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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又病又凡尔赛

  作者:宁隽

  文案:

  [凡尔赛师尊x专治装x女主]

  自家宗门倒闭后,冷玉不得不去隔壁门派,和病得快死的美人师尊冲喜/结契。

  结契说得好听,也不过当棋子利用罢了。

  冷玉决定跑。

  谁知病美人师尊听说必须要娶她,顿时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扛着剑卷走毕生积蓄飞檐走壁连夜出逃,至今杳无音讯。

  冷玉:……病人怎么跑得比我还快?

  结果,他因为半路吐血被抬回来结契。

  师尊一身霜白法衣,带病微咳,独立亭台满袖天风,恍若神明临世,并丢给她一张号码牌——

  你也是来冲喜的?那边排队去。

  我有病你们也喜欢,好烦恼哦。

  冷玉:冲喜多好,你死了遗产都是我的。

  师尊:……你居然不馋我身子,我不信,现在给你个机会得到我。

  冷玉:师尊醒醒,你有病,有些地方不行。

  ………后来,向来清傲自持的师尊满身狼狈,红着眼卑微求她:求你爱我。

  玉儿。

  (前期有多凡尔赛,后期追妻就有多火葬场)

  排雷:!第二章 掌门奇葩观念和修真界风气不代表作者!

  作者老实本分小土狗!

  一句话简介:玉儿,我错了

  立意:坚定信念,勇敢走自己的路

  内容标签: 阴差阳错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冷玉,怀清真人 ┃ 配角:好多呢 ┃ 其它:追妻火葬场,病美人,高岭冰花

第1章

  1.

  其他奇幻文,要么大女主横扫四方,功成名就赢得万人敬仰,还有漂亮男人任由挑选。

  要么团宠赢得宗门喜爱,走到哪里都有宝贝捡,运气本身就是实力的一种。

  冷玉一点也不酸。

  她这样的人,活着都是庆幸。

  于是摸鱼扫地的第三年,宗门倒闭了。

  2.

  掌门拿着小手绢呜呜咽咽,哑着嗓子跟归元派弟子交接事务。

  几百亩的宗门是租归元派的地盘,弟子是发传单骗来的,大师兄每天摸鱼划水,混不下去后把掌门的积蓄一卷包袱,连夜和媚宗妖女跑路。

  辛辛苦苦很多年,一朝到解放前,掌门一条八尺汉子哭红了眼,把他们聚在一起,每人发了点中品灵石,吃了顿散伙饭说,以后诸君就各奔前程了。

  没走的只剩下冷玉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一个洒扫弟子能做些什么,扫完地就在掌门山房的院里发呆。

  她蛮舍不得这里,毕竟掌门救她于魔爪,替她抹去过去十五年不堪的经历,给了她三年平稳的生活,她很感谢这一切。

  感激的心情持续了一刻钟。

  直到掌门笑眯眯拎一大包灵石走出山房,指着她对后边的归元派弟子道:“我闺女漂亮吧,以后卖给你家了,对她随便怎样都行。”

  冷玉:……请允许她收回前言。

  活了十八年,冷玉被卖了两次。

  3.

  北境四十八城,南境七十二城国并立,归元派一统南北,为修真界第一大派。

  能出山的弟子人人皆是筑基以上、濒临金丹的修为,路上对她蛮和气。

  “冷道友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你家宗门的境遇也看到了,掌门实在是不得已。”

  带队的男弟子身量很高,眉心一点朱砂红,脸庞秀气,约莫弱冠的年纪,很不好意思看她,害羞地转头说话,生怕吓着她。

  “我是归元派怀清真人麾下大弟子,名叫东方乌。”

  “归元派秘法扶乩,你的灵气和我家怀清真人很契合,师尊三年前去过一次魔域后元气大伤,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归元派掌门的意思是,遍寻修真界了八字灵力相合的女修结契,祛除邪祟。”

  冷玉到这里就听不懂了,被魔气侵蚀不好好治病,和人结契干什么,当炉鼎阴阳调和?

  就算别有目的,高门大派师尊的结契,是可以随便说的话吗?

  冷玉很仔细想了想归元派看上了她什么。

  修为没有,家世没有,那问题来了,她好看吗?

  说实话,美貌与实力不相匹配,前十五年的不幸与噩梦皆因与此。

  筑基五重的修为,在魔域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冷道友很好看,就算修真界美人如云,一眼过去你依旧很显眼,气质也与平庸的世俗格格不入,一点不像是平民之子。”

  东方乌与她同坐一辆车,其他弟子御剑跟在后边。

  冷玉靠在车上,鬓发遮住神情,自嘲地笑笑:“家人被魔杀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短暂的沉默后,东方乌道:“抱歉。”

  “都过去了,我一个人也很好。”冷玉很乖觉地问,“老先生多大的岁数,其他法子是不管用了吗怎么个结契法?”

  东方乌开始不自然起来:“就是嫁给……嗯师尊,凡人一般叫冲喜,然后…尽那个,道侣的本分。”

  能做师尊的一般年纪都很大吧,给不认识的老头子当炉鼎双|修。

  一枝梨花压海棠,单想想就……窒息。

  东方乌脸颊腾地红了,耳朵尖烧成绯色:“我家师尊年纪不大,面孔很年轻,就像二十多岁的人,不是头发都没有的老头,放心好了他虽然有病但……不会欺负你的!”

  还有病?

  那更让人害怕了。

  4.

  到达北境第一天,还没来得及上山,归元派就传来噩耗。

  “什么,听说自己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弟子和掌门串通一气,偷偷给他娶道侣冲喜,师尊一气之下扛着剑连夜逃走了!”

  “平常喝药都费劲,怎么一跑路就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还把归元派收集的上品法器卷包袱带走,地库的禁制都打碎了?”

  “人已经跑出归元派几百里,还留了绝笔书说再也不回来?”

  东方乌听完掌门弟子的禀报,人都傻了。

  冷玉倒是笑了:“看来冲喜成功,一听到我来,怀清真人刹那间战胜病魔。”

  过了一会,冷玉很期待:“冲喜成功,我可以走了吗?”

  东方乌:“容我先问问掌门。”

  半柱香后,他松了口气:“掌门说可以走,但要把买你的一万上品灵石还回来。”

  冷玉:!

  她出息了,居然值一万上品灵石!

  作者有话要说:

  给看到这里的小伙伴预警:

  这篇是因为看o棠上头突然冒出来的灵感,

  |全文都三观不正|,|全文都三观不正|,|全文都三观不正|

第2章

  5.

  最近修真界有个流传很广的笑话。

  归元派的高岭冰花怀清真人,被魔域的妖女玷污了。

  因此无颜面对宗门父老,愧而悬梁自尽。

  还好及时被救了回来。

  故事还得从头讲起。

  三年前,怀清真人孤身去魔域追查门派丢失的上古密卷,路上与魔军狭路相逢。

  作为当世称之无愧的剑仙,死在怀清真人剑下的邪祟不计其数,魔尊对他恨之入骨,派遣三千魔军与他对阵,扬言取他项上人头,祭奠族人。

  然后魔军被团灭。

  怀清真人负伤前行,一人全剿驻扎此地的魔军营地,就此收工回宗门。

  在魔域挣扎求活的凡人感念其德,路上有小姑娘怯生生的端了碗水给他。

  怀清真人人美心善,没有拒绝卑怯发抖的小姑娘。

  然后他就中了春毒。

  在魔域的怀清真人就像唐僧,被伪装成凡人小姑娘的女罗刹抓去成(强)亲(娶)。

  可惜他没有猴子请来的救兵。

  怀清真人就被妖女吃干抹净了一个月。

  6.

  没人知道那一个月,向来骄矜自持,从未接近过女子的怀清真人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踉踉跄跄回了修真界,掏出上古密卷,就此倒在宗派的山门前。

  被值守弟子七手八脚抬到了医修峰。

  主掌医修的老头儿锁紧老眉替他把脉,掌门携归元派一众长老蹲在门口,比产房外的丈夫还紧张。

  老头儿白眉一翘一翘,终于开口:“不妨事,就是肾水被榨干了,这娃也不知节制。”

  7.

  怀清真人醒了三天,不吃不喝三天,谁也劝不动。

  掌门细心挑选的牛鞭虎鞭阿胶人参全被扔了出来,可把他心疼坏了。

  “怀清啊,不就是被女人O了一个月,至于么?”

  “怀清啊,男人可不能肾虚,你就从了吧。”

  “怀清啊,那一个月爽不爽?”

  病榻上紧闭双眼的怀清真人终于开口:“滚。”

  掌门滚了。

  8.

  经过掌门召集归元派十三位长老会议,门派一致认为怀清真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矫情。

  个年纪轻轻的大男人,被女人O了还耍脾气,矫情。

  不心动怎么会硬,人家都没让你负责,矫情。

  于是刚刚平复心情,出门走动的怀清真人被全宗门鄙视,嘲讽,当面讥笑。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早晨,他上吊了。

  等他弟子发觉师尊的灵气运转不对劲,急吼吼破门而入时,赫然就见自家师尊头悬梁。

  全身已经硬了。

  9.

  弟子们再一次抬着人去医修峰。

  老头儿这次眉头锁得更深,一炷香后,重重叹了口气:“收拾收拾,准备上……”

  掌门眼泪刷地就掉下来了:“怀清啊,好好的你为什么上吊,大不了以后不嘲笑你被女人……”

  老头儿:“准备上九山闭关静心,娃心魔深重,不宜见外人。”

  从此,清傲自矜的仙君就此成了靠药续命的病美人。

  10.

  掌门和十三长老围在九山的洞府里,对着怀清真人哗哗哗掉眼泪。

  “怀清啊,想当年你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不就是被女人……”

  怀清真人在莲花台打坐,身姿端正,墨发垂散,面庞呈现不正常的病白,对此只有一句:“滚。”

  掌门不走,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心病还得心药医,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用女人打败女人,你懂我意思吧。”

  怀清真人不信掌门的狗话,但架不住十三长老盛情邀(拖)约(行),被请(抓)去了青楼。

  青楼是合欢宗开的,用以给自家弟子提供修炼场所,懂的都懂。

  掌门指着台下跳舞的姑娘:“看,这是尽态极妍的女子。”

  又指着厨房切菜大娘:“看,这是勤劳朴素的女子。”

  掌门又探头朝窗外的小孩扔糖:“看,这是未来皆有可能的女子。”

  “这世上的好姑娘这么多,何必只纠结祸害你的女人,反而把自己身体熬坏,堂堂剑仙大气点,有些事也该放下了。”

  怀清真人睁眼,古井无波地扫过脂粉扑鼻的青楼,还有身旁一群试图解他衣扣,欲行不轨的合欢宗女修。

  是的,女人可以打败女人,也可以打败怀清真人。

  他呕出一口鲜血,心魔终于战胜了他。

  怀清真人就剩一口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掌门神奇的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不要骂我】

  【将男性被x侵犯看作笑柄的思想不该出现在现代社会,但这里是封建修真界】

  【无论男女,被侵犯不是自己的错,错的是施害者,恶人恶报才是他们的归途】

  【师尊是受害者,冷玉也是封建恶|势力下的牺牲品,他们都在努力摆脱枷锁,魔尊才是该被剿灭的邪|教头子】

第3章

  11.

  冷玉没钱,被扣在归元派扫地。

  一边听东方乌给她讲怀清真人发病的全过程。

  在青楼呕血昏死过去,又被掌门哭天嚎地抬回来,怀清真人全靠一口不甘心的气吊命,连打坐的力气都没有。

  东方乌给她看过怀清真人的留影,青年男子一身霜白法衣,空谷幽壑间独自抚琴,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银白的月光散落在衣上,宛若神明抬爱。

  虽然像素太渣没看清容貌,但冷玉以太清玉清上清之名保证,能有这等氛围的绝对是美人。

  怀清真人被妖女强上后羞愤寻死,不怪他矫情。

  她严重谴责妖女祸害良家闺男的恶劣行径,但怪不得妖怪看了都心动,女人看了都沉默。

  师尊的气质实在是飞雪迎霜,清绝出尘。

  她噗嗤一乐,已经想象到美人在青楼冷着一张脸,嘴唇轻抿,蹙眉躲避合欢宗女修的仓皇模样了。

  东方乌又讲,没办法宗门只好下封口令,时时刻刻派人盯着怀清真人不准他寻死,靠渡灵气勉强续命。

  就这样浑浑噩噩两年,纯粹的灵气越用越少,掌门私库快负担不起剑仙磅礴汹涌的用度。

  12.

  也不知听了谁的狗话,掌门用他不走寻常路的脑瓜想了个绝妙的主意。

  灵脉里的灵气也是灵气,人体内的灵气也是灵气,灵脉快被怀清真人吸干了,那就用人的。

  经过十三长老会议,该决定一致通过,并起名为冲喜计划。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有云:“群伦之肇、造化之端。天地交接而覆载均,男女交接而阴阳顺……卒乎人事之终,虽则猥谈,理标佳境,具人之所乐,莫乐于此。”

  禁欲剑仙教出来的弟子也禁欲,木愣愣什么都不知道,东方乌在门外偷听到掌门的原话,一字不差地禀报给师尊。

  怀清真人听完后凄然一笑:“这又何必…何必祸及无辜女子……”

  东方乌这时候才发现,师尊已经萎靡地不成人样,虚弱摆摆手让他出去,闭门再也不见客。

  三天后,发觉灵力运转再次停滞的弟子们慌慌张张撞开门。

  13.

  好消息,师尊没把自己吊死。

  坏消息,师尊跑了。

  噩耗,师尊带走毕生积蓄,他时刻不离身的剑,还有地库禁制被破坏得支离破碎。

  怀清真人这么多年给宗门带来的天材地宝全被带走,留下一封绝笔书。

  14.

  师尊走了三个月,冷玉就在归元派扫了三个月的地。

  除去伙食和山房住宿,共计还款一百上品灵石。

  还差九千九百就可以恢复自由身。

  正好遇到一甲子一开的归元派秋招弟子,走后门直接测试灵根后,东方乌给她搞到一个外门弟子的名额,有编制后,冷玉想试着接任务攒点钱。

  离归元派最近的凡人城镇遭遇蝗虫过境,配了些药水,冷玉就下山去赈灾。

  15.

  冷玉在魔域长大,一些保命的歪门邪道居然在凡人界也能派上用场。

  药水稍加改造,这一片的蝗虫就断子绝孙,只留小部分维持食物链完整性。

  魔域出品,保底绝后,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只有邪祟才能打败邪祟。

  检查完最后一块田,她心满意足地啃起大饼。

  村人浩浩荡荡来给她磕头,还要给她塑像盖蝗神庙,吓得她连夜跑路。

  没想到在茶摊上,她都能听见有人讲怀清真人被妖女玷污的闲话。

  顶流实锤了。

  冷玉听了几天凡人版本的闲话,回村教村民如何种植归元派的灵种,田地里抽出麦穗,逃难的人们又陆陆续续回来。

  一路上都有人亲切的叫她仙子,冷玉恬不知耻地接受赞美。

  啊,好事好报的感觉真好。

  16.

  能吃到饭,村民就不会易子相食,不会把姐姐卖到窑子留下弟弟,不会生下女儿扔进河里。

  冷玉这几天在河边蹲守,只捡到一个顺流而下的健康女婴。

  已经很好了,以前一天好几个,然后被肥硕的野狗吃掉。

  冷玉抱着女婴吃百家饭,就像她从前在魔域那样。

  不过这孩子幸运,跟着她还能吃到好心妇人的奶水。

  又是一年丰收季,冷玉任务完成,该回去继续扫地还钱了。

  孩子由不能生育的富商夫妇收养,富商恭恭敬敬向她俯首,许诺一定看做亲生女儿抚养。

  冷玉与富商的马车道别,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喷出。

  呜呜呜她养大的孩子被凡人拱了。

  冷玉抱着路边的小猫咪,哭得像麦子被蝗虫祸祸的老农。

  终于有人阻止她:“姑娘,放开我的猫。”

  17.

  冷玉一边哭一边啃她的大饼。

  白袍青年抱着被眼泪强迫洗澡的猫,耐心开导:“这世上的悲欢离合这么多,何必纠结于此,反而把自己的身体熬坏。”

  冷玉觉得这人方式说话好熟悉,但是没有证据。

  “呜呜呜那可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

  白袍青年:“孩子跟着那家富商未来皆有可能,你该放下了。”

  冷玉:“呜呜呜那可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

  白袍青年:“……”

  冷玉:“你为什么不说话,那可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

  沉默了一会儿,白袍青年道:“你可以自己生。”

  冷玉:“呜呜呜我还要给老头冲喜还钱。”

  不知为什么,听见冲喜这句话,他似乎全身剧烈地抖了一下。

  冷玉擦干眼泪:“我好苦,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过好事,治得了蝗虫,治不了穷病。”

  “人一穷还有什么下限,易子相食,把姐姐卖到窑子留下弟弟,生下女儿扔进河里,被魔抓起来被迫做腌臜事,我只能看着什么都改变不了,为什么女子想要活就那么难?”

  白袍青年很震惊地看着她。

  他周身气质不凡,白袍遮住发冠,只露出脸便足够惊心动魄,眉眼冷如雪玉,额心一点朱砂红,又带着病恹恹的倦意,像雪天里的一株白梅。

  一看就是出来微服游玩,不问世事的世家子弟。

  冷玉一撇嘴,开始给公子哥卖惨:“冲喜吓到你了吗,我爹把我一万灵石卖给快病死的老头,说怎样对我都可以,还要我跟老头上那个床,可去他的吧,贼老汉死就死了为什么要祸害我。”

  18.

  冷玉越说越委屈,没忍住又哭,把她的遭遇略做修饰,一股脑全说出来:

  “我在魔域长大,没爹没娘,长得好看又没法保护自己,收养我的魔居心不良,就等我长大后行非礼之事,及笄那天就给我下药,我拼了命逃出魔域被爹救回一条命,结果过了三年他就破产,把我卖给贼老汉抵债。”

  “魔域……三年前,非礼……”白袍青年抱住脑袋极为痛苦,“到底怎么回事?”

  冷玉:“那是我的遭遇,关你什么事。”

  “他们说我很矫情。”白袍青年面露痛苦之色,喃喃道,“原来真是如此,世人皆苦,我也该忍。”

  冷玉觉得这公子哥脑瓜好像不对劲:“收起你那怜悯的表情,我不稀罕同情。”

  “现在的女子真是,和我遇见的完全不一样……”白袍青年失笑,“冒犯了,对不住。”

  冷玉:“觉得冒犯我的话,那就给我点钱花花,爷最近手头紧。”

  白袍青年:“……”

  他无奈地解下斗篷取钱,露出一身在冷玉看来奢靡又低调的打扮。

  长身玉立,银冠玉带,霜白色法衣咒纹暗浮,逆光站在冷玉面前,恍若神明临世。

  19.

  冷玉揣着骗来的五千上品灵石,心满意足回了归元派。

  东方乌兴奋地对她说,怀清真人找到了!

  人跑到半路吐血昏迷,被出山执行任务的弟子发现,兴奋地将人直接抬到了医修峰。

  东方乌委托重任似的拍拍她肩膀。

  姐妹,你快去和师尊结契冲喜吧!

  虽然师尊不是完璧之身,但看在脸好看的份上,请不要嫌弃他。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评论呜呜呜

第4章

  20.

  冷玉长得好看,所以怀清真人的弟子对她莫名信任。

  她说要为搞男人呸,见师尊画个美美的妆,东方乌立即送来合欢宗同款妆奁。

  对一箱布灵布灵闪着金光的簪子梳子胭脂,冷玉换了身粗布打扮,熟练地给自己抹了一脸锅底灰,点了几十颗麻子。

  对镜一看,啊她这个女人真是该死的甜美。

  带上轻纱斗笠去怀清峰的路上,东方乌比她还紧张:“其实三天前我师尊就被找回来了,呃……虽然答应与女子结契双/修,但脑子有点不对劲,放心脸还是很好看,你就忍忍吧。”

  走到怀清真人的正殿门口,他留下冷玉就一溜烟跑了。

  就好像在躲着什么。

  一秒钟后冷玉就知道了,他在躲掌门的疯狂笑声。

  “啊哈哈哈哈怀清啊,你终于想通了啊哈哈哈,为兄甚是欣慰啊,来人啊大摆宴席哈哈哈!”

  紧接着一道冷清清的声音说了些什么,掌门想要喝酒的心思就此掐灭,然后冷玉听见冷清清的声音让外边的人进来。

  朝周围看了看,好像只有她一个人,那就是她了。

  顶着纱笠进门时,就感受到两道挑剔感很强的视线在严苛审视她。

  一道是掌门,另一道就不由分说了。

  不知为什么腿肚子有点发抖。

  终于,在她冷汗滑下来之前,掌门抚掌满意道:“这位经过秘法遴选出与你八字相符,灵力也可调和的小姑娘,身段不错不错,一看便知是美人。”

  掌门只当冷玉带帽笠是害羞,给怀清真人找道侣的意愿达成,嘿嘿笑着走人,生怕自己碍着好事。

  殿内只剩下他俩人,只有焚香炉中一缕静心香在空气中缓慢流动,冷玉没敢抬头,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冷清清的男声再度响起,叹息伴随着翻阅书卷的纸张交叠声。

  “众生皆苦,本君的命也苦。”

  听见这句,冷玉全身都快炸起来了。

  妈的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就好像,刚才还自称爷爷骗过他五千灵石一样!

  “抬起头来看看,能为本君冲喜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21.

  被铺天盖地的威压裹挟着抬起头,冷玉这辈子没这么庆幸过自己这么有先见之明涂了一脸锅底灰。

  她很讨厌被人用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注视,就像她在魔域故意扮丑,以此躲避那些别有心思的眼神一样,恶心,难受,却又不得不忍耐。

  怀清真人的眸光也落在她黑得发亮的瓜子脸上。

  不愧是师尊界的白月光扛把子,怀清真人约莫二十多岁外表,一身霜白色法衣,银冠下缀的细链伴随转头的动作微晃,伫立在面对山涧的落地高窗前,呼啸的山风在他身边都变得清和,温柔卷起他的广袖。

  独立亭台,满袖天风。

  果然是在村里骗了五千灵石的男子,还好怀清真人经历的人间疾苦还不够多,没将她认出来。

  只是……注视她良久后,怀清真人吐血了。

  一边压抑咳嗽一边嘶哑道:“掌门害我,这怎么下的去嘴。”

  懵了一会儿后,她很认真地提建议:“真人可以熄灯做。”

  ……

  冷玉以为自己已经很猛了,然而事情发展超乎她的想象。

  “黑姑娘,本君暂且这般唤你。”怀清真人咳嗽几声擦干嘴角血迹,虚弱地丢给她一张号码牌,“你也是掌门叫来冲喜的话,那边排队去。”

  ??

  冷玉捏着第250号小牌子,人生第一次陷入迷惑。

  男人站在窗户前,哀愁地顾影自怜:“本君有病你们也喜欢,作为男子如此优秀,可真是叫人烦恼。”

  冷玉:???

  怀清真人,为什么和上次遇见的不一样?

  22.

  冷玉在后院排队,见她来,满院子的美人们热情打招呼:“黑姑娘,你也是经过秘法遴选出与怀清真人八字相符,灵力也可阴阳调和的炉鼎吗?”

  “巧了我们都是,以后就是异父异母的姐妹了!”

  院子里本来有二百四十九位曼丽媸研的美人,混进去一个黑脸冷玉。

  美人们说,因为掌门嫌一个不够,广发招募令满修真界寻找与真人匹配的女子,她们大部分都是自愿来的。

  能与当世剑仙春宵一度,被吸成人干也不枉活。

  才不嫌弃他被妖女夺走过第一次。

  那一天,冷玉见证了什么叫做人的多样性。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端水骗师尊上床的妖女跟冷玉有什么关系

第5章

  23.

  前边还有二百四十九人抢着上,冷玉悄悄松了口气,混在里边摸鱼。

  掌门有令,总是叫真人未免太过生分,能近怀清真人身边的美人,以后统统称他为师尊。

  高冷师尊和美艳弟子……掌门的爱好总是这么独特。

  冷玉摸鱼中稍加思索一番。

  如果那天她的确看见的是怀清真人本尊,顶着仙气飘飘的一张脸,满篇心系苍生的佛言佛语,又怎么对她说出那么油腻的自信语录。

  怀清真人,他不对劲。

  第二天,东方乌红着脸来美人堆布置任务:“掌门有命,我家师尊身边缺个研墨的……”

  还没说完,他就被蜂拥挤扑来的美人踩进地里。

  今天没涂锅底灰,她就不去凑热闹,提扫把围观美人们为侍奉怀清真人,打得头发衣带满地飘零。

  冷玉大呼好家伙,果然美男子的魅力很大。

  她递给东方乌手帕擦脸,一边循循善诱:“不觉得师尊前后态度变化很快么?”

  上一秒失身上吊贞洁烈男,下一秒无比自信凡尔赛,这究竟是人性的损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东方乌听她分析,神色逐渐凝重。

  24.

  掌门又带着他的大嗓门来了,从美人堆里拽出怀清真人,强行搜魂。

  搜魂术,从魔域执行任务回来的正道弟子必经的一步,严防邪祟入脑,被敌人直接打入内部。

  然而怀清真人并非一体双魂,也没被魔族夺舍,他还是他,那个忽然自信的师尊。

  “师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怀清便是在下,不满意?”面对掌门的讪讪,怀清真人颇有闲情雅致地摇着玉骨扇。

  掌门的嘹亮嗓门在这一瞬卡壳:“……怀清……你对找炉鼎治病的法子不喜欢就直说,别阴阳怪气,为兄瘆得慌。”

  “替我找女人又每日来看我,师兄在克制对我的在意是吗,那么你成功了。”怀清真人微微一笑,抬手就要触碰掌门。

  掌门一蹦三尺远,转头凄苦地抹了把老泪,跟侍立在侧的东方乌哽咽:“你师尊想吃啥就吃啥吧,怕是以后没机会了。”

  东方乌:?

  25.

  不知为什么,掌门遣散了美人,只剩下冷玉一个有弟子编制的留下扫地。

  怀清真人忽然就正常了。

  冷玉觉得,这可能就是他想出来赶走美人们的奇葩法子。

  暂时不担心被抓去冲喜,她短暂松了口气,想起自己骗了他五千灵石,不得不重新开始在脸上涂涂抹抹。

  上次锅底灰质量不好,涂了一天就满脸起疹子,只好用眉黛和着姜黄粉代替。

  怀清真人每日晨起练剑,为东方乌他们教习剑法,下午静坐调息,傍晚在廊下翻阅剑谱。

  美男子的生活真规律,冷玉为自己半夜还点着蜡烛看话本子而羞愧。

  银冠束起乌发,垂眉时浓长的眼睫在脸颊打下阴翳,西府海棠的花叶落在他肩上,为浑身霜白的男人多添一分艳色。

  最近冷玉发现财富密码,有狂热追求者高价回收偷拍怀清真人的溯影石,并承诺越清晰回收价越高。

  美色不拍白不拍,没有一丝犹豫冷玉就接了外快。

  她扫地的动作慢下一拍,努力拿稳溯影石,抓取男人的神颜瞬间。

  怀清真人抬起头,目光缓缓定格在她身上,嘴角轻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又是这种眼神,冷玉又有种不祥的预感。

  “黑姑娘,你在干什么?”

  冷玉压着嗓子若无其事道:“扫地。”

  怀清真人看了看她手里攥紧的溯影石,轻笑道:“小姑娘,你在克制对我的感情吧?”

  冷玉:??

  不她只是想赚钱赎身。

  “动作是骗不了人的,费尽心思拿溯影石记录,一定偷偷喜欢我很久了。”怀清真人放下书,叹息道,“你们小姑娘想偷偷闯进我的生活,对我有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冷玉差点把舌头咬破,思索半天才回答:“……真人教训的是,弟子冒犯了。”

  怀清真人又笑,掩袖咳嗽几声,冷玉唯恐他又犯病,赶忙道:“该是喝药的时间了,弟子这便去为真人取药。”

  “我知道你为我端茶煮药是因为不敢表现出对我的在意,那是东方乌该做的事。”怀清真人道。

  “……”冷玉沉默了一会,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解释,“真人您想多了,弟子只是……”

  话没说完,怀清真人蹙眉:“小姑娘听句劝,毕竟我和你的年龄差有点大,放在以前我是不会看见你的。”

  “但今天,本君实在有句话想对你讲。”

  冷玉忽然有点慌,硬着头皮听他讲。

  怀清真人疑惑发问:“为什么我每次见你都会变脸,有时是锅底黑,有时是眉黛黑,有时又是姜黄粉发黑,不愧是我看见的人,脸都是五彩斑斓的黑。”

第6章

  26.

  冷玉脑子轰地就炸了。

  他看出自己故意画成这幅样子,还故意羞辱自己?

  为什么要为难她,她只是个被买来冲喜的悲惨炮灰,堂堂剑仙的快乐就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吗?

  冷玉在艳阳高照的天里气抖冷,然后想起来,她好像骗了人家五千上品灵石。

  堂堂剑仙为了点小钱故意为之,这就没意思了啊。

  冷玉没忍住:“真人,您要实在闲的没事不如把田里大粪挑了。”

  怀清真人皱眉:“女子怎可出此鄙薄之语。”

  冷玉:“真人都和魔女O过,还讲究什么鄙薄不鄙薄。”

  怀清真人蓦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嗓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冷玉:“你被人强过。”

  空气凝固几瞬,怀清真人一闭眼,就此倒地不起。

  27.

  医修峰的山风很大。

  呼啸的冷风直钻冷玉的心口。

  怀清真人在抢救,她跪在门外挨骂。

  “怎么好端端又变成了这样,归元派把你从那破败小宗门买来冲喜,你这小丫头倒好,直接把人冲没了?”

  掌门吹胡子瞪眼,看她的眼神就像杀夫证道的恶婆娘:“说实话,你对他做了什么?”

  “……”冷玉早就洗干净脸,低下脑袋老实本分道,“什么都没做。”

  宗门呵呵一笑,完全不信:“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骗得了我?”

  冷玉唯恐掌门刨根问底对她搜魂,那不就把她骗了怀清真人五千灵石的黑历史也抖出来,不得不先服软:“弟子愿受责罚。”

  掌门眼睛一瞪还想说什么,医修老头子踱步出来,闲闲的瞟了跪在地上的冷玉一眼:“老朽先前去魔域找过几味药材,这漂亮小丫头像是路上见过,甚是面善。”

  冷玉头皮发麻,她在魔域有时靠倒卖药材赚点小钱,哪里记得住众多客人之一的老头。

  东方乌对外只说她是原门派的弟子,倒没透露过她在魔域长大的身世,要是叫归元派知道她……

  “怀清可还好,有没有大碍?”掌门心系怀清真人,自动忽略老头子对冷玉的注意。

  老头子慢悠悠捋着胡须:“气血攻心,一时上头撅过去,过两天就好,不过——”

  掌门刚松了口气,老头子又道:“怀清这娃儿少年成名,骄矜自持,听了几句丑话被活活气昏,到底还是没沾过人气不知人间险恶,被女人强了就成这副德行,以后如何担起大派风度,都是你们几个师兄惯出来的毛病,以后多刺激几次。”

  最后一句话老头子只对着冷玉说,压根没正眼看掌门,临走之前又回头仔细端详冷玉,良久才呵呵一笑。

  怪瘆人的。

  28.

  老头子辈分高,教训小辈丝毫不留情面,掌门被骂的满脸讪讪,进屋去看怀清真人还不忘警告她:“小丫头,你也最好老实一点。”

  冷玉疯狂点头,然后该干嘛该嘛。

  剑中霜雪开了满堂花,冷玉又在扫地。

  由于怀清真人再次犯病,市面上存留他的肖像更加珍稀,冷玉抓住财富密码,把记录怀清真人的溯影石价格翻了一翻抛出去,狠狠赚了笔美色财。

  要问她一次次揭开贞洁烈男的伤疤,对怀清真人有没有愧疚之心。

  冷玉觉得自己是有那么一丝丝良心犹存。

  但前掌门可以为钱将她卖身,她也可以为钱卖冲喜对象的片,不过是穿衣服那种,保证健康。

  29.

  怀清真人卧病不起,他的弟子排着队来探望师尊。

  东方乌今日下山找灵药,嘱咐冷玉替他照看一二,莫让别有心思的人浑水摸鱼。

  冷玉表示有她放心就好,然后拎着扫把在院里摸鱼。

  怀清真人座下内门弟子不多,除去大师兄东方乌,还有两男两女。

  最小的弟子是个像猫儿般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十四五岁模样,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每次来总是一脸警惕盯着冷玉,还时不时跟身边的师兄说些什么。

  冷玉忙着数她的赎身钱,一点不care这小姑娘想什么。

  “喂,你,一个筑基五重的洒扫弟子,凭什么赖在我师尊内门不走?”等东方乌走后,小姑娘终于找到机会,鼓起脸质问冷玉。

  “你说的有道理。”冷玉非常认真道,“等我做完这件事,立刻走人。”

  “什么事?”她小脸一喜,又赶紧绷住一本正经的神情,“多久能做完?”

  小姑娘背对殿门站立,冷玉在对面一瞥已能下榻走动的怀清真人,时辰把握正好,男人捧书站在门口,似乎在听她俩说话。

  冷玉道:“我对不起你家师尊,不该蓄意揭人伤疤说他被女子强取豪夺,所以今日有一点弥补错误的小小歉意。”

  怀清真人不咸不淡轻笑一声,靠在门柱旁就等冷玉玩什么把戏,小姑娘也歪着脑袋看她骚操作。

  冷玉默念几段符咒,虚空之中一座堂皇矗立的高大牌坊顿时出现于庭院中央。

  高达三丈的宏伟气势,新刷的朱砂红漆,衬得牌坊在光下熠熠生辉,险些闪瞎怀清真人的眼。

  在设计方面冷玉别出心裁,牌坊上扎了朵新郎官大红花,并附送小纸人敲锣打鼓一条龙服务。

  锣鼓喧天之中,唢呐一曲百鸟朝凤在乐声中卓然鹤立,小姑娘都看傻了。

  冷玉笑意吟吟介绍道:“这是我给你家师尊定做的,男德牌贞洁牌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冷玉:老头子说要多刺激师尊,我可听话,说刺激就刺激

  怀清真人:冲喜冲死我算了

第7章

  30.

  怀清真人站在牌坊下,神情阴沉不定,拿书的手背青筋毕露,喉头剧烈滚动。

  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但他先倒的感觉。

  但后续发展冷玉着实没想到。

  她以为自己会再次气昏怀清真人,然后被逐出归元派,起码也得流放个三千里滚回魔域。

  但一炷香过去后,无事发生。

  31.

  怀清真人面露讥讽站在门口:“怪不得今天不黑脸,我本以为你骗我五千灵识是拿去赈灾,还短暂同情你了几天,没想到竟敢中饱私囊,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挺有能耐。”

  冷玉下意识一摸脸,好家伙,今天忘涂锅底灰,掉马了。

  四目相对尴尬一会,冷玉干笑开口:“真人该不会是想把给我的灵石再拿回去吧,格局小了。”

  怀清真人卷起手中剑谱,抬眉示意小徒弟退下。

  待小姑娘不情不愿走后,踏出移形步法,抓住趁机想走的冷玉:“既然掌门说你来给我冲喜,拿了我的钱,上了我的山,还想跑去哪里?”

  冷玉被他紧紧钳住手腕,挣脱不得欲哭无泪,猛然间脑袋就挨了不轻不重一下。

  “你打我!?”冷玉用另一手遮住脑袋,不敢置信的躲避怀清真人。

  理所应当地没躲过,头顶又挨了一下。

  男人的手劲极大,她根本挣脱不得,虽然被不算太厚的剑谱拍了几下脑袋并不疼,但……这合理吗!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这是一个病秧子美人应该有的力气?

  怀清真人接连rua她头顶不够,又一记爆栗子敲在冷玉额心,这才心满意足放手:“这次就算是给你这小丫头长个记性,再有下次……”

  他卷起剑谱,在冷玉面前虚晃一番。

  冷玉瑟缩在庭院角落男人站立的阴影下,下意识紧紧抱住脑袋,虚弱道:“师尊求你…别打我。”

  32.

  看她反应激烈,怀清真人颇有点不是的收起书卷:“又不疼,你害怕什么,有谁以前也这般揍过你?”

  冷玉默默抱着脑袋,第一次没回答他的问题。

  是啊,打过,那又怎样。

  都过去那么久,她已经逃出来了。

  冷玉自嘲地笑了笑,她当然明白怀清真人性子温和,实在气不过才略施小惩,可离开那里三年,她还是抹不去男人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而自己却无力反抗,那样深埋于心底的恐惧感。

  看她忽然萎蔫的模样,怀清真人疑惑地用同等力气敲了自己几下,满脸怀疑地蹲下:“你真的,很疼么?”

  冷玉摇摇头。

  怀清真人道:“那就是怕我要走那五千灵识,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你安心拿着,不需要还。”

  “弟子没事,只是情绪激动间犯了旧疾。”冷玉躲闪着他的目光,“您先去忙,弟子自己缓缓就好。”

  33.

  冷玉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狼狈的模样被人瞧见,偏偏怀清真人不走,并想强拉她起来。

  “我那小徒弟之前与你说话,你俩不如做个朋友,我就喜欢看小姑娘们花一样的面孔。”

  “你总是在我的庭院里偷偷摸摸,很难让他人不多想,你是不是爱痴了本君。”

  “真恼人,想出去躲几天清净,享受美男子的独自生活。”

  心情平复地差不多后,又被他连续自信暴击,冷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可我喜欢处子,您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评论想要收藏,给孩子一点写下去的动力嘤

第8章

  34.

  怀清真人突然就很生气,满脸绯红:“真古板,都什么年代了,脑子里居然还装着该进棺材的糟粕。”

  冷玉:??不,我只是想羞辱你。

  怀清真人:“被恶人侵犯并非自身之错,无论男女,失身不是一件被千夫所指的事情,他人之错不必强加于自身,错的是施害者,而不是被伤害的人。”

  冷玉:“真人既然说不在意,那为什么又是上吊又是拒绝掌门给您治病的炉鼎,还心虚地一遍遍朝我解释?”

  怀清真人充满同情道:“因为我把你当傻子怜爱,这般好看的皮囊,不该装着一个庸俗恶意的灵魂。”

  “真人教训的是,弟子格局小了,不过——”

  冷玉笑起来,挑挑眉:“魔域女子向来不拘小节,换言之,能一眼看上男人就抓去快活,您绝对不是她第一个伴侣——事发三年您还这般虚弱,也是有被吸干的缘故吧。”

  观察着怀清真人神色变化,冷玉添油加醋:“或者,怕不是被她传染了不该得的毛病?”

  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怀清真人脸色越来越青,再由青发紫:“你,你,你,一派胡言!”

  35.

  怀清真人去了医修峰,比冲喜逃跑的速度还快。

  冷玉怕他回来知道她满嘴胡话后再揍自己,找了个空隙躲开还等在外边的小弟子,轻巧离开归元派。

  到附近相熟的一处小镇茶馆,熟练地要了杯紫苏茶,就有年轻男人坐在她面前:“小玉儿,怀清真人最近怎么样?”

  冷玉摆摆手,设下隔音结界:“别提了,还是疯疯癫癫的病美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药石无灵。”

  她将怀清真人回归元派后如何被摧残的过程讲了一遍。

  想了想,她刻意隐去自己也是炉鼎一份子的事。

  年轻男人听罢满意道:“不错,魔尊一定很高兴见这场面,杀了主子最看重的长老,怀清那厮必须付出代价。”

  冷玉沉默,不知为何很反感他用纯恶的口吻评价怀清真人。

  又问了几点归元派的内部消息,冷玉谨慎地回答完,年轻男人这才喝了口茶,转而关心冷玉的私事:“小玉儿最近在做什么,该不会真去归元派修炼,别忘了咱们的功法与正道大有不同,你小心暴露。”

  冷玉就很想笑,她能做什么,她和鹰隼同为魔尊麾下走狗,凡人眼里的叛贼,除了老实为魔尊做事,还有其他选择的自由吗。

  可不可笑。

  鹰隼将紫苏茶一饮而尽,不甚满意地咂咂舌头:“酸道士喜欢的茶真扎嘴,不如魔域的血酒。”

  他从怀里掏出骨瓷小瓶,倒了粒血红的药丸,连同一张纸条塞进冷玉手心,不忘趁机揩油:“这是本月的解药,下个月同一天,还是老地方。”

  鹰隼嘿嘿笑着掐了把冷玉的脸,还想上嘴亲几口。

  冷玉撇过脑袋,一巴掌打开他:“有屁快放。”

  鹰隼道:“小玉儿,莫要辜负主子的期待,我还指望咱俩好好干活,明年拿到足够解药,等那时候再求主子准我娶你,生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主子就是魔尊,鹰隼能亲切叫得出来,但冷玉不能。

  她不是谁的奴仆,谁也不配做她的主子。

  鹰隼交代完任务,额外提点几句:“你是主子的美人刀,刀刀割人性命,可不要在归元派爱上什么不该爱的人,自诩正道的那些酸臭道士都不是好人。”

  又摸了摸她的头顶,鹰隼这才依依不舍的作势要走:“小玉儿,等我娶你生孩子。”

  冷玉蹙眉:“烦死了,你快滚。”

  等他走远,冷玉很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皮肤,在僻静巷子展开纸条。

  内容不消看也知道,必定是魔尊想要怀清真人死的法子。

  冷漠地扫了一遍文字,冷玉顺手一捻,罪恶的证据便在空中化为湮粉。

  吃下解药,她就还是归元派的洒扫弟子,怀清真人的凡尔赛表演唯一观众。

  不吃,她就得筋脉逆行七天七夜之后,爆体而亡。

  被鹰隼粗粝双手掐过的地方很不舒服,她在河水边又洗了好几遍脸,至于任务……

  摸摸鱼得了。

  上一回要她接近怀清真人并记住她,冷玉勉强做到。

  这一次则是糟践怀清真人的名声,冷玉想了想,这个好办。

  她找了家印书坊,一包上品灵石砸得老板眼冒金光,忙不迭把大客户恭恭敬敬的请进门。

  冷玉开门见山道:“你家专印修真界奇闻异趣的册子,怀清真人被妖女玷污的带颜色的本子值多少钱?”

第9章

  36.

  作为魔尊麾下的冷漠邪魅女特工,冷玉什么都会一点,画技能见人,春那个宫图的各种姿势也略做过研究。

  冷玉最喜欢的情节就是怀清真人坐在青楼羞红脸,被一群合欢宗女修咸猪手,思索一番他身上宛如白月琉璃般晶莹剔透的易碎感,信手画出一幅衣衫半解,露出微红锁骨的美人落泪图。

  画遍春那个宫图的画工都大呼好家伙。

  并被老板小心翼翼裱起来,挂在墙上做镇店之宝。

  冷玉:……

  对不住了怀清真人,魔尊的任务罢了。

  这是她能想到最败坏名声,但于自身并无实质伤害的法子。

  由冷玉掌镜,动作、色彩和服装指导的画本子一经发售便销量猛增,跃居修真界当月话本排行榜第一。

  男主原型参考怀清真人吸引女性受众,同时为了增加男性受众,结合修真界男子对异性的审美,冷玉在女主身上随便挂了几条布,美名其曰异域风情。

  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并没直接点出道号,欲盖弥彰地瞎改几个字,如果修真界认定这就是怀清真人。

  那也没办法哦。

  毕竟画中清冷师尊的形象不说和怀清真人毫不相干,简直是一模一样。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心照不宣,哈哈哈。

  为防某人疯病发作害自己挨骂,冷玉在扉页特意用朱砂笔加了一句。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自己代号入座。

  画本子一共分为上中下三册,本月只发售第一册 ,名字也很色气:

  《仙色撩人1:清冷师尊别想跑》

  《仙色撩人2:想不出了请大家踊跃投稿书名》

  《仙色撩人3:收购本书同人文,越多越色越好》

  37.

  怀清真人第一次见面就给她骗走五千上品灵石,冷玉胃口被养大了,揣着一千上品灵石的稿酬,不甚满意地回了归元派。

  不敢置信,怀清真人的魅力居然只值一千上品灵石?

  冷玉很不服气,打听了一下修真界物价。

  一千块下品灵石可兑换一块上品灵石,一块上品灵石足够凡人一家四口过上三个月顿顿吃肉喝汤还能剩饭喂狗的滋润日子。

  怀清真人,真·人美钱多。

  冷玉数了数她给自己攒的赎身钱,还剩四千上品灵石便可重获自由。

  画本子利润她跟店铺四六开,等过段时日,还需她下山交第二三册 的初版稿子。

  走的时候她揣了一大摞,到了归元派外门,一路见人就发,见人就发。

  并一本正经告诉弟子们,这是她在外边的发传单兼职,想合作一起赚钱写同人的就来怀清真人峰下找她。

  38.

  从医修峰出来后,怀清真人松了口气。

  可喜可贺,他根本就没毛病,纯粹是自己心里过不去被人强迫的坎。

  久病成心魔,现下最重要的便是控制心魔,德高望重,看着他长大的医修老头子要他直面惨淡的人生,笑看往事任它随风云化去。

  道理很简单,可怀清真人每每掀起衣裳,看到自己锁骨一粒朱砂痣旁,还残留着女子尖锐虎牙的咬痕,深入骨肉且久不消失,他就恨不得跳进灵泉把自己搓下一层皮。

  也不知是那妖女做了什么手脚,玷污他就算了,还故意在床伴身上留下暧昧的痕迹,这叫他以后怎么对道侣解释。

  有个黑脸洒扫弟子说得对,他脏了。

  这日怀清真人照例在灵泉沐浴时,发现许久没在他眼前晃悠的某黑脸洒扫弟子在不远处扫地。

  呵,八成是来偷拍然后拿去卖钱。

  怀清真人更不爽了,面上露出几分排斥,对冷玉道:“此处乃我峰上灵泉,你做什么?”

  冷玉听闻人声,转身不小心瞟到美人沐浴,怀清真人立即捂住锁骨上令人想入非非的痕迹。

  冷玉也没注意,移开眼捡起最后几片枫叶:“那不扫地,我走?”

  怀清真人:……看光人身子还这么从容,这女人还有没有廉耻心?

  自从这个屑女人当了他峰头的洒扫弟子,血压这块就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第10章

  冷玉意味不明地笑起来,迎着怀清真人逐渐羞恐的目光,慢慢朝灵泉走过去。

  怀清真人惊声后退:“出去,你干什么!”

  冷玉朝他挑眉,温柔地将手伸进衣袖:“当然是……做点以下犯上的事。”

  然后掏出《仙色撩人》,一句句念给他听:

  “美人师尊在床榻紧闭双眼,妖女曼妙的身姿伏在他怀里,柔弱无骨地勾住了正道美人的心,刹那间美人的克魔法衣尽数为她剥离,纱帘垂下,妖女按住美人欲盖弥彰的手,就此一夜春宵……”

  冷玉一边念一遍观察怀清真人的反应,觉得他真是奇怪。

  男人的皮肤被水汽蒸得略微发红,也可能是被她气得眼尾醺红,紧张遮住自己的锁骨,想抽出手来捂耳,却有所顾忌地不肯放手。

  明明袒露在水面外的胸前两点乌峰比较重要吧……

  “又是几个时辰的红被翻浪,美人师尊这才停了动作,一口咬住妖女细嫩的锁骨,妖女嘤咛一声,连声哭着轻唤师尊轻一点,却被美人霸蛮的手掌掐住细腰继续深……”

  锁骨,又是锁骨。

  听见他不愿深想的字眼,怀清真人怒喝道:“闭嘴!”

  冷玉这才不情不愿停下来,好奇道:“怎么了,难道真人也被……”

  话没说完,冷玉面前白光一闪,汹涌的灵气卷起她直接丢在山药的药田里。

  还好药材开了花,厚厚铺成一片花海,冷玉险些脸着地,揉着酸痛的腰坐起来,总归不算太疼。

  呵,怀清真人他急了他急了,不敢直面被妖女强迫过的人生。

  现在的师尊心理真脆弱,她在魔域被祸害了十五年,都没这般大张旗鼓地寻死。

  话本子也被灵气撕成了碎片,只剩手里的几张残页,冷玉骂骂咧咧地准备站起来,差点被身后哀怨声吓昏:“冷道友,这是我刚刚栽培好的药草苗。”

  东方乌和前几天见过的小师妹蹲在一起,幽幽盯着冷玉:“我好不容易从黑市找来的若叶铃兰,是我家师尊的每日必须服用的药,你这一压,什么都没了。”

  若叶铃兰的根茎是专用于祛魔安神香不可少的一味,生长于魔域边界,北境少见且昂贵,在黑市一两都要上百上品灵石。

  冷玉尴尬地站起来,发现自己一屁股坐死少年的全部心血,急到东方乌捧着萎蔫的苗苗欲哭无泪,甚至发出嘤嘤声:“嘤嘤怎么办师尊一定会责怪我,怎么办怎么办嘤?”

  小师妹对冷玉莫名很有成见,很生气地大叫:“哪来的不懂规矩的洒扫弟子,就应该赶下山去!”

  冷玉沉默了好一会,从八宝袋掏出十几斤若叶铃兰的种子:“对不起…这些赔给你。”

  小师妹怒指冷玉鼻子的手僵在半空。

  东方乌哭成二百斤的孩子,鼻涕还没擦,傻傻望着冷玉:“这…太…太贵重了冷道友。”

  一点也不贵重,魔尊宫殿外这些药草长得忒茂密,流浪小妖都不关心这玩意。

  凡人界重金难买,魔域一摘几千斤,冷玉就靠贸易逆差积累原始资金,这些她都不需要,正好拿出去做人情:“还缺什么只管告诉我,想要的应该都有。”

  用怀清真人这个IP骗了不少的灵石,冷玉做洒扫弟子还是蛮尽心尽力。

  趁他俩吃惊的间隙,冷玉赶紧捡画本子残页免得被怀疑痴恋师尊,顺便瞟了眼让怀清真人崩溃的文字。

  “对骄矜清傲的美人师尊来说,与魔域沾染分毫关系,那是天地礼法也所不容的罪恶。”

  真奇怪,文字竟也有这般强大的杀伤力。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评论嘤嘤嘤

第11章

  冷玉在印书坊呆的时间久,看了不少奇异话本子,有书写过在异世大陆一位名人说过的话:文人一支笔可以当得过三千将士的毛瑟枪。

  毛瑟枪是什么冷玉不理解,但从怀清真人的反应来看,流言的荡夫羞辱比直接杀了他还痛苦。

  现在,怀清真人极度,非常,极其讨厌她。

  东方乌转达自家师尊的旨意道:“冷道友,过些时日你下山去历练吧,外门弟子的名分仍在,归元派依旧可以回来,只是这段时间不要出现在师尊眼前了。”

  他说完还奉上五百灵石:“你一个人在外边不容易,这是跑路费。”

  这么说一万上品灵石卖身契不用还给归元派?

  东方乌点点头,一言难尽地说不用。

  冷玉立即厚颜无耻地接过跑路费,正好她也需要下山一趟,答应地很痛快。

  她帮东方乌培育出药草苗就准备去接任务,掌门峰头来了人,要冷玉走一趟。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怀清真人告状,掌门要拿她是问,摊上个又病又爱作的男人真烦。

  冷玉表示头秃,只好跟来人一起走,不过目的并非掌门所在的极道峰,而是总给怀清真人看病的那位老头儿。

  老头儿的地盘在九山之一的当归峰,青云之下,断崖之间,铁索勾连栈桥,冒着丝缕寒气。

  冷玉望着云端隐约的铁索桥,心底莫名发憷,一瞥带她走的弟子表情不算严肃,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她应该放松点的,老头儿眼神如鹰,虽说在魔域见过她却毫无动作,想来还在观测阶段。

  可冷玉即将滚蛋,这些也都无所谓了,查出她是魔域细作那又怎么样。

  但不管之前见没见过,她能糊弄怀清真人,却不敢对老头儿撒谎。

  弟子指了指漫山遍野的草药,与她说笑道:“此乃当归,生长在高寒凉爽之地,阳朔道君给咱们治病就在峰头随便薅一把,凡气血昏乱者,服之即定,有思夫之意,故有当归之名。”

  修士内涵起人来一套又一套,冷玉这种魔域出来的傻孩子听不懂,只好尴尬地笑。

  一路的氛围莫名奇怪,等见了坐在老头儿下首的怀清真人,冷玉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这个作精男人还有一手凡尔赛绝活。

  “那小姑娘叫冷玉,之前有家小门派傍身,前任掌门故意将她送入归元派,偏偏灵气与我契合,长得娇媚可人,偏要扮丑在我眼前转悠扫地,还总拿溯影石偷偷记录我的行动,一举一动都是为了靠近我,小美人的示爱,真是叫我烦恼。”

  冷玉:??又来?

  怀清真人斟满一杯茶,对老头儿笑着解释冷玉的来历,完全看不出前几天,他还在为一本书羞得满脸绯红:“就知道她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毕竟我这些年意志消沉,有人总想着趁虚而入做解语花。”

  老头儿不喝茶,只是在冷玉面庞多停留一段时间,悠哉捋起胡须:“怀清说得有几分道理,这样看来,她三番五次惹恼你,就是为了让你记得她,在你眼中做个和其他庸俗美人不一样的存在?”

  冷玉很想反驳,但最后结论诡异地和魔尊的任务重叠……算了随便怎么说吧,大不了被赶出归元派。

  “所以晚辈这几日明白了她的激将法子,以后不会再被勾得气急犯病,叨扰您休息。”怀清真人道。

  老头儿长长地哦了声,转而对冷玉道:“小姑娘,老朽这弟子所言皆实话,你当真孺慕他?”

  “……”冷玉还能回答什么,她只能狰狞起笑脸说,“弟子不敢冒犯。”

  老头儿一脸不以为然,只当冷玉表情狰狞是被说破心事害羞的不自在;“害羞什么,感情有什么好遮掩的,毕竟老朽也知道掌门将你放在怀清身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做……呃嗯那什么玩意来着……”

  冷玉在心里小声道,才不要当他的炉鼎。

  炉鼎的价值只在床榻体现,被强迫委身,被吸干灵力最后被无情抛弃,大多年纪轻轻便死去,还不如魔域苟且的蝼蚁。

  怀清真人脸色一变,忙不迭拒绝:“晚辈的身体状况您也知道,不需要她在夜里侍奉,让人家走。”

  冷玉恍然大悟,知道这是变相给老头儿找理由,立即机灵道:“弟子侍奉怀清真人以来,真人面色红润身体大好,不再需要弟子。”

  老头顿时吹起胡子:“放屁,灵气根本没交融!”

  “老朽学医几百年,埋过的死人比你见的活人真多,真当老眼昏花了看不出来!”

  “你俩明明就没双|修过!”

  怀清真人头疼地扶额:“道君您听晚辈解释。”

  老头儿白须一颤一颤:“怀清,你是与修真大族有婚约的人,迟早要跨过这道坎。”

  冷玉猛然抬起头。

第12章

  修真世家为了保证后代的灵力纯粹,除非出门历练,向来禁止小辈与凡人有过多交集,早早将人送去高门大派。

  一来各世家皆是如此,去大宗门广交人脉,二是学一门真本事,毕竟只有一人能够继承家主衣钵,免得其他子弟因家族资源分配不均多生是非。

  怀清真人出身大族薛氏,北境能与薛家门当户对的只有零星几家。

  而他的未婚妻来自城国并立的南境,把持昌源国军备粮草的柳氏剑派小小姐,柳山烟。

  听说柳家这一代有七位公子,难得出了个小姑娘,全族上下高兴坏了,各种灵石法器变着花样送,直接把人宠上天。

  孤身一人的清冷师尊x七个哥哥团宠的小小姐,冷玉的思维疯狂发散,这人设太有张力了,好适合填补她正头秃剧情的第二册 画本子。

  怀清真人却没什么表情,起身掸了掸霜白的衣袖:“如果阳朔前辈再无其他庶务,晚辈先行告辞。”

  “给老朽回来,人姑娘听说你病好了个十之七\\八,特意和兄长千里迢迢从南境来见你。”老头儿一拍桌案,叫住怀清真人,“别以为老朽不知你那心思,上回找炉鼎治病,一个不察叫你跑了,这回休想!”

  怀清真人勉强顿住步伐,忽然大咳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谁说晚辈病愈,这不是还病着。”

  装,他又在装。

  冷玉蹲在下首,默默看着这两人一个催婚一个看样子又想跑路,心说这关她什么事,忽然就听老头怒气冲冲道:“可那柳家七位公子一心问道,家主就等着女儿抱外孙,老朽看你就是不敢碰女人!”

  老头儿脸红脖子粗,指着冷玉喝道:“这有现成的炉鼎与你灵力契合,老朽今日就看着你跨过这道坎。”

  冷玉:……!

  怀清真人:!!!

  好家伙,虽然没见过柳山烟,但这姑娘也太不挑嘴了吧。

  怀清真人被妖女玷污是修真界人尽皆知的事,冷玉之前找百晓生问过,居然没从这位性格外向的未婚妻嘴里听过一句嫌弃的话。

  再说归元派给怀清真人找炉鼎治病也没有意隐瞒,稍作打听就能知晓,柳山烟能亲自来归元派看未婚夫,冷玉不信她不关注这些事。

  冷玉由衷佩服这位心大的姑娘。

  老头看怀清真人面色惨白不似作伪,咄咄逼婚的态度软和下来:“怎么一提到这方面就不行,那妖女当真将你摧残至这种地步?”

  怀清真人垂头沉默,忽然道:“晚辈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可惜那一个月妖女用了药,又将晚辈蒙眼,不记得她的样貌,只记得此女身上有浓郁的若叶铃兰气味。”

  若叶铃兰冷玉可熟悉,这玩意黑市收的最多最赚钱,根茎无色无味可做克魔安神香,花叶艳丽浓香,却有蛊惑人心放大感官愉悦性的功效,经常被追求刺激的男男女女用在床笫间,据说还壮阳。

  怪不得怀清真人肾水被榨干。

  老头捋着胡子,又笑得贼忒兮兮道:“叫她侍寝那是忽悠你,老朽早年去过魔域一趟,就见这小丫头在黑市卖若叶铃兰,此花提取香精可不容易,她能进出凡人、修士与魔混杂的黑市,说不得有找到妖女的门路。”

  他下巴一扬,对冷玉意有所指,却没有深究她为何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冷玉一天经历了太多风霜,已经不会再震惊,只要不是和男人上\\床这种魔尊强制的任务,提供情报她完全接受,甚至可以当魔域内奸。

  她心底微沉,恭顺地俯下\\身:“不负道君希冀,弟子必知无不言。”

  下山的路很安静,怀清真人远远走在前边,冷玉不疾不徐在后边思索该怎么写第二册 画本子。

  男人冷清的声线远远传来,不似以往清和从容:“你跟魔有什么关系?”

  冷玉眨了眨眼:“家就在那儿,可惜爹娘早逝,只给我留了一点黑市赚钱的门路,真人放心,弟子绝不会和魔物同流合污。”

  怀清真人停下脚步,等冷玉跟上来:“但愿你说的是真话。”

  冷玉真挚地点点头:“弟子保证十句话里至少八句是真。”

  “还有两分?”

  冷玉笑起来:“您找到那位妖女之后,要杀她吗?”

  怀清真人蹙额,很反感道:“不杀留着当人家的过年笑话?”

  这才像样嘛,冷玉还以为他病了三年都快忘了复仇这件事:“所以真人要活口,还是直接搞死?”

  回到自己的山峰,怀清真人捏着柳家兄妹的拜帖,认真思索了估摸半柱香的光景:“你只需带路,我亲手杀她,取她心肝魂魄永世镇压。”

  啧,真狠,是冷玉喜欢的阴毒手法。

  不过在动身追查妖女行踪之前,怀清真人需要应付这位令他颇头疼的小未婚妻。

  柳山烟与她长兄柳山嵩做客归元派,柳山嵩是暴脾气的护妹狂魔,听妹妹说未来姑爷身边有个名为洒扫弟子实为炉鼎的美貌少女,勉强客气地拜见掌门后,气势汹汹杀上怀清真人的峰头。

  “薛长胤,你有种养女人没种对我妹负责!?”

  他一边上山一边咒骂负心汉,在半山腰遇见抱臂看戏的冷玉。

  柳山嵩常年练剑,身高九尺,皮肤被晒成古铜色,孔武有力的臂膀肌肉虬扎,怎么看都能……一拳把怀清真人打没。

  正值午后太阳毒辣,他骂到半山腰便口渴的厉害,见一穿归元派蓝白校服的美人身段玲珑,唇如桃瓣,一双秋水含光眸笑意盈盈望向自己,倚在海棠树下宛如海棠成仙。

  美人也朝他微笑,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开口说话声音清澈甘美:“道长似乎很热,来点儿碎冰镇酒?”

