平时喜欢些什么东西啊。”

  “她有追什么明星吗?”

  “……”

  显然是找到事情做兴奋了起来,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围着郭鹏问个不停,一副热心肠大姐的模样。

  临出门前,迟穗转头往最后一排的方向看了眼,想和沈燃道个再见,却见座位早就空了,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

  路有些远,加上在宿舍收拾耽搁了些时间,沈燃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打开门,刺眼的白炽灯光照亮了屋内的各个角落,若不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他认识,否则还以为是有鬼。

  “爸。”换了鞋,路过沙发时,他转头喊了一声。

  “嗯,先等你放了东西我们再谈。”

  “不用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说着,沈燃把背包放下,坐了下来。

  沈致远见状也没再坚持,问:“为什么没叫我们去帮你开家长会,要不是沐沐说,我还一点儿都不知道。”

  又是这个问题。

  沈燃抬手捏了捏下意识蹙起的眉心,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我上次就和你说了,你们太忙,我不想麻烦你们,可以了吗。”

  “我上次也说了,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沈致远声音不大,但常年身居高位,语气里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势。

  “虽然你这么多年一直都跟着你妈妈生活,可我也永远都是你的爸爸,现在她不在了,这种事情我理应担起来,不该让你家长会的位置空下。”

  “再说了,就算我没空,你表姨也可以替我参加,毕竟,她现在也算是你半个妈。”

  整个屋子像是被凝固住一样,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燃捏着眉间的手一顿,那股强烈的窒息感猛地又翻涌了上来。

  “你来到底想说什么。”

  沈致远倒也不遮掩,径直开口道:“我希望你今年能回家过年。”

  “以前你妈还在,怕她生气,我也不好多提,但今年她不在,我不太希望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过年。”

  “我承认我前几年太忙,没办法照顾你,也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我们终归是一家人,也没必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我还是之前的话,小燃,我尊重你的意见,要不要来,全看你自己的想法。”

  ——

  三天过得很快,经历了每天起床就是学习的日子之后,迟穗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的生活原来这么空虚又单调。领成绩单的当天,她看到沈燃的第一眼差点儿就想说,“你快继续来给我补课吧。”

  可真真是疯狂。

  迟穗这次成绩考的的确是不错,单从排名来看就终于前进了一个考场。

  她得意的不行,拍着桌子问沈燃:“我的礼物呢,快拿出来,你来的时候我可看你背着背包呢。”

  沈燃也不藏,打开书包拎出两样东西,摆在了她的面前。

  “喏,送你,你的礼物。”

  “……”

  迟穗盯着面前的东西,一时气的没话可说了。

  小欧:[沈燃可真是体贴啊,这下子,你就算是真秃了也不用愁。]

  小欧:[不过姐妹,你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啊?这不太符合常理啊。]

  迟穗看着眼前的假发和生发剂,咬牙切齿的回:“那不都是你逼的,这事你可居首功呢。”

  [害。]小欧死板的机械音里,没由来的多了两份骄傲自豪的语气,[也不算都是我啦,你自己的努力也是很重要的。]

  迟穗:“……”

  那她可真谢谢你了。

  抬手拿起那两样‘礼物’,迟穗忍着不把他们扔回沈燃脸上的冲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嘲讽?你要是看我不爽就直说,没必要这样拐弯抹角的。”

  “不识好人心。”沈燃嫌弃的斜了她一眼,莫名的还有些的委屈,“我这可都是特意为你挑的,你不是喜欢我浓密的头发嘛,但我又没办法扯下来送你,所以只能这样借助外力来帮你,你放心,这个生发剂我查过,都说效果不错的。”

  迟穗:“……”

  那她也多谢谢你了,真是劳您费心。

  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迟穗扯着那顶棕褐色的长发又问:“那你送我这样的假发干什么,我可是短发。”

  说道这个,沈燃的耳根几不可查的红了起来。他微微错开视线,说了一句:“好看,你这么留长发会好看的。”

  迟穗粗神经的扁了扁嘴,根本没注意到沈燃异样的反应,仰着脑袋,自豪的应道:“那是当然,穗姐我天生丽质,怎么都好看。”

  小欧:[嗯,但问题是不能秃啊。]

  迟穗:“……”

  迟穗:“你不说话会死?”

  迟穗:“我!¥%#¥#¥#%@%¥……”

  小欧:[真好,工作来了。]

  [叮,头发-10]

  迟穗:“……”

  ……

  沈燃送的礼物迟穗最后当然没用,假发随便扔到抽屉里,生发剂一回家就送给了沙发看包的迟兆钦。

  “爸,我家教送你的,想看看你能不能出现医学奇迹。”

  迟兆钦握着那瓶生发剂,瞬间陷入沉思久久不能自拔,连句谢谢也忘了说出口。

  所以就是嘲讽他呗,就是看不起他呗。

  怎么能这样对待长辈。

  他的尊严,啪一声,碎了!

  迟穗不知道他爸此刻的心里起伏。

  看着眼前的试卷,她只想说空虚单调的日子其实也是挺好的,她觉得不需要变。

  这次的补习一共半个多月,一直持续到过年前的几天,从早到晚,没有休息的日子。

  沈燃还如往常一样,但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他总想着给迟穗带上那顶假发试试,也不知是何居心。

  有一次,他已经拆开准备往迟穗的脑袋上套了,方覃推门走了进来,当然手里少不了瓜果饮料等一类的投喂食品。

  迟穗难得松松气,也不管自家老妈如何偏心,抱着杯子和水果就跑到一边边玩手机边啃,留下自己的位置来让方覃聊天。

  自上次迟穗和方覃说过一句沈燃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之后,她就对沈燃越发的照顾了起来,自觉担任起老妈子的位置,往日里嘘寒问暖,只要他来吃饭,那饭桌上基本上就是他爱吃的饭菜。

  迟穗啃完了苹果,伸手去再叉一块时,听着方覃的聊天内容已经从学习,绕到了这次过年上。

  “小燃,你今年过年去哪里啊?要不要来我们家?我们到时候会去迟穗爷爷家,人多很热闹的,有我们在,还有迟穗她哥迟理,都是你认识的人,你放心,很自在的。”

  “对了,你家我记着是不是在秦安路来着,那和她爷爷家很近的,走路都十分钟左右就能过去了,你要不要来啊。”

  迟穗看着方覃女士的那眼神,咬了一口苹果,觉得可真恐怖。

  哪有这样一直半强迫的叫别人来自己家过年的,而且她那叭叭叭叭和机关枪似的开口,哪里容人开口了。

  迟穗耸耸鼻子,在方覃的背后和沈燃手舞足蹈的比手势,示意他别理她妈这人,不想来就说不想来,没关系的。

  沈燃看着她的动作笑了下,冲着方覃道:“谢谢阿姨,不过我今年答应了要在家里过年,所以抱歉了,不过以后要是有机会还是可以的。”

  方覃“哦”了一声,表示没关系,以后有机会随时欢迎沈燃来。

  东拉西扯的又说了几句,十多分钟之后,两人才算是送走了方覃这尊大佛。

  刚才吃的水果有点儿多,中午的饭还没消化完,一堆水又下了肚,让迟穗有点儿撑,躺在床边半天不动笔的消食。

  耳边传来唰唰唰的响声,迟穗猜他大概是在算题,等着他停下的空隙才开口问,“你是要回你爸爸家过年。”

  “嗯。”沈燃一顿,接着解释了下去,“前几天刚说好的。”

  “是你自愿的吗?”

  “嗯。”

  “哦。”

  鼓起嘴,迟穗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翻起神来,她伸手托着脸看沈燃道:“不管怎么说,你到时候如果有事了就给我打电话,要是受欺负了,穗姐随时接你去,保证说到做到。”

  说罢,她还挺着胸脯拍了两下。

  但拍的有点儿狠,位置也不舒服,刚拍了一下她就原形毕露的趴在床上咳嗽。

  沈燃不禁笑出声,但心底里还是立刻暖了起来,淡淡的道:“好,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最近突然加了几节网课比较忙,不过我努力保证日更,有空尽量加更

第37章

  应迟穗这句话的时候,沈燃没想过自己真的会给她打这个电话。

  看着屋外灯火通明的街道,在嘟声响过第四下之后,他心里突然一阵发慌,手忙脚乱的准备挂掉电话,却不小心点成了扩音。

  “喂?沈燃!新年快乐呀~”

  电话接通,迟穗的声音里透着往常所没有的雀跃。

  “嗯,新年快乐。”他道。

  她那边的声音有些吵,大概是如方覃之前所说的一样,去了爷爷家,笑声聊天声电视声混杂在一起,与他此时寂寥的环境相比,好不热闹。

  无端的,他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大的落差。

  曾经没有感觉到还好,现在一旦察觉,就再也无法忽视。

  迟穗那边的声音渐歇,像是换到了一个安静的房间,一切声音均被隔绝到了房门之外。

  对于沈燃的事情,迟穗通常有过分准确的预感。

  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烟花,迟穗轻声开口:“沈燃,你是不是被他们欺负了呀。”

  虽是问句,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没有。”他坐在他的台灯前,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没人欺负他,只不过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这么久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中的每个人都没有什么对错可言。

  姜帆强势霸道,但她也只不过是无处宣泄自己心中的无助,姜若和沈致远的结合无法让他理解,可那也的确如沈致远所说的一样,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只要没有伤害到其他人,他们有权选择,别人无权干涉。

  至于童沫,她只不过是比自己更加从容而已。

  所以,他同意这次回去过年,所以,他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骗人,你就会骗自己。”迟穗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沈燃不自觉的在脑中浮现出她鼓着嘴巴生气的样子。

  “他们或许今天欺负你,可他们伤害过你啊,只要之前伤害过你,那在你眼前不论做什么,那都是欺负你。”

  迟穗这话其实一点儿都没有逻辑,带着她那奶萌奶萌的声音,听起来总像是一个小孩在和人无理取闹的争辩。

  可听在沈燃的耳朵里,那些憋在胸口,长久以来无法言状的东西似乎在此刻,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迟穗还在那头喋喋不休的讲她的大道理,依旧没有逻辑,依旧是她往日里那股子帮亲不帮理的架势,若是有人在,她只怕是说到激动之处,三拳两脚的就冲上去撒气了。

  沈燃听着有趣,捏着早就切回听筒的手机,浅浅的笑出了声来。

  迟穗在那边一愣,没生气,也笑出了声来。仰身窝在椅子里,她开口问:“沈燃,你现在在家吗?秦安路那个。”

  “嗯,在,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问问。”

  话说一半,迟穗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迟理敲敲门板喊她,“小穗该吃饺子了,爷爷喊你呢,赶紧收拾收拾下来。”

  迟穗转头回了一句“哦”,和沈燃说了一句“回聊。”挂了电话,跟着迟理出门往楼下走。

  屋外已经有人开始断断续续的放起了烟花,各色的火花在天边绽放,透过玻璃窗,跟着节奏一下一下的映在沈燃的脸上。

  挂了电话的房间显得格外空寂,沈燃看着窗外,头一次意识到,这是第一个他自己一个人过的新年,也是姜帆回国后,第一个他自己一个人过的新年。

  他突然有些想她,在她去世小半年之后,第一次有些想她。

  ……

  一个人的除夕夜很简单,花几分钟热一下下午回来时从超市买的便当解决一下就可以。

  微波炉‘叮’的一声响起,沈燃握着刚刚拆开的矿泉水,端着便当在沙发上坐下,咬住一次性筷子单手拆开,一边点开新闻,一边往嘴里扒饭,快速又机械。

  吃到一半,迟穗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他抬手划开,刚将手机举到耳边,边听迟穗在那头高兴的道:“沈燃,你快到你房间窗口来,快点儿快点儿。”

  说着,她还冲着手里哈了一口气,听起来很冷的样子。

  “怎么了吗?”

  沈燃一边问,一边起身往回走,按着她的指示,打开窗子,探头往楼下看。

  沈燃家住在四层,不算高,楼下的风景一览无余。

  已经将近零点的时刻,楼下不少小孩子在家长的陪伴下放各种烟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在乒乒乓乓的声音里,他却能很轻易的看到她小小的,站在她窗下欢呼雀跃的身影,听到她含笑的声音。

  她说:“沈燃,新年快乐呀。”

  “嗯。”他推着窗,不知怎的,有些想哭,“迟穗,新年快乐。”

  ……

  除夕凌晨的新洲格外冷。

  迟穗赶得急,围巾和手套都忘了带,站在楼下,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

  “要不上楼去吧?反正在哪里过零点都一样。”沈燃看不过去,出声劝她。

  “不行。”迟穗摇摇头,态度十分坚决,“在楼下比较有气氛。我不管,你刚刚答应了今天都听我的,所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沈燃拗不过她,没办法,便只能撑开自己大衣的口袋,“那你把手放进来我给你暖暖。”

  “嘿嘿,好。”

  冻了很久的迟穗笑起来呆呆的,鼻尖和双颊泛红,看起来有点儿傻。

  沈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口袋里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许是感受到了沈燃身上的温度,也许是她实在太冷,站在楼梯边,她不自觉的向沈燃的身边凑,最后几乎是靠近了他的怀里。

  “还冷啊?”沈燃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解开大衣扣子,将她整个人都包在了怀里,继而又问,“那这样呢?”

  迟穗的小脸还很红,楼梯口的灯光打下来,正好落在她扬起脸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泛着光,让沈燃有一瞬的失神。

  “嘿嘿,不冷了。”

  他感觉自己体内莫名的翻涌起一股热度,从胸口一下子席卷全身,迟穗的呼吸浅浅的落在他的胸口,让他不禁痒而难耐。

  他仰起头,一边适应着这种感觉,一边看向远处玩闹的小孩子,道:“那就好。”

  零点很快到来,两人站在人群外围跟着一起数了倒计时便没再停留,直接上了楼。

  沈燃没想过迟穗回来,上楼时问她怎么突然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多不安全。

  “没事,我哥送我来的,也就几分钟,不远。”迟穗笑了笑,在沈燃正诧异着迟理怎么会同意送她来时,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道,“我妈让我给你送些饺子过来。”

  沈燃瞬间了然,原来是这样。

  抬手打开了门,他接过袋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听迟穗继续说,“我妈包饺子的手艺可好了,什么类型的她都会,不过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馅的,所以她就让我都带了些过来。你先尝尝看,如果有特别喜欢的我回去告诉她多做点,改天再给你送过来。”

  按照沈燃原本的性子,他一般会说不用了,但在此刻,他克制着自己的克制,纵容着自己内心的想法道:“好,那我就提前谢谢阿姨了。”

  “害,这有什么好谢的。”迟穗跟着他的身后,在餐桌前坐下,翻身趴在椅背上,透过打开了一半的门看他,“方覃女士巴不得你天天去我们家吃饭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偏心偏的厉害,咱们两个人如果能互换大概是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吧。”

  一说这个沈燃也想起来,哑然一笑,但嘴里还是道:“也没有啦,阿姨怎么舍得你啊。”

  迟穗挑挑眉,“那倒也是。”话落,趴在椅背上继续看他,“我看你也舍不得我,对吧,我这么可爱。”

  沈燃抿着唇浅浅的“嗯。”了一声,在橙黄色的灯光中,让人看不清他泛红的双颊。

  迟穗没留在爷爷家吃饺子,下了楼就拿着头一盘下锅的饺子来了,此时热好,跟着沈燃一起吃了几个。

  吃到一半,沈燃突然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迟穗喝了一口可乐,残留的气泡在她的嘴唇上留下一道浅褐色的‘胡子’,继而在空中一个一个的炸开。

  她伸出舌头顺着舔了一下,道:“我问郝兆飞要的。”

  郝兆飞?

  沈燃动作一顿,他不记得自己给过他这里的地址。

  但再一想,应该是他找童沐要的。

  天边的烟花伴着杯中可乐的气泡声再次绽开,放在沈燃手边的手机在玻璃质地的餐桌上嗡嗡的震动了两声。

  他拿起来一看,是郝兆飞给他发来的短信。

  “燃哥,新年快乐。”

  他点开输入框,回道:“朋友,新年快来。”

  我肥来啦~

  (今天突然有点儿事,大概写不完,明天补零点的更新

第38章

  吃完饺子,沈燃端起用过的饭盒去厨房洗碗,顺道将自己没吃完的便当收起,随手塞进了冰箱里。

  沈燃家的装修单调简约,没有多少娱乐设施,就连放在客厅的电视也只是个摆设,连点都没插,就别说能不能用了。

  沈燃害怕迟穗无聊,洗了一个苹果塞给她,让她去自己房间等着,一会儿送她回家。

  迟穗乖乖的应了一声,啃着苹果,进了沈燃的房间。

  沈燃的房间很无趣,就像他这个人满脑子都是写题写题加油学习一样,一进房间,抢先看到的就是他桌边那整齐摆放的教科书,不清楚的,只怕还会以为他不是学生,而是那位高校的全科名师。

  迟穗扁扁嘴,咬了一口苹果,随手打开吸顶灯,拉开凳子坐到桌边。

  桌子上还有一个小书架,东西不多,只有几本书和随处可见的小摆设,但好歹不是让人头疼的课本。

  沈燃有包书皮的喜欢,清一色的黑色一时让迟穗也分辨不出来哪本是哪本,凭着感觉抽出一本来打发时间,却不想抽到的居然是沈燃的日记。

  这本日记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前面的纸页满是因翻动而发皱的痕迹,写了一半,也不知他是为何没再继续写下去。

  迟穗不想窥探被人的隐私,一边啃完手里的苹果扔掉,一边动手合上日记本,只不过眼睛没看着,日记只合了一半,露出他写在最后一页的一句话。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沈燃洗完碗,领着已经擦干的饭盒走上来,一推开门,准备喊她出发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她在自己的书桌前笑的前仰后合,走过去一看,板着脸问:“你翻我日记了?”

  “没有。”迟穗收了笑,身子坐的直直的。“你这本子和书长得一模一样,我只是拿错了,不过……”

  她摇了摇嘴唇,探过身子去,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那我是不是也是喽,你见着要躲开啊。”

  沈燃抬手合住了日记本,眼疾手快的将它重新塞了回去,道:“不,你不是,你是庙里的和尚。”

  迟穗:“……”

  砸了,看来这么久的娇软培训是一点儿没成功。

  ……

  时间不早了,沈燃从衣柜里翻出围巾和手套,将迟穗裹了个严实之后才出门将她送回家。

  路上庆祝新年的人还很多,迟穗和沈燃刚绕过一个拐角,她便差点儿被不远处的火星炸到,幸好沈燃眼疾手快的将她扯回怀里退了两步,这才毫发无伤。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没想到这个时间还会有人从这里路过,你们没事吧,要去医院看看吗?”

  带烟花完全放完之后,拐角处的那位家长拉着小孩走上来道歉。

  来人的态度还算可以,沈燃原本板起的脸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迟穗,见她只是被吓了一跳之后,才摇摇头说:“没事,不过这是路口,不论怎么样都改小心些。”

  “嗯嗯嗯嗯,你说的对,不过真是对不起了。”

  家长冲着沈燃不好意思的频频鞠躬,放烟花的那个小男孩见样也有些愧疚,没等爸爸说,自己便低着脑袋,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对不起,抱紧了自己怀里的烟花棒,被爸爸牵着转身绕回了小区里。

  看着父子越走越远的背影,沈燃伸手拍了两下迟穗的后背,低头道:“好了,别装了。”

  迟穗闻言笑嘻嘻的扬起脑袋来,学着刚刚小孩子的口气冲他抱怨,“这个哥哥好凶啊,一点儿都没有人情味。”

  沈燃挑眉,不着声色的按了把她的腰,提醒她现在的情况。

  “嗯?”

  “但是这个哥哥好帅啊,学习成绩又好,简直天下无敌。”

  “这还差不多。”

  沈燃松开迟穗,面上装的一本正经,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迟穗慢他一步,站在他的身后,变着鬼脸的冲他吐了吐舌头。

  臭屁,自恋怪。

  路不长,拐过下一个街角便到了迟穗爷爷家。

  里面灯火通明,透过打开的窗户还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迟穗站在路灯下,邀请他进门,“爷爷家客房多,有的是地方住,而且你去了我妈肯定开心。”

  沈燃看了眼屋内,摇摇头,“不用了,你快回去吧,反正只有几分钟的路,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噢。”迟穗低下头,看起来有些失落。沈燃揉揉她的脑袋,催她进门,她哼了两声,片刻后扬起脑袋问,“那,十五灯会我们出去玩吧,去卢清河那边,你有时间吗?”

  “有,你约肯定有。”

  ……

  沈燃走之前,迟穗站在门口一步三回头的冲他挥手,也不知怎的,她此时就是有些不愿意看他一个人走。

  迟理早就在屋内看到了迟穗的身影,倚在门边,在她推门进来之后一脸八卦的凑到她的面前问,“呦,怎么这个点才回来啊,你们两个刚刚在外面说什么呢,黏黏糊糊的。”

  迟穗被迟理奇奇怪怪的语气说的有些害羞,一瞬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炸了毛,耸着鼻子朝他说了一句,“关你屁事。”换了鞋子就往楼上冲。

  方覃还在厨房收拾,听到声响探出头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迟穗把手里的饭盒塞到她的手里,小跑着上了楼梯。

  方覃抱着饭盒转回身子,有些不满的拧着眉。

  “这丫头怎么天天风风火火的,一点儿都不像样。”

  迟理的妈妈笑着接过来,“我倒觉得还好,小穗还小,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又是个偏男孩的性格,这样其实也正常。”

  “唉,都高二了,她也不小了。”方覃叹了一口气,和身边的大嫂与迟老太太数落起了迟穗这一年的不是,但说到最后,话题莫名的就到了沈燃的身上。

  “这个小男孩和当年小理一样,成绩好,性格好,懂事又体贴,完全不用人操心,唉,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就好了。”末了低声的感叹,“还是大嫂你有好福气啊。”

  “哪有,我们小穗也是很乖的。”

  迟理的妈妈拍拍方覃的肩安慰她,倒是迟老太太,站在一边笑嘻嘻的道:“那这个小伙子配我们小穗也是蛮不错的嘛。”

  方覃眨巴眨巴眼,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向外延伸勾起,“这么一说,也是哦。”

  坐在楼上房间的迟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楼下的三人开始拉郎配,她盯着面前不依不饶的迟理,随口瞎诌了一句,“灵灵给你发消息了你快去回,”翻身躺在床上,打算屏蔽他的声音。

  迟理看得出她的不耐烦,抬手过去弹了下她的脑袋,“这个不用你管,不过我还是要和你强调一句,你还小,不管怎么样管都要注意分寸。”

  说完,临出门前又弹了下她的脑袋。

  “好了,我不啰嗦了,你起来吧。”

  听着迟理关门的声音,迟穗慢悠悠的翻过身子来,没理他后面的话,脑子里不住的回想着他刚才的第一句。

  这个不用你管。

  哪个不用她管?

  所以灵灵刚刚是真的给他发消息了?

  她翻身起床,看了一眼此刻的时间,一瞬间有些醋意。

  不公平!这都几点了两人还在聊,灵灵刚刚给她发新年快乐之后分明说要睡觉了!

  气气,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小姐妹的忽略。

  ——

  卢清河边的灯会每年很早就开始准备,一过初十,各式各样的灯笼便在路边挂了起来。

  迟穗怕沈燃一个人在家无聊,还没到十五,早早的就约着他出了门。

  提前去卢清河逛灯展的人两人想象中的多,直达的公交车上满满的都是人,迟穗站在中间被挤得左摇右晃,不稳之中低低的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就打车去了。”

  沈燃见状将她拉在身前,低声道:“抓紧我的衣服。”

  “噢。”

  迟穗乖乖照做,但因为人多,她刚转到沈燃的身前,就被身后突然凑上来的男人一挤,几乎贴在了沈燃的怀里,脑袋压在他的胸前,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沈燃蹙起眉头,腾出一只手来揽住迟穗,默默的转了一个身,一边将迟穗与那个男人隔开,一边侧目看了眼他手里的动作。

  果然这个男人动作不怎么干净。

  敛回视线,他低头轻声道:“太挤了,我们下站下车,打车过去吧。”

  迟穗正挤得难受,忙不迭点头,转着身子就要往车门处挤。

  “别急。”沈燃用圈住迟穗的手碰了碰她,抬头看了看位置,收回另一只手,向前走的同时,不经意间撞了下不远处的那位老太太。

  “哎呦,谁呀。”

  “抱歉抱歉,您没事吧。”

  老太太转回身来,语气有些不满,“哎呦,小伙子你注意一下嘛,你这力气这么重,我老太太可受不了的呀。”

  “抱歉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

  老太太哼了一声,依旧不太开心,但身子却是没再转回去了。

  车子很快停下,沈燃带着迟穗下了车,站在原地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正要侧开位置打车时,余光里看到那个动作不干净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了门口,隔着车门正定定的盯着两人看。

第39章

  时间虽早,但天边的太阳已经逐渐西垂。

  灯会尚未准备完毕,可卢清河岸的人却是一点儿都不少,街巷的两边有不少商贩开始摆摊,元宵的气氛高涨,好不热闹。

  迟穗以往都是跟着迟理来,被管东管西,什么都玩不好,头一次缺了约束,东跑跑西看看的,开心的不得了。

  沈燃对这些不感兴趣,本身就是因为迟穗才来,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她的拎包小工,没一会儿,手上就领了三四个袋子。

  趁迟穗讨价还价的间隙,沈燃低头看了一眼,嗯,还真都是些毫无实际用处,华而不实的小玩意。

  逛了半个小时,迟穗兴奋的心情渐趋平稳,正欲拐进一处安静的小巷中休息时,路经一家便利店,偷摸的进去打开冰柜,翻出一个甜筒来打算结账。

  “大冬天的吃冰激凌,你蛮有创意的啊。”

  沈燃幽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迟穗付款的手下意识的一抖,转回头就见他双手环胸的倚在店门口。

  自期中考试那次迟穗疼到脸色发白开始,沈燃有意无意的计算起了迟穗的经期,每到那段时间便开始严格的把控迟穗进嘴的食物,管得久了也就发现,这丫头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作死类型,明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体,却总不能关好自己的嘴。

  迟穗舔舔嘴唇,心虚的冲他笑了笑,握着甜筒,不死心的辩解道:“这个甜筒也不大,你看,还没你手掌大呢。”赶着转身的时刻,迟穗不怕死的举起手机一晃,扫了付款码付了款。

  “你看,真没你手掌大,吃这一点儿没事的,而且——我是真的很想尝试大冬天吃冰激凌的爽感。”

  迟穗最后一段声音越来越小,低着脑袋只敢瞧瞧瞥两眼沈燃的表情,索性,他的心情看起来不差。

  沈燃早就看穿了迟穗的动作,没明说,点了点头算是允了,但在她乐呵呵的拆开包装,打算吃第一口的时候,却突然被沈燃拉起胳膊,就着她的动作抢走了第一口。

  沈燃不喜吃冰,更何况是一大口,甜腻又冰凉的触感在这种天气里猛地刺激食道,让他条件反射的蹙起了眉,可看着迟穗瞪大了圆眼的模样,嘴角还是不经意的向上勾起。

  “现在这个大小可以了,你吃吧。”

  “你……”

  迟穗看着一下被咬了一半的雪糕,倒吸一口气,但敢怒不敢言。

  抬头瞪了沈燃一眼,她捏着手里可怜巴巴的甜筒冷哼一声,快步走在了前头。

  沈燃看着她的背影一笑,抬步跟上,却在转身的时刻瞥见一抹冷光,侧头看过去,只见一旁快速的冲来一人,手里正捏着那道寒光。

  沈燃下意识的挡在迟穗身后,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刀刃,面对面的仔细望去才意识到,这是刚才在公交车上的那人,不禁冷笑出声。

  这人还真是没脑子。

  迟穗闻声回头,抢先入眼的就是沈燃手中的那一抹红色,心中一惊,抬手就将手里的甜筒往那人眼上怼。

  冰冷粘腻的触感刺激那人下意识的闭眼,迟穗见状抬腿揣向他的腹部,扯着沈燃的手臂就向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来人了,抓小偷了,抓小偷了呀。”

  迟穗的这个样子机智又可爱,沈燃坐在急诊室里想起这一幕时,嘴角浅浅的勾起了一丝微笑。

  可他这没由来的一笑,却是让迟穗看的摸不清头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嘟囔了句:“这也没烧啊,人怎么就突然犯傻了呢。”

  沈燃:“……”

  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儿。

  不过这也不怪迟穗。

  沈燃的伤口虽说不深,只是很浅的一道,但那把割东西的小刀极其锋利,沈燃又是握在掌心,血肉模糊的样子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沈燃不怎么怕疼,对于这种小伤也应付的来,全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倒是迟穗,看着护士清理包扎伤口的动作,站在旁边嘶嘶的直眯着眼睛倒吸凉气,仿佛受伤的人不是沈燃而是她一样。直到医生说不严重,嘱咐沈燃最近几日注意伤口不要碰水之后,她才稍稍缓过神来,拿着单子弯腰向医生道谢。

  她的动作和语气格外认真,沈燃看着好笑的同时心里不禁流露过一丝暖意。

  起身出门,沈燃一边抬手,准备继续做拎包小工,一边开口准备说些什么时,就见迟穗极其自然的挡开了他的手,嘴里嘟囔着“幸好伤的不是右手。”,手上大有一副要扶他出门的架势。

  沈燃:“……”

  他他妈又不是腿残了。

  默默的双手插兜避开迟穗的手,沈燃侧头看她调侃道:“怎么,我要伤的是右手你还打算伺候我吃饭不成?”