  柳山嵩看直了眼,忙不迭接过酒葫芦,不小心碰到美人如玉般冰凉莹润的手指,就像浸入甘泉般爽得全身震颤,差点当场问她是否有意向当柳家大奶奶。

  所幸他没色令智昏,还记得有正事:“美人…呸道友可否认得那厮…呸怀清真人,洒家……呸在下正要去寻他。”

  冷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忍住笑道:“道长寻他作甚?”

  柳山嵩捏紧斗大的拳头,关节嘎吱作响:“那厮背着我妹妹偷女人,看洒家不把狗男女撕巴成碎片!”

  他一擦嘴角液体,瞅着只到他肩头处的冷玉,对她秾艳的美貌移不开眼,巴不得多问几句:“美人……呸仙子,你可知道那狗男女在何处苟且?”

  “怀清真人早起出门,行踪不知,至于传闻中与他苟且的野女人——”冷玉用衣袖遮住自己纤细的腰,挡住柳山嵩贼忒兮兮的视线。

  “是我,你有问题吗?”

第13章

  空气忽然变得很安静,剩下些许尴尬在缓缓流动。

  就像打翻了霸道总裁的表情包,柳山嵩眼中闪过三分震惊四份不敢置信,还有三分疑似失恋的痛苦?

  冷玉一瞥壮汉手中微微颤抖的重剑,插入心口一定很疼,似笑非笑道:“你不介意怀清真人被妖女玷污,也可以容忍他为了治病有过女人,但妹妹即将嫁人,我这个炉鼎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你是来替妹妹行使正义的吗?”

  柳山嵩的嘴唇张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重剑哐啷一声砸在脚面,痛得他跳起脚满地转圈嚎叫。

  冷玉没忍住笑起来,她好久没见过这般清纯不做作的直男:“所以,你还要杀我吗?”

  ……

  “洒家不杀女人,你走吧。”反正正主不在,柳山嵩干脆不上山去锤人,就地坐下脱鞋揉脚,中午的烈日灼灼,一股脚味儿扩散更快,熏得冷玉差点窒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那炉鼎……呸美人……呸冷道友,洒家没说让你现在就走,洒家问你几句话。”

  柳山嵩可能意识到自己的男人味太过强烈,穿好鞋叫住冷玉,又沉痛又舍不得地开口:“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想不开去做那劳什子炉…炉鼎?”

  冷玉歪着脑袋,神态天真地想了想:“可是怀清哥哥告诉我,只要每晚乖乖呆在他身边,哪儿都不要去,他会给我一个只有我和哥哥的家。”

  柳山嵩:………

  这是何等的渣男,果然被妖女玷污后羞愤欲死,上吊保持男德贞操都是骗取小姑娘同情的谣言!

  他看向冷玉的目光逐渐怜爱:“薛长胤那厮迟早要与我妹妹结契,你什么都捞不到,况且……”

  望着面前懵懵懂懂的小美人,柳山嵩实在不忍心看她沉沦在狗男人的鬼话里,苦口婆心的劝:“我妹妹被家里人宠得下手不知轻重,一定会拿鞭子赶你出去,我看你修为不过筑基五重,挨不过她几下就会死的。”

  冷玉抬了抬衣袖,轻轻重复了一遍:“她要我死吗……”

  真新鲜,从来都是她让别人死,第一次见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威胁她。

  看小美人若有所思地低下脑袋,长而卷翘的眼睫像易碎的蝶翅般轻颤,精巧的鼻尖泛起委屈的红。

  柳山嵩吞了口口水,大掌抚在她头顶,心说小美人哪哪都好,完美长在他所有的审美点,他爹恰巧正愁儿子不带媳妇回来,他才不计较小美人出身低微,只可惜便宜了怀清真人这孙子。

  他道:“我妹妹去找怀清真人,趁她还没见过你,我带你走吧。”

  小老弟怎么回事,美色让你昏了头吗,第一次见面就倒戈朝向妹妹的情敌,并且想拐人跑?

  冷玉干脆道:“你不配。”

  柳山嵩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美人,你说什么?”

  冷玉反问:“不会吧不会吧,现在男人都不知道约人出去之前得有所表示吗,怀清真人给了我一万灵石,你能给我多少诚意?”

  “洒家不是这个意思。”柳山嵩急吼吼地解释,“洒家想说怀清真人不是良人,别爱他,没结果。”

  冷玉对充满男人味的肌肉兄贵不感兴趣:“臭死了,你先洗个脚吧,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重要的另有其事,她今天必须得下山找鹰隼取本月的解药。

  “斜径往上一炷香便是我的居所,除却几位内门小徒弟总是话多,山上客舍自在清净,柳道友不必担忧住在这里会扰我修炼。”

  怀清真人银冠白衣,执一柄玉骨扇和水红色纱裙的俏丽少女一路有说有笑,与她狭路相逢。

  冷玉拍掉肩上的海棠碎屑,没想与他们打招呼,偏偏柳山烟早就瞧见她,先是好奇地一挑眉,热络地扯住怀清真人的衣袖,声音甜甜地问:“薛家哥哥,她是谁啊?”

  冷玉:“平平无奇路过的美女罢了。”

  与此同时怀清真人:“她是我的小玉儿。”

  他咳嗽几声,揽住冷玉的腰带进怀里:“给小玉儿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柳山烟,以后你俩要和睦相处。”

  柳山烟瞪圆眼睛,不可置信道:“她就是给您输送灵气的,上不得台面的炉鼎?”

  怀清真人面色不变,反而将手臂都贴在冷玉背后:“什么炉鼎不炉鼎,上了我的山就是我的人,哪儿都不许去。”

  都病成那样了还学人玩霸道师尊强制爱,冷玉无奈,只得被他挟住上山,承受病美人忽然气势满满的诡异力气。

  柳山烟不甘心,扯住怀清真人另一边的衣袖,三人抬杠似的上了山,站在殿门下的东方乌提着药箱转头,长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还好没打碎若叶铃兰的药碗。

  东方乌小心翼翼道:“师尊和冷道友一起,为什么还……”

  还带着一看就被宠坏的大小姐?

  东方乌不懂师尊在玩什么play,但他大受震撼。

  冷不防有陌生少年惊愕地看她,柳山烟羞愧放开怀清真人的衣袖,转头见柳山嵩魂不守舍走在后边,她生气大叫:“大哥,我说过不介意薛家哥哥有过女人,但你看他都把人带到我面前了,你还不为我出气吗!”

  柳山嵩乍然被妹妹的一嗓子震破耳膜,狼狈从小美人被怀清真人揽住的细腰间回神,痴呆梦呓:“或许有些事真的不能强求……命里无时终该无……”

  吩咐东方乌沏茶,怀清真人抬头看庭院中冷玉送给他的牌坊,最上边艳红绸子扎成的大花迎风摇摆:“这还是小玉儿进门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寓意我要为她恪守男德,怎么山烟来做客,一点大家闺秀的表示都没有?”

  冷玉:?

  柳山烟结结巴巴:“可是哥哥已经给掌门……”

  “掌门是掌门,我是我。”怀清真人皱皱眉,不悦道,“山烟,我真是看错你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小玉儿最先跟着我,嫁过来以后要叫她一声姐姐。”

  冷玉:??

  柳山烟一愣,双发髻上的流苏都被怀清真人的言论震惊到颤颤巍巍:“可薛家家主承诺薛柳联姻,也承诺会给你的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少女鼓足勇气说出这些话,已经羞得满脸通红,耳朵尖烧成红柿,可惜怀清真人依旧凡尔赛:

  “我是个有物欲的男人,又是难得的修道天才,总不能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况且我家小玉儿柔弱不能自理,我更不能丢下她。”

  冷玉:??

  不会吧不会吧,她只是咸鱼瘫了三年,不会真有人忘记她的本职工作是魔尊培养的杀手了吧。

  不好意思,外表再好看,杀手都是莫得感情的坏人。

  对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小姑娘,告诉她未婚夫斯文败类的本质是不小的打击。

  柳山烟浑身发抖,眼泪像断线的珠玉滚落,洇花为见未婚夫仔细描画的妆容,恨恨地盯住冷玉,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好怨毒的眼神啊,一点都不像不谙世事的娇俏少女。

  冷玉本来只想见见这俩兄妹,每人附送一套怀清真人的画本子,但这个眼神让她改变主意道:“柳道友太惨了,连亲兄长都不和你站在统一战线,方才他都不帮你说话,还夸我美貌要带我走来着。”

  怀清真人放在她腰间的手忽然用力:“真是叫人徒增烦恼,小姑娘都喜欢我这种少年英才,但放心,我有了小玉儿,但还是会让柳道友明媒正娶进门,风风光光结契。”

  冷玉:???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我一开始凡尔赛,就是想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赶走女孩子。

  冷玉: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第14章

  这是怀清真人的套路。

  沉浸在爱情幻想中的姑娘绝对不能容忍第一次见面,未婚夫就满脸嚣张揽个外边来的野女人,还自以为是说会给她正妻名分,一边却要先来后到叫野女人姐姐。

  冷玉稍稍代入场景,都觉得不给怀清真人来几鞭子都对不起自己的尊严。

  柳山烟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盯着怀清真人搂住冷玉的手,少女的心如坠冰窟,大热天浑身发抖。

  冷玉不大喜欢和男人亲近,瞅见不远处茶房里的烹茶小道童正对她招手,随便找了个理由躲开:“我去看看茶水。”

  只是在掰开怀清真人时,男人的臂弯似乎一僵,很不情愿地收了回去。

  冷玉走进茶房,小道童正摇着蒲扇,斜眼对冷玉道:“我看那怀清真人最近颇有精神,小玉儿,你不老实。”

  冷玉失笑,拿起长勺翻搅沸水,认真点茶:“魔尊为了杀他,到底在归元派安插了多少眼睛,居然没人发现?”

  小道童眼中红光微微闪烁,掏出一小包白色粉末,命令冷玉道:“所以,鹰犬令我夺舍这小童子,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给他茶里下药。”

  粉末在光下散射,冷玉偏头躲过微微扬起的粉尘,外边的岁月静好,怀清真人还在凡尔赛。

  冷玉叹口气,将粉末添进茶壶,茶水汩汩流下,进入怀清真人的茶盅。

  她一揩额前细汗:“将本是黑色的毒汁萃取得无色无味,难为你了。”

  “小道童”得意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天真无邪的虎牙:“那可不是,魔尊要为他最得力的长老报仇,我听说怀清那厮不日将追查祸害他的妖女,魔尊就等他踏入魔域呢,小玉儿若想老老实实的拿到所有解药,最好马上骗他来老地方,你明白了吗?”

  冷玉低下眉眼,似是而非的笑笑:“明白了。”

  但是老子不干。

  “行了,看你还算听话的份上,这个月的解药就先给你,鹰隼还在老茶馆等着,你莫忘了去找他。”小道童高高坐在窗上,看着冷玉忽然放下托盘,还没来得及问:“小玉儿,你干什……”

  冷玉上一秒拔刀,下一秒小道童人首分离。

  人头飞在半空,惊愕地瞪圆眼睛,还在震惊她为何对自己人刀剑相向。

  冷玉叹了口气,小声告诉他原因,也不管头都没了还能不能听到她在说:“不为什么,老子叛变了。”

  解药七七四十九颗,她前三年一直有按时吃,来归元派又拿了五颗,只剩下八颗解药就可以重获自由。

  搜出小道童身上装着五颗血红色的小药丸,查验过都是货真价实的解药,冷玉毫不客气纳入袖中。

  像他们这种影魔为了进入正派,只能通过夺舍监视人,换句话说,他身上有几颗解药,就意味着归元派潜藏多少像冷玉这般的奸细。

  也就是再举报出五个奸细灭口,自相残杀她最拿手了。

  叛变就这么简单。

  一缕浓黑的魂魄从脖颈使劲钻出来,呜咽着朝窗外逃去,冷玉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净瓶掐诀念咒,将想逃之夭夭的魔魂收进瓶中,干脆利落的封印瓶塞。

  摇了摇净瓶,魔魂还在拼命撞击瓶身,又骂又蹦跶得可欢实,冷玉干脆又贴了几道克魔符。

  这玩意不能久留,逃了会告状,冷玉之前也年轻气盛过,些微流露对魔尊滥杀无辜的不解,就被这些玩意背后告状,被魔尊狠狠罚了一通,堪称人生第一大阴影,要不是鹰隼为她求情,差点命都没了。

  濒死过一次后冷玉就很谨慎,归元派一直有扫|黑除恶的专项斗争,会定时奖励抓到内奸的弟子,被魔族夺舍后原主的灵魂早已被吞噬,不如送去给宗门超度,顺便领点钱。

  冷玉朝可怜孩子拜了拜,将尸体藏进库房,擦干净满地血水,忽然有人在外哐哐砸门:“冷玉,死在里面了吗!”

  少女尖锐的嗓音伴随拍门声:“泡个茶还关门,你是以为自己有独门茶艺让本小姐偷学了不好争宠吗!”

  冷玉不关心柳山烟,用库房的竹凉席卷起尸体用麻绳捆好,丢到窗外的草丛里,以便直接扛走。

  柳山烟等待不及怦地踹开门,就看见冷玉站在窗前,嘴角上扬的神情很不让她舒服。

  这个野女人实在太好看了,她实在挑不出毛病,精巧秾艳的五官,身材高挑纤细,连哥哥第一次见面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一个筑基五重的外门弟子而已,上不得台面的炉鼎迟早要被抛弃,偏偏薛家哥哥处处维护她,也不知道看上了她什么,难道就是这副徒有虚表的皮囊?

  柳山烟越想越气,拿着鞭子叉腰环视茶房一圈,忽然吸了吸鼻子,皱眉道:“怎么一股血腥味儿,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鲨人?”

  “你要闲的没事不如找个地方抬杠。”冷玉懒得理会她,端起托盘径直就走。

  “你!……嘴这么厉害薛家哥哥为什么喜欢你!”

  柳山烟气急,干脆自己寻着味儿跑进库房,看了一圈儿没找到想要的答案,不甘心朝窗外的草丛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应该没有什么毒点……给前两个评论的小可爱发红包

第15章

  当然柳山烟都没看出什么来,冷玉早已用幻术遮掩尸体,只是没来得及遮掩气息。

  “柳道友,你莫不是以为我将尸体藏在草丛里?”

  冷玉挑挑眉,似笑非笑的看柳山烟脸颊气鼓鼓地撅起,转身对她怒目而视:“才没有……我只是……那招你进来的小道童呢?”

  “下山买菜去了。”

  作为魔尊培养的杀手,冷玉思虑过很久叛变,早就为流血事件做好准备,假借药柜遮挡,她从八宝袋里提出一只宰割好的大公鸡,“血腥味是我刚才杀了鸡,没办法药太苦师尊总是不肯吃药,只好做药膳鸡。”

  柳山烟半信半疑地酸道:“呵,你真是把薛哥哥照顾的很好,怪不得他宁愿得罪我家也要迎你进门。”

  冷玉迷惑了一会:“怀清真人姓薛?”

  柳山烟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冷笑连连:“看来薛家哥哥也对你不怎么上心,居然连真名都没有告诉你,本小姐告诉你吧,怀清真人本家姓薛,原名薛长胤。”

  不好意思,她还真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作精男人的真名。

  不过……薛长胤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谁提过。

  *

  “薛长胤就是怀清真人,小玉儿现在才知道?”

  鹰隼坐在原来那间小茶馆,喝了半口紫苏茶又吐掉,掏出酒葫芦续进茶缸,温柔替冷玉将鬓边一缕碎发挽至耳后道:“主子不是老提他么,一看小玉儿就没好好听魔尊训话。”

  冷玉啜饮几口茶,不冷不热地笑起来:“我听不听都是那样,反正最后都有你帮我领会他的意思。”

  她不听话鹰隼也没办法,苍白的脸上却多出几分绯色:“承蒙小玉儿信任,希望我这辈子都能为你鞠躬尽瘁。”

  冷玉定定注视了一会面前的年轻男人,鹰隼其实长得不差,能被魔尊挑中的人都是孤儿,没有亲情羁绊,他眉眼阴郁漂亮,肤色苍白身形消瘦,年貌和她相近,乍一看就是人畜无害的病弱少年。

  又有谁知道鹰隼每次一出现,必定带着对魔尊无限的崇拜发布正道绝杀令。

  “所以影魔什么时候夺舍了小道童,我竟然都不知道,阿隼,你是不是不信任我了,居然连解药都没带?”冷玉顺手掐住鹰隼的脸颊,对少年笑得真诚。

  鹰隼顿时涨红脸,小心翼翼拿开她的手,不好意思地移开眼:“不是我不信任……小玉儿你应该懂,我并不是我们这些人的头儿,鹰犬才是主子指定掌管解药的人,他今天要见见你,才会决定是否给你药。”

  了解,鹰犬觉得她又有问题,所以鹰隼给她的解药被回收。

  冷玉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哦,带路吧。”

  鹰犬其人,才是魔尊最靠谱的走狗,类似于佃户与监工的关系,冷玉在魔域的小姐妹都怕他。

  他们都是凡人界选出来的孤儿,从小接受魔族的法西|斯式洗脑,可人一旦堕魔,死亡便是真真正正的神魂俱灭,再无转世轮回的机会。

  这也意味今世作恶无需下辈子偿还,就像蝗虫过境,害人绝不留一线生机,魔尊指哪咬哪,抄家连窗户上的蜘蛛网都不放过。

  鹰犬最近落脚在一家废弃许久的民房,民房巷子背阳,进去便刮起冷飕飕的过堂风,隐蔽的台阶长满鱼腥味的青苔,冷玉脚下不慎一滑,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直接揽住腰。

  鹰隼抬头看清来人面孔,慌忙行礼:“鹰犬前辈。”

  冷玉双手被鹰犬扭到背后紧紧钳住,贴着男人的胸膛站立,甚至能感受到他污浊的呼吸,巷子太偏僻弯弯绕绕的路口太多,就算能跑,也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自找罪受。

  修真界把人变成仙,魔域把人炼化成鬼,摧残人的自尊和人格,尤其是变|态男人对美貌少女的惩罚……

  杀手训练很苦,冷玉见过想要逃出去的伙伴落进鹰犬手里,被剥去衣裳,浑身血痕死不瞑目的下场,她不敢重蹈覆辙。

  不好挣扎太过,冷玉努力平稳情绪:“前辈,先别动手动脚,有话好好说。”

  她转头躲过鹰犬的手,冷不防看见远处的巷角,走过一片法纹暗浮的霜白色衣角。

  冷玉眼神一亮,拼尽全力喊道:“救……”

  然后被男人强行拉进民房,嘎吱一声,反锁小院子破旧的木门。

  *

  怀清真人掸了掸衣袖,忽然回头张望背后空旷的小巷子,似乎听到谁在求救呼喊。

  青苔铺满,野草丛生,偶尔窜过肥美的耗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也无人走过的痕迹。

  柳山烟欢喜又娇羞地望着他:“薛家哥哥在看什么?”

  怀清真人摇摇头:“似乎听到女子的声音。”

  柳山烟吞咽口水,不自然道:“没……没有啊,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一直沉默跟在后边的柳山嵩开口:“我也听到小姑娘在求救,这一带水井被邪修投过毒,住在这里的人要么被毒死要么都搬走,经常有女子被歹徒拖进去先奸后杀,而后人也抓不到,官府便说是妖魔干的。”

  柳山烟一跺脚,气恼道:“我说没有就没有,这管我们什么事!”

  柳山嵩难得不赞同的皱起眉:“山烟,你也是女子,怎能对同为女子的遭遇视而不见,好歹进去看一眼,修士不能放任邪祟为祸。”

  柳山烟被兄长说教一通,顿时被激起脾气:“你要英雄救美你就去,说不定你还喜欢她,还要娶人家呢!”

  柳山嵩无奈叹气,只好对怀清真人抱拳致歉:“您陪妹妹去别处逛逛,洒家去去就回。”

  怀清真人微笑着后退几步,柳山烟没牵到他的袖摆,失落地追了上去:“薛家哥哥等等我。”

  她鼓起脸颊气恼地想,算了,哥哥那个人就是心肠好,糙汉子见不得女孩子受苦,他迟早会救冷玉的。

  虽然奇怪冷玉为何忽然出现在这里,但柳山烟没细想,她现在只想抓住薛家哥哥。

  那个女人还真是幸运又不幸。

  不幸被邪祟抓住为非作歹,都能幸运的碰到薛长胤和柳山嵩其中之一想要救她。

  可惜有些福分,她受不起。

  *

  鹰犬青白的脸上带起诡异的笑容,嘴角翘一半,淡眉左低右高,个头很高,将冷玉压在自己身上,甚至还掐了几下她的腰,警告性瞥了眼沉默的鹰隼:“这丫头被训过也不安分,阿隼心软治不住你,我来治治你的臭毛病。”

  他抓住冷玉就朝房间里拖,里面的摆设都乱七八糟,只有一张罗汉床收拾的还算整齐,镣铐绳索被主人大大喇喇放在枕边,小圆桌上摆满功能不一的道具和某种润滑小瓶子,打眼就知道鹰犬的龌龊心思。

  “冷玉!”

  鹰隼惊叫一声,瞳孔骤缩就要冲进去,被鹰犬反手一个结界关在房门外,额头磕出血洞。

  “前辈,小玉儿错全是我没管教好他,求求前辈让我代她受罚,放开小玉儿!”

  冷玉听见少年在外边撕心裂肺的恳求,可她被男人掐住脖颈在榻上动弹不得。

  鹰犬欣赏着身下少女的表情变换,好心情地笑起来,倒也不急这一时:“瞧瞧,阿隼还真是对你忠心耿耿,可惜你让魔尊很失望,小玉儿。”

  冷玉小心斟酌词句:“我一直有好好做事,我保证,怀清真人的茶一直有加料。”

  “可怀清山上那只影魔气息在减弱,加点料这种小事算什么,你为了让怀清那厮好过,不惜背叛养你长大的尊上?”

  “不听话的下场忘了吗,三年前魔尊喂了药,将你丢去做吸引正道修士的傀儡。”鹰犬听着外边少年嘶哑求饶的声音,饶有兴致地捏住冷玉瘦窄的下巴,感叹道,“那正道修士肾水真足,才一个月你就差点死在人家身下,阿隼还求情说愿意娶你,你居然不珍惜。”

  男人慢慢扯掉少女的腰带,俯下身去。

  “跟我一场,我就告诉你那正道修士是谁。”

第16章

  冷玉这次是真的快哭了。

  她感受到衣襟被一层层揭开的动作,鹰犬逐渐粗重的喘息落在枕边:“不愧是主子一眼相中的美人刀,这容貌这身段在正道都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儿,怪不得跟了那厮一个月,鹰隼还愿意让你给他生孩子。”

  冷玉惊恐地盯着他,忽然朝门的方向一喜:“阿隼,你怎么进来了?”

  她眸光微闪,起身主动揽住鹰犬的脖子,男人的动作稍稍停滞,满意地笑了:“来了就上|床,小玉儿能承受正道修士,也不是不能承受两个男人双宿双|飞。”

  鹰犬直起身,□□地转头朝门前看去。

  然而房门紧闭,依稀听到鹰隼还在外边奋力想打破结界的声响,根本没人进来。

  中计了!

  鹰犬瞳孔一缩,反手去抓身下的少女。

  趁他转身的功夫,冷玉立即将床上散乱的衣裳套在鹰犬头上,又用绳索在脖颈死命绕了几圈,缠得严实之后,缓了口气抓起桌上的最大号玉势,朝鹰犬的鼻梁砸去。

  玉势由实心的昆仑玉制成,做工栩栩如生,卖相和男人的那活儿大差不差,半截手臂的长度,足足有冷玉的小腿粗,拿起来沉甸甸的约莫有十斤,直接将鹰犬的鼻梁骨砸断,脸中部凹下去半边。

  浸出的鲜血染红套头衣裳,鹰犬惨叫几声,恼羞成怒摸索到腰刀,循着冷玉的气息放出几道魔气,屋内破败的桌椅陈设被削成一半。

  他修为远在冷玉之上,只可智取,勉强躲过魔气,拼命想要打开门栓,却发现鹰犬的结界只有他本人才能打破。

  鹰犬为调|教她准备了许多根玉势,都是女子看一眼都会惊恐昏厥的尺寸和长短,冷玉咬牙忍住强烈的不适感,危急时刻也顾不得羞耻,一边躲避一边拿玉势专砸鹰犬的脸。

  窄小的屋里,男人脑袋都被砸扁半边仍发狂挥刀,冷玉能躲过一次两次,手臂被魔气侵蚀得鲜血淋漓,唯一能当武器的玉势大半都被砸碎了。

  冷玉疼得吸了口气,绝望地靠在床边歇息几秒,脑中挣扎一会儿,终于拿起刀。

  魔尊手下有很多鹰犬这类由人堕魔的东西,炼化不容易,眼睛会记录死前的画面,冷玉迟迟不敢痛下死手的原因就是,她唯恐被鹰犬记录背叛的证据。

  偷偷苟还有活的机会,实名制叛变,会被魔尊追杀到死。

  今天得罪狠了鹰犬,干脆鱼死网破好了。

  被闷住脸的鹰犬呼吸急迫,他放在床头本想捆冷玉的绳索紧紧勒在脖颈,此刻作茧自缚,他也不计较受伤,直接拿刀狠狠割断绳索,看见自己心口多了一片刀刃。

  鹰犬的鼻梁完全凹下去,满脸血痕,喉头桀桀嘶哑吐字:“小玉儿,你果然不老实,别以为杀了我就能取得正道信任。”

  失血有点多,冷玉嘴唇发白,浑身都在脱力颤抖:“那就一起下地狱!”

  鹰犬双目赤红,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血:“真可惜,我要是死了主子会发现,你也永远不会知道强你的修士是谁。”

  冷玉飞快思索怎么让他背过身去死,别让眼睛记录到凶手是她。

  她虚脱地坐在床脚,鹰犬一步步逼近,蹲在她面前捏住她下颌:“美人发疯的样子可真好看,我真想砍掉你的手脚关起来,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

  冷玉平静地望着他:“门前站着人。”

  鹰犬讥诮地勾起嘴角,手下用力,指甲嵌进冷玉的皮肤:“相同的法子只能用一次。”

  “怎么,本君算不得人?”清朗的男声在鹰犬头上响起,年久失修的木门嘎吱一声被温柔推开,洒进一片碎金般的方形阳光。

  鹰犬霍然回头,阴沉沉盯住破门而入都优雅的男人:“薛长胤?”

  怀清真人靠在门口,颇有闲情逸致地摇着玉骨扇:“放开本君的人。”

  就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鹰犬笑得咳出内脏血块:“怪不得她敢反抗,原来是有男人庇佑了。”

  “本君有正经未婚妻,可不是她男人。”怀清真人这时候都没忘记强调事实,“小玉儿还欠本君一万上品灵石,死了太可惜了。”

  趁他俩交涉,冷玉屏息站起身,照准鹰犬的心口,稳准狠地捅了个透心凉。

  与此同时,鹰犬的头颅从脖颈凌空飞起,不敢置信的双眼大睁着射出精光,死死追着怀清真人。

  怀清真人这手法,和她杀那小道童一模一样。

  头颅在半空还能口吐人言:“薛长胤,你逃不过魔尊的掌心!”

  “那又如何,本君除魔卫道,从来不惧报复,你们也只敢狺狺狂吠。”

  不愧是剑道天才,怀清真人的出剑极快,冷玉只瞧见一片月光从他手中倾泻而出,又迅速回归剑鞘,顷刻间人首分离。

  他跨过尸体和满地碎玉,紧张地过来,端详浑身颤抖的冷玉:“小玉儿,你还好吗?”

  冷玉摇摇头。

  怀清真人叹口气,不由分说抱起她,却被粗长的硬物硌到:“小玉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冷玉木然地转过脸,发现自己手中还紧紧握着玉势。

  ……

  “……快拿掉拿掉,你也不嫌害臊!”

  怀清真人抢过这玩意摔了个粉碎,又在地上自己搜寻,把各种型号的玉势全部轰成碎渣。

  冷玉被他抱在怀中看得分明,合着他身上清冷的檀香,怀清真人红透了耳尖。

  “害你的人死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去好好过日子,别再泡着茶忽然跑掉,杀了小道童也不知道收拾,尸体扔在草丛都发臭。”

  怀清真人轻拍她后背安抚:“小玉儿,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檀香清幽,冷玉眼圈一热,忽然失声痛哭。

第17章

  冷玉本没想哭,可第一次被人抱进怀里,不掺杂任何功利心的温柔让她溃不成军。

  鹰隼满身血和着眼泪坐在地上,柳山嵩蹲在地上给他包扎,疼得少年龇牙咧嘴。

  见冷玉衣裳还算整齐,鹰隼破涕为笑,长长呼出一口气,对着怀清真人发怔。

  柳山嵩手上故意一用力,酸不溜秋的戏谑道:“你说你是冷道友的亲兄长,妹妹被救你为什么不高兴?”

  鹰隼收回视线,默默埋下头:“开……开心。”

  见鹰隼脸色苍白,冷玉下意识想下来自己走,但怀清真人仍旧抱着她不放:“你亲哥那小身板护不住你,乖乖回归元派解释你白日都干了些什么。”

  柳山嵩盛情邀请鹰隼一同去归元派,鹰隼苍白着脸摇摇头,只求跟冷玉说句话就走。

  怀清真人便放下冷玉,和柳家两兄妹暂时退避。

  鹰隼向来不喜欢与正道诸人亲近,紧张地看那三人退出房舍,急忙蹲在鹰犬的尸体旁边搜寻,在他腰间取出红色的药丸,用衣裳擦了擦才大松一口气,珍之重之的交给冷玉:“还干净着,小玉儿别嫌弃。”

  冷玉讷讷地接过鹰隼的好意:“是怀清真人正面斩杀鹰犬,他的眼睛没记录到我,之后怎么办?”

  鹰隼叹了口气:“怀清那厮对你不错,你可以暂时求他庇佑……只要小玉儿别忘记我。”

  手臂被魔气腐蚀的伤处火辣辣的疼,连带手中那颗药丸都沉重不少,冷玉皱皱眉:“那你呢?”

  “我没事,只是鹰犬向来会讨好魔尊,那边……也不知道会派谁来追查这件事,但小玉儿放心,有我在必然不会再次祸及到你,归元派还算是个好地方,你要好好活着。”

  鹰隼说完,急切收拾鹰犬死不瞑目的头颅,示意冷玉赶快走,莫让寻着味儿来的影魔抓到。

  一直到归元派。

  柳山烟一路哼哼着想和冷玉说话,又被柳山嵩拦住。

  怀清真人注意到她面色苍白:“你伤口很严重,需要去找阳朔道君吗?”

  阳朔道君就是那位九山之上的老头儿,冷玉只见过他一回,跟怀清真人谈话间一直暗示她跟魔域脱不了关系。

  老头儿眼神精光散射,若是问起为何伤口全由魔气侵蚀,以冷玉这点阅历应该糊弄不过,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她吸了口气,还算轻松道:“没事,我自己来。”

  停在怀清真人峰下,柳山烟抱着剑哼了声:“外门弟子有自己的住处,山下也不是没有医修,你怎么也要跟着薛家哥哥走?”

  “……”本来还想把小道童的尸体扛去交给宗门,冷玉懒得与他攀扯,就此打住,“还未成婚就一口一个哥哥跟在后边,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你也好不到哪去。”

  “你!”柳山烟跳起来就想取鞭子,又被自家兄长按住,“我妹妹还小,不懂人情世故,冷道友别太放在心上。”

  冷玉表示理解:“不会说话,年纪小还来得及纠正,倒不如有空带她去看看脑子。”

  柳山烟被他哥捂住嘴巴,恶狠狠瞪向冷玉,嘴里呜呜。

  怀清真人被还能讲笑话的冷玉逗笑,知道她没被吓狠后放松片刻,看都没看柳山烟,只对柳山嵩道:“那就此别过柳道友,小玉儿,随我回山解释今天的事。”

  他扇子一扬,覆在冷玉头上:“不是说要给本君做药膳鸡么,赶紧随我上山。”

  东方乌踟蹰地走过来,先给怀清真人行礼,起身小心翼翼看了看冷玉道:“师尊不必上山了,掌门要见冷道友,请您同去。”

  怀清真人问:“发生何事?”

  “师尊发现小道童的尸体去寻冷道友后,茜桃师妹已经将事情报给掌门。”东方乌不自在地搓着手,仔细斟酌词句,“经医修查验,道童子死亡时间与冷道友出门相吻合。”

  该来的终于躲不过,不是被怀清真人逼问,就是被宗门盘查,都没有什么实质区别。

  冷玉沉默半晌问:“那茶水呢,有人动过吗?”

  “茶都被尸体熏臭了,谁也没喝。”东方乌摇摇头,注视她的目光逐渐同情,“茜桃师妹说茶水肯定有问题,直接端走了托盘,此事全部交给掌门定夺。”

  掌门峰上庄严肃穆,一路值守弟子矜然肃立,冷玉默默跟在怀清真人后边,听他悠悠道:“无妨,掌门乃我师兄,不会对你怎么样。”

  倒不是受罚的问题,冷玉只关心一件事:“我杀了您的小道童,您为什么不生气?”

  怀清真人只是笑:“到时候你便知道。”

  掌门主殿一般弟子可进不去,除却内门精英,还有冷玉这种需要长老会审的法外狂徒。

  除却冷玉一个也不认得的十三长老,还有九山之上的老头儿捻着胡须坐在正位,掌门替老者添茶:“阳朔师叔,怀清到了。”

  正殿早为怀清真人留有一席空位,老头儿老神神在在地睁眼:“来了便坐,还要老朽请你不成。”

  小道童的尸体和脑袋整整齐齐摆在地面中央,用白布罩住全身,给可怜孩子留有最后一份体面。

  怀清真人座下唯一的女弟子,时常与冷玉过不去的小师妹站在掌门背后,指着冷玉道:“就是她与魔族奸细勾结,妄图在茶水中下药戕害师尊,采茶道童抵死不从,便被她狠心杀害。”

  说罢便呈上冷玉白日泡好的茶托盘:“掌门请看,此茶含有萃取多次的幻神粉末,无色无味含有剧毒,此毒惑人心智,长久服用则会腐蚀五脏,体衰而亡。”

  老头儿咳嗽几声,拿过自带药箱的银针再次查验,只见银针刚刚入水便乍然发紫,再由紫转黑,发出被腐蚀的滋啦声。

  看热闹的长老们纷纷变色:

  “魔域竟有见效如此之快的毒物,正道危矣!”

  “我当时就劝过掌门,给怀清找什么灵气契合的炉鼎治病,万一有人趁虚而入可怎么办,这下好了,不听劝吃大亏。”

  “这小丫头看着美貌伶俐,心肠怎会歹毒如斯?”

  “不过那尸体切口还挺整齐,快准狠一击击杀,这姑娘是个练刀的好苗子。”

  怀清真人拿过长针看看腐蚀成孔的针尖,很有意思地笑了笑。

  掌门一拍桌案:“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冷玉佩服道,“茜桃师妹为了陷害我与魔族勾结,鬼话编得还挺有逻辑。”

  她挺直脊梁,一字一句驳斥:“今日柳家兄妹来访怀清峰,我泡茶时只有柳山烟在场,师妹从何而知是我杀了人?”

  “当时诸人离茶房不远,柳山嵩乃元婴修为,真人更是即将冲击化神五重境,他俩都没察觉,您又是怎么推导出我杀人的全部细节?”

  茜桃涨红脸,不自然后退几步,躲在怀清真人身后:“你进了茶房便消失不见,师尊等茶不来,这才进去看你已失踪,而道童尸体被人打包后扔在草丛……除了你还能有谁?”

  冷玉咄咄逼人:“弟子修为低微且有自知之明,进入归元派只因巧合,己身并无与内门争夺资源的能力,茜桃师妹大可不必为一己私利血口喷人。”

  掌门打断她俩:“冷玉,怎么解释只有你一人进入茶房,那道童同时毙命却无人察觉?”

  话题终于回到她想要回答的地方,冷玉闭了闭眼,从八宝袋中掏出封印影魔的净瓶:“能进入内门的弟子皆有魂灯,人死则灯灭,道童被影魔夺舍后灵魂消亡,不信可以去命魂塔查看其魂灯何时熄灭。”

  老头儿手里盘着核桃,乐呵呵笑道:“老朽的弟子去魂塔传信回来,这小道童命魂灯的确早已熄灭,不过位置偏僻,一时无人察觉罢了。

  怀清真人慢条斯理问:“何时熄灭?”

  老头儿慢悠悠开口:“算起来,大抵是这丫头拜入归元派的时日。”

  归元派弟子上万,内门弟子的命魂灯大都在命魂塔高层专人看守,定时查看魂火,而这些小道童则在地下,数量庞大,一时不被察觉也正常。

  可冷玉入门五个月还没发现,时机过分巧合,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掌门脸色有点不好看:“影魔?”

  将影魔呈给掌门,冷玉解释道:“影魔以魂魄为食,蚕食道童灵魂后便夺舍监视怀清真人,身体死亡不会引起灵气波动,自然不易被察觉,弟子的父母生前在魔域混沌之地有门路,故而得知是魔尊饲养炼化的眼线,所以先下手为强。”

  老头儿盘核桃的手停下:“怪不得老朽见过小丫头在那边卖魔域出产的药材。”

  冷玉恳切道:“但爹娘在我幼时被魔所杀,我只好来到修真界,一边修炼一边寻找仇人。”

  怀清真人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惨,好心为本君除去眼线反被误会,也是某人有眼无珠错怪你了。”

  自从被掌门骗去青楼一回,怀清真人便不怎么待见他,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掌门尴尬地一摸鼻子:“既然错怪了一片赤诚之心,冷小友想要什么补偿?”

  怀清真人对掌门道:“凡有弟子击杀邪祟宗门皆有专项奖赏,这孩子手头困窘,该拿一等赏金。”

  掌门点点头:“这是自然。”

  冷玉又道:“挑事者该重罚,否则看不惯同门随口污蔑的习气成风,天下第一大派的清誉何在?”

  茜桃瑟缩了一下,梗着脖子争辩:“可弟子也是担忧师尊,谁知事情这般复杂!”

  冷玉讥诮道:“多说无益,茜桃师妹莫不是想仗背靠家族逃避责罚?”

  怀清真人单手撑住下巴,一副看戏情态对身旁唯一的女道君道:“秋云真人,管管你家小茜桃。”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秋云真人乃十三长老中唯一的女子,自身修为武力值在归元派都是一等一的,只是……

  后辈实在让她心力交瘁。

  茜桃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秋云真人,无措地解释:“可是……弟子也是一片好心…不知道会酿成大错。”

  “错了便该罚。”怀清真人闲适地瞥了眼秋云真人,“难道要本君在诸位长老面前为小徒儿破坏戒律,你说是不是?”

  秋云真人略显疲态斜靠在椅背,按压着不自觉皱出川字的眉心,对怀清真人没好气道:“管什么管,我还没表态,你便急吼吼在诸君面前攻讦我庇佑族人弟子犯错,我还敢说什么,那便按照污蔑同门之罪来罚她。”

  说罢她便不顾掌门挽留,冷笑一声拂袖而去,走过下首的冷玉,她步子微微停顿。

  “我记住你了。”

  找事的刺头受罚目的达到,冷玉低着头没管她。

  怀清真人便笑起来:“一峰之主还能厚着脸皮自降身价,对外门弟子过不去,秋云委实格局小了。”

  不过这话说的,秋云真人早已怒气冲冲出门并没听见,也不知他说给谁听。

  冷玉稍稍抬头,便对上怀清真人清润含笑的眼。

  她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埋下脑袋。

  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便被审问,她额前冷汗涔涔,只想着快点结束就好。

  主管戒律的弟子带走茜桃,她嘴里还嚷嚷着,被不耐烦的弟子贴了张封口符。

  其他峰主三三两两先行离去,只剩下掌门和老头儿还坐着,怀清真人便也起身:“阳朔师叔,叨扰了。”

  老头儿双眼微阖:“老朽想起这影魔报复心强,又习性集群,归元派不会单单存在一只,这小丫头为你打杀其中之一,你若不庇佑她,必然会招致群起报复。”

  “师叔说的是,晚辈险些忘了。”怀清真人在老头面前很恭敬,转而对冷玉,“只因我杀过魔尊的长老,影魔也冲我而来,你还是去另寻良处的好。”

  冷玉记得清楚,是她先使刀刺死鹰犬,但鹰犬当时背对着她,眼睛记录的证据是自己死于怀清真人剑下。

  归元派必然有和她一样潜伏的奸细,冷玉唯恐那些人根据她仓促间来不及销毁的破绽,瞎猜她是为了怀清真人背叛。

  还有重要的一点,这医修老头话里话外都将她与怀清真人扯上关系,多次提到她与魔域之间的说不清道不明,冷玉有点心慌。

  思索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冷玉强忍手臂剧痛,昏昏沉沉地俯下身去:“弟子只有一事相求,自愿脱离怀清真人外门弟子的名额,加入宗门巡夜队。”

  巡夜队,顾名思义值守宗门宵禁,但有一支队伍是处理混进来的邪祟,这都是东方乌闲聊时告诉她的。

  并说除魔小队中弟子待遇很高,能者多劳,抓住邪祟就有丰厚的奖赏,和苦哈哈自己掏钱买法器自己铸剑自己画符的同级弟子相比,小日子不要太滋润。

  掌门稀奇道:“怀清的剑法是归元一绝,冷小友有大好机会不随他学剑,却还有这等志向?”

  冷玉摇摇头,她所修功法与正道不合,并不打算走这一条路。

  作为间谍退休后金盆洗手,冷玉只想把自己所学全部贡献给反间谍组织。

  她主意已定,掌门便吩咐他的弟子指引冷玉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去报道。

  怀清真人没什么表情,径自随老头儿去九山,冷玉慢吞吞地走下掌门主峰,正想自己去找医修看看伤口,发觉有人奶声奶气地喊:“冷玉姐姐~”

  冷玉四下望了望没看见人,急得那声音揪她裙摆,这才看见个圆墩墩的小童子。

  小童子自我介绍:“我是阳朔道君身边的药童子,我家老君看你似乎被魔气侵蚀过伤口,叫我带你去九山找他看病,免得被影魔寻着味儿找来。”

  冷玉一点都不想去:“寻常医修能治的病,不值得劳真人大驾。”

  小童子一急,抱在她腰间不放,奶声奶气地撒娇:“不行呢,我家老君指名道姓要见你,好姐姐~您就随我走一趟吧。”

  冷玉无奈,好笑将小童子抱在怀里,撕扯到伤口疼得一吸气:“去……去做什么?”

  小童子赶忙跳下来,心疼地用沾了清净香的帕子敷在伤口上:“老君说,怀清真人想看看你的过去,姐姐知道搜魂术吗,不用担心谁再污蔑你,直接在灵台一搜就会真相大白。”

  冷玉:……不,她不知道!

  “虽然事后会耗费元神,但我家老君说可以给你补偿,如果姐姐当真对过去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咦,姐姐人呢?”小道童兀自解释着,忽然发现冷玉已经没了踪影。

  她再不跑就是傻子,就知道糟老头子没安好心!

  医修峰的弟子大多年纪和冷玉相仿,这里的人都超好,说话又好听,还有靓仔靓女玩,冷玉超喜欢在这里的。

  今日当值的也是个小靓仔,少年手艺不错,温柔替她包扎好,抓好方子连带小药包都交给冷玉,细心嘱托:“一点小伤,该注意的我都写好了,道友记得按时擦洗伤口,待大好之后再来,我们有超管用的去疤膏。”

  冷玉谢过他,再问了几句注意事项,少年忽然红了脸,趁着周围同门没注意,结结巴巴小声道:“冷道友,我记得以前你替外边的印书坊收妖女和怀啊……美人师尊画本子的同人稿,我们有好多,你要吗?”

  “……要,当然要。”冷玉怔楞一瞬,想起她还拓展过怀清真人的同人业务,惊讶地注视他几眼,完全看不出来最恪礼守节的医修都喜欢这玩意,“就按市场价,五页一块灵石,你有多少?”

  少年红着脸,吃力地从病床下般出一大木箱:“有点多,好几千页五十多斤。”

  冷玉:……原来妖女和师尊的同人文这么火的吗,她不懂且大受震撼。

  但东西当然最后全部交给印书坊老板,拿了不少一笔钱。

  掌门弟子带她去巡夜队登记了名字,就等她明天收拾好东西直接上岗,冷玉还得回一次怀清峰。

  上山之前,她去膳食堂买了点做菜的原材料,拎了一只大公鸡。

  九山万物生息,山与云与花与水,都被归元派的夕阳镀上一层暖金,怀清真人照旧坐在曲水荷池廊下,背对一片空寂肃穆的庭院。

  霜白躲在暖金的夕阳阴翳里,缠绕在西府海棠花枝的风铃随风轻响。

  怀清真人转过头:“为师在堂上替你说话,你却毫无回应,为师甚是失望。”

  冷玉一阵心虚,扬了扬手里的菜:“师尊……吃药膳鸡吗,弟子手艺很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怀清真人:小玉儿为我除魔受伤,我为她把自家弟子送进去,但她居然没回应我,生气!

第19章

  怀清真人放下书哼了一声,薄唇却翘起:“药膳甚苦,为师不吃。”

  “……”冷玉隐约觉得他语气较之从前有些许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弟子在外边都是衣食自给,手艺还是可以的,师尊想吃什么菜色。”

  怀清真人一脸傲娇,摇着玉骨扇半遮面道:“你都带了些什么?”

  冷玉一样一样挑出来给他看:“南境的大闸蟹,北境的酒,中洲的鱼。”

  怀清真人微微敛眉:“怎么都是些我不爱的鱼虾肉类,不能清淡点。”

  冷玉没听清:“?”

  考虑到怀清真人早已辟谷,病倒时才浅尝几口人间烟火,大多时候都是掌门硬灌下去,今天拿了这么多菜……主要是冷玉自己想吃。

  她就是个庸俗的凡人,这人间,唯有事业和美食不可辜负。

  怀清真人一脸矜傲又嫌弃地让她自便,冷玉便架起炉火开始。

  她的手握了十年的刀,对各种活物的骨骼构造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东方乌也过来想要帮忙,看着冷玉多肉切菜的操作熟稔,少年大惊失色:“你为什么不洗洗再切?”

  冷玉手指颤抖了一下:“做饭之前还要洗?”

  东方乌:“……”

  冷玉:“……”

  东方乌颤颤巍巍问:“可你不是说在外都是自己做饭吃吗?”

  冷玉羞愧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告诉孩子,她一般把任务干了直接坐人家里吃现成的。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看似)色香味俱全的临别宴便上了桌。

  看了一圈刀工非常抽象的饭菜,怀清真人斟酌着拿起筷子,轻唤他的徒弟来一起,东方乌惊恐地摇头拒绝,找了个练剑的由头就跑。

  冷玉若无其事地问:“弟子第一次为男子做饭,师尊不尝一口吗。”

  “得此殊荣,为师之幸。”

  怀清真人给足冷玉厨子的颜面,只在一大桌花花绿绿的鱼虾肉蟹里挑清淡小菜时——

  螃蟹夹住了他的筷子。

  ………

  冷玉将螃蟹拔下来,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扔进灵泉:“小场面,师尊别见外。”

  怀清真人:……

  他不懂且大受震撼。

  冷玉又把忘记敲断脊髓还在碟里扑腾的鱼分为两半,看得怀清真人直皱眉头:“刀法不错,跟杀我那道童时一般利索。”

  冷玉笑了笑:“根据师尊表情和之后审讯我的态度,弟子猜您早知道他被夺舍,只是在等鱼自己跳出来。”

  怀清真人干脆放下筷子:“你还算不笨。”

  冷玉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块肥美的鱼肉,嚼了嚼脸色微变,勉强将自己的手艺咽下去:“……真难啊,只是您没想到跳出来的人是我,而我居然没有助纣为虐,叫您和掌门挖出奸细的算盘落空。”

  怀清真人看着她的表情想笑:“如果玉儿是奸细,那就不算完全没捞着鱼,可惜你不是,反而惊扰了鱼。”

  冷玉咳嗽两声,慢慢停下筷子,对上他笑意融融的眼。

  这个男人笑起来真好看,拂去病霜春水初盛,仿佛万山冰雪消融,幽深的眸光似乎要将人吸进他的温柔乡再也醒不来。

  冷玉注视他半晌,也随之而笑:“弟子早就发现道童不对,替您悄悄更换茶汤后被发现,他反而威逼利诱弟子倒戈,还好道心稳固没被祸害,不然昨日呈堂证供,弟子万死难逃其咎。”

  怀清真人道:“昨日阳朔道君为你搜魂洗冤,你为何不去?”

  ……去了才是傻子吧,冷玉还不想死的这么快。

  “弟子修炼这么久也就是筑基五重的修为,耗费的元神怕修不回来,就跑了……”

  冷玉见势不妙,麻利地收拾大半未动的碗盘:“饭菜凉了,弟子先去收拾。”

  怀清真人比她快一步,扇柄按住冷玉的肩膀:“说实话。”

  冷玉:……

  实话就是,她是真奸细。

  该来的始终躲不过,冷玉思索半晌后,泫然欲泣地抬头:“实话就是,弟子不想让您看见本心丑恶的一面……为了接近您,故意羞辱您的未婚妻柳山烟,如果一搜魂,卑贱的炉鼎折辱修真弟子的事情传出去,弟子就真的连您身边都接近不了……”

  第一次说这番羞耻的台词,冷玉耳朵尖烧得沸腾,尴尬地脚趾抓地,差点没当场抠出一座芭比城堡。

  “你非炉鼎,是活生生的归元派弟子。”怀清真人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掌门招你当炉鼎治病本就是草包主意,你不要放在心上,为师有的是时间收拾他。”

  眼眶忽然一热,冷玉使劲眨了眨眼,收回眼角潮湿的感觉:“多谢您。”

  有冷玉帮倒忙,小道童多次下毒未遂,故而怀清真人最近精神愈发大好,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巡山弟子有自己的山房,您以后多注意身边人,低阶影魔夺舍小道童和杂役弟子,高阶影魔摄人心智,可直接攻入外门弟子识海,再高等级的便由魔尊亲自炼化,恐怕专是为了对付您。”

  冷玉稳了稳心神,将早写在纸上的魔族最爱用的毒药注意事项一条条陈列给他:“他们在暗你在明,一般只有下药的龌龊手段,幻神花只对男子有迷幻作用,萃取多次腐蚀内脏;若叶铃兰根茎可做安神香,花叶却壮阳,二者相合会兴奋欲狂死在床/上……”

  冷玉略加思索:“最近魔尊放在人界的奸细死得多,其手下正在排查内杠,您说过要去魔域取妖女狗头,等过了这段风头再动身也不急。”

  “若叶铃兰植株有多种,在魔域分布各有不同,您再仔细回想那妖女身上的种类,追踪起来会很方便。”

  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全是细微之处取人性命的法子,从杀手潜伏习性讲到反侦察手法,苦口婆心要他别太容易相信身边人。

  怀清真人温和地等她说完,忽然问:“玉儿喜欢若叶铃兰吗?”

  冷玉摇摇头:“弟子并不喜欢浓烈的花香,师尊为何问起这个?”

  怀清真人瞧了她几眼,忽然以扇掩面:“那妖女若是你,或有你三成容貌,为师也不是不行。”

  冷玉:???

  他又在说什么鬼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冷玉很认真对怀清真人道:“被妖女玷污乃人生污点,不可为一时爽快而口出骚话,师尊,你不守男德。”

  怀清真人微微撇头:“我被强过,你也差点被强,我救你并保守秘密,咱俩算扯平,以后不许再拿此事计较。”

  冷玉:……好。

  末了他又加了句:“为师进门之前见你兄长在门外嚎啕求救,居然连结界都打不开,甚是弱小。”

  鹰隼吗……一提起他,冷玉心情复杂。

  鹰隼对魔尊忠得深沉,是除却鹰犬之外的得力干将,机器般遵守每条命令,唯独对冷玉无限包容。

  但怎样说服自己都无法接受和他共同生活,遑论他期待的成婚生子,有些话终究讲不到一块儿去。

  冷玉当然知道鹰隼喜欢她,但这份喜欢排在对魔尊的忠诚之后。

  “我兄长是有些偏执了,但对我还可以,仅仅是对我。”她只能这样说。

  怀清真人哼了声:“你要是长得丑些,就知道男人的好也不过如此,看脸罢了。”

  男人吐槽男人的话很有道理,对鹰隼,她的确是在恃脸行凶。

  收拾好自己一点点包袱后,冷玉向短暂相处一段时日的师尊告别:“弟子去为宗门做事,就此别过。”

  “再不回来了?”

  冷玉沉默一会儿,吸了口再难闻到的海棠花香,用力点点头。

  海棠有四品,一般花无香味,只有西府海棠树态峭丽,未开时花蕾秾艳,尤似少女唇瓣那抹胭脂,开后则粉如晓天明霞。

  而怀清峰的西府乃海棠上品。

  少女站于花下,宛如天上云仙,怀清真人微微晃神,拿出早已备好的方盒:“赠尔紫玉鸾箫,记作离别之礼。”

  “不需要了,师尊。”

  望着怀清真人眼中的亮光,冷玉第一次对他敞开心扉的笑,揖礼致谢:“用海棠来记着我吧,紫玉箫太名贵,海棠在您这里到处都是。”

  她摘下一株含苞待放的海棠,仔细簪在发髻上:“我是不是很好看。”

  怀清真人道:“极好看。”

  冷玉就笑了。

  默默送她身影走远,一直到山下看不真切的远方,怀清真人狼狈回神,召过东方乌劈头盖脸一顿训:“谁叫你听掌门满嘴胡言乱语,把好好一姑娘找来做炉鼎,险些被魔掳走祸害,瞧瞧你都干了哪些好事!”

  东方乌脑袋都不敢抬,老实本分挨训:“师尊教训的是,弟子知错。”

  “罢了,多说无益,你去替为师查查她的来历。”

  东方乌迟疑片刻:“师尊可怀疑她与魔域的关系,三年前初秋,冷道友被那小门派掌门浑身血痕从河里救出来,一直到弟子遇见她,从未出过那片地界二十里。”

  怀清真人反问:“在那之前冷玉在哪里,又做过什么事,为何满身伤痕跌落水中?”

  东方乌结结巴巴地吭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归是自己的徒弟,再傻也得自己教,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更傻。

  不轻不重拿扇子一敲徒弟脑门,怀清真人恨铁不成钢:“去除魔巡夜队找个相熟的子弟,问问三年前的初春,冷玉在何处做什么,切记不要让她发觉你的行踪。”

  等徒弟走后,他摩挲着紫玉鸾箫,仔细嗅嗅还能闻到箫身极淡的若叶铃兰香:“魔尊的美人刀,刀刀割人性命……奇怪,她居然不认得我那时携带的东西?”

  他可忘不了那妖女窈窕的身段痴缠在身上,微软的唇故意磋磨他锁骨的朱砂痣,纤细的腰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断,他为躲避妖女行动将她按住,反被狠狠咬了一口,至今疤痕未消。

  每次看冷玉笑时露出两颗尖利可爱的小虎牙,怀清真人便浑身不得劲。

  *

  冷玉对此毫无所知,提着包袱一路轻快到新的工作地点。

  巡夜队长是个肌肉兄贵,嘴里叼跟狗尾巴草穿件大马褂,腿搭在桌子上懒洋洋晒太阳,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斜眼看冷玉自己登记好,他这才站起来活动筋骨,故意将关节扭得嘎吱作响,粗声粗气地吼了声:“屋里头的猪狗别睡咧,都出来调/教新人。”

  肌肉兄贵高约九尺,胸肌比合欢宗女修都大,冷玉被大嗓门激得浑身一震,下意识后退几步。

  肌肉兄贵毫不留情地嘲讽:“这就怕了,呵,女人。”

  冷·职业杀手·玉:……算了,第一天要与人为善,忍住不能鲨人。

  毕竟自己只有他胸肌高,两相对比格外喜感,住宿条件也不甚美妙,乱七八糟的房里走出五|六条和兄贵差不多身形的大汉,纷纷摩拳擦掌:“老大哪有新人,快让洒家瞅瞅?”

  “好久没见队里有新面孔,这下可要好好让他快活两天。”

  “老大这次调/教从哪处开始,头还是腚?”

  还有大汉蹲下来,一脸父爱变质的表情,巨掌猛rua冷玉的脑袋:“好生漂亮的小姑娘,今年几岁了,可曾见过来报道的新人?”

  头发被揉成一团乱,冷玉赶紧护住鬓边海棠,提刀的手捏紧又松开:“……我就是。”

  ……

  好家伙,我直接螺旋升天好家伙。

  躲在暗处的东方乌看大汉们集体沉默:……

  少年不忍心地想,要不,还是让冷道友回自家峰头吧。

  数了数一二三……七个大汉和一个刚刚走出被人强迫阴影的小姑娘,这谁把持得住啊。

第21章

  东方乌很担心冷玉,偏偏除魔小队唯一与他相熟的弟子不在。

  思来想去,他标记下一颗观影石,自己一步三回头地去找诸葛鹰扬。

  诸葛鹰扬是除魔小队副队长,出身琴修世家,人是玉树临风美风仪,此刻正在清净山顶和几位师妹一起煮茶论道。

  琴音渺渺,茶水温汽缓缓上升,诸葛鹰扬正在美人堆里左调右笑,抬头就见蓝衣少年手不是手腿不是腿的站在门口。

  他这才收敛起轻浮笑意:“东方兄,难得啊,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我这?”

  东方乌皱皱眉,拂去身上沾染的靡靡熏香:“你不去队里当值,玩什么风花雪月?”

  “队里不有张山做队长,领六个吊睛髯须大汉的弟兄霸占了地方,哪里用得着我?”诸葛鹰扬慢悠悠添新茶,“你跟怀清真人久了,怎么性子也变得和他一样冷,来喝杯再走?”

  东方乌坚持站在门口:“队里今天来了个小姑娘,提前说一声我罩她,别让那几个欺负人。”

  说着还看了眼观影石,见冷玉独自地坐在门房,脸上干干净净没哭过,东方乌这才松了口气:“自从我师尊山上那影魔夺舍的道童死后,晚上可有减轻负担?”

  诸葛鹰扬从观影石窥见冷玉小半张脸,眼神一亮霍然起身:“看这模样是一等一的美人,作为好兄弟,我勉为其难罩着她!”

  东方乌:“……我问你话呢。”

  诸葛鹰扬忙着套鞋:“打草惊蛇后自然都收敛,等有消息再说,我先去见见新人。”

  两人自入门来就相识,东方乌知道他最爱琴与美人,道侣换过不知多少,按了按太阳穴,想着多少提点他几句:“别动冷玉,我师尊有几句话要你问问她。”

  诸葛鹰扬系玉佩的手一顿:“我说冷玉这名字熟悉的很,原来是你师尊的人,怎么被下放到这鸟不拉屎,外门弟子都嫌累的地方?”

  巡夜油水虽足,过的日子昼夜颠倒,再遇上凶猛点的小妖怪拼命,脑袋都给别在裤腰带上,哪会有女修乐意干这活计。

  诸葛鹰扬用鼻孔对东方乌表示鄙夷:“被你师尊未婚妻记恨上赶出来,既然怀清真人不心疼小玉儿,我替他心疼。”

  东方乌难得黑了脸:“正经点,我在跟你说紧要事!”

  *

  冷玉表情还算镇定,拿本魔域编纂《杀手的职业修养》坐在值守弟子的位上看,几个大汉在聚不远处的树下吃西瓜,还嗲起声音问她要不要。

  就跟哄孩子似的。

  冷玉谢绝过他们好意,只想着晚上在哪安置,她看过屋里倒是有空床,不过充满了汉子味和腋来香,实在是熏得眼睛疼。

  一大汉瞅了眼冷玉,紧张地问:“老大怎么办,她一坐那俺都不会呼吸了,怕吓着人家哭鼻子。”

  他身旁队友附和:“就是,俺在归元派呆了这么久都没见过比她好看的女弟子,怀清真人为啥不要她咧?”

  “看样子安安静静的,她该不会真打定主意加入除魔队,这可是流放诶,要真不走咱们还得把她当姑奶奶供着是不?”

  全部都能听见的冷玉:……供着就供着,她还挺乐意当姑奶奶。

  “都少说几句,内门的事情咱别管。”队长张山吃完整只西瓜,不习惯地抹了把嘴才跟她讲话,“小姑娘,来俺们这搭嘎粗糙的很,巡夜受得了吗?”

  问题不是巡夜,冷玉呼了口气避开扑面而来的男人味:“我应该在哪里休息?”

  张山本以为她露出这副表情是为粗鄙的环境难过,没想到她居然问这问题,明显打算干下去:“啊…那个么,你要是嫌弃瓦房走也不是不……”

  “在下来迟了,不曾远迎客人。”一道声音打断张山说话,冷玉随着人声看去。

  对面柳树下满脸油光站着一年轻人,自来熟的介绍:“新人你好,我是诸葛鹰扬,除魔队的副队长兼师爷。”

  诸葛……鹰扬?鹰犬鹰隼的鹰?

  冷玉敏感地皱起眉,转瞬间换上温和的笑:“幸会,诸葛道友。”

  诸葛鹰扬背手摇扇,施施然走近冷玉,眼神灼灼盯着她,拿起桌上《杀手的职业修养》,哟了声:“新人还能看懂这玩意?”

  书出自魔域,冷玉心口一跳就去抢:“路过山下印书坊买的册子,随便看看作者还能怎么编。”

  “但愿你说真话哦。”

  诸葛鹰扬手指“不经意”擦过魔域流通的暗纹印章,向冷玉微微眨了下眼。

第22章

  冷玉心想,……这人好油。

  脸还说得过去,一身藏蓝弟子服穿得松松垮垮,满身醉生梦死的胭脂香,据说还出身高雅著称的琴修世家。

  怪不得别家琴修在内门烹茶奏乐,他在这里抠脚。

  诸葛鹰扬手指还在暗纹上划来划去,看到指腹沾上的油墨:“书皮毛都没有,哪儿来的墨水?”

  冷玉下眼神,背后捏起符箓预备随时动手:“您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明明盛夏酷暑难耐,诸葛鹰扬却发觉自己身边温度骤降。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瞧冷玉表情对他充满戒备,心底流出些许失望,将书甩了甩收起来:“关系还托到我这儿来了,内门弟子真当巡夜队很好混?”

  调笑不成便摆起谱,来这儿还用得着求人,怀清真人怎么会给她托关系?

  冷玉反问:“怎么着,你是除魔队的人间油物,我还不能当姑奶奶?”

  那七个魁梧汉子向来与诸葛鹰扬不合,这会看人吃瘪纷纷发笑:“诸葛小鹰,别以为仗着家世好就可以腆个脸攀附人家。”

  诸葛鹰扬:……好厉害的嘴,哪还需要他护,东方乌诓他!

  冷玉冷眼看这些人泾渭分明的阵仗,拿出掌门手谕放在桌上:“既然人都来齐全,那都来看看掌门之命,以后我就是副队。”

  是的,当她主动提出下放看门,掌门着实震惊了一把,还问她可是嫌弃怀清真人被玷污。

  冷玉瞅瞅旁边眯眼看戏的老头儿,直觉要是再不改变兵来将挡的叛变思路,这老头迟早会把她抓去搜魂,归元派对待奸细的刑罚只有一个——当着归元派众弟子的面行刑,生杀台上神魂俱灭。

  黑历史已经洗不脱,倒不如趁这个好时机做点补救措施,主动招供,用正道叛徒换魔域叛徒的命。

  冷玉对掌门信誓旦旦道,夺舍的影魔留下许多破绽,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其他同伙,与其留在怀清真人身边碍柳家的眼,不如让她为宗门发光发热。

  掌门被说动后,怀清真人对她要走也没什么微词,这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从今天起,她就是除魔小队副队长,兼军师。

  诸葛鹰扬默默看完掌门手谕,不可置信道:“你抢了我的位置……那我怎么办?”

  张山没意见,他六个弟兄自然也没意见,反正诸葛鹰扬从来不管事,再来个不管事的冷玉,起码人看着赏心悦目。

  张山摩拳擦掌:“那冷道友打算领我们干啥?”

  冷玉按了按眉心:“磨刀不误砍柴工,先听我来讲课。”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在树下架起一块小黑板,拿着教条有板有眼道:“今天上杀手的职业素养课。”

  魔尊说过,最高端的猎手应该以猎物的形式出场。

  在她见过的所有猎手里,除了鹰犬细瞳黄牙,吊梢眉高颧骨,跟周扒皮似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其他人的容貌皆是上乘。

  鹰犬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病弱少年,小道童一团孩气,哪能想到早已被夺舍换了魂魄。

  冷玉来自魔尊亲手教养的美人刀,但她不很听话,干活也不利索,夹在其中浑水摸鱼,魔尊之所以没舍得杀她便是因为她单靠脸也能骗人。

  美人刀,刀刀杀人性命,这是魔尊原话。

  但这话每每从老头和怀清之人嘴里听到,她就浑身不得劲,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知道什么。

  冷玉将道童被影魔夺舍的事情说了一遍:“敌在暗我在明,各位晚上巡夜时请务必留心影魔,这类低阶魔物喜好从蚕食目标的影子开始吞噬灵魂,各位看到哪里不对劲切记留心,与它们打照面不可用明光。”

  诸葛鹰扬懒洋洋躺在藤椅上,叼着根狗尾巴草切了声:“新人很懂哦,说得好像你培训过影魔一样。”

  冷玉:她就是这样训练的!

  不想理睬油物,冷玉继续:“每月两次我会将除魔成果汇报掌门,掌门依情况会增加除魔小队的人数,魔物张狂到能摸到怀清真人山上,但凡找出与它里应外合的宗门奸细,拔出一个萝卜奖励五十万灵石。”

  诸葛鹰扬用书当扇子扇着风,闻言顿时坐起来:“掌门要从内门抽调精英,那我这个副队长岂不是越来越边缘化?”

  冷玉:“掌门手谕写得清清楚楚,单靠我们几个人实在力单世薄。”

  原本掌门并不关心冷玉去除魔小队,每月上山汇报,又拨内门弟子都是老头儿的主意,他原话这般讲:“自从怀清杀了魔尊那长老,这归元派一天天不太平,正道与魔道矛盾迟早会汇聚爆发,提早让养尊处优没见过杀伐的孩子们见见世面,这是好事。”

  然后就将十五个招聘名额的任务交给冷玉。

  诸葛鹰扬擦干手上油墨,酸不溜秋道:“嗐,那些内门子弟一来,修为比我们高,法器比我们多,还有师尊教导战技,哪里比得过他们,说不定还要被瞧不起。”

  冷玉觉得这人说话真是奇怪:“你自己没本事抓行走的五十万,人家抓也没碍着你躺尸,你急什么?”

  “谁说我急了……我,我这是为外门考虑资源分配!”诸葛鹰扬差点跳脚,“你一个半路托关系的弟子,凭什么指挥我?”

  凭什么?

  冷玉抽刀出鞘,凛凛寒光向他呼啸而去,削去诸葛鹰扬头顶发簪,将背后瓦房顶轰成渣渣。

  冷玉问:“这样可以吗?”

  诸葛鹰扬头顶一凉,眼角流下没出息的口水:“……可以。”

  妈的,这个女人明明超强却过分冷幽默。

  第二天,归元主峰。

  冷玉走进主管弟子月俸采买,建筑修建的卜算堂,拿出溯影石记录的她昨天亲手打造的叙利亚风山房:“请问师兄,除魔小队的房子塌了要去哪里拨款?”

  今日的值班弟子那天审讯后送她下山,时间不长还记得冷玉的面孔,看过溯影石的留影后吃惊道:“冷道友才去第二天就出幺蛾子,他们看不惯你一个新来的副队?”

  冷玉摇摇头,实话实话:“不是,巡夜前修炼不小心走火了。”

  值守弟子读过掌门手谕,提醒道:“钱的事情不需要担心,我全拨给你自己看着修,正好你们队里还要再招收十五名弟子,冷道友不如去千景崖下发招募帖,不要辜负阳朔道君为你争取来的信任。”

  冷玉看似非常感动的点点头,拿好兑换灵石的玉简:“归元人归元魂,归元打工人上人。”

  千景崖在门派西偏角,太阳落山能照到的最后一块小山坡。

  归元派允许弟子自己开办买卖法器的临时摊点。

  冷玉找到专用来发布招募消息的窗栏,将要求写好贴上去,搬张小桌子坐等人来。

  这里不比遥坐云端的内门,来往弟子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满是少年们生机勃勃的气息。

  有穷逼剑修当完玉佩转身就去换剑,还有弟子薅自家山头羊毛,两年一结果的碧灵子偷摘完酿酒来卖,还有算修支张桌子就地算姻缘算运势,只要你敢,他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能算。

  冷玉看得有趣,过去花一枚灵石抽签。

  算修大哥念出她的签文:“春花娇媚,不禁雨打风吹,秋菊幽芳,反耐霜凌雪傲,此乃中上签。”

  冷玉:“那我自然是选秋菊,迎霜而生。”

  “秋属金,对应兑,金由土生也能生水,却被火所克。”算修大哥笑道,“春花也罢秋菊也罢,草木乃被动之物,主导看人;道友最近的运势不错,从大凶到凶带吉再到芝麻开花节节高,有反凶化吉之象。”

  她被火所克吗,冷玉笑起来:“大师我悟了。”

  她平常不信虚无缥缈的东西,但今天兆头不错,和她期望的未来相重合,勉为其难信一次。

  东方乌完美继承了怀清真人被玷污前的心善,不放心冷玉一个人做事,拽着抠脚的诸葛鹰扬来千景崖帮忙:“你怎么还没问她三年前的春天在哪里?”

  “我倒是想和她打好关系,没说几句差点把我天灵盖掀了,我哪敢多嘴。”诸葛鹰扬切了声,“你找我就没安过好心,你家坑过冷玉的秋茜桃师妹今天出狱,人家只是想找一个坚实的肩膀哭哭,你躲她干什么。”

  诸葛鹰扬看了看冷玉正忙着与询问的弟子说话,贼兮兮贴在东方乌耳边:“你师徒俩什么意思啊,同时对一个姑娘这么好?”

  东方乌一翻白眼,懒得再理他,上前去问冷玉:“冷道友,我给你介绍几个急需灵石的队友,干活又快又利索,重要的是听话。”

  冷玉的小桌子被人群包围,抽空对东方乌露出微笑:“稍等一下,我解决点小事。”

  她现在很头疼。

  桌前本来咨询除魔小队俸禄的弟子被粗暴推开,一背巨剑的女剑修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冷玉:“你就是给怀清真人当炉鼎治病的小丫头?”

  冷玉皱起眉:“我当炉鼎不合格,但是刀法不错,道友可以试试。”

  女剑修个子很高,盛夏衣裳单薄,能看到她膀子上虬结的肌肉,闻言不屑嗤笑道:“先给你掰扯掰扯,我小妹茜桃被你欺负进牢子,平白受了顿罚还被扣了一年俸例,虽说秋家不缺钱,但这委屈,这仇秋家记住了,我和后边这四位姐妹不想跟你讲道理,今天就是来护短的。”

  我今天不是来讲理而是来护短的,多美妙的话啊,污蔑她立场有问题杀害道童的秋茜桃,玩阴招不成反把自己送进去,出狱后直接叫好姐妹来搞她?

  冷玉就没忍住笑了:“这样,需要我再收拾她一次吗?”

第23章

  半柱向后,冷玉收刀,捋顺微散的鬓发,朝地上哀嚎连连的女剑修道:“秋家也不过如此,早告诉你我的刀很快,谁让你不听。”

  而后她笑着对东方乌一扬下巴:“东方兄,你刚才说要给我介绍弟子?”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安静如鸡,嗑瓜子看戏的诸葛鹰扬差点连瓜子都拿不住。

  千景崖下常有弟子因价钱没得商量而大打出手,女剑修气势汹汹来找冷玉时,大家都没当回事。

  女孩子骂人嘛,互相撕巴嘲讽对方当炉鼎当凡人小妾都见得多了。

  但像冷玉那般下手狠且快的属实没见过,三招之内解决临近金丹的锻体剑修。

  ……社会我冷姐,人狠话不多。

  东方乌从震撼回神后,小心看了眼抱着脑袋满地哀嚎的女剑修,脸肿的像泡水的发面馒头,禁不住嘴角一抽:“打人不打脸,你反而将人脸伤的最重?”

  “我看她不需要脸。”冷玉丢下一瓶祛疤膏,讥诮道,“管好你师妹,别让她再来烦我。”

  东方乌讷讷拉过跟在他身后的一位白衣少年:“这是我师弟姜慕白,刚从南境做任务回来,被狐狸精差点骗的连底裤也不剩,穷了点但是活好,非常需要冷道友。”

  少年大概十六七岁,一张稚气鲜活的娃娃脸,眼睛明亮有神,脑后高高竖起马尾,向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笑涡下侧露出两颗小虎牙:“冷师姐,你好呀!”

  冷玉对干净清爽的少年弯起眉眼:“姜道友,幸会。”

  滚地哀嚎的找事女修被同伙灰溜溜地抬走,还不忘肿着脸放狠话:“冷玉,你给我等着!”

  冷玉不置可否,姜慕白抓了抓头发:“她是秋茜桃的族姐,秋家崇尚修剑,这种锻体的剑修都没脑子,你不用理睬她。”

  姜慕白是东方乌亲传师弟,师承怀清真人,一山头的师兄都没没为秋茜桃说话,这姐妹混得……属实不怎么样嘛。

  东方乌小声提醒冷玉:“他昨天刚回来所以你没见过,慕白三月前为师尊南下求药,中途差点被狐妖骗去当压寨相公,忍痛丢了剑才逃跑出来,孩子对某些方面有心理阴影,你训他的时候悠着点。”

  怀清真人教出来的男弟子都继承了备受妖女喜爱的特质,冷玉差点没憋住笑:“我会好好对他的。”

  东方乌道了声谢,又在姜慕白面前像老父亲般嘱咐:“刚才冷道友的刀法看到了吗,以后跟她好好日子,不许偷哭不许偷跑出去玩,外面的狐狸精都坏得很,到时候可没人来救你。”

  用力抱了抱姜慕白,东方乌依依不舍将少年的手放进冷玉手心:“他的未来,拜托你了。”

  冷玉认真道:“还需要我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带着大红花骑马迎接他吗?”

  *

  有内门介绍牵头,原先散去的弟子纷纷围过来,被女剑修一巴掌扫去一边的弟子先开口:“除魔小队都干什么啊?”

  冷玉:“早上睡觉,睡到中午。”

  姜慕白:“哇,东方师兄对我真好!”

  冷玉继续:“下午听我讲课,上杀手的职业修养和反杀手手段,晚上巡夜,一只奸细五十万,谁抓住灵石就是谁的。”

  “五十万!掌门何时这么大方,都可以再铸一把新剑了。”

  人群响起一阵惊呼,诸葛鹰扬在旁边嗑着瓜子:“呵,把我卖了都没五十万。”

  原本没什么人注意招募令,找事的女剑修反而将事情闹大,让大伙见了一回冷玉的刀法,东方乌又来给她送师弟,一看内门都有人来,还在观望的弟子们便沸腾了。

  五十万上品灵石耶,只需要抓一只低阶魔就可以,这么爽快的活还上哪去找!

  天色已经不早,冷玉开始收摊,挤出狂热的人群:“只有十五格名额,谁愿意就先填表,明早来巡夜弟子的山房面试。”

  姜慕白忙跟上她的步伐:“师姐,东方师兄说你和师尊关系匪浅,所以才叫我来这儿。”

  这个作精男人还真是蓝颜祸水,管束不好女弟子,麻烦全都是他惹来的。

  冷玉啧了声:“我要是和他有关系,那你是不是也继承怀清真人衣钵,也被妖女玷污过?”

第24章

  气氛短暂地凝滞之后,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场景。

  少年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捂着心口缓缓坐下去:“师姐,第一次见面你就羞辱我,你讨厌!”

  冷玉吸了口气,没来由地想到怀清真人:“别这样,我有点害怕作精男人。”

  姜慕白抽抽噎噎倒地不起,试图抱住冷玉的腿,喉头哽咽:“呜呜我才没有被狐狸精欺负,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东西全丢了只能重新开始,师尊说剑修连剑都保不住实在丢人现眼,便让我来找师姐训练呜呜。”

  他像只聒噪的蝉,跟在冷玉身后嘤嘤一路,听是怀清真人将他赶来这儿,冷玉匪夷所思地想,在她身边送自家弟子,作精男人又想干什么。

  到地方后姜慕白傻了眼,看看没屋顶后倒塌成一片废墟的山房,再看看树下吃瓜的七个大汉,忍不住瑟缩一下:“师姐,我晚上睡哪儿?”

  冷玉将山房重建图纸和玉简交给张山:“修建的事儿便交给你,卜算堂一月后会来验收,这几日先去西峰客馆住着,晚上记得按以前的规矩巡夜。”

  张山原本觉得冷玉只是娇滴滴的小美人,自从小美人一刀劈倒山房,他就对冷玉服服帖帖:“好嘞,都听你指挥。”

  *

  第二天一早,姜慕白给她当研墨小弟,冷玉指挥诸葛鹰扬摆好长桌,面试昨天填了表的弟子。

  第一个来的弟子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一刻钟,自来熟地坐地上吃张山的瓜,只好提前开始。

  一见到人冷玉端详许久,勉强分辨出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藏蓝色弟子服变成了锅底灰,肩膀以上的皮肤被炙烤得烟熏火燎

  冷玉清了清嗓子问:“姓名,内外门?”

  姑娘气若游丝,一口气回答完所有问题:“我叫元熙,内门剑丹双|修,前天炼丹把炉子炸了,我家老头要我赔不起钱就别回来,来这要口饭先吃几顿再说。”

  好家伙,怎么都跟姜慕白一个德行,冷玉又问:“请问你觉得自己最擅长哪方面的除魔技能?”

  元熙两眼望天想了想:“唔……我可以,我可以……我什么都可以快要临近金丹的修为当然可以哈哈哈。”

  姜慕白小声对冷玉道:“我认得她,隔壁青桓峰的五弟子,修剑天赋很好,旁听过我家师尊的剑法课,被秋茜桃嘲讽眼神老黏在师尊身上想屁吃,下课后她就把茜桃打了一顿。”

  冷玉没忍住一笑,看了眼还在思索自己擅长什么的元熙:“好了,你可以留下来吃瓜。”

  元熙开心地笑起来,满脸焦黑中只有牙是白色,眼神炯炯:“那我要两个。”

  冷玉指了地方,让她下去换身干净衣服,洗了脸下午在集合听课。

  “下一个。”

  第二位也是个姑娘,比起元熙整个人都干净整洁得多,说话声音甜美,第一眼就讨人喜欢:“我叫奚心晚,是清溪真人的小弟子,擅长剑法和琴。”

  冷玉戳一戳诸葛鹰扬:“她是你的琴友,这位你来。”

  诸葛鹰扬道:“介意昼夜颠倒的日子吗,晚上巡夜下午上课早上睡觉?”

  奚心晚弯起嘴角:“你们都不哭惨,我也不觉得苦。”

  诸葛鹰扬摇着扇子点头:“长得这么漂亮又是内门弟子,为何想不开来这里?”

  奚心晚眼圈一红,掩面用衣袖一擦又恢复正常神态:“想要证明自己不是花瓶。”

  诸葛鹰扬看向冷玉:“在怎么样?”

  冷玉挑了挑眉:“怎么内门往这儿跑,那先留下看看。”

  接着来的人便多起来,有诸葛鹰扬和张山选出十多位剑修锤修刀修,大多都是男子。

  冷玉有点忧愁地拔头发,想着山房的间隔应该远一些,尤其是夏天这男人味,这腋来香,够为数不多的几位姑娘受了。

  到午时三刻,该面试的人都面试完毕,冷玉正收拾桌子喝茶润口,面前有少年笑意融融道:“最后一位,冷道友需不需要看我一眼呢?”

  听到这个声音,冷玉险些将茶喷到姜慕白脸上,连连咳嗽得弯腰,姜慕白帮她顺背,好奇道:“冷师姐怎么了,见到他反应为何这般大?”

  因为……因为,如果可以,冷玉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鹰隼。

  诸葛鹰扬重新打开记录名单的纸页,看看正好还少一行可以凑整,翘起二郎腿道:“也行,那我就牺牲吃饭时间再干点活计,姓名,哪个山头的?”

  面色苍白的少年唇角带笑,穿着朴素干净,目光留恋地望着冷玉:“我名阿隼,是个想要从这里挣一份前程的杂役弟子。”

  “嚯,还挺有出息,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诸葛鹰扬摇着扇子,审视脸色苍白的鹰隼,“身子骨是挺瘦弱,但凭你这份志气,杂役也不是不可以进除魔小队。”

  冷玉突然反对:“不行,有病的不能要。”

  诸葛鹰扬不解其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得给人家一个机会,莫欺少年穷懂吗。”

  妈的,她不想懂。

  冷玉闭了闭眼,以前的除魔小队都是干什么吃的,让她混进来也就算了,鹰隼作为能在魔尊眼皮下说几句话的狗,怎么也进来浑水摸鱼?

  归元派,药丸的节奏。

  奈何诸葛鹰扬对这些就是男频龙傲天出身的弟子格外有耐心,看完鹰隼表演的一套魔族刀法,拍案叫绝道:“好刀法,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况且阿隼貌若好女,最适合用美人计打入魔族内部。”

  冷玉:“呵呵。”

  诸葛鹰扬笔下生风,在鹰隼名后用朱笔写了个大大的留用二字。

  冷玉皮笑肉不笑道:“希望你不要为今天的行为后悔。”

  诸葛鹰扬:??

  她疲惫地叹口气,干脆转身就走,姜慕白收拾好东西跟着问:“师姐,阿隼怎么了?”

  没怎么,她只是很累而已,并且想口吐芬芳。

  冷玉不得不留在怀清真人身边的目的就是干掉他,鹰隼一旦主动找她,势必也冲着薛长胤而来。

  思前想后,看来有必要走一趟怀清峰了。

  姜慕白道:“反正冷师姐早前就住在我家师尊那儿,不如还是回峰上歇息,下午诸葛和张山还要从留下的修士里再选拔战技出众的,您没事不用去。”

  也好,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

  能回去继续住自己的屋子,姜慕白很开心,一路兴奋地与冷玉没话找话,给她说了好些怀清真人的趣事:“我家师尊在归元十三峰主里最年轻,东方乌和我们几个是他突破化神境出关后收的第一批弟子,师尊也是第一回 做师尊,不像其他峰主会故意折腾徒弟,一直把我们当孩子宠着,可惜被妖女糟蹋得好几年又病又疯,唉。”

  说着他眼圈一红,冷玉给他递过帕子:“你师尊有没有说过,若是找到那妖女该怎么处置她?”

  姜慕白回得毫不犹疑:“师尊说了,先带回归元派钉死在邢台暴晒示众,而后当着上万弟子的面千刀万剐,神魂俱灭。”

  站在熟悉的殿门前,冷玉握着铜环低头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进去,才离开几天,再见薛长胤她不大自在。

  姜慕白用银钥匙开门:“怎么啦,师姐是觉得师尊狠毒吗?”

  “没有,害人的妖魔都该死。”冷玉若无其事继续问,“妖只认母,妖女那在一个月有了师尊的孩子,过了三年已经偷偷养大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怀清真人:!!!不可能我没有孩子!没有没有没有!

第25章

  姜慕白瞪大双眼:“我师尊有孩子?冷道友怎么知道!”

  冷玉忙让他的大嗓门小点声:“别乱嚷嚷,我只是猜测!”

  鹰隼向来性情温和,折中之道的为人处世在魔域游刃有余,这次难得主动出击找她的感觉很不妙。

  作为叛徒,冷玉心底人性未泯,而鹰隼带来的消息比她想象中的还令人不得不多想。

  因为就在刚才,鹰隼用密语传音给她一句话,见完薛长胤,第二日去老地方看孩子。

  姜慕白震惊地咬到舌头,发出一串呜哩哇啦谁也听不懂的话,差点扑倒在门口。

  东方乌打开门,站在庭院内一脸无奈:“师尊早就听到你俩在门外说话,为何不进来?”

  “因为……冷师姐唆,丝尊咬孩纸!”姜慕白跌坐在地,大着舌头泪水盈眶,“啊哦窝舌头好疼…”

  “好好说话,师尊有什么?”东方乌没听太明白,提起姜慕白后脖颈请冷玉先进门,“冷道友来得正好,师尊有话要问你。”

  “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薛长胤你被妖女玷污后还给她留了个孩子!”

  海棠树下花叶纷飞,落得满庭馥郁,怀清真人与一女道君对坐花下,旁边还站着抽抽噎噎的秋茜桃。

  一看到冷玉精神抖擞,面皮干净冷艳,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打斗过的痕迹,秋茜桃恨恨一扯嘴角,哼了声别过头。

  女道君在那日会审见过,道号似乎叫做秋云真人,是秋茜桃的长辈,怀清真人还问她是否要给自家子弟大开方便之门,被阴阳怪气一番后愤然甩袖而去。

  听到她还敢哼哼,秋云真人拧住茜桃的脸皮:“才出牢子都不安分点,叫你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族姐去打人家,结果反被打了一顿,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还不快快道歉!”

  秋茜桃眼圈一红,极不情愿地向冷玉屈膝行礼:“冷玉……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冷玉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才要张口说话,秋云真人热情地替她在桌上添了杯茶:“冷小友快坐快坐,快与本君说说薛长胤怎样有的孩子哈哈哈!”

  怀清真人不悦地沉下脸色:“秋云醉,我在与你说正事,茜桃这孩子不听话,况且怀清峰不太平,不如你先带回去管教……”

  秋云真人不顾形象地笑出鹅叫,连树上的百灵子都吓飞几只,喝了口茶才顺过气:“哈哈哈一峰之主有孩子那才是正事,冷小友快说来听听,可是除魔小队所抓叛徒供出的证据?”

  怀清真人羞怒起身,拿拂尘驱赶秋云真人:“快走快走,教好茜桃之前本君不想见到你。”

  “薛长胤,你要是敢抛弃孩子就不是男人!”秋云真人吃瓜吃了一半,失望鄙夷地摞下一句话,提起秋茜桃的后脖颈笑骂道,“别看了小丫头,他可是当爹的成熟男人,薛长胤不会喜欢漂亮蠢货,何况你只蠢。”

  她还贴心地帮东方乌关上门,不忘嘱咐道:“乌头仔细听着,明日本君召你来说说薛长胤怎样有的孩子哈哈哈!”

  怀清真人额头青筋毕露,疲累地叹了口气,自顾自揉着太阳穴,冷玉趁他舒缓心情的间隙飞快思索,该如何委婉提醒他魔尊的狗亲自来监视怀清峰。

  “孩子是怎么回事?”对面的男人冷不防开口。

  神游太空的冷玉吓了一跳:“孩子,什么孩子,妖女留下的孩子?”

  “……”怀清真人无言以对,沧桑地用手搓脸,好好的清冷师尊此刻像庄稼被蝗虫啃秃的老农,满是绝望道,“你不是都说了……我……的孩子吗?”

  魔尊对怀清真人恨得深沉,故意设母子计用人命牵绊也不是不可能,这法子魔尊在其他正道修士身上试过。

  美人刀里有冷玉的好友被灌下药,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献身正道修士后怀孕,几年后魔尊利用孩子让正道修士身败名裂,而后一家三口死的干干净净。

  一想到好友睁大眼睛抱着孩子死不瞑目的惨状,冷玉从脑仁痛到心扉,连续好几日从噩梦中惊醒。

  转了转干涩的眼,冷玉斟酌着用词道:“弟子在除魔小队收到的消息,兴许是打草惊蛇后放出的假消息,您无需太紧张。”

  “那你来做什么,还没查清楚便急吼吼来气我?”怀清真人气笑了,一字一句反问,“冷玉,你很喜欢将我的惨状宣扬地人尽皆知?”

  “……”

  “我替你遮掩被邪祟险些强迫的遭遇;你说你修为低不愿意搜魂,我替你安抚阳朔师叔;你说想去除魔小队做事,我让掌门给你副队的名分;这一桩桩下来,你就这般对我,太让本君失望了!”

  冷玉傻了,怔怔地望向他。

  怀清真人冷冷地撇过头,径自走进主殿。

  她从没见过怀清真人生气,最窘迫时候也只会独自黯然神伤,遭女子骚扰也只无奈地凡尔赛几句骚话,从没像今天这般暴躁地大动肝火。

  冷玉伫立在海棠树下,默默拂去肩上的碎叶,难道自己真的……过分了吗?

  姜慕白吓得贴墙而立,躲在角落安静如鸡,捂着嘴巴默默流泪嘶……舌,舌头好疼,师尊对不起,他再也不大嘴巴了。

  东方乌叹了口气,交给冷玉一只长匣,拍肩安慰道:“本来师尊想将紫玉鸾箫亲自交予你,箫身残留有幻神花的气味,劳烦你查查这是生长在魔域何处的花种,待一切妥当之后,师尊要去魔域手刃仇人。”

  冷玉接过匣子:“……抱歉,特殊时候提到不该提的东西,对不起真人。”

  她也不好再留下,道过歉后转身便走,东方乌御剑送她到地方,见鹰隼也在后一愣:“你是……冷道友的亲兄长?”

  除魔小队附近的瓜棚里,鹰隼切好一瓣西瓜:“多谢您送她回来,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让她多休息就好。”东方乌看他眼珠几乎黏在冷玉身上,虽然有些奇怪他俩的关系,但没多说什么。

  等他走后,冷玉才出声:“阿隼,孩子哪里来的,谁是他爹?”

  鹰隼笑眯眯坐在她身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咳咳,当然不是怀清真人的孩子,是另一位与你境遇相似的好友留下的,你还记得雪霏吗?”

  “当然记得,与我一同长大一同做魔尊的美人刀。”冷玉蓦地睁大眼,自嘲地笑,“而后,生下中洲修士的孩子任务完成,魔尊让她自裁毁灭证据,孩子居然还活着吗,可我记得一家三口都死了?”

  “雪霏濒死前,拿出毕生积蓄求我制造幻术给那个男人留下骨血,我便拿灵偶伪装,真正的孩子放进人间河水顺流而下,当时我站在小树林里瞧,看见刚进归元派的你将她捞起来自己养。”

  鹰隼忽然记起来:“明日正好是取药的日子,抱养孩子的富商也会去茶馆,雪霏活的时候最照顾你,去看看她的孩子吗?”

  冷玉怔怔望着天沉默。

  鹰隼也不急,慢悠悠道:“那天大雪纷飞,她抱着婴孩静静躺在那儿,还是你熟悉的和善表情,不过你那时候来得迟,只能看到她的尸体在那里摆着罢了……要是没有我喜欢你,你被魔尊抓去灌药,跟正道修士一个月后或许就和雪霏同样的下场。”

  冷玉痛苦地捂住耳朵:“闭嘴,我不想知道那正道修士,我去就对了,不许再提那件事!”

  *

  第二日清晨,万物生息,长尾白雀在海棠枝头翘尾巴,发出清脆的啁啾。

  姜慕白自感心虚,乖觉地替师尊扫起庭院落花,顺便听了一耳朵殿内师兄与师尊说话。

  东方乌禀报:“弟子查过西山门出行记录,冷道友会在每月某日固定去同一家小茶馆,同一处二层靠窗位,只要一杯紫苏茶,见一个男人,算下来本月就是今天。”

  怀清真人敛眉:“男人?”

  东方乌道:“与冷道友年纪差不多,身形比较消瘦,不过他每次来都戴面具,连店小二都没看清过容貌,上次便是他带冷道友去城郊被邪修投过毒的废弃房舍,害得人差点被……弟子斗胆猜测,那人应该是阿隼。”

  怀清真人便再无声息,姜慕白心痒痒后续,正想扒在门口继续听,里面出来的人与他撞个满怀,险些又咬到舌头:“呜呜好疼……丝尊肿么忽然出来!”

  东方乌不忍直视地捂脸,拿伞跟在怀清真人身后,教训姜慕白:“你好好练剑,师尊与我出门一趟,回来再收拾你。”

  等他俩走远,姜慕白抓抓头发,问新来的煮茶小道童:“为什么一听冷师姐今天去见陌生男人,师尊就要出门?”

  小道童老实本分:“不懂,我还是个孩子呢。”

  ……

  十里热闹长安街。

  冷玉弯腰抱起敦实的小丫头,起身时险些扭到腰,在她肉乎乎的脸上蹭了蹭,将脑袋靠在奶香味的小圆肩上,悄悄落下两滴泪。

  小丫头被她鬓边发丝挠得咯咯笑,小胖手摸摸她发间的海棠花簪:“仙子姐姐,漂亮的花。”

  冷玉揩干净脸,换上明媚的笑容问富商夫妇:“这孩子叫什么?”

  富商夫人宠溺地看着女儿:“民妇家姓薛,记得仙子说她娘名里带个雪字,生前最喜欢海棠,算命先生说这字太清苦,女儿家起名要金贵些,故而乳名雪雪,官名薛棠华。”

  姓薛,真是巧。

  怀清真人也姓薛。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也好,棠华好听。”

  蜀地名花擅古今,一枝气可压千林,比她娘的命好。

  冷玉仔细瞧着怀里的小丫头,刚从河里捞起皱巴巴地像只红猴子,跟她吃了几天百家饭也没长开多少。

  富商夫妇再无子女,对棠华比亲生还疼爱,金玉璎珞将她妆点成流光溢彩的金娃娃,胖乎乎的像只圆松鼠,大眼睛乌黑明亮,不枉是冷玉在闹市卜算许久才找到的善心人。

  冷玉当时并没见过怀清真人,更不知他姓氏,只能说这就是天意。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她摘下发间海棠簪,戴在棠华的两束小揪揪上:“归元派出产的海棠玉养气,红色也适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几年不见,夫人眼尾生出些许细纹,冷玉又掏出几盒焕颜膏给她:“这几年,有劳您悉心看顾棠华。”

  “都是民妇该做的,这孩子从小便聪明伶俐,三岁便能跟着她爹念诗文,长大一定比她爹还要厉害。”夫人满眼慈爱地逗了逗棠华,向冷玉行礼恳求,“民妇这几日随老爷收账,唯恐仆人粗手粗脚伤着棠华,劳烦仙子暂时看顾她几日,十日后民妇再来带她去求大德寺的平安符。”

  冷玉戳了戳三岁半小丫头的小肉脸:“您不必太恭敬,归元派随便哪位化神境的峰主为她写平安符都比庙里灵验,夫人先去忙,我带棠华在宗门玩几天。”

  大德寺金丹境的佛修一符难求,还得看是什么时候,北境现下歌舞升平,难得一回布道讲经,乍然得冷玉亲口承诺,夫人惊喜地连连揖首,谢了又谢才不舍地与丈夫离开。

  冷玉目送马车远去,看时间还早,索性慢悠悠逛起街巷,买了一串糖葫芦逗怀里小丫头:“爹娘走了,棠华不怕我把你卖了?”

  薛棠华乖巧伏在她肩头,忽闪着长长的眼睫,被糖葫芦甜到齁:“不怕,家里有姐姐的画像,娘亲说姐姐是我家的大恩人,以后见了姐姐要改口叫干娘的。”

  她甜甜地叫:“干娘~”

  心口入糖沁一般,冷玉差点被一声软软的干娘酥了神志:“这么隆重?”

  “是的呀,干娘好漂亮,才不会欺负我。”薛棠华喝着小葫芦的水,满足地打了个嗝,“咦,前边树下有面人……有漂亮哥哥。”

  冷玉以为她要玩,才掏钱走过去,赫然就见怀清真人站在面人摊旁,直勾勾瞪着她,眼白比眼珠子还多。

  他一身霜白法衣,银冠束发,眉心一点朱砂痕,是热闹凡间的烟火画卷中一抹令人遐想的留白。

  东方乌在身后撑伞遮挡落叶,周围一圈的媳妇姑娘眼睛都黏在他身上。

  这人微服出行排场还挺足。

  “雪雪别看了,不干净的东西看多了长针眼。”好心情瞬间被打回谷底,冷玉遮住薛棠华的小圆脸,暗暗翻个白眼转身要走,“前边有花魁游街,咱去看漂亮姐姐洗洗眼。”

  怀清真人先一步开口:“冷玉,你怀里是什么玩意?”

  什么……玩意?

  薛棠华好奇地晃着糖葫芦:“干娘,你在跟什么说话呀?”

  小孩子说话总喜欢拖曳尾音,怀清真人情绪正乱,只听到她亲热地唤冷玉娘。

  “她叫你娘,孩子他爹是谁?”偏偏怀清真人此刻不依不饶,“你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冷玉抱紧棠华,警惕地盯着疯疯癫癫的怀清真人,“这是我友人的孩子,与你无关。”

  薛棠华跟着凑热闹:“我爹爹姓薛。”

  “姓薛?”怀清真人蓦然瞪大眼,震撼到满脸扭曲,颤巍巍重复:“你有个孩子?我有个孩子!”

  他无波无澜的脸暴涨为猪肝色,捂着心口剧烈喘息,吓得东方乌一扔伞扶住他朝后仰的身躯:“师尊撑住,回了宗门您再晕现在可没地方躺!”

  冷玉看他又是一副失心疯的模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养得起她,又不需要您负责,害怕什么?”

  “不……我不需要,那妖女的孩子,我竟不知,妖女竟然是你……”怀清真人眼仁一翻,就此昏死过去。

  东方乌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求助:“师尊,您别……冷道友可否搭把手将人送回去再说恩仇?”

  *

  总之将疯疯癫癫的病美人弄回怀清峰费了不少力气。

  冷玉左手抱棠华右边还得御剑扶他,算是体会了一把所嫁非人,既拉扯孩子还得照顾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病相公的婚后日常。

  只是苦了大师兄东方乌,明明自己岁数也不大,还没到金丹的修为就不得不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扛起一峰主事,吩咐姜慕白添水熬药,派小道童知会阳朔道君,忙得满头热汗才停下来喝口水。

  冷玉问:“我需要帮点忙吗?”

  东方乌感激地摇摇头:“不必麻烦,方才小道童来禀报,除魔小队有位名叫阿隼的弟子来找您,说是请你回去看看山房施工进度。”

  除魔队离西山门近,他们的阵势又大,果然叫鹰隼瞧见了,冷玉唯恐他为薛棠华而来,不敢贸然带她出门,试探着问:“那边没有遮□□,我回去势必要在太阳下晒着,孩子怎么办?”

  东方乌看了看在院里摘花的小丫头,再看看床榻脸色苍白的师尊,痴呆地喃喃:“我也不知……可天热会晒坏小孩,师尊又不喜……”

  冷玉看他似乎有动摇之色,着重道:“这孩子她爹姓薛。”

  喘了一大口气,东方乌终于下定决心:“让孩子留下吧,我还要出门一趟,姜慕白又是个不长心眼的东西,我怕他偷偷玩小孩,你走的时候一并将人领走,师尊殿内有禁制,除了我们可出入,一般脏东西进不来,冷道友放心去,事情妥当之后来领这……薛……”

  冷玉憋住笑:“她叫薛棠华。”

  “……好,我记住了。”

  东方乌与冷玉一并出门,对她的面孔仔细端详,再瞅瞅薛棠华,不自然咳嗽一声:“都是尖下巴白皮肤黑眼睛,你俩长得可真像。”

  冷玉:???三岁半的孩子脸上能看出来什么?

  满是残花落叶的庭院里,姜慕白蹲在海棠树下,两手各举一朵小红花,对薛棠华笑嘻嘻道:“妹妹别怕呀,嘿嘿嘿我是你爹爹,快叫小爹爹!”

  薛棠华紧紧闭住小嘴,涨红脸焦急地摇头。

  东方乌走过去,一脚踢在他屁股后头,单手提住少年后脖颈扔给冷玉:“以后巡夜让他第一个上。”

  见冷玉来,薛棠华咿咿呀呀地扎进她怀里,冷玉摸摸她毛扎扎的脑袋,一句句嘱咐道:“姐姐……呃干娘这边有点事,你乖乖在院里和殿内玩不要跑出去,等殿内那人醒了之后……”

  避过东方乌,她意有所指道:“但凡他问你爹是谁,只说一句爹爹姓薛就对了,他要是臭不要脸赶你走,就让门口小道童送你去隔壁秋云真人的峰头,告诉她姓薛的爹爹不要你了,秋云真人就会给你糖吃,还能帮你欺负回来。”

  【备注:第二行是陆游的诗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_

  怀清真人:不我不想当爹!

  姜慕白:妹妹叫爹!

  东方乌:我觉得我才像爹。

第27章

  怀清真人第二早便醒了,神识格外清明,平常未曾注意的药炉滋啦冒气的声响飘在耳前,庭院中几只隔壁峰主的鹤在偷啄海棠,心中无端冒起烦躁。

  今日还得去阳朔师叔那边诊脉开药,但他实在没心思动身。

  不愿睁眼面对现实罢了。

  殿内静谧肃穆,安神香浮浮冉冉,不省心的小徒儿们都不在,不复以往聒噪。

  真好,无人注意他,无人再用怜悯同情的眼神瞧他,也不会没睁眼就有人扯着大嗓门号丧,逢人便说他矫情。

  清净真好啊,当初掌门若是让他闭关修养,不逢人就说他被妖女那啥,现在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一想起不着调的师兄,怀清真人喉头血气腥甜,按着眉心起身唤小道童:“润喉茶。”

  新来的小童子年纪不大,是由掌门亲自挑选送到这里的孩子,大可放心使唤。

  自从被掌门扯着喇叭似的嗓门吼得全宗都知道他被祸害过,还将他坑去合欢宗青楼进行免疫疗法,怀清真人就很想把这人揍一顿。

  但他调|教交出的小道童做事的确利索,看他闭眼坐在榻边调息,立即端上热腾腾的茶:“尊上,请用茶。”

  小道童的声音又轻又软,像个小姑娘。

  …小……姑娘??

  怀清真人察觉不对,下意识睁眼,赫然就见昨日下午冷玉怀中的小团子端着茶,一脸认真的小表情站在他脸前:“尊上怎么了?”

  “你谁怎么进来的你娘呢别过来别过来!”

  一瞬间气血上涌,眼前闪过金星直冲头顶,怀清真人惊恐地捞过蚕丝被遮住胸襟大敞的中衣:“放下茶好好说话,本君的小道童呢?”

  怀清真人反应过激,薛棠华年纪小,也看得出尊上明显很排斥她,放下茶碗小声道:“他跟一位穿蓝衣裳的大哥哥说话,要我侍奉您,还说反正我都来归元派啦,不如认认亲。”

  刚哆哆嗦嗦喝了口茶的怀清真人……噗地一声全给吐了。

  水渍差点喷在薛棠华脸上,吓得她小退几步,像受惊的猫儿似的瞪大乌黑的眼,胆怯掏出小手帕:“尊上,给您?”

  “……”苍天啊,这小小一只丫头眼仁乌黑,皮肤又软又白,两颊奶膘都遮不住下颌流畅收窄,像极了冷玉。

  这小孽障,还没桌子高就知道自己跑进来讨好他,摆出天真无邪的模样故意戳人伤疤,和她娘一样有心机。

  怀清真人越看越害怕,越看越发证实自己的猜测。

  那妖女果然是冷玉!怪不得不配合搜魂,她一来宗门便冒出好些奸细绝非巧合,东方乌那傻子徒儿怎么就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相中了她,果然都是邪祟的预谋!

  怀清真人哼了声,躲过小丫头的视线,远远绕了一大圈去更衣:“既然本君醒了,你也不必在这里碍眼,赶紧找你娘去,我又不是你爹。”

  薛棠华有点听不懂他说话:“您当然不是我爹,我知道爹爹姓薛,没到时间娘不会来接我。”

  怀清真人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转身指着门让她出去:“休想卖可怜让本君给你娘俩名分……你是没长腿么?”

  薛棠华张大嘴看着他,忽然反应过来:“尊上,您脖子上牙印不是我咬的!”

  那是你娘咬的!

  怀清真人一阵头大,扯了扯衣领遮住耻辱,亲自为她打开门:“本君绝对不会给你喜当爹,这儿什么东西都不准拿,出去!”

  呜呜,干娘,他好凶好坏,薛棠华立刻红了眼圈,扯下姜慕白簪在她头发上的海棠,生气地一撇嘴转身就跑:“不稀罕,还给你的花!”

  怀清真人还给看愣了:“小孽障气性这么大?”

  居然真被他气到跑掉了?

  归元派这么大跑丢了怎么办,有奸细把她抓了怎么办,冷玉回来找不到孩子和他拼命怎么办?

  怀清真人正思索要不要勉为其难把人叫回来,送给阳朔道君滴血验亲来自证他渺茫的清白,小道童拿着帖子回来,拦住薛棠华:“薛妹妹干什么去?”

  薛棠华气鼓鼓地撅起嘴:“干娘叫我去找隔壁峰头的秋云真人。”

  一听她名字,怀清真人立即下台阶亲自去抱薛棠华:“那是个喜欢打人的恶女人,你不要去。”

  薛棠华很不情愿地被抱住,歪过脑袋不去看他:“我要给娘说你凶我。”

  “随便你。”

  怀清真人: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这小孩真难养。

  小道童递给他名帖:“柳山嵩道长给您的。”

  他看也不看便收进袖中,哄着薛棠华跟他走:“跟本君走一趟九山找阳朔师叔玩,你娘马上就回来。”

  他御剑行至半空,薛棠华小心看了眼浮绕在自己身边的云,再看看下边只有指甲大点的人,大哭起来:“好高害怕,尊上我害怕!”

  怀清真人:……他就是不想被人看见才飞得高。

  没奈何哭声越来越大,吵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只好抱着她一路走去九山,可这样越朝人际稀少的地方躲,越能碰到不想看见的人。

  经过九山前的一片枫林,掌门正和其他三位峰主沙盘论战,十几位弟子在林外对练,怀清真人心头一梗,转头就躲。

  偏偏这些弟子齐齐行礼:“晚辈问怀清真人安!”

  掌门哈哈大笑:“怀清还有这种好兴致,来看看名剑大会本掌门如何统筹全局,笑傲群雄!”

  还好薛棠华只是三岁小孩,广袖一遮便严严实实,怀清真人故意咳嗽几声,使劲抹红眼角:“今日便不必了,师叔在山上等着,下回一定,下回一定。”

  掌门仔细瞧了会她,鄙夷地撇头难掩失望道:“罢了罢了,怀清还抱着他闺女,咱也不能没眼色是不?”

  其他三位峰主眼观鼻臂观心,心照不宣地眼神交汇之后,其中一位开口:“算算时间他闺女都会打酱油了,继承了怀清的好天赋,他闺女肯定能给咱们几个背首诗弹弹琴?”

  掌门抚掌叫绝:“好主意,有孩子又不丢人,快给咱们几个看看闺女!”

  “……”怀清真人转头就走,被四个臭不要脸的强行拉住,互相撕扯一会掌门终于如愿抢过薛棠华,在头顶举高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瞧快来看,这娃娃是怀清闺女,长得可真秀气!”

  怀清真人抢不过四个人轮番拉扯,头发都险些扯歪:“孩子不是我的,别乱说!”

  掌门才不听他说话,笑眯眯问薛棠华:“乖乖,你爹娘是谁?”

  薛棠华按冷玉交给她的话念:“我爹爹姓薛。”

  “看看,有些不负责任的还死不承认!”掌门斜了眼罪魁祸首,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给她,“乖乖这个拿去玩,算是大伯的见面礼。”

  怀清真人疲累地解释:“或许是万中之一的巧合,我正要去找阳朔师叔验血亲。”

  掌门一瞪眼,义愤填膺地吼道:“孩子都了说爹姓薛,跟你去魔域的时间也能对上,那妖女有错但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一点都没男人的担当!”

  *

  一群人浩浩荡荡上了九山,养鸟种花的阳朔道君躺在藤椅上,惊奇地啧道:“今天是什么大喜日子,老朽峰头上一回这么热闹是怀清重病,可别又不是好兆头。”

  掌门从怀清真人怀里抱过孩子,举给老头儿看:“师叔,怀清非说不是他的娃,来您这里验血亲。”

  老头儿差点以为自己耳朵聋了,叫薛棠华过来给他仔细瞧瞧:“怪不得一个月肾水被榨干。”

  “这么看来……瓜子脸儿,大眼睛,牙长得齐全,被妖女娘养的白白胖胖,她倒是个好母亲。”

  老头儿拿出明光闪闪的长针,捏着薛棠华圆圆的小指头,吓得孩子使劲躲:“爷爷我害怕,我不要针扎,我要回家找娘。”

  “罢了罢了,孙孙怕疼那爷爷不扎了。”

  都说隔代亲,老头心疼软乎乎的小姑娘,替她擦掉眼泪拔了几根头发,而后对怀清真人一喝,“孽徒,滚过来验血!”

  一炷香后,怀清真人一脸麻木地抬起手臂,看着每根手指都好几个窟窿眼的手。

  掌门安慰他:“师叔年纪大了,手拿不稳针,你个大男人也别计较这点小伤。”

  “……”

  老头儿抱着薛棠华踱步出来,慢悠悠坐在上首:“关于这孩子的血脉,有很多好消息和很多坏消息,先听哪个?”

  怀清真人木然地转了转眼:“她爹娘到底是谁?”

  老头儿并不直接回:“爹娘都是有基础的修士,只不过一个入魔道一个入正道。”

  怔楞一会儿,他忽然就笑了:“果然是这个结果。”

  老头儿不知从哪找出顶绿帽子给怀清真人:“不过孩子她爹不是你,别瞎猜都散了吧。”

  怀清峰上。

  冷玉找了一圈都没见到薛棠华和怀清真人,急出一头热汗,抓住小道童猛摇:“那瘪犊子把孩子弄哪去了?”

  小道童被摇得头昏眼花:“……不,不知道,真人说要把薛妹妹赶出去,亲自抱她御剑离开,一直都没回来。”

  冷玉提起刀,阴恻恻地问:“瘪犊子居然真敢对孩子下手,他朝哪个方向走?”

第28章

  冷玉气势汹汹,提把半人长的尖刀,小道童当然不敢说他看主子抱孩子的动作虽不娴熟,表面嫌弃,动作却又轻又小心,似乎对妹妹还不错。

  冷玉急过头后反而冷静下来,坐在汉白玉台阶拉着小道童一句句问:“瘪犊子还对孩子干了什么?”

  “我将柳山嵩的拜帖交给真人,他拿走后便不知所踪。”小道童战战兢兢指了个大概方向,一边偷偷观察她的神情,“您也别太焦急,真人带她走的时候云中御剑,薛妹妹恐高吓得哇哇大哭,真人只好抱着她走路,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您和妹妹的。”

  冷玉:……他又在说什么狗话?

  这话说得听起来还有多重意思,从昨天开始,他似乎把薛棠华当做三年多前他被玷污生下的女儿,前几日还扬言要将妖女挫骨扬灰,今天怎么可能善待他口中所谓“小孽障”。

  人的态度怎么会在几天之内转变得这么快,难道,接受了自己不干净的命运?

  冷玉语气生冷:“怕不是出去将孩子给扔了。”

  还好她在薛棠华小荷包里放了子母符,她手中的母符毫无动静,孩子大抵无事。

  冷玉稳下心神提刀出门,就见山涧小路上慢悠悠的两道人影扶阶而上,怀清真人抱着几只布做的兔子老虎猫狗玩具,一手牵着满头海棠花的薛棠华,“父女”二人其乐融融。

  抬头发现冷玉傻傻站在门口,怀清真人对薛棠华道:“快看,你娘在等你回家吃饭。”

  小丫头欢呼一声,小跑着扑进冷玉怀抱:“干娘~”

  落在后头的怀清真人只听到一声尾音软软拖曳的娘,心口漫过不知名的复杂思绪,面色如常地笑:“为了我,你这几年都没将孩子养在身边,难得她还愿意亲近你。”

  “……”冷玉觉得她耳朵可能出了差错,或者作精男人又开始犯病,“你又不是她爹,管的真多。”

  怀清真人垂下眼,将玩具交给小道童摆放在殿内孩子能够着的地方,留下绿帽子看了看:“也是,我在你的生命里来迟了一步,遗憾已经落下,现在补救也不晚。”

  冷玉越听越诡异,再一看他手里绿晃晃的帽子形状的物体,茫然地啊了一声:“你有事没事,没事的话你一个人欣赏绿帽,我带孩子去吃饭。”

  怀清真人挽留她:“你我之间生分什么,我叫道童去穗禾堂叫十菜十汤,从你踏入归元派之后,不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吗,我入了局便玩得起。”

  “……”冷玉真想用斧头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带颜色的浆糊,“这时候想起对棠华负责,谢谢但是不需要,她有另外姓薛的爹爹。”

  冷玉说的都是真话,薛棠华也跟着点头:“对呀,我有爹爹娘亲和祖母。”

  望着一唱一和互相逗笑的娘俩,怀清真人一阵心痛:“玉儿,我知我并非孩子生父,但你千辛万苦潜伏在我身边,又打算将孩子挂我名下,我只想问一句,你之前爱过的人是谁?”

  妈的,作精男人怎么越来越过分,也不知从哪听了洗脑包,还给她胡编乱造起情缘,这是能当着孩子面说的话吗,冷玉给薛棠华加了道隔音符,面色不善道:“没爱过,我这辈子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

  怀清真人拿着绿帽,只当她还在为渣男而心痛不愿说实话:“玉儿,我是真心对孩子好,不介意你之前有过……”

  冷玉被他烦得要死,随口摞下一句:“我被人强过,你满意了吗!”

  怀清真人蓦然瞪大眼,想到那日废弃民居里冷玉的猛烈挣扎,少女脸上带泪,躲避贼眉鼠眼高颧骨的枯瘦男人,落灰的床榻放着粗麻绳,地下满是砸碎了的长短各有,粗细不一的玉势。

  他这才后怕起来,不敢想若是他没听到她兄长的求救打碎结界,再来晚一步冷玉会不会……

  庭院陷入诡异的沉默,冷玉撇去心底烦躁,腾出另一只手抱孩子,小丫头看样子精神很好,没被人为摧残过,她稍稍放下心,撤回隔音符离开怀清峰:“雪雪晚上要吃什么,今天有没有害怕?”

  薛棠华回头望着伫立峰顶的怀清真人:“尊上带我上山看爷爷,爷爷扎他手指头出了好多血,还给我糖吃,好些伯伯笑话尊上怕疼没出息,还要我叫他们伯伯。”

  冷玉想了想:“爷爷叫阳朔道君,伯伯叫掌门?”

  薛棠华一拍小手,疑惑地问:“对,爷爷最后还说尊上不是我爹,但我亲爹亲娘血脉一个是正道一个是魔道,其他的听不懂,我爹爹娘亲不是做生意吗?”

  怀清真人只是心脏脆弱又矫情,他又不傻,突然冒出来个孩子先是生理吓昏,醒来之后智商回归,果然去找阳朔道君验血亲。

  魔尊为驱使从凡人中挑选出来的美人刀和鹰队,每人身上都种下魔种,威逼利诱他们一步步由人堕魔,灵魂泯灭无法转世,仅剩的一辈子彻底沦为魔尊走狗。

  雪霏不像她常因不听话被罚得遍体鳞伤,从没拒绝过魔尊的任务,魔种在她血液生根发芽,忠诚并没换来好的结局,最后一次任务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为他舍命生下后代,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怀清真人似乎认定她是薛棠华的亲娘,从而推导出玷污自己的妖女就是她,思路清奇,却又在一步步推进真相。

  富商夫妇常年在外,□□再换掉知情的仆人,抱回年龄对得上的孩子回祖宅上家谱,凡人薛家没有怀疑过薛棠华的血脉,但魔种最终还是流淌进下一代,万一碰上有心人引导迟早会入魔,不如趁她还不太记事早早洗精伐髓。

  但这等大事还得只会富商一声,冷玉莫名发慌,唯恐她步入亲娘后路,硬着头皮给小丫头解释:“爷爷一个人住喜欢逗你玩,下次我们再去跟爷爷玩好不好?”

  薛棠华开心地弯起圆圆的眼睛:“爷爷也说过干娘迟早会亲自找来,他就等着你呢,还说下次一家三口都过来陪他玩。”

  冷玉:“……”

  果然,这老头怕是就憋着坏等她求上门为薛棠华洗去魔种。

  有人站在怀清峰下等她,笑眯眯地要伸手接过薛棠华:“这小丫头胖乎乎的,小玉儿可吃得消?”

  冷玉朝侧边跳开几步:“阿隼,我告诉过你安分点,内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看到她,鹰隼苍白的脸上笑意暖暖:“一辈子很短,我想每时每刻都能看见你。”

  冷玉擦了把汗,在前边大步走,一点也不留情面道:“谁叫你自甘堕落再没下辈子!”

  鹰隼摇着拨浪鼓,逗朝后看的薛棠华来抓他:“那小玉儿要我怎么办好呀,我不入地狱,谁来救你离开地狱?”

  “我叫你闭嘴!”冷玉厉声喝道,将薛棠华吓了一大跳,“再提那几年的脏事我就杀了你!”

  “瞧你把孩子吓的,不是自己生的就不心疼吗?”鹰隼也不生气,摸了摸薛棠华的小脸,“雪霏的骨血五分像她,真乖,真漂亮,哥哥抱抱你好吗?”

  薛棠华喜欢他手里的拨浪鼓,又害怕冷玉不高兴,小心翼翼张口:“我还是喜欢香香的干娘。”

  冷玉干脆把她塞给鹰隼,自己提刀出鞘,寒意凛凛地盯着少年一举一动。

  鹰隼本就是讨人喜欢的少年长相,脸不正常地白是魔种发芽吸干血色,冷玉讥讽道:“回去多抹点粉,薛长胤死三年都没你白。”

  鹰隼不与她计较,跟薛棠华一路笑呵呵回了除魔小队,内门做事速度很快,山房已经初具雏形,这几日张山领他一班弟兄闲时就在不远处瓜棚歇息,新来的几个内门弟子也适应良好,一起都朝正轨走。

  元熙是丹修,今晚在瓜棚生火架起丹炉烫火锅,见冷玉来立刻摆出一副碗筷:“冷道友快来,今晚是麻辣牛油的锅底,切了小羊肉和鲜瓜,马上就可以吃了。”

  锅底的香味飘得大老远都能闻到,除魔小队人多,用小盘子盛了少说几十种不同的瓜果肉菜,看起来还蛮丰盛。

  炼丹炉里烫菜还是第一次见,冷玉惊奇围观吃得沟满壕平的姜慕白和诸葛鹰扬,想了想道:“今晚有个孩子,来点清淡的羊肉汤。”

  元熙这才看到鹰隼怀里还抱个三岁小孩,哇了一声:“冷道友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别到处乱说。”冷玉无奈,“这是我故人的孩子,来归元派求平安符,过几日便走。”

  元熙嘿嘿笑着给薛棠华盛了一碗蘑菇汤:“羊肉汤还没好,来小可爱,姐姐这里有好吃的见手青。”

  诸葛鹰扬不阴不阳地唱了句:“红伞伞白杆杆,吃完喝完躺板板。”

  元熙瞪了他一眼:“我仔细洗过,火候刚好,没毒的不信我吃给你看。”

  说完她真一口干完蘑菇汤,看得冷玉手心出汗:“需要半夜背你去医修峰洗胃的服务吗?”

  元熙潇洒地摆摆手,揭开锅给薛棠华舀了一碗羊肉汤:“让小孩靠边坐,被溅到滚汤就麻烦。”

  奚心晚是剑修,优雅地坐在角落小口吃饭,看她们聊得开心,也开口说话:“这丹炉做火锅,还是我师妹发现的,可惜她不喜欢有我的地方。”

  给薛棠华递过小汤勺,元熙随口附和:“的确,你师尊收你师妹时直接说她只能做你的替身,人活着连追求自我的权力都没有,不喜欢当你的影子正常。”

  奚心晚一噎,尴尬地笑笑不说话,诸葛鹰扬一看有瓜,感兴趣地问:“就是画本子里经常见的替身白月光文学?”

  “小奚以前和我一样被妖抓去做人质,她师尊以为她死了,便收了个和她很像的女孩子。”

  离开内门氛围轻松不少,晚上正是吃瓜喝酒的好时间,冷玉听得糊涂,姜慕白低声给她解释:“妖族少主真心喜欢小奚,带她回归元派正大光明求亲,后来便闹出一团糟心事,我家师尊很看不上这等做派,说要是他弟子被抓了肯定直接打上去要人,可惜他当时病得厉害,你来了之后才开始好转,这几日精神焕发到处跑,还是要谢谢冷师姐。”

  那是因为她来之后一手承包怀清真人的汤药,小道童以为她是同伙便放心让她下毒,其实自己压根没管过,冷玉笑笑:“为人本分罢了,别尬夸。”

  姜慕白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所以我想问问,冷师姐真和师尊……嗯,渡灵气双|修过,所以孩子也是师尊的?”

  冷玉:??

  她一把掐住姜慕白的面皮,皮笑肉不笑道:“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

  姜慕白痛得嗷嗷叫:“我错了我改口,师娘饶命!”

  鹰隼嗤笑了声:“都说不是小玉的孩子,有些人是不是耳朵长脚底?”

  冷玉松开手:“你也给我闭嘴!”