  “唔……”迟穗眨巴眨巴眼,“其实也不是不行。”

  “这样吧,你伤好的这两天,要不就直接住我家吧。”

  沈燃:“……”

  你还越来越离谱了是怎么的。

  ……

  但最终,沈燃还是拗不过,收拾着东西,搬到了迟家。

  这倒不是说沈燃态度有多么不坚定,只是因为迟穗把方覃这尊大佛请了出来。

  其实很多时候,沈燃根本没办法对方覃作出反驳,一是因为她是长辈,二是因为她总给沈燃一种,自己年幼时的姜帆的感觉,热切又温暖。

  所以很多时候他能意识得到,他不是不能反驳,而是打心底里不想反驳。

  他喜欢那个地方,那里会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沈燃东西不多,但迫于迟穗的死缠烂打,还是按照返校的标准打包了两小包的东西,打车去了迟家。

  自接了迟穗的电话之后,方覃就期待的守在家门口,第一时间热情的打开房门,嘘寒问暖的问这一路怎么样,沈燃的手怎么样,没有什么大碍吧。

  迟兆钦倒是一如既往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但是莫名的,就让人觉得他的情绪不高,也不知是不是和方覃反差太大的缘故。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迟穗陪着沈燃收拾完东西,一下楼就被方覃拉进厨房嘱咐,“沈燃手伤了,不能碰水,不能提重物,你住在他隔壁,要多照顾他,多帮他,知道了吗?”

  迟穗端着菜,难得的没有反驳,乖巧的应下,让方覃高兴的不得了,捏了把她肉嘟嘟的脸蛋,朗声道:“行,那你快去吃饭吧。”

  厨房内气氛愉快,而厨房外,沈燃和迟兆钦之间气氛正诡异着。

  这算是沈燃头一次和迟兆钦单独坐在一起,再加上他莫名冷淡的态度,两人之间总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尴尬。

  “听迟穗她妈说,你的手是替小穗挡刀而受的伤?”迟兆钦抬起下巴朝他左手的方向点了一下,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不过没事,伤的也不重。”

  “哦。”迟兆钦点了两下头,重新恢复了沉默。

  迟穗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不过她一向粗神经,也察觉不到这有什么奇怪,放下最后一盘菜,肚子饿咕咕的就开始夹菜。

  虽说医院里那句伺候沈燃吃饭算是玩笑话,但垫了两口菜,就开始鞍前马后的给沈燃夹菜端水,态度动作极其体贴入微。

  迟兆钦看着不悦,顿了吃饭的动作,沉下声音黑着脸道:“你长这么大我怎么就没见你给我夹过菜端过水啊。”

  “哦。”迟穗抬了下头,“爸那给你块青菜,有助于中年人身体好。”末了转头,“沈燃给你红烧排骨补补。”

  迟兆钦:“……”

  哼,他不吃了!

  方覃端着汤出来时就见迟兆钦这副气鼓鼓的样子。

  两人结婚多年,她哪能不知道迟兆钦这模样是为何,笑着给他盛了碗汤,又给他夹了块排骨,低声哄了几句,他才算是心情转好。

  方覃瞧着他那副依旧有些不忿,斜着眼往迟穗和沈燃那边看的眼,不禁心里笑他。

  都多大的人了,现在反倒吃起了孩子们的醋。

  一顿饭就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免费住下还被伺候这种事情沈燃接受不来,看着还有时间,在洗漱睡前拿着课本给迟穗又划了重点内容讲解。

  迟穗听得认真,以致于抱着笔记守在沈燃的浴室门口问,“沈燃,那个北印度洋的洋流是夏顺冬逆来着对吧,唉你那手注意用水啊,要是纱布湿了就赶紧出来,我带你去楼下找我妈包扎哦。”

  说完,一顿,“那南印度洋的洋流呢?”

  沈燃很感动迟穗突然这么热爱学习,但他听得实在头疼,关了蓬头,一边擦着头发出来,一边举着自己被迟穗用塑料袋裹成个球的左手,无奈的开口道:“你都把我手包成这样了,还怎么可能湿水啊。”

  “那可不一定,凡事都有万一呢。”迟穗扔了笔记凑过去,窝在他的面前给他解开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再说了,你这伤是替我挡的,我理应照顾你。”

  迟穗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沐浴露的淡淡清香,完全吹干的短发特别蓬松,跟着她说话的语气一晃一晃的,像是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沈燃强忍着想要伸手摸摸她脑袋的冲动,低头看着她,情不自禁的开口道:“没关系,为了你我挡什么都行,更别说是一把小刀了。”

第40章

  沈燃这话说完,周围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迟穗受伤过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她低着头,指尖捏紧了塑料袋,脸不知怎的,猛然烧了起来,紧接着连带整个人都渐渐热了起来。

  沈燃的声音极其富有磁性,凑在耳边低声呢喃时的声音丝毫不逊色于动漫中的声优。迟穗的脑海中不自觉的一遍遍回响他刚才的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她喜欢的那种音色。

  暗中深呼吸后,她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手里的动作,心中庆幸短发渐长,能够挡住她泛红的双颊和脖颈。

  沈燃也没意识到自己会来这么一句。

  仔细想来,最近的他总是不太正常,尤其是在关于迟穗的事情上,但索性迟穗没有过多的反应,他便也就此揭过,翻页不谈。

  解开沈燃手上的束缚,迟穗低着脑袋嘱咐他早点儿睡觉,没再多说便快步回了房间,躺在双上,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和吸顶灯之后才翻身埋在枕头里,低低的尖叫了起来。

  妈耶,沈燃刚刚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吧,简直犯规。

  “看来你最近状态不错?”

  迟穗许久未听到小欧的声音,除了它那惯有的机械音之外,语气中莫名的多了几分赞赏的意味。

  仔细数来,迟穗也有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没听到小欧的声音了。

  它虽说没用又毒舌,平日里不送奖励任务,只会时不时的报一下她的头发状态,但长时间听不到它的声音也会有些不习惯。

  不过很小就是了。

  停下扑腾不停的小腿,迟穗故作冷静的翻身回来,双手搭在一起背在而后,随口应了句“那是当然。”之后,眯着眼睛质问道:“你最近又干嘛去了?”

  “也没什么,就是又多负责了几个项目。”说着,小欧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能力强,办事又牢靠,所以没办法,总会被安排多一些的工作,忙是忙了一点儿,但谁让我有能力呢。”

  迟穗:“……”

  迟穗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没等说话,小欧继续开口:“不过你倒是也很让人放心,按着这个状态走下去,成功指日可待啊。”

  “是吗?”闻言迟穗开心的挑了挑眉,对于小欧刚刚不屑立刻扔到了脑后。

  迟穗这个人就这样,沈燃常说她这样好听点儿是乐天派,难听点儿叫没脑子,被小欧夸了没两句,就乐呵的开始畅想自己以后头发蓬松茂密的样子,丝毫没反应到,就她这细毛丝丝的头发,其实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

  小欧又多提醒了迟穗两句便说有事,要遁,迟穗高兴的上了头,也没来得及细问自己头发还剩多少根,只记得四个字,保持现状。

  可保持什么现状呢?迟穗搔了搔脑袋,仔细一想,大概路还是照顾沈燃吧。

  由此,沈燃第二天醒来,一睁眼,见到的就是迟穗那张笑嘻嘻的,趴在床边的小脸,声音温柔清亮的喊他:“沈燃,起床啦。”

  好巧不巧,沈燃昨晚梦到的迟穗就是这幅样子。

  他以为还在梦里,也没多克制自己,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一边闭着眼,用指腹轻轻摩挲她滑嫩的皮肤,一边低声应她。

  可摸着摸着,沈燃就觉出些不对劲。

  这脸……怎么有温度?!

  猛然睁开眼,窗外刺眼的阳光大喇喇的闯进视线,提醒着他现在早已不是梦境,趴在床边的迟穗的脸色也已然填上了不少疑惑的神色。

  “沈燃,你摸我脸干嘛?”

  沈燃翻身起床,收回的手圈在嘴边,尴尬的咳了两声,“没什么,我做了个梦,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迟穗歪着脑袋好奇的看他。

  “以为你秃了,摸着确认一下。”

  迟穗:“?”

  迟穗:“!”

  迟穗:“我@#¥……¥%¥#¥%……%¥#”

  我的钢管呢?!

  我40米的大刀呢?!

  ……

  好在小欧昨晚的那计强心针下的猛烈,迟穗对于沈燃的不正常举动也没多思索,按着之前的状态,勤勤恳恳的继续照顾了他两天。

  严格来说,迟穗的照顾很周到体贴,除了那股子把他当残疾人对待的态度,其他也没什么不好的,沈燃体会了几日,看着自己就要结痂的掌心,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和她说真话。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沈燃下意识的用纱布缠了两下曝露在外的伤口,一抬头,迟穗已经推开门,倚在门边握着电话问他,“李林说他们明天十五,打算去卢清河逛灯会,约你一起,你要去吗?”

  “你去吗?”沈燃问。

  “去吧。”迟穗犹疑了两秒答,“人多热闹点儿好玩。”

  “那我也去。”

  “哦。”迟穗应了一声,没理电话那头咋咋呼呼的一群人,缩回脑袋关了门,待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才继续道,“你们一个个嗷嗷鬼吼的兴奋个什么劲啊,沈燃这两天在我家给我补课,为了方便才住下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电话那头开着扩音,虽然都知道沈燃是迟穗的家教,但一群人依旧异口同声,阴阳怪气。

  迟穗叹了一口气,没多说,只撑着脑袋等这阵过去。

  唉,也不知道是这群小夫飘了,还是她蜡笔小新拿不动刀了。

  等了半分钟,那头调侃的声音才被另一种嘻嘻哈哈的声音代替。李林应该是关掉了扩音,嘈杂声渐小,他的声音在听筒里猛然清晰了不少。

  “穗姐,言铃明天能有空来吗?”

  迟穗不敢打包票,只说:“我帮你问问吧。”

  随后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抬手就给言铃发过去了消息。

  大概还在练舞,言铃的消息回的很慢,半个小时后才给迟穗发来一句,“明天还要练舞,大概是没有时间。”

  ——

  正月十五傍晚的卢清河人格外的多,鉴于上次的经验,迟穗和沈燃一早就打车等在了灯会门口,约莫十分钟之后所有人才陆陆续续的到齐。

  这次约着一起来的人不少,基本上高二二班爱凑热闹的人都到齐了,围成一团叽叽喳喳的讨论路线,就算是在满是游客的灯会门口那也是独树一帜的风景。

  李林站在最外围,时不时的向外张望,看起来有些焦急,没什么心思参与讨论。

  迟穗不好意思的走过去道:“那个,我昨天忘了和你说,灵灵忙着练舞来不了。”

  “哦。”李林收回视线,后知后觉的点了点脑袋,“没事,反正她本来也是一个不爱热闹的人嘛,我能理解。”

  可话虽这么说,他的表情却还是难掩失落。

  围在一起的那伙人似是已经确定了下来,站在中心的王雯一举手,喊了句“出发。”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会内进发。

  赵树鑫周琦这几个闹腾的人冲在前排,王雯和杨依依这群小姐妹在道路两旁的小摊前窜来窜去,一群人在前头打打闹闹,气氛格外高涨。相比下来,迟穗和沈燃就有些兴趣缺缺。

  每年的灯会,为了招揽游客,除了固定的各色灯展之外还会安排一些其他的表演,今年据说就是请了一个当红的乐队来演出。

  他们这些人大多是为了这个乐队而来,逛了不多时便打算先去舞台前占位置。

  沈燃看起来对此情绪不高,迟穗仰头看了他片刻,摇摇头,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只说等一会儿演出结束再联系吧。

  “你不用顾虑我,想去就跟着他们去吧。”

  “我看起来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迟穗仰头睨了沈燃一眼,拿起桌上的小瓶可乐,转身走出了便利店,“你手伤的厉害,我哪敢放心你一个人待着,再者——我其实不认识那个乐队,你听说过吗?”

  沈燃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会有机会了解当红乐队,摇了摇头,弯身坐在了迟穗的旁边。

  这里好像是他们上次来时走进的小巷,墨色幽静的通道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灯,老旧发黑的样子似是一阵风就能将它吹得左摇右晃。小巷的两端连接着灯会,橘色的灯光聚在路口,热闹的声音被阻隔其后,显得这里像是无人能入的幽境。

  迟穗抬着头,一边看天上的星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沈燃聊着天。

  聊了没两句,巷子口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头顶的灯光看去,她一眼就认出了打头的那个。

  冷笑一声道:“呵,敢情他没被抓住啊。”说罢,拧紧了瓶盖就径直起身。

  迎面来的三人都和打头那人一样,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就没什么战斗力的样子。

  沈燃了解迟穗的实力和脾气,但担心这几个人出黑手,犹豫再三还是起身拉住迟穗,不想让她逞强。

  “你放心,我大伯警校出身,我自小就和他练,没问题的。你手上的伤还没好,自己一边看着我穗姐是怎么教训人的就好。”

  由此,沈燃也不敢多说惹她不悦,只安静凑上去,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三人。

  迟穗的身手的确不错,看那一拳一脚的架势也果真有模有样。

  难得这几个人没下黑手,迟穗几脚下去,各个倒地,哀嚎不起。

  迟穗拍了拍手,略显扫兴的踢了踢离得最近的那人,“你上次逃得倒是挺快啊,这次怎么不逃啊,嗯?”

  迟穗每顿一句便踢一脚,从那力度来看,有些像是在为沈燃手上那一刀撒气。

  沈燃刚从巷口挪回来,看着迟穗这样笑了笑,刚想说没什么必要,就见另一头又冲进来一人。

  这人明显和地上躺着的这三人不同,身形又高又壮,但从手臂的肌肉来看,就不是迟穗能够对付的类型。

  他一个跨步上前,揽住迟穗的腰间,一个转身就冲那人的腹部踢去,转身时拍了拍迟穗的脑袋,让她一旁乖乖待着,别乱跑。

  迟穗被揽着转了一个圈,反应过来之时沈燃已经冲上前,一个过肩摔,三两下将那个彪形大汉摔倒在地,哀嚎声和旁边那三个融为一体。

  警察很快赶来,将到底的四人押走,只留一人在一旁和沈燃了解了几句情况才走。

  说来这几人也是实蠢。

  原本只是趁着这边灯会人多,打算小偷小摸些东西就走。按说这样隐在人群中,其实也不容易被抓,但偶然又碰到迟穗和沈燃,心中那股怒气未消,便想着临时凑来几个人,在这没人的小巷里打他们一顿出气,却没想到这样会更容易暴露自己。

  小巷重归寂静,迟穗看着抬步往回走的沈燃,咬着唇瓣,歪着脑袋道:“原来,你这么强啊。”

  她从没见过沈燃打人,之前的看他不爽,本就觉得那些传言夸张的成分居多,尤其是问过他初三打断别人肋骨那件事情之后,她就更加不屑了,但此时亲眼见到才发现,他好像和那些传言差不了太多。

  舔舔嘴唇,她不禁有些感叹,幸好沈燃不打女生,不然自己曾经做的那些贱兮兮的事情,啧啧啧,想想就有点儿后怕。

  沈燃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夸自己,笑着凑过去,看着她在灯下亮晶晶的唇瓣,不禁有些想吻。

  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来,用指腹蹭了蹭,他低声问:“演出应该结束了,我们去找他们吧?”

  虽然不是表白,但是燃哥,开窍了!!!!!!

第41章

  演出的确已经接近尾声。迟穗和沈燃拐出小巷时,与刚看完乐队演出的观众恰好印了个满怀。

  迟穗一边逆着人流向前走,一边掏出手机来给李林他们打电话。不过低头掏手机的功夫,就被迎面来的几个人一撞,向后退了好几步。

  她一时有些慌,抬着脑袋向前张望沈燃之时,他已经越过人群,走回她的身边。

  “人这么多你也不知道小心点儿。”沈燃抬手弹了一下迟穗的额头,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让她注意一下,可见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再也说不出重话,只能向她展开手掌道:“乖乖牵着我?”

  “好。”迟穗点点脑袋,把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牵手,却没想也不知怎么的,最后变成了十指相扣。

  迟穗意识到的时候还在打电话。

  电话那头刚刚看完演出的一群人余热未消,凑在一起又唱又跳,加在一起的音浪吵得迟穗脑仁疼。直到李林捂着听筒挪了两步,那边的声音渐弱,迟穗这才听到他们现在的位置,然后找了个折中的位置约着集合。

  迟穗“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沈燃一个用力扯到身前,躲开了面前正在侧身拍照的那人。

  沈燃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故乡交缠在一起的十指因他这一个动作越缠越紧。

  迟穗一愣,原本要说的话一下子忘了,顿了半晌也只重复的说了一句,“哦,我知道了,那一会儿见。”

  挤出人群,沈燃松开牵着迟穗的手,一边习惯性的放回口袋,一边低头问她:“是在南门集合是吗?”样子看起来十分自然。

  说实话,刚刚接着怕迟穗丢的由头,偷偷摸摸的十指相扣过一阵之后,沈燃已经十分满足了。

  他这个人不贪,就算这是脑中的下意识为先也懂得适可而止。

  倒是迟穗,对于猛然空下来的右手有些不习惯。没了沈燃掌心传来的温热,一阵风从指间穿过时衬的格外的冷。

  她不清楚自己心里划过的这阵失落是为何,但心中的情绪却一时半刻调整不回来,变着嘴巴应了一声,眼睛不自然的向四周瞟去。

  这不瞟不要紧,一瞟吓一跳。

  从他们斜对角方向并肩走来的那一男一女,不正是迟理和言铃嘛。

  言铃?

  那个和她说今天要练舞,没空的言铃?

  迟穗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可歪着脑袋,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现实。

  这两人怎么又凑到一起了?

  沈燃注意到迟穗的异样,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入眼就是迟理那副惯常的表情。

  他倒也不慌张,抢先看到两人,丝毫不遮掩,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提醒着言铃看对面。

  言铃一抬眼,就见迟穗气势冲冲的走到自己的身边,路过迟理时还瞪了他一眼,继而拉着自己走到一边低声质问:“说好的你要练舞呢?”

  “说好的没有时间呢?”

  “你现在这是在干吗?”

  “……”

  质问道最后,迟穗把原因追究与——“你言铃,重色轻友,见色忘义。”

  迟穗说的本意其实并非如此,只不过话赶话的说到了这里,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言铃低着头,慌乱中无意瞥了迟理一眼,双颊微微泛红,支支吾吾间才将自己到这里的原因说出来。

  她今天的确是在舞房练习,只不过结束后迟理去接她,这一接就接到了这里。

  至于迟理为什么去接她,她又为什么会同意来,这就不可而知了。

  可尽管这样,沈燃只看一眼便也大概明白了两人现在是何状态,也不点明,只略带挑衅的挑眉看向迟理。

  迟理察觉到他的视线,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回话便转回了头去。

  两人就站在一起看着不远处凑在一起的迟穗和言铃,各自心怀鬼胎。

  迟穗和言铃又说了两句,迟理见时间不早,上前走去,借口送言铃回家,径直带着她走了。

  迟穗虽然对迟理的行为表示不满,但到底没拦着,抬手戳了他两下,只说路上小心,让他将言铃安全送到家。说完,便和沈燃往反方向走。

  高二二班的小怂货们已经等在南门多时了,看见两人就一边挥着手臂一边问,“你们两个怎么才来啊?干嘛去了?”

  杨依依笑嘻嘻的搭在王雯的肩头,“他们俩金童玉女,能干嘛去?”

  “也是。”

  小怂货们赞许的点了点脑袋,莫名的达成了什么共识。

  换成往常,迟穗一准会好奇的去问问也是什么,可现在,她一看到李林,不自然的就产生了愧疚的感觉,哼哼哈哈的就将这个话题遮掩了过去。

  沈燃察觉到迟穗情绪不高,适时的找着借口带她离开。

  走在路上,终于得空的迟穗抿着唇数落迟理和言铃的不是。沈燃听了半晌,察觉不对,开口问她:“所以,你只是为他们两个单独出来不带你而生气?”

  迟穗一顿,反问道:“不为这个,那还为什么?”

  沈燃语塞:“你难道不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不一样了吗?”

  迟穗眨眼:“是吗?”

  ……

  两人回到迟家时,已经接近凌晨。

  安静的走上楼,两人站在门前互道晚安,便各自推门而进。

  新年虽已算是结束,但新春的余温仍旧存在。

  沈燃擦过头发躺在床上,窗外烟花的光亮时不时的打在床头的窗帘上,他侧头看过去,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迟穗在灯光下泛着光泽的唇瓣,和唇瓣上因用力而留下的牙印。

  迟穗那时的表情很正常,甚至带着两分懵懂,可就是这样,才莫名的充满了色/欲的味道,让他不禁有些燥热。

  按着他的年纪,有这些反应不足为怪,甚至比其他同龄人晚了不少,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初次竟会是因为迟穗这个笨丫头。

  他失神的笑了笑,稳着呼吸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上迟穗了。

  不是从今天,而是从很早之前开始,只不过到现在,这个感觉越发明显强烈起来罢了。

  ……

  相较于沈燃的开窍,迟穗依旧挂心于迟理和言铃之间的事情。

  洗漱完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她困惑不下,还是给言铃发过一条消息去问:“你和我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迟穗迟钝,对于这些事情从不敏感,她一直以为迟理对于她和言铃都一样只当做是妹妹,言铃和她一样,也只当迟理是个总照顾她们的大哥哥,可直到回来路上沈燃的那一句,她才或多或少意识到,事情好像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样。

  言铃刚洗漱完,握着手机,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复迟穗。

  手机传来“叮咚”一声,她闻声低头,消息对话框已经跳成了迟理的那边,是他送她回家之前,还在孜孜不倦的问着的那个问题。

  “哥哥马上就要返校了,小灵灵当真不打算送送哥哥?”

  ——

  寒假临近末尾,开学的气息越见高涨,迟穗趴在床上看着沈燃收拾行李的样子,不知第几遍喊道:“怎么这么快就要开学了。”

  “你可知足吧,高三已经开学两周了,能让你一个高中生能够完整的过一个元宵,已经是学校最大的仁慈了。”沈燃眯着眼睛捏了把迟穗肉嘟嘟的小脸,拉好背包的拉链,一边背起书包,一边拍了拍她不安分的踢来踢去的小腿。

  “好了走吧,陪我放了东西,你不是还要去高铁站送迟理返校吗。”

  但迟穗明显不想动,窝在床上又磨蹭了半天,才被沈燃拉着出了房门。

  距离高二正式开学还有两天,返校收拾宿舍的不多,两人花了没多久便直接赶到了高铁站。

  迟理来了也没多久,站在候车大厅,和身边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作为迟家的独苗苗,迟老太太对于迟理很是看重,再加上他大学之后总是忙,很少归家,导致迟老太太近两年在送他返校这件事情上异常坚持,没办法,一家人便由着老人的性子一起来送,只不过方覃和迟兆钦上班早,所以这件事这次就落到了迟穗和沈燃的头上。

  迟老太太年事已高,可视力一点儿没退化,坐在椅子上,隔着老远就看到迟穗和一个又高又俊的小男生一齐走来,见样,好奇的戳了戳身边的迟理问:“小穗旁边那个小男生是谁啊?看起来一表人才,蛮不错的嘛。”

  迟理顺着视线望去,解释道:“他是小穗的同班同学,叫沈燃,学习成绩不错,现在正给小穗补习呢。”

  “这样啊。”迟老太太点点头,想起除夕夜当晚方覃的话,当即眯着眼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这小伙子不错,和我们小穗还蛮般配的嘛。”

  末了转过头,看着迟理妈妈身边的言铃,接着补了一句,“灵灵也不错,和你也蛮般配的。”

  迟理:“……”

  抬手摸了摸鼻尖,迟理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奶奶,你瞎说些什么大实话。

第42章

  老人家表情笑眯眯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打趣。幸而迟理乘坐的列车就要检票,这个话题便也由此搁置。

  临行前,迟理惯常的嘱咐迟穗和言铃好好学习。

  但他了解迟穗这丫头,就算她现在答应的再痛快,之后也依旧会该怎么玩怎么玩,因此,他抬手拍了拍沈燃的肩膀,没说话,却也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十分完整。

  看好这个丫头就靠你了。

  沈燃侧目看他,两人之间头一次达成了共识。

  迟穗看着不忿的噘起了嘴,可也仅限如此,因为她自己也清楚,现在的她哪还有什么心情学习,满心满意都是即将要到来的文艺汇演。

  每年的四月中旬是星高的校庆时节,因为主展形式只有歌舞演出,所以又被称为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

  在这一天,不上课,不早读,更不强制所有人必须参与,所以使得每位星高的学子相较于强制参加的运动会,更喜欢这一天的到来。

  当然了,这里面并不包括高三学生。

  毕竟按照他们自己的话来说,“高三狗人都不做了,还参加个鬼的文艺汇演啊:)”

  开学没过两天,作为临时顶包文艺委员的杨依依就神情兴奋的开始提醒大家踊跃参与,有才艺的出才艺,有点子的出点子。

  但说完,看着台下这些面容呆滞的小怂货们,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力感从她的内心涌起。

  这群队友也太难带了吧,她想哭:(

  相比于他们班的停滞不前,其他各班已经如火如荼的排练了起来。杨依依暗悄悄的打探一路过后觉得,他们班可能是近年来唯一一个直接从填报项目就开始放弃的班级。

  唉声叹气了一上午,王雯赵树鑫他们中午聚在一起开黑的时候,还抽空安慰她。

  “依依你也别气馁了,咱们班走艺的人少这是全年级的共识,依我看,我们就早些面对现实,早早放弃就好了。”说罢,赵树鑫立刻兴奋的喊道,“唉周琦,快来快来,这里有三级包和98k。”

  杨依依:“……”

  你瞧瞧,这是不让人气馁的话吗。

  午休时间已然过半,人流从食堂与校外重新折返回教室,安静的教学楼再次热闹了起来。

  方一阜这个学期开始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萌生了学语言的想法,一到下课午休就找不到他人,原本好的就连上厕所都要手牵手一起去的两兄弟瞬间只剩下张泽一个人。

  不过张泽也不寂寞,每天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事情充斥在他的周围,他一个人过得也挺乐呵的。

  这不,吃完饭就晃悠晃悠的准备去看自己班的排练,路过高二二班的时候还得贱兮兮的趴在窗口问:“你们班节目想好了吗?这怎么看起来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不会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吧?”

  高二二班一群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了看已经极度敏感的杨依依。

  “哎,这你们班就不行了。说来也不怕让你们班被嫉妒抄袭,我们班组了个乐队,那乐器各个连了好几年呢,有个还是童子功,到时候绝对震撼全场。”

  高二二班的一群人舔了舔嘴唇,看着杨依依就快要哭的表情,直想抬手捂住张泽的嘴。

  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儿!

  迟穗刚和言铃从楼道口走上来,抬眼瞧见张泽半个身子探进窗内,屁股撅在外面,一扭一扭的奇葩姿势,习惯性的抬脚就踹了过去。

  “大中午的在我们班跳什么艳/舞呢?怎么不回你们班去跳,在这儿恶心什么人呢。”

  闻言,刚刚坐在窗前的一群人立刻笑了起来,就连一直愁眉苦脸的杨依依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张泽没有心理准备,两手也只撑在窗台上,被迟穗猛然的踢了一脚,整个人差点儿翻进教室里。还没来得及口吐芬芳,稳住身子向后张望时,身后却已然空空如也。

  “我在这里呢。”拉着一条凳子在人群中坐下,迟穗撑着下巴,好笑的看着张泽,“你这刚刚在我们班炫耀什么呢?一脸嘚瑟样。”

  迟穗认识张泽少说也有个两三年,对他不说有多了解,但单就看他的动作和表情,就能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拿一个准。

  赵树鑫和周琦两人和张泽混在一起玩游戏也有些久了,恰好这局结束,收了手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对着迟穗一人一句的学着刚刚张泽的话,和个对口相声似的。

  而张泽这次也不知为何,难得的有底气,晃着脑袋乐呵的应了下来。

  “对,就是我说的,怎么滴吧。”

  怎么滴吧?