  夜里的瓜棚洋溢着快乐的气氛,直到被不速之客打断。

  一白衣少女提盏灯站在瓜棚不远处,笑意盈盈看向奚心晚,只是眼中含冷:“师姐,师尊请您不要夜不归宿。”

  奚心晚皱起眉头:“师妹,我……不想回去。”

  “师姐一向只爱风花雪月,除魔小队可不是你呆的地方,这儿晚上不安全。”白衣少女的确有三分像奚心晚,看着也就十四五岁,衣衫有点单薄,在夜风中微微发抖。

  她来得突兀,奚心晚表情霎时就变了,冷玉站起来息事宁人:“夜深露凉,休息一会儿就该去巡逻,山房还未修缮完毕,奚道友不如听听师妹的话。”

  “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白衣少女不好意思地笑笑,环顾一圈瓜棚诸人,忽然皱了皱鼻子,慢慢走到冷玉身边。

  “师姐别闹小脾气,快跟我回内门,这儿有魔种腐败发芽的气味,真是恶臭。”

  冷玉捏紧拳头,面上挂起浅笑:“魔物残留的气息熏人,的确不适合奚道友留在这儿。”

  诸葛鹰扬放下碗不悦道:“哪儿来的臭味,我怎么没闻到,这位道友不必阴阳怪气,有话直接说。”

  少女拉过奚心晚护在身后,冷冷盯着诸葛鹰扬:“我说的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信息不对等爆出的笑话

第29章

  诸葛鹰扬闻了闻自己:“我真没有!”

  奚心晚有点害怕地拉白衣少女的衣袖:“小九,我也没闻到魔血的气息,大概是他们巡逻时沾染到的。”

  鹰隼阴冷地扫过一遍小九,起身将冷玉挡在身后,这才挂起人畜无害的笑容:“这位道友,如果你想奚道友在这边的日子不太难过,一开始就不该在她的队友面前说这种话。”

  小九条件反射后退几步,嫌恶地捂住口鼻:“奚师姐,他在道德绑架你还是我?”

  “我和你走,请别再说了。”奚心晚唯恐破坏友谊,只想息事宁人,红着脸地向冷玉连连抱歉,“对不起,我师尊不许我在外边过夜。”

  小九不咸不淡道:“不承认都我有什么关系,做贼都不心虚,迟早自取灭亡。”

  “你去吧,有时间再过来就好。”冷玉当然巴不得她师妹赶紧走,目送两人走远才松了口气。

  她装得若无其事,可心中沉甸甸地压了块石头,内门弟子卧虎藏龙,像姜慕白整天一副没心肺的毕竟是少数,险些让她掉以轻心。

  小九彻底打乱本还算欢快的气氛,一提到魔众人表情各异,元熙慢吞吞收拾碗筷,对诸葛鹰扬道:“我都认得他们峰头的人,小九一直脾气不好,刚才冒犯你别往心里去。”

  诸葛鹰扬气咻咻哼了声,呼哧呼哧地摇着扇子:“我用人格保证跟妖魔没有一根头发丝的关系,大家都替我作证啊。”

  鹰隼噗嗤一笑:“我们当然信你,都是队友的交情,还不至于被外人随便一句话就疑神疑鬼。”

  “好兄弟,一生走。”诸葛鹰扬喉头呜咽,一把抱住鹰隼,“以后需要哥的地方尽管说。”

  冷玉默默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半时辰后,轮到张山和他七个弟兄巡逻。

  冷玉坐在唯一不漏风的小门房值夜,对着小盘子里六颗红彤彤的解药发呆。

  去看薛棠华的时候鹰隼又给她一颗解药,七七四十九到现在,只剩一粒就能彻底摆解脱。

  冷玉体内的魔种没有发芽,小九却站在她那边警告诸葛鹰扬,小替身比白月光正主厉害得多,实在不得不让人多想,她到底想提醒什么。

  锁闩基本失灵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诸葛鹰扬面色红润提着一葫芦酒,和姜慕白勾肩搭背地进来,冷玉没来得及收起解药,忙用书盖住盘子:“你俩来干什么?”

  姜慕白笑嘻嘻道:“我吃饭忘了说,我大师兄问您什么时候验紫玉鸾箫的气味,师尊很急但不好意思跟你提。”

  冷玉这才想起东方乌将怀清真人的紫玉箫给了她,被她随手放在桌上还没动过:“明日能验,今晚太迟了。”

  诸葛鹰扬一巴掌挥开书坐在桌子上,打了个酒嗝,捏起一颗解药好奇地闻了闻:“这是你给棠华买的小果子?”

  从魔域的印章到解药,他每个看似毫无头脑的动作都在她敏感点蹦跶,冷玉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强自镇定道:“放下,那是给孩子的甜果子!”

  诸葛鹰扬哦了声,放下解药:“那算了,我不爱吃甜的玩意。”

  然后下一秒,他眼疾手快捞起一颗塞进姜慕白嘴里:“小姜喜欢甜食,你多吃点。”

  冷玉:!!!

  “给我放下!”冷玉怒喝一声,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这是我的地盘,滚出去!”

  “你打我,冷道友太过分了!”诸葛鹰扬没回过神,捂着胳膊震惊道,“不就一颗糖吗,至于上手打人么?”

  他越说越耍脾气,抓起冷玉遮挡盘子的手,捏起最大一颗解药当着她的面塞进嘴里,嘎嘣几声嚼碎咽下去,嚣张地问姜慕白:“好吃吗?”

  姜慕白腮帮子一鼓一鼓,弯起眼睛连连点头:“好甜,还是山楂味儿。”

  “……”

  冷玉阴沉沉地盯住诸葛鹰扬,姜慕白发觉她似乎在生气,不解其意地挠头:“师娘怎么发脾气,大不了我明天带薛妹妹再买点更好吃的?”

  望着忽然间少了两颗的解药,冷玉欲哭无泪,不想再跟傻子解释,行云流水地提刀出鞘:“我数三秒,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诸葛鹰扬终于咽下去,才要开口,冷玉转头根本不想听他解释:“一。”

  “三,滚!”

  *

  当夜,巡夜回来的姜慕白和吃了见手青翻车的元熙一起上吐下泻。

  诸葛鹰扬和姜慕白同宿一间山房,扶着虚脱到腿软的少年去茅房呕吐,两拨人不期而遇。

  魔尊给她们这些人演示调制的毒药功效,被灌下药的死囚痛到青筋暴起,满地打滚求饶直到喉咙呕血,一时辰内脏便化为血水,一天之内只留锃亮的一具骨架。

  只有他的解药可让中毒者苟且残喘一个月,冷玉不知没中毒但误食魔尊牌毒草大杂烩的姜慕白是否会留下后遗症,但绝对不会像诸葛鹰扬如无事人一般。

  他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诸葛鹰扬咳嗽一声,拍了拍姜慕白的脊背:“这孩子,都说了睡前不能喝酒他就不听。”

  冷玉扶着说天空有小人跳舞的元熙,似笑非笑道:“我可不信名里带鹰字的人说鬼话。”

  到底是内门弟子,姜慕白呕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吐出绿色的胆汁才勉强停下,擦了把嘴上床就睡,发了一晚上的烧,第二天早上醒来,又是神采奕奕的元气少年。

  “师娘呸呸师姐,昨天吐完好饿啊。”姜慕白啃着穗禾堂的馒头,居然还能自己跑来找她,“紫玉鸾箫上的花种查到了吗?”

  冷玉平复了一晚上的心情,这会儿才接受自己小命被诸葛鹰扬两口没了一半的事实,勉强安慰自己小道童那里抢的五颗起码还有三颗。

  就当多活了三个月,未来无限可能,她还能苟。

  冷玉无精打采地打开长匣,将箫托在鼻下仔细闻了闻:“似乎是幻神花和八瓣若叶铃兰混合香,我爹娘生前给我在混沌之地的黑市留下门路,这种用法一般是魅魔看上正道男子的路数,八瓣铃兰和她们的巢穴大多在魔域东南,先将男子迷昏拖去洞穴,香气蛊惑人心放大感官愉悦,主要给昏迷的男子壮阳。”

  心情不好但工作还是要做,她认真给听得半懂不懂的姜慕白解释:“魅魔一个月的毫无节制,加上奸细持续投毒,这就是你师尊三年来一直病弱的原因。”

  姜慕白眨眨眼:“冷道友真的不喜欢若叶铃兰吗?”

  冷玉:“浓烈熏人,我不喜欢这种花。”

  姜慕白笑起来,将紫玉鸾箫收好:“冷师姐懂得真多,入归元派前在做什么?”

  她虚度的前半辈子在什么,做魔尊的美人刀,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做违背人性的恶人。

  冷玉望着湛蓝的天空想了想:“在努力做好人。”她又补了一句,“守卫归元派乃除魔小队本分,我以后也会对怀清真人认真一点,只求他别天天作,孩子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姜慕白嘿嘿笑着点头,显然误会了她其中一句话。

  冷玉无奈,又不好明说鹰隼天天都在怀清峰那边找机会安插眼线,只能含蓄道:“魔尊不会就此放弃,让他别再相信外人。”

  怀清真人少年时代大多时候都在闭关练剑,第一次为人师尊也对徒弟下不了狠手,在魔域中招则因轻信弱小,看他手下一个赛一个天真的弟子就知道,冷玉只是没明说孩子血脉,他便先入为主认为是自己的种,太容易被骗了。

  冷玉忽然一回神,她好像最近很关注怀清真人?

  不行不行,作精男人有什么好关注的,她要好好做事揪出更多奸细,还要骗鹰隼继续送解药,男人,只会阻拦她挥刀的速度。

  “啊呀,这日头晒得人暖洋洋的,是不是很适合复仇?”

  鹰隼抱着薛棠华在瓜棚附近摘瓜采花,慢悠悠引着孩子过来玩。

  冷玉注视她在树荫下编花环,少年温和地站在她身后,手掌轻轻抚上纤腰,笑意盈盈在她耳旁悄声道:“小玉儿,想不想知道被魔尊灌药后……将你送给了哪个正道修士?”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答案:正道修士,首先排除鹰隼和一集就狗带的鹰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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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支持,求求你们别取收,爱过就是爱过,起码留一点痕迹嘤嘤嘤,不想看了放收藏夹吃灰就好,别狠心抛弃我嘤嘤嘤

第30章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

  久到冷玉已经想不起是哪一年,只记得秋天西都府的柿子树开得红火,魔尊要她们灭口的那家修士姓卫,满门一百四十五人。

  卫家祖上曾为归元派修过关押魔物的地牢,西都府分支的卫家家主不堪忍受魔尊手下狗仗人势横征暴敛,独身一人为万民斩杀驻守在此的魔宫守将,被咽不下这口气的魔尊命令美人刀屠门。

  熊熊大火吞噬庭院的火红柿子树,冷玉叹口气,提刀木然地踏进火海,撬开密室找到家主令牌中藏的归元派地牢地图,看了看藏进衣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假地图塞进去,收拾完这一切忽然听到火海深处有孩子的哭泣。

  冷玉眼中忽然亮起微光,回头看见领队正在外边空地清点尸体无暇注意她,顺着细小的哭声跑进内宅,冷玉掀开床帐,赫然在床底发现一个不足五岁的男孩。

  看到一身黑衣,脸上染血的冷玉提着血迹斑驳的弯刀,男孩惊恐地捂住嘴,眼泪和着鼻涕流进嘴巴:“姐姐,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冷玉沉默思索半瞬,掏出避火符和一袋上品灵石塞进孩子衣襟:“你家后院柴房后有狗洞,顺着后边竹林快逃。”

  她带起孩子几步飞跃,将他一把推出去又拿稻草堵住洞口:“竹林外有户受恩过你父亲的老妇独居,卫家本族在南境,记住你的仇人是魔尊,别恨我。”

  她原路返回,将令牌交给领队的女人:“查过一遍内室,只发现这个。”

  领队打开令牌看看,仔细将她打量一番:“玉儿,我似乎听到你那边有孩子的哭声。”

  冷玉抬头对她平视,毋庸置疑道:“查过,没有。”

  领队似是而非地笑笑:“可这边只有一百四十四具尸体,唯独缺了五岁的小少爷。”

  冷玉指甲掐进手心,声线沉稳冷静:“你记错了,他家三子一女,全府只有一百四十四人,不信你问雪霏。”

  雪霏看了眼冷玉,又看看似笑非笑的领队:“……玉儿说的没错,卫家最小的少爷十一岁,尸体都在这儿了。”

  “行啊你俩,就当是我记错了罢!”领队冷哼一声扭头便走,刀尖的残血甩落在冷玉手背。

  雪霏担忧地替她擦去:“玉儿,你又不听话了……”

  冷玉只是朝她笑笑,望向远山绵延数十里的竹林,抬手触到滴落的细雨。

  乌云滚滚,快要下雨了啊,也该回去向魔尊复命。

  但愿那颗复仇的种子不要熄灭。

  果然回去后,冷玉就被客客气气请到魔宫。

  高位上的赤眼男人懒洋洋地开口:“孤听说你又对领队出言不逊,年纪不大心眼不少,长得又不是孤喜欢的妩媚模样,孤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冷玉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心中飞快思索莫非他发现地图是假的?

  魔尊捏起一颗玉珠丢在她头顶,慵懒地叹气:“卫家的事做得不错,你也在美人刀呆了那么久,听领队说你最喜欢正道那些物什,孤满足你的愿望,让你见见渴望许久的正道男子罢,听说那男子和你都是冷冰冰的妙人儿,绝配。”

  魔尊既没当场罚她,后续也没再找过冷玉,就好像是随口一提的闲话。

  过了一月,冷玉稍稍放下心底不安,鹰隼带她出去散心,在人魔混杂的市集看似不经心问:“魔尊对你有点意见,我怕他出手就是大招。”

  冷玉接过他刚买来的冰糖水,小酌一口道:“那你要怎么办?”

  鹰隼抿了抿唇,轻揩她嘴角的微微濡湿:“等到这事儿完了之后,我去求魔尊娶你,你想去人间过安稳日子,咱们就永远住你喜欢的地方。”

  ……

  冷玉喝了口水便有点晕,大抵是这几天实在胆战心惊,糖水也实在齁甜的缘故,走路腿脚发软。

  鹰隼揽住腰扶她回去休息,在她耳旁轻声道:“别怕小玉儿,再忍一个月就不疼了,苦日子彻底结束,我等你为我穿一次红嫁衣。”

  再后来的话冷玉没有听清,只记得自己躺进一张柔软的床,入目是朱砂色的绮罗帷帐,只想就此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屋内熏着迷醉的暖情香,鹰隼已经消失不见,除却她自己翻身的声音,屋内安静昏暗地可怕。

  一闻到这种危险的香味,冷玉豁然惊醒,发现自己双手被银环铐在床头,浑身上下□□,腿心深处血迹斑斑,敏感处痛得撕心裂肺,到处都是被大力掐出青淤的痕迹。

  她恐惧地想喊人求救,却被身侧满是霜寒气的赤|裸|男人捂住眼,语气生冷:“闭嘴。”

  “救命……别碰我,放手让我走!”冷玉疼得掉眼泪,强忍着身下仿佛被撕裂的痛楚,挣扎躲过他的手,又被狠狠掐住脖颈动弹不得。

  男人侧身将冷玉压在身下,摸索出腰带蒙住眼睛,拔下她的银簪扔在地上:“你最好安分点,少来欲擒故纵这套。”

  ……

  她不想再回忆从痛苦疯狂到麻木忍受的一个月。

  那时冷玉不明白鹰隼何谓熬过那月就结束的话,现在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在魔域最信任的人,眉眼在鹰队最阴郁好看的少年,亲手端给她加了药的冰糖水,亲手将她抱上魔尊指定的床,一边说着娶她的话,一边将她送给别的男人折磨。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过去三年多光景,冷玉觉得她是时候忘却前尘,慢慢走出这场阴影。

  和同样被送给修士又爱上不该爱的人,拼命也要给修士生下孩子的雪霏相比,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不要信任狗男人,会变得不幸。

  归元派的太阳总是暖融融地照在人头顶,鹰隼的手还放在她腰间,脸上是冷玉看来恬不知耻的笑容:“小玉儿发什么呆,真的不想知道吗?”

  “滚,我叫你滚!”冷玉怒从心起,一道剑气呼啸而出,将鹰隼打出十米开外,“我不想知道,滚!”

  冷玉提起元熙放在桌上的剑,用不熟练的剑光劈向少年:“滚出归元派,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信你一句话!”

  鹰隼撞在树干上呛出一大口血沫,躲避冷玉毫不留情的攻击,慢条斯理等她脱力放弃攻击,擦了把嘴角的血:“好罢好罢,小玉儿不要生气,以后我……再不提他了。”

  薛棠华吓得大哭,躲在瓜棚里不敢出来。

  歇斯底里发泄后,冷玉擦了把忽然止不住的眼泪,靠着墙根颓坐下来,怔怔地望着瓜棚旁的柿子树。

  还没走远的姜慕白躲在树后不敢动,偷偷探头看冷玉已经安静下来,赶忙念了串千里移形咒,转瞬之间回到怀清峰。

  怀清真人此刻无事,正在庭院纠正东方乌剑法的粗疏处,余光中看到小徒弟上气不接下气地边跑边喊:“师尊,你还是把棠华妹妹接到峰上来住吧。”

  一听关于孩子,怀清真人略微不自在地咳嗽几声,疑道:“怎么了,孩子他娘又想做什么?”

  姜慕白接过小道童的茶水,一口饮尽才道:“冷师姐今天好凶,阿隼碰了她一下就被揍得吐血,棠华也被吓得哭,躲在瓜棚都不敢出来。”

  怀清真人皱皱眉:“一点都不关心孩子,她是怎么当娘的?”

  东方乌很有颜色,一看就知道自家真人打得什么主意,试探着问:“师尊,需要弟子去接薛妹妹吗?”

  “真真是最毒妇人心,她娘用这种手段让孩子过得凄惨伶仃,让我知道主动接孩子入内门。”怀清真人叹口气,“总不能三四岁的小姑娘在茅草棚躲骂,我便顺了她的意。”

  姜慕白还挺开心:“那我替师尊带路!”

  他兴奋挥舞的手臂不小心打到怀清真人,东方乌无奈瞪了他一眼叫他收敛点。

  姜慕白吓了一跳,忙鞠躬认错:“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话没说完怀清真人脸色一变,按在他左手脉搏:“你昨晚夜不归宿,何时体内有的魔气!”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审核打回来修改,我憋了好久呢

第31章

  姜慕白茫然回话:“我……弟子不知道啊,和除魔小队吃了一顿饭其他人都没有事情。”

  怀清真人闭了闭眼,真想撬开傻徒弟的脑壳:“巡夜可有遇见什么东西?”

  姜慕白挠头:“没有……叫两对卿卿我我的道侣回家玩,然后诸葛道友给我吃了棠华的山楂丸子。”

  东方乌解释道:“诸葛鹰扬,出身以东诸岛的琴修世家,弟子入门时便认得他。”

  怀清真人舒缓眉尖:“还好,只是丹田残留些许魔气,内力催出即可,这几日不许再夜不归宿。”

  姜慕白连连点头,又多嘴一句:“师尊,弟子与诸葛师兄同吃山楂丸子,可他却无恙。”

  怀清真人神色逐渐凝重。

  阳朔道君早早告知他薛棠华母亲(冷玉)虽为修士,体内却被人为种下魔种,她诞下的孩子身上势必会流淌魔血,如果不想孩子日后被魔引诱堕落,成年前必须洗筋伐髓,彻底抹去残存的变数。

  相处这么久,他不信冷玉不明事理,居然还给薛棠华吃带魔气的食物。

  这死丫头明知故犯,怕不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

  冷玉并不知她凭空被安上虐待孩子的名头,还被主动喜当爹的人看成亲娘。

  她坐在树荫下哄薛棠华,老远就出现在她视线里的诸葛鹰扬一身松松垮垮地弟子服,五石散吸多了的纨绔模样,举盘糖球山楂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脸上的桂花油在太阳下反光到看不清五官,整个一行走的人形油物。

  冷玉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将山楂递给薛棠华:“来,赔给你娘的山楂,雪雪尽管拿去吃。”

  诡异地看了看,冷玉问:“直接从糖葫芦串拔下来的?”

  “什么都让你说完了。”诸葛鹰扬挠头嘿然,“那天晚上,对不起啊。”

  冷玉转过头不想理他:“如果人命关天的事情用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那这世上就没有恶人。”

  诸葛鹰扬从怀里掏出一册图画册子给薛棠华,咋舌道:“不至于吧,你的山楂丸子多金贵,我吃一口还不行了?”

  冷玉讥讽地问道:“那山楂里加了影魔喜食的药物做饵,那为何姜慕白吃完吐了一夜,怎么你却毫发无损?”

  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翻车的准备,为防止鹰隼走漏风声,只告诉炼丹刻符都会的元熙根据解药外形仿制诱饵。

  影魔脑子不灵光,喜欢阳元充足的食物,在它们喜欢栖息的隐蔽角落撒上诱饵,诱饵包裹定位符,便能及时追踪。

  比如就像现在。

  诸葛鹰扬开始眼神飘忽:“那山楂丸子居然不是……所以冷道友怀疑我跟叛徒是一伙儿?”

  冷玉指了指他背后,元熙和张山等大汉兴高采烈地打靶归来,

  看到冷玉,元熙扬了扬手中剩下的山楂丸子:“浪费了三张符就抓到一只影魔,小玉快来看!”

  元熙从净瓶中放出猎物,一团飘忽的黑色浓雾中隐隐约约闪动着一颗山楂丸子大小、赤红的丸药。

  冷玉瞳孔一缩,是来给潜藏的奸细送解药的傀儡魔!

  元熙掐住黑雾的命门,不解其意地问:“它包裹的红珠是什么,跟妖丹一样的东西吗?”

  “大抵是,我来看看。”冷玉心念微动,“在哪儿抓到的它,有无同伙?”

  “唔,在内门附近的藏经阁背后的石雕下。”元熙心有余悸道,“要不是我们速度快,差点就叫它溜进内门,险些重蹈覆辙。”

  诸葛鹰扬瞪大眼:“呜呼,让我来看看他的妖丹!”说罢手一伸,直接掏进黑雾中心,轻松将解药拿在手里舔了舔,朝元熙一眨眼,“以后有这好事叫上我。”

  才想动手拿药的冷玉:……

  还故意舔几口宣誓主权,这油物果然有问题!

  元熙果然被他恶心得后退几步:“行了行了送你,反正拿它交差足够。”将影魔收进净瓶,她换上开心的神情,“咱们归元派的大师兄从魔域回来了,小玉要和我们去掌门主峰下看吗?”

  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少女情怀总是诗,她也不会阻拦别人去看。

  冷玉挤出一点仅存的笑容婉拒后,发现拿了解药的诸葛鹰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怎么办,更想打人了。

  回了山房冷玉心痛了一小会儿,将仅存的三颗谨慎收好,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薛棠华没了踪影。

  她吓了一跳赶忙出门,谁知抬头就看到作精男人正抱着薛棠华笑。

  他动作温柔地将小团子抱在腿上,纤瘦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小揪揪,簪上一朵海棠花,还不忘道:“你娘很喜欢海棠,可惜她为你冠薛姓,却非我亲生。”

  冷玉:……这个男人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此时怀清真人抬头:“你都是怎么养孩子的,将她放在瓜棚也不加防范?”

  冷玉匪夷所思:“你来干什么?”

  “罢了,看你也不像是个正经养孩子的人,棠华以后就在我峰上住,你想看孩子随时来便是。”怀清真人如是道,温和下神情问怀里的小团子,“棠华想不想随我去看望爷爷?”

  薛棠华开心地咧起小嘴想要笑,怯怯看了眼冷玉:“可是……”

  有人帮她带孩子当然不会拒绝,只有一点疑问,冷玉很是匪夷所思:“雪雪什么时候喜欢他?”

  “孩子的心纯粹,知道分辨谁对她真心好不好,哪里像大人,嘴中一句实话都没有。”怀清真人悠悠道。

  冷玉干脆抱臂靠在墙上,不咸不淡地轻笑一声:“你这是内涵我?”

  怀清真人轻咳一声,给薛棠华加一道隔音符,对冷玉开门见山道:“阳朔师叔说这孩子身上流淌魔血,必须洗筋伐髓,你我何时去拜访师叔?”

  冷玉冷冷道:“我又不是孩子亲……”

  糟了!

  怀清真人既然知道薛棠华血脉有问题,那是雪霏将发芽的魔种传给孩子,可……怀清真人一直认为她才是亲娘!

  换句话说,误会七拐八弯,误打误撞让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上有魔血?!

  她精心掩饰的真相,在怀清真人眼中就是个笑话。

  冷玉不敢再神想下去,炎炎夏日愣是全身直冒冷汗,全凭最后一点侥幸心理支撑:“您真的误会了,我不是孩子亲娘!”

  怀清真人揭下符纸,怜悯地问薛棠华:“瞧瞧她这人,居然说你不是亲闺女。”

  冷玉急切道:“雪雪,快告诉他我是你干娘,不是亲娘!”

  薛棠华自从亲眼看到冷玉将鹰隼一剑打飞十米开外,揍得她喜欢的小哥哥当场吐血,害怕地一缩:“仙尊,她真的不是我亲娘,我另有娘亲疼我。”

  真是歹毒的女人,为了将女儿强行塞给他连孩子都不要了,怀清真人心疼地抱紧薛棠华,一脸怨怼:“好啊,你还学会威胁三岁小丫头,她做错了什么摊上你这这种不负责任的娘。”

  冷玉表示心累:“你可以找阳朔道君验血亲,我前十五年生活在魔域但是没有魔种,不是她娘!”

  怀清真人的表情逐渐凝固:“那她为什么姓薛,难道不是……”

  “是她父亲姓薛,巧合而已!”冷玉扶额,“您能不能仔细听我解释。”

  她用春秋笔法将事实做一番粉饰,只说薛棠华生母是她在混沌之地卖药认识的隔壁摊主,爱上来买货的正道修士,两人短暂地爱过一段时间,后来女方被妖魔看上强行种下魔种,此时她已怀孕,生下孩子夫妇对抗妖魔失败而死,孩子被冷玉带去人间交给一对行商的薛姓夫妇抚养,前几日碰巧在街上遇到。

  冷玉想为故去好友的孩子求一道平安符,故而带来归元派玩耍一段时间。

  仔细解释一刻钟后,怀清真人眼神发怔,嘴角颤抖道:“……孩子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你的?”

  冷玉沉默一会儿,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为什么,您看起来很失望?”

  顿了顿,她恍然大悟。

  该不会怀清真人一直认为玷污他的人是冷玉,相处一段时间发现人还不错,勉强接受被她糟蹋还喜当爹的结果后发现认错了人——

  看样子又要昏厥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怀清真人: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谁知连老婆也不是

  冷玉:一个谎要用无数谎言去圆,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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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怀清真人怔楞一会儿,不声不响站起身将孩子交给身后的姜慕白让他先走。

  冷玉捏了颗糖球山楂放进嘴,斜靠在树上瞥他一步步走进自己,戏谑地问:“孩子不是您被玷污生下的小孽种,不需要在成长过程中为父母承担奸生子的骂名,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师尊不应该庆幸吗?”

  怀清真人身量很高,冷玉堪堪到他嘴角,平视只能看到男人衣领间凸起的喉结,带着清幽的檀香。

  他面容看不出喜怒,用那双好看的凛冽寒星瑞凤眼冷冷盯住她。

  冷玉头顶一黑,抬头注视怀清真人,手不自觉藏在背后握住袖箭:“师尊被欺骗了这么久,莫不是想找我算账?”

  怀清真人微微垂首,额前几缕发丝落在她的肩头,捏住冷玉的脸轻轻道:“瞧瞧你兄长,那眼神快要将我杀了。”

  鹰隼已擦去嘴角血迹,虚弱地站在破烂不堪地山房内,紧紧盯着姿势暧昧的两人,丝毫没发觉自己的手指将木梁扣出凹痕。

  “他表现得实在不像盼望妹妹好的-亲-兄长。”怀清真人轻笑一声,将其中几个字节咬地格外清晰,“一刀就能崩塌十几座山房屋顶,小玉儿的刀法不错,不知你是否听过这句话——

  美人刀,刀刀割人性命。”

  这是魔尊为他训练杀戮机器的美人刀随口提过的话,他怎么知道!

  冷玉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后背爬满细汗,表情仍旧茫然地看了眼鹰隼:“哈,他就是那个性格……”

  “别错开话题,冷玉。”怀清真人捏着她脸颊肉,掰正她的脑袋,“我早看出他对你的眼神不一样,你很听他的话?”

  他果然什么都看得出来,冷玉手心汗涔涔地险些握不住袖箭,飞快思索该怎么逃过试探。

  不能糊弄,会被他怀疑心虚,也不能逃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解药在鹰隼手里,两边都不能欺负地太过分。

  鹰隼目光不善,阴沉盯住怀清真人几乎贴在她脸上的鼻尖。

  冷玉在鹰隼看不到的一侧偏头,主动抬起脖子,嘴角一碰怀清真人的脸颊:

  “狗男人,七夕快乐。”

  冷玉挑眉一笑,他的脸有点冰凉,像玉般质地温儒,口感还不错。

  鹰隼赤红了眼睛,狠狠一锤门框,本就摇摇欲坠的墙掉下泥块。

  怀清真人耳尖霎时涨得通红,慌张避开冷玉的动作:“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你竟然……”

  “今日是姑娘们过的乞巧节,我还不能对你为所欲为?”冷玉邪魅地一揩嘴角,装作不舍地摸了摸他的脸,“男人,你真是该死的甜美。”

  怀清真人被她亲过的半张脸忽然灼热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烫出个洞,偏偏罪魁祸首此刻眼神明亮,抓住他的袖摆还想继续:“男人,我要闯入你的生活,你为了孩子接近我,等今天已经很久了吧。”

  “放开,冷道友请自重!”

  冷玉就当没发现怀清真人的羞耻挣扎,不依不饶道:“你跟我客气什么,对我有欲望也是人之常情,脸羞得比海棠还红,你们男人就是口是心非。”

  妖女或许另有其人,但看冷玉这不要脸的劲儿,一时间怀清真人竟有种错觉,死丫头骗他也不是不可能。

  放在怀清峰他还能陪冷玉玩小把戏,但此处时不时有弟子经过,已经有人探头探脑,怀清真人顾忌到长辈的矜持,赶忙掰开冷玉就走:“死丫头休想得逞!”

  “好家伙,咱们归元派的高岭冰花居然沦陷了,骂弟子骂得这么亲密。”诸葛鹰扬和元熙蹲在瓜棚里,兴致勃勃地讨论,“冷玉好大的本事,你学学人家。”

  元熙呸了一声:“别说今天是七夕,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要喊出那句——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剑修的媳妇只有剑!”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怀清真人红脸,这不比画本子上的刺激?”诸葛鹰扬拿着《仙色撩人:清冷师尊别想跑》幽幽道,“据说这里边的师尊原型就是怀清真人,那妖女却没照着冷玉写,真可惜。”

  一点都不可惜,冷玉写黄文肯定不会把女主角照自己的外貌写,看着仓皇吓跑的怀清真人,有点惋惜地心想,都是主动喜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是一点撩都受不了。

  冷玉掏出手帕擦了擦碰过怀清真人的嘴角,走向眉眼沉郁的鹰隼:“以后你动作别太惹眼,他已开始怀疑你我的关系。”

  鹰隼盯着她的嘴角不发一语,额头碎发上沾着零星碎泥块,砸过墙的拳头血迹斑斑。

  看他一副疯狂嫉妒的脆弱模样,冷玉抿唇,狠下心不去同情他,抬手想替他拍去泥块。

  “别碰我,你跟他一起过吧!”鹰隼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眼,打开她靠近的手,肩膀颤抖地转身走掉。

  看样子,少年好像背着她哭了。

  冷玉嘴角还残留香味,搞不懂这俩狗男人的操作。

  檀香慢慢浸入口,化作一丝隽雅的回忆。

  今日七夕。

第33章

  “今日七夕乞巧节,人间的姑娘在这一天都会向织女祈求一双灵巧的手,修真界的道侣都跟着凑热闹。”

  元熙今天巡逻回来后就坐进门房,望着冷玉时不时发出窃笑:“冷道友,你七夕准备做什么?”

  冷玉朴实道:“带孩子。”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怀清真人自愿当爹接走了薛棠华,便又改口道,“反正孩子不是我的,那就努力修炼。”

  元熙震惊道:“可是姜慕白到处说薛小妹是他师尊的亲女儿。”

  冷玉扶额:“他和他师尊一样被妖女祸害过,脑子不对劲,别信。”

  她头痛地掐着太阳穴,实在没想到姜慕白居然把这事到处去说,清清白白的未婚少女带个孩子已经够惹眼,再被造谣那可真是跳进灵泉也洗不清,干脆将刚才编好的谎话又复述一遍。

  “……所以大概就是这样,薛夫人将薛棠华交给我求一道平安符,十日后便走。”

  诸葛鹰扬呼哧呼哧摇着扇子,一边评论道:“这么说来,怀清真人认为冷道友是妖女还有了孩子,故意来归元派认爹,其实一切都是巧合?”

  冷玉点头:“上任门派的大师兄卷款潜逃,掌门没办法将我送来归元派。”

  忽然想到东方乌要他打听的话,诸葛鹰扬长长地哦了声:“那冷道友三年前的春天在做什么?”

  冷玉不喜欢回忆过去,在魔域的日子暗无天日,尤其是那年开春被正道修士蒙眼强迫度过生不如死的一月后,魔尊不知为何同意鹰隼带她来人间的请求。

  但离开魔域必须种下长老炼制的毒蛊,服用四十九颗解药后才算获得自由身。

  但冷玉并不知情,以为自己彻底褪去枷锁,在小客栈给鹰隼的水里下了麻|药,憋了一口气连夜奔逃,最后体力不支跌倒在千里外的河畔,被原先小门派的掌门捡到。

  掌门看到一身狼狈的冷玉,只当她是躲避仇杀的小可怜,二话没说收她做免费劳力的洒扫徒弟,过了一个月还算安稳的日子。

  一月后蛊虫苏醒,她内脏像被腐蚀般痛得满地打滚,吓得掌门连夜御剑为她找医修,恍惚间被人喂进一颗甘甜中带着酸涩的药丸,天亮后剧痛逐渐消减,冷玉怀着感激的心睁开泪眼婆娑的眼,正想对掌门请来的医修道声谢——

  赫然发现鹰隼笑眯眯坐在床边,发出令她绝望的声音:“小玉儿,你不老实,解药在我手里还敢乱跑。”

  冷玉终于向命运低下头,她这辈子……或许都逃不掉这些疯子的掣肘。

  在小门派的三年鹰隼没太过分,对外只宣称他是冷玉亲兄长,每月按时找她一次送药。

  小门派倒闭是冷玉没想到的变数,灵气意外与怀清真人契合是变数中的变数,归元派就像黑暗前路中的一束光,让她心中升起雀跃的希望。

  却没想到她的行动正中魔尊下怀,逼她继续祸害怀清真人。

  妈的,解药还剩两颗就功德圆满,她不干了!

  “春天在其他门派修炼。”诸葛鹰扬提问的时间节点太微妙,冷玉警惕地反问,“小九说过你身上有魔种生根发芽的臭味,我倒想知道你的来历。”

  她顺手一指,奚心晚正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和小九说话,两位姑娘相处融洽,奚心晚在掩嘴笑,只不过小九的眼神时不时便落在诸葛鹰扬身上。

  “都解释过很多遍,那是巡逻除魔留下的气味!”他像只刺猬似的跳起来道,“咋的还需要我剖心自证清白吗?”

  小九远远哼了一声:“奚师姐,你为什么总跟恶臭男人待在一块?”

  奚心晚犹豫地回头:“诸葛师兄人还不错,直接说人是坏蛋……不好吧,小九这是我的事情。”

  “阳朔道君座下师兄皆能验魔族血脉,指尖扎一针的事情。”小九干脆一笑走来过,停在冷玉身旁一吸鼻子,“唔,似乎更浓烈了,可惜冷师姐闻不到。”

  冷玉还在惦记被他抢走的解药,若无其事地让开座位,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提醒:“元熙在藏经阁附近抓过一只傀儡影魔,琴修所居的绕梁峰似乎就在那边?”

  小九不依不饶,拽住诸葛鹰扬:“抓到一只活的奸细宗门会奖励五十万上品灵石,你要真是魔域的奸细,我可不会放过你。”

  “我真没有干过坏事。”诸葛鹰扬跳上树,撕心裂肺地大吼,“要真是奸细我现在就找根房梁吊死自己,明天就跟你去验血!”

  小九居然真从袖中取出一卷契约:“正好我最近缺钱,你若是归元派正经弟子就来签生死契,明日午时和我去九山找师兄验血,不信守诺言命根子剁了喂狗。”

  她本还想说话威胁诸葛鹰扬,被羞愧的奚心晚连拖带拽的拉走:“不好意思,我家师妹缺钱缺疯了,难免不择手段,诸葛师兄请不要责怪她。”

  诸葛鹰扬:“小九你给爷等着,我要是奸细倒赔你五十万!”

  冷玉笑着挥手让她俩赶紧走,回头看到鹰隼正站在墙根处,整个人都散发着沉闷的气息。

  冷玉想了想解药还得指望他,挂起敷衍的笑意走过去:“阿隼,还在生气?”

  鹰隼别过脸,手上未擦干净的血迹斑驳:“离诸葛鹰扬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冷玉大概便有了猜测,脸上仍不解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以后别再用刀。”鹰隼到底还是转过头,抬手小心翼翼触碰她的脸,“你随元熙她们去演武场练剑,既然薛长胤有所怀疑,那就摒弃美人刀教给你的一切。”

  冷玉:“那参与我过去的你,还会不会按时为我送药?”

  “今晚去住客馆别出门,会有你不想见的人来问话。”鹰隼的手轻轻划过皮肤,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又抚上她发间的银簪,“同心簪还在啊,还是我送给你的及笄礼呢。”

  冷玉怎么会不记得,鹰隼亲手为她戴上这根发簪,又被那个男人随手扔到地上,簪身空心,摔在地上的音色清脆。

  “别岔开话题!”发簪里藏着真正的地图,冷玉打开他的手,笑意逐渐冷却,“你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又想将我卖一次吗?”

  鹰隼面部闪过羞窘难堪,语无伦次的解释:“不会了,是鹰犬的属下来踩点关押魔将的地牢,它是另外一拨奸细的领头。”

  冷玉想起来了,卫家灭门后她将假地图交给魔尊,鹰犬下辖的奸细在盯地牢,妄图放出关押在地下十八层的魔将重影。

  鹰隼还想说点题外话,已套取情报的冷玉没心思听他忏悔,冷漠地转身离去。

  “小玉儿……”少年抬起卑怯的眼,嗓音带着哭腔小声喊了句,“能不能,帮我去医修峰拿些药,我不敢去…但是伤口裂开了。”

  冷玉回头瞥了眼手掌流血的少年,一开始就捏在手心的药膏带着体温,远远扔给他。

  鹰隼立即露出惊喜的笑容捡起来,小心翼翼拍去尘土藏进怀中,苍白的脸带着虔诚的神情目送她逃离这片土地。

  一直跑到归元主峰附近,附近弟子渐渐多起,人声喧嚣中冷玉缓了口气,垂下颤动的眼睫。

  到底是怎样压抑变态的情感,他妈的像条狗一样,为什么还能狠下心送她去陌生男人的床。

  “冷道友,我给你占好位置了快来!”人群中的元熙朝她挥手,“大师兄纪星阑年前在混沌之地追查宗门流失的地图,今天从北山门回来复命。”

  冷玉和她挤在一块,看了眼乌央乌央的女孩子堆,讶异道:“这是什么顶流待遇?”

  “远赴人间惊鸿宴,一睹人间盛世颜。”

  元熙捧着脸惊艳地叹息,顺便分了一把葵花籽给她,“大师兄路上腿受了点伤,高空御剑会关节钻心地疼,只能走路回来,好不容易亲眼见一次美人当然要看啦。”

  冷玉:“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能比归元十三峰主里最飞雪迎霜的怀清真人绝?”

  元熙一挠头:“忘了你是亲过怀清真人的猛人,可能得到大师兄也是极好的,不信你看!”

  前方的女修发出一阵欢呼,纷纷朝前来的黑衣少年抛花抛手绢,甚至还有人直接抛腰带。

  躲避少女追捧的青年马尾高束,黑色法衣蟒纹暗浮,越发衬得人身材劲挺,手腕和肩膀戴着银光铠,像一丛山水画的孤清墨竹。

  他从冷玉面前走过,周身慷慨从容的凛冽剑气令人头脑清醒,冷玉哦了声:“醒醒,你得不到的。”

  元熙眼都不眨地目送黑衣少年逐渐走远,遗憾地叹了声:“你有没有听过关于大师兄的传闻,据说他在魔域和人界交接的混沌之地隐姓埋名,假扮成药材商人到处收集情报,与一位女修出了点意外。”

  冷玉一时没听懂,茫然啊了声:“什么意外?”

  此时大师兄已经走远,人群逐渐散去,元熙看看周围无人,小声伏在她耳旁道:“就是那种……超脱普通男女之间的关系,后来这位女修莫名失踪,大师兄任务完成来不及找她,只能带满腔遗憾回来。”

  常人都爱听八卦,冷玉却在其中听出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好家伙,魔尊又闲着没事派美人刀□□正道修士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长得好看的男修士不要去魔域,会和怀清真人一样被妖女玷污。

  就当听了场笑话,大师兄看着也不像某人被强后的要死要活,冷玉并没当回事,只记得今晚鹰隼要和其他奸细碰头商量劫狱。

  她摸了摸发间银簪,真正的地图藏了三年,或许是时候交给归元派,做她身份暴露前将功补过的希望。

  夜晚,客馆前的紫竹林风影婆娑。

  冷玉想着还是听听鹰隼的话,不去参与他们奸细开会,特意选了处幽静偏僻的地方过夜,检查一番门窗正准备打坐入定,房顶响起几道凄厉的尖啸。

  有人出鞘太快,发出剑气伤到皮肉的声音,接着是几声痛苦的闷哼,乒乒乓乓踩过瓦片跳下房梁,不多时蔓延出一阵血气。

  冷玉提剑谨慎地躲在客馆暗处,嗅到血气已经消散地差不多,才小心跃上房顶查看。

  西边的青瓦被踩歪大片,月色照耀下有滩暗色血迹,冷玉蘸起一点仔细查看,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一道冷厉的细剑已架在她脖颈。

  “放下武器。”那人冷冷道。

  他嗓子沙哑粗糙,明显中气不足,冷玉缓缓转过头,果然看到他肩上血肉外翻:“都伤成这幅鬼样子,还敢来威胁我?”

  冷玉同样抽剑出鞘,同样在他仓皇躲避前稳稳将剑指向他脖颈。

  “你是谁?”

  “你怎么会不知道。”那人一身夜行服,身材精瘦颀长,面上带着鹰喙面具,只露出双桃花眼,顷刻间消失不见。

  清凉的月下,金属面具边缘闪着冷光,鹰喙的形状,果然是魔尊豢养的鹰队走狗!

  冷玉忽然庆幸还好将薛棠华放在怀清真人身边,不至于和她一起面对今晚的诡谲,谁知刚一进门,一柄熟悉的细剑又搭在她脖间。

  冷玉:……这帮子细作,还有完没完了!

  看她果真动了杀气,黑衣人忽然噗嗤一笑:“小玉儿,你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冷玉一道袖箭射向他:“不认识,这屋里只能你死我活!”

  黑衣人轻轻松松避过她的攻击,叹口气摘下面具:“冷玉,是我!”

  第二道袖箭再次射向他,冷玉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孔,好像是有些熟悉,似乎白天还见过。

  “别打了,麻烦你看看我。”黑衣人嗓音恢复,随手将鹰喙面具扔在桌上,油腔滑调地自我介绍,“在下五花八门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一不晓,以东诸岛诸葛琴魔是也。”

  冷玉停下动作,沉默了一会儿道:“……好的,诸葛油腻。”

  从满脸油光的纨绔到身手利落的细作,诸葛鹰扬当卧底比她成功——

  个锤子啊,小九明天就要抓他去阳朔道君山上验身份,魔种一旦发芽,板上钉钉的跑不脱。

  冷玉有点想笑:“我就知道你为何而来,明天验血该怎么糊弄?”

  诸葛鹰扬一捋碎发,将散乱的乌发束在脑后,乍一看还挺俊。

  肩上痛得他龇牙咧嘴:“我体内魔种有被人为催动发芽的迹象,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躲开明天的检验。”

  “凡我宗弟子有犯罪事实者,除却已有身孕女修可免牢狱,内外门弟子一视同仁。”冷玉替他念出归元派律令法典第一百四十条,开玩笑道,“怎么,你个男人打算怀孕逃罪?”

  诸葛鹰扬立即亲切地拉住她的手:“正有此意,请你助我有孕。”

  作者有话要说:

  冷玉:说实话,我怀疑我听错了。

第34章

  冷玉的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不敢置信地重复:“我怎么让你怀孕?”

  天晓得,她只是随便一说,诸葛油腻怎么就信了?

  莫非他早就想通过这种方法来逃避?

  “都是因为你这几日抓我们去巡逻,搞得没法抽时间去地牢踩点,鹰犬手下那狗孙子觉得我办事不利索,前两月故意没给我解药,我都快急疯了,昨天好容易逮到一只傀儡魔哪能放过。”

  冷玉:“怪不得,你见了解药就跟狗见了骨头一样扑上去。”

  诸葛鹰扬舒缓一口气,坐在刚铺好的床边:“我说你哪弄来那么多,怀清真人身边小道童的都让你拿走了。”

  冷玉尴尬咳嗽一声,避过话题:“所以……男人要怎么怀孕?”

  “这个简单,我用内力逼魔种汇聚在丹田发芽成长,伪造怀孕假象,待到十月之后瓜熟蒂落,你帮我剖腹取出它。”

  冷玉仔细思索一番这个方法的可行性:“理论很美好,你不会难产而死吧?”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让它推磨,时间紧急,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诸葛鹰扬捏着面具,淡淡讲述他的来历。

  “三年前归元派秋招,这位诸葛少爷就已死在路上,魔尊给他的仆从洗脑让我顶替,诸葛世家常与以东诸岛的医门丘家联姻,他家又保护女子的独门秘技,可让入赘的姑爷怀孕,你不必太惊讶。”

  诸葛鹰扬说到做到,给自己包扎伤口,利落安排好一切才半开玩笑:“小玉儿等着喜当娘就成。”

  冷玉勉强合上嘴:“一个月当两回娘,你这样败坏我名声真的好吗,就不怕我到处宣扬?”

  诸葛鹰扬才不怕她威胁,自动带入奶爸角色,已经开始慈祥地抚摸小腹:“你要是不配合给我肚里的孩子当娘,我就把你叛变的事情说出去。”

  冷玉立刻满口答应,忽然反应过来:“这么说你也叛变了?”

  “那可不,刀尖舔血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再干。”诸葛鹰扬很从容道,“在归元派多好啊,我有身份有钱,已经忘记走狗是什么日子了。”

  冷玉又问:“你的解药还剩多少?”

  少年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桃花眼闪着细微的光:“还有三颗,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它们潜伏这么久,一是劫狱救出魔将重影,二是杀了怀清真人。”

  冷玉这一拨奸细的任务目标是怀清真人,两方很少通信,没想到诸葛鹰扬比她玩得更大。

  劫地下十八层的狱,单靠几个小奸细和地图肯定不行,怕不是更位高权重的巨擘参与。

  冷玉开始胡思乱想,这要是报告给宗门,得多少五十万……

  诸葛鹰扬倒是没想那么多,两人坦诚相见后开始闲聊:“知不知道很久之前鹰隼就喜欢你啊,每早你们美人刀去红莲台练舞,鹰队与你们的队伍交错而过,鹰隼每次都要拼命挤到队伍前方,等最后边的你与他擦肩而过,你的红裙被风吹过他的手,鹰隼能开心一整天。”

  冷玉冷笑道:“口口声声说喜欢,然后亲手送我上仇人的床。”

  诸葛鹰扬尴尬一摸鼻子:“这个……他要是不听魔尊的话,你交给魔尊的地图只有一半,恐怕那时候就已经死了。”

  “死有什么可怕,说不定对我而言是解脱。”冷玉讽刺道。

  ……地图只有一半,那另一半去了哪里?

  诸葛鹰扬替她回答:“大师兄纪星阑去魔域便是追查另一半地图,不论丢失还是销毁,总比落在魔尊手里好。”

  这样也好,不枉精心培养美人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冷玉借着大火的光亮随手一画,魔域到现在还认为它们手里的是真地图。

  提起魔尊诸葛鹰扬便来了劲:“美人刀里好看的女子都被收入后宫,你怎么没去?”

  冷玉一阵无奈:“魔尊喜欢妩媚娇软的女子,我哪样都没沾上边。”

  “也是哦,反正薛长胤喜欢你这样气质与他相近的冰美人。”诸葛鹰扬有模有样打量她一番,支起下巴贼兮兮问,“我有个大胆的猜测,魔尊该不会是挑你去羞辱他?”

  她的记忆与东方乌所说怀清真人的遭遇虽有相似之处,但在细节方面有很多出入。

  冷玉摇头断然道:“不可能,那人很凶很残暴,不像薛长胤的性格。”

  “抱歉,提起这些实在冒犯。”诸葛鹰扬歉意道,“能否说说那人身上有何特征,我来帮你找?”

  “过去没办法改变,但我必须放过我自己。”冷玉淡淡道,“多谢,我自己便好。”

  她当时为了报复,在那人的锁骨处灌注法力狠狠咬了一口,鲜血流进她的嘴角,没有三五年无法消失,锁骨上有一颗朱砂痣红得刺眼,她永远忘不掉。

  捱过痛苦后有雪霏照顾她,有其他朋友轮流来安慰拥抱,时刻盯着她不许自戕,魔尊象征性补偿了几箱他认为少女应该喜欢的金银珠宝。

  朋友的关心拉回处在疯癫边缘的冷玉,相比自己踉跄回宗门,还被掌门宣扬的人尽皆知,变成修真界笑话的怀清真人,冷玉还算幸运。

  与她商对完毕明日细节,诸葛鹰扬准备离开,临走之前抱了抱冷玉:“辛苦了,小玉儿再坚持几个月,我们的曙光就要来临。”

  不同于鹰隼,他的怀抱很有朝气感,没有夹杂其他情绪,是难得纯粹的友谊与希望。

  他走后冷玉顺了下思路,准备好说辞后发现盲点……他为什么条件反射觉得那人是怀清真人?

  又凶又狠,从没让她看见过正脸,白天理智犹存,嫌弃地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夜晚春毒发作,无论躲去哪里都逃不脱被他按在身下,深入得几乎痛进肺腑……

  最重要的一点,师尊那般脆弱矫情的人,亲一口便红脸,被玷污还上吊,美人灯似的一撩拨就灭了——

  应该不大。

  第二天午时,双方准时来到阳朔真人峰下。

  老头儿有五位关门弟子,年纪比掌门小不了多少,五位弟子每人又收弟子,除去出山采药云游的,一共十八位师兄师姐在山下医馆轮流当值。

  小九一身白裙飘飘,抱剑等在山下,见诸葛鹰扬挺着肚子扶着腰,仍旧一副五石散吸多的纨绔模样,冷笑道:“午时已过一盏茶,我还以为你连夜跑路了呢。”

  诸葛鹰扬打了个哈欠,一手扶着冷玉的手:“我这段时间需要静心修养,不跟你瞎扯。”

  小九冷哼一声,先迈步走进医馆,熟稔地与当值弟子打招呼:“李师兄,我昨日说的这人来了。”

  李师兄是阳朔道君最年幼弟子收的关门小徒,年纪轻轻面向和善,闻言彬彬有礼请诸葛鹰扬坐下:“这位小道友,最近可有服用药物?”

  诸葛鹰扬:“白术,女贞子,黄芩。”

  “???”小九忍不住问,“可那不是安胎药?”

  冷玉使劲憋住笑,替他拿出药渣:“这些还没倒掉的药渣可以作证。”

  李师兄半信半疑地搭上诸葛鹰扬脉搏,闭目诊脉小碗茶时间后,霍然睁开眼睛,换了个姿势继续诊脉,喃喃道:“不对劲……他怎么能……”

  诸葛鹰扬反而催促道:“师兄若是不确定,可以直接验血。”

  李师兄一个哆嗦,不敢置信地再换了个姿势,呼喊同僚:“诸位师兄师姐,过来看看这人的脉象。”

  小九疑惑地看了眼冷玉,再看了眼胸有成竹的诸葛鹰扬:“冷师姐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

  冷玉深沉道:“可我必须给孩子负责。”

  小九:“?”

  又过去一炷香,李师兄叫来他的十七位师兄师姐,共同得出一个结论:“恭喜诸葛道友,你有喜了。”

  *

  掌门主峰。

  “弟子此去混沌之地,只找到宗门丢失的一半地图,还有一半不知所踪。”黑衣少年跪在下首,掏出沾染血迹的古旧纸页,“徒儿无能,请师尊责罚。”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布满疤痕,用碎发遮挡侧颊还未恢复的伤口,掌门心疼地唤他起来:“人没事就好,可别像某人被妖女折腾去半条命就好。”

  一旁的怀清真人不悦地咳嗽道:“师兄,不会说话就闭嘴。”

  纪星阑还是不肯起:“师尊,徒儿必须要对救过徒儿的女子负责。”

  掌门无奈:“你在魔域隐藏三年,她帮你躲过魔族守卫搜查,可失踪三年多还没消息,那种地方估计已经……”

  怀清真人抱着薛棠华悠悠道:“阳朔师叔告知我身边也有人在混沌之地卖过药,不如问问她。”

  掌门作为冷玉入门的促成人,就知道他说的是谁,哎哟一声挤眉弄眼道:“师弟还真是对她上心,果然还是为兄看人的眼光好。”

  阳朔道君评论过冷玉棱模两可的几句话,再加上薛棠华带有魔血,他对冷玉的来历一向有所怀疑,今日正好借由头试探:“我宗主峰的万事镜可追查门派内一切行踪,不如看看她此时在哪。”

  掌门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给万事镜灌注灵力,默念冷玉的生辰八字:“可看仔细你家小美人。”

  镜面泛起几层涟漪,怀清真人手心开始发烫,昨日被她轻吻过的脸颊灼热,紧紧盯着逐渐清晰的景象。

  一片草木青葱,周围是医馆的小竹林。

  不错,竟敢亲他的死丫头在做正经事,没背着人瞎折腾。

  怀清真人微微放下心,随着镜面几度变换,冷玉旁边的小九一脸懵圈,十八位阳朔师叔的徒孙包围面善的纨绔少年。

  冷玉一脸俨然:“没错,我刚来除魔小队的那一夜荒唐。”

  “所以,我会对他和孩子负责。”

  诸葛鹰扬低下头,娇羞地茶言茶语:“可是……怀清真人怎么办,我好害怕。”

  背后有阵阴风吹过,冷玉总觉得有人对她进行死亡凝视,忍不住一哆嗦:“大老婆就要有大老婆的气度,我去找他要点钱给你花。”

  掌门又是一声哎哟:“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怀清生不如死。”

  周围气氛凝结,怀清真人冷下脸甩袖而去:“有本事她便来找我要钱!”

  *

  但别说,冷玉还真敢。

  为了做戏做得像一点,傍晚果真去了一趟怀清峰,拿着小风车逗院里吃饭的薛棠华:“雪雪,仙尊在哪里?”

  薛棠华欢欢喜喜接过小风车:“仙尊这个时候一般在灵泉沐浴调息。”

  懂了,作精男人现在没穿衣服。

  冷玉哄了几句薛棠华后,轻车熟路走进目的地。

  熟稔地蹲在山泉旁,看怀清真人果然手忙脚乱地想遮掩裸露的上半身,冷玉没忍住一笑:“又不是第一次见,您害羞什么?”

  怀清真人每回沐浴都要被摧残一次,每每看到锁骨朱砂痣的一圈咬痕就联想到冷玉笑起来的虎牙。

  “冷玉,你好大的胆子!”他色厉内荏地让她出去,“搞大其他男人的肚子,还敢腆个脸找我要钱,你有没有廉耻心!”

  冷玉出神地盯着他遮掩锁骨的手,闪过转瞬而逝的怀疑:“师尊为何总是捂着脖颈,胸前两点不重要吗?”

  怀清真人脸刷地升温,腾出手遮住胸膛,越发羞耻:“你出去!”

  冷玉忽然间情绪激动:“就让我看一眼,求您了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寂静一瞬后,怀清真人羞恐中动了怒气:“色胚,登徒子!”

  冷玉才不介意他嘴上逞能,试图继续靠近:“我保证看一眼就再也不来骚扰您!”

  一想到下午看到她的手还放在纨绔隆起的小腹,露出为人父(母)的慈爱,怀清真人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你休想从我这里拆东墙补他的西墙,出去!”

  冷玉不肯走:“您让我看一眼,我直接带您去杀妖女,魅魔的地盘我可熟了。”

  怀清真人果然露出犹豫的神色,拧眉道:“你还有这等本事?”

  当然……没去过,但冷玉依旧认真编瞎话:“对对,我在混沌之地之地卖若叶铃兰等药材,魅魔最喜欢来我的摊位配春|药,自然听过她们闲聊族内事务。”

  怀清真人:……

  好家伙,死丫头以前居然卖过壮阳药……

  “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他不露声息地后退几步,眨眼间用灵力穿好衣裳。

  冷玉一直紧紧盯着他行动,看他就要走,顿时顾不得情况急忙跳进水中,一把抱住怀清真人的腰:“师尊别走,不给看也可以,您直接告诉我玷污您的妖女身形特征也好。”

  怀清真人的身上依旧弥散檀香,刚沐浴过的头发带着清冽山泉的气息,只是被她紧紧圈住的腰间一圈肌肉僵硬。

  泉水有些冰凉,水线只在怀清真人胸膛以下,却能浸到她心口,冷玉被冷气刺得嘴角颤抖,丝毫没发现她强行环抱的男人体温却在上升:“比方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或者身体哪部分有刺青之类的?”

  怀清真人根本没法躲开冷玉,后背紧靠泉边山石,偏偏前边冷玉直接扒在他身上,湿透的浅色衣裳勾勒出曼妙曲线,清亮的眼神不带一点情|欲,仿佛她是真的在认真问问题。

  怀清真人顾忌到贸然推开她会被水底石头滑倒,反抗了但没反抗彻底,心猿意马地注视冷玉一会儿,惊恐地想到她再抱下去某个地方迟早会反应,打算用骚气的话题赶走她:“你看我身子,我能看你的吗?”

  冷玉怔楞过后惊喜道,“好啊,看我不亲死你。”

  怀清真人:“………”

  “魅魔女子,年纪不大,笑起来有两颗虎牙,身形清瘦,皮肤白皙……”他仔细思索三年前在昏暗烛火下的罪魁祸首,随着封存在灵识深处的记忆渐渐清晰,他有些说不下去。

  难道非得要他说那女子面容其实很美,漆黑发亮的柔顺长发,颦笑间露出虎牙,一点都不像传闻所说极其妖娆妩媚的魅魔,反而像是修真界中的女修,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高耸的白兔柔软,被他掐住脖子时甚至反抗不过。

  反而有点像……她。

  怀清真人低下头,捏起冷玉的下巴:“张嘴。”

  冷玉不得不仰头注视男人,猝不及防被他掐住脖颈,下意识张开嘴。

  怀清真人手上微微用力,冷玉一时呼吸困难,吃痛想躲:“师尊,你干什么?”

  “没什么。”怀清真人心情复杂地放手,回忆着三年前同样动作的手感。

  他曾试着将那女子掐死了之,想走时却发现外边还有魔军把守,无奈回来后想了想,不如先将人哄骗一段时间,在她身上套出离开这里的路线,在春毒发作前拿腰带蒙住眼不许她看见自己的容貌,又用封印法力的银环将她锁在床头,还骗她说要玩点刺激的姿势。

  妖女果然脑子不好使,竟然答应不去看他,她白日里倒是出得去,可每日清晨怀清真人醒来,赫然发现她都跟自己睡在一块,白皙皮肤上满是暧昧的咬痕——全是他干的。

  怀清真人每早都要崩溃一次,看他反抗得多努力,妖女被咬得满身是伤竟也没有责罚过他。

  他都快怀疑妖女对自己是真爱,都伤成这副模样居然还能一声不吭,晚上继续搞刺激。

  冷玉摇头:“师尊说得魅魔特征太笼统,中了它们的春毒晚上大部分时间会没有意识,完全化为遵循本能的野兽,她想让你干什么就必须干什么。”

  竟是这样么……怀清真人脸颊忽然红得厉害,眼尾飞起晚霞,冷玉说什么都不肯回答。

  然后恼羞成怒,反手将她扔出去。

  用内力蒸干衣服,冷玉坐在山下将今日收集的信息略作整合,发现怀清真人——其实什么都没说,在提到妖女后身体骤然发烫,羞是挺羞,愤怒和耻辱之色却没见几分。

  难不成还回味起滋味了?

  冷玉虽有些遗憾,但后头的日子还长着,一天不行那就明天继续,她耗得起。

  最近归元派的玉牌开发出新功能,在每天晚间开放名为围炉夜话的交流空间,弟子用灵识进入,类似贴吧的方法发帖回复,最近很是火热。

  时间正好,冷玉也拿出玉牌看各种奇奇怪怪的话题,都是各种“如何与合欢宗弟子安全过夜”,“魔尊要娶我该不该答应”等奇怪又骚气的内容,比o乎刚编的故事还离谱。

  她也发了一条:“被师尊强迫后,他反告我强jian怎么办?”

第36章 .前五发红包·

  天色渐暗,盛夏夜晚连风都是热烘烘的,吹得人无端浮躁。

  演武场练剑的弟子三三两两结伴回山房,冷玉去穗禾堂买了几根竹筒粽子,坐在里面边吃边看回复。

  一楼大哥的回复非常清奇:[师尊好看吗?是像阳朔道君那样的老头子,还是掌门那样的隔壁大伯,还是怀清真人那样的绝世病美人?]

  冷玉想了想零碎记忆中的外貌,回复:大概是第三种,不过脾气很暴躁。

  二楼:[请问师尊性别?]

  冷玉沉默了一下,回复:很矫情的男人。

  三楼:[楼主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感觉你在内涵某位尊上,我随我家师尊从医多年,怀清真人三年前从魔域回来时昏倒在山门被抬到我们峰上,的确从血里验出春毒,我们这些弟子花了好些天找齐药材,熬制出的药汤喂给白鼠,雌鼠白日黑夜都没怪异行为,雄鼠则会在夜里发狂,黑眼闪烁红光,一夜过后我们再去看,同笼的雌鼠早已被咬死,尾巴根处满是脓血。]

  冷玉闭眼仔细回忆,她因为过于恐惧没看清对方的面庞,只记得男人身材劲瘦,腿很长,伏在她身上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索吻时贴在她脸颊的鼻梁高挺,眼中弥漫暗红的血光。

  忽然冒出大佬解答,事关修真界第一八卦,楼下回复顿时热闹起来,冷玉一一看下去,这位医修三哥还在继续回答问题:

  [……对啊,类似先强后杀,第二天药性一过雄鼠陷入痴呆状态,我们又放雌鼠进去它理都不理,到晚上又开始重复前一晚的惨剧。]

  [……的确是这样,过度耗费体力,四五天便精尽鼠亡,所以我家师尊猜魔域那边痛失长老后,只想靠一个女人杀掉怀清真人,好生毒辣的美人计。]

  有人还在继续问:

  [怀清真人想杀妖女,为何不搜魂直接找人?]

  三楼大哥博学多闻,继续热心满足大伙儿的好奇心:

  [掌门倒是想这样干,但阳朔真人说怀清真人损耗甚巨,搜魂会元气大伤就一直拖了这么多年,不过他身边有个叫冷玉的姑娘带朋友的孩子祈求平安符,结果验出孩子身上有魔血,怀清真人已经在留心她是否是魔尊培养的美人刀,目前还没发现问题,这些事都是师尊喝醉告诉我们的,你们别出去乱说。]

  [师兄你住哪家峰头,有空一起喝酒!]

  [有空一起喝酒唠唠!]

  三楼大哥:[不能妄议尊上,这贴子我找师兄删了,有空江湖再会]

  冷玉默默剥粽子,看话题忽然转到她身上,背后不知不觉出了一层冷汗。

  不能再与那边接头了,再不寻找出路真的会死。

  冷玉勉强镇定心情,点进三楼大哥的主页里其他发言,基本都在帮人解决疑难杂症,翻了好久才找到一条有效信息,有人在回复里称呼他为小李师兄。

  年轻医修,姓李,能找人删帖,有资格与师尊喝酒的内门弟子,参与过怀清真人救治……范围已经很小了,说不定就是帮诸葛鹰扬诊出喜脉的那位。

  冷玉再刷新一下想看看后边还有爆什么刺激内容,帖子已经消失了。

  事关她的名誉,还是不要恶意散播的好。

  吃完粽子后玉简一亮,诸葛鹰扬在对面娇滴滴地喊:“孩子她娘,今晚带些穗禾堂的排骨回来,给你老冷家后人补充营养。”

  这是他俩约定的暗号,有不能人道的话要对她说,冷玉一脸假笑地应下,拿了东西正准备付钱时,姜慕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笑着主动替她结了账:“冷师姐,就算是我请你的,晚上巡夜我跟你一块儿好吗?”

  冷玉将饭菜放进食盒:“你师尊派你来除魔小队做什么?”

  姜慕白笑呵呵地跟在她后边,赶都赶不走:“师尊让我来跟师姐学点东西。”

  冷玉笑着反问:“我这里?连休息的山房都没有,还能比你的剑仙师尊教得更多,莫不是来监视我?”

  姜慕白的声音延迟一瞬,恢复少年一派茫然的神色:“……没有啦,降妖除魔我超快乐的……再说我就算监视师姐,您不也搞大了诸葛道友的肚子。”

  冷玉:……

  简直没法反驳他继续跟着自己走,怀清真人怀疑归怀疑,可他没有证据就无法定罪,冷玉灵光乍现:“你有没有看过你师尊的身子?”

  姜慕白一时间没听清,困惑地啊了一声:“什么?”

  冷玉开门见山问:“你家师尊锁骨可有朱砂痣?”

  姜慕白老实本分:“师尊平日虽然会手把手教习,但不会让我们主动近身,大师兄东方乌都没见过师尊衣着不整的时候,前几年他病得厉害直接不见人,谁也没见过。”

  冷玉失望地哦了声,一想她将人都抱住都没能看到,属实有点没本事,明天继续,她就不信薛长胤真就是贞洁烈男。

  诸葛鹰扬自从怀孕后便住在九山下为病人修建的紫竹池馆,每天都有医修跟着师兄师姐来拜访,摸一摸脉搏验几滴血,手指被扎得满是窟窿眼连筷子都拿不起来,硬是扛住十几拨问诊,一致确定他怀孕。

  小九气得脸都歪了,好久没见到人影,大抵去面壁思过了,冷玉一进门就听诸葛鹰扬咋呼:“我给你老冷家留后,你必须伺候我一直到出月子。”

  冷玉墩地放下食盒,夹起一块热腾腾的排骨塞进他嘴里:“给我吃!”

  姜慕白看着诸葛鹰扬隆起的小腹,嘴角一抽:“不是说三个月才显怀,诸葛道友怎么……”

  “可能我比较能干,他怀了龙凤胎。”冷玉皮笑肉不笑地解释,“先前给他诊脉的小李师兄在吗,我想问问男子如何养胎。”

  将诸葛鹰扬托付给姜慕白喂饭,她在池馆后边的药田里找到李师兄。

  师兄本名李疏鸿,人却和气可亲,微微上扬的嘴角天生带笑,见有人来擦了把汗客气道:“原来是冷道友,请稍等”

  冷玉提起小锄头帮他收割剩下的灵草,顺口问道:“师兄觉得我家……呃诸葛道友能活到顺利生下孩子吗?”

  “考虑到产妇……产夫的性别和身体构造,必须剖腹。”李疏鸿手下动作一停,很认真地告诉她,“到时候是生是死,那得看诸葛道友的命,归元派没有出自东诸岛医门丘家的弟子,冷道友如果觉得我们动刀不稳妥,可以试着过海去请丘家弟子主刀。”

  冷玉点点头表示她都记下了,主动将草药收捡干净,李疏鸿就知道她可能有求于自己:“冷道友有困难不妨说出来,我能帮一定会尽全力。”

  冷玉感激道:“您是不是在逛围炉夜话的灵识空间?”

  李疏鸿立刻不自在起来,看了看周围没有别人,这才小心翼翼开口:“平常是会看点乐子,里面有不好意思的女修问疑难杂症,我都会帮忙解答一些。”

  这些都能和三楼大哥的发言对上,冷玉继续:“三年前您是否救治过怀清真人?”

  李疏鸿道:“我们弟子还没资格直接问诊,只因为阳朔道君是我师尊的师尊,吩咐我们小辈从真人血中提取出来的魔药复刻药方,再拿小鼠做实验从而配置解药。”

  冷玉:“那你们谁看过怀清真人的身子?”

  李疏鸿:!

  “没没没,我们连主殿门都进不去,怎么可能看到……”他慌乱地解释一通,“冷道友问这个干什么?”

  冷玉扯了根狗尾巴草叼进嘴里,一脸不屑:“掌门叫我来当他的炉鼎,这么久我连他身子都没摸到,你说是我魅力不大,还是真人不行?”

  李疏鸿:!!

  他哪里敢妄议这种话题,被发现后冷玉肯定没事,叫师尊知道肯定会抽他大嘴巴子!

  “冷冷冷道友这……可不敢瞎说,毕竟……”怀清真人被掏空肾水后病归病,可从来没要过壮阳方子。

  他结结巴巴地想换个话题:“冷道友不是已经有了诸葛道友还有孩子,为什么……”

  冷玉鄙夷道:“你看诸葛怀了孩子脸肿了好几圈,跟个木桶似的都没眼看,再说掌门找我来不就为了给怀清真人治病,我吃回头草怎么了?”

  李疏鸿:!!!

  “没没,没怎么,冷道友开心就好。”李疏鸿试图反驳,“薛妹妹带有魔血的事情真人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你的朋友会有魔的血脉?”

  冷玉只好把七夕那天编给怀清真人的胡话又复述一遍:“所以等富商夫妇回来,说一声在洗筋伐髓。”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李疏鸿想起今晚他删掉的帖子,“对不住,都是我们错怪了你。”

  冷玉心脏开始猛烈跳动,装作一脸茫然地问:“错怪我什么?”

  李疏鸿摇摇头失笑:“没什么,之前以为冷道友是妖女,生了孩子找上门要名分。”

  他当然不好说是师尊有次醉酒后失言,一股脑将阳朔师祖只交代给怀清真人的话讲给了他们。

  阳朔师叔仗着前几年身子骨还硬朗,为了找一株快要灭绝的灵药,不听掌门劝一人颤颤巍巍去魔域与人间交界的混沌之地,在角落药草摊看上了摊主小姑娘。

  小姑娘才十四|五岁,衣裳脏兮兮的,小脸泥土斑斑,唯独一双濛濛鹿眼惊人得漂亮,老头儿惊艳一瞬后看到她被大汉欺负,想也没想买完她的货物,并叫鹤仆套了个麻袋把大汉一顿暴打。

  然后第二天,老头儿看到大汉跟小姑娘坐一桌亲亲热热的吃饭,还说总有傻子喜欢英雄救美,哥俩合作卖货就是快。

  可把老头气了个够呛,拿溯影石记录下这对狗男女的无耻嘴脸,骂骂咧咧地回了宗门,时不时还要给出山做任务的弟子们提一嘴。

  不要相信眼睛漂亮的小姑娘,会被骗钱。

  李疏鸿笑着给冷玉讲完阳朔道君的趣事,发现冷玉居然在发呆,一双干净纯澈的鹿眼怔怔望天。

  他试探着喊了一句:“冷道友?”

  ……还别说那小姑娘真是她,壮汉是鹰队里最魁梧的鹰狼,卖药是为魔尊收集情报做掩蔽,但每天所得银钱都是两人均分,只要情报及时送达,魔尊便默认他俩私自赚外快,当然要想点赚钱的法子了。

  就是没想到还骗到阳朔道君的身上,还被溯影石拍下作案现场。

  果然,老头儿一开始就认出了冷玉,再往下一查……

  冷玉没敢细想,若无其事地回神,眨了眨酸涩的眼:“怎么了?”

  “你俩眼睛可真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骗钱的小姑娘。”李疏鸿收起不可思议的情绪:“对了,冷道友入门前在做什么?”

  冷玉:“在混沌之地有个小摊子,高价卖壮阳药。”

  当晚,李疏鸿跌跌撞撞跑上九山,被阳朔道君的鹤仆拦住:“出了什么事,师弟大晚上跑得这么急?”

  李疏鸿气喘吁吁:“让我见师祖,您痛骂了五年的小姑娘找到了!”

  *

  深夜池馆寂静,只有外边的夜猫子在不知疲倦地叫。

  诸葛鹰扬谨慎地关好门窗,设下隔音结界:“鹰隼他们已经在准备劫狱,鹰狼也来了,明日问怀清真人的情况,顺便他说想你想得不得了,一定要见你一面。”

  鹰狼身高九尺有余,体重三百多斤,满身古铜色的肌肉虬结,将只到他胸口的冷玉一直当亲妹子看待,算是鹰队里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

  可姜慕白几乎哪都跟着她,随处都能感觉很多眼睛在盯着她,实在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她一摸藏一半地图的发簪:“你有解决的办法?”

  “没法子解决,只能一拖再拖,”诸葛鹰扬缩紧眉头,吃了几口话梅干,忍不住反胃全吐了出来,一脸萎靡道,“你先去安抚怀清真人让他装病,鹰隼那边我来应付。”

  冷玉叹了口气,给他倒了杯漱口水:“要不要我……干脆对怀清真人坦白从宽?”

  诸葛鹰扬痛苦地抱着肚子:“薛长胤平生最恨奸细,你会不会因此死在他剑下,还是说你确定他喜欢你,愿意为你网开一面?”

  冷玉想了想:“不知道,我明日去试探他的底线。”

  诸葛鹰扬露出苦笑:“小玉儿清醒点,一个鹰隼还没被骗够吗,口口声声说爱你娶你,你看看他实际怎样对你,对你的爱排在对魔尊的忠诚之后,你猜猜薛长胤会不会一边温柔套你话,一边将你送上行刑台亲手了结。”

  “不要太相信男人,会变得不幸。”他苦口婆心地劝导,“如果非得试探薛长胤,你必须先下手为强,拿捏他最致命的把柄。”

  生怕冷玉想不开,诸葛鹰扬举例子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你是玷污他的妖女,把柄第一就是溯影石记录下你和他的同窗共寝。”

  “第二是伴随春毒进入体内的同生共死子母蛊,母蛊在你体内,你死则子蛊同死,他死但母蛊不会受影响,便是说他杀了你后绝对不会活过一时辰,而你杀他没事。”

  冷玉蓦然瞪大眼睛:“真,真的会有子母蛊吗?”

  诸葛鹰扬肯定道:“雪霏和她的正道修士就是这样死的,修士妄想救出魔宫地牢的亲兄长被魔将当场抓住,雪霏为他求情,先当着修士面杀了雪霏,待他自己蛊毒发作暴毙。”

  人性堕魔之恶,只有冷玉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鹰隼没告诉过她子母蛊,或许那日故意让她猜那男人是谁的时候想说,可惜冷玉没耐心听完。

  他对怀清真人的态度一直很微妙,本不想回忆的事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怀清真人误以为自己有孩子想对她负责的时候提,故意挑动她的逆反情绪。

  不想让她和怀清真人扯上关系就直说,非要搞小动作,蝇营狗苟的心思实在过分。

  冷玉枯坐房顶看了一晚上月亮,看夕阳初升,火红的巨轮驱散她身上的霜寒气,诸葛鹰扬在院里煎茶:“小玉儿,日子还得继续过,你想好了就下来喝早茶。”

  冷玉慢吞吞坐在桌前,咬了一小口藕粉桂花糕,热茶暖心,随着甘甜浸入肺腑。

  怀清真人站在廊下盯着东方乌和姜慕白练剑完毕,处理完一峰事务,庭院只剩下薛棠华在认真描字帖。

  有孩子的感觉很奇妙,就像古井丢入一块鹅卵石,给平静的日子增添许多涟漪,除了孩子干娘不靠谱之外,一切都很好。

  薛棠华会给他养的海棠浇水,会软软糯糯唤他尊上,从不惹他生气,一个人和一本字帖能坐一下午,可爱的大头娃娃体比姜慕白写得还整齐。

  怀清真人慈爱地看了一会儿小团子写字,转头想喝口茶,就见冷玉在门口笑着问:“师尊,弟子能进来吗?”

  怀清真人顿时一阵头大:“你又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孩子,难不成看你。”冷玉抱起开心的薛棠华,给她带了一大包玩具,开心的薛棠华找小道童去偏殿玩。

  冷玉小跑几步,趁怀清真人没来得及躲开,环住腰不放手:“给我看你的身子。”

  怀清真人:“……死丫头,登徒子。”

  师尊的腰不是腰,是归元河畔的春水,她昨天情绪激动没注意,今天才发觉他腰间没有一丝赘肉,抱起来格外舒服。

  嗯,很有筋道。

  冷玉笑弯了眉眼:“您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看你身子。”

  怀清真人挣脱不开,无奈关上殿门才问:“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冷玉使劲在他脖颈间嗅了一下,露出满足的表情:“男人,你好香啊。”

  怀清真人:“……”

  “给您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先听哪个?”

  没有受力支撑,直接挂在他身上,冷玉胳膊有点酸:“我怕你跑所以先告诉你坏消息,关于魔域那边。”

  怀清真人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抬手托住她卡在自己腰间的腿:“现在可以了吗?”

  怀清真人第一次如此主动,很有礼貌地揽住她的腿,冷玉震惊了一瞬后恢复自然:“魅魔在春毒里种下子母蛊,你是子她是母,你要是杀了她你也会死,但你死不会影响她,正所谓母死子亡。”

  怀清真人淡淡地应一声:“所以……我得感谢她为我好好活着?”

  冷玉:“还有一个好消息。”

  “对我来说能有什么事情能算得上好。”怀清真人苦笑,替冷玉插好摇摇欲坠的银簪,“罢了,你说我听着。”

  “发现您现在活得好好的,魔尊再次派来杀您的人来了。”冷玉试着问,“您这几天能称病闭门谢客吗?”

  怀清真人嘴角带笑,音色不冷不热:“你每日都忙着搞大诸葛鹰扬的肚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冷玉:“给我看一眼身子就告诉你。”

  怀清真人静静注视她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转身坐在床榻上:“你话当真?”

  想到子母蛊的效力,冷玉深深吸了口气:“奸细中出了叛徒,他为了不再受制于人来找的我。”

  “他是诸葛鹰扬?”怀清真人忍不住笑了,“难为他为了躲避验血,将魔种催至丹田伪造怀孕假象。”

  冷玉耸然一惊,发觉今天的病美人气势凌厉,扶在她腿上的手不知何时移到后背,将她翻身按倒在床。

  一时之间,攻势逆转。

  怀清真人低头看着身下的冷玉,解开她的腰带:“唔,我倒是记起妖女左肩也被我咬得血肉模糊,让我看看你。”

  中春毒后视力减退,只能勉强看清物体轮廓,他只记得妖女的五官分布得气质秀美。

  但他白日神识昏昏沉沉,仔细去想却丝毫记不起具体容貌,能灌注灵力留标记已是极限。

  捏住手腕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眼看他揭起薄薄的衣料,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冷玉惊恐地尖叫一声。

  “别碰我!”

  可惜毫无作用,怀清真人抓住冷玉遮挡胸口的手,凝视她光洁的左肩,不敢置信地褪去另一侧衣裳,对她能掐出水的娇嫩皮肤发呆。

  少女浅香萦绕在鼻尖,一览无遗的胸前沟壑因暴露在男子眼前而颤抖,她身上实在干净。

  化神境法力留下的疤痕,怎么可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有六千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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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

  “你身上为何无……无……”

  面面相觑一会儿,趁师尊对光裸肩头发呆,冷玉甩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穿好衣裳反手扇了他一巴掌。

  怀清真人捂着被揍红的脖颈,在冷玉想要拽他衣领的动作前躲开,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住,我以为你是玷污我的妖女……没想到不是,实在对不住你。”

  其实也没被作精男人揩去多少油,一片前胸两扇肩,微微露出深沟。

  除了他想看到的标记,怀清真人自己也没敢多看几眼其他地方。

  冷玉系好腰带,面无表情问:“为什么会觉得我是?”

  怀清真人对上她清澈的眸子,不自在地移开眼:“诸葛鹰扬是叛变的走狗,阳朔道君吩咐暂时留下人顺藤摸瓜,你总跟他走得很近,我以为你与他狼狈为奸……”

  冷玉又问:“我是妖女,你还会杀了我吗?”

  怀清真人并没有明说,反而松了口气:“所幸……还好不是你,抱歉。”

  所幸……还好,冷玉动作一滞留。

  她也很庆幸自己及时听取了诸葛鹰扬的意见,他果然还是想杀妖女。

  想起这位还说过那妖女是她也不是不行的话引她上钩,冷玉都快笑了:“师尊怀疑弟子才有此下策,弟子保证不会对外宣扬您猥-亵-女-子。”

  最后四个字冷玉说得咬牙切齿,怀清真人脸色却变幻得十分精彩:“……别出去乱说,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给你。”

  然而冷玉只想看他身子,又唯恐说得太露谷引起怀疑:“我要看您洗澡。”

  怀清真人嘴角朝下一扯:“……姑娘家正经点。”

  冷玉只好改口:“待您和柳山烟结契后,我去问她您的身子好看吗。”

  怀清真人气笑:“你怕是见不到她,前几日柳山嵩过来退了婚,我与柳家再无任何关系。”

  冷玉咋舌,震惊道:“是吗,她终于知道被玷污的男人不能要。”

  “那我以后随您练剑可以吗?”

  眼看怀清真人有黑脸的趋势,冷玉不好再用美人刀的功法在他眼皮底下舞:“每日都来随东方乌他们学习,不耽误您其他时间。”

  怀清真人总算从她嘴里听到一句正常请求,生怕她继续狼言狼语欺负自己,忙不迭答应道:“每日清早来便可。”

  “好啊,都听您的。”冷玉笑起来,姜慕白说怀清真人会手把手教导剑法,等到那时,她再顺手一扯……简直完美。

  他已知道诸葛鹰扬是叛徒,冷玉便道:“诸葛告诉我前来刺杀您的人已经在踩点,您当真不考虑称病谢客?”

  “我为正道,为何要怕区区邪祟索命?”怀清真人坚持道,“本君偏要叫他们放大眼睛看看,魅魔美人计奈何不了我。”

  可您要是活得滋润,负责为您下毒的她就不好过了,冷玉嘴角狠狠一抽:“……您真的再不考虑一下?”

  “小玉,我称病躲得了一时,见我病弱它们更会乘虚而入,到时候一网打尽。”

  见怀清真人意志坚定,冷玉实在没法从他这里改变,只能另寻其他出路。

  *

  归元派不远的小镇,酒楼二层。

  当着昔日鹰队同僚的面,鹰隼费力地灌下一大缸血酒,擦了把嘴道:“谢谢老兄从那边带来的特产,好久没喝到这么甘醇的美酒了。”

  “嗨呀小隼,咱哥俩好久不见,你咋还像个没吃饱饭的娘们,弱不拉几的?”

  鹰狼本就魁梧壮硕,闻言哈哈大笑着擂了一拳鹰隼,险些把瘦弱的少年打到桌子底下:“你家小玉儿呢,以前天天嚷着娶人家,被你骗着灌药送到薛长胤那厮床上,她该不会从那时就开始恨你了吧?”

  鹰隼琥珀色的瞳孔一缩,苍白着笑意道:“没有没有,小玉儿懂事呢,知道主子命令不可违抗,她恨的人不该只有我。”

  鹰狼与此事无关,全然吃瓜的态度:“我记得小玉儿寻死被她姐妹们拦下,你还为了治好她满身的伤痕向主子求药。”

  一想到男人在少女白皙娇嫩的左肩留下的烙印,鹰隼攥紧拳头,目光阴沉道:“薛长胤心思歹毒,居然用化神三重境的修为在小玉儿身上刻字,大护法修为比他高深,调制的药剂才会祛除疤痕,我不想让其他男人在她身上留下标记。”

  他有些感激地想,还好那时冷玉一心寻死,根本没心思注意伤痕还有特殊含义,趁她哭累后疲惫睡去,他才有机会为她上药,亲眼看肩头烙印一点点消失,全身肌肤恢复光洁,他打心眼里觉得开心。

  喜悦之余,愧疚中的灰烬中熊熊燃烧起妒火。

  想了想,鹰隼又加了一句:“请你别告诉小玉儿真相,她不愿意我再提往事,想自己开心一段时间。”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你只给我一个人讲过强迫她的人是薛长胤,阿隼放心我不会说出去,被小玉儿听到她又该伤心。”

  看到窗外的青石小路边,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缓缓收起,露出女子秾艳的面孔,鹰狼不自觉嘴角挂起笑容,“诸葛鹰扬那孙子怎么不来?”

  鹰隼讥讽道:“他魔种发芽被归元派的走狗闻了出来,被逼着去老不死的地盘验血,我便故意从袖中掉出秘法,看他照着法子将魔种催至丹田,吸取他所有阳元后魔种自动离开身体,而孕育母体被吸干所有灵力,变成只剩一层皮的骷髅。”

  被逼着去碰头,冷玉从心底就不愿意见鹰隼,慢吞吞站在楼梯口就听见他和鹰狼说话:“……是啊,诸葛鹰扬早就想叛变,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我就等着他自取灭亡。”

  鹰隼语气阴冷入骨,像僵尸用长指甲在抠腐朽的棺材板,令人不寒而栗。

  冷玉来得有些迟,虽遗憾不能套更多情报,只听到诸葛鹰扬的怀孕原委,但这条已经足够她大惊失色。

  男人怀孕这种阴间操作……果然出自鹰隼,亏诸葛那傻子还不知道自己骗,被怀清真人和魔域两头耍的像只猴子,还在沾沾自喜逃过一劫。

  鹰狼还在说:“小玉儿怎么还不来,她在薛长胤那边下毒下得怎么样了?”

  冷玉咳嗽一声,装作姗姗来迟的模样惊喜地喊:“狼兄,好久不见!”

  他俩的桌子很宽,坐四个人绰绰有余,冷玉在他俩身旁的空位边扫视一圈,就当没看到鹰隼期待的目光,从隔壁桌搬了张椅子坐在他俩之间,正好面对窗外。

  鹰隼垂下眼睫,默默收回想要拉她手的胳膊:“小玉儿来得很及时,我们都很记挂你。”

  “我来得迟了,你俩之前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冷玉笑着问。

  迅速与鹰隼交换了下眼神,鹰狼挠着后脑勺哈哈大笑:“小玉儿来人间之后,变得越来越好看了。”

  冷玉满脸惊喜:“真的吗,自从被归元派掌门点名去服侍怀清真人,我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好,日子比嫁给只会许空头诺言的穷鬼好多了。”

  鹰隼表情一僵,虚弱道:“小玉儿,你不要取笑我,怀清真人并非良人……他知道你身份后,一定一定会杀你。”

  就像心口卡了一根刺,冷玉心底冒起无名怒火,冷笑道:“那你呢,小时候说长大娶我,任务前说结束了就娶我,来修真界又说杀了怀清真人就娶我,我听你的话给他下药,你的诺言实现了没有,我等了你足足十年!”

  就算早早设下隔音结界,冷玉也在笑,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对话,鹰隼还是从她带笑的眸底看出闪烁的泪光。

  就算知道她可能又在说谎,他仍旧小心翼翼伸出手,试图擦去她眼角的湿润:“小玉儿,等这一切都结束,怀清真人死后我一定……”

  冷玉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坐到鹰狼身边,鄙夷道:“我信你个鬼,钱没有长相也没有,你哪里比得上薛长胤,等我下药耗死他,所有遗产都是我的。”

  鹰狼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脑袋:“就是,阿隼再不拿嫁妆求娶,我都要觉得阿隼像个小娘们。”

  鹰隼皮肤本就呈现不正常的白,乌黑的长发束成马尾,越发衬得他苍白瘦弱,最近身形越发细瘦,刚才喝了几口魔域的血酒才鲜活了脸色,急忙为自己挽尊:“我才没有,小玉儿别听他胡说!”

  冷玉环视一圈稀稀拉拉的客人,拧起好看的眉尖:“鹰犬下属的狗呢?”

  鹰犬作为管辖鹰队和犬队的领头,他死了之后暂时由鹰隼统领归元派的奸细,犬队同样职务的魔名叫犬戎,负责劫狱踩点。

  “犬戎最烦让他等还不能上手摸的女人,自己先去逛青楼了。”

  鹰狼说话粗俗,冷玉听得直皱眉:“今天叫我来有没有事情?”

  “倒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小玉儿过得不错,脾气还是一样刁钻,我也就放心了。”

  鹰狼没发觉冷玉的不适,将她的脑袋rua得一团乱,藏真地图的银簪差点掉下去,冷玉赶紧躲开:“有任务快布置,我还要回去给薛长胤下毒。”

  鹰隼静静看着她与鹰狼,忽然不冷不热一笑:“三日后犬戎会从距离西山门最近的山谷潜伏进归元派,你给他带路去地牢外围。”

  冷玉随口答应着,看了看远处乌云沉沉,进处天青欲雨,拿起伞便要走:“快下雨了,还不回去?”

  鹰狼要去青楼找犬戎,鹰隼原本要跟鹰狼一道儿走,偷偷瞥见冷玉听到青楼便开始冷笑,执意要跟他一起走。

  冷玉正开心鹰隼终于肯祸害其他人而开心,冷不丁就听他道:“算了,小玉儿不高兴我去风月场所,我跟她一起回去。”

  冷玉:……不,她开心还来不及。

  没奈何只好让他跟着,一下楼就见到一位不速之客。

  姜慕白拿跟糖葫芦啃,大包小包的都是孩子喜欢的布娃娃玩具,正好奇地瞅着他俩:“啊呀真巧,师尊最近精神大好,让我下山来买点薛妹妹喜欢的东西,你俩怎么都不带我?”

  鹰隼捏住冷玉腰间软肉,笑眯眯问他:“怀清真人最近精神大好,真是恭喜呀。”

  冷玉:……

  “薛妹妹的爹娘明早就来接人,师尊挺舍不得。”姜慕白没看出她使劲眨眼暗示的动作,依旧想到什么说什么,“多亏冷师姐每日都来怀清峰,师尊每天都问我你在做什么。”

  冷玉:……那是因为薛长胤让你盯着她每天在见什么人。

  鹰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小玉儿,干得真不错。”

  *

  好在姜慕白再没再乱说,好容易一路上再没出什么幺蛾子,回到宗门已是下午时分。

  姜慕白子去怀清峰上交差,冷玉坐在除魔队附近的瓜棚:“鹰隼,你听我解释!”

  “你喜欢他,有什么好解释的?”鹰隼嘲讽地甩下一句,“你不忍心给他下药,三后之后犬戎要是见怀清真人活蹦乱跳,你还想不想拿到解药了!”

  少年越说越气氛,一拳砸得瓜棚摇摇欲坠:“你喜欢谁不好,为何偏偏喜欢他!”

  冷玉很平静地问:“为什么不能,你心里有鬼,还是说子母蛊的影响下他的死会影响到我体内的母蛊?”

  鹰隼驳斥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甚至没来得及合拢嘴巴:“小玉儿,你说什么?”

  冷玉转过头不去看他:“你就直说,强我的男人是不是他?”

  沉静一会儿,鹰隼反而笑了:“怎,怎么可能,魔尊不会这样做,他拿捏魅魔肯定比拿捏你轻松得多。”

  冷玉:“你说实话。”

  鹰隼:“这就是实话。”

  冷玉站起身:“你说要娶我也是实话吗?”

  鹰隼蹲下身,伏在冷玉双膝,抬头赤忱地望着他喜欢了十年的姑娘:“小玉儿,我对你没说过假话。”

  真的……没说过吗,还能若无其事的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可笑至极。

  “你的脑子已经没救了,鹰隼,你真恶心。”冷玉嫌恶地甩开少年,径直拂袖而去。

  九山之下,紫竹池馆。

  今天诸葛鹰扬的高级单人病房格外热闹,除魔小队的女孩子坐在一块来探病,奚心晚好奇地碰了碰他的肚子:“诸葛兄,男人怎么生孩子?”

  诸葛鹰扬胸有成竹:“剖腹产,孩子她娘开刀,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元熙在隔壁病房给女修推荐她们丹修最近新研制的胭脂:“此乃我们峰头研发十天十夜的成果,此胭脂看似无色,涂在唇上才会遇热变色,是时下我宗流行的口脂。”

  冷玉一看屋里还有外人不便说事,被元熙卖力安利的声音吸引过去,在胳膊上涂了一道试色。

  胭脂装在小巧玲珑的圆瓷盒里,适才抹在皮肤上的确看不出颜色,待半盏茶后渐渐显出海棠般的姝色。

  冷玉灵机一动,当即买了三盒不同色号的口脂,元熙开心地眉眼都挤在一块:“冷道友好适合海棠色,怀清真人一定喜欢!”

  冷玉一点都不害羞:“对,我涂上口脂亲死他。”

  元熙:“师姐好猛,好厉害,争取今年拿下我宗最绝色的美人师尊!”

  那厢奚心晚终于问完男人生孩子的所有问题,一脸满足地出了病房:“我就不打扰冷师姐和诸葛师兄卿卿我我了,他说今天不等你来就不睡觉。”

  冷玉已计划好怀清真人起码一月不敢出门的对策,进了诸葛鹰扬的病房:“赶紧的有话快说,我这边得看着怀清真人。”

  诸葛鹰扬嚼着酸果子和话梅干:“我可太幸运了,阳朔道君手下那么多弟子都没查出我有问题。”

  冷玉听他还搁那嘚瑟,设下隔音结界将今天听到的事情复述给他。

  一刻钟后,诸葛鹰扬呆呆地望着手里一把话梅干,再看看自己的大肚子,差点眼泪掉下来:“艹他爹的,我叛变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冷玉道:“你可长点心吧,鹰隼那么机敏的人,还能从袖口掉出你想要的秘方,所以咱们得将魔种掐死在成熟之前,你不许好好活着戴罪立功。”

  诸葛鹰扬傻了眼,喃喃几句冷玉听不懂的南境俚语,看样子怪可怜。

  冷玉把玩着手里的胭脂盒,顺便告诉他怀清真人已知他的身份:“所以选一条吧,两头都在看你的笑话,人总得为自己的未来选一条路吧。”

  诸葛鹰扬毫不犹豫地选择倒戈:“怀清真人都知道,阳朔道君肯定也知道,我自首算了。”

  他又问:“小玉儿,怀清真人就没怀疑过你吗?”

  冷玉:“但他从我身上没找出他期待的证据,怀疑了但没彻底发现。”

  诸葛鹰扬叹口气:“这日子过得……处处是眼线,你最近离我远点,我再思考两天自首的姿势,趁鹰隼没注意我偷偷去。”

  *

  第二天清晨,穗禾堂养的鸡鸣过第三声。

  怀清峰上海棠花开得正好。

  冷玉准时准点来学剑,叫怀清真人格外高看了一眼,见她肩腕肘胯灵活,基础剑法有模有样,竟然有金丹修为的几分精髓,教过动作后练习四五遍已可同时掐诀。

  怀清真人心下惊艳,细心掰正冷玉的动作,她也没突然凑上来扒衣服亲脸,正常地有点不正常。

  总觉得她卯着一股坏心思,可惜没有证据。

  待早修的钟声响起,东方乌和姜慕白去擂台找各自的朋友对练,怀清真人也该出峰一趟。

  冷玉躲在院里看不到的死角,拿出小镜子涂好口脂,再次抬头便见他换了身制式严谨的法衣要走,忙叫住他:“师尊,您去做什么?”

  “掌门请我过去一趟,诸长老见证下签退婚书。”他回得自在从容,就像遛弯一样简单。

  冷玉从海棠树下跳出来,勾住他的脖子,使劲在他侧脸落下一吻。

  另一边脸同样用力。

  怀清真人没防备,不自在地试图推开她:“死丫头,耽误了时辰我拿你是问。”

  冷玉不甚满意地砸了咂嘴,尝到嘴上的口脂还没亲干净,在他下巴又使劲啄了一口。

  她还没好意思朝男人紧张轻抿的薄唇下嘴,怀清真人已羞得耳朵尖比海棠还鲜红欲滴,抬手就要擦脸。

  冷玉一看这擦到手上显色被提前看见就麻烦,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狗男人,你居然嫌弃我脏?”

  “不是……我不擦总行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他脸变得绯红一片,慌张地躲开冷玉的攻势,慌不择路御剑就跑。

  然后在半空一个滑翔,险些没掉下去。

  冷玉心满意足地摸摸嘴巴,口脂全都沾在他脸上,任务完成。

  要是再被掌门看到满脸吻痕的怀清真人,那结果一定很美妙。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前五发红包·

  掌门喝完清早的第三碗茶,怀清真人这才姗姗来迟。

  为他开门的道童子先是惊恐抬头,脸色涨红扭曲,抿住嘴巴小胸脯剧烈起伏,等他进门后才捂着肚子远处和同伴疯狂地笑。

  怀清真人:?

  正殿只有他俩人,怀清真人收起剑坐在自己位上,环顾一圈空荡荡的诸峰主位:“怎么,今日的热闹都没人来瞧?”

  “柳家主动退婚,人肯定摆足排场让你等她,哪有自己先来的道理。”

  掌门嗐了一声,抬头吩咐道童为他添茶,待看清怀清真人的脸顿时噗的呛了口茶:“咳咳……你今天怎么回事咳咳咳!”

  正殿没有道童侍立,怀清真人莫名道:“师兄怎么了?”

  掌门咳得脸红脖子粗,抱着肚子全身都在抖,半晌憋出一句:“没什……哈哈哈!”

  下意识想到冷玉的吻,可她向来不施脂粉,应当没有留下亲吻过的痕迹,怀清真人不自在地脸颊微烫:“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掌门差点笑岔气,闻言顿时摆手:“没有没有,为兄只是想到开心的事情,跟你无关。”

  离约定的时辰又过去半盏茶,柳家兄妹才进门。

  怀清真人总觉得自己哪里有点不对劲,下意识托起茶盏佯做喝茶的动作,遮住大半张脸。

  柳山烟脚步一顿,隔着兄长的身形偷偷望向前未婚夫,却见他明明知道自己进了门却装得熟视无睹,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挡视线。

  柳山烟冷眼观望了好些天,也没见怀清峰哪怕派个小道童来送点特产也好,反让冷玉抱个不知从哪来的野孩子分去怀清真人的大半精力。

  柳山嵩也劝过她悔婚,反正这桩婚姻只因柳家上辈家主对薛家有恩,薛家不缺才貌兼备的好道侣,让她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柳山烟想了这么多天终于想通了,就算没有冷玉,高高在上的剑仙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就算被戴绿帽喜当爹也没一句怨怼,他的温柔都与自己无关,还不如让自己体面地先悔婚。

  怀清真人将这事全权推给掌门处理,自己只需在退婚书签下名字,双方谈好薛家赔偿事宜,柳山嵩拿过契约仔仔细细看过一遍,满意地点头:“三十条南境灵脉,五千万上品灵石,怀清真人名下私库法器灵药任意挑选,柳家可推举家中一位子弟进入归元派内门的名额……行。”

  掌门有点心疼灵石和法器宝贝,勉强签下名字,却见当事人正扭头对后边墙壁一幅画出神,仿佛今天退的不是他的婚,丢的不是他的脸面,从他私库赔出去的法器也与他无关。

  被妖女玷污后变得脆弱敏感,但此刻掌门真心敬佩怀清真人的心态,被人亲了一脸唇印都敢出门,还当着前未婚妻和小舅子的面。

  怕不是故意的哦。

  “解怨释结,更莫相惜,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掌门斜着眼神道:“怀清,退婚书还需你签名。”

  “我先来吧。”柳山烟收回注定不会有回应的眼神,若无其事提笔蘸墨,写好后长舒一口气,“大哥,可以走了吗?”

  怀清真人忽然闻到脸上有清浅的海棠花香,但没想太多,只当是冷玉故意蹭在他脸上宣誓主权,无奈一笑后从容签下名字。

  柳山烟拿到退婚书,抬头看了眼怀清真人正想说点什么,赫然就见他脸上满是绯色……女子亲过的唇印。

  柳山烟:!

  柳山嵩:!

  掌门眼睛一眯,笑着打哈哈:“这儿不许打架,有事私下解决。”然后使劲怼怀清真人的胳膊肘,传音道,“你怎么回事,被人亲得满脸嘴巴印还敢签退婚书,你今日存心搅是非?”

  忽然想到可怕的真相,怀清真人在脸上一抹,赫然发现手指沾满红色口脂,他不敢置信地用手背一蹭脸颊,又是大片的海棠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待柳家兄妹神色怪异地走后,掌门幻化出水镜,又开始大笑:“你好好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镜中的怀清真人左边脸三四个唇印,下巴整个是红色,右脸被他自己擦成红脸蛋。

  怀清真人脸色又白变红,由红变黑:“冷玉,你等本君等着!”

  掌门急忙为他顺背:“快缓缓,你家小美人真是喜欢极了你,知道你今日退婚特地来宣誓主权,你要好好对人家。”

  可惜还清真人没听清,狼狈地御剑就跑,剑在空中打了几个旋,险些撞在树上。

  目视他身影消失在青翠山峦间,掌门可惜地摇摇头,看庭院中好几个徒儿正聚在一起偷笑,他若无其事地咳嗽一声:“你们几个说什么,让为师也来听听?”

  弟子立刻板正站好,憋住笑只会疯狂摇头。

  掌门叹了声道:“怀清真人旧疾复发,称病闭关,你们几个可记住了?”

  *

  冷玉抱着怕高的薛棠华一路走去西山门,与薛夫人仔细分析过她的血脉问题。

  薛夫人想也没想,扑通一声跪下来磕头:“求仙子救我女儿。”

  冷玉扶她起来,安慰道:“无妨,九山之上的阳朔道君与棠华有缘,愿意为你女儿洗筋伐髓。”

  其实冷玉也说不准老头儿的意思,但看薛夫人着急惊惶的模样她又不忍心拒绝。

  薛夫人与丈商议过后,在山下镇子购置土地田院,打算在女儿的事情解决之前在此定居,甚至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

  薛家只是普通凡人,哪怕知道神仙看不上他们这点小东西,拳拳爱子之心让冷玉无法拒绝。

  得了孩子爹娘的意见后,冷玉又抱着薛棠华去九山之下的池馆,打算问问李疏鸿。

  没想到在路上有人专在等她。

  黑衣少年站在池馆前,第一眼见到她怀里的薛棠华先是一愣,略显尴尬地开口:“请问,冷道友现在有空吗,我是纪星阑,有几句话单独想对你说。”

  冷玉隐约记得他,似乎是掌门的首徒,归元派的大师兄?

  纪星阑笑着道:“的确,只不过筑基时年纪尚小,所以看起来比我师弟还要年轻。”

  冷玉问:“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问我关于混沌之地的事情?”

  纪星阑脸颊微微一红,看了眼周围行走的弟子:“可否去紫竹林小谈片刻?”

  冷玉与他边走边说,得知大师兄在混沌之地潜伏三年,终于找到宗门丢失的一半地牢地图,在某次魔军搜查中险些被抓,还好有少女将他藏在家中得以逃过一劫。

  少女白日出摊维持生计,常被其他摊主欺负,纪星阑易容后扮作她夫君帮忙,二人暂时度过一段平稳的日子,待他找到地图想带她回修真界,却发现一早去进货的少女已经失踪。

  找了很久都没人知道她的行踪,没奈何纪星阑只能自己回来,听掌门说冷玉也在那里售卖药材,才抱着一点希望来打听。

  混沌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衔接魔域与人间,冷玉不可能谁都认识,但这操作有点像魔尊钓鱼,她试着说了几位美人刀干过此类任务的同伴外貌,纪星阑满怀希望地听着,又一一摇头。

  说到大概二三十位同伴外貌,冷玉问:“大师兄还是没找到人吗?”

  纪星阑静静思索一会儿:“有几位像,但又不完全像,我也不知道。”

  跟美人刀扯上关系可没好结果,冷玉想了想决定委婉提醒:“我听说魔尊手下养有女子奸细,专门从正道修士身边下手,大师兄还是早点打消情思比较好,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忘了吧。”

  纪星阑望着头顶的竹叶,怅然若失道:“美人刀,刀刀杀人性命,我似乎听过……她们玷污怀清真人的传闻,没想到我有可能也上了钩。”

  冷玉震惊反问:“你怎么知道?”

  纪星阑回过神来,蹲身给薛棠华掏出几块糖:“是她走之前告诉我的,道友要好好照顾你和怀清真人的女儿,我先走一步。”

  冷玉:……

  回来,这是别人家孩子,不是她和薛长胤生的!

  最后人还是没追回来,冷玉笑得一脸狰狞,带薛棠华去看望诸葛鹰扬。

  鹰隼坐在诸葛鹰扬床边,笑意温和地摸着他的肚子:“哟,魔种最近发育得很快嘛。”

  得知真相的诸葛鹰扬浑身不自在,在病床上缩得不能再缩,还是强撑起平常的纨绔模样:“索性我没被发现,阿隼放心,冷玉到现在都以为我怀了她的崽子。”

  下一秒,他就后悔把冷玉扯进来。

  鹰隼果然眼神一冷,握住他的手开始用力:“这么说,你跟她……”

  诸葛鹰扬吓了一跳,急忙解释:“不是老哥,你听我解释,我趁她睡着故意碰瓷的怀孕,天地可鉴,解药都指望您呢,我哪敢背叛大哥!”

  他一连串叫大哥,鹰隼这才面色好看一点,正想借此威胁时,冷玉带着薛棠华在外边敲门,惊讶道:“阿隼,你这瘪犊子怎么也在?”

  闪过几瞬被当场抓住的不自然,鹰隼愣了一下后小声道:“小玉儿,我以为你有他就不要我了……”

  冷玉:“放心,两个都不要。”

  她抱起薛棠华给她看诸葛鹰扬的大肚子,笑呵呵地问:“雪雪,想不想让他给你生个弟弟玩?”

  薛棠华睁大眼睛,看清大肚子是个脸油到发光的男人,惊吓地扭过头:“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诸葛鹰扬掏出话梅干给薛棠华:“……谢谢小丫头,感觉有被侮辱到。”

  冷玉忍住笑又问:“在阿隼哥哥,男妈妈和尊上里面随便挑,雪雪选谁做干爹?”

  薛棠华接过话梅,皱起小眉头看看殷切期待的鹰隼,犹豫一会儿道:“干娘,你能不能三个都要?”

  冷玉:……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大人才做选择,小孩子全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想问问……你们接受师尊对小玉霸王硬上弓吗?

  作者专栏头像是吐血血的师尊嘿嘿

  接受的话立刻搞起,不接受的话那就让师尊衣服都脱了被小玉打昏

  宝们选一个吧

第39章 ·

  诸葛鹰扬笑够了,忽然忧愁道:“我生不出男孩,不能给你老冷家继承香火怎么办?”

  这人居然真在体验沉浸式怀孕,冷玉不关心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只对一点好奇:“你怎么做到脸油到反光?”

  她很是怀念那晚的惊鸿一瞥,轻佻风流的桃花眼,天生带笑的薄唇,剑眉飞扬下的神采奕奕,甚至有几分大师兄的神韵。

  然而,少年感在油腻面前不堪一击。

  “嗐,这有什么的难的。”诸葛鹰扬掏出一小盒桂花膏,仔仔细细在脸上又补了一层,“精致从每天及时保养做起。”

  “……”冷玉没法反驳,转过脸不想直视他发光的脸,迎面却对上鹰隼含笑的眼。

  鹰隼对她笑了笑:“诸葛说他有身孕后什么都想吃,最近口淡,想尝尝味道浓烈的饭菜。”

  诸葛鹰扬在他背后使劲眨眼,冷玉会意,坐在他床前用袖摆遮住鹰隼的视线。

  诸葛鹰扬迅速在她手心塞进一卷小纸条:“小玉儿,我要吃南境的榴莲和远洋舶来的发酵鳕鱼。”

  这些东西在千景崖下弟子们的小摊上都有,冷玉收好纸条,也朝他眨眼:“我明白了,就你事多。”

  “行了行了,俩还越凑越近,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鹰隼面色不虞地拉过冷玉,连拽带扯将人拉出病房,“小玉儿,他根本没怀你的崽子!”

  冷玉明知故问道:“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自己的承诺都做不到,以后少来管我。”

  “小玉儿再等些时日,我一定带你离开归元派。”鹰隼一急,牵住她的手,“我也会好好对薛棠华。”

  薛棠华闻言顿时摇摇头:“不要不要,我亲爹爹姓薛。”

  “我没对诸葛鹰扬动心,都是自己人,你少找他麻烦。”冷玉快走几步躲过他的喋喋不休,“阳朔道君要见雪雪,你也跟着找死?”

  鹰隼这才驻步,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想笑又怕惹她烦:“小玉儿,我这次是认真的,三天后一定会给你答案!”

  冷玉毫无表情瞥了他一眼,转头加快速度,嘱咐薛棠华:“以后他的东西不要拿,脏,晦气。”

  进殿前,冷玉看四下无人,飞快打开诸葛鹰扬的纸条:鹰隼似乎知我叛变,替我向阳朔道君请罪。

  *

  九山的日头是归元派最好的,老头儿悠悠躺在院中藤椅,手里握块溯影石,瞧见冷玉被李疏鸿引进来,刻薄地咳嗽几声:“你这丫头,老朽惦记了好几年被你骗的钱。”

  冷玉干笑不敢接话,恭敬行礼:“求道君救孩子一命。”

  阳朔道君晾着她,自顾自给溯影石灌注灵力:“过来瞧瞧十四五岁的你。”

  原本浑浊的玉石亮起白光,冷玉下意识一闭眼,听着耳旁熟悉又陌生的语调对鹰狼道:“正道老爷子真有钱,买完我三天才能卖出去的药材,咱俩今天可以提前收工。”

  鹰狼那时候还不到八尺,一身壮硕的腱子肉,拍她脑袋跟摸小猫咪似的,笑道:“魔尊后宫那块地埋了那么多不听话的女人,药材长势真不错。”

  老头掐断灵石:“咱们一句句算账,你怎么进的魔尊后宫?”

  “……”冷玉心想今天怕是要完犊子,不给他解释明白怕是下不了这座山。

  飞快地思索半秒,冷玉道:“弟子……以前伺候过魔尊的女人,后来她埋在药田底下,我长得不好看,又干不了多少活,被赶出来自生自灭。”

  老头似是而非地呵呵两声,吩咐李疏鸿拿纸笔记下她的供词,继续观赏溯影石的画面。

  快转到她和鹰狼坐一桌吃饭的场景,她浑然不觉被拍,数着钱笑容灿烂:“最近混沌之地似乎乱了很多,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鹰狼道:“我听说怀清真人那厮来魔域捞宗门不听话的徒弟,顺手杀了魔尊最器重的长老。”

  “停,老朽想起来是东方乌那孩子刚来宗门不久,为逞威风就敢朝魔域跑任务。”老头儿捋着胡须回忆,“原来是那时候结的孽缘,徒弟欠下的债竟然让当师傅的身偿。”

  冷玉默默听着,拼命回想她有没有说过不该说的话。

  所幸她口风严实,除却鹰狼痛骂几句薛长胤是搅是非的狗孙子之外,还算有惊无险。

  阳朔道君却不甚满意:“听说我家狗孙子早上被退了婚,还被你欺负得不敢出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打算怎么着?”

  ……冷玉能怎么着,只能打掉牙齿合着血咽下去:“弟子愿受责罚。”

  “受罚有什么用,你愿挨打,老朽也对姑娘下不去手。”阳朔镇人对她凶,转脸慈爱地抱过薛棠华,“你闺女身上的魔血还想不想解决?”

  冷玉攥紧手中的纸条:“弟子……诸葛鹰扬被走狗威胁,求我告知您三日后有魔域走狗从西山门最近的沟壑潜伏进宗门,他们的目标是去关押魔将重影的十八层地牢。”

  *

  怀清峰。

  东方乌端着适才熬好的药站在门口,踟蹰道:“师尊,汤药好了。”

  过了一会儿,殿内才传出怀清真人的声音:“放在那里即可。”

  东方乌悄悄松了口气,师尊今早回来后便闭门不见人,姜慕白想讨教剑法都被呵斥出来,眼泪汪汪地跑掉。

  退婚的刺激这么大?

  东方乌想不通,师尊从未提过这桩儿时联姻,来得突然退得也快,明明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前车之鉴在前,师尊每回闭门不见人,不是上吊就是跑路,难道……莫非……

  “人呢,叫冷玉立刻回来见本君!”

  明白了,原来是冷道友干的好事。

  转眼看冷玉已抱着薛棠华回来,东方乌吊在喉咙的心这才回归原位:“冷道友,师尊等你很久了。”

  冷玉想不不用想就知道作精男人要干什么,表示自己完全可以拿捏。

  下了九山后她去千景崖买了诸葛鹰扬要的食物,顺便作精男人也买了一份。

  在院里切榴莲,薛棠华立即嫌弃地跑开:“干娘,它好臭。”

  冷玉笑了笑,给她一罐子蜜桃让薛棠华自己去玩,拿布巾遮住口鼻打开鲱鱼罐,扑面而来的酸爽齁得她情不自禁掉眼泪。

  怀清真人打开门,第一眼就看见冷玉背对他捣鼓,气急败坏道:“死丫头,胭脂为什么洗不掉,本君以后还怎么出门!”

  冷玉转身,鲱鱼罐头拧好盖子藏在背后,笑得不怀好意走近怀清真人。

  男人脸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珠,原本瓷白的皮肤被奋力擦洗得通红,也有可能是被气得。

  冷玉伸手在他脸颊一划,浅红色胭脂被他洗刷得均匀覆在面皮,三层绯色叠加,别说还怪好看的。

  冷玉啊了声:“哎呀,忘了告诉师尊,丹修新出的这款胭脂主打入水不掉色,喝水不沾杯,需要玉他们家的卸脂水配合使用哦。”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不会让怂兮兮的师尊对小玉儿强取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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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前三发红包(断更可耻)·

  最后还是冷玉自己破费,又买了一瓶元熙她们峰头的卸脂水,拧了热帕子递给怀清真人洗脸。

  虽然洗漱干净后他的脸依旧燃烧晚霞,绷紧的唇角透出几分不自在,将帕子扔给她:“以后不许再胡闹。”

  冷玉敷衍地笑着说好,又问:“师尊这几日还出门吗?”

  “脸面丢尽,我有何颜面再示人。”怀清真人甩下一句气话,“称病不出,合你的心意!”

  他口中说着气愤的话,背对冷玉的脸又开始不自觉发红,他没有遮掩退婚的事实,死丫头怕是早早打听好要去见前未婚妻,才出此下策故意亲他来彰显受宠。

  死丫头真含蓄,喜欢他又不说,宁肯偷亲也不愿表露感情,拧巴的小心思真可爱。

  暂时逃脱被暗处的眼睛怀疑背叛,冷玉这次的笑含了点真实,悄悄松了口气,小声道:“多谢师尊成全。”

  “成全什么?”怀清真人没听清她的话,转身看她神情前故意皱起眉,看着庭院石桌上大如蹴鞠的球形物体,外皮粗糙带刺,被冷玉切开后流出黄色汁液,正散发奇臭无比的刺激气味。

  “这是什么东西?”看她将果肉切块后放进嘴里,怀清真人捂住口鼻大为震撼,无法理解她的操作,“这放馊的臭玩意能吃?”

  千景崖下售卖榴莲的弟子挑了一只最大的给她,闻着奇臭口感却细腻香甜,留出一半打算给诸葛鹰扬送去,自己的一半仔细分块后递给怀清真人:“师尊尝尝?”

  怀清真人掩住口鼻,惊恐地连连后退,冷玉笑哈哈地扛着榴莲追上去:“给我看一眼身子嘛!”

  “你不要过来,姑娘家家也不知廉耻。”他施一道结界挡住冷玉,“你再无理取闹,为师可真要生气。”

  猝不及防磕到鼻尖,星星在眼前冒着金光转圈,冷玉疼到差点掉出眼泪。

  怀清真人毫无道歉之心,一扇柄敲在她脑门:“注定得不到的东西,看去又图什么?”

  本就没奢望过得到啊,冷玉只是想确认人是否是三年前的人:“师尊能被妖女摸,我怎么就摸不得,我哪里比不上妖女,不如她大,不如她说上就敢上?”

  她歪着脑袋做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莫不是师尊还惦记上了那口滋味?”

  “你!……简直不知廉耻!”怀清真人果然勃然大怒,“本君迟早杀了她,你再口出狂言别逼我收拾你!”

  他色厉内荏,冷玉压根没被吓到:“师尊以前不是怀疑过我是妖女吗?”

  “算是我看走了眼,妖女都没你狂,三日之内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他狠狠摞下一句没什么气场的威胁,连人带榴莲还有鲱鱼罐子一并扔了出去。

  冷玉愤愤然咬了一口榴莲,根本不臭,可好吃了呢。

  真是没品味的作精男人。

  不过鲱鱼的确臭气熏天,她捂住口鼻,提着因好奇而打开的罐子一路艰难穿过弟子队伍,所到之处,以她为中心的周围十米荒无人烟。

  九山,紫竹池馆。

  怀了孕后的诸葛鹰扬口味刁钻,视若珍宝地夹起一筷子鲱鱼,满足地眯起眼睛:“孩子她娘,你来一口不?”

  冷玉忍住臭到呕吐的想法,拉住起身要走的鹰隼:“你跑什么,喜欢我就为我吃一口它。”

  自从察觉出诸葛反水,鹰隼就寸步不离守在他床边,端茶倒水甚至连出恭都跟着,和冷玉交流只能依靠茅厕纸写的小纸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才是一对。

  就像被狼盯住养肥的羊,诸葛鹰扬这几天脸颊明显瘦了一圈,看到冷玉就像救命稻草一般扒住不放:“孩子她娘,呜呜呜我好苦。”

  鹰隼皮笑肉不笑地扯开他抓冷玉的手:“我费心伺候你,你还觉得不周到?”

  诸葛鹰扬哪敢说不,求救地看向冷玉,使劲努嘴。

  冷玉拿出早准备好的传讯玉简,将要说的话用灵识传入,比纸条方便的多。

  留给诸葛鹰扬短暂的放风时间,冷玉对鹰隼挤出虚伪的假笑,带他来到紫竹林边乘凉散步。

  第一次被心爱的姑娘主动拉住手腕,鹰隼显得极为开心,毫无血色的脸上飞起红霞,不放心的看了眼池馆,少年小心翼翼的开口:“小鱼儿,孕夫一个人可以吗?”

  冷玉明白他的担心,但也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阴阳怪气道:“你这人有毛病吗,他给我生孩子你嫉妒什么,难道要你给我生?那可算了,你身上的因不好,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变成你那样的人。”

  鹰隼:“……”

  这样也好,他不想让冷玉知道他们之间的痈疽,让她继续误会下去也不错。

  只是……少年垂下长长的眼睫:“小玉儿,你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像我?”

  冷玉刷着玉简里的围炉夜话,头也不抬地嘲讽道:“他给我生孩子而已,诸葛那么娇弱没了我一定不行,你跟他不一样,被我这么糟践都不反抗,有什么怒气别冲他发火。”

  鹰隼不敢置信地看着冷玉,收回被尚带余温的手腕:“……小玉儿,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以前不会对我说这些话。”

  刚刷到一条有意思的帖子,冷玉很感兴趣的点进去,随口应付他道:“你不喜欢我这样?不喜欢怎么不早说,我被你送给他的时候,有提前询问过我的意愿吗?”

  鹰隼焦急的解释:“可我不这样做,你会被主子处死。”

  “真好笑,我现在这样跟死有什么区别。”冷玉漠然打断他,“在我生气前你最好闭嘴。”

  帖子里的嬉笑怒骂可比鹰隼的忏悔有人情味得多,首先标题就很刺激:

  [疑似污蔑过我清白的人再次意图污蔑怎么办?]

  一楼大哥:[首先请问你俩性别?]

  帖子主人回复:我男她女。

  二楼:[打回去呗,多简单的事。]

  楼主回复:可她也受过不小的伤害,还未相熟时很害怕陌生男子动手,这样报复不好,不忍心她哭。

  三楼:[楼主凡不凡,就你有道侣是吧,今天又不是七夕秀什么恩爱。]

  贴主的语气看起来不太高兴,愤然描述自己的悲惨遭遇:

  很久之前是身体上的施暴,待我勉强恢复后施行精神和舆论的羞辱,且近日逐渐发展为猥|亵,但还未确定是否为同一人,我正在查。

  四楼:[楼主别灰心,俩姑娘没错而你需要男德教导,每天默念二十遍男德经,你道侣一定会受到感化放下屠刀:

  以挨打受骂为荣,以武力压迫为耻。

  以接纳男妾为荣,以独占妻君为耻。

  以主动服侍为荣,以守身如玉为耻……]

  四楼:[楼上能不能严肃点,家暴对象无论男女都是受害者,我们要多多关怀楼主的精神状况,我乃阳朔道君亲传徒孙,接心理咨询一时辰五千灵石]

  看完一圈不正经的回复,不知为什么,冷玉对标题非常敏感。

  什么叫(疑似)污蔑自己清白的人,再次意图污蔑?

  怀清真人一看就不会与弟子插科打诨,首先排除他发帖的可能性,冷玉捏着玉简的手指轻颤,心底卷起惊涛骇浪。

  鹰隼一直在盯池馆进出的弟子,偶然回头发现冷玉心悸到面无血色,关切问:“小玉儿怎么了,突然怕冷?”

  她掩饰眼底的不敢深想的猜测,避过身回复:[薛长胤你上大号说话。]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冷玉看到元熙在里面卖胭脂,正想回复一句时发现——

  [对不起,此玉简灵识空间被锁定,您已失去发言权限]

  冷玉:……

  作精男人把她号封了!