  迟穗掀眼看他,笑了。

  小老弟这一个寒假过完有点儿狂啊。

  抬手冲他飞出去一块橡皮,迟穗的声音和那橡皮同时甩到了张泽的身上:“一个破乐队有什么好骄傲的,你等着看,我们绝对会把你们比下去,到时候傲视群雄。”

  迟穗说大话时脸不红心不跳,语气笃定,总给人一种她胸有成竹的既视感。

  瞧着张泽耸耸鼻子,留了句他不信就扬长而去的模样,苦恼了好几天的杨依依凑到迟穗身边,期许的问道:“穗姐你这么说是有想法?”

  “什么想法?”迟穗一连茫然。

  “节目啊。”杨依依眨眨眼,“关于文艺汇演的节目。”

  “哦——你们是在说这个啊。”迟穗恍然大悟点点头,斜着身子撑在桌边,说的诚恳,“没有想法。”

  杨依依欲哭无泪:“……”

  不是说这个我们能在说哪个?你说话前能不能仔细听听具体内容!

  穗姐你这心眼是得有多大啊,你老实说日本名是不是叫缺心眼子!

  没有想法你放什么大话!我们班都快在弃赛的边缘徘徊了啊喂!!

  杨依依心中的呐喊一声高过一声,但面上还是扁着嘴巴,可怜巴巴的道:“是吗,那可就太遗憾了。”

  “既然如此,我看我还是趁早向班主任坦白吧,鄙人能力不足,难当此大任。”

  迟穗显然没意识到事情会如此发展,有些不敢相信,“不就是个节目,有这么严重的吗?文艺汇演而已,找灵灵上去跳个舞不就得了,大不了,我陪她上。”

  “真的?!”

  找言铃跳舞这件事情,杨依依不是没有想过,但言铃和她们不熟,贸然开口让她出节目怎么来说都有些不太礼貌。她也让李林去旁敲侧击的问过两句,但都被三言两语撇过,拒绝的意识十分明显。

  可现在这话由迟穗开口,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时隔一周,杨依依的脸上重展笑容,拍着迟穗的肩膀,对她寄予重托。

  “那穗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期待你到时候在台上的傲视群雄。”

  “那肯定,到时候穗姐和言铃往台上一站,就凭这两张脸就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艳压群芳。”

  “对,穗姐最棒,穗姐最牛!”

  “!!!”

  一群人将迟穗围在中间越吹越凶,手舞足蹈的样子,活像个邪教现场。

  她头重脚轻的走回座位,坐下的那一刻还不甚有什么实感。

  沈燃从宿舍午休结束回来已有些时候,没听多全,但还是听到了迟穗的那句“大不了我陪她上。”

  他是没想过迟穗还有这项技能,往日里她那笨手笨脚的模样还印在脑海中,着实不觉得她有这方面的才能。撑着脑袋侧目看他,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还会跳舞?”

  “那是当然。”刚刚被人吹捧的余感未消,此刻的迟穗得意洋洋的抬起了脑袋,“我再怎么说,那也是和灵灵一起学过好几个月的,刚去的时候,老师还夸我有天赋呢。”

  沈燃笑着应:“那之后呢,之后为什么就不学了呢。”

  迟穗:“……”

  迟穗:“@#¥%……#¥%¥¥#@#”

  天天的,就不能和你说话。

  丢给沈燃一个白眼,迟穗搬着小凳子坐到前排过道,轻轻推醒言铃,和她商量起了节目的事情。

  文艺汇演虽在四月中旬,但节目审核时间却在三月末。

  晚了别的班进度将近一周的迟穗和言铃,无奈去找廖婧申请占用晚自习时间排练。

  廖婧在某些方面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老师,没等她们说完就十分爽快的就同意了下来,顺道还帮她们借了个舞蹈教室供她们排练。

  教室有了,时间有了,迟穗头一次对某件事情表现的格外热切,一连几天下来,没到时间就早早地催着言铃和杨依依一起去舞蹈室排练。

  她们的热情和严密的保密措施引起了全班的好奇,好热闹的几个人凑在一起,计划偷偷的过去看她们的彩排,临行之前,出声喊着沈燃要不要一起。

  沈燃其实对此期待不大。

  他教迟穗半年多来,深知这家伙并不是一个多么勤奋的人,属三分钟热度的类型,可看着她每天走之前那个积极的样子,回来后累而充实的表情,突然也就跟着期待了起来。

  收了手里的圆珠笔,他点点头,起身,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第43章

  新洲午间的阳光极其热烈,纵然只是初春,纵容屋内开着空调,但高强度运动过后的温度依旧让人遭不住。

  迟穗躺在地上,用手做扇扇风,热的实在受不了之时下意识的抬手扯了扯领口。幸而此刻房间之后她们两人,无需过多在意。

  言铃也累,但这样的强度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盘腿坐在地板上,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侧眼看着迟穗的样子,无奈的将她拉起来。

  “快起来,你现在这像个什么样子,多不雅观。”

  “怕什么,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就算是走/光了也只有你能够看到啊。”

  可虽然这么说着,迟穗还是坐起了身子,一点儿一点儿的挪到了空调的风口处,用手扯着衣领,舒服的长叹一声,感受着凉风的吹拂。

  言铃见样叹息一声,只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星高的排练室不多,基本都在科技楼的同一层里,隔音算不上多差,但一开门,隔壁房间各样的声音还是会传来,尤其是在他们不远处,有一个以吵著名的房间正在排练。

  杨依依拎着午饭进门,在言铃的身边同她一样席地坐下,一边帮她们拆开盒饭,一边抱怨道:“张泽他们班的乐队也太吵了吧,我刚刚在楼下离着老远就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是有点儿吵。”言铃端起盒饭来点了点头,“不过好像是今天插了贝斯电源的原因吧,他们窗户习惯性开着,现在应该是忘了关。”

  “照我说啊,他们班就是想炫耀,和张泽那家伙一样。”

  迟穗仰身又躺下,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刚刚好凑到她们两人的身边。

  衣服因为她这个滚来滚去的动作,彻底在身前变成了v字领,坐在她身边的言铃没眼看,抬手帮她勉强整理了两下。

  迟穗道了一声谢,随手捏起一个包子,边啃边吐槽。

  “你看他们这几天,像是别人不知道他们功底好似的,成天开着窗户,一到人多和有人路过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了,平时没人,我也没听到他们有声音。”

  将最后一口扔到嘴里,迟穗总结的振振有词:“这都是阴谋。”

  言铃瞧着她这样,一口饭含在嘴里,憋着气差点儿咽不下去。

  她知道迟穗这个人胜负心极强,可没想到她居然会强到说出这么多歪理来。

  且不说这番话是否有理有据,单看现在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杨依依,就不得不赞叹她忽悠人的本事之高。

  看着她仰头晃脑,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模样,言铃头一次发现迟穗有做神婆的潜质。

  一顿饭就在迟穗和杨依依越说越邪乎的期间渐入尾声。

  杨依依收拾着饭盒出门去扔,休息结束的迟穗和言铃也起身开始热身排练。

  言铃一直以来学的是现代舞,但因为迟穗基本没有基础,不能选择技术要求性高的舞蹈,所以最终两人选择的是一个弹幕网站中热门的舞蹈。

  舞蹈的动作不算太难,对手脚灵活的迟穗来说,半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激烈的音乐加上有力的动作,在文艺汇演这样的台上很容易就能带动起全场的气氛,如果跳的好的话,达到迟穗想要艳压全场的要求也不算难事。

  由此,蹲在窗户外偷看的一群人头一次见到迟穗这般认真的模样。

  微风吹拂着并未拉紧的窗帘,窗户缝隙中透出屋内略显摇滚的音乐和踢踏的脚步,窗帘在轻微的摆动中,时不时的将两人的身影遮挡其后,一柔一强,单从视线上就造成了一种充满冲击的反差。

  一群小怂货头叠头的扒在窗台边,下意识的一声接着一声的赞叹。

  “哇,怪不得穗姐底气那么足,原来是早有准备啊。”

  “穗姐果然是穗姐,帅气!”

  “言铃也好看!怪不得是学舞蹈的,这动作水平就是不一样。”

  “是啊是啊,尤其配上她那张冷清的脸,妈耶,A爆了啊。”

  “对啊,天哪,头一次觉得言铃这么帅。”

  “屁,穗姐最帅,不服闭嘴,句号。”

  “你就是个马屁精,害怕穗姐跟你动手。”

  “你不怕?”

  “……”

  一群人在不知不觉中莫名其妙的争论了起来。

  沈燃站在最后,没加入他们的对话,透过缝隙,透过排练室内巨大的镜子,看着迟穗认真的表情,突然萌生了一种老母亲的心态,孩子终于长大成人了,知道该认真了啊。

  反应过来之后,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自己的眉间,对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有些无语。

  走廊里的人渐多了起来,有相熟的路过时拍了两下赵树鑫郭鹏的肩膀,扬声和他们打招呼。

  两人听着一慌,转头叫他们小声些,却没想到,有个没脑子的恰好在这时将窗户又打开了些,伸手进去欲要拉开窗帘。

  迟穗眼尖,下意识的转头,正好和屋外的一群人视线相对。

  屋内激烈的背景乐还在播放,三月天的温度已然上升,可高二二班的这群小怂货却没由来的感受到了些许的寒意。

  瞧着迟穗黑着一张脸,大步向外走的样子,小怂货们不约而同的躲到了沈燃的身后,一个用力,将他推到了迟穗的面前,默默的冲他握了一下拳头。

  沈燃,我们就靠你了,加油。

  沈燃:“……”

  门一开,迟穗那不满的声音立刻遮挡住背景乐,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耳边回荡。

  “谁让你们来的?说好的保密,一个人都不准看,到时候给你们惊喜这事是都忘了是吧?就不能言而有信是不是?……”

  看着面前打开的门,沈燃一低头就是迟穗衣衫/不整的模样。

  刚刚离得远看不清,现在看到了,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从他的心中翻涌而出,手抢先反应过来向后扯了一把她的衣领,让她瞬间顿住了原本还在说的话,肩膀用力一甩他的手臂,怒目圆瞪的问他。“你干嘛。”

  “不干嘛。”但说着,他还是侧身,将迟穗完全的挡在了身后那群小怂货的面前,低着头问:“不过你怎么穿这么一件衣服来。”

  也太容易走光了。

  上午上课时迟穗套着校服他还没注意,其实她身上的这件T恤领口很大,不动还好,一经跳舞这么剧烈的运动,衣领的位置很容易走偏。

  可迟穗不在乎这个,一是她大小男孩子性格惯了,二是她此刻排练,衣服舒服优先,那会去管什么领口啊,更何况往常她就被沈燃管来管去,学习倒也罢了,可现在,怎么连她的衣服也开始管了?

  长久以来的怨气在此刻爆发,她插着腰就吼了回去:“用你管?我愿意穿什么是我的自由,你是我妈啊还是我男朋友,成天东管西管的。”

  沈燃:“……”

  我是你以后的男朋友,行吗?

  但张张嘴,沈燃还是把这话吞到了肚子里。

  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多,但看着沈燃和迟穗这处剑拔弩张的氛围,都自觉的往一边绕,只有不怕死的张泽从楼梯那边拐上来,瞧见这样好笑的凑上来,问:“怎么,夫妻对决呢?”

  不敢出声的小怂货们默默感慨:这位大哥真通透啊,就是眼力见不太好,容易没命。

  迟穗听着这话,也不知怎的,像是脾气上来了似的,仰着头与沈燃对视,衣领随着她的动作,又渐渐的掉了下来。

  听着张泽渐进的脚步,沈燃心下一横,捏住她的衣领径直将她推回屋内,在张泽走进的前一刻,动作迅速的将排练室的门关上,末了转身,留下一句,“不听话就里面呆着去。”

  他这话看似是说给迟穗听的,实则却是说给身后这群人听的。他样子看起来无所畏惧,毫不在意,但内心虚的要死,一直在小心注意着门后的动静。

  可张泽观察不出这一点来。

  他往常总是被迟穗欺负的那一个,头一次看到她被别人欺负,立刻将损友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高兴的凑到沈燃旁边说了句“兄弟真强。”之后又贱兮兮的敲了敲门,问了句:“夫管严石锤本锤?”继而扬长而去。

  而门里的迟穗,在懵逼之中又被损了一次。

  暴躁的欲打开门扳回自己的威严之时,言铃扯着她的手臂强行走回原位,继续排练,无奈,她只得作罢。

  ……

  每日枯燥的排练依旧在继续,但因为审核时间越推越近,这枯燥也就显得不再那么明显。

  星高文艺汇演的审核大概和迟穗的想法类似,一定要在当天给大家惊喜,所以一向不做开放,被点到的节目进屋内表演,其余各个年级班级的参赛人员均在屋外的走廊中等候。

  但说是不开放,其实在这段时间里,还是有机会窥见一二。

  审核房间在科技楼一层,原本也是考试的房间之一,为了防止学生作弊,在门上留了一个不大的窗口供屋外的老师查看,但因为这里离教学楼过远,近年才改成了节目审核房间。

  虽然用途改了,但门上的窗口却没改。为了提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有人纷纷化身拎包小工,想要跟着参赛同学进去偷看两眼。

  当然高二二班的一群人也不例外。

  各个磨完言铃磨迟穗,搞得迟穗这个惯来喜欢被人吹捧的人都有些头大。

  好不容易抽身回到座位,她习惯性的扫了沈燃一眼,透过他那眼神,莫名的就感知到了些什么。

  迟穗记仇,自上次沈燃在排练室推她之后,她就憋着气好几天没和沈燃正常对话过,除非必须,两人都是用眼神交流,一连两周下来,两人之间像是突然通了一根奇怪的神经,单从眼神就能读出对方的想法,并且几乎无错。

  此刻,迟穗眯着眼,冲着他冷哼一声,态度果决的开口:“你不配看爸爸跳舞,哼。”

  说罢,吐着舌头向他做了一个鬼脸。

第44章

  拎包小工这件事情最终以杨依依的生气为节点结束。

  她实在想不通,她在这群人的眼里存在感就那么低吗?这群人怎么就自动忽略她来争抢这个位置。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校花江孜诺。

  在星高这个俊男美女无数的学校里,江孜诺能够当上校花,当然不只是因为一张脸和她装白莲的本事高。据说她学习小提琴十多年,几乎是一出生手就摸上了琴弦,小小的年纪就获得国内大奖无数,身上那优雅的气质也是因此而来,只可惜去年生病,无缘汇演,由此,全校大半的男生等着一睹江孜诺拉小提琴的风采。

  杨依依对校花的印象不好,再加上现在还和迟穗言铃的节目相互比较,护犊子的心态立刻爆发,当即反问回去:“那校花有穗姐和言铃好看吗?”

  小怂货们转头看了眼最后两排的两人,默默的摇了摇头。“没有。”

  但顿了顿,他们又好奇的问道:“那既然如此,我们能去看穗姐和言铃吗?”

  “不能。”杨依依双手环胸,仰着脑袋,十分果断的拒接了他

  看着杨依依转身离开的背影,小怂货们头一次发现,杨依依居然也这么强势,难道是因为和穗姐待久了?

  他们在叹气中摇了摇头,一面腹诽高二二班的女生可真不好惹,一面只能作罢。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事情发生。

  时间一晃很快到了文艺汇演的当天。

  作为全年第一大热门活动,星高从清晨开始就洋溢着一种与以往不同的热闹气氛。每个人都神清气爽,一甩往日的颓靡之态,开开心心的往位置上一坐,等着老师进门安排,也因此在每个班都老师都不约而同的发现,今天居然没有迟到的人,看着台下一双双迫切的眼睛,他们很想打开课本,来一句“同学们,让我们先看第一章 。”

  但很快,这种欲望就被学生们真实的话语所打破。

  “老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能去楼下看展了吗?”

  “……”老师们再次不约而同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星高的文艺汇演与别的学校不同,不只有晚上那一场重头戏,学校各种展厅报告厅全部打开,从上午开始,各种类型的文艺演出层出不穷,一方面提高学生的审美,另一方面向他们展示各界优秀毕业学生现今的作品,以此激励他们。

  不过这类工作,明显都是无用功,各个展厅中参观的学生只有寥寥几人,大部分都窝在各个角落里玩游戏聊天,好点儿的操场打篮球,差点儿出门去网吧,直到傍晚时分,全部学生才算最终聚集会学校礼堂。

  文艺汇演时常三小时,迟穗和言铃的舞蹈被安排在后半场,恰好是在张泽他们班乐队之后,几个人坐在一起不说话,莫名的就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尤其是他们以一曲经典的摇滚歌曲,we will rock you点燃全场之后,这种无言的对抗就达到了顶峰。

  迟穗看着那个主唱走下台时,对她无声的一瞥,撸着袖子就想上去教育教育他。

  一定是她蜡笔小新最近拿刀少了,不然怎么这一个个的都敢和她对着来了。

  舞台上主持人适时的喊道她们的名字,言铃抬手一把扯住迟穗,在鼓点中,拉着她备场。

  众人期待这个节目已久,没等迟穗和言铃上台欢呼声就已经一阵高过了一阵。

  两人的风格不同,与言铃冷清中不经意间带着几丝攻气的利落动作相比,迟穗时不时微笑的欲气十足的样子明显更符合此时此刻的氛围,不禁让台下一种迷妹比迷弟的声音更加高涨。

  “我的妈呀,穗姐也太帅了吧!”

  “天哪,穗姐这个顶胯也太欲了吧!”

  “啊!这个顶胯我爱了!”

  “穗姐别再笑了!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穗姐!!!”

  “……”

  一曲跳完,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台下的女生,嗓子哑了大半。

  王雯坐在椅子上,此刻无比认同迟穗他们不允许他们提前观看的要求,“这要是多看两遍,那不还要人的命?”

  杨依依担任记者团录像的工作没去后台帮忙,路过时听到这话,笑着回了一句,“是吧。当初你们一个个的还不乐意,非说我们小气。”

  “这哪儿能啊。”赵树鑫一群人乐呵呵的凑上来,扒着杨依依手里的相机问,“刚才都拍下来了吗?高清吗?回去群里传一份啊。”

  “放心好了,一会儿回去我就传。”

  说罢,她挥了挥手,向远处传来自己名字的方向走去。

  自己班的节目嗨够了,一群人也无心观看之后校花的小提琴,结伴就要去后台找迟穗言铃祝贺。走之前,有人转身准备叫上沈燃,可一转头才发现,原本应该坐在位置上的那人,早就不见了。

  郭鹏搔了搔脑袋,有些疑惑。“沈燃呢?”

  “不知道。”众人皆是疑惑的摇了摇头,只有一人恍然道:“好像,很早就不在了。”

  ……

  沈燃离开的也不算早,在舞蹈中场,在一群人喊着“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时,有些酸酸的走到了台侧。

  这里离舞台很近,离后台也很近,只因为又昏又暗才几乎没人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闪烁灯光中的迟穗,属于他性格中劣根性的占有欲无端的越来越强烈。

  他想迟穗这样只能他一人看见,他更想,迟穗只是他的。

  “还挺会选位置。”

  突然的出声让沈燃下意识回头,眼中翻涌的色彩尚未收回就见迟理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双手插兜,依旧是他见不太惯的模样。

  “不过,18岁之前,不准谈恋爱。”

  迟理这两句话的关联性太差,沈燃也没问他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往回跑,只瞧着他侧头的模样,冷哼一句:“你管的还挺多。”

  “嗯。”迟理难得应下,看着台上,喃喃自语了一句:“是有点儿多。”

  沈燃顺着视线看过去,在言铃的身上停下时,默默的将原本损他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没再说话。

  毕竟他们,同病相怜。

  ……

  看到一半,方一阜带着几个高三的人一齐走过来和迟理打招呼。

  沈燃全不认识,也没多管他们在说什么,只听迟理锤了一下方一阜的肩膀,赞赏的说了一句:“怎么,想好出国了?你这小子一直以来就有主意。”

  除此之外,再无印象。

  几人聊了两句便转身离开。

  不多时,迟穗推开后台的门走了出来,仰头看到沈燃,第一时间扬起笑脸:“我跳的好看吧?是不是不负等待?”

  四月中旬的夜晚,虽说已然如春,但气温终归是冷。

  沈燃看着迟穗裸露在空气中的光滑小腹,“嗯”了一声,动手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走过去,仔细而认真的将它系在迟穗的小腹。

  “很好看,你也是。”

  迟穗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沈燃如现在一般低声凑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声音无法招架,她只记得,此时的自己,脸发烫,头发晕,沈燃轻轻滑过自己腰间的手指像是带着火一般,点燃了她整个人。

  由此,就连他对着自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无法开口反驳。

  “别这么穿,受凉了会掉头发。”

  但,迟穗无法反驳,不见得别人也是如此。

  趴在墙边的小怂货们擦擦眼睛,不太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切。

  “……”

  啥玩意?

  所以沈燃,你当真存着这种心思?!

  嗯?!

  所以他们——是磕到真的了?!

  不过掉头发是什么鬼,老子信了你的邪。

  一群人挤在一起,心情起起伏伏,万千声音堵在胸口,就像是他们现在堵在拐角一般,憋闷而无法言喻。

  张泽耐不住寂寞,待节目刚结束就往二班的位置窜,走了没两步,就见他们浩浩荡荡的往后台走。

  走道里的人又多又杂,他被挡在路中好几次,才在侧台看到他们像是脑袋叠罗汉一样堵在拐角不动弹。

  他上前拍了拍离得最近的赵树鑫的肩膀,问:“你们挤在这里干嘛呢?行为艺术,当人体雕塑?”

  说罢,视线一转,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沈燃和迟穗凑在一起的画面,张嘴就说:“呦,穗姐,你这穿法挺新潮的啊,和我小学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迟穗原本还在害羞,可听完这话,想起之前他们班那个主唱下台前的眼神,满脑子就只剩下抬手打他的冲动。

  “这叫复古,你那榆木脑袋懂个屁。”

  气氛被打断,沈燃一步侧身站在迟穗的身边,看着一群人凑上来向迟穗道喜祝贺,不断的吹彩虹屁。

  沈燃看着她这样有趣,也没提醒她清醒些,只抬手拢在她身后,防止她随时飘得向后倒。

  一伙人吹了半天,在就要词穷的时刻,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少了两个人。

  “穗姐,言铃呢?”

  “唉不对,班长人也不在,他哪去了?”

第45章

  迟穗听到这话,当即回了句:“刚刚言铃被李林叫走了。”也没细想两人之间会有什么事情,转头就忘在了脑后。

  直到在教学楼楼下,碰到欲要送迟理出门的言铃时,才突然又想起这事。

  “李林呢?怎么只剩你一个人了。”

  “在礼堂看节目的吧。”言铃抬手摸了下鼻子,不自然的补了一句,“我们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

  换做是常人,听到这话之后,基本不会再往下问。

  可迟穗向来没有这方面的神经,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后,立刻接着问了句。“那你们两个聊什么了?”

  “没什么。”言铃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的神采,再次抬手摸了下鼻子,回话时视线向下,没敢注视着迟穗的眼睛。“就随便说了两句而已,普通的祝贺。”

  “噢。”迟穗想起那群小怂货刚才对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吹彩虹屁,一时间又有些飘,也没觉得有不对之处,歪着脑袋,将话题扯回到现在这个状况上。

  看着言铃身上那个明显不属于她尺码风格的外套,迟穗像是捉/奸的正主,此刻抿着唇,干净利落的扬了下下巴,道:“你们两个这,解释解释?”

  也不过迟穗的反应大,自小到大,她都觉得自己和言铃是一对无法分割的好姐妹花,就算她哥在,那他也只是点缀她们的绿叶。但直到今年过年的卢清河事件,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珠绿叶现在是越发大胆的夹在她们两人中间,并且大有将她踢走的架势。

  她就想不通了,迟理有那么多好兄弟,干嘛总来抢她这唯一的好姐妹。

  而且抢了能干嘛?是能手拉手一起上厕所,还是能出门旅游时,互相挤在一张床上睡?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迟穗是越想越想不通,唇线是越抿越紧。

  迟理见样,抬手点了下迟穗的额头,“你这管得也太挺宽了吧,灵灵就送我出个门而已,马上就回来。”顿了顿,他试图抢过话语权。“这次回来我还没问你成绩呢,月考考的怎么样?”

  迟穗掀眼瞧他,自动忽略后半句,不依不饶的说:“我不管,灵灵知道送你出门,你就不知道送她回宿舍?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

  “送,怎么能不送。”

  “那你反正还要进来,她现在送你出门还有什么意义?”

  “……”

  迟理憋了两秒,气笑了。

  你这逻辑还挺清楚的嘛。

  不远处,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迟理的视线在迟穗和她身后那人身上打转了几圈,最终停留在某处,颇显玩味的问了一句:“小穗,你腰上系的这件衣服是谁的啊,我怎么看着也不像是你的呢。”

  此刻已近八点,昏暗的天色猛然将迟穗再次拉回刚才那个嘈杂且略显暧昧的后台。身边有风吹过,明明是冷风,可因那触感像极了沈燃那时在她腰间无意中划过的痕迹,一瞬间再度将她整个人点燃。

  她的脸一烫,低下头,思绪沉浸在刚刚的时刻,倒也忘了继续质问吃了和言铃的事情。

  沈燃握着两瓶水走近,看着此刻的情形,有些摸不着头脑,茫然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迟穗此时心虚,听着沈燃的声音,心就没由来的一慌,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迟理和言铃见状,转头对视了一眼。

  哦吼?有些不对劲哦。

  不过迟理还记的此刻自己被质问的处境,加之他还赶车回校,也就没多好奇的再问,把握时刻,只说了句:“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哦,拜拜。”继而拍了下迟穗的肩膀,抓紧时间走了。

  迟穗回过神来,看着她哥的背影,脑子里回响着他刚刚明显得意的音色,眯着眼睛,脸上头一次因他而写满了不满。

  ——

  李林回到位置时台上已经轮到了江孜诺的小提琴表演,周围坐着的一众学生,不论听的懂还是听不懂,全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的人看。

  王雯和李林的位置相近,抢先注意到他的身影,挪着位置凑近,小声的抱怨:“班长你不厚道啊,自己一个人跑去后台也不记得喊上我们。”末了又问:“你和言铃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祝贺了她一下。”

  李林说话时低着头,许是因为撒谎,手掌不自然的用力,掌心抵在手中盒子的棱角处,瞬间的刺痛感刺激着他反应过来,这话有些不妥。

  就算是去祝贺,他怎么只拦着祝贺言铃一人。说罢,便又道:“顺便和她说了一下有关艺考生的一些事情,前阵子班主任刚找我说了,我怕她忙,也就没和她提。”

  他这借口看似完美,但仔细想来还是有不少的漏洞。

  班里的艺考生不多,王雯也不了解这些事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他和言铃本就是同桌,就算再忙,那也应该不会找不到时间来通知她。

  不过索性,王雯也没细想这些,点着脑袋“哦”了一声,视线随着晃动的幅度,落在了李林手掌心的位置。

  因为刚刚的刺痛感,李林将手掌展开不少,没了手指的遮挡,王雯很轻易的就能看到他掌心的盒子,歪着脑袋,又找到了好奇的话题。

  “班长你手里的这是什么啊,我看你都拿一天了。”

  一提到这个,李林在王雯眼中,突然就没由来的慌张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塞进口袋,本来就有些心虚的他,此刻更显的语无伦次。

  “没,没什么,给一个朋友的礼物,看节目吧。”

  嗯?

  王雯挑了挑眉,八卦的心思刚蹿出一点儿苗头,探着脑袋过去刚想问,此刻台上的小提琴曲恰好进入高潮,身边的人抬手拍了下王雯的肩膀,将她这点儿心思扼杀在摇篮中,无奈,她只得转身闭嘴。

  李林的不正常一连持续了好几天,从文艺汇演的晚上,一直持续到了期中考试,让他原本前列的名词直接倒退了几十名,直接和迟穗成了同一个考场。

  迟穗这次发挥不错,考前沈燃给她划定的范围内容很多都有涉及。看着自己一跃向前半页的排名,她高兴的不得了,拿着成绩单左瞧右瞧,坐在位置上还不安稳,拍着沈燃的肩膀说:“我强吧,考前和你说会进步那就能进步,而且买一送一,一连进步小一倍,李林都只和我一两名了。”

  “那是。”沈燃没听手中的笔,只轻飘飘的侧来一个眼神,“穗姐当然强了,班里考了14名,比我这第一名可高出13个人呢。”

  “那是。”迟穗一个没反应过来,学着沈燃刚刚的语气哼了一遍。话刚落,发现不对劲,立刻跳脚过去掐他。

  迟穗这一下扑的有些厉害,脚踹到了椅子,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几乎摔在了沈燃的身上,幸好他手疾眼快,两人才没一齐摔倒在地。

  沈燃一手揽住迟穗的腰,一手撑在桌面上,待重心反问这才好笑的转头看向迟穗:“还闹不闹了?”

  “闹,谁让你损我。”

  “好好好。”这下,沈燃才扔掉手中一直抓着的笔,撸起袖子,自觉的将手臂凑到迟穗的嘴边,“那让你咬一口?”

  两人的动静不小,不少人闻声转头,瞧着此刻迟穗坐在沈燃腿上,仰着脑袋咬住他的手臂,两人四目相对,沈燃嘴角含笑的模样,一群人不禁渐渐露出了变态的微笑。

  嘿嘿嘿,这两人还挺甜。

  就是穗姐这样子……怎么像狗叼骨头?

  迟穗心有不满,咬着沈燃的手臂用了几分力道。

  沈燃虽不怕疼,但还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哄:“好了好了,等改天再让你接着撒气,现在先松开好不好?”

  迟穗眨巴眨巴眼,松开嘴,乖乖的哼了一句:“哦。”

  嗯?

  一群人也眨巴眨巴眼。

  这怎么还越来越像了呢?

  言铃恰好此时从班外回来,没先坐下,视线在李林的位置上停留了一刻便转头向迟穗问道:“李林呢?”

  “噢。”迟穗抬手向外一指,还没开口说下半句,抢先反应过来她此时和沈燃有些奇怪的姿势,起身挪回位置才接着到:“刚刚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了,一直到现在没回来,怎么了,你找他有事?”

  言铃摇摇头:“没什么,一点儿小事而已。”说完,便转身向外。视线经过沈燃时,两人无端的对视了一眼便很快擦过。

  这大概是言铃在班大半年来头一次主动开口说要找什么人,迟穗心下好奇,但自己又毫无思绪,只得侧着脑袋问正在愣神的沈燃:“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沈燃回神,虽这么答,但单从他的表情来看,还是能知道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一点儿小事而已。”

  “嗯?”迟穗还是不懂。

  你这不就是重复言铃的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啊。

  “嗯?”沈燃闻声侧头,看着迟穗此刻茫然的表情,不禁觉得可爱,想要逗她的那颗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怎么,穗姐这么强,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

  迟穗的表情一瞬间凝滞,小欧恰巧出现,不明所以中也跟着哼了一句。

  迟穗深吐一口气,问道:“你说我用多少根头发才能让他也吃瘪一回。”

  “就你?想得美”小欧的声线没多起伏,但莫名的就让迟穗有一种被它上下打量着鄙视的既视感。

  顿了顿,就听它又说了句:“不过你现在这头发怎么——啧啧啧。”

第46章

  迟穗听出了小欧话里的犹豫,拧着眉,心中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我的头发怎么了?”

  “没怎么。”小欧照旧,可仔细听,还是能感觉的出它惯常电子音中的心虚,“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见哦。”

  上课铃声响起,迟穗虽然觉得这家伙不正常,但最终也没去再想,翻开书,认真的听起了课来。

  ……

  文艺汇演一过,时间就像是装上了加速器,一刻都不停歇的向前滚动,直冲期中,继而是期末,一转眼高二二班的所有人,已经坐在了领期末卷子的教室里,窗外原本还光秃秃的树,在此刻也已然郁郁葱葱。

  迟穗坐在位置上,环顾四周熟悉的景象,突然之间,一股怅然涌上心头。

  所以,过得快的好像并不只是高三一年,而是高中的每一年才对。

  趴在桌面上,她轻轻叹口气,仰头瞥了一眼站在台上滔滔不绝的廖婧,侧头问了下身边的沈燃:“她说多久了,怎么还不放啊?”

  沈燃低头看了眼时间,道:“大概二十分钟了吧,怎么待不住了?”

  “嗯。”迟穗扁着嘴点点头,“有点儿。”

  不过这也不怪迟穗。

  虽说她往日里耐不住性子,总是三分钟热度,可这次的廖婧也的确是超乎所有人预料的话多,自站上台的那一刻起,好像就没停过一分钟,不禁让人好奇,她就不口渴吗?

  高二二班这次放学,难得的比其他班放的都晚。

  张泽他们班的班主任出了名的嘴碎爱唠叨,这次却也没能比得过廖婧。

  待走廊热闹起来,张泽习惯性的走到二班后门一看,乐了。原本以为空荡荡的教室,此刻除了台上的廖婧,满屋子蔫了的祖国花朵。

  张泽倚在门外,小声的叫了两句迟穗,待她转过头来,好奇的调侃道:“你们这怎么还没走呢?你之前不是和我吹等你到家了我还在教室里坐着呢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我出现幻觉了?”

  迟穗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他,只转后回了句:“滚。”

  张泽嘿嘿两声笑,非但不走,反而一副我就赖在这里看好戏的模样。恰好后排靠近门口的位置有‘好心人’给他递出一把椅子,张泽顺势坐下,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穗姐,你们老班这说什么呢?你们不是都说她平日里多说一句废话就浑身难受吗?今天怎么叭叭叭叭的说这么多啊。”

  迟穗扯了扯嘴角,抿着唇,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其实没仔细听廖婧在说什么,只记得她在开头时问了一句,你们还记得之前说过要给你们讲个故事吗?

  这话嘛,当然是没人记得,故事嘛,在迟穗的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一个老套又陈旧的励志故事,当然也没人愿意听。

  可等她再一抬头,发现周围有好几个在不知不觉中认真听了起来,就连窝在门口的张泽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廖婧的话点了几下头,一副专注又仔细的模样,有人路过时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和他打招呼都被他不满的甩开了。

  但这到底是少数,大部分还是不耐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侧头和同桌聊天:“你说廖婧这怎么说的那么像穗姐呢?”

  同桌睨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呢,就穗姐那脾气能当老师?没两个月学生就得把她投诉到辞职。”

  那人点了点头赞同:“好像也是哦。”

  迟穗:“……”

  是个屁哦。

  她的脾气一下子来了,转头就像沈燃求证:“沈燃你说,我的脾气真就那么差?”

  沈燃今天难得的一直在玩手机。刚开始的时候迟穗还好奇的看了两眼,但发现都是数字之后果断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趴在桌子上重归无聊大队。

  沈燃闻声抬头,虽不太清楚迟穗为什么这么问,但看着斜对角惊慌回头的两个人,他还是能猜出一二,故意没答,犹豫着停顿了两秒,见迟穗的表情渐渐委屈起来之后,才笑着不再逗她。

  “没有,你脾气很好,对人多仗义啊。”

  坐在后门的张泽一时走神,差点儿把沈燃这话听茬。

  仗义?

  不是,你俩这画风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战友情了?

  属于夏日的温度渐渐升高,廖婧的话也逐渐进入尾声。

  在她那句“我知道你们现在还在迷茫着,但我希望你们可以和多年前的我一样,可以找到自己的目标,找到自己的动力。现在时间还久,不急,我陪你们一起慢慢来。”中,众人也从廖婧的故事里抽离出来。

  周琦离得后门位置近,手里两三下收拾好书包,转头朝张泽问:“网吧走着?”

  张泽爽快的点了两下头,“走着走着,我们班那伙人都走光了,我还正愁没人一起玩呢。”

  迟穗顿住:“……”

  让你刚刚听得那么认真,让你刚刚跑过来损我,活该。

  不过……你刚刚听那么认真,是听鬼呢?

  迟穗转头,打量了两眼他那么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的样,脑子一抽,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么一句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所以,刚刚那些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

  廖婧的话已经结束,惯例的两句“大家暑假注意安全,认真学习。”之后抬步走出了教室。

  班里重新热闹了起来,大半的人早已经等不及了,收拾好书包,紧跟在廖婧的身后跑出了门。

  张泽起身把椅子送进来,不以为意的答道:“害,听是听,但不妨碍我享受生活,我这叫把握大好时光,你懂不懂啊。”

  说完,又冲着周琦补了一句。“正好放假,今晚网吧通宵啊哥们。”

  迟穗深吸一口气,瞬间理解了张母为什么总打他。

  就他这样,她要是他妈也动手打他。

  ——

  六月末,时间正式进入暑假。

  不像原本计划的那样,暑假的生活其实格外枯燥,尤其是即将步入高三的暑假,更是枯燥到了极点,就算是在上个学期已然认真起来的迟穗,在此时猛然变成只有她和沈燃的高强度学习生活后,还是未免有些不适应。

  高二二班最闹腾的一群人在放假前拉了一个小群,说是要约着一起出去玩,把握高中最后一个轻松时光,但在假期步入第三天后,群里就再也没了之前的那股子欢腾劲。

  偶尔点开,里面都是哀嚎一片,不是哭诉今天要上四个补习班的,就是哀嚎昨晚被摁着熬夜写完五份综合卷的,只有某位唯一的外班人员张泽成天在群里叫嚣。

  “燥起来啊,兄弟姐妹们,我们要抓住青春最后的尾巴。喝最烈的酒,熬最凶的夜.jpg。”

  原本安静的群,在这一句之后,很快掀起热潮,只不过是对张泽的辱骂。

  赵树鑫:“躁你妹,滚。看到我手里40米的大刀了吗.jpg。”

  杨依依:“我允许你先跑39米.jpg。”

  周琦:“我诅咒你这辈子再也吃不到鸡。”

  王雯:“我诅咒你这辈子再也推不到塔。”

  郭鹏:“我诅咒你这辈子就算氪金也抽不到ssr。”

  李林:“那我就祝福你以上都实现吧。”

  “……”

  张泽:“卧槽,你们也太过分了,要这么狠吗?”

  众人:“要。”

  迟穗此时恰好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继而冷漠加入:“张泽,你的母亲还有三分钟即将进入网吧,祝你好运。”

  “……”

  张泽仰望天空三秒,没胆量分辨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果断的退出群聊。

  “好,我闭嘴,我闭嘴还不行嘛。”

  由此,张泽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再没出现过。

  但少了张泽这么一个活宝,迟穗因学习而产生的烦闷却再也没办法消解。

  看着眼前越来越难的试卷,她再也没有了之前轻松的感觉,脾气直线上升,动不动就扔了手里的笔,转身窝在椅子里,也不说话,之和自己生闷气。

  “怎么了?”

  沈燃听到动静,捡回越滚越远的圆珠笔,探身去看她时才发现这丫头竟然哭了,赶忙起身蹲到她面前,一面用纸巾给她擦泪,一面又轻声的问了一遍,“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沈燃。”

  “嗯?”

  “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

  迟穗半天没说话,却没想,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沈燃面上镇定,心里却慌的厉害,只能借帮她擦眼泪的这个动作,假装自若的说:“为什么这么说,你现在不是进步很多了吗?考试进步了很多名,就连高考中的基础题大部分都能答对,和我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

  这是沈燃的实话。

  排除喜欢她之后心中那层不由自主添加上的滤镜,迟穗这将近一年的进步,他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东西她依旧搞不清楚,但是他不急,毕竟他还有一年的时间来慢慢教她。

  但迟穗显然没有这么想。

  她扁扁嘴,哭过之后的奶音不禁有些泛哑:“哪有,和你们比起来还是很笨,你现在去高考都能直接上重点了,我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沈燃蹙了下眉,突然反应过来她是在纠结这件事情。

  事情发生在六月初,高考的那段时间。

  新一历年都有让高二生在高考时期用同一份高考卷模拟高考的习惯,星高计划学习很多年,最终在今年实现,沈燃就是被选定的学生之一。

  这个模拟高考一切按照真实高考的习惯来,纵然分数不多,也依旧让学校派出去参与判卷的老师回来统一判分,然后将整份卷子寄到家里。

  沈燃留的是迟家的地址,成绩寄到的那天,方覃正坐在楼下和朋友聊天,接到沈燃的卷子,两人坐在一起对着满页的大红勾左看右看,开心的不得了,纷纷感慨,这就是下一届准省状元的卷子啊。

  恰好此时迟穗下楼来拿酸奶,随口问了一句阿姨好,倒是迎来方覃那位朋友习惯性的一问:“小穗最近成绩怎么样啊。”

  “唔……”迟穗下楼的过程中听了她们聊天的全过程,看着他们的热闹劲,也不知怎的,突然间就说不出来了,只含含糊糊的道:“就……还好。”

  “是吗,那加油啊。”阿姨看出迟穗面露难色,有些后悔自己这么问。

  倒是方覃高兴过了头,盯着沈燃整整齐齐的卷子,下意识的就损了迟穗一句:“害,就她那成绩,还能怎么样啊。”

  迟穗听得出来,方覃也不是恶意,但是心下还是没由来的一酸。

  其实若还是之前的状态,她也不会这么难过,可努力过后依旧发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还是那么大,原本能说服自己的借口在此时就显得极其可笑。

  她好胜心强,在方方面面都是,但也不是气别人怎么那么厉害,只是气自己怎么那么不争气。

  低着头,想到这里,迟穗的眼泪就越发掉个不停。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往日里前进个几名都会开心的不得了,现在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为这么个原因就哭个不停。

  沈燃其实最近也或多或少的注意到了迟穗情绪的不稳,只是不知道这源头竟还有自己的一份,不禁有些懊悔和心疼。

  懊悔的是自己就不该把这卷子寄回来,心疼的是迟穗的压力居然这么大。

  抬手继续为她擦了擦眼泪,沈燃一手将迟穗的短发拢在耳后,看着她含泪的双眼,泛红的鼻尖,突然间发现,这是他第一次见迟穗哭,没想到,居然这么楚楚动人。

  心下一动,双手不自觉的捧住了迟穗的脸颊。

  “那——我把我的分给你,好不好?”说着,沈燃在迟穗的额头轻轻烙下一吻,“这样,有没有好一点儿?”

第47章

  沈燃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时,迟穗感觉周围万籁俱寂,唯一能够听到的,只有自己和沈燃的呼吸。

  她低头看着沈燃,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个动作没什么不妥,甚至觉得在他们两人之间,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可事后想起来,她发觉这才是最让人奇怪的一点。

  不过此时的迟穗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也不知这一下有什么魔力,沈燃松手之后,迟穗的心情果然平静了不少,只有依旧红彤彤的眼睛能看得出她刚刚是发过脾气的。

  吸了吸鼻子,她指着那道阻挠了很久的大题道:“那你教我,我不会。”

  “好。”沈燃起身,一边将圆珠笔递回她手里,一边低头看起了题目。

  抛开这一短暂的插曲,沈燃和迟穗的复习日常一如既往的在进行着,只有一点,在当晚的晚餐上,方覃难得的做了一桌迟穗爱吃的菜,语气关切,体贴备至,在夹菜的途中还一度宽慰她:“放宽心,有什么不会的就慢慢来,不着急,高考还有一年呢,一切都来的急。”

  迟兆钦坐在对面,夹菜的动作一愣,看着方覃今日对迟穗格外温柔的神色,一时有些恍惚。

  这……还是他的老婆吗?

  也就迟穗心大,看着满桌的菜,吃的不亦乐乎。

  时间越走越快,不知不觉间距离小群上次如此热闹,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半月。

  大部分小怂货们已经补习结束,猛然空闲下来的时间让他们闲的发慌,各个无所事事的蹲守在群里,不论何时有人出现说一句什么,下一刻准有人接住往下继续说。

  这一天,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所有人纷纷对着时间惊讶了起来。

  “我靠?怎么现在已经八月中了?”

  “所以我们是真的就要开学了是吗?”

  “??怎么这么快?我感觉我才放假啊。”

  “对啊,我这才放假怎么就要开学了,这不公平啊。”

  张泽正在家里被老妈抓着一起看电视,是一部正火的韩剧。他没兴趣,百无聊赖之际拿起手机,看到的就是一群人炸开翅膀在群里乱飞的模样,倚着沙发扶手,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

  “什么开学?不是还有半个月吗?你们着什么急啊。”

  众人:“……”

  郭鹏:“大哥,我们现在高三了,要提前一个星期开始补习,你忘了?”

  赵树鑫:“郭鹏你不用问,他肯定不知道,而且还会问你一句什么是补习。”

  的确,在这话发出的两秒之内,张泽紧跟着问了一句:“什么是补习。”

  赵树鑫:“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郭鹏:“……强还是你强。”

  赵树鑫:“张泽你就别问了,反正你知道提前一个星期开学就可以了。”

  张泽登时瞪大了双眼,拍着扶手坐起身子,却在张母疑惑的眼神里又渐渐的窝了回去,面上装的云淡风轻,话里慌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卧槽?老师说的?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一瞬间,张泽头一次与众人战线一致的陷入了恐慌之中。

  倒是迟穗显得自在又从容。

  自上次闹过无名的别扭之后,沈燃总会时不时的带着迟穗出门逛逛,也不走远,基本就是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算是最简单的劳逸结合。

  由此,迟穗早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没心没肺,对这些看的贼开,此刻趴在床上,一边吃着方覃刚刚端进来的水果,一边翘着脚,喜滋滋的开解着群里郁闷的各位。

  “这怕什么,也不过就一年而已,我们这么多年都挺过来,还怕这一时?”

  “再说了,你们往好了想想,早死早超生,早上那不就早结束了?”

  “加油,胜利就在眼前,大学就在前方向我们招手呢,等上了大学一切就会轻松了。”

  原本热闹的讨论瞬间安静了下来,并且在同一时刻换成了统一的疑惑。

  “请问你谁?”

  “你不是我们认识的迟穗,请你说实话,你是谁?”

  “你是不是被廖婧附体了?”

  迟穗:“……我没有,我还是我,你们爱戴的迟穗。”

  众人:“不,你不是。”

  迟穗:“不,我是。”

  赵树鑫大概是刚刚吃完饭,页面上划暂停在了迟穗的最后一句,忿忿的敲着键盘回:“什么上了大学就会轻声,都是骗人的,我表哥现在在大学天天就累的和狗一样,每天都说自己宁愿回高三。”

  “再回高三?有没有搞错,再回来累不死他哦。”

  片刻后,一群人莫名的因为这一点又争执了起来。

  ……

  迟家刚刚吃过午饭,迟兆钦出差不在,沈燃主动的陪着方覃在楼下洗碗。

  此刻只剩他们两人,方覃想起那晚沈燃提醒她的话,发自内心的感激,“要不是你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小穗前阵子竟然那么敏感。也怪我,往日损她损习惯了,觉得她没心没肺把什么都不当回事,就一点儿都不注意,什么都说。”

  方覃这话是在说迟穗,可不知怎的,让沈燃突然想起了江帆。

  不过,也只是想起罢了。

  他低头笑了下道:“其实也只是最近学习强度和压力太大了而已,迟穗心里其实很坚强,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真的绕不过去,而她也不记仇,很好哄的。”

  沈燃说这话时眼中亮晶晶的,话语中有他自己并未注意到的亲昵。

  方覃闻声转头,也没多说,只道:“嗯,把迟穗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午饭的碗不多,两人动手很快也就洗完了。

  沈燃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久前就开始一直震动个不停,刚刚他手上有水也就没多在意,现在擦了手,第一时间就是拿出来看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覃见状拍拍他肩,催着他端着果盘赶紧上楼休息,剩下的她自己来就行。

  沈燃也没推拒,端着果盘,一边上楼,一边打开群聊,自上而下的浏览聊天记录,最后动手在下面回了一句,“那下周约着一起出去玩?”

  沈燃很少在群里回复,就连这个群也是当初迟穗拿着他的手机强行通过的。因此,沈燃的这么一提问,所有人原本还在讨论的话题,瞬间扔到一边,满屏只能看到两个字加一个问号。

  “真的?”

  沈燃点击屏幕回复:“真的,马上就要开学了,最后放松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迟穗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好起身,重新叉了一块苹果塞到嘴里。

  没吃两口,整个人就立刻亢奋起来,叼着那半还没来记得咽下的苹果冲进了沈燃的房间问:“所以,我也是可以去的对吧?”

  迟穗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可沈燃转过头,还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去?”

  回答超出自己的预计范围,高度的兴奋使得迟穗下意识的没反应过来。

  自己为什么不能去?所以她是能去的,对吧?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抬头对上沈燃含笑的目光时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又被沈燃耍了,扁着嘴,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抓他。

  沈燃早有准备,一手抱住她,一边指了指屏幕道:“好了,你再不去跟着挑地方,他们就都定好了哦。”

  迟穗朝着他耸耸鼻子,握着手机一屁股坐到沈燃的床上,低着头重新加入讨论。

  沈燃侧头看她,单手叉起一块儿水果喂到她的嘴边。

  那块水果有点儿大,迟穗嘴里塞不下,咬了一半就皱着眉侧开脸,哼唧着不想再吃。

  她全程没抬头,一心专注于面前的小屏幕,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剩下的那半极其自然的进了沈燃的嘴里。

  ……

  一群人在群里讨论了两天也没有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王雯说了一句:“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最近听说有一个特别火的电影上映。”这才定下一个,至于其他的,他们一致决定到时候再说。

  时间约在下周二,工作日,人不算太多,只是属于夏日的炎热,还是有些让人难捱。

  迟穗和沈燃到的早,坐在城市广场的椅子上,巨大的太阳让迟穗跟着树荫挪了好几次位置,扁着嘴在群里抱怨:“你们什么时候到啊?再不来我们就该吃下午茶了。”

  群里的人都没回,大概是还在路上,只有张泽不怕死,一连怼了好几条。

  “这才几点,吃什么下午茶。”

  “再说了,谁让你这么早到的,说好的十一点,现在才十点四十。”

  迟穗看着翻了一个白眼,一语道破事实:“张泽你现在能回这么多,是不是还没出门呢?”

  “我限你二十分钟内赶到,不然今天的费用你就全包了吧,算是你让你多晒这么一会儿的代价。”

  张泽没直接回,只道:“你就在广场多晒会儿吧,最好晒成个健康的小麦色,不然白的那样像是营养不良。”

  一看就是默认了。

  沈燃一直在看迟穗发消息,见状,掏出手机来,极其简洁的回了一句:“别废话,出门。”

  没声音,但还是能让人联想到他此刻的语气一定不善。

  其他人看到的时候,群里已经再没了声音。

  看着不远处帮迟穗撑着衣服当太阳的沈燃,纷纷替张泽默哀。

  朋友,祝你好运。

第48章

  张泽赶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了十分钟。

  按照他十点半才起床,四十分钟就赶到的速度来看其实还是很快的。若是换了平常,迟穗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掐着秒掉的算时间。

  但可惜,半小时前的张泽,嘴上风头占的有些忘乎所以。

  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秒表,迟穗欣慰的拍了拍张泽的肩膀,“不错,时间掐的挺好,正正好好十一点十分,超出我们约定时间的十分钟。”

  收了手机,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多谢张同学请客了。”说罢,转头冲着身后喊,“大家今天想吃什么就直说哦,我们敬爱的张同学说了,今天他买单,大家不用客气。”

  由此,所有人一字排开,挨个拍了拍张泽的肩膀,以示感谢,就连沈燃都在最后,含着笑对他说了一句:“破费了。”

  破费?是挺破费的。

  张泽提着唇角哼了两声,摸了摸他口袋里的空气钱包,有苦说不出。

  他昨天刚提前申请了下个月的生活费,打算今天大玩特玩的,得,这下看来下个月是只能好好学习了。

  太阳逐渐升到当空,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涌进广场附近的商场,在扑面而来而冷风中,思索午饭该吃什么。

  其实聚餐能吃的东西不太多,再加上要合每个人的口味,这选项就越来越少了。

  周琦站在外边,看不清指示牌,哼了半天,在最后来了句:“那要不吃火锅?”

  “大夏天的你吃个鬼的火锅啊。”杨依依转头不满的睨了他一眼,“你要是不嫌热,就再出去多晒会太阳去。”

  “那你说吃什么?”周琦反问

  “唔……”杨依依顿了一下,道,“日料?”

  “别了别了,东西贵又少,还吃不饱,不太划算。”王雯摇摇头,停了一下,指向了牌子上的一家店。“要不去吃烤鱼?”

  杨依依点点头,“也可以。”

  周琦:“嗯?这难道不热,凭什么这个就行火锅就不行?”

  杨依依转头,解释的一本正经:“不一样,你要知道这两个东西不一样就可以了。”

  周琦:“……?”

  赵树鑫、郭鹏、李林不约而同的拍了拍周琦的肩。

  好了,她说吃什么那就吃什么,别挣扎了。

  倒是往日里话最多的张泽全程没有讨论,站在最后十分佛系。

  随便吧,吃什么都行。

  烤鱼店在二楼,不过十一点三十分刚过,排在店门口的队伍已经折返了有两回,等真正拍到迟穗他们,时间已经又过了一个小时。

  这顿饭吃的艰难,一群人窝在店里久久不愿意离开。毕竟,都等了这么久,要是不多呆一会儿那多不划算,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定不下一会儿去哪。

  原本以为人少的工作日,当实际出来之后才发现,哪儿哪儿都是爆满,好不容易用手机搜到一个游乐场所,不是票售罄,就是和电影时间冲突,没一个能去的。

  最后纠结不下,一群人无奈还是去了网吧。

  一提到这个,张泽就乐了,起先还不太高兴的一张脸,此时像是乐开了花,就连去柜台结账时都不再板着一张脸。

  “您好,您这一桌刚刚已经结过账了。”

  “嗯?”张泽握着手机一愣,“结过账了?我不记得我刚刚来过啊。”

  “走吧。”迟穗从身后路过,领着他的衣领向前。“我们刚刚结过了,回去再AA。我不过随口一句玩笑,哪儿能真的让你请客。”

  张泽一乐,瞬间又是狗腿子附体,“嘿嘿,就知道穗姐对我最好了。”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身后略过一阵冷风,转头一看,是沈燃正幽幽的盯着他。

  他又嘿嘿了两声,闭住嘴不敢再接着往下说了。

  网吧离得不远,一群人没几分钟就走到了。

  一进网吧,瞬间就到了张泽的主场,抬手开了八台机器,招呼着他们占了整整一个长桌,甚至高兴的提及要再次请客。

  为了照顾迟穗,他们选择了现在最常玩的吃鸡。杨依依不玩,和王雯一桌,正好八个人,可以组成两队一起参加。

  张泽鸡贼,还没定好就一边开机一边道:“我和赵树鑫周琦平日里一个队里玩惯了,今天也就算了拆开,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加个王雯,把郭鹏留给你们,行吗?”

  迟穗看着张泽得意的样,被气的倒吸一口冷气,本想大喊不行,可发自内心的不服又不让她把这句话说出来,只得硬着头皮和郭鹏李林,还有强加进来的沈燃组成一队。

  沈燃原本并不太想玩,但看着迟穗气急的模样,还是点头道:“好,你拉我吧。”

  网吧的网络很快,他们同一时间点了开始,很幸运的进入了同一局。

  迟穗对于对面三人拉帮结派的行为十分不满,跳伞之后不顾其他,开着车就直追在他们的身后跑,以期用自己手里的这把散弹枪将他们突突了。

  他们不敢惹迟穗,也当真存了逗她的心,一边捡装备,一边时不时的在她面前晃上两下,偶尔不要命的冲到她面前挨上一枪,下一秒也会飞快的逃走,瞬间把血打满。

  如此反复了机会,迟穗本还压得住的脾气在胸口越发的翻涌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只想把手里的鼠标怼到他们的脸上。

  “看他们不爽?”沈燃坐在迟穗身侧,突然淡淡的开口,“那我帮你打死。”

  话落,嘭的一声,对面一人倒地。

  周琦:“……?我靠?”

  再一声,对面有一人倒地。

  赵树鑫:“嗯?不科学。”

  “是吗?”沈燃轻声反问,扣动扳机,砰的一声,补上最后一枪。“这下科学了吗?”

  赵树鑫:“……科学了。”

  张泽就坐在两人中间,看着最后一瞬变灰的屏幕,和正对面沈燃举枪对准自己的样子,依旧有些不太敢相信。“我靠?你怎么这么强?”