  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冷玉在怀疑怀清真人的同时,他也在怀疑冷玉,只是谁都没敢捅破这层脆弱的窗户纸。

  谁都不敢面对身份大白的对方。

  冷玉吐出一口气,望着九山之上的沉沉乌云,听耳旁鹰隼小心找话:“小玉儿,明天夜里丑时,犬戎还会带几个人来,你只负责引路剩下的交给我,就算事情败露后我伪装绑架你,至少可以受害者,让你一个人全身而退。”

  冷玉默默听完他的安排,嗤笑几声:“好一个舍生赴死,你自己的命还不不上魔尊一句话,鹰隼,注定失败的劫狱,值得吗?”

  鹰隼温和反问:“我的家人死于正道剑下,是大护法给我们这些孤儿一口饭吃,为恩主舍生取义,为什么不值得?”

  冷玉:“大护法对凡人聚居的混沌之地觊觎已久,其手下邪祟伪装正道诛杀无辜,欲亡其国,先灭其史,目的就是阻断我们的传承改信它的教义,扩大信众扩张地盘,魔不会对凡人有怜悯之心,对你的恩赐是糖衣炮弹。”

  鹰隼直直盯着她,炽热的眸光逐渐冷却:“可主子对我们一直都是好吃好喝的供养。”

  冷玉:“可供养的目的是魔将活,而你去死!”

  “……”

  鹰隼静静瞧了会她,霍然起身就走,毫不犹豫地提刀出鞘:“我明白了,是不是诸葛对你说了什么。”

  冷玉唯恐他打断计划:“鹰隼,你要是想要我跟你结契就站住。”

  少年绷紧的脊背一松,沉默不语地转身,不管不顾地抱住冷玉,将脑袋搁在她肩头叹了口气:“……你为何总能将我拿捏?”

  冷玉:“因为美人刀,刀刀割爱她的人性命。”

  第二天,鹰隼果然没再提这事,也不再时刻盯着冷玉,诸葛鹰扬也没吃臭烘烘的鲱鱼故意熏人。

  “小玉儿,他是不是也怀疑你?”瞅了瞅外边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没来由地心慌,“你

  跟我串通一气被发现,咱俩都会死吗?”

  冷玉安慰他好好养胎:“乐观点,他们的地图是假的,我前两日已将部分证据告知阳朔道君。”

  “啊,你怎么知道!”诸葛鹰扬大吃一惊,慌里慌张地拉上窗帘设下隔音结界,“那真地图在哪里?”

  冷玉取下戴了三年的银簪,取出看了不下万遍早已熟记心中的图纸,有些唏嘘地摩挲不再亮丽的表面:“虽然归元派对地牢构造尽在掌控,但丢失后流传到谁手上是不小的变数,这是将功补过的筹码。”

  *

  “您问冷玉那漂亮小姑娘,我记得可清楚!”

  酒楼包间,中年男人要了最好的女儿红,满足灌下一大口,惬意地眯眼打量坐在对面的年轻男人。

  一身霜白法衣咒文暗浮,银冠高束,身躯颀长,神情疏离如雪,眉间朱砂痕是周身唯一艳色。

  据说这是冷玉进了归元派的新师尊,真不错。

  中年男人叹息道:“冷姑娘是我那小门派倒闭前最漂亮的小弟子,河边打鱼捡到的她,小姑娘泡在水里发高烧昏迷,救回宗门整晚整晚做噩梦,哭说什么你不要过来,好疼好害怕,只要别碰她什么都行的话。”

  “一看就是吃过男人的苦哇,也不知被哪个龟孙儿子祸害过。”

  前掌门唉了一声,问怀清真人:“仙长,您是来帮她找仇人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思考了一下后续走向,加快速度搞火葬场,

第41章 .下章一定多更·

  清早,冷玉去怀清峰习剑。

  却没看到怀清真人,只有东方乌在教姜慕白招式,见她来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冷道友,师尊要走你家前掌门的资料后就云游去了。”

  前掌门能知道什么,他只见过鹰隼。

  作精男人心眼真多,八成又去打听她身世。

  冷玉在前门派安安分分扫地,魔域那边也没联系过她,薛长胤估计会失望。

  她道:“无妨,这几日我便不来叨扰。”

  东方乌点头说好,又对她道约了道友比剑,歉意带姜慕白走后,小道童带着薛棠华出来玩:“冷师姐别担心,师尊说是云游实际对外称病不见客,吩咐你若再不来练剑,先将薛妹妹带去给阳朔道君洗筋伐髓。”

  小孩子都怕大夫,尤其是一见面便想拿长针扎她手指头的白胡子凶爷爷,薛棠华害怕地钻进冷玉怀中:“干娘,我好害怕,什么时候我才可以跟娘亲爹爹回家抓鱼?”

  冷玉摸摸她软软的头顶:“雪雪别害怕,爷爷不会害你,仙尊不在这山上就不太平,雪雪先去跟爷爷住,等事情全部解决干娘一定来接你回家。”

  虽然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看冷玉难得表情严肃,撅起嘴巴不乐意地应了声好:“干娘,那你来接我的时候,我想要仙尊送你的海棠花簪子。”

  冷玉哭笑不得,海棠花簪是时下流行的式样,并不是怀清真人院里有海棠她便故意仿效。

  不过这么说……冷玉其实更想看怀清真人戴海棠。

  男人身上冷冷清清的,除却额心一道朱砂再无艳色,海棠于朱砂的艳色相近,一定会很好看。

  将薛棠华送到阳朔道君身边,老头斜着眼睛望她:“小丫头,今晚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什么要进来?”

  冷玉恭敬道:“您的意思是?”

  “让它进,来了正好一网打尽。”老头儿屏退身边的鹤仆,手里盘着核桃,悠悠看了眼乌云沉沉的灰色苍穹,“哟,要变天了,你也回去多加点衣服,晚上引狼入室的时候别着凉。”

  “这孩子的血脉问题你放心,老朽没有结仇不治病的说法,好在雪雪年龄小,魔气未侵蚀到她麻雀一般大的神识,孩子不会太痛。”

  一般来说,魔气侵蚀越深,洗筋伐髓的过程越痛苦,薛棠华每天天真懵懂,薛家祖宅又是远离修真门派的南境水乡,。

  老头担保,冷玉这才彻底放心:“晚辈还有一事相求,可否为她求一道平安符?”

  阳朔道君薛棠华指路去另一边看他养的小老虎,顺嘴笑骂道:“薛长胤放在山上当摆设?非得折磨老头子才高兴?”

  冷玉干笑道:“师尊的功夫哪能比得上师祖。”

  “嘴会说就多说点。”山上只有他两人,老头子说话也不端排场,笑过之后正色道,“老朽的鹤仆瞧见薛长胤独自出了山,你可知他去捣鼓什么幺蛾子?”

  冷玉摇摇头:“晚辈不知,诸葛鹰扬也只与晚辈说过今晚魔物夜袭,所以尊上并不为此事动身。”

  天际线闪过几声惊雷,老头便摆手让她下山去准备。

  路过山脚下的池馆,诸葛鹰扬叫住她:“小玉快来,鹰隼不在!”

  李疏鸿提着药箱稀奇道:“你们仨什么关系,每一对排列组合都像偷情?”

  诸葛鹰扬连声呸道:“说的这是什么话,跟他扯上关系真晦气!”

  冷玉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接过他手中的玉简,急忙退开几步:“你可真能,榴莲跟鲱鱼拌饭一起吃真下头。”

  诸葛鹰扬笑嘻嘻地不反驳,等李疏鸿眼神微妙离开后,取了一把伞才凑到她身边道:“小玉,鹰隼已经先走一步,你到时辰也赶紧露个面,别和我一样被怀疑天天被监视。”

  *

  辰时前一刻,西山门。

  鹰隼淋着雨在最矮的山弯出走来走去,时不时焦灼地看一眼来路。

  树下蹲着煞气沉沉的狗头魔,浑身发亮的黑色皮毛裹在青铜甲里,不耐烦地在树上抓出三道雪白的树皮:“那女人什么时候来?”

  鹰隼忐忑不安向犬戎道:“大人别急,还差一刻钟,或许小玉儿还在来路呢。”

  “这种不听话的女人真是烦,她该不会看上了薛长胤那厮,早就背着你反水?”

  鹰隼捏紧拳头,面上仍旧赔笑:“不会,冷玉向来听我的话,她知道分寸。”

  犬戎的原型是魔尊豢养的短毛恶犬,偏偏这雨水从下午一直下到半夜都没有停的趋势,这让它更加暴躁,起身一拳打中鹰隼的脸:“凡人都是没种的东西,连女人都抓不住,用铁链拴住不听话就打,她还能不唯你是从?”

  鹰隼身形瘦弱,被它一拳打倒在地,闷哼一声吐出大口鲜血,强忍头昏脑涨:“对不起大人,是我的错……请别为难她……”

  “哎呀哎呀,犬君总是这么凶,吓到人家了。”树下的阴影里走出曼妙高挑的女子,轻柔扶起鹰隼,将少年抱进自己怀里怜爱道,“小隼是最听主子话的好孩子,犬君别凶他。”

  女子着一身暴露的露腰红裙,铃铛和玉佩交叠作响,波涛汹涌的胸脯有意无意擦着鹰隼的脸:“瞧孩子都吐血了,让姐姐来好好疼你。”

  “芙怜,别这样,我自己可以。”鹰隼脸颊被打出血丝,勉强擦干净嘴角的血,“谢谢,但别对我施展魅术,没用。”

  芙怜一撩鬓边散乱的卷发,闻言娇柔地掩嘴笑:“怎么着,小隼是瞧不起咱们魅魔,还是怕你家冷姑娘看见又说你?”

  “不是……芙怜姐姐为什么也来归元派?”鹰隼隐约有猜测,卑怯望了眼犬戎,“你要去勾引地牢守卫?”

  “你还挺聪明嘛,顺便看看姐妹们都馋身子的飞雪迎霜薛长胤。”芙怜笑得花枝乱颤,拿出一盒鲜红如雪的胭脂塞进他衣襟,“给小玉儿的见面礼,魅魔的再次馈赠。”

  比孩子巴掌还小的胭脂盒子,落在怀里却灼热无比,鹰隼心脏漏拍一瞬:“什么馈赠?”

  “你还能不懂,胭脂有毒,让冷玉涂在嘴唇。”芙怜长指甲一戳他的脸,笑嘻嘻道,“薛长胤吻过她后春毒复发,或者随便让哪位碍事的长老中毒,别来阻碍我们劫人。”

  “十三位长老呀,他们身边肯定不缺女弟子,小隼若是想让冷姑娘活,就依次给那些女弟子下毒,十三人换一个冷玉,你觉得值吗?”

  鹰隼躲开她的手伸向不该碰的地方,喜悦地看向前方来人,几乎算作解脱道:“小玉儿,你怎么才来!”

  冷玉恪尽职守与元熙等除魔小队巡夜,看了看时辰将近才找借口脱离队伍,这才撑着伞一路慢慢悠悠走向目的地。

  见鹰隼被妖娆美艳的女人强行抱在怀里,她讶异地挑了挑眉,而后噗嗤一笑:“你俩还挺配。”

  鹰隼奋力挣开芙怜,赶紧抹去呛出口的残血,浸入黑衣几乎看不出痕迹:“小玉儿,我等你好久了。”

  冷玉对上他激动的神情,一时有点纳闷。

  芙怜没给她思考的机会,袅娜走上前笑嘻嘻地揽住她的肩膀,在她看不到的侧边,朝鹰隼一扬手中匕首:“真漂亮的小姑娘,小隼你说她活着值不值?”

  鹰隼脚步钉在原地,捏紧手中胭脂盒,几乎咬着牙道:“值。”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今天还更·

  归元派律法完善,寻常弟子犯错与罪大恶极的囚犯并不会关在一块。

  关押魔将的地牢表面是座贴满符箓的九层塔,塔顶有上古神兽的残魂坐镇,地牢越深处禁制越多,等待审判的不是好惹的主儿,须得在关节处钉入镇元钉封住法力,变为普通人或魔物。

  阳朔道君授意之下,一路轻松避开巡逻,前行得很是顺畅。

  犬戎只当是鹰隼精心谋划,自动忽略扇过人家一巴掌,不置可否地点头:“你们鹰队还算有点眼色。”

  芙怜觑了眼犬戎,捏了捏冷玉的脸:“小姑娘,今天有些顺利得不顺利呀。”

  冷玉与她对视:“你有什么意见就直说,夜太深,我必须回去做不在场证明。”

  芙怜连连娇笑,倒是没生气:“人家就随便说说,你气性真大。”

  冷玉:“还有事吗?”

  “听说飞雪迎霜的薛长胤又病了,人家就喜欢没法反抗的病美人。”芙怜望了望隐藏于夜幕之下的怀清峰,舔起嘴唇,“听姐妹说过他的香,还挺想尝尝仙人的身子,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冷玉翻了个白眼,打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至于单靠俩人怎么潜入地牢怎么劫狱,不关她的事。

  看了看鹰隼也没追上来,冷玉提起一口气御剑直向诸葛鹰扬的池馆而去。

  少年深夜还未休憩,借着昏暗的灯火研读医书,见冷玉披一身夜露进门,他才反应过来:“他们没逼你打头劫狱?”

  “没有,倒是有只魅魔格外关心怀清真人。”冷玉放下伞,换了身干净外衣,“鹰隼脸有点肿,说话嗓子眼直冒血气,估计被犬戎打了。”

  诸葛鹰扬来了劲,放下书问:“你没关心几句?”

  冷玉不咸不淡笑了几声:“报应不爽,他应该的。”

  “也是哦,我早就想骂那瘪犊子,害得我一个大男人被迫怀孕,天天被归元派弟子慕名而来当猴子看。”

  发觉冷玉对他的态度也不过如此,诸葛鹰扬顿觉一阵畅快,沧桑看向隆起的小腹:“害我就算了,为了魔尊的计划连喜欢的人能送给其他男人,祝他劫狱失败早死早超生。”

  冷玉也不反驳,只纠正道:“不会超生,已经堕魔的人没有下辈子了。”

  诸葛鹰扬开心地一咧嘴想捧腹大笑,忽然捂着肚子哎哟起来:“不行我不能太开心,这下动胎气了。”

  冷玉帮忙抬着他躺回床上,看了眼桌上的医术:“《丘门医经》,你还真打算自己剖腹?”

  诸葛鹰扬喝了口热水才缓过气:“找你,还是李疏鸿他们?”

  冷玉:“我做手术是一次性的,麻药管够不会疼,就是费人。”

  看看最东边已经露出鱼肚白色,诸葛鹰扬重新躺了回去,拿出一份信件:“等这事过后,我给诸葛家相熟的族兄修书一封,表明自己并非诸葛家子弟的身份,等到那时,以归元派弟子上门去求的话,丘家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冷玉问:“打算认祖归宗?”

  “鸡毛装凤凰太累了,为了伪装诸葛家的小少爷我连夜学琴,可从小练就没接触过音律的哪会这个,只能装纨绔子弟。”

  一想到前途的大好光景,诸葛鹰扬对未来表示乐观:“我本家姓卫,父亲这一支从南境迁居西府,又在我三岁时被魔尊走狗杀害,过了几年伯父一家也被杀害,只有五岁的堂弟失踪,我忍辱吞声这么久,是该有所了结了。”

  姓卫?

  冷玉隐约觉得这姓氏有点耳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向阳朔道君复命后,她就此歇了口气,心情轻松地下了九山。

  谁知鹰隼早早等在池馆,见她下山后悚然一惊:“小玉儿,你上山去见谁!”

  冷玉明知道他担心自己泄密,心底嘲讽,面上却茫然朝他一扬篮子:“给诸葛摘取了些安胎药草,你不会以给老头子告状去了吧。”

  鹰隼沉郁地看她,捏紧手中的胭脂盒。

  见他不信,冷玉嗤笑道:“你还不信我?阳朔道君高坐九山之上,连掌门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师叔祖的巨擘,怎么会是我想见就能见的,你以为我有多厉害?”

  鹰隼这才抬起眼:“小玉儿,我有话要对你讲。”

  冷玉看了眼鹰隼手中的小盒子,皱起眉问:“送给我东西?”

  鹰隼仔仔细细擦过胭脂盒子:“小玉儿别嫌弃,很干净。”

  冷玉很纳闷,第一次收到鹰隼不是为了道歉而送的礼物,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味。

  勉为其难接过东西,闻到莹润如玉的膏体里魔域花种的香味,冷玉升起警惕:“你上一次送我的礼物是同心簪,第二天我被人强|暴,你今天又来这一套,所以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想对你好也不可以吗?”鹰隼紧紧盯着冷玉挑剔的动作,生怕错过她任何微小的表情,“胭脂很衬你,没有毒,你可以找元熙试。”

  有没有毒倒是小事,冷玉只是不想收他的东西,冷笑一声将胭脂丢进紫竹林旁的小池塘:“谢谢,但不需要。”

  她径直就走。

  却没想到鹰隼立刻跳进池塘,在满是小石子夹缝的水底摸到胭脂盒,被清晨冰凉的池水刺激得面色痛苦扭曲,追上冷玉哀求道:“小玉儿,算我求你收下。”

  冷玉不耐烦地让他滚:“别用道德绑架我,就算是你的遗物我也不会收,你一个人死别拉上我。”

  “小玉儿,你……”鹰隼蓦然瞪大眼。

  大雨下了一夜,清晨才转为淅淅沥沥的细丝小雨,少年的头发梢还在滴水,从额头流到下巴,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泥漩,捧着胭脂的双手不受抑制地颤抖:“不收也好,我只是想不明白,你能为薛长胤点绛唇,为什么不能为我点一回?”

  冷玉气笑了,转过头不想看他卖惨,用不算直白的语气道:“感情只靠一个人的自以为是支撑,是不会长久的。”

  鹰隼眼眶微红,像哭过的痕迹,慢慢走近冷玉,想将艳若桃花的口脂抹在她唇上:“我可以……自己再撑一会。”

  冷玉下意识后退几步,躲开他凑近的衣角,自己拿过胭脂,,敷衍地在唇上点了几下:“你看好,现在我用过了,以后别再烦我。”

  鹰隼表情又哭又笑:“谢谢。”

  实在是不想见他那张扭曲的脸,冷玉拿着胭脂走回怀清峰。

  山脚下,思索过他的东西拿久了就是祸患,冷玉挖出一指甲盖大小的膏体嗅了嗅,抓只窜过的松鼠验毒。

  一刻钟后,见小东西仍旧活蹦乱跳,冷玉才稍稍放下心。

  鹰隼的胭脂颜色很好看,比桃花多一点红,又比海棠少一丝艳,唇上薄薄涂一层格外清丽。

  冷玉拿出小镜子涂匀胭脂,再起身时,看到怀清真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面容清隽的青年撑把青纸伞,嘴唇微微发白,皱起的眉梢挂着雨丝。

  他一身风尘仆仆,似乎才从外边回来。

  只是素来从容看她的眼神,蒙上一层微不可见的愧。

  怔愣过后,冷玉朝他行礼:“弟子见过师尊。”

  “你在此处多久,为何不先去峰上等?”

  第一次臭美被撞见,冷玉有点不自在,眼神飘忽不好意思看他:“弟子来习剑,您才回来,不急。”

  想起她前掌门所说的经历,怀清真人闭了闭眼,像往常注视她:“一个人太苦,以后再别委屈自己。”

  冷玉对此不很在意:“一个人也很好,日子很自由的,就是下雨的时候有点无处可去而已。”

  怕他多想,冷玉语气尽量轻松平常,怀清真人却没笑。

  满身霜色的人静静望她一会儿,忽然大步走近,摸了摸她微微潮湿的头发,忽然俯下脖颈,轻轻吻在她唇上。

  他从未主动低过头,动作不甚娴熟,托冷玉后脑勺的时候,甚至抓疼了她的头发。

  再清冷的师尊,嘴唇是炽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可惜鹰隼给的胭脂有春毒,下章搞个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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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评论夸高兴了发红包(2个)·

  青年蓦然放大的脸贴在眼前,连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怀清真人鼻梁顶在她鼻梁处,周身都被檀香包围,冷玉晃了下神,险些觉得自己已经登仙。

  被他不熟练的动作咬到嘴唇,冷玉惊吓地睁大眼:“……师尊,疼!”

  怀清真人这才送开她,优雅地一揩嘴角:“不是前几日要亲死本君,如你所愿后怎么倒喊起疼?”

  “主动与被动不一样。”冷玉捂着嘴评价道,“师尊,您好骚,怪不得魅魔都喜欢。”

  “本君此次出山,偶然遇见你家前掌门。”怀清真人不理睬她的话,自在清闲地上山。

  冷玉一听就知道他有事要对自己讲,不过那三年她挺安分,应该没被他逮着小辫子……吧。

  乖巧跟在怀清真人身后,冷玉附和他的话:“前掌门如今不立门派,在归元派最近的城镇开了家武馆,弟子去接薛棠华来时路上曾遇到过,尊师在酒楼和弟子买酒吃肉好不自在,便没去贸然打扰。”

  怀清真人只是笑笑:“我听他说起你,说可惜你一身好天赋却不想平步青云,修炼后只是沉思发呆,为什么不直接来归元派?”

  今天的他有点怪,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像什么都不知道,眼神充满怜悯,面孔滴水不漏。

  冷玉茫然回想,适才离开压迫得热喘不过气的魔域,她对修真界不算熟悉,只知道魔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哪敢直接上门找死,在小门派摸鱼就是快乐。

  她道:“那时候还小,你得容忍我没见识。”

  怀清真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看清他的嘴角,冷玉后知后觉一擦嘴唇,大惊失色:“师尊,你吃了我的胭脂!”

  怀清真人自从回来后像变了个人,毫无廉耻之心道:“是,那又怎样?”

  冷玉还是那句话:“……您可以给我看身子吗?”

  “主动与被动不一样。”他轻飘飘抛下一句话,丢给她一颗溯影石就进门,将冷玉独自留在庭院里,“你家前掌门托本君为你带句话,自己看。”

  冷玉接过小小一颗玉石,莫名其妙想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非得让她苦哈哈爬一趟山,结果就为这?

  就这?

  朝里边灌输灵力,一束白光后,前掌门的大脸就出现在面前:“小玉儿,为师把你送到归元派就是好主意,看你新师尊多俊呐!”

  “新师尊来问你的身世,为师看他出价一万上品灵石,当然全都告诉他啦,比如你哭着说梦话让人不要过来会疼之类,还有你亲兄长每月来看你一趟,你每天吃什么做什么为师都告诉人家啦,还要走了你的生辰八字,新师尊可真关心你……”

  冷玉捂着耳朵听他疤瘌说了一堆话,前掌门依旧健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讲了许多废话,终于在她耐心耗尽的前一秒,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所以喝喜酒莫忘了给发喜帖,还有为师最近新收了个八岁小弟子,人姓卫,要去南境找家人,顺便找个小姑娘报恩。”

  画面里人物一闪,露出背后装潢奢侈的红木酒楼,前掌门将小弟子脑袋掰在正中央:“小娃子长得真俊,给你看一眼。”

  冷玉懒洋洋靠在树下,随意看了眼样貌,顿时直起身:“什么卫?”

  小少年眉眼俊秀,还未长开的脸蛋圆圆,下颌瘦削,珉起嘴巴不好意思看人时,忽闪忽闪的桃花眼乍一看……居然有点像诸葛鹰扬。

  电光火石间,冷玉忽然想到直接导致她悲剧的卫家灭门案,她偷偷放走的五岁小少爷,告诉他卫氏本家在南境,还有诸葛鹰扬前几日才提起的真姓。

  冷玉豁然起身,激动地手心出汗拿不稳溯影石,在院里转来转去,隔着虚掩的殿门喊了声:“谢谢师尊!”

  怀清真人捏着另外一颗溯影石:“有事进来说。”

  冷玉激动了一会儿,将石头放进衣袖时摸到了鹰隼的胭脂,她忽然冷静下来:“师尊,你出去可有感觉身体不适?”

  怀清真人闲适地擦干净嘴角残留的胭脂,眼神脉脉道:“我最不适的是你要看我身子。”

  “……胭脂是阿隼给的。”冷玉觑了眼他明显一变的脸,老实本分道,“可能加了魔域的花瓣,您别吃下去,万一中毒实在得不偿失。”

  亲吻时舔去大半,还有一小半挂在嘴角的怀清真人:“……!”

  *

  见冷玉飞也似地跑来紫竹池馆,晒太阳的诸葛鹰扬睁开眼:“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好急?”

  冷玉拍着胸膛给自己顺气,将溯影石丢给诸葛鹰扬:“你小心看别动了胎气,我还有事先走。”

  还好今日医馆当值的弟子李疏鸿,冷玉见到人后开门见山问:“有没有验毒的小白鼠?”

  李疏鸿问道:“什么毒?”

  冷玉也不知道什么毒,但潜意识告诉她怀清真人总是被魅魔看上,魅魔用毒的范围只有那么大:“春毒,类似三年前怀清真人中过的那种。”

  李疏鸿表示了解,带她去后院取两只小白鼠。

  后院满当当都是兔子青蛙小鼠之类的小动物,但凡有医修弟子对自己熬制的汤药药性存疑,都回来此多次实验。

  李疏鸿对此习以为常:“小鼠验毒死后,冷道友记得将它们的尸体归还,随意埋葬的话,它们的尸身的毒会污染土地。”

  但春毒如果只对男子有效的话,冷玉又问:“如何区分小鼠雌雄?”

  李疏鸿带上手套,与她挑选了两只成年白鼠,边挑边道:“幼年小鼠的话,母鼠腹部两侧各有一列黑点,这是未发育的ru头,gang门与生殖器之间有一无毛小沟。”

  他又拿起另外一只看了看,指着生殖器官道:“有两颗蛋蛋都是雄鼠,体型也较大。”

  冷玉拿过被医修培育得十分温顺的小鼠,一本正经看了看雄鼠:“诸葛鹰扬能怀孕,它能吗?”

  李疏鸿:“……”

  正在此时,病房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冷玉吓了一跳提起笼子就走:“诸葛动了胎气!”

  少年抱着肚子痛苦地床上滚来滚去,鹰隼抱臂站在对面冷眼相望,出言讥讽道:“我才进门,你急着瞎吼给谁听!”

  冷玉只听到鹰隼站着说话不腰疼,正事不干耻笑诸葛鹰扬,烦不胜烦道:“你给我出去!”

  诸葛鹰扬面色如猪肝,太阳穴青筋暴涨,痛得全身冒汗:“玉儿救我,我不想死,孩子还没生下来我不想死呜呜呜……”

  鹰隼惊吓地回头,语无伦次地解释:“小玉儿,我真没对他动手,都是他陷害!”

  “滚出去!”冷玉提剑指向鹰隼,放出一道剑光擦破他的脸,“我今天不想看见你。”

  少年张着嘴忘记说话,血落在地上才想起擦,满眼不敢置信:“小玉儿,你竟然为了他伤害我?”

  冷玉去扶诸葛鹰扬,发现他手里捏着溯影石,朝她微微一眨眼。

  她会意,面上依旧冷漠,掏出胭脂盒子扔在鹰隼脸上:“拿着你的东西滚。”

  然后当着他的面,嘭地一声关上门。

  鹰隼被推出门外,险些被房檐滴落的积雨滑倒,就好像连胭脂都在嘲讽他。

  少年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眸子暗得能滴出墨,狠狠咬住唇角,脸颊和嘴角一齐流下殷红的液体。

  原地站了片刻,鹰隼提起弯刀抬脚便要踹门,背后忽然想起一道少年的呼喊:“阿隼道友,你在这里干什么?”

  姜慕白手里提了一笼小鼠,好奇地望着鹰隼:“你有见到冷玉师姐吗?”

  鹰隼立刻收起阴沉,转身瞬间擦去脸上的血,笑容清和打招呼:“没见过她,小姜取白鼠做什么?”

  姜慕白没多想,大大咧咧说:“我差点忘记东方乌还要我帮他取点跌打损伤的药膏,可否先帮我看看小鼠。”

  “自然可以,我也正想拜托你一件事。”鹰隼计上心来,在其余十二盒藏春毒的胭脂里挑出最新的一份,交给姜慕白,“我最近惹冷道友不高兴,特意买了百花阁最贵的胭脂赔罪,你拿好给她。”

  姜慕白接过东西,给了他一个懂的眼神:“放心,我保证送到冷师姐手里。”

  “你别告诉她是我送的。”阿隼卑怯地低头,嗓音发颤,“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所以……”

  姜慕白有点同情:“唉知道啦,我先去找李疏鸿师兄。”

  鹰隼面容带笑目送他离开,对着鼠笼若有所思,看到冷玉也有一笼小鼠放在屋檐下,他面无表情地提上两笼白鼠,径直去了医馆后院,将两只雄鼠都换成了相同体型的雌鼠。

  很好,他也知道雄鼠会对春毒有反应,而两只雌的就不会。

  做完这一切,时辰算计的正好,鹰隼轻轻将冷玉的鼠笼放回原位,盯了会儿诸葛鹰扬的窗,从鼻孔哼出一笑。

  将东西清点一遍从医馆出来后,姜慕白左手药箱右手鼠笼,还对鹰隼感激道:“树林有猫和逮耗子的鸟,多谢你帮我照看小鼠。”

  鹰隼对此只是温和一笑。

  屋内,诸葛鹰扬激动到破音:“是我堂弟,他眉尖有一颗痣我知道,替我谢谢你家前掌门,他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

  冷玉还惦记她的小白鼠:“他有家武馆,不过总是关门出去游玩,待我向怀清真人打听过后再说,你好好养胎。”

  诸葛鹰扬已经兴奋得满地转圈,被她一句话打回原形:“这事不急,前掌门对捡来的弟子待遇都不错,倒是你挺大肚子走街上,不得把凡人吓死。”

  “好吧,我还想吃榴莲和鲱鱼。”诸葛鹰扬泄了气,没精打采地捧起丘门医经继续看,“小玉儿明日再来吧,鹰隼今晚还有动作,你去找个稳妥的地方过夜,这儿都是老弱病残不安全。”

  *

  冷玉提着小鼠回到开满海棠的怀清峰。

  姜慕白正掰点心碎屑喂小白鼠,见到她热情道:“师姐,有件好东西给你。”

  掏出还未开封的胭脂盒子,他特意加重语气:“百花阁最贵的胭脂,可好看了。”

  冷玉很新鲜地接过:“谁给我的?”

  姜慕白眨眨眼,棱模两可道:“一个最近惹你生气,又不好开口道歉的别扭鬼给你的赔罪。”

  冷玉笑着问:“别扭鬼?”

  姜慕白嘿嘿一笑,就是不告诉她真相:“他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怀……清真人?

  冷玉下意识望了眼身后的殿门,送礼物不像他的作风,但一想今早主动的亲吻和她嘴角残留的桃}色。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入夜。

  怀清真人装病装得很彻底,早中晚三次汤药绝不间断,浇得门口的海棠都有些枯萎。

  冷玉煎好一副安神药,晾得半温后从半合的窗户中看了眼殿内。

  怀清真人坐在书案前,单手撑额假寐。

  胭脂给小鼠试过,鼠子一直很温顺地伏在笼中。

  冷玉进殿,小心将药放在桌上没发出一点声音,正准备离开差点被桌案倾倒的刺耳声音吓到。

  莫名看怀清真人起身,冷玉忽然察觉气氛不对:“师尊,您怎么了?”

  他动作很僵硬,不发一语地抬头看向冷玉。

  她终于知道不对劲的原因,不知何时怀清真人的眼神已变得殷红,闪着她死都不会忘记的光。

  就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冷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再不动就会像三年前一样,抓到就跑不掉了。

  怀清真人动作比她更快,闪身间已到她身边,朝冷玉脖颈抓去。

  冷玉慌忙避过他的手,拿起药碗在他脸上一泼,争取到短暂的时间后不要命地朝外跑。

  听到怀清真人在后边呛了口药汁,冷玉跌跌撞撞跑出正门,在略微安全的距离缓了口气,遇见深夜不睡觉抓蛐蛐的姜慕白。

  冷玉看了眼后边人没追上来,顾不得衣裳被药汁打湿:“小姜,快找李疏鸿,去问他如何解春……!”

  姜慕白赶紧将蛐蛐藏在背后,看到师尊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茫然地问:“师尊在那好好站着,怎么了嘛?”

  此刻夜风吹过,冷玉闻到草木气息中夹杂的檀香,木然地转过头,对上怀清真人泛着红光的眼。

  “救我,我不想死!”

  手腕被男人牢牢钳住,冷玉挣扎惊叫地反抗,反被他抱在怀里直接走回主殿。

  “小姜,师尊中了……唔唔!”

  “吵死了。”怀清真人不耐地捂住她的嘴,锁好两侧麒麟镇守的正门。

  厚重的朱漆正门缓缓合上,白日肃穆庄重的正殿变成囚笼,眼看唯一能救她的姜慕白还在原地满脸迷惑,冷玉快哭了。

  眼泪落在怀清真人手背,反被他嫌弃地掐住脖颈,死死按在床榻:“你最好安分点。”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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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断更补偿前三红包·

  姜慕白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师尊不是主动的人,为何会直接将跑出门的冷玉直接扛回去?

  冷玉也没有和师尊在夜里快乐玩耍的意思,满脸焦急找他求救,可他一个才筑基五重境的小弟子,对抗师尊等于蚍蜉撼树。

  姜慕白捧着草编的蛐蛐笼,犹豫一会儿去找东方乌,在山下先碰到元熙在巡夜:“姜师弟,这么晚做什么去?”

  “师兄今晚不在,我找人帮冷玉。”姜慕白斟酌着词句回答,“我师尊对冷师姐好凶,非抱着她进殿。”

  元熙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所以关你什么事?”

  姜慕白有点着急:“可是冷师姐看起来不愿意。”

  元熙啧了声:“所以你要我去横插一脚?”

  姜慕白吸了口气:“话不能这么说,我担心师尊会做过分的事情。”

  元熙鄙夷地离他远了几步:“归元派谁不知道你师尊那事之后最怕女人,难得对冷玉主动说明病已经大好,你瞎操什么心,小场面,冷玉不会有事的。”

  “……可是,可是……”

  姜慕白吭哧了一小会儿,被元熙不耐烦一把拽走:行了行了,皇帝不急太监急,别瞎想有的没的,今晚巡夜小队牌局三缺一,你来的正好。”

  姜慕白没忍住看了一眼草木丰茂的峰顶,在月色下一如往常的沉谧。

  想了想,他还是把这事告诉了诸葛鹰扬。

  *

  被粗鲁地压在床榻上,没有软被做缓冲,冷玉脊背生疼,又唯恐杵逆导致下手越狠。

  怀清真人眸光猩红,春毒再次发作,完全陷入本能的欲望索取,冷玉被他掐住脖颈艰难从喉咙吐字:“…薛长胤,你放手!”

  双手被绞在头顶,怀清真人俯首亲吻她的耳垂,另一手解开她的腰带。

  包裹身躯的衣料被掀开,露出少女莹润的肌肤,冷玉被半阖木窗中吹来的夜风激得情不自禁发抖。

  救命,她真不想和师尊上|床!

  怀清真人是好人不错,对她彬彬有礼也不错,今日所作所为纯属被人下毒,但没有因为对方是好人就心无芥蒂地上|床这种说法。

  冷玉不喜欢被任何人强迫,哪怕这人长得好看身子干净(存疑)。

  嫌冷玉反抗太过,怀清真人嘴唇微动默念一串咒文,化出一副银环将她铐在床头,腾出手脱去上衣,赤膊将冷玉的外衣也扔在枕边。

  只给她留了件勉强遮羞的小衣和下裙没动,怀清真人赤膊掐住她的腰,手不安分地继续往上移动。

  暂且松开脖颈,冷玉慌张地想从他身下爬出去,却被掐住腰身直接抱起来,后背贴在怀清真人前胸,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腹部匀称的肌肉和流线般的身材。

  他满身檀香萦绕冷玉,垂下来几缕乌黑的长发落在她胸口,尾梢挠得皮肤发痒,但冷玉不好主动碰,僵硬地被他抱在怀里不敢动。

  怀清真人一手揽腰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冷玉只能小范围扬起头,佯装顺从他的亲吻落在肩窝。

  冷玉不喜欢这种感觉,皱眉思索迫使他停手的法子。

  冷不丁颈窝被咬了一口,疼得她下意识躲开男人的怀抱,咬了咬牙一狠心,主动推倒怀清真人。

  一时之间,形势逆转。

  男人仰躺在床榻,整副身躯都在冷玉眼下暴露无疑,掩藏在法衣下的精干身躯,肩宽腿长,没有一丝赘肉,若是平常冷玉还有心思揶揄几句,但现在她不敢。

  “既然你想要,那就自己上来。”

  怀清真人说出平常打死都不会说的话,勾住冷玉脖颈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再按住她后腰免得挣扎。

  冷玉全身冒冷汗,只庆幸自己还有裙子遮挡。

  缓出口气,顾不得他过分的动作,直接盯向他沐浴都捂着的脖颈,锁骨处小小一颗朱砂痣上,赫然有一圈经久不消的牙印。

  美人连痣都是娇艳的海棠绯色,缱绻诱人。

  折腾这些时日,终于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果然……是他。

  两颗虎牙咬下的深疤尤为明显,冷玉对着那圈痕迹发怔,在自己手腕咬了一口仔细对比。

  同样的虎牙,同样的圆形疤痕,甚至连不同牙齿咬出的痕迹都是一样的深浅。

  震惊过后,冷玉忽然想笑。

  怀清真人的遭遇她记得可清楚,人尽皆知他被妖女玷污,还为此上过吊跑过路,折腾得归元派不得安宁,明明就是他强迫自己!

  冷玉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无端的怒火,实在忍不了狗男人作妖,抬手就想抽他巴掌。

  装作顺从地环住他脖颈,冷玉一口咬住他肩膀,在八宝袋中拿出给诸葛鹰扬准备的鲱鱼,飞快拧开罐子,闭气将臭气熏天的鱼肉塞进怀清真人嘴里。

  “吔屎吧你!”

  怀清真人顿时脸色巨变,推开她捏着嗓子干呕,冷玉又抓起指头厚的陶瓷罐子,狠狠心照准他后脑勺砸下去。

  怦地一声瓷罐四分五裂,怀清真人来不及闷哼,就此没了声息。

  将昏厥过去的人掰正躺好,摸了摸脉搏还没死,冷玉泄愤般将他衣服扔了一地,和着满地臭烘烘的鲱鱼汤汤水水泡一起。

  闭着眼给他赤条条的身躯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冷玉这才放心喘着气,靠着墙壁歇息一会。

  她倒是想直接就走,可银环铐没解,衣服也穿不上,小衣背后的丝带没法系,出去丢人还不如老实待在这里。

  又抽了怀清真人几巴掌,冷玉心情这才得以缓解一小半,闭上眼仔细回想三年前的痛苦,相比起这次他春毒沾得不多,已经算得上温和。

  ……他娘的,根本没想到狗男人居然这么大。

  *

  她就没对姜慕白搬救兵抱有希望,好容易捱到天光微亮,从半窗传来几声雏鸟啾啾要食的稚鸣,春毒的效力这才算完。

  她终于松下一口气,看了眼身旁沉睡的怀清真人,再看看被他糟蹋得满是咬痕的颈窝和肩头,忍不住眼角一酸,真想再来一巴掌把人抽醒。

  想了想还是算了,风从窗口灌进来冷气,她只穿了件小衣,背后丝带还被狗男人拉扯得松垮欲掉,双手连在一起根本没法自己穿衣。

  勉强拉紧裙带,冷玉去扯狗男人枕头下的外衣,没奈何他睡得很沉,只好奋力掰起他脑袋。

  冷玉适才抬起怀清真人的脖颈,像母亲哺乳的姿势让他靠在自己臂弯,俯身腾出另一手取衣服。

  怀清真人睡得不安稳,隐约间闻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体香,香味离他越来越近,朦胧之间神识一惊,不自觉睁开眼。

  “哪来的妖女,别碰本君!”

  银环连在一起限制她的行动,冷玉还没拿到衣服,怀里人忽然向后一挣,抬手阻挡前倾的动作脱离她的怀抱。

  可她的手在怀清真人脑袋后边,被牵连得倒向他胸口。

  冷玉惊吓地哼了一声,抬头就见怀清真人早已清醒,同样惊恐的瞪着她,手还停留在她胸前。

  他现在彻底清醒,眼底不再闪烁妖红的光。

  “冷玉,怎么是你!”

  怀清真人眼前终于恢复清明,只觉得头痛欲裂,丝毫想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动了动手,发觉触感又香又软,不像是他的身躯。

  低下头看了眼,沉默三秒钟后,冷玉对他死亡凝视:“把手从我胸口拿开。”

  “对,对不住!”

  怀清真人脸腾地血色暴涨,慌里慌张缩手,可冷玉胳膊被他压在脑下,没法移开两人距离,他着急之下越想抽手越像揉……

  好一番折腾后,冷玉终于拿到外衣,惊魂未定的怀清真人缩在床角,看到他满地乱扔的衣服和满地狼藉的臭鲱鱼,欲哭无泪:“昨晚发生了什么?”

  冷玉站在榻下,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挤出最后一丝温柔道:“您好歹把命根子也遮遮。”

  ……怀清真人拉过被子挡住敏感部位,一副被吸干魂魄的萎靡模样:“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强我?你强我!”

  冷玉穿衣的手一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都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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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前二发红包·

  去他爹的,冷玉忽然说不出话,就算知道男人都是穿上衣服不认人的东西,可狗男人衣服都还没穿,就已经开始反咬一口的属实第一次见。

  “是的,我强你。”冷玉为自己的没见识哀叹一声,将手伸到他面前,“赶紧的,给老子把银环铐解开。”

  怀清真人下意识遮住未着寸缕的身躯,避免与她直视,无所适从地念了半段咒文出了差错,反而将手腕越勒越紧。

  冷玉心下不耐烦,暴躁道:“就知道男人这种东西在关键时刻指望不上。”

  怀清真人沉默片刻,念咒文时肩膀轻颤,这次安稳无恙地解了银环。

  冷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鄙夷地看了眼哀然伤神的狗男人,连最后的眼神都不想分给他,转头就想走。

  怀清真人肩膀火辣辣地疼,撇头一看全是冷玉留下的牙印,吸了口五味杂陈的气,掀开被子正欲下床捡衣服,发觉什么也没穿时手腕剧烈一抖,祈求道:“冷玉,我……”

  素日冷清的嗓音沙哑,似乎折腾了整晚没停歇过,怀清真人喉头血气干涸,塞了满嘴令人窒息的鱼肉渣,后脑勺也闷痛,起身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恐惧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冷玉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阴阳怪气道:“自己脱的衣服自己捡,别指望我。”

  说完,嘭地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

  *

  愣了半柱香的时辰,怀清真人叹息一声,掐诀使了个小法术衣裳自动落入手中,被熏得干连连呕。

  他终于想起来,这味道似乎是冷玉开过的鲱鱼罐头。

  他最嫌恶辛辣刺激的食物,怎么会主动吃这些东西。

  可银环铐只有他能使,冷玉若是真对他用强,哪里用的着牺牲自己,且看得分明她颈窝也布满暧昧的痕迹,走路扶腰,眼圈下满是疲累之色,对他又是那种态度,显然也被不情不愿折腾了一夜。

  忽然想到他最不可能的答案,怀清真人耸然一惊。

  难道……莫非……

  *

  出了门,第一眼见到的人居然是姜慕白。

  少年提着剑,讷讷望向冷玉:“师姐……您出来啦,没事吧?”

  “你觉得我有事吗?”冷玉哼了声,咬牙切齿道,“你师尊的衣裳不能穿,给他送一套新的去。”

  姜慕白似乎想笑,闻言赶紧低下头,不停耸动双肩:“师…师尊还好吗,能不能走路,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呢。”

  冷玉讥讽道:“他好得不得了,快活地马上得道飞仙。”

  拉高衣领遮住脖颈,冷玉紫竹池馆拿点清凉膏。

  诸葛鹰扬在他病房的小院子里晒太阳,旁边搁着一大盆紫葡萄。

  他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魔种吞噬他阳元的速度越来越快,行动开始笨重吃力,饭量与日俱增。

  鹰隼不来的时候他不吃榴莲和鲱鱼,躺在藤椅里小憩,空气中只有他洗完头养护头发的桂花油味。

  他今天也跟素日不一样,脸蛋不发光,浑身清爽干净,说话委婉又含蓄:“小玉,女人的手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打男人的。”

  “?”冷玉沉默片刻,“说人话。”

  “你来之前,姜慕白都和我说过了。”诸葛鹰扬拿起手中玉简,“他说他进门时怀清真人衣裳扔了满地,脸上还有好几个巴掌印,肩上都是你咬的血口子,你居然强他?”

  冷玉:“……造谣的格局可以再大一点,直接说三年前玷污他的妖女也是我得了!”

  “啊,小玉儿莫要骗我!”诸葛鹰扬大惊失色,而后抱着肚子脸色抽搐,“姜慕白是他弟子,听过无数次怀清真人扬言要把妖女碎尸万段,连杀人都想了无数个最残忍的手法。”

  冷玉静静思索一会儿,忽然脸色大变。

  诸葛鹰扬越琢磨发觉气氛越不对,惊恐道:“我记得魔尊下达命令后,是鹰隼去魅魔领地找人装扮成凡人少女,端了一碗春毒含量严重超标的水给他,目的就是哪怕不死也要把怀清真人搞废,那魅魔居然是你扮演的,鹰隼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冷玉坐在他身边的藤椅,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喉,听完便笑起来:“你想什么呢,我又没修习过魅术,去了肯定一个月不到就死在床|上,哪里熬得住。”

  “真的吗?”

  “千真万确。”

  诸葛鹰扬抬头望着她。

  冷玉眼神亮晶晶地与他对视。

  终于,少年放心地转过头,给自己续了一杯茶:“那我就可以安心生娃了,小玉儿这样你吓我一跳。”

  冷玉垂下眼,转过身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抬手擦了擦不知何时泪光盈盈的眼角。

  诸葛鹰扬没注意她的反常,还在自顾自说:“这几日你别去阳朔道君山上,魅魔芙怜成功用魅术潜入归元派后库,拿了腰牌摇身一变幻化成弟子,也不知在哪里盯着我们,山上太显眼,也不要去看望薛棠华,老头派李疏鸿传递消息。”

  冷玉应了声好,忽然想起一个人:“鹰隼去了哪里?”

  “不知道,谁管他,死了才好。”诸葛鹰扬愤愤不平道,“堕魔的叛徒都该死,别为了他说过几句喜欢你就心疼他,薛长胤不香吗?”

  冷玉抿了抿嘴,没回答他的问题:“我以后不会再喜欢男人了,都是贱货。”

  诸葛鹰扬:“……小玉儿,别把我跟臭男人置为一谈。”

  冷玉怜悯地摸了摸他的孕肚,抬头看到有人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她:“不是说你,男妈妈就要好好养胎。”

  “冷玉,本小姐有事找你。”

  来人是个眉眼都写着受宠的姑娘,抱一把剑歪头打量冷玉。

  她的面容有点熟悉,似乎之前见过,给她留下的映象不太妙。

  冷玉直接道:“你谁?”

  女孩子明显一愣:“冷道友都能用薛家哥哥峰上出产的花簪子,居然不记得我?”

  冷玉将鬓边的海棠发簪取下来拿在手中,雕刻成怀清真人庭院里最娇艳的西府海棠,簪身莹润有光,但她现在不喜欢了。

  当着柳山烟的面,她将玉簪碾成粉末后随后一扬:“有点映象,你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柳山烟眉头狠狠一皱,居然没存心找茬,好声好气与她说话:“现在不是了,就是想跟你说句话。”

  “你来找我做什么?”冷玉回头看了眼正竖起耳朵偷听的诸葛鹰扬,少年见她转头立即做得板板正正,俨然的模样居然有点可爱。

  冷玉没忍住笑了出声。

  柳山烟反倒愣住,来之前她还曾设想过对方嘲讽自己被退婚,她都准备好小纸条和武器,预备骂不回去就打回去,没想到冷玉丝毫不关心,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我哥说今天怀清真人要退回订亲的所有纳礼,还要从他自己的私库里任柳家挑选法器珍宝……”后边柳山烟有点说不下去,她脸皮薄,没法做到泰然处之,能不故意找事已是最大的礼貌,“所以怀清真人叫你也去一趟。”

  冷玉懒洋洋靠在门口,只听到最后一句话,不阴不阳道:“真有意思,我干什么去,给你们作见证?”

  冷玉心情不顺,完全不想见薛长胤。

  可柳山烟执意要她跟自己一块走:“薛家哥哥说,也要给你一点补偿。”

  冷玉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沉默僵持许久,终于道:“为什么补偿,他为什么会觉得欠我?”

  不知为什么,明明冷玉什么都没说,柳山烟还是从她讥诮的笑意里,看出她被爱的有恃无恐。

  *

  怀清峰地库。

  珍宝琳琅陈列在暗格,寒光闪烁的各色法器引得柳山嵩嗷嗷叫,满眼放光地一一捌万品鉴,几丈高的紫珊瑚,不摆在厅堂里,居然被随意扔在暗无天日的仓库里吃灰,真是暴殄天物。

  魔域左护法耗费大半心力的血金刀,可斩杀魔物永世无轮回,被立在角落当铁锨。

  柳山嵩平日在爱护妹妹,在举世无一的法器面前也顾不上,自己一边转圈一边欣赏,时不时发出叹息:“暴殄天物啊,真的是暴殄天物!”

  怀清真人目光一直落在入口,紧张地看着柳山烟进来,心口溢满失望,再一转眼,看到冷玉面无表情跟在她身后进来,顿时咳嗽几声:“柳道友若是不嫌弃的话,这一层的法器您随意挑选。”

  柳山嵩明明开心地飞起,还是故作矜持道:“不行不行,我搬空了您肯定不乐意嘿嘿嘿……”

  “……”怀清真人看着冷玉慢慢走向这边,笑容便真实许多,“男子退婚本就不道义,伤害两家情感不说,还将你妹妹的名声也……”

  冷玉倒是没对法器产生多大兴趣,环视过一圈后,莫名其妙地问:“所以你叫我来干什么?”

  她今天不想对怀清真人礼貌,语气也生硬:“如果是单纯炫耀,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柳山嵩比他妹有眼力见的多,一看这就是有情人闹脾气,借着赔偿柳家的由头,变着法子讨好女方。

  咳咳,他立即拉着不明所以的柳山烟走开,故意去欣赏其他法器:“哎呀,得不到真是暴殄天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状态不好,被万收的同行嘲讽了一个月不算什么,我知道扑街没有话语权所以从没反驳过她,但昨天实在太过分,说我写的都是屎,你们读者被屎糊了眼才会看我的文,基友帮了我两句被她嘲讽跟我一起吃屎……我绷不住哭了一晚上写不出文,对不起我太脆弱了,以后尽量不会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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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想看修改前原文的同学,来这里@晋西北小钢炮

第46章 .今天还更·

  怀清真人扫视一圈基本没少东西的地库,额角微敛。

  柳山嵩仗义,只挑走一把淬炼虎魂的长刀,还制止柳山烟泄愤,挑了些看着唬人实际上只藴养元气的几样法宝,心满意足告别之际,他对怀清真人一抱拳:“退婚不伤情分,日后还好相见,待柳家挑选好与贵派实力相匹配的弟子,还望您多多照看一二。”

  “那是自然。”怀清真人伸手去捞在他背后看刀的冷玉,结果扑了个空。

  耳边灌了一会儿两人的虚与委蛇,冷玉距离去研究左护法的血金刀。

  刀柄纯金,黑铁锻造的刀刃,薄如蝉翼的厚度,刀鞘淬炼成左护法的原身三头犬,魔域传言他被怀清真人一剑诛杀后此刀也跟着失踪,没想到居然在狗男人的私库里吃土。

  左护法死了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再找一条静心调|教的狗上去,但魔尊只有一把可斩万魔命魂的刀,失踪后大为震怒,一气之下砸毁一半魔宫,从魔域各族贡来的后妃也被他泄愤砍死大半葬在后花园。

  等消气后魔尊戏谑地给坟场起了个名字叫妃子坟,命令美人刀在原先的宫庭修建红莲台,每早闲着无事便来看她们练舞。

  比冷玉好看的队友练着练着就不见了,或许在魔尊的怀里,也或许在妃子坟下,谁知道呢。

  相比于会讨巧的同伴,她只会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日日缠胸涂锅底灰,魔尊没看上她,只在有日看过怀清真人的画像后,命她们跪在台下,走过冷玉身边停顿了一下,用剑尖抬起她下巴,问她是否是灭口卫家找到一半地牢地图的那个。

  藏有真地图的腰带忽然勒得她无法呼吸,谨慎地回话后魔尊只是轻咳两声,再次审视怀清真人的画像,轻笑过后搂着美人离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冷玉不想再回忆。

  三年复三年,他妈的,狗男人两次中毒没意识自己作妖,两次都污蔑她玷污自己,把她叫来私库也不知想干什么。

  等柳家兄妹走后,冷玉听怀清真人终于舒缓口气,转头对她欲言又止。

  冷玉撇过头,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怀清真人讷讷道,“对不住,或许昨晚我错怪了你。”

  冷玉:“自信点,把或许去掉。”

  “此处无人监听,大可对彼此坦诚交代。”怀清真人抬手一挥,召来两只纸鹤请她坐下,“可是春毒的缘故,此毒从何处而来?”

  冷玉翘起二郎腿,眼神落在对面的格柜:“病从口入。”

  “口?”怀清真人匪夷所思,他辟谷已久,这几日茶水也是东方乌烹煮,压根没碰过入口的东西。

  冷玉耐心给他提示:“你亲过我,胭脂有毒。”

  怀清真人:!

  “你为何害我!幕后指使是谁?”保持一个惊恐的表情良久,他哆哆嗦嗦逼问冷玉,“你又是如何知道?”

  冷玉原本不知道,但联想前日鹰隼疯了似的要给她塞胭脂,拒绝后姜慕白又给了她一盒,暗示的很明显,可惜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鹰隼啊……

  她自嘲地抿嘴,拿出胭脂盒子扔给怀清真人:“春毒对我不起作用,谁叫你主动过来亲我。”

  男人没接,盒子从他腿上滚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幻神花与若叶铃兰惑人心智的香味散入空气。

  怀清真人两眼茫然地看着小圆盒子。

  冷玉唯恐他又犯病,收起残渣淡淡道:“行了,给我留点面子,别去给你师叔告我强你,我也不会到处说你在床上不许我跑,银环锁人还咬我。”

  怀清真人:!

  “我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他失神地抓头发,神色痛苦,“小玉儿……”

  冷玉没有安慰哭包的本事,起身在地库转了一圈:“弟子明白师尊想表达什么,几件好玩意做补偿,我觉得行。”

  她拿起早就看好的血金刀,在手中比划几个招式:“就这件吧,旧物归旧人,刀的使命也圆满了。”

  “此物不可,小玉儿。”怀清真人调整好情绪,恢复从容神态,“此刀乃魔域左护法腰刀,可万魔神魂,我得用他将玷污我的魅魔碎尸万段。”

  冷玉气笑了,反而将刀抱进怀里:“不用你管,我就要这刀。”

  怀清真人难得不顺她发脾气,伸手要抢刀,瞥见手腕上被她咬的牙印后犹豫一瞬,转手温和地端起另外一柄青光剑:“这把是鹤陵老祖亲自淬炼的细剑适合你,血金刀的淬炼需要一千恶魂献祭,杀生无数,对你来说太过阴寒。”

  冷玉晚上必须去拿最后两颗解药,完事后需要这刀彻底解决犬戎和芙怜……或许还有鹰隼,自然不想轻易放弃,勉强退步:“杀魅魔不急在这一时,我巡夜想试试这刀,借我一晚上好吗?”

  怀清真人皱眉,温和掰开冷玉的手:“此刀残存左护法魔识,会引来魔物觊觎。”

  好吧,不给就算了。

  冷玉不太高兴,随意挑了几件克魔法器,不想跟狗男人说话。

  看着她有些失望地拿了几件并不罕见的法器,怀清真人锁骨处莫名发烫,烙在那里的牙印连着心口一起发闷。

  “小玉儿放心拿,我担得起。”

  一想他要杀魅魔(自己)就觉得好笑,也不知未来哪天怀清真人得知真相是什么反应,冷玉干脆拒绝道:“谢谢,我有命拿没命花。”

  想了想给自己留点生机,她伪装调侃地隐喻道:“师尊中了春毒神志不清,怎么会如此确定是魅魔强你?”

  怀清真人叹口气,虽然羞耻却没再遮掩道:“我难得有些意识却被蒙眼,总发觉她在我上面,况且她白日还会出去只有晚上才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毒药,外边守卫重重把守,将我关在房里就算有意识也浑身无力。”

  冷玉想了想对应的情景,狗男人折腾她一晚上肾水都被榨干,第二天怎么会有力气。

  她能出去则是因为每天都有魔将来,逼问她是否套到关于魔将重影下落等一切有害归元派的情报。

  冷玉开始不说,被狗男人折腾得实在受不了,勉强问出关押重影的地方,它们略微减轻香薰里春毒的剂量,她才能按倒怀清真人将他绑在床头,好让自己休息片刻。

  去他鬼的魅魔在他上面,狗男人真会颠倒是非!

  怀清真人脸色凝重,在思索什么冷玉也懒得考究,拿了今晚够用的上古符箓和细剑:“师尊,我如果做了对不起你……和很多人的事,能原谅我吗?”

  怀清真人:“比如,刚来那会儿给我写妖女话本子,还卖了好几千灵石?”

  望了眼他手中的血金刀,冷玉莫名心酸,甚至想象到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阴凉触感:“更严重。”

  怀清真人反而笑了,嘴角温煦地上扬,拍了拍她的脑袋:“小玉儿只要不将昨晚的荒唐事说出去,其他没什么大不了。”

  愿望很美好,可姜慕白是个大嘴,连诸葛鹰扬都知道她昨晚搞过怀清真人,冷玉更加心痛了。

  抑郁地离开怀清峰,数了数临出门薛长胤给她的灵石,才将封口费放进八宝袋。

  芙怜不知从哪冒出来,穿了身胸口紧紧绷住衣料的弟子服,歪了歪脑袋,看了眼伫立在峰顶凝望的怀清真人,在冷玉耳边呵气:“薛长胤长得真不错,越来越想调戏了呢。”

  冷玉沉默一会儿,忽然扬起眉尖微笑:“薛长胤最近总念叨玷污他的妖女,你可以试试。”

  芙怜呵呵笑道:“不如你今晚做诱饵去把他骗来地牢,犬戎他们用调虎离山之计地遁,姐姐到时候就说是我强了他,今天来重温旧情,小玉儿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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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

  入夜。

  目视被枷锁束缚的黑影和犬戎在黑暗一路前行,芙怜呼出一口气,哦呵呵地笑起来,柔弱无骨地缠住冷玉:“不想现就死的话,乖乖待在我怀里就好。”

  冷玉僵硬了一会儿,闻到到芙怜掩藏在长发下的腐朽金属的血锈味,缓缓道:“好,我都听您指挥。”

  女人便笑了:“调虎离山之计,犬戎会护送重影先走,待他们离开归元派五百里,自然有人燃放烟花,我在千景崖最左的断崖布下传送阵,到时候你呼救引来薛长盈,让我尝尝然后杀掉好了,我们就可以回魔域了。”

  冷玉:“不要太武断,我不值得薛长胤冒险。”

  芙怜对她的说辞不屑一顾,只忙着给自己的脸涂涂抹抹:“可是鹰隼说,只有你可以引他现身。”

  断崖下的夜风吹得冷玉裙角翻飞,山涧的冷气阴寒入骨,芙怜是天生热体的魅魔不怕冷,用溯影石给她看沉睡的诸葛鹰扬头顶高悬的尖刀:“只要你敢喊一声,他和肚里的小诸葛,还有他身上可以为你脱辩的机会,便都没有了。”

  见冷玉果然脸色大变,她笑呵呵地又从冷玉袖中拿出传讯玉简:“快点,给他喊一声救命,把归元派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到这儿来。”

  冷玉:“……”

  这里的视角极好,看得到北面的练武场,也看得到南边不久会出现的烟火,远处走过提着灯笼的元熙和张山他们在巡夜。

  冷玉咬住下唇,非常冷静地不去刻意看向那边,哑着嗓子:“薛……”

  还没等她说完,芙怜便对玉简吹了口气:“小薛,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一月吗?”而后不给对面说话的机会,迅速掐灭闪着微光的玉简。

  冷玉忽然明白过来,心下便有了打算:“你想冒充那姑娘,再用子母蛊的效力威胁他?”

  “猜得真准,小美人儿。”

  芙怜问:“我和他记忆里的小姑娘像吗?”