  沈燃淡然一笑,语气极其随意,“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原来在新一的时候都在干嘛。”

  沈燃这话说完,在座的其他几人才猛然想起,沈燃没来星高之前还是新一的校霸,那个传说中一呼百应,一拳打断别人肋骨,冷漠又疏离的校霸。

  其实他刚来的时候,除了迟穗和张泽,其他的几人没有一个不害怕他的。

  那时的他们,哪会想到,一年后的今天,他们会在这里是他一起打游戏,更不会想到,张泽会在他面前丢了枪,哭丧着脸喊:“大哥饶我一命。”

  沈燃耸了下肩,脑袋冲着身边一歪道:“你问迟穗,她同意我就同意。”

  闻言,张泽把期盼的目光对准了迟穗。

  迟穗看着刚刚的几幕正乐着呢,此刻双手环胸,咂着嘴道:“这样吧,饶你也可以,不过你得收了枪跟在我身后,给我当个挡枪的移动护板。”

  张泽:“……”

  “算了,士可杀不可辱,再见了您嘞。”说完,操纵着人物,从楼上一跃而下。

  ……

  他们一连玩了几局,虽然只吃到一次鸡,但就连毫不懂游戏的杨依依都看得出来,沈燃的技术一点儿都不凡。

  趁着中间休息,她好奇的探着脑袋问他:“你这技术是什么时候练得啊?我们平常也不见你出门去玩游戏啊。”

  杨依依这一问,对面三双好奇的眼睛也齐刷刷的注视了过来。

  对于这一点,他们是真的好奇。在他们的印象里,作为年纪第一的沈燃,平日里不是做题就是监督迟穗做题,就算偶尔看到他对着手机,便不是在看英文阅读,就是在玩某个益智类游戏,娱乐放松也简直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

  就更不要说他一到周末就在帮迟穗补习这件事了。

  他们完全想不出沈燃到底哪有时间在玩,还是说,像他这种神人,时间也比他们多?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沈燃仔细想来,自己玩游戏的时间大概也只有在新一的那几年,不过当时把网吧当家,经常不分昼夜的呆在里面,对着屏幕,不分敌我的点击着鼠标发泄愤懑,技术可能就在在无数次的点击中形成了肌肉记忆,到此时还没有忘记。

  他没说原因,只简单的概括了两句。

  杨依依点点头,按着好奇,接着又问:“那你为什么又不玩了呢?”

  为什么。

  沈燃侧着头微微一笑,没答,反倒是开口没头没脑的反问了一句:“你们想过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吗?”

  沈燃这句话不知为何在迟穗听来,莫名的有些像廖婧的口气。

  她抿抿唇,思绪渐飘,想起了领卷那天廖婧临走前最后说的那一句。

  “好好思考吧,你到底想要成为怎么的自己。”

  他们说话时,张泽正从外面拎了两袋零食回来。

  他玩游戏时喜欢抽烟,但因为今天有女生在,便只得换成零食。

  不过就这样他也不闲着,挑出跟巧克力味的百奇,倚在椅子,一边装酷一边说话。

  “我没什么远大志向,我就想以后把学校门口的那间网吧包了当网管,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没人敢管我,就连我妈也不能把我往出拽。”

  其他人本正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经张泽这么一说,纷纷顿住为他鼓掌。

  牛,您这志向可真是不一般,我们佩服,佩服。

第49章

  经过张泽这么一打岔,这个话题就在对他的无声赞叹中被自然而然的翻过。

  几个人又玩了几局,看着时间就要临近电影开场,不约而同的收拾着东西起身,只有张泽窝在椅子里,一脸不太情愿的样子。

  “我能不去吗。这票也算是我贡献票房了,不管好不好看的,我在这里度过剩下的两小时行吗?”

  迟穗闻言转头,将手里的纸巾团成一个球,抬手直冲张泽的脑袋扔去。

  “好了张网管走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玩,现在着急什么。”

  话的确是这么个理,可被迟穗这么一说,听起来就总让人觉得奇奇怪怪的。

  张泽不情不愿的关了机,跟在人群最后出了门。

  影院此刻人来人往,聚集在大厅的人群众多,大概是有多部电影即将开场。

  李林取了票,按照他们当时的要求,依次分给他们。

  张泽还是有些不乐意,握着票也不看,仰着头问:“唉,这是什么电影来着?”

  电影叫做绿皮车,是一部美国喜剧,热度不算特别高但口碑不错,上映几天以来看过的基本都叫好。

  迟穗来之前没有了解过,当时想着只是陪着他们看而已,现在坐在位置上却不知怎么的,趁着开场的短短几分钟和身旁的杨依依打听起了剧情梗概。

  沈燃对电影没兴趣,周围熙熙攘攘的,整个影厅一黑下来,周遭的声音就越发的清楚,尤其是两边悉悉索索说话的声音。

  李林有所察觉,从前排转头,看着沈燃有些差的脸色,仰头好心的问道:“沈燃,要不我们两人换个位置?”

  他摆摆手,说不用了,但视线还是在左手边的位置上停留了片刻。

  沈燃坐在里侧,左手边坐着的是一对小情侣,年龄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刚二十出头的样子,应该是两个大学生。

  他们来的有些晚,进场时影厅内的灯光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幕布上在播放电影前的过场广告。

  两个举着手电筒,直着身子,一边说话一边从最右侧的走廊那边一点儿一点儿的蹭了进来。路过他是两人还在嬉笑打闹,女生不小心磕到了中间的扶手上,身形不稳,手中握着的手机向上一扬,本就向前的强烈灯光一下子直冲沈燃的眼前而来。

  不过幸而只是一晃,倒也并无大事。

  电影很快开场,周围原本悉悉索索的声音渐趋为无,迟穗也没再打听剧情,咬着吸管,目光专注的盯着眼前的屏幕,只有那对小情侣,依旧说个不停。

  那男生也不知是参与了这部电影的编剧还是导演,全程滔滔不绝的对着女生讲剧情,得到一声“哇,你知道的真多。”的赞美之后,还会得意的咂一声,说句也没什么。

  沈燃听着这话,感觉不只是自己的鼻子,就连自己的脑子也被那浓重的香味刺激的发晕。低下头,脑袋在迷迷糊糊之间,抵在了迟穗的肩膀上。

  迟穗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侧头低声问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我就像靠一下,你继续看吧。”

  沈燃说着,倚在她肩上渐渐闭上了眼睛,不由得多停了两分钟。

  影片播了半个小时,隔壁的女生离座要去卫生间。

  沈燃收腿让座,途中转头看了一眼迟穗,发现她好像一早就在注视着自己。

  此时电影中的光线暗沉,照亮幕布的灰绿色灯光反射在迟穗的脸上,明明灭灭中让人只想盯着她上勾的唇角看。她欺身而来,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不禁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沈燃看着她冲自己眨了下眼睛,嘴里咬着吸管,动作偷偷的,显得她更加俏皮可爱。

  她问:“沈燃,换下位置?”

  认识这么久了,迟穗其实看得出来,沈燃这个人对于大部分事情的容忍度都出乎意料的高。他也不是没有脾气,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中,相对于打扰大家,甚至是打扰到她的观影体验,他大概觉得自己多忍一会儿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对于迟穗来说,这就是问题。

  她不愿意沈燃这么委屈这自己,就算是这么简单的小事。

  两人很快换了位置,不多时,隔壁座的女生从外进来,还是之前的那副模样,只不过这次只有她一人,倒也没有机会嬉笑打闹。

  那束强光过来之时,迟穗仰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只在她路过之时把本已经收回的脚偷偷的又伸出去了一半。

  女生没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向前扑去。

  迟穗早就放下了手里的果茶,眼疾手快的扯住她的手腕,在她站稳之后语气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要小心一点儿才行。”

  可紧接着,又很快转头和沈燃抱怨:“这脑子怎么长的啊,是不是大小脑都不发达,手电筒照人不照路,不摔倒才怪呢。”

  迟穗这声音不大,但依旧能清晰的传到隔壁两人的耳朵里。

  女生已经坐到了位置上,中间隔着一个人,她不好发火,只轻啧了一声。

  男生轻声安慰她,不过迟穗余光一瞥,看到那男生不爽的瞪了自己一眼。

  影片故事渐入佳境,随着主角们矛盾的不断显现,隔壁男生的剧情讲解课堂又开始了。

  迟穗握着果茶,不着痕迹的将位置的重心放到了左边扶手上,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在男生说话的时候当起了捧哏的。

  他说一句,自己跟在后面接一句,如果遇上意见不相同的也不明说,只学着女生刚刚的语气啧两声以表态度。

  这下子,刚刚还装作表面大度,嘴上说“没关系,别放在心上。”的男生,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板着脸,看样子像是要发怒。

  迟穗见状立即缩回身子,拍着沈燃低声说了两句,起身出了影厅。

  在她走后没两分钟,沈燃刚刚打开震动的手机传来一条消息。

  迟穗发的,句子很短,只有两个字。

  “出来。”

  杨依依看的正入迷,视线之中突然又有一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本要皱眉,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沈燃。茫然的转了下视线,恍然间发现,不过几分钟,怎么自己左手边的这两人都不见了,难道,约着一起上厕所?

  可他俩也不上同一个厕所啊。

  带着这个疑问,杨依依看完了整场电影,直到电影结束,走出影厅,她都没有再看到两人。

  一群人站在门口左等右等,还是张泽抢先开机,想着在群里问一句怎么回事,才看到迟穗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发出的短信。

  “你们慢看,我们两个人有事就先走了哦。”

  末尾还发了个萌萌哒的表情包,企图蒙混过关。

  “靠,这两人也太不厚道了,先走也不说带上我一起,我在里面都快睡着了。”张泽气鼓鼓的骂了一声,抿着唇,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边的石头桩上,在群里口吐芬芳。

  李林中途还是注意到些情况,猜测着替他们两人辩解:“会不会是和隔壁座的人有了些冲突啊?我听着他们中间好像有说话。”

  说到这个,杨依依也想了起来,“哦对,穗姐和沈燃还换了次座位呢,大概就和这个有关吧。”

  张泽已经抬手发完了一长串对迟穗不满的控诉,仰头一顿,渐渐发现了盲点。

  “不对,大晚上的这两个人怎么一块儿走了?而且就算是之前,他俩不论去哪儿也总爱凑在一块,难道……”

  众人点头,默默的赞同了张泽的想法。

  这两人之间一定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

  沈燃从影厅走出来之时,迟穗早已经等在门口。低头发着消息,见他走来,仰头道:“回家吧?”

  沈燃疑惑:“你不看了。”

  “嗯。”迟穗点点头,“不看了,反正我兴趣也不大,还不如早点儿回家呢,倒是你,还原本的新一老大呢,还下午得意洋洋的虐张泽他们几个呢,怎么看个电影被人欺负了你都不敢支声啊,最后还是得靠我。”

  两人已经走出影院,夏日的晚风徐徐吹来,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舒适感。

  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天上繁星点点,像极了迟穗泛着光的眼睛。

  路边有一对小情侣在闹别扭,女生拧着眉,抬手不住的锤着男生的胸口道:“你怂不怂,你怂不怂啊。”

  男生张开双手去揽女生,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胡闹。“我要不是这么怂,平日里怎么会任由你欺负。”

  这看似和他们现在说的是两件事情,但好像性质也相差无几。

  沈燃听着男生的语气,此刻萦绕在他心头的那句话,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

  “我要不是这么怂,刚刚怎么能让穗姐帮我伸张正义呢?”

  沈燃轻轻一笑,看向迟穗的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穗姐之前不是和我说要罩着我吗?怎么,不算数了?”

  这话听起来很正常,但被沈燃这么一说,迟穗就总觉得有些奇怪。

  可这话的确是她说过,一时也就再没细想,仰着脑袋应:“算数算数,穗姐说过的话都算数。”

  “那罩多久,一辈子?”

  “嗯,一辈子。”

  涉及到的电影是《绿皮书》,因为不想涉及真实时间和电影,所以我在文中改了一个字。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哦~

第50章

  已经接近十一点的夜晚,迟穗和沈燃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抬头还是能看到不少亮着灯光的窗口。

  鼓鼓嘴巴,迟穗推开房门的一刹那还是有些不安,握着门把深呼吸了起来。

  沈燃不太理解,伸手去推之时还低头问了她一句:“至于吗?”

  至于吗?

  “当然至于。”压着声音喊出这一句,迟穗赶忙握紧了已经被推开的大门门把,接着走廊里的感应灯,探着脑袋在昏暗的客厅了望了一圈,这才放心的走进去,接着后半句说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们上午走的时候我爸是怎么说的吗?”

  这个沈燃当然还记得。

  出门玩这件事情,他们说的很晚,也就是昨天吃午饭是临了提了那么一句。

  经过上次迟穗委屈哭的那件事情之后,方覃对于沈燃带着迟穗出门玩的事情一律表示赞同,在得知两人这次还是和同班同学一起出门时,更是表示支持,直说两人明天要玩得尽兴,不要在意时间,趁着暑假的最后,好好享受这段轻松的时光。

  迟穗点点头,刚乐呵的应了下来,侧头和沈燃嘀咕她妈最近越来越好说话之时,原本对她最放心的迟兆钦,这次难得的开口问东问西了起来。

  什么“有多少人一起出去玩啊。”“都有什么人一起玩啊,有男有女吗?”“早上几点出发啊。”“都去玩什么啊。”“几点回来啊。”之类有关他能想到的所有问题,挨个问了一个遍。

  迟穗看他最后那个眼神,极像是要说,“要不爸爸陪你们一起去吧?”

  最后还是方覃打断,直接往他嘴里塞了块排骨这话题才算结束。

  迟穗原以为这事就此打住,却没想早上出门之际,本应该上班的迟兆钦突然请了假,悠悠闲闲的坐在沙发上用最晚那副十分关切的表情看着她道:“晚上早点儿回来,要是太晚了就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到时候去接你,别只让沈燃一个人送你回来。”

  迟兆钦常年坐在高位,就算年轻时爱玩爱笑,迟穗近年来对于他的大部分印象还是那张习惯性板着的脸,何时见他这般诡异的笑过。

  此时坐在沙发上,在这昏暗的客厅里想起他笑起来的那张脸,迟穗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幸而他此刻不在。

  但为了保险起见,迟穗走到主卧门口顿了几分钟,听到里面确实没有动静之后,才让沈燃放心的打开了灯。

  神经猛然放松下来,其他地方的感官就特别的明显。

  一群人晚上没有正经吃饭,窝在网吧里,大大小小的零食塞了不少,临近影院前都说不饿便自动省了这一餐。

  此时时间过去不断,迟穗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自己扁下来的肚子,饿意瞬间占据了她意识中的主位。

  “沈燃,吃完饭吗?我煮泡面给你吃。”

  经迟穗这么一问,沈燃的确也感觉到了些饿意,便点点头,同意了下来。

  作为拥有大厨级别水准的方覃,自迟穗出生起就不同意她碰这些快餐食品,炸鸡之类可以偶尔碰一碰,但泡面是绝对不行。不健康倒是其次,主要原因还是方覃认为,他们这么喜爱泡面那是对她厨艺的极大不尊重。

  看着方覃那么认真的表情,迟穗和迟兆钦表面上表态表的十分坚定,以后绝对不吃,但背地里,还是会在方覃出差的时候吃几顿过过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藏着几袋以备不时之需。

  弯着腰从碗柜的最深处里套出两包海鲜味的泡面,迟穗咬着唇瓣,兴奋地开火热水偷偷煮了起来。

  为了庆祝,也为了给今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迟穗特意窝了两个流心蛋。轻轻筷尖戳开,还未平常,单说味道都让人觉得美味。

  两人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不敢开大灯,关紧厨房门,借着油烟机上的照明,挤在厨房小小的空间面对面的吃完了手里的这碗面。

  “好吃吗?”迟穗咬着筷子,说这话时眼里满是期待。

  “嗯。”沈燃点点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迟穗一挑眉,嘴上嫌弃的说着:“你这说的太夸张了吧。”可控制不住向上勾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放下碗,她佯装大度,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抢,碗就由你来洗吧。”说罢,侧着身子往门口的方向挪了两步。

  沈燃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但也不戳破,笑着说好,端着两个空碗走向了洗碗池边。

  剩下的几个人大概是已经看完了电影,原本安安静静的聊天群在此刻突然热闹了起来,群消息叮叮咚咚的响个不停,在一群人好奇的询问之中,张泽不间断的口吐芬芳尤为注目。

  手机的声响太大,迟穗怕吵醒方覃和迟兆钦,手忙脚乱的关掉声音,切回来的第一眼就是张泽在最开头重复了三遍的不满:“我靠,你们俩他妈也太不仗义了。”

  迟穗点开键盘,那句“我就不仗义,你能拿我怎么滴。”还没打完,张泽的小窗口就径直跳了出来,语气带着调侃的问道:“夫管严,今晚走这么早是回去临时补习去了?”

  夫管严这个称呼有些久远,自迟穗踹过张泽那几脚之后就没几个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此时提起,她除了一愣之外,更多的是由来已久的不满。

  她堂堂的星高校霸,平日里被尊称一句穗姐的狠角色,怎么在他们眼里就配着这么一个怂称呼?

  不爽的翻了一个白眼,她正想该怎么回复之时,视线落在了面前沈燃的背影上。

  微微一笑,她点开照相机,在微弱的橘色灯光之下,将准星对准了沈燃微弯的身躯和低垂而认真的眼眸上。

  若是换了平常,迟穗一定会跟在后面得意的说上一大堆。

  可这次不知怎的,她一句都不想解释,反而按灭手机,几步向前,伸手探进沈燃的口袋里,欲掏出他的手机屏蔽张泽和那个群聊。

  沈燃手中的碗已经洗完,擦干净上面的水,他一转身,迟穗就径直扑进了他的怀里,一句不说,两手直接分别探进了两边的裤口袋里。

  他今天穿着的是一条牛仔裤,裤身很紧,直贴他的皮肤。

  迟穗双手进来之时,他能明显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和她指尖划过之时的每一个细小动作。

  他感觉自己体内有股不知名的热流在窜。在这昏暗到有些暧昧的空间里,他低头着看怀里鼓着脸颊的迟穗,只觉身子一僵,喉间一紧,声音比往常都沉了好几分。

  “你要干嘛?”

  “嗯?”迟穗仰头,“找手机。”

  沈燃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欲望开口,“在门口桌子上,我刚刚进来放那里了,没装着。”

  “哦。”

  迟穗一走开,沈燃立刻感觉到刚刚乱窜的热流瞬间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而那位始作俑者此刻却浑然不知。拿着他的手机快准狠的按了几下,转回脑袋来,还想要帮他把手机放回原位。

  “不用了。”沈燃慌张开口,声音猛然间高了一度。

  “不用了。”他稳着心神重复一遍,“你放原位就好,我收拾完自己拿。”

  “哦。”迟穗点点头,乖乖的放下手机,迟疑着又问,“那要我等你吗?”

  “不用,你先回去吧。”

  看着迟穗开门离开的背影,在门再次被关上的那一刹那,沈燃紧绷的情绪才终于稍稍松开。

  低头向下看,他不禁苦笑出声。

  他还真是拿迟穗没有一点儿办法。

  ——

  将近两个月的假期过后,在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星高迎回了自己第一批返校的学生,高二二班也在同一时刻变成了高三二班。

  全班师生在不舍不愿之中,带着过往一年的回忆和精力,搬进了隔壁教学楼。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祟,走进高三教学楼的一刹那,好多人都迎面感觉到了一种压抑感,还没上几天课,各个都在抱怨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有些难受,若是此刻去体检,怕是还没拿到报告单就要称自己是即将病危的病人。

  迟穗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在一个暑假的补习过后,觉得对每门课都游刃有余的,每日过得极其轻松自在,就连方覃让她申请跟着住宿生一起多上一节晚自习时都没有怨言的直接答应了下来。

  廖婧对于她的状态也很满意,简单了解了一下她日后晚上回家的方式便同意了下来。

  一出门迟穗就见张泽蹲在门口,手里拿着一袋百奇,像是那天在网吧一样叼在嘴里,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不装酷,装的是忧郁。

  迟穗看得一乐,走过去从他手里抽出一根,一边吃一边倚在墙边问,“你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

  “我妈来了,想让我办住宿,顺带学着你家的样,找个优等生平时带着我一起学习。”

  说道这个,张泽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里泛出智慧的光芒。

  “穗姐,要不这样吧,你回去问问沈燃能不能带我一起?我们班那些优等生我是真和他们呆不惯,最后一年了你说我也别打扰人家复习不是。你说呢。”

  说罢,他凑在迟穗的旁边,八卦的又补了一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两个现在什么情况?同居了?”

第51章

  正值课间,办公室门口人来人往,听到张泽那句话纷纷放缓脚步,侧头听着这边的动静。

  张泽像是不怕死似是,几口吃完了手里的那根百奇,站起身凑在迟穗旁边继续说:“你俩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你耕田来他织布,生活开心乐无边 ?”

  张泽的声音不大,却完全不妨碍周围驻足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没人转头,但迟穗还是能看到他们吃惊的侧脸,和那句欲要出口的“卧槽。”

  她深吸一口气,碍于张母还在办公室里,甚至此时还转头冲着门外的他们挥了挥手,她没下狠手打张泽,只悄悄抬起手捏住他胳膊上的肉,随着说话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加重手里的力道。

  “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没种。”张泽舔了下唇,面向迟穗的侧脸丝毫没有狰狞,相反嘴角勾着笑,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和她谈着条件,“不过你要是不同意我刚刚的提议,那我可能就有种了。”

  迟穗蹙眉:“你威胁我?”

  “哪有。”张泽转过脸,笑的狡黠,“好兄弟之间的事哪能说是威胁呢,应该说是商量,互帮互助才对。”

  迟穗犹疑的看了他两眼,虽然不满,但无奈还是答应了下来,“行吧行吧,那你今天晚上来我们班找我们,不过……”她说着,低声往张泽的方向侧了侧,“那张照片你没给别人看吧?”

  “害。”心头之患解决,张泽的脸上又绽放出以往那副贱兮兮的模样,“放心,我是不会告诉沈燃你在外败坏他的形象的,夫管严本严。”

  迟穗闻声抬腿就要踢他,怎奈他跑的太快,刚拍了两下自己的肩膀就一步冲进了办公室里,乐呵呵的喊:“妈,不用找了,我找到人了。”

  声音之大,仿佛是在昭告天下他刚刚和迟穗的约定,以防她一会儿生气翻脸不认人。

  迟穗见状捏起拳头,对着张泽的背影比了两下,气鼓鼓的转身回班了。

  ……

  高三二班住宿的人不多,进入高三之后,大部分人都搬进了学校附近的学区房。有的一起合租,每天有父母轮流过去监督照顾,有的则是父母直接陪考,除了不常用的东西,几乎是把整个家都搬了过来。

  王雯和李林就是其中的一员。

  出校门之前,两人还开心的互问对方住在哪儿,没准是同一个校区同一个单元,两人还是做个短暂的邻居,可等一出校门,看着来回之后几百米的往返路程,不知怎的,这心情就当到了低谷。

  所以就是真的两点一线了呗。

  相比于两人,从没住过校的周琦和赵树鑫则显得更为惆怅。坐在一起,两人没讨论别的,只担心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如果大半夜的从上铺摔下来怎么办,算工伤吗?

  “不算工伤。”张泽不知道临来时从哪个班顺了一袋瓜子,一边走一边吃,随地留下他经过的痕迹,“但你们如果考不上重点了可以来找学校讹一把,挣点儿下辈子的救济金应该没问题。”

  杨依依是今晚的值日生,抱着书本往过走,看着一地的瓜子皮,气的想拿书和赵树鑫周琦一样砸他,“张泽,你把你扔的垃圾收拾了去!”

  张泽闻声瞅了两眼,掏出一颗瓜子扔到嘴里,表情极其淡定,“不急不急,一会再来。”说着,将手里的袋子往杨依依面前伸了伸问,“来点儿?”

  “来点儿就来点儿。”杨依依抓了一把,凑到他们身边坐下,伸手也将垃圾扔到张泽经过的路线上。

  张泽看着一乐,“嘿,你这是有样学样?刚刚还喊着让我收拾呢,怎么现在你又扔起来了。”

  “反正是你收拾,不扔白不认啊。”杨依依得意的挑了挑眉,伸手过去又抓了一把,道:“谢了啊。”

  “……”张泽一愣,不知为何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你怎么学的和穗姐一模一样啊?”

  “学的那里一模一样了?”

  迟穗的声音顺风从门外飘进,张泽还记着自己上午刚刚得罪过她,此刻清了下嗓,立刻变了话锋:“和穗姐一样霸气外露,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字,好。”末了抬手把零食袋递过去问:“穗姐,吃吗?”

  沈燃跟在迟穗的身后。他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听迟穗说过张泽晚上要来一起上自习这事,此时听到他这几个形容词,瞬间了然的点点头,将桌上的一本《高中必备古诗词64篇》摆在他的面前。

  “好了,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第一篇背下来,只有几句话,应该可以吧。”说着,沈燃抬步将门后的扫把换到了他的手里,“还有,走之前先把地扫干净,如果你出门之后我还能在我座位周围发现垃圾的话,《逍遥游》今晚睡觉之前罚抄十遍。”

  说罢,沈燃含笑好心的提醒他,“你妈妈的手机号今天下午留给我了,如果你没有做到,我不介意打个电话和她沟通一下你的情况。”

  张泽:“……”

  ?!

  看着周围一圈人的表情,尤其是迟穗的,张泽抿抿唇,心底里渐渐浮现出三个字:后悔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来招惹这两个人?

  一个夫管严,一个护妻狂。

  两个人,没一个好东西。

  扫完地,捏着那本《高中必备古诗词64篇》,张泽临出门前,脑子里依旧还是对二人深深的不满。

  日子一连过了几天,没有张泽原本以为的轻松舒适,相反,比他和自班优等生一起复习的压力更大,尤其是在第三天的时候,钟耀这个小朋友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抱着卷子就兴冲冲地的跑进来。

  “听说燃哥的小课堂开课了,我也能过来听听课吗?”

  路过他时余光瞥了他一眼,有些惊讶的说:“不过,这个课的底线这么低吗?”

  什么叫底线这么低?!

  被发派到门外背古诗词的张泽卷起那本书,气的想在钟耀的脑袋上连敲几下,但在其他人的视线之中,他还是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继续从头开始。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子曰:我话怎么这么多……”

  ……

  张泽基础太差,被如此折磨了还没一个星期就撂挑子不干了,每天只例行过来露个脸就装模作样的拿着书出门去到处转悠去了。

  迟穗难得遇到一个比自己还孺子不可教的对象,每天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唉,你可怎么办啊。”

  张泽自得其乐,坐在位置上挥挥手道:“凉拌。”随后把话题拉回到自己刚听到的消息上,“听说下个星期运动会,明天开始报项目,不过据说因为最近操场翻新,我们高三的位置变得和以往有些不同。”

  所有人正低头写着手头的数学卷,没一个人理会他,就连与此事关系最大的郭鹏都只是敷衍性的哼了一声,转头问身边的赵树鑫自己这题写的对不对,根本没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只有钟耀在他话落之后转头问了沈燃一句:“燃哥,我今年跳远你会来看吗?”

  由此,直到运动会当天,所有人头一次被安排搬椅子下楼,才察觉过来张泽那天所说的和以往不同到底是什么不同。

  “我靠?郭鹏你没搞错吧,我们怎么坐在围栏外边,这不会是连进场的资格都没有吧?”

  “嗯。”郭鹏闻言无奈的点了两下头,“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没进场的资格。除了运动员,每个班每天只有十张入场券,每张只能用一次,所以你进去了最好就看完所有想看的再出来,不然你大概就再也进不去了。”

  全班人听此惊呼不公平,张泽正巧路过,看着愁眉苦脸的赵树鑫他们,坐过去幸灾乐祸:“嘿,让你们当时不听我说话,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赵树鑫抬眼瞥他:“你不难受?”

  “难受。”张泽微笑,“但相比于你们,我们好多了。”

  “……”

  迟穗手机放在卓兜忘了拿,中途把椅子交给沈燃回了趟班。

  绕出教学楼,刚走下台阶她就被所有高三学生围在围栏边的情形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挤过摆放的歪歪扭扭的座位,在角落的位置坐下,心里的惊诧还没有缓过劲来,“怎么让我们在这里挤着都不进去啊?”

  李林刚从隔壁班问了一圈回来,此刻就着迟穗的话,接着解释了下去。

  其实说来也赶巧,今年星高的操场翻新,工期赶得急,有一部分看台还在整修。若是延迟运动会时间,这事也来得及,只是校方考虑不要影响到学生之后的考试,尤其是高三学生之后的第一次统考,便才如此安排。

  迟穗托着腮,隔着围栏,看着里面不住向外张望的学生,不知怎么的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想法。

  “我们这样怎么那么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任人围观的大猩猩呢?”

第52章

  运动会已经开始,在不远处的跑道上不知哪个年纪的男生们排成一排,在发令枪响之后,如搭在弦上的箭,猛地向前冲去。

  围栏外有不少人进不去场地,站在边缘靠近的地方,举着手扒着栏杆嗷嗷交换的为里面的人加油打气,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迟穗说的意思。

  小怂货们本来就不太开心,见状,各个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茄子一般打不起精神。

  迟穗原本没多在意,那话也是随口一说,压根没过脑子,但此刻看到这群人精神越发萎靡,她也下意识的意识到了点儿什么。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习惯性的转头看向沈燃,他正倚着椅背向里张望,侧头瞥了自己一眼,末了淡淡的来了一句:“我倒是觉得,我们才应该是来围观大猩猩的游客。”

  “怎么说?”

  “他们被围在里面,行动范围只有那么大,而我们只不过是不能进去而已,再者里面那不是还在给我们表演节目吗,你看,那边马上就要开始表演杂技了。”

  正起身准备参加跳远的周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片刻脸一黑。“沈燃,没你说话这么埋汰人的吧。你要是这么说,那你去年还是杂技表演第一名呢。”

  身边转来一阵笑,沈燃侧头瞧了一眼纠正道:“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跳高,是铅球。”

  捂着嘴正在憋笑的迟穗:“……”

  行吧,这下笑不出来了。

  ……

  运动会紧锣密鼓的进行了一天,一切均无异样,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到了第二天上午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看台上问题不大,有半包围的屋顶遮着,就算有风,雨也吹不进来多少。与此相对,围栏外的高三就痛苦许多了。

  已经入秋的天气,气温本就忽高忽低,昨天夜里猛然降温,就算此刻只是毛毛小雨却也冷的直往骨头缝里钻。

  由此,学校也不再做硬性要求,打开广播临时通知,如有不能在外继续观看比赛的高三同学可以允许回班自习。

  此话一出,大半的人抱着椅子就往回跑,没一会儿,原本水泄不通的围栏外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还举着雨伞坚守在阵地。

  但说是自习,在这种氛围下其实没多少人真的愿意翻出卷子来继续复习。

  放下凳子,除了个别几人,大部分都回宿舍的回宿舍,出门玩的出门玩,就连沈燃也难得的没再摁着迟穗的脑袋说“做题。”

  喧闹过后,教学楼继续重回原有的安静。

  迟穗趴在桌上有些犯困的盯着窗外的小雨,一抬头,就见张泽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塞着什么,荣光满面的走了进来。

  挨个敲了边赵树鑫王雯他们的桌子,末了反坐在言铃的位置上,瞧着迟穗的桌子问:“来玩牌啊。”

  他这一敲声音不响,但桌面贴着迟穗的耳朵,多少还是让她脑子清醒了起来。

  “你怎么天天往我们班跑?你们班人呢?”看了一眼他摆在桌面的卡牌,迟穗奇怪的睨了他两眼,“你什么时候成玩牌一党了,之前不是说电子竞技最刺激。”

  “害,刺激那肯定是刺激,可现在问题不是我被换成老人机了嘛。”

  提到这个,张泽就是满心的委屈。“高三怎么了,高三我就不配拥有智能手机了吗?高三我就不是智能人了吗?高三我就不能和同学一起畅游刺激战场了吗?”

  迟穗斜眼看他没说话。

  倒是赵树鑫搬着椅子过来补刀:“是的,你不配,你不是,你不能。”

  张泽:“……”

  损友,都是损友。

  经过张泽刚才敲了那么一圈,这会儿他们都自发的挪了过来,拆开包装就打算开始。

  迟穗还记得张泽一个月了还没背下《蜀道难》这件事,发牌之前故意逗他:“要是没点儿惩罚玩起来也没意思,这样吧,谁输了谁当场背一遍《蜀道难》,背不下来的抄十遍或者做一份数学卷,怎么样?”

  张泽听得出来这是在针对他,当即苦了脸,“有必要吗有必要吗?玩个牌而已,要这么狠吗?”

  但再一想这下终于有人陪他玩了,还是咬着牙应了下来:“行吧,罚抄就罚抄。”

  他买那么多复印纸可不是当做摆设的。

  张泽带来的是UNO牌,正适合人多的时候一起玩。

  沈燃没做题,迟穗发牌时正准备问他要不要一起玩,就见他握着手机起身,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抬步向外走去。

  “铃姐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出去集训小半个月了吧?”

  玩到一半,张泽开口问道。

  “嗯。”迟穗摸了张牌,跟着上家走了张红三,“不过集训是半封闭式的,我和她联系也不多,只记得上次她说还有半个月才能回来。”

  “那这回来之后是不是就该去艺考了啊?”

  “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

  “那学校呢?学校她想好了吗?”

  “应该是北城舞蹈学院,我记得她之前和我哥聊过这件事。”

  猛然听到言铃的名字,李林自上次文艺汇演过后,头一次内心没再涌起心酸的感觉。

  虽已过去半年之久,可他在此刻还能清楚的记得言铃在那时和他所说的话。

  “我很感谢你喜欢我,但是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我知道这事听起来有些残忍,但我只会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只在你生命中占很小的部分,你不该因为这件事就如此荒废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李林,你值得更好的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拒绝人时的经典语录,可看着言铃的眼睛,由她亲口说出来,李林就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在祝福自己。

  她亦犹自己当初喜欢她时那样耀眼又真诚,内敛又诚恳,就算已然被她拒绝了的此刻,他还是忍不住由衷的感叹。

  “她很棒,她一定能考上北舞。”

  他这话听起来有些突兀,众人茫然的顿了两秒有些不明所以。

  只有迟穗笑了笑道:“那是当然,灵灵可是最棒的。”

  一局玩完,被众人针对了许久的张泽毫无疑问成为最后一名,被胁迫着背了两段,最后憋得脸红,无奈放弃选择罚抄。

  沈燃出门打电话许久还没回来,迟穗有些担心,在他们起哄让张泽选择做数学卷的声音里,起身跟着他之前的脚步出了门。

  沈燃离得不远,在楼梯的拐角处,捏着手机不说话,只时不时的“嗯”两声,见到迟穗走上来,侧过身对着听筒语气无奈的说了一句:“就这样吧,到时候再说。”便挂断了电话。

  “你爸爸?”迟穗走过去,伸手搭在栏杆上,看样子有些不太适应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我不是故意偷看,只是看到你刚才你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瞥到有一个沈字,所以……”

  “嗯,我爸。”沈燃同迟穗一样倚在栏杆边,点点头,样子看起来并不在意,甚是还往下解释了两句,“他问我这次家长会的时间,说会提前腾出时间来参加。”

  “但是你不想让他来?”迟穗仰头问。

  沈燃摸了摸下巴,“唔……算是吧。”

  自他初中开始,他就再没父母参加过他的家长会。

  倒也不是说他们忙,只是那时的姜帆和姜若还处于剑拔弩张的阶段,沈致远略有知情,算是为了不再刺激姜帆,他从那时起便从没提过这件事情。

  他大概是想着姜帆好歹也是新一的校长,参加儿子家长会这件事情理应方便,却不知道姜帆在这一天其实格外的忙,忙到根本没有机会露一面。

  所以几年下来,沈燃他其实很习惯只有自己一人的家长会。

  他不是不想让沈致远来,他只是不习惯有人来的家长会。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了下来,走廊上的窗户不知被谁打开,裹挟着秋雨的寒气,阵阵吹来。

  迟穗侧目看着沈燃垂眸落寞的样子,一瞬间有些理解了上个学期,他为什么那么坚定的拒绝方覃要来帮他参加家长会这件事情。

  她想他当时的心情,大概与此时无异。

  该是困顿而又迷茫。

  迟穗不会劝人,若是换成以往她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必备的东西,可在此刻,她却由衷的恨自己嘴笨,不能为他开解一丝一毫的难过。

  教学楼外的广播传来项目检录的播报,沈燃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迟穗的肩膀,说自己已经没事,喊她一起回班。

  说罢,走下两阶台阶,他的手臂就自身后被拉住,一转头,是迟穗低着头,双手拉着他的样子。“等一下。”

  “嗯?”沈燃不太明白,蹙眉疑惑的哼了一声,仰头的瞬间双颊就贴上了一双略有些冰凉的小手,隔着额间的碎发,他感受到迟穗踮起脚尖闭着眼,温热唇瓣轻轻吻在他额头的柔软触感。

  二班玩牌的声音又从台阶下穿了过来,大概是张泽又输了,一群人折腾着他换另一篇古文背诵,他不满,吵吵嚷嚷着在耍赖。

  在这吵闹声里,沈燃看着迟穗收回手,站在原地,双颊似有些脸红的问他:“沈燃,现在你好点儿了吗?”

  迟穗的这个动作其实别无他意,只是在他刚才转身的一刻想起,自己之前因他这个动作而感到内心平静,脑子一热学着他的样子吻了回去。可等到现在冷静下来,看着沈燃微滞的目光,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好像有些莽撞。

  视线落在脚尖,她舔了下唇,梗着脖子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没有别的意思。”

  “嗯。”沈燃已经回过神来,看着在衣袖两边无处安放的小手,想起刚刚它贴在自己脸上冰凉的触感,无声的笑了,“我知道。”

  知道什么呢,沈燃没说,但迟穗迷迷糊糊的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他说的知道大概和自己认为的不太一样。

  伴随着这场秋雨,运动会也渐渐的落下了帷幕。

  雨水洗刷过地面,高三教学楼重归繁忙的复习日常,一切照旧,有时他们在做题中恍然抬头,感觉那场短暂的运动会似乎只是梦一场。

  但仔细寻找,到底还是有过一些痕迹的。

  比如钟耀跳远得了冠军,拿着新得的奖品,气的周琦牙痒痒。

  比如张泽在这两天的时间里输了十几把牌,罚抄《蜀道难》20便,《逍遥游》10遍,《阿房宫赋》5遍,《赤壁赋》5遍,最后为了均衡发展,还被硬塞了两份数学卷子当做调剂,整整两周的时间,每晚都在和这些折磨做斗争。

  再比如迟穗复习之余还是会想起那一天,整颗心因此而砰砰乱跳个不停。

  她偶尔在晚间接到言铃电话时提起过这事,言铃还在集训,弯腰拉伸之时,原本平稳的呼吸在此刻因吃惊瞬间顿住。

  “灵灵?你怎么不说话了?”迟穗坐起身,语气里满是慌张,“你说我这不会真是有了心脏病吧?

  “因为个高考我就得了心脏病我也太惨了吧,事后别人问起来,我这怎么说出口。”

  “不过仔细想起来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最近睡晚起得早,我连头发都跟着掉了好及时根。”

  “说起这个头发我可就太惨了……”

  迟穗还在那头说个不停,言铃的思绪倒是因她第一句的疑问越飘越远。

  她还记得大概是在去年的时候,迟理偶然间和她说起迟穗,给她的评价是没心没肺,思维大条,若是她真喜欢上某人,没准会把这种心动说成是得了心脏病,没个人指点,她只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也是会喜欢人的。

  她那时还和迟理争执,说迟穗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迟钝成这个样子,可事实证明,她对于迟穗的预期还是太高了。

  直起身子来,言铃按了按因为憋笑而有些酸痛的肚子,俯身席地而坐,在她声音间歇的途中开口问她,“小穗,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这样是因为喜欢上了别人?”

  “喜欢?”迟穗一滞。

  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许该说,这个可能性压根就没有在她的脑海里存在过。

  盘腿坐在床上,迟穗单手托腮,语气问的诚恳:“灵灵,什么是喜欢啊。”

  言铃没想到迟穗会反问她这个问题。

  隔着练习室的窗户,她抬头看着窗外的繁星点点,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在这个空旷安静的教室里,她的声音尤为温柔。

  她说:“喜欢一个人啊就是你想不断的靠近他,会不自觉的维护他,不论那个人他知道还是不知道。”

  ……

  十一月刚过,家长会便如期而至。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紧张氛围还没过中午就在所有人中弥漫开来。

  “妈呀,怎么这么快就到家长会了,我这次那个分我都没敢和我妈说。”

  “我也是,那天被我妈从书包里翻到卷子就已经被教训了一顿了。”

  “你们快算了,我倒是希望我爸妈打我呢。两人自高三以来就再没对我说过重话,成天只笑嘻嘻说让我放轻松,那样看起来简直是比骂我更恐怖。”

  话说至此,所有人不免叹着气,异口同声道:“害,别说了,这都是苦与泪啊。”

  这群人说话时里的最后一排很近,沈燃低着头,看样子是在做题,但手中久未落下的笔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上课铃适时的响起,围在过道上的人纷纷散开,在老师扬声喊着“拿出昨天的模拟卷。”时快步走回座位。

  周围悉悉索索的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沈燃低头拿卷,视线之中推来那个久未用过的本子,空白的纸页上只有一句短短的话。

  “别紧张,有穗姐在呢。”

  看那略带潦草的字迹,不用想沈燃就知道是迟穗的手笔。捏起笔来,他微微一笑,紧跟在后面回了一句“好。”

  他手掌抵在桌边,字还未写完,左手掌心便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那丝触感逐渐扩大,沿着指缝慢慢包裹住他整个手掌,继而扯着它缓缓向下挪去

  沈燃转头,视线中迟穗一如平常的抬头听课,左手握着笔,在低头写字时因不习惯微微皱了下眉头,视线没往自己的方向转来丝毫,已经变温的小手却一刻也不松的握着他的手。

  指尖用力,沈燃反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

  在这节漫长的政治课上,两人就并肩坐在最后一排,在无人能够看到的地反,十指紧紧的交叉在一起。

  ……

  时间一转眼到了下午。这次换了教学楼,方覃不认识路,来之前打电话让迟穗一下课就去门口接她。

  迟穗不敢怠慢,提前和沈燃打好招呼帮忙收拾书包,在廖婧安排结束之后,抬腿就向外跑去。

  门外聚集着大批的家长,迟穗出门出的早,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笑的最欢的方覃。

  大概是因为迟穗这次考得不错,方覃这次听到开家长会这事再没板着脸,提前几天就不给迟穗好脸色,也再没整理那一大堆成绩单。

  相反将这些无用功的时间安排起来,好好的捯饬了一下自己,清清爽爽的只拎着一个包,赶在人流最密集的时候得意的站在人群中央,见一个人就开口问:“你们家孩子几年级了啊?现在成绩怎么样啊?”

  末了又故作遗憾的说。“哎呀我们家孩子不行,脑子笨,努力了这么久也才刚压一本线,能不能考上重点还两说呢,实在不行,我们家还考虑让她复读一年。”可她的表情却一点儿不像是准备安排孩子复读的样。

  迟穗听着有点儿头疼。

  她记着方覃之前最讨厌这样的家长了,偶尔遇到了,回家之后能吐槽两个小时都不带停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被现实刺激打压的太过,物极必反,成了自己原本最讨厌的人?

  抬手揉了揉被吵嚷的有些发蒙的耳朵,迟穗实在看不下去,扯了扯方覃的衣角,小声的提醒她:“妈你收敛点儿,你这样也太做作了吧。”

  方覃不以为意:“这么多年了你妈我做作过几回?好不容易现在有个机会了,你还不让抓紧一把体验一下这是什么滋味。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

  “嘶……”迟穗被堵得倒吸一口冷气。“行吧行吧,随你去吧。”

  方覃得意的哼了一声,手挎包包,站在二班门口侧目继续张望起了炫耀的对象。

  恰好此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停在方覃旁边向班里张望,方覃见样开口问道:“你们家孩子也是这个班里的?成绩怎么样啊?”

  男人回过神来,“哦”了一声道:“好像是第一吧,我平日里也没有多问,他的事情一向都是他自己做主。”

  男人的声音很淡,这种听起来才是正经的陈述事实,而不带丝毫炫耀的成分。

  话落,男人礼貌性的反问一句:“您呢,您家孩子成绩怎么样?应该也不错吧。”

  方覃抽搐嘴角“呵呵”了两声,脑子一懵,一句简单的话说的结结巴巴的:“也……也就那样,还行吧,算不上好。”

  迟穗站在方覃身后,听着对话低着头捂嘴憋笑。开心的那样像是对话里对比输的那一方不是她本人一样。

  嘿嘿,玩砸了吧,就你那样学什么别人充大头。

第53章

  迟穗的笑声很低,但憋笑的幅度很大,抵在方覃肩上一抖一抖的,让方覃本就尴尬的心情越发不爽到了极点。

  抬手推了她一把,方覃不悦的转身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再笑了。

  周遭的人越来越多,来自各个班级的学生和家长挤在走廊里,讨论声不绝于耳。

  二班似是快要打扫结束,不少值日生拎着书包推门走出,找到自己家长,或开心或忐忑的和他们打着招呼。

  刚才的尴尬渐消,迟穗和方覃面对着面,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那个男人说的的年纪第一不正是沈燃吗。

  难道说,他就是沈燃的爸爸?

  这么一想,迟穗探头瞧了两眼他的侧脸。的确是和沈燃有那么几分相像。

  教室已经收拾妥当,李林从里打开门,招呼着走廊里的家长在门口有序签到进班。

  迟穗的书包还在里面,跟着人流从前门进入,拎上书包的瞬间,见沈燃先是低头和方覃打了个招呼,继而再次点头,冲她身后的那个男人喊了一声:“爸。”

  还真是沈燃的爸爸?

  迟穗顺着沈燃的视线转身乖巧了喊了一句“叔叔好。”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两句,借机仰头仔细观察了起来面前的这个男人。

  沈致远个子很高,就连沈燃一米八几的个头站在他身边都似乎矮了几分,身材挺拔,浑身透出着精英人士的气质,只是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就显得他周身的气场并不那般咄咄逼人。

  他和沈燃眉眼间长得很像,只是相比沈燃,他看起来更加洒脱随意,与沈燃往日那副冷淡,眉头随时像要皱起来的模样差别很大。

  总的来说,迟穗对沈致远第一眼的印象不错,和沈燃并肩出门之时,她还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你爸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嗯?”沈燃侧头,“怎么不一样。”

  迟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皱着眉头思考了半晌才略带迟疑的说道:“唔,大概就是我原本想象中的他可能更放荡,更油腻?反正不是现在这种温文尔雅的随和样子。”

  毕竟在她原有的认知里,一个没过多久就和自己前妻的表妹勾搭在一起的男人,神情状态多少也会流露出这些感觉。

  但她到底也只听沈燃说过一次,想法总是过于片面主观,里面夹杂着不少属于她的想象,未免有些失礼。

  话落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开口向沈燃道歉。

  “对不起啊,我这话说的有点儿过分。”

  “没什么,你只是在说你的真实想法罢了,而且,其实说实话我也不怎么了解他。”

  仔细想来,在沈燃的印象里,沈致远是一个与他有些疏远的父亲。

  在沈致远和姜帆离婚,甚至是姜帆回国之间的那些日子里,沈燃都不太记得他们相处的日常是什么。他只记得,在这七八年的日子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大概屈指可数,谈论的话题就更是少之又少。

  至于答案,无外乎两个,一个是那是他沈致远自己的事情,不论怎样与旁人无关,另一个就是沈燃他已经长大,他可以为自己做主,无需过问别人的意见。

  这些沈燃全都理解,沈致远想告诉他的无非他们都是单独的个体,就算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也还是一样。

  只是理解是理解,内心的真实感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起先他还不了解别人家父子父女的相处方式什么,只以为都是他们之间一样,可看过迟穗对着迟兆钦撒娇,两人当做同盟在方覃面前互相打掩护的样子,心中最期待的那一块总会时不时的跳出来,告诉他,他是缺少些什么的。

  至于是什么,不言而明。

  各班的家长会在一阵铃响之后有序的召开了起来。大部分学生因为难得的没有晚自习,不愿再次再多停留,高高兴兴的拎着包回家去了。

  原本堵得水泄不通的走廊随着人群散开,终于安静了下来。

  迟穗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发现,此刻站在走廊上的只有他们两人。

  整个走廊,除了他们的呼吸声,只能听到不远处某个门没关好的班级里传来老师冷静分析成绩的声音。

  这样的氛围有些似曾相识,迟穗想不起来这种既视感原因为何,她满脑子都是沈燃说那句他也不是很了解沈致远之时的落寞表情。

  她和迟兆钦父女多年,两人成天在一起插科打诨,虽说不会面面俱到,但到底不会说出不了解对方的这种话。

  她知道自己活得很幸运,可还是想要知道,倒是因为什么才会让沈燃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燃。”她仰头看他,声音平静而恳切,“你能和我说说你和你爸之间的事吗?”

  ……

  已经深秋的天色黑的很早,时间不过七点,教学楼下的路灯便被早早点亮。

  二班一如既往的放的最早,李林站在门口开门,呆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家长走出门时均面露倦色,大概上班一天也不会比此刻半个多小时的全神贯注更累。

  方覃早就脱下了刚刚做作的样子恢复了她的本性,一结束就抢先凑在廖婧身边询问迟穗这半年来学习状态,之后的发展情况,和她作为家长要怎么在家督促或者是宽慰她。

  相比之下沈致远几乎是最早出来的,看到沈燃,脸上的带着欣慰的笑,一出口就是“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那口气听起来,像是沈燃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好像他有一份功劳似的。

  迟穗听不下去,趁着他停顿的间隙,仰头注视着他含笑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开口。

  “沈叔叔你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啊,将来考什么学校,以后走哪条路这是沈燃自己的事情没错,可他才17岁,他需要有人来帮他分析,需要有人来给他意见建议,而是不想您一样,以这是他的事为借口一股脑的把事情全部推给他。或许在您看来,这样做会完全尊重沈燃的意见,可说到底,这其实是您不负责的表现。我爸曾经和我说过,一个父亲如果真的爱自己的孩子是不会不想去了解他的想法的。”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起来,走廊可能是开了窗,有风吹过,带走了里面原有的温度。

  迟穗抿抿唇,向后退了一步,弯腰,礼貌的向沈致远鞠了一躬道歉:“我的话可能说的有些过分,也有些莽撞,如有冒犯我和叔叔道歉,但我说的话,我希望叔叔可以好好想想。”

  沈致远一直以来的笑容破裂。他神色微微一滞,带着习惯抢先回了一句“没关系。”等思绪回转,迟穗已经走向门口,迎上已经出门的方覃。

  她笑着转身,再次鞠躬,冲着沈致远说了一句“叔叔再见。”末了探头问沈燃:“要一起走吗?你今天不是还要帮我补习?”

  沈燃对刚才的状况也是一愣,此刻缓过神,语气稀松平常的道:“爸,那我就先走了。”

  沈致远顺着他脚步转身,视线落在他和迟穗并肩走远的背影上,突然反应过来,他的儿子原来离他已经这么远了。

  ……

  鉴于迟穗这次考得不错,方覃心情大好,提前两天就已经说过这周给迟穗放假,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此刻看着上楼放东西的沈燃,再联想到刚才在二班门口的诡异气氛,方覃一把拉住迟穗,略带警告的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从人家爸爸手里抢走他儿子回家,这怎么想都不太对吧。

  “有什么不太对的,你不是把沈燃当做亲儿子来看了吗?”

  看着方覃下意识点头的动作,迟穗笑的十分得意,“既然如此,你把自己亲儿子带回家,有什么问题,反正沈燃也喜欢这里啊。”

  这倒也是。

  方覃环手抱胸坐在沙发上,盯着迟穗小跑着上楼的背影终于反应过来,这丫头完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啊。

  迟穗气喘吁吁的上楼,趴在楼梯上看了半晌,见方覃没有冲上楼的动作这才放心的转身,开门进屋。

  躺下没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懒得起身,趴在床上喊了句:“你自己开门进来吧,门没锁。”

  “你问也不问一下就让进门啊,不怕是阿姨进来?”

  “不怕啊,反正我也知道是你要进来。”说罢,她往里挪了挪,拍了拍床边的位置让沈燃坐下,继而扬声接着道,“说吧,你进来想怎么感谢我。”

  沈燃不答反问:“那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没诚意。”迟穗翻了一个白眼,嘟着嘴,对这个回答一点儿都不满意。“这种事情你应该是自己想好了进来和我说,哪有问我的道理啊,一看你这样就是并不感谢我。”

  “哪有,我只是担心我的提议你会害怕。”

  “嗯?”迟穗挑眉看他,“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沈燃笑了笑,双手撑在迟穗的两侧,身子缓缓向下,将她禁锢在自己面前,轻启薄唇,缓缓的道:“以身相许怎么样?”

第54章

  沈燃凑近的时候迟穗恰好转回身来。

  不得不说,单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这张脸迟穗都会心跳加速,就别说他还故意撩人的说出这样的话。

  但知沈燃莫过于迟穗。

  在短暂的心悸之后,她索性翻身躺下,仰面与他四目相对。

  “以身相许我不要,但不如,你把你的一天卖给我?”

  卖?

  这种新奇的说法沈燃还是第一次听到,一边笑一边问:“怎么个卖法?”

  “很简单,你一天的时间完全属于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反抗,只能乖乖听我的。”

  “那倒是不难。”

  “对吧,择日不如撞日,反正明天也没有事,你就把你明天卖给我吧。”

  迟穗说话的时候唇角勾着笑,眼睛亮晶晶的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大概是肚子里又憋着什么整他的坏水。可看着她撑起上身,习惯又自然的把手臂勾在自己肩上,缩小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沈燃突然就觉得,就算这丫头现在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大抵也会眼睛眨也不眨的说愿意。

  抬手捏了捏迟穗肉嘟嘟的脸蛋,沈燃笑着道:“好,我把我卖给你。”

  ……

  昨夜下过一场雨,依旧是小雨,起床拉开窗帘,只有湿漉漉的地面显示着它昨晚来过的痕迹,但气温因此骤降,让原本升温的新洲被猛然从秋天拉入初冬的行列里。

  迟穗探着手臂伸出被窝,一阵寒气让她瑟缩着收回手臂,躲在被子里打通了沈燃的电话。

  “沈燃,你醒了吗?”

  “嗯。”沈燃侧头看了眼桌边的闹钟。

  九点了还没醒,那他只怕是头猪。

  “那我饿了,你帮我把早餐拿上来。”

  “这个点?”沈燃有些诧异。

  方覃对于三餐的时间要求十分严格,早上八点定时开饭,时间一过定时收餐,除非特殊情况,她不会留下多余的餐饭。

  沈燃在迟家多少也住了一年多,了解方覃的性格,捏了捏眉心,他对迟穗这个要求,稍感无奈。“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把早餐拿上来啊。”

  “这简单,小区门外的那家早餐店供应到早上九点半,我以前经常去,如果你现在快速出门的话,赶上最后一波是没问题的。”

  说完,迟穗翻了个身,继续道:“对了,你们出门的时候顺便到我房间来一趟,我妈昨天应该是帮我开了窗,一整晚没关我房间冷的要命。”

  “还有,再帮我把空调开了,这样等你回来了,房间也就暖和了。”

  “最后,我桌边的垃圾桶也该收了,你出门的时候记得帮我扔掉,谢啦。”

  迟穗的小嘴叭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完全没有给沈燃插嘴的机会,要不是能在听筒中听出她那头发闷的声音,沈燃都觉得她现在只怕是坐在床上故意逗自己。

  放下手里的笔,沈燃起身拿起外套,在她最后一字落下之后紧跟着问了句:“既然这样,那你用不用我顺带着帮你把衣服也换了?”

  “这倒大可不必,现在房间太冷,等一会再说吧。”

  说完,她径直挂断了电话。

  行吧,她倒是一点不把他当外人。

  挑了下眉,沈燃穿上外套,抬手推开迟穗的房门。

  房间灰蒙蒙的,已然大亮的天色在厚重窗帘的遮盖下分毫都闯不进来,整个屋内唯一光亮的只有迟穗那一双探出被子的眼睛。

  她身子没露分毫,全部缩在被子里,被角掖在身下,一眼望去活像个大号毛毛虫。

  “沈燃沈燃。”她喊道,“快把窗户关了,我冷。”

  那你有给我打电话的功夫怎么不自己关。

  沈燃在心里默默的腹诽的一句,但到底还是抬步走过去,帮她拉开窗帘,关住了窗户。

  “看你这样就知道你现在一定在心里吐槽我,我可告诉你哦,你把今天卖给我了就要任劳任怨的,不准发牢骚,心里也不行。”

  “好。”沈燃抬手打开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转头看向她,“今天都听你的,不过你现在这样不冷?”

  顺着沈燃的视线回转,迟穗这才发现,因为刚刚不经意间抬手的动作,被角一掀,露出了她大半的肩头。

  抖着身子重新缩回被窝,迟穗红着脸拧眉向他道:“快去买饭。”

  “嗯。”沈燃打开衣柜,从一摞之中翻出两件长袖抬手扔给她,“先把吊带睡衣换下,免得过后着凉。”

  “哦。”迟穗说着,默默的扯过了衣服,一转眼,又指了指桌边,“垃圾别忘了。”

  ……

  今天周六,迟兆钦放假。早上九点十分捏着一份报纸从卧室里走出来。

  沈燃刚好下楼,见到了简短的打了一个招呼,“叔叔好。”

  “嗯。”迟兆钦淡淡的应下,在他开门之际,坐下展开了报纸。

  大约十分钟之后,沈燃拎着一个小袋子从外回来。

  迟兆钦没太看清,只在他进门打招呼后,淡淡的扫了一眼。直到两分钟后见他端着一碗皮蛋粥和一碟包子上楼时,才略带疑惑的问道。

  “你是早上没有吃饱吗?”