  说实话是有些像,芙怜的身段不如其他魅魔惹火,细胳膊细腿,该丰满的地方却不甘示弱,可劲儿撑起几篇薄薄的衣料,一张瓜子脸上碧眼璀璨,睫毛纤长卷翘,海藻般的乌发披散在肩头,用诸葛鹰扬点评话本的词来讲,就是又纯又欲。

  原来她居然不知道祸害怀清真人的妖女是谁,冷玉眼神微微闪着光,不着痕迹地试探:“犬戎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不告诉你,你痴缠他这么久,还不如一个鹰隼知道得多?”

  “小丫头,别以为两句话就能离间我们。”芙怜站起身,凝望一会儿怀清峰的方向,忽然噗嗤一笑,“呀,来得真快啊,他果然很关心你。”

  她顺势将冷玉锁喉站在断崖边,舔了舔染着蔻丹的手指,两眼灼灼:“薛长胤,我等了你三年啊。”

  冷玉还没进入状态,就见怀清真人提剑站在她对面,眸如寒冰,不可逼视:“放开她。”

  芙怜怎么可能照做,却仿佛被渣男伤了心一般,抽抽噎噎不敢置信道:“阿胤,你不记得我了吗,不记得三年前的一点一滴?”

  夜幕沉沉,冷玉坚信自己没有眼瞎,看到怀清真人面色似乎有一瞬间崩裂,半晌才开口:“……你谁?”

  “可恶的臭阿胤,竟然抛下奴家不管,你知道奴家这三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芙怜说哭就哭,洇化了精致的妆容,却丝毫不减美貌,反而衬得怀清真人才是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狗男人。

  青年面色变化得十分精彩,作为加害者,冷玉很尴尬:“那个……如果觉得我打扰你们相认的话,可不可以放我走?”

  “不行!”芙怜跌跌撞撞跑向怀清真人,抓住他洁白的衣摆擦眼泪:“呜呜阿胤,你要为我负责,从今晚开始。”

  怀清真人躲过她的手,皱眉看向冷玉,目光不复暖意:“你带她来的?”

  冷玉才要张口,芙怜便朝她比划手势,只有她能看到的溯影石里,尖刀缓缓落在诸葛鹰扬鼻尖。

  这是不许她开口的意思,芙怜代替冷玉说:“不是的阿胤,魅魔将小玉儿安插在您身边,就是为了监视您啊。”

  冷玉就知道这些人不会放过自己,叹口气道:“我不是,但为主子主动出头的狗一般死得很惨,比如说鹰隼,但魔域的狗绝对不会是我。”

  怀清真人忽然笑了,对冷玉伸出手:“别闹了,回家再说。”

  这个向来在这种问题上表现脆弱的男人第一次向她主动伸手,还是在芙怜率先咬她的情况下。

  感动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医院附近的大爷真牛,马路飙轮椅,两轮开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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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写这么多,呜呜呜开学事情好忙

第48章 .前二发红包·

  诸葛鹰扬今夜睡得不安稳。

  窗外树影婆娑,屋内烛火昏暗,穿林打叶的风声颇有草木皆兵,十面埋伏的架势,隐约间能嗅到金属与血混合的铁锈味。

  他没敢睁眼,神识朝周围一探便察觉到头顶有把大刀对他虎视眈眈。

  良久后,有人在他耳旁冷笑:“卫鹰扬,醒着就不要在再装睡。”

  知道他本家姓氏的人,归元派除了冷玉,也只有鹰隼……

  诸葛鹰扬索性起身,嘿嘿讪笑:“阿隼哥有话好说,你去护送重影,这么快便回来了吗?”

  黑衣少年慢悠悠收回刀刃,眼神冰冷地盯着他:“我来带小玉儿回魔域,你也该是时候做出了断。”

  说完,鹰隼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划了一刀作为警告,出门径直去往千景崖。

  目送他离开后,诸葛鹰扬才敢喘气,捂着受伤的脸忍痛上过一遍药,这才发觉自己腹部痛得厉害,就像产妇受惊后……即将临产的阵痛。

  但他不敢耽搁时间,看到巡夜小队元熙的身影出现在池馆附近,他如蒙大赦般跑出去喊道:“快去千景崖,那儿要出事,还有快找人抓鹰隼!”

  元熙小跑几步扶住诸葛鹰扬,看了眼那边忽然冒头的混乱人声,和南边冉冉盛开的绚丽烟花遥相呼应:“怎么回事?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烟花是重影安全离开的信号,火光是芙怜要杀人的前戏,诸葛鹰扬忽然心底慌得厉害,一看元熙什么也不明白,懒得与她多说,自己御剑到千景崖。

  然后被围观的弟子们吓了一跳。

  他抱着肚子不敢置信的扫视一遍吃瓜群众,一眼看到被芙怜扼住喉咙的冷玉,还有对面看不清神情的怀清真人。

  崖上气氛紧张,崖下居然还有弟子带了瓜子和小板凳。

  “怎么回事,你们都没人上去帮忙的吗?”他震惊地喃喃。

  意外的有人接话:“怀清真人可是化神境的修士,对付个骗他感情的妖女,还用得着外人帮忙?”

  说话的是素未谋面的小九,诸葛鹰扬对她的唯一印象就是长得好看,但第一次出现就说他臭气冲天,害得自己差点暴露,是个需要远离的人物。

  但这时候也顾不了恩怨,诸葛鹰扬急切地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小九,这次不同往日,绑架冷玉的妖女必须现在就杀!”

  小九嫌弃地抽回手,捂住鼻子道:“走远点诸葛臭臭,那是怀清真人该思考的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归元派都有关系!”诸葛鹰扬很想大吼一声,别看芙怜是只修为不如怀清真人的魅魔,但她今天的目的就是利用冷玉作掩护杀了怀清真人。

  诸葛鹰扬这边撕心裂肺,小九一脸不以为意:“冷静点臭臭,你来得不巧没听到,刚才那妖女说自己就是三年前怀清真人遭遇的正主,还说自己和他有子母蛊联系,如果怀清真人敢杀她,必然也会在一时辰内暴毙。”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妖女还说冷玉是魔安插在归元派的眼线。”

  诸葛鹰扬剧烈一抖:“放屁,冷玉是清白门派出身的弟子,怎么可能是眼线!”

  小九抱臂看戏,慨叹道:“照你的话说,如果冷道友当真背景清白,那为什么对峙小半时辰,怀清真人还不救她呢?”

  那是因为芙怜在为重影拖延时间。

  冷玉知道,但她要是多说半个字,鹰隼就会杀了诸葛鹰扬。

  但她现在不敢与薛长胤对视,这个方才还对她伸手微笑,说要带她回家的青年,在听到芙怜妄言她是魔族派来的奸细谋害他时,他脸上难得出现一次的温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芙怜仍在不断刺激薛长胤的神经:“师尊尊,你我同生共死,把剑放下。”

  薛长胤打断她:“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芙怜呵呵轻笑:“小玉儿不也骗你说她是清白门派出身的弟子,不是魔尊派来监视您动向的坏女人。”

  诸葛鹰扬抢过小九的扩音螺号,朝冷玉大喊:“别管我死活,保全自己最要紧!”

  拖后腿的家伙看来活得还不错,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遮掩的,冷玉直截了当道:“我背叛了魔尊,交给你们的地牢地图是假的。”

  芙怜骤然加紧手臂,勒得冷玉喘不过气:“地图是假的怎么样,重影不还是从各位巨擘眼皮子底下逃出归元派。”

  冷玉便笑了:“那个啊——”她拉长尾音,一字一句道,“人还在牢里,包括五百里外的烟花,都是幻象。”

  “什么?”芙怜大惊,“冷玉,护送魔将的可是要娶你的鹰隼,你连他都骗!”

  “他骗我,我骗他,本质狗咬狗罢了。”冷玉反唇相讥,藏在袖中的短刃刺穿女人肋骨,趁她呼痛的瞬间挣脱枷锁,居高临下地反制芙怜:“鹰隼能为我死一次,我很开心。”

  冷玉不想与她多费口舌,握紧匕首便要刺穿芙怜心脏,一直冷眼旁观的薛长胤忽然出声:“慢着,我有话问妖女。”

  他挥挥衣袖让冷玉稍作退后,自己蹲下身,盯着芙怜的浅绿色眼眸:“我记得,那位祸害我的妖女眼睛乌黑明亮,跟你可不太像。”

  芙怜转了转眼珠,吐出一口血:“子母蛊可会让人筋脉爆破,内脏腐蚀生生疼死哦。”

  薛长胤道:“妖女不是你,我自然不会暴毙。”

  芙怜躺在泥泞的地上,脸上沾满泥巴,依旧妩媚风情地笑,轻柔复述三年前只有冷玉和薛长胤经历过的细节。

  她每说一句,冷玉的脸便白一分。

  该死的,为什么连低阶魅魔都知道薛长胤让她经历了多少不敢回忆的痛!

  为什么这些恶魔到现在都不肯放过她,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伤拿出来一遍遍刺激。

  薛长胤很温柔地听她瞎比比,居然还自带纠错:“编得很好,可惜有一处不对,她唯一一根发簪是纯银质地,而非金簪。”

  冷玉捂住耳朵,不见人忍受道:“疯子,都给我闭嘴!”

  薛长胤干净利落解决了芙怜,委委屈屈转过头道:“我替你说话,你居然凶我?”

  他出手极快,快到连芙怜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断了气,瞪大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插在心口的剑,死不瞑目。

  冷玉震惊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她不是你要找的妖女,师尊放心,子母蛊祸不及你。”

  薛长胤清咳两声,不自觉移开眼光:“我知道是你,可惜你从不承认。”

  冷玉下意识反驳:“不是我,我不是魔尊的眼线,我从没害过人。”

  “那是宗门需要另外商议的话题,现在我在问你。”薛长胤很是心平气和,想上前拍拍她的头发,“为什么不承认?”

  冷玉想躲开肢体触碰,可青年这次的力道格外紧,直接将她揽入温暖的怀抱。

  这一瞬间她想哭,又很好的掩藏起脆弱的情绪。

  因为她不敢。

  有很多次试探,怀清真人语气异常坚决地说要亲手将妖女千刀万剐。

  但为什么,又对她如此温柔?

  似乎察觉到她的颤抖,薛长胤轻抚她后背:“别害怕,以前很凶的话都是骗你玩,你写话本子编排人,我气不过吓吓你。”

  冷玉越听越想哭:“……什么时候知道的?”

  瞥了眼下边围观的吃瓜弟子,薛长胤直接将冷玉打横抱起,避开人群御剑回到怀清峰。

  “今天丢的人已经够多了,回家再收拾你。”

  当事人一走,峰下弟子便陆陆续续散开,诸葛鹰扬揪心地盯着逐渐消失的人影:“怀清真人不会对冷玉做什么吧?”

  小九嗑着瓜子回答:“那可说不定,鹰隼劫狱失败被抓,就算其他事是冷玉被胁迫而不得不为,但她跟鹰隼脱不了关系。”

  诸葛鹰扬:“简洁点,说人话。”

  小九:“某人可能会吃醋吧。”

  一落地,冷玉立即挣脱他的怀抱,躲开一丈的距离:“我是妖女,你还会杀我吗?”

  薛长胤受伤地望着她:“你听鹰隼的鬼话祸害我这么久,还想轻易死掉,我可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再虐一章就不虐了!!

  另外众筹一只男主,选好了下本就写他

  A.清绝出尘,身世悲惨的师尊渣过你后,赤红眼眶跪着求你,愿意等你回心转意

  B.平常永远不着调,嘴欠爱占便宜,爱笑爱欺负人的师兄在危机时刻剖金丹救你,快死了还调笑说能与你水乳|交融,真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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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前二发红包(审核我给你磕头了!)·

  薛长胤说这话时格外认真,庭院的灯火勾勒出雪峰般清冷卓绝的轮廓,平日漱冰濯雪的人沾染了烟火气,冷玉很不习惯:“你放心,我招供之前会好好活着。”

  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山峰之前在门口踟蹰了几瞬,冷玉道:“谢谢您,师尊。”

  自三年前怀清真人回来后染上了偏头痛的毛病,阴雨天太阳穴总是闷痛,难忍时宛如针扎,夜里黑历史又被魔翻出来给弟子们当笑话看,双重打击之下疲态尽显:“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冷玉:“今晚大家都听到我是魔族卧底,按照宗门律法该处以极刑,弟子去自首说不定还有条生路。”

  阳朔道君早已派人知会过,事成之后直接去地牢,有人点名要见她。

  冷玉见到了鹰隼。

  再次会面的感觉很奇妙,她端坐椅上事不关己,他沦为阶下囚仍想拉她下水。

  忽然之间冷玉很想笑,低头端详对面半死不活的人。

  向来白净瘦弱的少年发丝散乱半跪在地,只着单衣被铁链捆在刑架,鞭打的伤痕血迹斑斑,只剩下一双眼还算清明:“……小玉儿,你真狠。”

  冷玉移开眼神,问值守在此的审讯弟子:“阳朔道君怎么说?”

  “叔祖说了,你和他只能活一个。”弟子简短回,“所以,看谁吐的真话多。”

  闻言,鹰隼慢悠悠地抬起头:“论情报你输的彻底,小玉儿。”

  冷玉蹙了蹙眉:“为什么见我?”

  “怎么,你问心有愧,不敢面对我?”鹰隼讥诮一笑,“什么时候换掉的地图?”

  冷玉思虑几瞬,谨慎回答:“卫家灭门那天,我拿到真地图后即兴发挥。”

  弟子一边做着笔录询问:“冷道友将它藏在哪里,目的为何?”

  “这是鹰隼在我及笄那天送的,内里空心,正好可以藏进地图残页。”冷玉拔下发间磨损得很有年头的簪子,交给弟子道,“至于目的……我说我只是想反抗强权,有人会信吗?”

  “冷道友来归元派监视怀清真人,是否出于此人授意?”

  “魔尊为左护法死在他手下心怀怨恨,做局三年,拿我身家性命要挟。”冷玉轻声道,“鹰隼算不得头目,只是机械行事的傀儡。”

  觑了眼角落的人,弟子停笔反问:“你在为他开脱?”

  “我也想,但事实就是这样。”地牢的空气与血气凝结在一块的味道很不好闻,冷玉微微咳嗽,“鹰隼很听魔尊的话,为主子的满意可以抛弃任何同伴,所以,我必须先抛弃他才有机会存活。”

  弟子问:“你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是被他胁迫才不得不接近怀清真人?”

  这类的证据啊,找起来有点麻烦,她试探道:“比如我本该在茶水下慢毒使怀清真人体虚而亡,但本该是我同伙的茶童子暴毙后,他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每天按时出门上课与掌门吵架,红光满面到处蹦跶……这样?”

  头顶的水晶珠缓慢转动,冷玉不需抬头也知道此乃传影石,即时传送他们的动向,背后一定有人在监视观察这所密室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九山之上,阳朔道君撸着白虎崽子,嘲弄道:“怀清看看,小丫头还挺会描述你。”

  薛长胤坐在下首,眉峰紧蹙:“师叔让她一个人去对峙?”

  阳朔道君慢悠悠道:“她人比你精明,两头骗得你和魔团团转,怎会出事。”

  怀清真人掠过鹰隼阴沉却又带笑的眼神,心底不安:“她是祸害弟子的妖女,祸福相依,万一出事子母蛊迟早发作。”

  老头哼了声:“大男人哪来叽叽歪歪,不想她和鹰隼接触就直说。”

  谁知怀清真人直接起身,朝老头儿一抱拳:“师叔恕罪,弟子先走一步。”

  他闪身便不见人影,老头话还没说完气得直骂,召来李疏鸿也提着医箱去,指着影像里神情莫测的鹰隼:“你去盯紧这小子,他看冷玉的眼神不对,万一暴起伤人……别让薛长胤带走冷玉,送老朽峰上搜魂。”

  冷玉一五一十回答完问题,起身道:“何时能离开,我还有要事没告诉怀清真人。”

  “小玉儿,我才发现你总是提他。”鹰隼眷恋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你就像秋天,表面爽朗,骨子里却透出日薄西山的阴冷凉薄。”

  冷玉反唇相讥:“是又怎样,我内里心思歹毒,外表又不好看,从来不知悔改,总有一天会下地狱的。”

  地下十八层的地牢阴凉潮湿,铺在地上的干草散发着腐朽的霉菌味,鹰隼手腕被镣铐勒出血痕,不舒服地动了动,叫住欲走的冷玉:“小玉儿,别忘了你还有两颗解药才能活。”

  冷玉脚步一顿,想起诸葛鹰扬也欠着三颗:“你想用药方抵罪?”

  鹰隼自嘲地笑:“能解开绳索吗,我拿药方给你,算是我短暂一生最后一点价值吧。”

  呵,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冷玉不想冒险,但解药的诱惑很大,她不知道鹰隼死后还能去哪里找药方,魔域离背景路途甚远,她怕是撑不到回去。

  薛长胤一进门,便看到冷玉背对自己与鹰隼对视:“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解下沉重的手铐,鹰隼脚下仍带着脚镣,看样子也没力气作死,冷玉没发觉身后有人,试探着一步步靠近鹰隼,停在两米远的地方伸手:“把东西给我,或许还能为你留一线生机。”

  说实话,她对鹰隼的心情实在复杂,有时恨不得弄死他,有时又觉得直接弄死未免太便宜这个见利忘义的渣滓,冷玉缓缓开口:“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我和魔尊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

  薛长胤本想拉住冷玉,听到问题后忽然驻步,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他也想知道答案。

  鹰隼很讶异地听完,思忖几瞬道:“自然救魔尊,毕竟主子权势滔天,必然会在脱险后赏赐我,到时候我请求带你离开魔域,救他是一本万利的法子……”

  “闭嘴。”冷玉只觉得自己简直愚蠢,“你可以闭嘴了,我不想再听你的鬼话。”

  “小玉儿,我说错了吗。”鹰隼的笑逐渐凝固,面孔恢复沉郁,从发间唯一的木簪里拿出残破的纸页,“罢了,这药方你拿着,还有五天发病记得按时吃药。”

  熟悉的手法,熟悉的泛黄纸条,就像诸葛鹰扬口中偷到套路秘方催动怀孕的一模一样,冷玉对解药真实性表示怀疑。

  脑中思维发散,面上分毫不显,为稳住鹰隼她甚至说了声谢谢。

  鹰隼愣了愣:“不必…谢我,我这辈子总是让你哭,我希望以后小玉儿都不要再为男人哭泣了。”

  冷玉将纸条放入袖中,转身就见薛长胤静静靠在门边,震惊过后她又开始心虚:“师尊,你来做什么?”

  薛长胤忽然变色,一把拽过她:“小心!”

  被他揽进怀里,冷玉刚想说声没事,忽然觉得脖颈一刺,一股阴森的冷意在体内蔓延,转瞬之间双眼已模糊到看不清薛长胤,只听到青年惊慌失措的声音:“小玉儿挺住……即刻将此人打入死牢,斩立决!”

  “解银针的法子在我手里,我很期待下次见面呢,薛长胤。”

  鹰隼嗤地一笑,懒洋洋捡起手铐自己戴上,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妒恨:“直说吧,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背叛主子,但我嫉妒你能正大光明拥抱她。”

  *

  “奇了怪了,这俩毒性居然相克,银针淬的毒能压制母蛊苏醒,但能催发七绝丹毒。”

  七绝丹毒便是冷玉只剩两颗的红丸,方子李疏鸿已拿去做小鼠实验,真假三日后便知。

  阳朔道君捋着胡须,看了眼死死守在冷玉床边的师侄,恨铁不成钢道:“没出息,个大男人连姑娘都护不住,亏你还是化神境的修士,出门可别说老朽是你师叔。”

  怀清真人一夜未合眼,此刻神情显出几分癫狂:“师叔,他趁弟子分神故意站在死角,等发现已经太迟!”

  七绝丹所需药材大多生于魔域,搜遍归元派医修的药库仍缺三味材料,阳朔道君已然尽力,只在等待李疏鸿那边的结果:“鹰隼说他有解法,你不去试试?”

  怀清真人骨节发白:“弟子已遣人问过,那竖子坚持要见冷玉才肯说,之前严刑拷打半字也不肯吐露。”

  阳朔道君叹息几声,忽然拍掌道:“正好搜魂入梦,老朽就想看看她当年怎么骗钱,顺便洗脱叛徒罪名,她才好堂堂正正留在归元派。”

  薛长胤握住冷玉冰凉细瘦的手腕,甚至都没虎崽子的胳膊粗,他不忍心:“搜魂实在耗费元神。”

  阳朔道君对此嗤之以鼻:“这又何妨,双修几次就能补回来的小事拧巴什么,你是不是不敢?”

  “弟子并非不敢!”薛长胤一急,脱口而出才觉得不合适,“贸然双|修不合适,冷玉不喜欢。”

  “……越解释越心虚,你长这样都被讨厌那一定是你的错。”阳朔道君从侧面角度肯定了他的长相,“你入她梦境,看看过去怎么折腾得人家到现在都不喜欢你。”

  搜魂术,即高阶修士引导识海回溯,使被搜者以梦境的方式回顾特定情景,一般用在宗门审查弟子行踪。

  怀清真人本不忍看冷玉受苦,但知晓双修可解后便开始内心动摇,思虑半柱香的时辰,勉为其难答应搜魂。

  老头用看透男人本性的眼神瞧了瞧脸颊微红的青年,翘起胡子催动法阵,引导他分出一缕神识进入冷玉识海。

  再次睁眼,薛长胤一来到一片建筑低矮的小镇。

  抬头望去穹顶灰暗,只有很远的山峰那边有一线干净的蓝天,混沌之地的集市人来人往,原地停留片刻,听到背后传来少女轻灵美妙的声线:“阿隼,听说凡人城镇那边来了位大宗门的仙君,好像叫什么清真人。”

  “小玉儿这么开心,那咱们去看看凡间男子的美貌?”

  “谢谢你陪我出来逛,那就有劳隼哥带路啦。”

  薛长胤浑身一激灵,惊喜地转身搜寻街角转出的那对少年少女,果然是冷玉!

  那时候的她真是神采飞扬,眼神明亮干净,比现在圆润得多,下巴虽尖,两颊却肉鼓鼓的十分可爱,还喜欢粉红色。

  虽然粗布麻衣,发间不过几根粉色丝带,举着一根崭新的银簪面露喜爱,对身旁的鹰隼道:“阿隼哥,谢谢你给我的及笄礼。”

  鹰隼温柔笑着,替她簪在发间,转身又在首饰摊位买了些莹莹发亮的珠花,看得出冷玉对他十分信任,压根没注意到鹰隼买冰糖雪梨水时,避过视野盲区在里面加入的白色粉末。

  薛长胤下意识想提醒她,挥舞的手掌却穿过眼前少女的身体。

  终究是一场大梦,他改变不了任何轨迹,只能眼看冷玉喝下那杯注定与自己相遇的冰糖水。

  鹰隼紧张地笑着,揩去她嘴角的湿润:“等到这事儿完了之后,我去求魔尊娶你,你想去人间过安稳日子,永远住你喜欢的地方。”

  冷玉没听清:“什么叫这事儿,最近有什么事?”

  “再忍一个月,我等你为我穿一次红嫁衣。”鹰隼捏捏她的脸,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主子答应过,苦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薛长胤不自觉握紧拳头,别去,别遇见我。

  之后的事情和记忆对接,冷玉昏过去后被鹰隼摆布,在人群中递上一碗加料的春毒,在他必经之路埋伏一队魔兵,白天他已斩杀过一拨魔将,体力不支加之春毒发作被生擒,又被灌了碗烈性春毒扔在床上。

  药效上头后完全没法控制神志,薛长胤眼看自己沦为本能的奴隶,直接欺压在冷玉身上。

  绮罗锦被开出血色牡丹,她是活活痛醒的。

  醒后冷玉第一反应吓得大哭,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跟同样未着寸缕、穷凶极恶的疯批男人厮混作一处,一个才十五岁的姑娘面对这种场面,逃又逃不掉,她只会哭和求饶。

  求他放过自己,她要回家。

  他喜欢掐腰让冷玉背过身受着,很多次她扯下蒙住双眼的腰带,奋力想转身看他一眼,终于一次冷玉得偿所愿,恨恨盯住他的眼神,让经历过的薛长胤心口也跟着悚然一惊。

  没有其他感情,只有满怀杀意的恨。

  好在那时他披散头发遮住面孔,周身气息暴戾眼神猩红,薛长胤站在冷玉的角度凝视自己,也只看到被遮掩的半张脸。

  怪不得小玉儿第一次来归元派,压根没认出病恹恹的自己,明明被害的时间如此凑巧。

  他怀疑冷玉揣着明白装糊涂,待今天才知道,他都不敢承认三年前的疯子是自己。

  直到第五夜,冷玉再次扯开腰带想转头看他,却被毫不人道地按住脖子继续用力,自此失败多次后似乎放弃了窥他真容的想法,转而开始问话。

  比如问他修真界有哪些秘境开放,哪些高塔镇压魔兽,哪家门派地牢封印魔将重影。

  诸如此类,问话越多,她开始渐渐顺从自己,被他凶被他打屁|股都不再激烈反抗,虽然依旧痛得咬破嘴唇。

  第十夜。

  冷玉身上所有淤青和血痕都是他的手笔,短暂的神志回笼也多是误会,为了日后方便找人报复,他在冷玉肩头用发簪刻下薛字。

  白皙娇嫩的皮肤被他划得血肉模糊,冷玉忍耐已到极限,尖叫哭泣声格外凄惨,毫不犹豫给他锁骨来了一口。

  血液喷出来的瞬间,薛长胤一哆嗦,下意识抚向锁骨的伤疤,觉得自己活该。

  冷玉攀上肩膀顺势卡住脖颈,捞起藏在枕下的细颈花瓶,在他太阳穴来了一记致命打击。

  瓷器与骨头激烈碰撞后化为碎渣,男人痛哼一声昏死过去。

  ……

  薛长胤站在她对面,终于知道自己何时落下偏头痛的病根。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三遍应该能出来了。。。

第50章 .下章10.25日晚更新·

  破碎的白瓷片沾染血液,冷玉费力从他身下钻出来,裹紧上衣,望着床榻一片狼藉发呆。

  不多时,从外边锁上的门被打开,进来一位约莫三十岁的女人,从容停在榻边:“你可可真行,要你问的情报还没完就将人打杀没了。”

  “人还没死。”冷玉嗓音低弱,“他是谁?”

  女人是美人刀的领队,自然盯着这座庭院的动向,为冷玉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用手帕替她擦去腿上的液痕,露出还算满意的笑:“不需要知道他是谁,乖乖听我指挥就能活着出去,阿隼还在外边等你。”

  领队向来严苛,冷玉很不习惯她的突然示好,下意识甩开她的手:“谁送我来做这种下贱事!”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领队不再与她多说,召来几位仆从带来药箱,吩咐给男人止血,“把人看好了,出点闪失拿你们是问。”

  接过仆从端来的药碗,领队难得露出点笑意,挨着冷玉坐下来:“小玉儿辛苦了,喝了这碗药你去歇两天。”

  歇两天?便是继续的意思?

  冷玉眼睛都不眨一下,木然接过药碗放在嘴边:“喝了会死吗?”

  领队捏着手帕笑:“强身健体的药,当然不会死。”

  冷玉立即面无表情放下碗,哐啷一声将药汁溅出一小半。

  领队也不恼,重新端起拿试毒银勺搅了搅,温柔喂到她嘴边:“乖,小玉儿,没什么大事。”

  冷玉躲过脑袋不肯喝。

  “行罢,我耐心有限便实话跟你讲,这是保孕汤,魔尊计划的一部分。”领队放下碗,一挑眉道,“这人死在魔域会招来正道寻仇等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送回去一步步败坏名声,你能怀孕最好,到时候再给他安个私通妖女生下孽子的罪行,务必要他生不如死。”

  莫了,领队将沾了薛长胤元阳的手帕丢在地上,状若不经意地提点一句:“他在人界地位很高,世族赫赫有名,门派为北境魁首,你要再次接近他只有魔域能安排,也最好不要想报仇的事。”

  冷玉脸色巨变,抓住她的衣角:“我不要怀孕,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领队叹口气,掰开冷玉的手:“这事不是你我能决定,不要只恨我一个人。”

  冷玉被关在一栋仿民居的农家小院,屋里没拉住领队,这几天又被折腾得浑身酸痛,走路都成问题,勉强出了小屋门,领队身影已经消失在大门外重重包围的魔军中。

  鹰隼本与魔军头领说话,见到冷玉急切地迎上来:“小玉儿,你还好吗?”

  即将黎明,太阳将出未出的时辰最冷,冷玉只有件单衣被冻得发抖,鹰隼立即脱下厚实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捧住少女明显疲惫的脸,心疼道:“领队的药你吃了吗?”

  冷玉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怀抱,冷冷道:“是你在冰糖雪梨水里加了药?”

  少年动作一凝,眼神落在她被血浸湿的肩头,眼眸阴寒:“他对你做了什么?”

  冷玉早将他的怔楞收入眼底,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已是答案,这就是从小长大的信任换来的下场。

  她忍住眼眶酸涩,拼命将眼泪收回去,抬手给鹰隼一巴掌:“你做的亏心事凭什么来质问我!”

  鹰隼没反抗,结结实实挨了打,捂住通红的脸颊,痴呆望着忽然陌生许多的冷玉:“可是……魔尊给了我们很多钱财,足够你一生任意挥霍……”

  冷玉没给他忏悔的机会,胡乱擦了把眼泪:“钱能弥补吗,原本我还想就以后这样和你……鹰隼,你现在太让我失望了,为了他许你的一点钱财眼睁睁要我跟其他男人怀孕生子吗?”

  鹰隼陡然抬起头:“怀孕?领队给你的是保孕汤?”

  “你不知道吗,我本就体弱很难受孕。”冷玉鼻尖被冻得发红,身体摇摇欲坠好似耗尽精力限,令人心生怜惜,“所以保孕汤不会百分百有效,不是想生就能生,你懂我意思吗?”

  薛长胤看得真切,她说这话的表情沉稳,眼神暗含压迫,在痛苦极致的处境下还能保持清醒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怪不得一开始能把东方乌骗的团团转,还能走后门拿到归元派弟子的编制。

  又听冷玉不愿意怀孕,他嘴角撇了撇,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

  高兴的是免过名声败裂的灾祸,至于失望,剑道传承无关血脉只看天赋与努力,他的弟子天资优秀谦虚上进,按理说不需要失望。

  鹰隼几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眸这才亮起微光:“我会的,领队让我盯着你喝药,碗凉了我去重新热。”

  一时辰后少年便重新换药过来,接在手里温度正合适。

  冷玉不想进屋,坐在房檐下看着一漾一漾的药,手腕不自觉颤抖:“能保几天药效?”

  鹰隼轻声道:“能避孕十日,魔域的药性向来凶猛,怕是会有副作用。”

  这次她毫不犹豫一口饮尽,慢条斯理擦去嘴角药渣,苦得眉头直蹙:“会落下终生不孕的毛病吗,还有这等好事也不错。”

  鹰隼失笑:“自然不会,只是喝多了这几年很难。”

  冷玉居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给自己留后路,事成之后,魔尊许你带我走了吗?”

  “是啊,我已经看好了小院子,就在北境一处山清水秀的小城,你说过那是你爹娘的家乡。”少年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等到那时,我开间药材铺给你调理好身子,我们只要一儿一女就行。”

  “……”冷玉好不容易出现的笑意渐渐消失,起身进门,“时辰到了,疯男人的春毒该发作了。”

  鹰隼沉默一瞬,只给她了盒香味氤氲的药膏:“你的肩被他弄伤……算了,用它不会留疤。”

  药效开始发作,小腹隐隐作痛,所幸还在可忍耐的范围内,鹰隼废话说了一堆就是不肯告诉她男人的身份,冷玉这几日深刻体会过男人的不靠谱后,决定自己找线索。

  轻车熟路坐在榻边,被蒙着双眼的男人还没醒,被很随便的套了件衣裳遮羞,露出大片胸膛。

  饶是见惯好看的男子,但瞧见男人真容冷玉仍是一愣,眉眼锋锐隽逸,剑光般的冷气浮绕周身,乌黑的发丝遮挡颈处,不得不说过于清正的皮相反倒比美艳惑人,令人忍不住凌虐清冷美人的变态感。

  他锁骨处的牙印适才结痂,冷玉指尖升起些许灵力,将疤痕当纹身给描了一遍,确保五年之内不会脱落。

  做好标记后用绳索将男人手腕捆在床柱上,作了一番思维建设后强忍不适解开腰带,想看看还有哪些地方可以当记号。

  男人身材劲瘦,周身没有多余的赘肉,肌肉线条紧实流畅,放在往常情况冷玉说不定还会多看他两眼;一寸寸向上挪到腰胯间,她便开始心理不适。

  怪不得总疼,这疯批男人的活还挺大。

  狠狠朝他肚皮抽了几巴掌泄愤,冷玉解了蒙眼的绷带,赫然就见他正阴沉沉盯着自己,好似被蛇盯上,后背顿时蹿出一股寒意。

  “妖女,放开本君。”

  冷玉茫然了几瞬,才反应过来他在骂自己:“不放,臭色胚。”

  男人暴躁地挣扎,没奈何捆得格外紧实,法力又被人为封印大半,冷玉就静静观望他一边骂人一边反抗:“本君迟早将你碎尸万段!”

  冷玉:“呵呵。”

  “杀了本君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宗势必诛魔证道。”

  冷玉:“快点,我等不及了。”

  “唔…太阳穴好痛,你干的?”

  冷玉停下讥讽:“…我真不知道。”

  他翻来覆去骂的也就几句,无非是杀妖女杀魔尊正名之类,冷玉没往心里去,倒还觉得他颇维护自尊,骂人都没市井气和男性凝视下的荡|妇羞辱。

  等他力气耗得七七|八八,发觉自己没穿衣裳后为之一震,春毒还未盖过理智,反抗更加猛烈:“妖女也胆敢冒犯本君,血口喷人!”

  小腹一抽一抽的痛,冷玉额头冒汗,连带脾气也暴躁起来:“你们正道简直臭不要脸,明明是你先强迫我,十天了你让我歇会行吗!”

  鹰隼方才小声告诉她春毒既可溶于水,也可洒在香炉里挥发,要想少受折磨只需把香炉换了,冷玉正愁怎么控制男人发疯,没奈何香炉摆在角落立柜最顶处,她拿花瓶爆人头后桌椅都被领队收走,现在痛得没力气蹦跳。

  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疯批还算清醒,让他取下来销毁。

  但风险太大,被绑了还能滔滔不绝的骂人,冷玉怕他一松绑先把自己解决了跑路。

  “柜顶上香炉有春毒,我给你松绑去销毁香粉,干不干?”管他能不能听进去,冷玉打算先试试再说,“事成之后做戏几天,我告诉你怎么离开魔域。”

  她神情认真,男人却冷笑出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歹毒心思,本君才不上当。”

  ……行罢,冷玉不气馁,毫不客气拿他的衣服扔上去包住香炉一小半,勉强盖住气味发散,虽然不能阻止发疯但好歹延后点,自己也少受点苦。

  春毒只作用于男性,冷玉闻不出效果有没有减弱,倒是男人明白她的意图后,松了口气后表情逐渐不对:“妖女,你总得给本君留件衣裳。”

  冷玉:“没有。”

  看了眼只能薄被遮羞的自己,男人耳尖通红,不自在的转身:“你别过来,本君似乎有些……”

  沾了身气味的冷玉赶忙躲远,看出他好像是起了生理反应。

  ……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方才鹰隼去熬药,她趁机在屋里藏了根粗硕的树枝,一棒过去起码昏迷三天的那种。

  她扛着半人高、手腕粗的树枝过去比划:“你是修士,先对天发誓松绑后绝不冒犯我,松绑后去把香炉灭了,可以吗?”

  男人清醒的时候居然很听话,沉思片刻后,无奈按她的话发下毒誓:“……若再有冒犯,本君愿毕生为你驱使,诺言违背天打雷劈。”

  冷玉打断他:“不需要负责谢谢,我只想知道你是谁,然后杀了你。”

  男人沉默片刻,又在毒誓后加了句:“反之,妖女驱使本君后一定会被本君报复。”

  这一晚过得还算相安无事,她拉起被子在床下凑合了一夜,第二天还没亮,领队笑眯眯地叫醒冷玉:“哟,你还挺会投机取巧,那就别怪我下手狠。”

  男人也醒着,很识时务道:“昨晚感觉不错,她很会伺候人。”

  领队冷笑:“春毒惑人心智,我放的剂量不会让你记得发生之事,你怎么知道她很配合很舒服,而不是哭着咬你?”

  男人:“……”

  冷玉:“……”

  领队讥讽地瞪了眼两人转身就走,将屋门都从外边反锁,冷玉这下没地方可躲,硬着头皮道:“你是高阶修士,真的无法控制本能吗?”

  男人叹了口气:“不能。”

  冷玉都快哭了:“那今晚怎么办,你疯起来让我很疼,外表除了好看一无所有,可惜第一次就是跟你……”

  她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魔域和人界很不一样,大家都很开放的自由恋爱,基本不讲究男女贞洁问题,可冷玉还是很难过,她虽然不喜欢鹰隼,但老实人兼舔狗类型的伴侣还挺适合过日子,本想这辈子就这样算了,但狗色批的出现让她的生活节奏全部打乱。

  偏偏男人还学她说话:“你刁蛮刻薄,外表除了好看一无所有,也不是本君喜欢的温柔性子,可惜第一次也是跟你……”

  冷玉:“滚!”

  然后发觉自己听到了不得的东西:“你居然是处子身?”

  这次轮到男人羞怒:“快想办法,本君也不愿违背立身准则。”

  冷玉没办法,要有她就不会在这里和人互相嘲讽:“不如我继续绑你?”

  直到夜幕降临,领队亲自燃起三只香炉放在各处,出门前摸了把冷玉头发,连她的外衣一并带走:“我放了瓶润滑油,你疼就多用点。”

  男人无可奈何,动手将自己绑的结结实实,不许她靠近三米之内,颇有恪守男德之风范。

  冷玉只能将香炉踢到角落,勉强盖住其中之一发散气味。

  可双倍药效下,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满脸痛苦□□了两时辰后,终于暴发。

  冷玉适才砸开一小片窗户通风,炽热的吻已落在她后背。

  她拼命躲避男人的索取,屈辱得掉眼泪:“你违背毒誓了知道吗!”

  男人压在她身上,扣住冷玉纤细的手腕,与她耳鬓厮磨:“那又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白天:我再冒烦小玉儿就一辈子听她话。

  师尊晚上:对不起,我冒犯。

第51章 ·

  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薛长胤猛然惊醒,顾不得全身冷汗涔涔,下意识去寻梦里的人。

  冷玉安安静静平躺在床,薛长胤摸过她脉象平稳后才长吁出一口气。

  阳朔道君坐在他对面,慢悠悠端茶呷了口:“看完了?”

  “……”一想起他对冷玉做的过分事,薛长胤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喃喃:“…原来…我才是那个恶人。”

  恶到欺负她无力反抗,事后还反咬一口说人坏话,这就是他干的人事……

  “先不说谁是恶人,老朽想着她过去或许你有参与,搜魂搜到你不便公之于人的行径,便没叫其他峰主来评断,现下掌门人在外边等你给个准话,冷玉可是奸细?可曾勾结歪魔邪道坑害人?”

  “不是。”薛长胤断然道,眼神却飘忽不定,“她完全受人胁迫,本质良心未泯,本君愿为她脱罪。”

  “但愿如此,你先走罢。”

  老头眯着眼,仔细咂摸过他话里的含义:“搜魂后识海受创,你让她留在此处休息,免得一醒来就瞧见你这罪魁祸首还到处蹦跶。”

  老头的语义坚决,薛长胤没法拒绝,只得小心翼翼蹲下身,愧疚握住冷玉病榻上的手,瞥见守在门口的掌门等人后脑仁抽抽地疼,就知道这些人就没安好心,转身自后山坳处回了怀清峰。

  掌门早便吩咐了自家弟子替他一线吃瓜,得了搜魂结束的消息后巴巴赶来,却连当事人都没见着,大呼几句憾哉憾哉,让李疏鸿给他捎句话:“回头冷小友醒了,若还有留下的想法,来主峰一趟指认同伙。”

  *

  冷玉做了一个漫长痛苦的梦。

  在梦里悲剧再次上演,刻意深埋于心底的回忆复活,再次将故事血淋淋地剥开摆在她面前。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看见鹰隼带着魔尊的命令邀她出门,押往悲剧发生的开场。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路过集市,鹰隼送了她一根做工精致的同心簪,一杯糖雪梨。

  同心簪的簪身空心,甜甜的糖梨里加了药……真可笑。

  冷玉看见昏迷中的她任人摆布,提线木偶般端一碗清水,混在夹道欢迎怀清真人的人群里,盯着他饮下混杂春毒的水。

  再然后……

  飘忽不定的灵魂深处有东西拽住她乍然下坠,冷玉身体一沉神魂归位,蓦然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碧青的蝉翼纱帐,屋里很安静,屋外有药炉滋啦冒气的声响。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着扭头牵扯到脖颈后的伤口,疼痛使她彻底清醒。

  有人推门进屋,见冷玉呆坐在床上,轻手轻脚放下药碗纱布,轻声道:“冷姑娘,冷道友?”

  冷玉茫然望向陌生男子。

  这人外貌的年纪不大,黑白相间的法衣绣八卦,一头乌黑的头发盘的整整齐齐,眉眼清正和气,说话带着融融的笑意:“你睡了三天,别用力过猛扯着伤口,我家小弟还指望你陪产呢。”

  冷玉脑袋清醒了点,才想起她似乎替薛长胤挡了一剂毒针,万幸没伤着脑子,隐约能猜出此人身份:“您是诸葛……大哥?”

  大哥笑眯眯道:“鹰扬那小子跟我说了事情经过,我理解他的选择,是魔害人不浅。”

  冷玉怔怔发呆,不知为什么心里酸涩得很。

  诸葛鹰扬素日再不着调,讲真话也有大哥理解,哪怕他并非诸葛族子。

  她说了这么多谎话,两头都不讨好,解药也没有拿到,或许只有两个月好活。

  与其内脏被毒药腐蚀活活痛死,不如再来一针把她彻底解决,就和雪霏一样夫妻俩双双黄泉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见她明显情绪不振,诸葛大哥便知自己来得唐突,干笑几声:“其实是有人托我看看道友,针毒会麻痹神经,必须连续七日针灸疗伤,我就在隔壁诸葛鹰扬那屋里。”

  冷玉面无表情的看他离开,却把门留了丝缝隙。

  就像为谁而留。

  至于是谁,冷玉不想关心。

  她木然收回眼光,慢慢解下脖颈的旧纱布。

  她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不用面对年华老去的焦虑,死在最娇艳的年纪里,趁现在还有人给她收尸,或许就是最好的解脱。

  她从八宝袋里拿出匕首,毫不犹豫的抹向脖子。

  死亡的感觉很奇妙,像一道凄厉又短促的哨声,穿过血肉触碰到骨头时咔嚓一下,泛起轻微的檀香。

  鲜红滚烫的血缓缓落在她衣襟,却没有预想中的痛感,响起一道隐忍的男声:

  “小玉儿,我在。”

  冷玉仰起头,看向突兀出现的怀清真人,良久,尖诮地笑出声:“光风霁月的薛长胤,救我不值得。”

  “我入过魔,而你道心稳固。”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杀了妖女,我作为她的同伙吃里扒外,死是最好的结果。”

  怀清真人劈手夺刀,刃口将他手心划得鲜血淋漓,他却不放手:“刀给我,不许死。”

  冷玉笑得越来越大声:“你对我搜过魂,知道坏事都是我干的,不忍心了?”

  怀清真人沉默,将匕首远远扔在地上,撒了一身鲜红。

  伤口好像崩裂开来,但她没感觉出痛意:“我就知道,子母蛊的效力下我死你也会死。”

  怀清真人叹了口气,指尖晕起一簇和煦的光,点在她脖颈止血。

  冷玉下意识要挣开,被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指尖过处,触目惊心的疤痕渐渐消失。

  她转过头,恨恨一口咬在他肩头。

  怀清真人却笑了,哄孩子似的轻拍她后背:“如果这样能让小玉儿开心,你咬下一块肉都值得。”

  ……她值得吗?

  男人的鬼话说得再好听都没有用,本就是同道殊途。

  树不会因为坠落一片绿叶而伤心,归元派枝繁叶茂,她这样的人,只是依附其吸血的虫蚁罢了。

  怀清真人:“不必站在后来的角度批判过去的自己,眼下才是最好,现在永远来得及,小玉儿值得。”

  冷玉就笑了:“您这又是说的什么话,看开的人又陷进去,您不觉得自己一生都很惨吗?”

  薛长胤道:“惨不惨的另说,我现在只想你活着。”

  冷玉讥讽道:“你只是为了子母蛊。”

  青年抱紧她不放手,酸涩道:“明明你先来招惹我,我动心后你又不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要做七轮核酸检测,明天又是一大早排队,唉……疫情什么时候能过去

第52章 .不难过·

  掌门很是震惊,冷玉居然不请自来,拉着大肚子的诸葛姓同伴对奸细事实供认不讳。

  并且丧心病狂地自带证据,溯影石存像留证,一个个指给他看:

  “鹰犬这一对负责营救魔将重影,是魔尊指定掌管解药的人,算是在归元派附近活动的奸细里级别最高的人……死了。”

  掌门问:“怎么死的?”

  冷玉有点不好意思道:“被弟子重创后又被怀清真人……”

  掌门长长的哦了一声,别有意味地指了指溯影石里另一道身影:“这瘦瘦白白的少年是谁,人还挺俊秀?”

  冷玉:“鹰隼,魔尊门下最听话的狗,人很机警,主要负责全局策划统筹兼顾,监视我在怀清峰的动向,如今在第八重地牢。”

  归元派地牢拢共十八层,接近地面的八层主要关押武力值不算高的凡人或妖魔,越往下越不好对付。

  冷玉继续指认:“这是鹰狼,傻大个一个,说什么就干什么,他的去向恕弟子不知。”

  想了想没什么好遮掩的事,她又添了句:“就是他和弟子一起……骗过阳朔道君的钱。”

  掌门:“……”

  行吧,既然她主动低头认错,差点没将魔域老底兜出来,掌门就算妄加惩戒,想也不用想薛长胤一定跳出来反对。

  冷玉一直表现的格外冷静,实际内心也没底,眼见掌门沉思不语,她有点慌:“……弟子已将能知晓情报的全部吐露,但有前罪无法洗脱,愿认罚。”

  一想到薛长胤身体康健却时不时犯疯病,掌门哪里好罚她,只是宗门里几万双眼睛盯着,勾结魔域的人还能安然无事走出这道门,也说不出个正理。

  冷玉慌归慌,笃定受罚不会过分:“阳朔道君说过,弟子和怀清真人皆被种下子母蛊,蛊毒未解,还有两颗七绝丹没拿到。”

  掌门端起茶盏,咂摸她的话:“意思是说,本掌门不仅治不了你,还得催着丹修那边为你研究解药?”

  冷玉谦虚道:“大地来说,是的。”

  既然如此,他清了清嗓子道:“本掌门先前查过,怀清峰弟子东方乌无视律法,私自将你名字添入本门,自去戒律处领戒鞭五十,思过三月不得出山。”

  “怀清峰弟子姜慕白,轻信人言误将魅毒带入内门,所幸被其他弟子及时发现禀报,念其年幼初犯,自去戒律处领戒鞭二十,打扫灵兽园三月。”

  “冷玉,被妖魔胁迫作恶,妄图对怀清真人施加不轨未遂,念其自首态度端正,指认同伙若干,可将功抵过,剥去归元派弟子身份,交由当事者怀清真人处置。”

  冷玉低着头偷偷松了口气,只是没编制被赶出门而已,在她预测的范围内。

  她有点愧疚连累东方乌和姜慕白,怀清峰叫得上名号的都被一窝端了。

  只是疑惑把她交由薛长胤做什么,他又不需要炉鼎或道侣。

  清冷师尊只需要独美,维持高冷人设做全宗门的白月光就好,摘下来的白月光会变成饭米粒,很没有格调。

  掌门辨音成书,即刻成旨,只在面对诸葛鹰扬时神色古怪,转过身嘀咕:“弟子有孕可暂时免除牢狱刑罚……但男人怎么能怀孕?他居然真的有孕……”

  “师兄请慢!”门外音响起一道女声,秋云真人匆匆赶来,歇了口气才道,“诸葛不可罚!”

  冷玉惊讶转头,诸葛鹰扬也茫然看向秋云真人,小声问:“这位女峰主似乎与我毫无交集?”

  “我秋家有子弟在魔域一去不返而魂灯未灭。”秋云真人一改先前冷玉眼中明艳张扬的形象,言辞恳切道,“我怀疑他们被囚禁在魔宫,从没有正道弟子能活着出来,我需要熟悉魔宫地形的向导!”

  魂灯是每位世家出身的弟子供在家中或门派的一盏小灯,人不死则魂灯不灭。

  魔宫则建立在魔氛最浓重的地方,向来是高阶魔物和魔尊的老巢,修为不够的正道弟子进入后无法控制魔氛侵蚀心智,而高阶魔无端不会离开自己的地盘,极少有人能随意行走两地之间。

  魔尊从小培养的奸细除外。

  眼下暂且能信的人,只剩下冷玉和诸葛鹰扬。

  诸葛艰难托住小腹,额头汗涔涔道:“弟子不明白真人的意思?”

  秋云真人好不容易抓住一点希望,唯恐他拒绝,立刻道:“你若助我寻到族人,本君保你无罪!”

  诸葛鹰扬眼睛一亮,立即绽开大大的笑容,腮帮子都在发光:“真人既然发誓,那弟子愿意指路……不过得等我生完孩子,预产期就是这月底,正好可以准备准备。”

  秋云真人:……

  行吧,就这么说定了。

  踏过内门的最后一道门槛,阳光泼洒在冷玉头顶,仿佛整个世界都随她翻飞的裙摆明媚起来。

  一路无言走到戒律堂,树梢头百灵子的尾羽一翘一翘,诸葛鹰扬跟在她身边,抬手遮挡太过浓烈的光嗟叹道:“小玉,我从没想到光明会离我这么近。”

  冷玉失笑道:“别忙着感慨,我们现在不算归元派弟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戒律堂已收到掌门峰的消息,按手续交还弟子玉牌,看着她的名字从花名册里消失,冷玉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压在心底的巨石骤然消失,自由来的太飘忽,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

  诸葛鹰扬就没考虑那么多,开心一阵后开始规划未来:“我家大哥诗雨丘家医修一道儿来的归元派交换修习医术,过把个月才回东方诸岛,倒是我闲下来了,小玉陪我生孩子。”

  冷玉终于泛起波澜,对他的硕大的肚子蹙眉:“几个月了?”

  “只有一个多月。”诸葛鹰扬从衣袖抓出一把冬虫夏草,边吃边无奈道,“魔种以我的精血为食,已经生出灵智,这几日甚至能感受到他踢我肚子,丘家弟子说为生产顺利让我多补补。”

  冷玉听不懂但大为震撼,憋了半天才道:“我等会儿要出门将薛棠华还给薛家夫妇,需要我给孩子带小衣服小床之类的东西吗?”

  “有劳小玉。”

  诸葛鹰扬臭不要脸的说他全都要,还列了张采购单给她,俨然把魔种当孩子,莫了才问:“我听见你昨天在哭。”

  冷玉道:“被狗气的,你不用管。”

  *

  许久不见的小姑娘似乎憔悴了点,圆圆的大眼睛看到冷玉惊喜地发光,抱住她不撒手:“干娘,你怎么才来接雪雪呀!”

  冷玉仔细瞧过一遍薛棠华,送孩子下山的李疏鸿解释:“阳朔道君闭关之处有洗心渠,在水里忍够十二个时辰的焚心之苦即可筋脉重构,所幸孩子心智单纯,只冻着几日这不至于痛苦。”

  他又拿出一只圆滚滚的兔头小荷包:“阳朔道君给棠华的平安符,记得她出嫁时给老人家留杯女儿红。”

  冷玉接过荷包,被沉甸甸的重量一惊:“多谢师叔祖。”

  薛棠华依偎在她肩头,瞅着背后越来越远的李疏鸿仍在朝她挥手再见,好奇地问:“干娘,那位好看的白衣仙尊去了哪里,小姜哥哥怎么也好久不见?”

  一说到他冷玉就来气:“姜慕白去灵兽园扫地,白衣仙尊得了失心疯,不用理他!”

  原本的好心情被打断,在孩子面前勉强忍住脾气,来到约定的地点见过薛家夫妇后,薛夫人抱着许久未见的女儿热泪盈眶,交给她一封信:“仙子,民妇路过西城门的一家武馆大师傅让我交给你。”

  “师傅大概四十岁上下,满脸络腮胡子膀大腰圆,端个大肘子在门口吃,一瞧见民妇便唱起阿弥陀佛,再问什么都不肯说,只说如果仙子有良心就来看看他,你可值一万上品灵石呢。”

  冷玉:“……”

  那还真是好久不见的故人了。

  把她塞进归元派就拿钱跑路的前掌门。

  *

  薛长胤径直闯进掌门正殿,意外发现秋云真人也在。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还有精力冷嘲热讽:“胤之,她居然没去找你?”

  薛长胤敛眉,沉声问掌门:“我听说你已将她除籍?”

  “先师律法无故不得更改,你想护犊子别来找我。”掌门已经钻了空子把人送回去,谁知人没了踪影,反倒让自己百口莫辩,“手谕写的明明白白,莫非哪处出了差错?”

  昨日冷玉万念俱灰下拒绝人靠近,薛长胤窘得不敢逼迫,只得守在外边,第二天一早人就没了踪影,思来想去也只有掌门会管闲事,他气势汹汹逼供要人,结果在座各位一个比一个无辜。

  现下居然成了他的不是,薛长胤脸色不好:“我正要问问师兄,她没了身份后出去遭遇不测,那我的性命置于何地?”

  秋云真人翘着二郎腿看戏:“胤之,你有没有想过是冷玉自己要走,方才我瞧她被除名时还松了口气呢,还有大肚子男人小媳妇似的跟她一道儿走。”

  薛长胤只觉得头上绿光冲天,忍无可忍道:“那她一定有苦衷!”

  秋云真人笑眯眯道:“相信自己,孩子一定不是你的。”

  “不是就不是,那又怎样!”

  薛长胤扭头便朝弟子平常出入的东山门而去,掌门好心提醒道:“胤之,冷玉走的是西山门。”

  然后,素日清冷矜贵的青年匆忙御剑调头,空中一趔趄险些撞到树。

  *

  城西民居混杂交错,冷玉在青石小巷子七拐八绕,终于找到那家院里种着柿子树的武馆。

  初秋的柿子树有花开败,有花结果,青色的小圆柿还未成熟,稀稀落落的不甚好看。

  冷玉见过最好看的是卫家那颗百年柿树,泼天火光中被淹没的最后一瞬都维持着红红火火的生命力,她想起自己留下的一簇火种,也不知遗落在外的小少爷过得怎样,是否也和中秋的柿子树一样圆满。

  午饭过后正是凡人的小憩时间,院里安安静静,只有个男孩在扫地,听见人来的动静后昂起脑袋,年纪不大声音却沉稳冷静:“客人先坐,师傅在午睡。”

  冷玉笑笑说好,但院里冷清得透出一丝缺钱的寒酸,愣是没找到板凳马扎之类的座椅,便到对面茶摊要了杯紫苏茶。

  老板麻利地烧水煮茶,顺便上了盘话梅果脯。

  冷玉刚拈起一枚果子,对面忽然有人落座,熟稔地握住她的手:“这位姑娘,本君看你天赋异禀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修炼之才,不如来归元派做怀清真人的亲传弟子?”

  他用了几分力气,冷玉试图抽开手无果,挑了挑眉换上假笑:“薛长胤,你好骚啊。”

  青年眉宇清绝出尘,温柔看她的眼眸乌黑深情,银冠束发,白衣云纹耀眼,一脸俨然道:“机不可失,失去会意难平。”

  “师尊,您好自信。”

  听他一本正经讲冷笑话,冷玉笑弯了眉眼:“哪有那么多意难平,去给我定上好的花酒和花楼,再找十八个美少年伺候我,我保证每天都飘得不知人间疾苦。”

第53章 ·

  薛长胤神色几番变化后,随她的目光转眼看向远街的章台玉楼。

  再回头的时候,他的脸十分精彩:“你还想去青……不正经的地方找兔儿爷?”

  师尊果然很内敛啊,连青楼都不好意思说口,却知道还有这么一拨年轻男子,专门培养来供女客取乐。

  修真界无论男女皆以强为尊,有需求就有钱赚,男子入风尘并不十分奇怪。

  冷玉佯装惊讶道:“真人光风霁月久居云端,怎么知道青楼也能嫖男人?”

  薛长胤黑着脸闭口不谈,转而问道:“为什么不回归元派?”

  冷玉转着手中茶杯叹口气,埋下脑袋沉默不语。

  长长的眼睫落下阴翳,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显得苍白无助,仿佛发间的海棠才有几分少女的秾艳。

  薛长胤看得心疼,下意识伸手想摸摸她头顶,冷玉忽然抬头,蹙眉看他空中无处安放的手:“把你爪子收回去,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

  薛长胤乖乖缩回手,撑住下巴含笑期待她的答案:“小玉儿想什么?”

  冷玉:“我在想,茶很烫,泼你脸上一定很疼。”

  薛长胤:?

  冷玉笑起来,下一刻,滚烫的紫苏茶从头浇到底。

  *

  “闺女儿好久不见,有没有想为师!”

  趁狗男人正懵圈,冷玉撇开他就进了武馆,前掌门正好午睡起来,快活地叫方才见过的小少年给她上茶,仔仔细细打量她:“归元派的水土养人,你活得好为师就欣慰啦。”

  冷玉端起茶,为刚才那杯紫苏可惜了一小下:“师傅为什么想见我?”

  前掌门拉过小少年,摸着他脑门道:“这小子姓卫,卫鹰扬的卫,家以前在魔域附近,可惜全族死得只剩他和堂哥两个人。”

  冷玉想起三年前那棵茂密盛大的火势和柿子树,低头端详少年的容貌。

  八岁的孩子还没长开,身材单薄脊背挺直,紧抿着嘴一副小大人模样,清亮的桃花眼与诸葛鹰扬有七分相似。

  诸葛说过,他伯父拒绝交归元派地牢一半地图被魔尊灭口,机缘巧合之下冷玉良心未泯,执行任务时放走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居然就是诸葛鹰扬的堂弟。

  鹰扬看见一定很开心,可惜没能亲眼看到,冷玉唏嘘了一会儿问:“卫小少爷,想见见你的家人吗?”

  少年终于抬起古井无波的眼眸:“……”

  前掌门道:“我去混沌之地游历,在集市遇见位病得快死的老阿婆,临死之前求我带她捡来的孙儿去人间过活,这孩子死活不走说他要报仇,被我一手刀抓来扫地,先在我熟悉的北境开武馆攒点钱才打算去南境,偶然听到路过的南境富商念起你的名字,就想着来问问你。”

  他一拍大腿:“小玉儿你说这不巧了么,这孩子跟我学功夫挺利索,如果你真确定归元派有他的家人,学学五大派的术法再报仇也不迟。”

  冷玉笑了笑:“真好,连报仇的目标都一致。”

  用溯影石给卫小少爷留了张影像预备回去给诸葛鹰扬看,掌门目的达成,去后院喊其余弟子练功:“等深秋这一批弟子师,我要带他们南下开镖局,你让卫家人快点把孩子领走。”

  她笑着说好。

  真好啊,诸葛鹰扬不仅有了孩子,还有了弟弟,就是很好奇卫小少爷该怎么称呼兄长“亲生”的孩子。

  薛长胤站在门口没走,眼眸黑漆漆的望着她,鼻中被烫红一圈儿,表情格外幽怨,镂空银冠还卡着茶梗。

  “小玉儿……”

  冷玉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茶还没把你烫醒?”

  薛长胤早已用灵力蒸干湿透的衣服,无事人般对她笑:“跟我回归元派,算我求你。”

  他站在门口挡住路,冷玉从他和门夹缝间挤去,头也不回朝前走。

  薛长胤苦笑几声,想牵手又怕冷玉发脾气,只得讷讷跟在后边:“小玉儿,别丢下我。”

  冷玉烦不胜烦,到喧闹的地段才转身:“您放心,我很珍惜自己的命,不会早死连累您一起死。”

  薛长胤认真道:“我明白,所以跟我回家。”

  冷玉思忖片刻,决定跟他好好说:“归元派弟子拜入内门,要对师尊行三跪六叩的大礼才能将名字计入籍册,既然您觉得我与你平等,我不想跪你。”

  原来她所顾虑的是这种原因,薛长胤松了口气,禁不住一笑:“不必担心,想做我弟子只需你点头。”

  冷玉:“东方乌用几句话给我走后门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更容易失去,我没安全感。”

  街上人来人往,她板着脸气势汹汹,高她一头,清俊矜贵的男人默默挨训,美人养眼,许多人朝他们偷偷看。

  大庭广众下发脾气实在丢人,冷玉不好多说,只觉得薛长胤今天脸皮真厚,硬邦邦跟着她就是不放弃。

  气得冷玉想揍人:“我还要说什么你才肯走?”