  沈燃应声顿住,解释道:“哦没有,这是迟穗的,她饿了。”

  哦,那还挺体贴人。

  迟兆钦上下打量了沈燃两眼,没再说话,只点头示意了一下了解,便将视线重新转回到面前的报纸上。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插曲,可看着沈燃在这两个小时里忙上忙下,忙里忙外,忙东忙西,一问怎么回事就说是帮迟穗的样子,不禁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也不是没见过两人相处的模样,虽很和谐,但也没和谐成这样吧。

  拧着眉,他逐渐放下自己手中的碗筷,对着身边持有同样疑惑的方覃轻声说道:“不只是现在,打从早上就是这样了。”

  “而且,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罢,他又补充道。

  “真的?”方覃吃惊的探过身子,“怎么有过之了。”

  迟兆钦说的很简短,其实他一上午在客厅,看到的内容也不多,可单单就这些,方覃就能在心中确定,迟穗这丫头一定是在欺负沈燃。

  她一定是看沈燃老实,所以趁着她不在家就欺负他。

  方覃也没想这个想法里有多少的逻辑漏洞,确定下来之后就一下摔了筷子,冲着迟穗一下子拧起了眉头。

  “你这干什么呢,我们平时教你欺负人了吗?”

  欺负人?

  迟穗顿了一下,明白过来方覃这是什么意思,夹了一块肉,不以为意的解释说:“这不是欺负,他把他今天卖给我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一点怨言都没有的,对吧。”

  对上沈燃点头的动作,方覃一瞬间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啥啥啥?迟穗是在说什么话呢,它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迟兆钦已经移桌,闻声从沙发上挪开正在看书的眼,同方覃一样是一副完全不解的表情。

  他女儿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可视线一转,看到沈燃被迟穗拉着离桌是微笑的模样,他觉得一切应该是都明了了。

  一定是沈燃这小男生给迟穗灌了什么迷魂汤!

  想到这里,他立即起身,凑到正在收拾碗筷的方覃身边和她悄悄商量。

  “老婆,你看小穗现在的成绩已经在稳定提高了,学习态度也端正了不少,我们要不就把沈燃这小子辞退了吧?”

  害怕方覃不同意,他跟在后面继续补充,“再者,你说他这非亲非故的,住我们家这么久也没个说法,是不是也不太好啊。”

  迟兆钦自以为自己的借口找的很好,有理有据,情感充沛,可没想到依旧被方覃的三个字打回。

  “不可能。”

  “小穗的成绩能提高到现在这个样子全靠沈燃,且不说辞退沈燃之后小穗还会不会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单就你这个做法就是吃水忘了挖井人。”

  “至于说法,你想要什么说法?问就是沈燃是我亲儿子,不然就是亲女婿,除非他想自己离开,不然谁都赶不走。”

  望着方覃抱着碗筷的身影,迟兆钦对她这个态度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他这是提议而已,这怎么就突然多了个亲儿子,甚至是亲女婿了呢?

  站在原地环手抱胸,迟兆钦对于自己刚刚的想法越发坚定了下来。

  沈燃这个小男生留不得!

  ——

  时钟拨至中午,炽热的阳光铺撒在各处,气温渐渐回升,倒也不再像早间那么让人瑟瑟发抖。

  迟穗换好衣服,拉着沈燃到车站等车,只是公交一连换了三趟她都没有告诉沈燃,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看着窗外越发荒凉的景象,他侧目问她:“你这不会是想趁着今天我不能反驳你,随便找个小山村把我卖了吧?”

  迟穗闻言转头,学着以往电视里看到的轻佻做派,抬手拍了拍沈燃的脸,“怪不得是年纪第一,你可真聪明,我就是打算今天把你卖了。”

  话落,汽车到站,她收起刚刚的模样,拉着沈燃下车,站在“墓园”两个字下,语气淡淡的道:“好了,就是这里。”

  ……

  现在不是清明时节,再加上又是秋末,整个墓园冷清萧索的厉害,一阵风吹过,落在地上的枯叶发出飒飒的响声。

  沈燃在来之时其实脑中下意识的闪过这个目的地,只是这个答案太过离奇,刚刚闪过的那一刻就已然被他否定,以致于现在站在这里,站在姜帆的墓前,他还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迟穗走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说自己外面等他,让他们两人好好聊聊。可仔细想来,他其实没什么和姜帆好说的。

  或许是太早开始为自己做主的缘故,他几乎很少有和父母商量聊天的日常。他也不是那种话多,喜欢聊天的人,凡事憋在心里,也就更没有会向姜帆吐露心声的习惯。

  他久未来此,距离上次百天,也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偶然想起来之时,他也会思考自己站在这里,回想起和姜帆怎样的过往。

  那时的他觉得,大抵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可现在确实的站在这里,他才发现,他想起来的都不是以往的剑拔弩张,而是很久很久之前,姜帆教他做数学题,带他去春游,陪他一起参加亲子运动会的模样。还有她躺在病床上,临死前紧紧攥住他的手,说的那一句“对不起。”

  彼时他还不清楚姜帆的意思,但现在想来,大概是与他一样的。

  我爱你,只是因我的固执而用错了方法,我已无力弥补,可我仍然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天边的乌云已遮蔽阳光很久,随风移动,在此刻露出太阳的一角,发出耀眼的光芒。

  沈燃呆呆的站在墓前良久,片刻之后终于开口。

  “你放心吧,我现在过得很好。”

  ……

  沈燃在墓前呆的时间不长,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

  他从小路里走出,一下台阶就见迟穗站在门口冷的发抖的样子。

  她大概是站在风口,双手环抱,有风缓缓的吹起她的短发,但仰头见他,便立刻笑着冲他挥手,问:“沈燃,你们都说什么了啊。”

  “没什么。”沈燃走进,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搭在她身上,一边有意逗她,“只是告诉她我现在在帮一个人补习。那个人脑袋笨得要死,一道题教三遍都不会,整天吵吵嚷嚷的,也吵得要死。”

  说罢,余光看到迟穗蹙着眉毛就要爆发,笑着又补了一句,“但是她很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

  迟穗一顿,很快又得意的扬起了脑袋,道:“那是当然啦,穗姐天下第一。”

  “美得你。”沈燃侧头一笑,抬手捏了一把迟穗的鼻子,末了牵起她的手,似有嫌弃的提醒道:“别背着身走,好好看路。”

  ——

  短暂的周末一过,新洲的气温骤降,所有人纷纷换上了入冬的外套,带着崭新的面貌,重新回到星高。

  这次的家长会是一个警钟,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开始认真面对起来马上到来的期末,就连张泽也不例外。

  张泽这次期中进步不大,但却意外的没有受到张母的教训。

  尝到了这个甜头,他也难得的开始认真面对起了学习。

  一月一到,期末准时来临。

  张泽头一次对考试紧张,早上进场之前站在门边,腿不住的打哆嗦。

  “穗姐,你说我要是这次又没考好,我妈会不会连着上一次的一起打断我的腿?”

  迟穗睨了他一眼,“那为了让你放轻松点儿,我要不现在就把你腿打断?”

  “……”

  张泽抬手拒绝,“这倒大可不必。”

  考试一连两天,时间很短。没过多久,期末成绩也跟着公布出来。

  总体来说,不是特别理想,但情有可原。毕竟这是高三以来第一次按着高考规格进行的大考,除了紧张的因素之外,这次考试的难度也比往常有所提升,甚至可以说与高考相差无几。

  为了以防迟穗情绪低落的事情再度发生,沈燃在考前就已经对她做过了心理辅导。

  由此,迟穗对成绩倒也看得十分开,非但没有难过一下,反而还对着卷子找出自己很多处不足,约着沈燃寒假继续补习,就连除夕当晚都没有落下。

  一家人看到迟穗的这个状态十分配合,只有迟老太太担心孩子这么拼,会不会耗到身体,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劝她两句。

  “妈,小穗难得这么上心,我们还是不要分散她注意力的好,至于营养健康方面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出问题的。”

  迟老太太听方覃说的也有到底,最后便也作罢,只吩咐着他们在除夕当天早点儿给迟穗送回去晚饭,方覃和迟兆钦两人除夕过后赶快回去照顾她。

  方覃和迟兆钦两人也是这么想的,除夕一过,两人甚至都没住下就连夜开着车径直回家。

  回家的时候,屋子也不过刚刚熄灯。

  方覃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了迟穗一眼,头一次对这个孩子倍感欣慰。

  直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她都不由得感叹一句:“看来我明天同学聚会不用害怕了,小穗这个样子,她就算明年考得不好我也会非常满足。”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同学聚会并没有提到孩子的事情,相反被另一件事情完全岔开。

  “那张楚南他恶心谁呢。就他上学时候的那德行学院里谁不知道?一天三堂课他就能撬两节,要不在这行混不下去了,他会改行?不就是走了狗屎运,凭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三脚猫技术挣了点儿钱,他就当自己真是大款,真是大爷了?”

  “还什么老迟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要早点儿治,提前治才好呀,现在现在这样多不好看呀。屁,你就是真秃了头也比他张楚南好看一万倍!当年追你的人从哲学院排到医学院门口这事谁不知道,他不就是气我当年拒绝了他的死缠烂打和你一块儿了吗,现在他在哪儿恶心谁呢。”

  话及怒出,方覃一把放下手里的水杯,“嘭”的一声瞧在玻璃桌面上,起身回了房。

  迟穗正好下楼接水,听到这动静,身子跟着一哆嗦。眨巴眨巴眼,好奇的对上了坐在沙发上的迟兆钦。

  “爸,我妈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出门去参加了同学聚会吗?怎么回来火气这么大?”

  迟兆钦叹了一口气,简单的概括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末了心疼的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还是我的错,不然你妈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

  迟穗拍拍迟兆钦的肩,随口安慰了他两句接水上楼。临走前,视线在桌边的那个垃圾桶里略略扫了两眼。

  方覃的脾气和迟穗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到晚间已经喜笑颜开的哼着歌。

  迟穗坐在桌前,刚没眼色的问了一句“妈,你不生气了?”就得到迟兆钦飞快的一个白眼。

  这孩子,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覃倒是不在意,只哼了一声道:“我不和那种人一般见识。”

  但在末了,还是没由来的补了一句:“不过我听说这家伙,技术倒是不错。”

  方覃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只是低声的喃喃自语,说完也没有人有反应,像是没人听到一样。

  不过因为这么一个插曲,迟穗晚间刷题时,总会下意识插/进头发里的指尖猛然多了几根头发这事还是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了解过自己头发的状况了。

  拧着眉喊出小欧,她哆嗦着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脱发啊,很正常啊,每个高三学生应该都会有吧?”

  闻言,迟穗手上的哆嗦渐渐缓了几分。

  她深呼一口气,继续问:“那我头发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有多少根?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多远?”

  “唔……”时间安静了两秒,迟穗一瞬间能够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嗯?!

  迟穗心一颤,但又害怕小欧说这是它从不知道哪里的鬼地方学来的欲扬先抑,她还是按着心情回了一句。

  “我要听真话。”

  “哦,那就没意思了。”还是惯有的机械音,可迟穗莫名的还是听出了两份失落的味道。“真话的话,就是你的头发其实和原来差不多,也就张了几百根的样子。”

  话已至此,迟穗已经没什么能够再骗自己的了。

  “为什么啊?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是都不说脏话了吗?你上次不是还夸奖我表现很好吗?”

  “是这样没错,你的确是变得娇软了不少,只不过问题是物理伤害我没有办法控制啊。”

  “物理伤害?”迟穗抽抽嘴角。

  她怎么就那么听不懂呢?

  “你们这种非自然的系统,还讲究无力伤害呢?”

  “那是当然,万事万物都要有一个准则嘛。”

  迟穗翻了一个白眼,手中捏拳,听着这家伙继续瞎扯。

  “这物理伤害嘛,就是你因动作和正常生理现象产生的脱发我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但除此之外,我无所不能。”

  “呵。”

  迟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这下子算是彻底明白了小欧的意思,什么无所不能,它就是屁事不能。

  捏着手中的圆珠笔,迟穗不再忍耐,对着她大脑中某处发声的地方大喊。

  “靠,你就是个骗子!”

  天气突然降温,打着字都手抖QAQ

  小宝贝们也要注意保暖呀~

第55章

  话音落下许久,整个房间都再没传出小欧的一丝声响。

  迟穗环手抱胸窝在椅子上,原本对小欧还算可以的信任在此刻瞬间降为零。

  她不清楚这个家伙当初为什么会突然找她绑定,但她现在可以确认的是,这个家伙完全不可以信任。

  静坐半刻,迟穗突然想起今天下午方覃扔掉的那张传单。

  她当时路过只粗略扫了一眼,没太看清,只记着上面醒目的留着六个字“选我们绝没错。”

  有错没错迟穗不知道,但过去问一下总归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做就做。

  想到这里,迟穗立刻起身。打开门,环顾四周,见楼上楼下均黑漆漆一片,捏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抬步走下楼,从沙发边的垃圾桶里拿出了那张宣传单。

  这一切极其顺利,顺利到迟穗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不过索性这个垃圾桶自下午之后再没人用过,宣传单只被方覃揉了两下扔在里面。

  按住忐忑的心,迟穗几下折好塞在口袋里,转身上楼,一抬眼就见沈燃端着水杯,站在楼梯口向她看来。

  她就说不会有这么顺利。

  心里不悦的抱怨了一句,她抿着唇,双手背在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沈燃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他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的盯着迟穗,动作不曾变过,像是个被设定好暂停的机器人。

  因为这一错觉,迟穗脑子一抽,脱口问出一句:“你是活着的沈燃吧?”

  周围光线昏暗,但是迟穗就是能知道,此刻的沈燃冲着她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

  沈燃自动忽略迟穗的问句,抬步走进间问道:“你这么晚了做什么呢?”

  “我……”迟穗紧张的双手纠缠在背后,因为用力,骨节被重重的挤压在掌中握着的手机上,“我手机刚刚落在这里了,现在下来拿。你呢,你现在做什么来了。”

  “下来接杯水。”沈燃抬了下水杯以作示意,刚刚走向迟穗的步伐往餐桌的方向绕,但视线却一直盯在迟穗的身上不放。

  “你下来怎么也不开个灯,黑漆漆的你能看到吗?”

  大概是因为神经高度警惕,迟穗对着一句话的反应极快,“我下来找手机怎么开,倒是你,你怎么也不开灯?”

  她这话仔细一听其实没什么逻辑,但她说的理直气壮,一时间让人反应不过来,再加上沈燃恰好在倒水,水流声消盖过她压低的声音,沈燃倒也没太听清,只哼着说了一声“和你一样。”末了抿着喝了一口水,在上楼之间和迟穗道:“早点儿睡,晚安。”

  迟穗迷迷糊糊的跟着回了一句晚安,盯着沈燃的身影已经拐出视线之后才放心的长出一口气,捏着口袋里的宣传单,两阶并作一阶的跑回了房间。

  宣传单不大,A4纸大小,版面不像其他三流医院那样让人无法入目,看起来应该是花了大价钱找人认真排版过的,但最开头黑体加粗的那句“想要让你的头发永葆浓密吗?选我们绝没错。”还是显示出了它的廉价。

  翻到背面,纸页的右下角用白色字体并排写着营业时间,地点和联系电话。

  这家诊所有些奇怪,不像其他店铺一样标明大年初几,反而是用日期和星期分别标了一遍。

  自放假之后,迟穗再分不清今日是周几和今日是几号这件事情,翻出手机日历来按着时间对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这上面下的下周三原来就是明天。

  那你费这么大事干什么,直接写上大年初二上班不就行了。

  心中无语的翻过一个白眼,她重新窝在椅子中,扁着嘴巴,渐渐思考起了明天的事情。

  ……

  应迟穗的要求,沈燃会在每天上午和下午各为她补习三个小时,从早上九点开始,中间休息三个小时,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

  时间不长,但是内容紧凑,一天单这么下来也很累。

  沈燃原来和迟穗讨论过,要不要把时间安排的这么紧张,但是话没开口就被迟穗一句话堵了回去。

  “穗姐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你不用再劝我了,就这么定了。”

  由此,沈燃便也不再好说什么。只是他清楚,照着她以往三分钟热度的态度,这事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他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等到他就快要放弃,觉得迟穗这次怕是就要转性之时,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

  “沈燃,我妈刚刚让我出门帮忙买袋盐,你先在你房间多等我一会儿,我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回去了。”

  他猜测迟穗定是累了,今天想多偷会懒,便也没戳破她这太过明显的谎言,出声答应下来,继续做着手边的试卷。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他下楼接水,途中遇到方覃,听她好奇的问了一句:“唉?沈燃你还在家啊,没和小穗他们一起出去玩吗?”

  方覃这句来的有些突然,沈燃茫然中只摇着脑袋应下来,可之后坐在屋子里,他越想这句话越觉得不太对劲。

  迟穗的意思不是只偷一个小时的懒吗?出去玩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她还真的出门了?可她出门去了哪啊……

  想到此处,沈燃突然想起昨晚在楼下遇到迟穗,和今早在她书里偶然翻到的那张已经褶皱的宣传单。

  这个让人头疼的家伙,怎么这种东西也信……

  起身拿着外套往外走,沈燃走到楼下时方覃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到沈燃已经穿戴整齐,不禁开口问道:“你是要出门吗?”

  “嗯。”沈燃顺着之前的话解释道:“他们又打来两个电话叫我出门。”

  “哦,那你们好好放松,晚上想吃什么提前给阿姨打电话。”

  “嗯,好。”

  年中的出租很少,沈燃用APP打车,等了五六分钟才有一辆接单。

  他不记得那件诊所的地址,只记得在宣传单上那醒目的三个字“生发源”。

  司机大概是接触过这家诊所,在车子发动的那一刻就开始一直不断的吐槽。

  “这家诊所坑的要死,技术不怎么样,收费倒是勤快的厉害,一上去就先让你做一些有用没用的检查,正经治疗还没开始,钱倒是往里扔了一大堆了。”

  “我原本是打算过去试一试,可还没进门呢就被我一个老熟人拦住了,说这里一点儿都不靠谱,花着大价钱,最后在手术合同上给你动手脚。”

  “我那个老熟人啊,在那里治了大半年,头发没长多少,恶心倒是吃了一大堆。”

  说罢,司机透过车前镜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沈燃,“不过小伙子你这是——也要过去植发?”

  司机这疑惑的语气极浓,趁着前方红灯,盯着沈燃的头发看了好几眼,最后大概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你这小小年纪的这样是有点儿可怜,不过叔叔劝你一句,想要长头发去找别的法子,来这里,不靠谱。”

  “嗯。”这沈燃自然也知道,只是抬头的瞬间,见这位司机又要开始喋喋不休,沈燃为了自己耳朵落个清净,开口解释了两句。

  “这是我真发,我是过去找人。”

  “哦。”

  这话果真阻断了司机继续说下去的意愿。

  但他也不知是不信这是沈燃真发,还是以为沈燃和这家诊所有关系,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二十分钟之后,沈燃站在走廊入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伸直腿晃着脚,低头在玩手机的那个女孩。

  沈燃抬步走去,莫名的突然产生了一种既视感,仔细思索才想起来,很久之前在星高车站,他们也是如此的状态,只是那时先开口的那个不是他。

  “你这是买盐买到植发诊所来了?”

  走廊里的人不多,只以为护士小姐和两三个坐在前面排队的病人。沈燃将语速故意放缓,通过空气传入迟穗的耳中,听起来就有种严肃又生气的感觉。

  迟穗吓得身子一抖,几下握住差点摔掉的手机。

  她自知骗人无礼,低着脑袋走到他面前,抿着唇道:“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儿了?”

  “不该骗你。”

  “还有呢?”

  还有?

  迟穗困惑的对上沈燃的视线,只见他嘴巴张张合合,说出了一句在她听起来极度残忍的话:“谁让你私自来这里的?不准做,回家。”

  说罢,抬起手来就要拉她回家。

  迟穗哪依呀,噘着嘴退后一步,皱着眉头就差哭出来了。

  她好不容易出来找到这个地方,还没问一句呢就要被强行拉着回家,凭什么啊。

  她也想要乌黑浓密的秀发,她不想三十岁变成河童。

  眼见着迟穗眼眶泛红,沈燃的语气迅速的软了下去。

  “好了不哭,我让你回家是想告诉你这里没用,植发这种技术就是把你先有的发根提取出来种到其他地方,能不能活下来另说,本质上也只是让你的头发看起来多一点儿而已,实际上头发根本没变,相反还会变少呢。”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坐在前排的几个病人惊讶的抬起头,思索了片刻,有一个起身离开。

  小护士连忙抬手去拦,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大骂他们广告上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怪不得他头发一点儿也不见长。

  小护士拦人不成反被骂,站在原地有苦说不出。侧目偷偷的去瞪刚刚说话的那人,余光一瞥,发现两人已经走出了门外。

  迟穗已经缓回了许多,只是声音因为委屈,还带这些哭腔。

  “你说的是真的?”

  “嗯”

  “那我这头发怎么办啊,我以后可不想当秃子。”

  “你放心,不会的。”

  沈燃这语气莫名的笃定,迟穗不信,斜眼去瞧他。

  “你这哪儿来的底气啊,那我万一以后真秃了怎么办?你娶我啊。”

  “嗯,我娶你啊,不过倒也不用这么久。”

  “嗯?”迟穗疑惑挑眉。

  “这样吧,你如果18岁以前没找到男朋友,我当你男朋友,怎么样?”

  两人已走至街边,正值午后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行人路过。

  迟穗盯着远处的红绿灯,片刻后仰头问他:“我还有三个月就过18岁了,沈燃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面前的行人灯突然变绿,沈燃牵起迟穗的手,微微一笑:“这就是你的事了,我可不管。”

  迟穗冲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低头看着被他紧握的右手,舒展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只是在跟上他步伐之前,还是低低的说了一声。

  “霸道。”

第56章

  现在时间还在,因迟穗临走前对方覃撒的那句谎,两人为了圆谎,索性取消了今日的补习,手牵手在大街上晃悠了起来。

  大年初二的日子里,街边大大小小的商铺均关着门,原本一个热闹的日子,在这里倒是显得过分萧索。

  迟穗有些冷,在街边唯一开着的奶茶店里买了一杯珍珠奶茶,一边喝一边用手机查附近还开着的地方有哪些。

  结果与她预想的一样,除了个别的餐馆,基本没什么点开着,就算有,也不是他们两个人喜欢的地方。

  她咬着吸管,指尖按着屏幕向下,刷着刷着,不知怎的在最下方竟然刷出了一间寺庙。

  这寺庙她还算熟悉,虽没去过,但好歹也算是新洲出名的旅游景点之一,据悉许愿很灵,其中求姻缘尤为明显,因此每天旅游旺季都有不少的男女来此许愿。只是,这里现在居然这么紧跟潮流,在推荐APP上还出了营业时间?

  抱着好奇的心态,迟穗点开看了几眼。

  寺庙很近,打车大概五分钟左右就能到,营业时间到晚上六点,春节门票价一人二十,有学生证还可以打八折,顺带送三根香,看起来十分划算。

  “沈燃。”迟穗动了心,兴奋的把屏幕转向沈燃,“我们去这里吧,价钱合适,距离也近,而且还能许愿呢,据说很灵哦。”

  沈燃并没有信仰,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往往在这种时候,他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种不仅跟着迟穗来,而且还当真许了愿的诡异行为。

  可能大概是迟穗这个人对他施了魔咒吧。

  庙里的人很多,大概是新年伊始,大家都想要来许的一个好兆头。

  迟穗不想排队,按着介绍里最简单的方法许愿结束之后,捂着自己的头发,和沈燃并肩挤出了人群。

  “天哪,人怎么这个多啊,我刚刚鞠躬的时候脑袋晃动的幅度都不敢太大,就怕一不小心别人燎到了。不过幸好我是短发,危险系数不大。”

  迟穗走的比较快,蹦蹦跳跳的几步下了台阶,仰头去看沈燃,“你刚刚许了什么愿啊,说来听听呗。”

  但又怕沈燃不愿意,她紧接着先道:“我先告诉你我的。我比较贪心,许了三个,第一个是我以后不会秃头,第二个是家人身体健康,第三个是我们之后的考试都能考出好成绩。”

  说罢,她还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不过事不过三,小女子我只不过许了简单的三个愿望而已,佛祖心地宽厚,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对吧。”

  “嗯。”沈燃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接下来的话有些欠扁,“佛祖是不会和你计较,只不过别人都是一个愿望,你许了三个,佛祖没准会三选一哦。”

  “三选一就三选一,反正三个都是我想要的,实现哪个我都不亏。倒是你。”迟穗再次仰头,丝毫没忘自己刚刚的问题,“你许了什么愿啊。”

  他的愿望……

  沈燃笑了笑,没答只道:“你猜啊。”

  迟穗:“……”

  这下他是真的很欠扁。

  ——

  短暂的寒假在不知不觉中一晃眼很快过去。

  春寒料峭,开学没几天,高三生立刻迎来了一模。

  也不知是不是迟穗的许愿灵验,这次的她恰好压在了预计一本线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让一群人围在她的桌边,看着那几张答题卡惊到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是记得迟穗原来的成绩的,虽说没有多差,但常年四百出头,连个二本线都摸不着,可现在,居然比以前高出一百多分,还恰好压到一本线上了?这到底是欧皇的运气还是福泽天至?

  静思片刻,他们反应过来了,这一切一切的源头其实是迟穗身边的这座大佛。

  转眼间,一群人对迟穗的崇拜瞬间化成了对沈燃的一个个鞠躬和佩服,末了异口同声的道:“请大仙庇佑我们之后□□昌隆。”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迟穗眨巴眨巴眼,对他们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我有今天的成绩那可是我自己努力学来的好吗?管他屁事啊。”

  “穗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吃水不忘挖井人的这个道理你不能不懂。”周琦从旁边窜上来,说的一本正经,但在下一秒立刻破功,“不过穗姐你这次考试的时候用的是哪根笔?我高价买了,二模的时候蹭蹭你的欧气。”

  迟穗被他的后半句吹捧的很是满意,从笔袋里翻出给他,大方的说“不用买,我送你了。”可等人群散开,她才琢磨回来。

  敢情这还是不把她的努力放在眼里啊。

  上课铃响,所有人纷纷回位,坐在位置上安静的等着廖婧进来带他们到操场列队。

  今天是三月一,百日誓师的日子。

  迟穗跟着人群向下,看着沿途随风飘荡的口号,头一次发自内心的意识到,高考不远了。

  原先那些在她以为极度漫长,极其遥远的未来,其实不过近在眼前。

  ……

  每个学校的百日誓师内容其实相差不多,就连演讲的内容也大同小异,但在那样慷慨激昂的语之中,不论是谁都会被周围情绪带动的兴奋起来。

  迟穗当夜想起这些,看着手机屏幕对面的沈燃,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来大概将近一年之前,沈燃坐在那个嘈杂的网吧里,身倚椅背,眼中泛光的问的他们那一句“你想成为怎么样的自己。”

  “沈燃。”她收了笔,两手交叠在桌面上托住脑袋,盯着屏幕,淡淡的开口:“你有想过未来的样子吗?你以后会去哪儿啊。”

  沈燃问声一顿,停下了手中的笔。

  未来……

  其实这件事情他早就有了答案。

  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就已经确定,他以后要离开这里,离开新洲,不论是什么地方,只要越远越好。

  现在的他依旧没变,只不过,心中的原因却在这短短的一年半内,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要离开这里,走到越远越好。”他道。

  只不过,此时的他只是相见不一样的风景,不想再把自己禁锢在过去罢了。

  “你呢?”顿了一下,沈燃反问道。

  “我啊。”咬了下唇,迟穗原本茫然的双眼瞬间有了光彩。

  她想起廖婧站在讲台上讲述自己经历时的模样,抿唇一笑道:“我想和廖婧一样,我想当老师。”

  ——

  百日誓师大会一过,本就被拧了发条的时间在此刻像是又被点了快进,贴在门边的倒计时也在眨眼间从两位数一下子变成了一位数。

  但大概是物极必反,紧张的气氛不再如往日一般强烈,每个人看着手头越来越少的试卷和眼前越过越少的时间,倒是突然有了一种马上就要解脱的期待感。

  就连老师们也自两天之前开始不怎么再继续讲课,只在进班之后划定一个大致范围让学生们自主复习,但往往他们总会在后面补上一句“放轻松,其实这些早就记在你们脑子里面了。”来宽慰他们。

  张泽老早就得意的说张母从附近一位得道高僧手里求来一只开过光的笔,课间领着包装来找他们炫耀,在没人面前都晃一眼就是不打开,只说“七号那天才能打开来用。”

  众人“切”了一声,转身散开,但心中还是默默期待了起来,这一天到底会是怎样。

  与预料相反,六月七日这天到来的比以往想象中的更加稀松平常。

  没有预计中的紧张忐忑,站在考场门前,倒是格外的平静。

  就像是张泽终于打开的那只被大师开过光的笔,普通又日常。

  新洲应届高三生的高考考场全部被安排在新一,沈燃坐在久违的位置上,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是会以这样的身份重新踏入这里。

  他的位置在三楼的窗边,这里视野开阔,他可以毫无阻挡的看向对面教职工楼里,顶楼中间的那个位置。

  那里似是有人,转头望过来,与他视线相对的刹那似是在对他笑。

  这只是巧合,但在冥冥之中,沈燃觉得,姜帆大概就在那个位置为他庇佑。

  时针一声拨向九时,教室内的铃声瞬间响起,监考老师放下一直注视着的手臂,面对着台下的考生道。

  “考试正式开始,请所有考试开始作答。”

第57章

  不知道是不是放松的太过,考试一连两天,迟穗都没有什么实感。

  她的座位在三楼靠窗的最后一个,第二天下午进厂等待开考的那段时间里,她还坐在位置上看着楼下的救护车和消防车前前后后不停地变换着停车位置。

  直到晚上坐车返校之时,她还能清楚仔细的说出他们变换的顺序。

  “你们说他们是不是闲的啊,楼下那么多停车位,他们就两辆车,又互相挤不着,总换什么位置呢?”顿了两秒,她咂咂嘴,似是其他问题又涌入了脑中。

  “你们说,他们坐车上聊什么?嘴一只叭叭叭也没见停一下。”

  “而且一下午时间那么长,我们好歹有题做,他们就只那么呆着,不无聊吗?”

  “……”

  坐在前排的一众小怂货们闻言,默默的转回头,只给迟穗留下一个个冷漠的后脑勺。

  他们就是再闲,那也没你闲。

  只有沈燃,单手倚在窗框上,甚是欣慰的揉了揉迟穗的脑袋,“看来这次状态不错嘛。”

  ……

  星高有一个传统,在每年高考结束的当天会将全体师生带回学校,安排后续事宜,分发学生档案,顺带最后提醒他们一次暑假注意安全。

  在所有人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中,大巴很快驶回星高。所有人有序下车回班,二班排头的几个回到位置,纷纷趴在桌子上感慨,“还是回到老地方舒服啊。”

  廖婧叫着李林他们几个班委帮她到办公室搬档案,侧头看到靠墙的几个人开心的快要跳到桌子上跳舞,笑着提醒他们下来,小心一会儿再摔着。

  考试一结束,所有老师和学生的关系立刻就轻松了很多。

  在高三教学楼的楼道里走一圈,每一个教师都不约而同的传出了愉悦的笑声,就连三班那个以严厉著名的班主任,在这时也不禁笑着笑着哭出了声,最终以“害,我还要去接孩子放学呢。”来掩盖不舍的情绪,转身出了门。

  热闹过一阵,楼上突然纷纷扬扬的扬下不少试卷课本。楼下的人探头出去瞧,听着他们站在上面大喊,“终于考完了,劳资他妈的再也不用做卷子了,解放了!”

  一瞬间,楼上楼下齐声附和。

  高呼飘荡在星高的上空,盘旋不止,久久消散不去,远远的听起来有一种一呼百应的架势。

  楼上的卷子越飞越多,迟穗跑回教室,学着他们的样子,将桌兜里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试卷从窗口奋力扔了出去。

  纸张翻飞在空中,飘飘洒洒的,将走廊里每一个人放肆的笑脸印在上面。

  “你们干嘛呢!”

  年级主任从对面的窗口里探出头,看着对面教学楼里挤满走廊的人,眉头瞬间拧在一起。“干嘛呢,谁让你们乱扔东西的?! ”

  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扔掉手头最后一点东西,一窝蜂的冲回教室,在对面年级主任打着电话的叫喊声中拿着东西跑下楼,欢呼着向门外冲去。

  叫喊声裹挟着空气中的热浪,一波一波的向门外涌,就像青春的朝气一样在星高蓬勃生长。

  但世事难以预料。所有人冲到门口的刹那,门卫大爷已经将最后一道小门也完全的锁了起来,手上转着钥匙晃着头,看起来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显得得意。

  年级主任也从楼下走了下来,站在台阶上笑着看着他们,“走吧孩子们,回去捡试卷去。”

  刚刚的兴奋立刻消失,转而代之的是无言以对。

  所有人失落的转后看了看两侧,末了无奈转身回去。

  途中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大开脑洞,来了句:“老刘和门卫大爷刚刚这样要是拍下来,能当个情头。”应得众人大笑,这才稍稍转换了人群中的气氛。

  也不知是害怕他们跑走,还是想要抓紧时间再多说两句,年级主任全程站在拐角口,举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喇叭,站在所有人身后转着圈的喊。

  “不论现在有多开心,你们都不可以就这么从楼上往下扔试卷,且不说这会给别人造成多么大的麻烦,单就是这个行为都是不对的,不道德的。这些卷子和课本都是知识的结晶,你们不论日后走到哪里,都应该要尊重知识,还有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知道了吗?”

  众人都知道年级主任教训人的习惯,捡纸的途中没精打采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见状,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忘记关闭手里喇叭的扩音,乐呵呵的就凑到一旁门卫大爷的身边,感叹两人刚刚犹如行云流水的一番配合。

  “害,咱们两把老骨头了哪能行云流水啊。”还是门卫大爷领的清,拍着老刘的肩,笑着摇摇头道,“这都是被他们这些高三练出来的,他们年年来这么一场,再过两年我看咱俩都能去申请个什么世界纪录了。”

  “……”

  感情您比老刘野心更大啊。

  地上的卷子多,但捡的人更多,不出二十分钟,花园便重归原样。

  所有人见状拍拍手,领着背包转身向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身后的喇叭便又响了起来。

  还是同样的地方,还是同样的人,依旧是的微笑的模样,冲着他们朗声道:“同学们,恭喜毕业啊。”

  众人回首,回以同样的笑颜。

  迟穗站在人群中,在此时终于有了一丝实感。

  坐在回家的车上,她望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沈燃,主动的握上他的手,笑着道:“沈燃同学,恭喜毕业啊。”

  “嗯。”沈燃回握,“也恭喜你,迟穗同学。”

  窗外夕阳西下,太阳完全的消失于远处的地平线下,天边的晚霞渐渐被墨蓝色的天空所遮盖。隐在小巷之内的星高大门准时亮起路灯,一如以往,在树木的遮挡下时隐时现。

  迟穗回首趴在窗边,将刚刚在人群中未说完的话在此刻补足。

  “嗯,再见了星高,再见了,我的高中。”

  ——

  高考结束之后,沈燃便彻底没了再在迟家住下去的理由。

  按理来说,他应该休息过后就来迟家整理自己的东西,只是自上次之后,沈致远便开始有意无意的主动拉近与沈燃的关系。

  原先只是时常打电话来问沈燃的近况,现在看他考试结束,便不论走到哪里都想要带着他,就连出差也不例外。由此,在本该清闲下来的假期,沈燃其实过得十分忙碌。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稍有抗拒,但是在沈致远和他说“我想在你还有闲暇时间的时候多陪陪你,多了解你。”之后,便也不再多说。

  毕竟,他的这份陪伴虽说来的晚了些,但到底还是好的。

  除了沈致远的事之外,其实方覃格外的不愿意让沈燃搬走。

  在这短暂的两年时间里,她刚开始或许只是把沈燃当做迟穗的家教,用一视同仁的热情来招待他,但渐渐地,她早已经把沈燃当做自己亲身的孩子来看待,那份热情也早已经变成了疼爱。

  因此,在和沈燃打电话的时候,除了惯常的几句“在外注意安全,好好休息,注意吃好。”之外,总会在最后劝他“依我看你就不要搬了,你就把这里当成你另一个家,把迟穗当成你的妹妹,偶尔过来看看,吃吃我做的饭,不是也挺好的嘛。”

  可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迟穗就总会窜出来,坐在方覃身边阴阳怪气的道:“谁要和他做兄妹,我和他才没关系呢。”

  末了哼一声,探着头凑到手机旁边喊:“沈燃你快来把你东西搬走,都考完试多久了,怎么还不来。”

  “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方覃瞪了她一眼,捂着手机向旁边挪,待迟穗转身上楼之后,才跟着问一句,“沈燃你这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燃见惯了迟穗和方覃之间的互动,在此时,就算是只透过电话听到两人的声音,他也能下意识的在眼前浮现出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

  笑了笑,他转头看了眼桌上已经和客户谈完项目的沈致远道:“大概过几天吧。”

  这个过几天,一转眼就过去了将近半个多月,在沈燃回来的那天,已然是出成绩的第二天。

  他连着出去好几天,其实早就忘了这件事,还是沈致远的秘书联系他们,说有北城大学招生办的人打来电话想要和他们聊聊,他才猛然想起这件事情。

  他对北城大学的印象不错,作为全国第一学府,他没什么好拒绝的,再加上他本来也就有意想去北城,便让沈致远代他去聊了,而自己则首先将电话打到了方覃的手上。

  “喂?谁啊?”

  沈燃打电话的时候正值清晨,方覃在做早餐,只顾着平底锅上的煎蛋,接电话的时候没看来电显示,直到听到声音,她才恍然大悟的道:“原来是沈燃啊,你现在到哪了?下车了吗?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沈燃和沈致远挥了挥手,拒接了他的接送,走到路边打了辆车,继续道:“迟穗昨晚查成绩了吗?怎么样啊?”

  提到这个,方覃就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查了查了,我们昨晚零点一过就摁着她查了,成绩不错,也过了一本线,就是这学校我们总是想不好,有些犹豫,要不你过来一起看看?”

  方覃自己其实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对此这么紧张。她当年也高考过,相比于现在,他们那时的填报志愿其实更加不确定,但是她自己也还是过来了,甚至在自己其他小姐妹愁自己孩子报考之时她还说“这有什么好怕的,按着孩子自己想去哪里就报哪里好了。”可现在真到了迟穗的身上,她就莫名的十分紧张。

  沈燃也听出了方覃语气里的不安,便立刻道:“好,那我现在过去,顺便收拾一下东西。”

  “哎好。”方覃自动忽略了后半句,挂电话之前一扫刚刚的阴霾,“你吃早饭了?我现在帮你现做一份。”

  ……

  七点半,沈燃像是掐着饭点似的在同一时间进门。

  方覃早就跑到了楼上叫迟穗起床,在她迷迷糊糊又疑惑的眼神中,方覃乐呵呵的道:“沈燃今天回来了,现在过来帮你一起选学校呢。”

  “哦。”迟穗翻了个身,不为所动,“那你等他走了再来喊我。”

  迟穗的态度过于奇怪,让方覃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迟穗最近对于沈燃的态度好像是有些不对劲。

  但不对劲归不对劲,现在让她立刻起床这件事是不容商量的,

  拉起迟穗,方覃连威胁带哄的让她换了衣服,十分钟之后,推着她下了楼。

  见到沈燃本人,迟穗的脸更臭了,全程一声不吭的吃完了早餐,按着方覃的吩咐坐在沙发的角落,低头盯着手机,丝毫不理会他们此刻聊的话题,仿佛他们在讨论的那个学校不是让她上的。

  “小穗。”商量的途中,方覃大概是终于想起了这事的主权握在迟穗的手上,转头问她,“你想上师范学校?”

  “嗯。”她哼了一声。

  “师范的话,我觉得北师就不错,在国内师范类学校中也排在前列。”说着,沈燃递过一份简介。

  方覃接过点点头,“是不错,而且还在北城,离得你和迟理都进,互相照顾起来也方便。”

  沈燃就势点头,赞同的话还没说出来,就不知方覃这话中的那一句惹得迟穗不满,放下手机,抿着唇就来了一句。

  “我不去北城。”说罢,她转头对上沈燃的视线,“你不是说来收拾东西的吗?怎么还不走啊。”

  迟穗话中不满的意思过于直白,在一番祥和的讨论声中听起来有些冲。

  空气尴尬了两秒,沈燃看着方覃已经渐渐拧起来的眉头抢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收拾东西回家了,以后有什么事要我帮忙阿姨你再给我打电话。”

  “哎,好。”方覃后知后觉的站起身来,看着沈燃上楼的背影,抬手捏了把迟穗的胳膊,低声道,“上去帮忙。”

  “我不。”

  “上去帮忙。”

  方覃这句听起来咬牙切齿的,大概是把对迟穗刚才那句的不满也夹杂在了其中。

  迟穗扁扁嘴,最终还是起身走了上去。

  沈燃的东西不多,只是在这里住了太久,下意识的总会以为留下了很多东西,实际收拾过后,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小包。

  他的东西摆放的规整,迟穗推门进屋之时他已经收拾了大半,见她还是板着一张脸,沈燃放下手头的东西,起身凑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问:“怎么,生我气了?”

  “谁生你气了,你值得我为生气嘛。”迟穗白他一眼转头,“放开,谁让你捏我脸了。”

  “好好好。”沈燃听话的放下手,弯下腰,脑袋抵在迟穗的额头,眼睛盯着她,故意放缓了声音,“但看在两年同桌,我又帮你补习两年的份上,你送送我呗。”

  迟穗心中憋着一股气,很想说不送,但她实在抵不住沈燃这么和她说话,脑中绷紧的之后一道防线在他充满磁性的声音中逐渐崩溃。

  可没了沈燃声音的加持,出了门,迟穗在这一路上渐渐的又涌起了对沈燃这个人的不满。

  她不满内容无他,就是大年初二那天沈燃那句突如其来的约定。

  其实若是没那个约定,她到现在还不会发现,自己是喜欢沈燃的。

  也不该说是没发现,应该说是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喜欢沈燃。

  她还记着言铃那晚告诉她的喜欢是什么感觉,在这几个月的时间以来,她一有空就会在脑中思索这个问题,每次的答案都很统一,她是喜欢沈燃的,是很喜欢很喜欢沈燃的。

  所以在生日当晚,她就特别期待着沈燃到底会怎么回复她。

  可他却像是把这件事忘了一样,极其敷衍的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就再没消息。

  想到这里,迟穗就气结,看着眼前沈燃的背影,她只想一脚踹上去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走至楼下,从旁边单元走出一个男人,挥手叫住了沈燃。

  那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相貌清瘦,从沈燃对他叫“赵老师”的称呼来看,大概是新一的老师。

  “这么久的邻居了,最近两年我可真是难得见你一面啊。你今年高考吧?感觉怎么样啊?成绩现在出来吧,准备报考哪里啊?”

  “嗯。”沈燃应声回道,“还好啦,成绩还可以,已经报考北城大学了。”

  “北城好啊。你妈当年就是北城出来的呢,以前一起聊天的时候,她就说希望你也能上北城呢,现在好了,你妈也终于能够如愿了。”赵老师笑了笑,一脸欣慰的拍了两下沈燃的肩膀,视线一撇,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迟穗,略带疑惑的问道。

  “这个小女孩是谁啊?你表妹吗?”

  沈燃顺着赵老师的视线向后,须臾摇摇头道:“不是,她是我女朋友。”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两人又聊了两句才结束,沈燃拿着东西上楼,开门的一刹那,视线落在了迟穗不经意间勾起的嘴角。

  “想什么呢?”沈燃问。

  “没什么。”迟穗一慌,目光向下一撇,脸颊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是吗?”沈燃放下东西,笑着探头过去瞧她,“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是在想刚刚的事情啊,女朋友。”

  沈燃的最后三个字咬的很重,又因含着笑,听起来像是在故意都迟穗。

  而他的本意也是如此。

  他早就知道迟穗在生他的气,从高考过后的第二天开始,她就已经有意无意的在散发着‘我要准备生气’了的气场。

  那个时候沈燃其实是想开口的,只是沈致远要带他出门这事来的太快又太急,他想着终归是当面说出口才算正式,便才稍稍延迟。

  可随着迟穗的越发不理人,他那颗想要逗她的心就越发的停不下来。他知道这样不太好,但他就是想知道,迟穗这个迟钝的小丫头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到底有多喜欢他。

  但迟穗不知道这些,她抿着唇别过脑袋,依旧嘴硬。

  “谁是你女朋友了,你可别乱讲。”

  “嗯?”沈燃一挑眉。“既然如此,那我刚刚说的时候你笑什么,而且之前是谁答应我的,18岁了就当我的女朋友。穗姐不是言出必行的吗?怎么这次就想出尔反尔了呢。”

  迟穗侧着头,听完抿着唇,话说出口时听起来有些委屈。

  “可你一点儿表示都没有,我凭什么就当你的女朋友啊。”

  她还记着自己在生日当晚满心期待,最终只收到生日一句干巴巴的生日快乐时的心情。

  那会儿正值高考,她可以理解,也没有过多的心思来计较,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们空下来,她有着大把的时间来计较这些。

  想到这里,迟穗瞬间抬起头,不服输的注视了回去。

  可谁想,沈燃却是微微一笑道:“那我现在就给你表示。”

  言罢,他抬步向前,瞬间将迟穗逼到墙角。

  他越贴越近,随着距离的减短,迟穗逐渐被沈燃拢在怀里。

  在他炽热的目光之下,迟穗脑子一蒙,问了句:“沈燃,你干嘛呀。”

  沈燃该是又笑了。

  他的唇抵在迟穗的耳边,声音听起来极度魅惑。

  “吻你。”他道。

  “那……”迟穗仰头看他,双手已经随着沈燃的带动,搭在他的腰间。指尖摩挲着他的衣角,迟穗被他闯入自己耳廓的呼吸搞得心跳加快头皮发麻,颤着身子,低低的来了一句。

  “那你轻一点好不好。”

  “……”

  艹,这下子他就想也没办法轻一点了。

  要结局了,莫名的就越来越卡,嘤嘤嘤。

第58章

  这一吻很长。

  沈燃知道这是迟穗的初吻,怕吓着她,动作上一直克制着自己。

  可等了这么久,他终归还是有些忍不住。结束后,迟穗泛着水光的唇瓣被他吻得有些肿,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一下,她就窝在他的怀里哼哼唧唧的抱怨喊疼。

  “你是属狗的吗?吻就吻,你总咬我干什么啊。”

  沈燃脑袋抵在迟穗的肩膀上,闻声一笑。

  他其实是属狼的,想把她吃干抹净。

  “迟穗。”笑声过后,整个房间只剩下两个人依旧不太平稳的呼吸声。“你还记得过年时在庙里,你问我许了什么愿吗?”

  这迟穗当然记得,只是不知道他此时为什么突然提起,点点头后又问:“怎么了?”

  沈燃没答,只抬起头来道:“我现在告诉你,我许了什么愿。”

  “我许的是希望我关于迟穗的心愿可以实现。”

  “听说我佛心地宽厚,不知他可不可以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迟穗。”沈燃又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与往常无异,可就是让她突如其来的心颤。“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话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链,是他很早就准备送给迟穗的生日礼物。

  迟穗不认识这些,她往常对这些饰品从未研究,可看着它的款式和包装,她也能猜出来价格一定不菲。

  抿了抿唇,迟穗抬起手,把右手手腕举到沈燃的眼前,示意他帮自己带上。

  迟穗的手臂白而纤细,与这种银质的细款手链相配,显得她的手腕格外的好看。

  她臭美的晃了两下,上面装饰的银质流苏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个不便宜吧?你哪来的钱买的啊?”

  毕竟据他所说,他的小日子过得可并不宽裕。

  “也不贵,是我用自己家教挣的钱给你买的,赞一赞也就有了。”

  “哦。”迟穗了然的点点头,目光依旧盯着手腕看,话说的有些漫不经心,可听着就是有些莫名的奇怪。

  “所以这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沈燃:“……”

  ……

  别扭解开,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下沈燃带回来的行李,出门逛了逛,又折返回了迟家,等着吃方覃的晚饭。

  方覃也没奇怪两人怎么现在又和和气气的了,只在厨房里招着手说,“你们两个先回楼上玩会儿,等一会饭做好了我叫你们。”

  从语气和样子来看,倒像是沈燃还住在这里的那段日子一样。

  不过也因着方覃的饭菜,沈燃也重新有了每天往迟家跑的理由。

  一大早就来,大晚上才走,若是有方覃盛情难却,他又实在推脱不开的情况也会住下那么一两次。

  迟穗每天听着楼下的互相拉锯,倚着栏杆,在沈燃走上楼来时勾着唇角调侃他,“没想到你这演技还挺好的嘛。”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为了谁。”

  迟穗见状哼了一声,仰头白了沈燃一眼,但到底还是顺从的被沈燃揽着推回房间。

  “好了,刚刚的电影不是还没看完?走回去继续。”

  一连两个月,两人的恋爱基本上每天都是在迟穗的房间里面度过,不是一起看剧,就是沈燃带着迟穗玩游戏,虽说单调,但因和对方在一起倒也是简单的开心。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都不爱出门,他们两人的态度难得一致,对外纷纷表示除非有天大的事,否则坚决不动一下。

  二班的小怂货们原本也联系过两人出来和他们一起聚一聚,但话还没开口,就径直被迟穗拒绝。

  那头不肯放弃,刚想说迟穗原来不是挺爱凑热闹的一个人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啊。就听迟穗在电话那头极快的否认三连。

  “我不是,我没有,我变了。”

  说完,便径直挂断了电话,与沈燃一起畅游在游戏的海洋里。

  那头见他们连迟穗都叫不出来,便也果断的放弃了叫沈燃的计划。

  毕竟,除非他主动提,不然除了迟穗,天下大概还没人能够叫得动沈燃。

  就在小怂货们以为,这个暑假大概是没人能够叫出这两位佛的时候,张泽已经死皮赖脸的给迟穗打了好几天的电话。

  起先,迟穗还能好声好气的听张泽说完然后再拒绝他,可到了后面,迟穗实在是被他磨得烦了,直接一句吼过去,“你干嘛?张泽你就说你想干嘛?不就是被摁着复读一年,你有必要天天给我打电话骚扰吗。你皮痒痒了是不是?非要打扰我轻松愉快的生活是不是?”

  “不是。”张泽一改之前的语气,单听起来显得可怜巴巴的,“宝宝苦,宝宝现在需要安慰。”

  迟穗着实想不出来张泽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平时脏话不离口的粗糙汉子是如何把宝宝这两个字说出口的,还一说说两遍。当即拧着眉,恶心的就把手机扔给了沈燃。

  沈燃也不太愿意接电话,但见迟穗这个模样,还是顺手接起来问:“喂?你想干嘛?”

  张泽原本想说,就是想叫迟穗他们出来,开学前陪自己吃一顿饭以表安慰。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反应过来不太对劲。

  “沈燃?”他问。

  “嗯,是我,怎么了。”

  “不是,你怎么还在迟穗家?”

  这不是都高考结束了吗,也不用补习了吧。

  张泽疑惑的语气很明显,沈燃猜测这电话大概还要打一会,便放下了手中的手柄。

  “我在我女朋友家,怎么,不行啊?”

  这话简直平地一声雷。张泽握着电话,在那一头久久说不出话来,憋了半晌,第一句是。

  “卧槽?”

  “真的假的?”

  “你俩还真的成了?”

  末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恭喜啊。”

  但已经迟了,他的那句“还真的成了”莫名猜中沈燃的雷点,拿着手机,声音都冷了两分。

  “什么叫还真的成了,你是觉得我俩成不了是吗?”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开学前独孤的享受你最后的大餐吧。”

  “对了,我听说你妈摁着你让你复读是觉得你有进步的可能?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发发善心,给你介绍个老师,以免你复读二进宫。”

  “还记得钟耀吗?这个老师你值得拥有。”

  说完,沈燃径直挂断电话,徒留张泽在那头不住的摇头。

  他不要,他拒绝,那个小孩嘴也一样的损,戳人伤疤还更狠,他不要什么老师,他只想要一个安安静静的高四。

  但沈燃的速度极快,没过五分钟便已经联系好了钟耀,把他的电话和联系方式发给张泽,最后学着他刚刚恶心人的语气在后面补了一句,“加油哦。”

  张泽:“……”

  不,他不想。

  ——

  随着张泽的复读入校,迟穗和沈燃也开始准备着入校军训。

  他们的时间差不多,便约着一起入校报到。

  迟理临时有事也要返回北城,提前联系迟穗和她说了一声。

  迟穗应下,在晚上和言铃确认时间一起出发的时候提了一嘴。

  言铃听此顿了两秒,原本想说的是好,在脱口而出之时改成了,“我们新生群里的学姐建议早两天到,我今天刚改签,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哦没事。”

  迟穗两声应下,随后嘱咐了几句她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但心里还是觉得言铃有些怪怪的。

  ——

  大一开学,为期半个多月的军训过后,迟穗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大学生活。

  只是这生活和她原本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没有老师们说的轻松,反而和高中一样的忙碌。

  沈燃也是一样,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忙碌于社团和学生会。纵然两人学校离得不远,但空下来可以见面的时间却少之又少。

  因此,两人在元旦的时候临时定下放假之后要在北城多玩两天,以弥补在这个学期没有见到的面。

  只是天公不凑巧,今年北城的风雪格外大,两人窝在酒店里没出去玩几天不说,除夕前夕大雪封路,直接将他们两人堵在北城回不去了。

  挂掉打给方覃的电话,迟穗躺在床上仰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沈燃。

  “查到了吗?最早的一趟车是什么时候啊。还是和之前一样?”

  “嗯。”沈燃收了手机,回头看她,“车次没变,最早还是明天上午的车。看来这个除夕,我们两个人只能在这里过了。”

  “在这里就在这里吧,无所谓。”迟穗打了个哈欠,接着道:“反正有你在就行了。”

  沈燃一笑,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伸手将她揽入怀里,问:“困了?”

  “嗯,有点儿。”

  昨晚忙着抢票,迟穗和沈燃一起熬到很晚才睡,早上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一直到此刻都没在补觉。

  沈燃看着窗外午后依旧晃眼的阳光,抱着迟穗翻了个身,说着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困了你就先睡会吧,等晚上了我在叫你。”

  迟穗又打了一个哈欠,脑袋在沈燃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闭眼缓缓睡去。

  她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不知多久之后,脑中突然传来了小欧的声音。

  “迟穗。”

  自那次与迟穗的不欢而散之后,小欧就很少再出现了,此刻突然的出声,让迟穗有些不太适应。

  “干嘛?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没有,我今天是恭喜你,成功解绑。”

  “嗯?”迟穗有点儿懵,“这一年我什么都没做啊,怎么突然就解绑了,而且你之前不是和我说,我头发数量没怎么变吗?”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但我也和你说过,你只要一直保持下去就可以了,高三的物理伤害没办法改变,但过了之后快速的减少也就没有了,更何况,现在在某个人的心目中你早就已经达标,所以在此,我正式宣布……”

  “等等。”出声打断小欧的话,迟穗还是觉得很没实感。

  当初和它绑定的时候就没头没脑的,到了现在解绑,她依旧还是这样的感觉。

  她或许是真的神经大条后知后觉,直到现在她还是想要问一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唔……”小欧沉思了两秒,开口解释道,“如果很难理解你就当做是做了一个梦吧,做了一个奇怪又真实的梦,而现在,梦醒了。”

  睁开眼,原本明亮的房间已经与天色融为一体,只有窗外的路灯和点点繁星仍旧闪烁在夜空之中。

  迟穗抬头,盯着沈燃的下颚看了半晌,最终幽幽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怎么了?”沈燃问。

  “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以为你不在了。”

  “不会的。”沈燃用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蹭了蹭,“我会一直在的。”

  大概是接近零点,依旧大雪纷飞的街道上传来人们庆祝新年的热烈声音。

  沈燃听着声响,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和迟穗认识的第三个新年。

  第一个新年,她跑到他家楼下,仰着脑袋和他说,“沈燃,新年快乐呀。”

  第二个新年,她脸色发倦的抵在他肩头,哭戚戚的说,“沈燃,这卷子怎么写不完啊。”

  而第三个新年,她窝在他怀里,声音缱倦的对他说,“沈燃,新年快乐。”

  窗外烟花绽放,绚烂的色彩透过窗户,点亮了整个房间。

  他淡淡一笑,道:“嗯,新年快乐。”

正文到这里也就终于完结啦!撒花~

  原本有很多想说的,但到现在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我个人的缘故,这篇文一直更新的断断续续的,我在这里向大家道个歉,也很感谢你们一路陪我走到这里。

  关于番外会在之后陆陆续续的更新一些迟穗和沈燃的大学生活日常,和言铃迟理的故事。

  最后,有缘的话我们就下本文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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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星高倒数第十的这个成绩都是花钱买来的。

  直到有一天校内贴吧高红新帖

  --惊!小公主拉着倒十成员开数学讲座啦~

  众人笑着不以为意,以为这是云饶犯蠢新姿势,没想到隔天月考,她径直挤下江临一年纪第一的位置。

  云饶:不好意思,献丑了。

  江临一人设高冷,平日里不苟言笑,被誉为星高最难攻略男神之首。

  但没人知道男神江临意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喜欢结交笔友。

  更没人知道江临一结交的笔友,一个假冒顶替,一个找了代笔。

  他正心灰意冷,假冒顶替的那位却直接抢了他年纪第一的位置。

  就在众人以为江临一出手再度打假的时候,他却拎着一份数学卷,笑着看她:“你说教我数学题的话还算不算数?”

  云饶:我只爱五三。

  江临一:我小名就叫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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