  薛长胤:“我不走,小玉儿对我随便怎样都行。”

  “揍你也行?”冷玉好气又好笑,给他胸口结结实实来了一拳,“以前我有记过你的脸,鹰隼的祛疤膏里有致幻药,有意识催眠后我忘了你长什么样,被你一搜魂我又想了起来,现在我只想报复。”

  薛长胤捂住被她锤过的地方,欢喜得像捡到骨头的狗子,笑得眉宇舒展:“跟我回归元派,随时等你报复。”

  他完全不反抗,甚至对她的触碰很雀跃,冷玉一拳打进棉花里,被他麻的全身冒鸡皮疙瘩:“你愿意?”

  那挺好,冷玉的灵石都给了卫小少爷做见面礼,正愁没冤大头。

  “自然愿……!”薛长胤半句话没说完,就被冷玉扯拉进装潢不菲的商铺。

  老板一见他俩的容貌好和通身气派,顿时见了财神一样迎上来:“稀客请坐,小店主营上品首饰,都是蕴含灵力的宝石珠翠,特别养人气色。”

  冷玉拿起对颜色娇嫩的粉玉蝴蝶扣,做工精巧的蝶翅薄如轻纱,拿在手中稀罕了一阵,戴在薛长胤银冠两侧,满意的笑起来:“小仙男,你真好看。”

  薛长胤:“……”

  柜台后就是铜镜,看清自己滑稽的模样,撇起嘴角才想抬手就被冷玉按住:“都说了我在报复,不许摘!”

  她又看准一对镶绿宝石点缀的金步摇戴在薛长胤头顶,簪头打磨的很尖锐,不小心戳到了青年的头皮。

  薛长胤这回没敢抬手,啊地喊了声疼:“能轻点吗?”

  冷玉:“疼就忍着,三年前扯我头发的时候你还挺开心,这是报应。”

  乱七八糟又插了几根玳瑁簪点翠和牡丹花,一直到他头顶没地方下手才作罢。

  冷玉意犹未尽的停手后退几步欣赏杰作,疑惑道:“为什么不好看,是不是因为人丑?”

  “……”看了眼镜子,薛长胤满脸痛苦面具,强颜欢笑道:“小玉儿,红不能配绿。”

  老板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一眼就看清隽男子对少女言听计从,很有眼色的什么都没问,等冷玉折腾满意后才打着算盘问:“姑娘,您买给夫君的首饰一共两万灵石。”

  冷玉纠正他:“不是夫君,他在我这边还没排上名分。”

  老板忙赔着笑:“是是是姑娘说的对。”

  冷玉发泄一通后神清气爽,但自己掏钱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便将眼神落在狗男人腰间的玉简。

  一个眼神交汇后,薛长胤立即乖乖捧给她:“小玉儿,钱都给你。”

  冷玉厚颜无耻的递给老板结账:“都包起来。”

  薛长胤摸了摸满头花里胡哨的簪子玉扣,嘴角哆嗦着问:“你要我戴去?”

  “你还想摘下来?”冷玉佯装惊讶,“三年前你让我丢人的时候怎么不……!”

  薛长胤眼疾手快的捂住她嘴,把人捞进怀里半抱半推店门,在背后的小黑巷子才放开她,手忙脚乱摘首饰。

  冷玉蹲在一边,看他头发和绢花一缠在起取不下来,逐渐焦躁的将脑袋抓得乱七八糟,她这才漫不经心开口:“需要帮忙吗?”

  薛长胤眼眸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不要为难自己,难过和开心说真话就好。”

  他散乱的乌发垂下几缕,头顶乱糟糟的插着各色花簪,没了光风霁月的疏离感,多了几分从没见过慈祥。

  这样的迁就更像亲情,长辈对小辈无底线的包容。

  冷玉噗地一乐,觉得他认真的可爱:“玩够了,你摘吧,我不会不开心。”

  他俩随意坐在石阶上,外边是灯火繁华,巷子里是祥和安宁,冷玉借人家门口灯笼透来的一点暖光,掏梳子重新给青年束发。

  薛长胤的发质极好,倒映不远处各色灯笼的光,捧在手中宛如一段流光溢彩的绸,丝滑中泛着清浅的檀香。

  摸了摸自己疏于保养略显干燥的头发,冷玉就…有点羡慕。

  狗男人真精致,tui!

  惊喜来的太突然,薛长胤感动又不敢动,冷玉的温柔不太真实,他没安全感:“小玉儿对我太好,不太习惯。”

  他怕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被虐上瘾了,冷玉一皱眉:“既然你想要,那来点刺激的?”

  薛长胤还没回过神,下一秒头皮就被狠狠一拽,痛得他声求饶:“停停住手!”

  冷玉抓着一把头发,羞赧道:“不好意思呢,把你头皮薅秃了一块。”

  薛长胤被拉扯得呼吸都粗重几分,冷玉安慰的拍拍他肩:“想开点,虽然头发没了,但您呻|吟求饶的声音真好听,我就喜欢清冷小美人的喘息。”

  薛长胤头痛捂脸,他搜魂时记得可清楚,这句羞耻台词他对冷玉说过。

  罢了罢了,报应不爽,他活该。

  冷玉没时间理睬她细腻丰富的内心变化,照着单子给诸葛鹰扬采购完毕,看看时间已经不早,过了归元派弟子宵禁时间,山门早已关闭。

  虽然薛长胤跟了她一天就为了求她回去,归元派还在研究解药,诸葛鹰扬还在等她,冷玉当然不会贸然离开,但自己回和跟他回那是两码事。

  今晚只能暂且在城里将就一晚,冷玉找了家一看门面装潢就很贵的客栈,回头一看薛长胤早就自觉跟了过来,先她一步开口:“老板,一间天字号上房。”

  冷玉皮笑肉不笑:“我跟他不认识,另外要一间。”

  掌柜的翻过账册,苦哈哈道:“两位贵客,今日城内放灯来的远客实在多,小店只剩最后一间……”

  冷玉只道没房她就换家客栈,谁知腰带早早被青年拽进手心:“家妻闹脾气,掌柜的莫要惊怪。”

  趁他付钱时拽腰带的手劲不大,冷玉踹了他小腿一脚,面无表情转身就走,还没迈门,发尾被人在后边拽得生疼。

  “狗比,放开我头发!”

  薛长胤有样学样,笑眯眯抓住她头发不松手,略微释威压,镇得老板压根不敢管闲事。

  所幸薛长胤手上没用力,冷玉抱住门前柱子不放手,他又做不直接将人扛上楼的行为,只得好声好气蹲下来劝:“小玉儿,我保证不碰你。”

  被坑过很多次,冷玉才不信他的鬼话:“您修为比我高,谁知道会不会一进门就设隔音阵,我打不过你跑都没地方跑。”

  薛长胤无奈,就地盘腿坐下:“那好,你想在这蹲一晚上,那我陪你。”

  门口人来人往,冷玉不怕丢脸,抱着柱子安之若素。

  一对祖孙经过,小孙子好奇地看了眼他俩问:“爷爷,里边阿姐为什么抱着柱子,旁边还有阿兄抓她头发?”

  老人回:“那是客栈的招牌笑话,专把人骗进去要钱。”

  “……”薛长胤脸色由白转青又转黑,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忍无可忍地问,“小玉儿,玩够了吗?”

  冷玉:“你敢陪我去青楼喝花酒,我就跟你回去。”

  “好,你说话算话。”薛长胤当真松手,拉住她抬腿就走,“前边是你心心念念的青楼,不喝够十斤就等我回去收拾你。”

  冷玉:“喝就喝,谁怕谁!”

  *

  春凤楼的妈妈第一次见自家来了这般好看的客人。

  男的白衣飘飘清绝尘,恍若神子下凡;女的轻纱蓝裙秀美绝伦,眉眼好看到连她都觉得自己给这对神仙眷侣看门都不配。

  第一眼惊艳后,妈妈打量一番两人神情。

  青年表情勉强维持镇定,环顾四周后略显嫌弃地掩住口鼻。

  少女却不太乐意被他搂腰,不太开心的脸在见到楼里清俊美少年后瞬间开始放光。

  妈妈急忙迎上去,朝冷玉一甩手帕:“啊哟贵客,请问……”

  薛长胤言简意赅:“给她上十斤最好的酒。”

  冷玉大声:“再来十八个美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EDG夺冠,宿舍楼群的呐喊响彻云霄,吹哨子喊口号比军训还整齐,等台湾回归我也去呐喊吹哨子,哈哈哈

第54章 .前二发红包·

  一刻钟后,妈妈果真带着十多个美少年来给冷玉敬酒,先惴惴看了眼薛长胤,而后才谄笑道:“仙子,您要的俊秀小爷都在这儿了,都是一等一的样貌,平时只弄琴唱曲儿的清倌。”

  这些少年大约十八|九的年纪,个个清瘦苗条,为首四个最好看。

  穿黑衣高马尾的气质宛如少侠,穿红衣绣牡丹的少年眉眼迤逦,是一朵人间富贵花;穿绿衣的发梢微卷清秀可人,散发芬芳的绿茶清香;穿白纱衣的小少年娇软可人,眉宇间乍一看像姜慕白,上来软乎乎叫了声姐姐好,作势要扑进冷玉怀里。

  冷玉端起一杯酒,饶有兴致地请他们坐:“别客气想喝酒就喝,今晚我请客。”

  薛长胤齿间咯咯作响,画出光盾挡住主动扑来的少年,笑意僵硬:“第一次见面便投怀送抱,此子心机深重,你不要被他骗。”

  少年委屈巴巴的鼓起腮帮子,小声呜咽:“我看姐姐合眼缘,哪成了心机重……”

  冷玉不高兴道:“你嫉妒心真重,他还是个孩子!”

  薛长胤:“……”

  冷玉你清醒一点,这些小男人就是图你的钱!

  当然这话他不好直说,憋着一肚子闷气紧挨冷玉坐下,驱走意图不轨的少年们,一看桌案都没擦干净,干了不知多久的葡萄皮都黏在梨花木桌面上。

  薛长胤勉强忍住洁癖发作,眼不见心不烦,干脆闭目养神。

  绿衣少年勾唇轻笑,替冷玉倒了杯最烈的胭脂红:“仙子尝尝,连高门大派的弟子来我们这里都会说好的上品酒。”

  “最烈的酒?”冷玉看了看成色,水光在烛火下泛出一圈圈明亮的涟漪,“你们这儿有归元派弟子来?”

  此处城镇因毗邻归元派格外繁华,有弟子来取乐不奇怪,但不乔装打扮遮掩身份就来的,属实有些缺心眼。

  冷玉哦了声,自己没喝,直接将酒樽怼到薛长胤嘴角:“这一杯给您。”

  围着冷玉而坐的少年们身上香味实在浓得辣人眼,薛长胤半眯着眼尽力避开:“那十斤酒是专为你点的,不喝完等着回去挨收拾。”

  冷玉惊讶失笑,讥讽道:“就你?还想收拾我,你敢吗?”

  狗男人说话过于好笑,沐浴不愿意让她近身,锁骨都不给她看,还一本正经斥责她不正经,现在居然好意思说大话。

  “有何不敢!”薛长胤长眉一横,“掌门令我处置你陷害下药未遂,如有反抗可就地格杀。”

  还就地格杀,吹得好一个大牛比。

  冷玉翻了个白眼,趁他口若悬河时把酒灌进去:“还处置我,拿来把你。”

  薛长胤呛了口酒辣得鼻尖通红,眼角泪花涟涟,凌眉拧成结不住咳嗽:“咳,冷玉!”

  冷玉矫揉造作地应了声,邪魅捏起他下巴:“美人,我喂给你的东西必须咽下去,不许吐。”

  薛长胤:“……”

  她哪学来的虎狼之词,听着就不像好话。

  他反手捏住冷玉手腕,意图将人带进怀里未遂,绿衣少年含羞带怯地抓住冷玉衣摆:“哥哥不可以凶姐姐~您不心疼姐姐,留着给我们心疼~”

  心不心疼不知道,薛长胤只觉得他腰间绿茶味的荷包熏得他心梗:“青楼男子向来巧言令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少年皱起鼻,抬手擦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奴只是说一句,没做过便不会心虚,为何朝奴发脾气?”

  冷玉勃然变色,将绿衣少年护在身后:“你懂什么什么叫巧言令色,这是关心我的亲亲大宝贝儿!”

  薛长胤:“……”

  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他唯一的女徒弟茜桃一开始为何看不顺眼冷玉。

  他的出现有一种强烈的不平衡感,打破先来后到的规矩更被偏爱,让自己的存在像个笑话。

  就算对方是个陪酒兔儿爷,用钱就能买来的服务,但冷玉心甘情愿中了他的迷魂计?

  眼看冷玉对背后的少年微笑,眉眼弯弯如月,薛长胤心头梗得说不出话,又看她还想用那杯喂过自己的酒给绿衣少年喝,一气之下夺过酒樽一饮而尽。

  冷玉愣了愣,换上若有所思的表情:“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是骗不了人的。”

  十斤酒分量着实多,浅酌几杯后都分给了陪同的少年,薛长胤一杯接一杯,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喝的架势很猛,冷玉察觉出气氛不对:“你怎么了?”

  纷扰的楼中丝弦不断,青年依旧脊背挺直坐在角落,闻言瞥了她一眼,凉丝丝的眼神疏离冷漠。

  这是气上她了。

  冷玉歪头,朝他挑眉:“师尊也知道难过?”

  “本君不是你师尊。”薛长胤硬邦邦地侧过身,“这些话,以后少说。”

  冷玉:“你在生气?”

  薛长胤继续喝酒,干脆回避任何眼神交流。

  一时辰后,伏在桌上不省人事。

  冷玉摸了摸他额头烫的惊人,也不知道是醉的还是气的,反正玩也玩够了,从他身上翻出玉简结了账,而后想到一个重要细节。

  薛长胤醉倒在青楼,不会还要她把人扛回去吧。

  不会吧不会吧?

  狗男人千方百计想让她回归元派,故意醉倒岂不是让她自己送上门,正好满足了他的小心思。

  冷玉想了想,拿出溯影石开始合影留念,并贴心配上文字解说:“这是怀清真人第一次来青楼,这是他第一次喝酒的樽,这是他第一次呵斥的绿衣少年……”

  她揭开薛长胤的衣领敷了块热毛巾散热,看到他锁骨口宛如昨天才咬的那圈牙印,冷玉思索片刻移开溯影石:“下边就不拍了,可能要留着自己用。”

  *

  第二日清晨,薛长胤意识混沌地睁眼,发觉已经回了自家峰头。

  海棠一年四季开得正好,摆设永远是自己喜欢的清雅整齐,还有人时时洒扫庭院。

  只可惜东方乌闭关思过,姜慕白那孩子被养的太好过于缺心眼,一并被罚去兽园。

  外边沙沙的扫地声仍在继续,怀着疑惑开门,冷玉提着扫把适时抬起头,笑容清丽:“弟子向真人问安。”

  阳光之下,少女身姿昂扬明媚,连扫地的动作都在发光,薛长胤使劲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昨日他忘记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冷玉笑意吟吟开口:“不好意思啊,您昨晚的钱全部被我花光了。”

  薛长胤:“……”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对了,方才掌门首徒纪星阑带来口谕,说既然您不疯了就去上课,您原来的弟子都可高兴了呢。”

  说起来怀清真人在十三峰主中资历尚浅,前几年才闭关出山继承师祖衣钵做怀清峰主,教授子弟的经验不多,为新入内门弟子的传授基础剑法。

  前三年他不在,是由秋云真人代替上课,如今她准备去魔域营救族人,这几日撇了担子就等着诸葛鹰扬生娃。

  冷玉飞快转移话题,薛长胤看破不说破,垂眸问:“纪星阑在何处?”

  “他看您还在休息便没打扰,在山腰候客亭等着。”

  遣小茶童去请他上来间隙,薛长胤问冷玉道:“你如今修为几何?”

  冷玉愣了愣道:“刚上山筑基五重,现在大概有七重。”

  薛长胤痛心疾首道:“长进太慢寿命不长,子母蛊还未解,你有没有替我考虑过?”

  “筑基修士只有三百年寿数,突破金丹便有八百年,待金丹小圆满濒临元婴可有一千二百年寿命,至化神境界可感知天地,寿命常以千为计,你难道不心动?”

  三百年还嫌少啊,冷玉想了想,为自己的格局羞愧:“以前觉得活着没意思。”

  她正道功法不扎实,说起来还真有点拖后腿,化神境修士世间少有,区区百年在他们眼里不过弹指一瞬,归元派也承受不起自己培养的师尊百年后陨落。

  相比基础剑法,一峰之主的私人绝学只授给东方乌姜慕白,得道后剑与己身融会贯通,修为也随之一日千里。

  冷玉忽然明白为什么掌门这时候提出上课:“您的意思是……让我也去?”

  薛长胤反问:“你不学习只想活三百年,还要连累我与你一起早早去死?”

  小茶童脆生生的喊:“真人,大师兄求见。”

  少年没怎么变,依旧一身利落的黑色法衣,马尾高束剑眉星目,恭谨行礼道:“弟子问怀清真人安。”

  薛长胤道:“你回去告诉掌门随他安排,本君明日便开课。”

  纪星阑应了声是,又道:“弟子来时路上遇见秋云真人,她托弟子带句话,让冷道友今早收拾魔域带路的行装。”

  冷玉:“多谢,我会准备。”

  诸葛鹰扬只知道魔宫的路,对藏在后宫错综复杂的地牢布局一无所知,而冷玉常年在魔妃后宫最大的红莲台修习,她必须去将功抵过。

  纪星阑交代事务后便回去复命,薛长胤继续批评冷玉不学无术:“你不愿做我弟子就算了,但上课必须跟我去,每日作业我亲自批改,至多到明年开春突破金丹,能做到吗?”

  冷玉点点头:“我会尽力。”

  “那便好。”薛长胤摸了摸她头顶,“此去魔域,我跟你一道找魔尊复仇,杀不死也得扒层皮。”

  生怕冷玉多想,他又道:“这是你我的事,不许拒绝。”

  “您真是位正人君子,居然没提效率更快的双修。”冷玉沉默了一会儿,感动道,“在红莲台我曾学过一本书,我还以为有机会对你用呢。”

  薛长胤隐约觉得不是正经玩意,但好奇终于战胜理智,禁不住问:“什么书?”

  冷玉:“春|宫八十一式。”

第55章 .第一发红包·

  清早,冷玉带剑谱去上课。

  离开堂还有半柱香,她才走到门前就被屋里满当当的弟子吓了一跳。

  入目过去前排坐满了姑娘,个个描画了精致的妆容,脸上害羞带怯,对着门口望眼欲穿。

  她只得从后门进去找了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放好书问同桌少年:“上怀清真人的课不打扮判几年?”

  少年被她逗笑了,抬头瞥了眼前边雀跃的少女:“不知道,原先秋云真人授课也没这么多师妹来上课,八成是来看怀清真人的。”

  他居然这么受欢迎,冷玉讶然失笑:“怀清真人上课不点名,不留作业,不罚抄吗?”

  “据我师兄说,以前真人上课时会手把手教导弟子刻符,对主动提问的学生非常和善,答错也不会批评。”

  “今天的课其实只有三十个名额,但内门向来不排斥同门旁听,很多师妹都是我认识的。”

  少年长了一张和善可爱的娃娃脸,眼睛圆润,眼角微微下垂,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此刻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的指给她看:“第一排那位是青溪真人的小徒弟奚心晚,第二排是主修炼丹的元熙……”

  只有这二位冷玉认得,其余的她不关心,问少年道:“你呢?”

  少年忽然害羞:“我也是陪师妹旁听的,不过她在第一排,我叫薛成慈。”

  姓薛啊,冷玉敏感地多问了一句:“哪家的薛?”

  上课打铃的机关鸟叫起来,薛长胤踏着最后一声鸟啼进门,依旧一身清俊白衣,银冠云纹,衣摆带起檀香风,见之忘俗的清冷师尊标准打扮。

  薛成慈立即正襟危坐,小声道:“怀清真人是北境薛家家主那一脉,我是旁旁旁支,家谱都叫不上名号的远房亲戚。”

  顶着满堂少女含羞带怯的惊呼,薛长胤皱眉一排排掠过去,终于在最后一排看到冷玉,嘴角不由翘了翘,冷下脸示意课堂安静:“秋云真人有事忙,这一月本君为你们代课,剑谱翻到第三十二式,本君讲半时辰后自己练习,下课前会抽查剑诀。”

  自小习武打下的基础摆在这,重新再学一门武器不难,冷玉跟着翻书,一边思忖归元派轻剑与她所学刀法的区别。

  魔尊向来不苛刻她们修炼,刀主攻击,刃背厚,砍斩格挡如洪水猛流,而薛长胤传授的剑法相比之下更轻灵,两锋一尖削铁如泥,[以剑为气,化气为剑,起承转合随心所欲。]《庄子·说剑》

  薛长胤在讲案前正襟危坐:“说剑有云,剑分三层,第一层为实剑,但求锐气逼人,寒光四射,削铁如泥,舞弄起来得心应手,形到剑到,剑融为身——至于第三层人家合一,潜藏于鞘威震四方。”

  冷玉怔了一会儿,不自觉将他年轻的面孔和端个大肘子的前掌门对上了号。

  然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不得不说,讲台上的薛长胤正气凛然,前些日子还带着病气的脸对上剑谱便开始闪闪发光,认真起来废话愈发多,对着一本旧书喋喋不休,横添几分爹气。

  冷玉口中掐决默念,认真领会剑道。

  薛长胤翻到最后一页,适才发觉越来越多人在他讲课时咋呼,都在盯他的脸,完全没有仔细听讲。

  他忍了忍,径直看冷玉。

  还算不错,死丫头居然有认真看书,草稿纸上画了符文,没给他丢份。

  ……

  冷玉在认真听薛成慈八卦:“之前上课真人三四次容忍之后,便开始没收她们捣乱的工具,而后意外收到许多传情达意的小纸条小荷包,还听说真人喜爱海棠,还有人专门从山涧采摘来的海棠花,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师姐师妹故技重施。”

  她听得有趣:“真人被骚扰会责罚弟子吗?”

  薛成慈思索了一会儿道:“被掌门撞见过一次教训了几句,真人只是笑笑说小姑娘不懂事,免了受罚;然后……”

  少年惋惜地摇了摇头,忽然埋头开始学习,拿笔在书上认真勾画,冷玉还想问后续,桌前天光一黑,脑袋就挨了不轻不重一下。

  “这位弟子,为何上课不专心?”

  薛长胤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背后,有意敲她头顶,脑瓜子都嗡嗡的。

  冷玉抱着脑袋茫然了一会儿,才想起提问需要站起来回答:“弟子在……学习。”

  薛长胤拿起草纸,除了第一页画了半成品剑诀,其余的都是和薛成慈传的八卦小纸条,写满了早年怀清真人的黑历史。

  “……”

  当晚,冷玉喜提两斤剑谱作业,被勒令第二天一早必须交。

  从下午一直画到后半夜,她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一边痛骂狗男人一边写,终于将作业全部搞定。

  薛长胤的课排的很早,算算时间还能小憩一个多时辰,收拾好东西后冷玉伸了个懒腰,合衣躺倒就睡,意识模糊间,忽然察觉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摸她的脸,一路缓缓向下,伴随男人的轻笑:“你居然写得完,不可思议。”

  “……”冷玉还想假寐,被他拽着一缕头发玩来玩去,忍无可忍道:“把你爪子从我腰上拿开!”

  薛长胤好笑地放手,顺势躺在她身侧,吓得冷玉睡意烟消云散,一激灵爬起来:“不准躺!”

  她回来后申请了客馆,留在怀清峰上的东西还没取回来,除了必要桌椅武器外,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薛长胤皱皱眉:“怎么不回我那?”

  冷玉:“不安全。”

  言外之意,住客馆都防不了他,在他的地盘不得随时预防某人爬床,冷玉肩扛与化神期修士同生共死的重任,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双|修的修为长进更快。”

  “起码比你天天练剑快。”

  “小玉儿,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冷玉黑脸之前,薛长胤赶紧补充道:“但基础薄弱,比不得自己努力来的扎实。”

  冷玉:“你什么意思?”

  薛长胤垂眸低头:“你跟我讲春o八十一式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报复你。”冷玉坐在床沿,端详着男人流畅的身线,狠狠在他臀部来了一巴掌。

  “男人,你真翘!”

  清脆的巴掌声在夜里百米可闻,薛长胤僵住,不敢置信的问:“你做什么!”

  “都说多少遍了,撅起来,这样才舒服。”冷玉又捏起相同位置的软肉,手感意外不错。

  男性和女性的肌肉触感不一样,师尊rua起来有点硬,硬中带软,格外筋道。

  冷玉又掐了好几下:“三年前,奉还你的原话原动作。”

  薛长胤捂住备受摧残的后腰以下部位,呆滞望着冷玉,已经不知何为痛觉,只剩下羞恐:“小玉儿,你还没报复结束?”

  当然,她还有好多骚话没还回去,要每天都拉出来羞辱才开心。

  冷玉塞给他早准备好的朱砂笔,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现在,给我批作业。”

  好好好,修炼事上不开玩笑,薛长胤惊慌了一会儿,确定她不会再对自己下手,接过笔仔细批改。

  他惊讶于冷玉的认真:“你居然工工整整抄了一本书?”

  她的字体隽雅有力,撇捺间没一丝拖泥带水,字如其人般果决。

  他横竖挑不出错,只得道:“以后不许跟薛成慈坐,他会带坏你。”

  冷玉想了想,还是有必要纠正他:“没,是我先开口问他的,就想知道你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薛长胤哑然:“……那也不许上课不听,下课随你去打听。”

  冷玉:“别撇开话题,我只想知道那些给你送小荷包的姑娘是谁,她如果上课迟到,你按规矩要罚她,她却是为了给你摘花送礼物才迟到的,你会怎么办?”

  “……”

  原来她纠结的是这个,不知为什么,薛长胤内心升起一丝丝甜蜜的醋意,滚烫的流过全身,烧得人耳尖绯红。

  冷玉含蓄一问,旁侧敲击薛长胤的态度,只想知道明天逃课会不会受罚,薛成慈转交她一封署名秋云真人的信,说是明天有事问她。

  所以这男人脸红什么?

  注意到她探寻的目光,薛长胤俨然开口:“就算她是为我做错事,按规矩也必须秉公守法。”

  冷玉失望的“哦”了一声,看来这课逃了会有些小麻烦。

  但,那又怎样呢。

  *

  秋云真人约的时间很早,为了不耽误她正事,选在课前一刻钟。

  用冰水洗了把脸,冷玉打起精神去堂下的小亭子,秋云真人早已等在那儿,见她来兴高采烈地像个孩子:“小玉小玉,你准备好去魔域的行囊了吗?”

  冷玉:“诸葛鹰扬还没生,怕暗处的眼睛乘虚而入,我不敢走开。”

  秋云真人道:“无妨,丘家医修时刻守在他周围,看过之后说魔胎虽初具人形,但仍在吸取他体内气血蕴养灵智,三个月后才出,魔域来回三个月已经足够,没人带路的话,我家被囚禁的孩子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秋云真人向来豪爽洒脱,一把重剑走天涯的奇女子,提到被抓的族子却流露几分脆弱,冷玉顿了顿:“弟子今日便去收拾东西,明天可以出发。”

  “此话当真?”秋云真人惊喜道,“有什么缺的灵丹法器只管问我要,包够!”

  冷玉笑着婉拒:“不用,怀清真人给了……”

  “他算个锤子,他是他我是我,你必须收!”秋云真人心头散开愁雾,恢复从容道,“他是我死对头,从小到大没靠谱过一回,你不要信他的鬼话,只有女人才真正懂女人。”

  她说这话时候的眼神认真,交给冷玉一颗储物戒:“我知道你俩被子母蛊牵绊,这是我天南海北搜刮来的药丹,对修为进阶多有裨益,我虽然不喜欢薛胤之,但你一定要活得比他好。”

  东西冷玉没收,被她强行塞进怀里,自己轻飘飘的一挥衣袖御剑而去,依旧是那个洒脱的秋云真人。

  储物戒没设禁制,探一丝灵力进去,冷玉被里边的景象惊了一瞬,丹药分门别类摆的整整齐齐,还用纸条写了药效和禁忌,满满的真情实意。

  被人热情相待,不感动是假的。

  冷玉拈了颗养颜丹吃,清甘的味道甜入肺腑,能品得出极夜寒昙的香味。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冲着这些丹药,此次重回魔域,起码得把魔尊老窝给端了。

  等她回去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从后门悄悄溜进去坐在昨天的位上,薛成慈依旧是她同桌。

  少年对她露出笑,瞥到薛长胤在讲案前的死亡凝视,赶紧埋头写字。

  “这位弟子,为何上课迟到?”

  她才翻开第一页剑谱,某人就开始阴阳怪气:“你是觉得自己能以一当十,瞧不上本君教你么?”

  两天被叫了两次,得此殊荣的就她一个,满堂人都抬头看冷玉。

  她先本分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道:“我就迟到,您能把我怎样?”

  薛成慈胆子小,拉拉她衣角:“道友,怀清真人脾气好也不兴挑衅尊长啊,只会留下坏印象,还不如说迟到是为了给他摘花。”

  调戏?摘花?

  昨夜擅自上她床,擅自搂腰的账还没算,薛长胤居然好意思当这多人面质问。

  “多谢师尊指正错误,但不会改。”

  冷玉朝他吐出一小截舌头,扮了个鬼脸嗤笑道。

  薛长胤当然没被吓着,只在她吐舌的那瞬间,露出一丝被诱惑到的失控。

  禁欲者罕见的情|欲失控,还是在课堂。

  不过还没等冷玉看清,薛长胤飞快地收敛起表情,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宣读无趣的课堂讲义。

  迟到一事,轻轻揭过。

  他惯会伪装自己,将他打造成完美的受害者,摘出自己所有罪恶,仿佛全天下都在害他,而他就是最无辜的大白莲。

  她就吐了截舌头而已,这都能被勾|引到,薛长胤在某些方面果然——很没见识。

  好容易等到下课,弟子三三两两走后,薛长胤轻咳几声,问最后边的冷玉:“你就没话对我说?”

  冷玉安然道:“收拾东西,明天出发去魔域。”

第56章 ·

  临行前,她去看了次诸葛鹰扬。

  少年在阳光下惬意的眯眼躺在藤椅中,小腹高高隆起,见她来忙招呼道:“小玉,我很好不用担心,去忙你的吧。”

  冷玉赶忙让他坐下:“那你好好养着,争取等我回来抱孩子。”

  诸葛鹰扬道:“你回魔域,不是与秋云真人说好了我带路吗?”

  冷玉失笑,看了眼他从油腻转为憔悴的面庞:“算了吧,魔种吸□□血,等你三个月生完还得坐月子,被囚禁在魔宫的道友等不住你,只管画好地图给我,正好我还有点东西要拿回归元派。”

  “也是啊,你爹娘的忌日快到了,如果这次能重创魔尊的话,你说不定能将他们的坟墓迁回家。”

  诸葛鹰扬交给她早准备好的地图,嘱咐几句:“小玉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还等你给孩子起名呢。”

  时间过得真快啊,第一次见面才多久,他就从一位油腻普信男变成了温温柔柔的孩子他爹。

  冷玉思忖几瞬,认真道:“不管是男是女都叫哪吒吧,吉利。”

  诸葛鹰扬便笑了,轻轻抱了抱冷玉:“一路顺风,孩子娘。”

  气氛轻松的告别后,冷玉来到东山门,一眼就见到薛长胤正等着她,青年倚在松树下,清风吹起衣摆发梢,一眼望去风华绝代。

  这儿地势偏僻平坦,蛮适合结阵做法。

  站在他不远处秋云真人脸色不好看,见冷玉来后才绽出笑容:“秋家在魔域边陲小镇有旁支弟子,有传送阵可直接到达,省去不少赶路时间,和薛胤之呆在一起太难受了。”

  冷玉也对她露出笑:“诸葛给了我魔宫地图,如果没人从中作梗,这次行动会快得多。”

  自始至终没插上嘴的薛长胤:“……”

  秋云真人埋头画阵的间隙,他清了清嗓子,拉住冷玉衣袖让她跟自己站在一块。

  冷玉扬起脸,故作惊讶道:“就您的身子骨,还想去直接对战全盛时期的魔尊?”

  魔尊原身是条九头金环蛇,据说实力已入化神至臻之境,已有成蛟之势。

  蛟千年化为龙,龙入龙门便登仙,魔尊还挺……脑袋多多格局大大。

  薛长胤冷哼:“他想得美,凡人得到成仙都有雷劫,被劈的粉身碎骨多的是,一条坏事做尽的九头蛇竟也配肖想,我迟早给它头割下来当蹴鞠。”

  秋云真人打断道:“别做梦了,能从它和走狗手下囫囵回来就很不错了,阵法快开,你俩站好。”

  冷玉被他拽在怀里,在刺眼的白光升起之前,就被薛长胤温柔挡住双目。

  等眼前再次出现色彩,已是同天不同景,扑面而来的沙尘卷着旧时记忆,一起涌进冷玉的脑海。

  虽是下午,天色却昏暗到仿佛山雨欲来,阳光被漫天黄沙倾盖,使得整片地界都处在一种焦黄的色彩中。

  望着熟悉的低矮房屋和面无表情的人群,冷玉心情沉闷了几瞬后很快调整过来,想起昨晚纪星阑找过她,委婉表达想让她帮自己再找找那位女孩。

  看了眼少年仅凭记忆画的小像,虽然希望渺茫,但试试总比一直惦记的好。

  先将步子迈出去再说,冷玉将人像仔细收好,思虑过一遍回来要做的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她应该不会再踏足这片地方了。

  这里是混沌之地的外围,秋家弟子早已等候在阵法处,恭敬俯首:“弟子问秋云真人安。”

  秋云真人越发急切,挥挥手让他不要碍事:“把你准备好的东西都拿来。”

  弟子早习惯了她的脾气,闻言立刻捧出玉符:“真人,这是克魔法衣,这是除魔氛……”

  话没说完,秋云真人拿过东西大步向前走:“啰嗦,当本君不会用么。”

  薛长胤无奈,拉着冷玉跟上行程:“无妨,她就是个事儿精,我俩忍过这几日就行。”

  薛长胤此刻格外认真,在她耳边轻声问:“小玉儿,你想杀了他吗?”

  瞧瞧师尊说什么,他居然自然而然称呼他和自己是……我俩,冷玉很喜欢这个称呼。

  她思忖几瞬,虽然感动于他的上心,还是拒绝道:“直接对抗你会受伤,我不敢赌。”

  她在关心自己,青年眼眶忽地热起来:“小玉儿,杀父杀母之仇,我一定会替你报!”

  冷玉:“其实是怕你受伤之后,又要我当炉鼎双|修。”

  “……”

  秋家弟子给他们安排了住宿,是混沌之地凡人聚居处一家干净清爽的民居,地处幽静,便商议好修整两天,等秋家救援小队派出的暗哨摸清地形再行动。

  经过附近的祭品店时,冷玉脚步一顿。

  薛长胤细细观察她的反应,忙问道:“怎么,哪里不舒服?”

  冷玉失笑道:“我爹娘忌日快到了,想去买点东西去祭拜。”

  秋云真人叹口气,声音和缓许多,拿着地图先去研究:“冷道友自且去忙,记得早点回来,今晚还有事商量。”

  香烛,生前喜爱的物件都是能用钱买来的,很容易买到,但她想事成之后迁坟回家乡,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故而回来的晚了些。

  冷玉将东西放在民居小院里,时间已经不早,家家户户都点起油灯吃饭,薛长胤坐在院里一边下棋一边等她,秋云真人在安排行动:“明日我带会五位弟子去地牢救人,你和冷道友引开守卫,至于魔尊……”

  “地牢就在魔宫深处,必然经过魔妃居所,毗邻后宫的红莲台守卫较薄弱,有许多宫室可隐蔽行踪,可以考虑从那儿进入。”冷玉接过话题,拿笔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路。

  红莲台她可熟悉了,从五岁到十五岁,人生成长的重要阶段都在那儿读书识字,学对付正道的法术和刀法,从没缺过衣食,领队对她们培养严格,除却必要的修炼,还教导她们品茶论道,女工针线,琴棋书画,过得甚至比凡人时还优渥。

  那时候她以为魔尊是好人,后来有次她和雪霏没按时完成考核,不得不深夜偷溜出去练舞,意外发现魔尊也在红莲台,她俩躲在层层红莲下的小船里,听魔尊和怀里的少女对话。

  两人温存一会儿,见他心情甚好,少女见势央求魔尊准她回去看望父母,魔尊笑着说不好。

  少女急得撒娇,使出美人刀领队教的魅术,意图迷惑魔尊答应她的要求,但一个凡人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魔尊轻松点破小法术,笑意残忍,带着纯粹的恶对她说,你们的爹娘早被本尊杀了,美人刀只能由他指挥,连爹娘也不行。

  在少女怨恨绝望的眼神中,魔尊掐住她的脖颈,下一刻,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浇灌得夜晚的红莲越发娇艳。

  冷玉早早遮住雪霏的眼睛,挽着不明真相的她回去,这才难以抑制恐惧的哭出声。

  第二日,领队照常教习刀法,见第一排空了个位子,她轻飘飘道,知道的太多的人都死了,希望有些姑娘能引以为戒。

  雪霏问是怎么回事,冷玉勉强挂起笑容告诉她,没事,好好修炼少问有的没的。

  她以为这样是保护。

  等雪霏死的时候冷玉才后悔,后悔没将事实告诉本能陪她一直走下去的朋友。

  清醒的痛苦,要比无知和愚忠多一分自救的意识。

  “明日,我只能带路到这儿。”一指地图上红莲台的入口,冷玉皱眉道,“魔尊在美人刀的额头点下红莲印,一进去印记就会显现,我在红莲台的行踪是无法遮掩的。”

  薛长胤问:“会伤及性命吗?”

  冷玉沉吟片刻:“那倒不会,就像夜明珠在夜里发光一样,对己身没有危害,是魔尊怕我们逃跑特意留的记号,那儿的守卫比不得魔宫禁军的素质,对您来说可以轻易突破。”

  薛长胤拿过地图看过一遍:“你留在这儿等我和秋云真人,会不会出意外?”

  冷玉挑挑眉:“你可以给我护身符之类的。”

  话一说完,他居然早有准备似的,从袖中小心翼翼拿出一条挂着玉珠的红绳,珍之重之戴给她:“玉珠亮起时代表我本人灵气受创,等光芒熄灭后,你就无需再等我了,自己回去归元派,我在东方乌那里为你打理出优渥的遗产,够一千年不沾阳春水的富足生活。”

  玉珠晶莹温暖,红绳衬得手腕越发白皙,沉默一会儿,秋云真人打破微妙的宁静:“你俩又一起嘀咕什么酸话,两三天的功夫完事了再说行不行,德行!”

  冷玉无奈地笑:“您要是不活着回来,我就去花楼点美少年排解丧偶之痛。”

  薛长胤:!

  两日后,秋家暗哨传来信,说近几日魔尊在养病,守卫大多集中在魔宫前廷,机会难得适合潜入。

  出发前,薛长胤真情实感道:“小玉儿,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冷玉站在门口但笑不语,等他和秋云真人走后,立刻关上小院门,准备好了祭品直接去往魔宫后山。

  美人刀和家属的坟墓都在这儿,站在小坡的最高处,隐约能望见魔宫正门两侧的尖塔。

  小坡下有条河,连接栽种莲花的红莲台。

  轻轻抚过爹娘的墓碑,冷玉叹口气,按往年的惯例,先给雪霏墓前献了束娇艳的海棠:“你女儿现在过得很好,名字叫薛棠华,漂亮可爱,有宠她的养父母,我像照顾你一样照顾她。”

  而后,是诸葛鹰扬的父母,冷玉摆了碗桂花膏:“您们儿子过得也不错,最近长胖许多,光吃榴莲和腌鲱鱼花光我三月份例。”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第57章 .第一个评论发红包·

  一一拜过去,冷玉抬起酸痛的脖颈,看向鹰隼父母的坟茔。

  因常年无人清理而杂草丛生,拿小扫帚仔细清理后,才显露出凄凉的原貌。

  冷玉想了想,还是摆上一碗新鲜的冰糖雪梨:“这是您们儿子最喜欢的小食,他说娶妻成家后会带她来看您们,如今却只有我一个人来。”

  真是讽刺啊。

  冷玉这样做完全为自己良心好过,至于鹰隼,不想再理会这人,自有归元派公道处置。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母亲坟墓旁,回忆着小时候为数不多的记忆,忽然想起什么,露出微微的笑意。

  马上就能带爹娘回秀丽的南境水乡,冷玉很激动,也不知道祖宅那边有无荒芜,她这几年都是独自祭拜,没带中意的少年郎来给他们扫墓,说起来还有点惋惜。

  不过也没什么好惋惜的,机会还多的是。

  冷玉围着坟茔转了一圈,思索迁坟要算良辰吉日还是要赶早不赶巧,就在这时,魔宫上空升起雪白冰锥,紧接着几道寒气凛凛的剑光冲天而上。

  寒气辐散范围巨大,她甚至感受到清冷的剑风拂面而过,手腕的玉珠也随之亮起光。

  冷玉心底渐渐沉重,原地踟蹰一会儿,义无反顾奔向红莲台。

  他出了事还有秋云真人,总归不会全军覆没,魔尊的法力按理说还没到抵抗两位化神期修士的境界。

  冷玉如此劝慰自己,再说拿人手短,她做不出拿钱就跑路的事。

  *

  站在地牢外的甬道望风,听到熟悉的剑啸,秋云真人忽然心悸得厉害。

  秋家弟子问道:“姑姑,外边出了什么事,莫非魔尊有察觉?”

  她按捺下不安,安抚弟子道:“无妨,你们好生解救弟子,本君出去看看。”

  秋家弟子不疑有他,应声后安分做自己的事,秋云真人捏起隐身符便赶往出事地点。

  一路安静的可怕,宫室寂静无声,处处是脱离主子而乱窜的剑气,往日奢靡的黄金地砖覆盖着冰雪,越往魔尊处理魔域事务的中庭,越发冷得人心生寒意。

  好容易走进魔尊正殿,漆黑宏伟的梁柱盘桓着蛟龙,秋云真人第一眼看到白衣青年靠在柱子下,正慢条斯理擦去嘴角的鲜血。

  “薛胤之!”她只来得及叫出这一声。

  青年身边有一截巨大的黑色尾巴,像巨蛇身上直接劈下来,断口整齐,冒出的黑血却腐蚀了周围的地砖,包括薛长胤的左腹。

  他雪白的衣袍染着大片的红,伤口正中汩汩流着同色的黑血。

  秋云真人慌道:“怀清,你中了魔尊的金环毒!”

  魔尊原身是三头九尾金环蛇,此刻不知所踪,但就地上那条断尾而言,境遇怕也没好到哪儿去。

  薛长胤面孔不正常的苍白,周围唯一的亮色是嘴角擦不干净的残血,明明自己进气少出气多,却眯眼笑得满意:“无事…我给小玉儿报仇了……魔尊敌我不过……地遁”

  魔尊向来擅长毒杀,没有正道修士能在他手下逃过一劫,秋云真人即便信任薛长胤的实力,可无数血淋淋的先例在前,她不敢赌。

  “哪里有解药!”秋云真人吓得快要疯,从药材库疯狂翻找,“你别死啊,解蛇毒的药我一定有!”

  “不需要,我没事儿……”薛长胤摇摇头,淡然的笑,“秋云醉,你嗓门吼得我耳朵疼,有话……过了今日再也没法说了。”

  秋云真人罕见的带了哭腔:“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以前我喜欢过你来着。”

  瞥了眼她背后,薛长胤顿时大咳:“说过,我没放在心上。”

  秋云真人:“……我还给你送过海棠花,后来被掌门泡茶喝了,从那以后我最讨厌你,海棠和掌门。”

  “你向来对我粗鲁,送我东西便拿给掌门试毒。”薛长胤勉强止住咳嗽,“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后来你被妖女强了,最开心的也是我。”秋云真人气笑了,“后来年岁渐长,发现我的喜欢只是对你见色起意,出去云游看了遍人间,感觉慢慢就淡了。”

  想了想,她又说:“我对冷玉没有恶意,只觉得她居然能让你看顺眼,厌屋及乌罢了,我讨厌她是被你连累的。”

  “冷玉是好姑娘,你要谢谢她不嫌弃你被妖女强过。”最后,秋云真人郑重道,“你要好好对人家。”

  “……”薛长胤又开始剧烈咳嗽,疲倦挥手:“罢了罢了,我死了都不安生。”

  秋云真人噗的一笑,擦去不自觉落下的泪:“我说了这么多话,你怎么还没死?”

  冷玉静静站在他俩不远处,这间黑色为主调的宫殿充满她不舒服的回忆,秋云真人一转头见到她呆立在门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怪不得薛某人撑着还没死。

  与冷玉并肩擦过的时候,秋云真人叹了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她从前不明白,现在大抵领会了其中含义——直教人生不如死啊。

  见到薛长胤已然站不起来,冷玉声音陡然变色:“您还好吗,我知道解药在哪您不要乱动我这就去找!”

  薛长胤温柔牵住她的衣袖,眼光留恋地落在冷玉面颊:“……罢了,有没有都一样,你来陪我说说话。”

  冷玉看了眼漆黑恐怖的血洞,下意识闭上眼,不忍心仔细再看:“要死了还说什么酸话,我不听,快把毒素逼出来,快啊!”

  薛长胤虚弱的笑:“给你留了后路,不必冒着危险来找我……”

  手腕的玉珠光芒渐渐按下去,冷玉慌了神,抱着青年哽咽:“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东西,我不要钱,只要师尊好好活着!”

  她第一次不顾一切的抱住男人,难过地抽噎:“你死了我一个人又没有家,还能去哪儿……在魔域同样的错为什么能犯两次!”

  薛长胤鼻尖萦绕她身上好闻的香味,颤抖着手搂住她,慌了。

  他受伤快死了。

  他装的。

  他这次运气不错,魔尊之前似乎被人重伤过,损了三成功力正在修养,让他赶巧砍了一条尾巴一颗脑袋,敌不过迅速地遁。

  雪白的法衣被魔火灼了个大洞,好在只伤及皮肉,血是清理魔将不小心溅的。

  他收好魔尊脑袋预备回去给掌门炫耀,想着清理干净衣衫就去见小玉儿爹娘,扫扫墓和她迁坟回家,秋云真人便冒冒失失冲进来,吼得撕心裂肺,好像他要死了一样。

  倒是意外了结她多年的心结,倒也不错。

  怎么小玉儿也信了呢,她那经不起戏弄的小脾气,要知道自己在骗她……

  还为他真情实感的流泪,哭着说自己死了她就没有家了。

  薛长胤感动一会儿,颤声开口:“你别这样,我害怕……”

  冷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怎么也止不住:“师尊您别死,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薛长胤心脏一抽。

  原来在他“快死”的时候,她也会害怕惊惶,表露出深埋心底的真心。

  果然平常再傲娇,内心她还是爱自己的>///<

  薛长胤闭上眼,提了个小小的要求:“方才…经过红莲台,你以前说过是从前练舞的地方,我想—”

  冷玉抹去眼泪,抽噎着问:“看我跳舞?”

  青年忽然间拘谨起来,耳尖微红,全无失血过多的苍白虚弱。

  冷玉渐渐察觉出不对,薛长胤呼吸均匀,方才抱着他哭的时候,狗男人全身滚烫,心脏跳得砰砰响,哪里像将死之人。

  她伸出手,在伤口处摸了一把。

  很好,不是血窟窿,是法衣被魔血腐蚀成焦黑色,血气弥漫着她不熟悉的气息——是别人的血。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冷玉擦去眼泪,冷声问:“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薛长胤颤颤巍巍拿过魔尊的断尾,急忙掏出硕大的蛇头,“我给你报仇去了,你看。”

  冷玉瞥了眼噩梦源头,蛇头仍大睁双目显得尤为震撼,似乎还在惊讶侵入者的悍不畏死。

  三年的爱与恨忽然间落地成埃,她身子剧烈一抖,无所适从地抹去又开始泛滥的眼泪,飞身抱住小心翼翼的薛长胤。

  她哽咽着说:“谢谢您,师尊。”

  薛长胤抱住浑身发抖的少女,在她发顶轻轻一吻。

  不用谢,应该的。

  *

  再次清点一遍人数,秋云真人心头阴霾稍稍散去,弟子一个不少都活着,这次魔域之行总归有件好事。

  可薛胤之却,唉。

  悲伤的心情还没恢复,她就看到薛胤之衣裳干净整洁,面孔喜悦盎然,笑意温顺走出魔宫正殿。

  分明活得好好的。

  秋云这人:“??”

  爱情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

  她的注视太强烈,薛长胤如芒背在刺:“秋云醉,你忙完先回民居,我和小玉儿逛会儿魔宫。”

  秋云真人诧异:“你不死了?”

  薛长胤皱起眉:“难得来一次魔域,小玉儿要带我去地库拿点战利品。”

  此人句句不离小玉儿,看来被爱情冲昏头脑,已经没救了。

  冷玉还提过要给双亲迁坟的事儿,估计薛长胤也会跟着忙前忙后。

  秋云真人厌恶地摆摆手:“你爱哪哪去,我先回归元派。”

  薛长胤转身就去追逐冷玉的身影,压根没听她说完话。

  红莲台是魔妃所居的□□单独划出的宫殿群,地方不小,可容一百多位美人刀的少女修炼居住,此刻却冷清得可怕。

  魔军及守卫基本被薛长胤清理干净,他不对女人的老者动手,宫庭越往深处去,只剩下没什么战斗力的凡人仆婢,偌大的庭院寂静无声,被冰霜打落的花萎蔫地挂在枝头。

  尽管如此,依旧能从雕栏玉砌的院落看出鼎盛时期的靡靡奢侈。

  冷玉一边走,一边指着左边几幢白墙金瓦的小四合院:“你看,这是我以前的寝居。”

  薛长胤立刻兴致勃勃转道:“那我要进去看看。”

  两间偏院住两人,正院住四人,冷玉带他走进右边向阳的屋,指着一张粉色的床道:“这是我睡过的地方。”

  屋里摆设干净整洁,一看就有人打扫,只是床榻积满细灰,薛长胤直接躺了上去,拉起粉色的被褥,舒服道:“好香,好软,去给我端碗冰糖雪梨来。”

  冷玉一把扯开被褥:“弄臭了,不许躺我床!”

  薛长胤笑着躲:“你舍友是谁,那床积灰很多?”

  沉默一瞬,冷玉道:“雪霏,薛棠华她亲娘,我最好的朋友。”

  薛长胤拉开她的衣柜,被满目琳琅的粉色衣裳花了眼,挂在最前边一件的,是他搜魂时见冷玉穿的那套:“这件裙子,我见过。”

  在归元派她总穿青与白,好看依旧好看,却不如粉色娇嫩,衬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冷玉淡淡看了眼:“我是挺喜欢那衣裳的样式,一次做了俩件一样的,其中一套见你那晚被撕碎了,你怎么好意思还提?”

  薛长胤讷讷关上衣柜,却把所有粉色衣裳都打包放进他储物玉简里,也不知想干什么。

  故地重游,却不用担心魔尊作妖,冷玉走路都带着风,带着薛长胤参观下一个景点。

  “这是我以前念书的学堂。”

  “这是练刀剑的武场。”

  “这是沐浴的地方,汤池没什么好看的就不进去了。”

  薛长胤闷头就进,围着直径约两丈宽的巨大浴池跃跃欲试,甚至踩着小楼梯下去试了试。

  没放水也没人,就是个干池,也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儿。

  薛长胤问:“这么大的地方,不止你一个人用吧?”

  冷玉觉得他关注点真奇怪:“一次最多十人,你放心都是姑娘。”

  “彼此坦诚相见,不害臊?”薛长胤问。

  “我摸姑娘也不摸你。”冷玉忍着笑走出去,“快点跟上,我去取舞裙。”

  薛长胤立刻跟着她来到红莲台中央的满月泉。

  泉水直径很大,栽满了浓烈如火的红莲,水中央还有一块略高于水面的舞台,能站十多位少女共舞。

  冷玉指着盛开的花道:“这些红莲,被妃子坟流出来的血水灌溉,花开时美得惊心动魄,腐烂的时候比尸体还难闻。”

  舞台中央,巧手工匠用手指粗的金条作莲花骨架,外边包裹红纱,做了朵一丈高的红莲,黄金花蕊上甚至能站住一人。

  “每月初一魔尊会来看我们跳舞,再选其中一位姑娘侍寝。”冷玉指着金花蕊道,“领舞一般站这儿,魔尊一般选她,所以必须是完璧之身。”

  薛长胤一直牵着她的手,安安静静的听。

  说着说着想到好笑的事,冷玉弯起唇角:“在我颜值巅峰的时候,领队压根舍不得打骂我,还特意让我领过一次舞,果然被魔尊看上了……”

  薛长胤:!

  今天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冷玉有些口渴,缓了口气继续道:“被魔尊看上后,我就被送给你了,真令人无语,他嫌我胸和屁·股不够丰满,大庭广众之下说怕我硌着他。”

  冷玉越想越气,她是瘦了点,在一众魔尊喜爱的丰满美人衬托下更显骨感,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批评除了脸一无是处,她不要面子的吗!

  用眼神丈量过后,薛长胤认认真真道:“别听它瞎说,你该丰满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

  冷玉低头看了眼他视线所在的位置:“……穿好几层衣裳也看得出来?”

  她小心从金花蕊下拿出一方木匣子,递给薛长胤:“您打开看看,里面有您喜欢的东西。”

  薛长胤不疑有他,上年头的锁孔生了锈,用剑尖轻松挑开。

  东西都很常见,少女喜欢的胭脂,符纸折的千纸鹤,几只艳丽的红莲簪子,下坠的纯金流苏仍闪闪发光,最下边是套正红色的纱裙,镶着流光溢彩的金丝,上面压着本书,书页很新,似乎很少翻动。

  拿起来一看,封面赫然六个大字——

  《春|宫八十一式》

  薛长胤惊了,手腕颤抖:“这是我能看的书?”

  冷玉恶作剧似的开心,笑得眼睛眯成月牙:“美人刀教我们潜入修真界,获取男修信任就用这个深入交流,你猜猜我有没有对别人用过这招?”

  嘴角颤抖了一会儿,薛长胤希冀道:“没有?”

  “哎呀,你猜的很……”冷玉惋惜地低头,假装叹了几口气。

  薛长胤心一揪。

  冷玉没忍住,掩嘴笑起来:“你猜的对,我在归元派上课都不听,怎么会认真学歪门邪道的玩意儿。”

  “所以,男人,这个答案满意吗?”冷玉心情很好,对他温柔许多。

  薛长胤忽然间不太适应,局促措辞一会儿,才慢吞吞道:“不满意,你都不对我用。”

  行吧,冷玉狡黠地笑起来,开始解腰带。

  吓得青年面颊红扑扑的匆忙捂眼睛,冷玉选择信任他的高尚情操,借着红莲遮挡直接换衣服。

  再次出现在薛长胤面前,她已脱去遮掩严实的归元派弟子服,换好惹眼的红舞裙。

  不得不说,魔尊享乐的审美很注重氛围。

  红纱做的裙下皮肤若隐若现,两边开叉到大腿根,上衣只有一片单薄的裹胸,露出漂亮的肩胛骨和腰线,走路时腰间的金铃随着步伐叮铃作响。

  冷玉自从进了红莲台,额头的莲花印显现出来,和衣裳配合得相得益彰,金臂钏垂下纤长的红丝带,被小风一吹,散在背后的长发和丝带飘摇共舞,秾艳却不媚俗,美得不可方物。

  薛长胤惊吓又惊喜,只觉自己鼻下似乎有液体蜿蜒而出,连指尖都泛起害羞的绯红。

  裹胸绣了金丝,背后的丝带很难系,她勉强扯着衣服不掉,坐进薛长胤怀中,从容背过身:“系丝带,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的反应是:

  A,老实系丝带

  B,趁机搞yellow

  C,夺门而逃

  |

  (快看我专栏头像,是红裙的冷玉老婆,迫不及待等夸夸!)

第58章 .完结啦~~·

  少女光洁的脊背在他面前自由袒露,完美无瑕的蝴蝶骨,清浅的腰窝,艳红的丝带松松垂下来,被雪肤衬得格外耀眼。

  一想她上身只有片有当没有的红绸,纤长的腿在裙下露出小片的白。

  她还在自己怀里…

  薛长胤呼吸剧烈起来,直觉喉头又是一股血味儿。

  冷玉等了片刻,也没发觉背后人有动静。

  回头一看,薛长胤脸庞绯红,正闭眼默念着清心咒,也不知系衣带让他受了什么刺激。

  冷玉失笑,心里门儿清:“师尊不敢,那我自己来?”

  “有什么不敢,我替你就是了。”薛长胤掰着冷玉脑袋让她转过去,镇定穿好丝带,而后沉默半晌——“小玉儿,死结怎么解?”

  冷玉:“……”

  站起身试了试,薛长胤死结打得可真紧,勒得她呼吸都在颤。

  信手捏了个提襟的舞蹈动作,带出的风飘起舞裙下摆,又被薛长胤按了下去。

  冷玉朝他笑了笑,思考该跳一曲绿腰还是更为曼妙的桃夭。

  甩袖转身,她看到薛长胤后退几步,取出他爱惜的紫玉鸾箫伴奏。

  凤箫声动,冰雪消融,声近太古如歌如泣,冷玉心有所感,原本晦涩的动作逐渐轻盈。

  ……

  翩入兰笤翠,婉如游龙举。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1]

  少女在光下的容颜秾艳,乌黑的长发扫过雪肤,黑白红三种颜色在一个人身上激烈碰撞,背着光却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一曲终。

  冷玉收起臂钏上长长的红绸,朝薛长胤挑眉:“师尊?”

  青年停箫,脉脉端详一会儿,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道:“冷,多穿点。”

  不远处的桃树还挂着他剑气外泄的冰碴,吹到红莲台的风都冷的刺骨。

  冷玉倒没觉得有多冷,乖乖披着他略显宽大的衣服:“算啦,我穿你喜欢的那件粉衣裳。”

  她来时穿的弟子服沾了薛长胤装死用的血,索性直接烧毁,不留下一丝正道来过的痕迹。

  薛长胤抱着冷玉给他的木匣子,认不住私自翻了翻,找到本写了一半的日记。

  瞥见她正在红莲后换衣裳,青年喉头滚动,忍不住飞快翻开。

  冷玉的字体风格和其他女修不太像,勾画有锋芒,连笔毫不拖泥带水,字里行间满是锐意。

  像个张扬的少年。

  薛长胤原因不明的骄傲,翻开第一页。

  [四月一日,今天伙食很好,雪霏说姑娘要多喝点木瓜雪蛤汤,我就着辣椒喝了四盅配两碗米,被领队训了一顿,腰带果然束不住我的老腰了。]

  [四月二日,我喜欢蘸点辣椒配饭,可领队说会长痘,吩咐厨房再让我偷到辣椒就滚出去。]

  [四月三日,早饭吃辣椒,午饭吃辣椒,晚饭吃辣椒。]

  [四月四日,吃辣椒坏了肚子,没选上领舞,月牙儿讽刺我空有美貌,连近魔尊身边的机会都没有,我赞同她说我好看那句]

  ……

  [四月十日,月牙儿当魔妃第六天,受不住魔尊强迫活活痛死了,我出去做任务没赶上葬礼,为什么红颜的命都那么短暂呢,我不想跟魔尊有交集,必须为未来打算了]

  ……

  [五月一日,故意偶遇了鹰队的少年们,他们见到姑娘都很兴奋]

  [五月五日,最后一排有个叫鹰隼的和我年纪差不多,看起来人畜无害,看我时会害羞的笑,有点意思,旁边有个叫鹰扬的其实比他好看,试着聊了几句,鹰扬像只蜜蜂一样嗡嗡嗡的好聒噪,想把蜂巢扣他脑袋上]

  [五月二十日,处了几天,我觉得鹰隼还不错,是个很会看魔尊眼神的人,他甚至能离开魔域去做任务,我选好接盘侠了,就他吧]

  [八月十五,中秋节,他偷偷塞给我一块人间的五仁月饼,有点感动,但我不能被一块月饼收买]

  [九月九日,鹰隼害羞得脸红,小声说他喜欢我,我答应了,但没说那句我喜欢他,他想亲我,我笑着躲开他也没追究,倒是个聪明人。]

  [三月初一了,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啊,我也可以离开魔域去做任务……雪霏不在了,美人刀很多面孔也不在了,但总有新的面孔进来,新的生活也在开始,我偷偷留下了雪霏的孩子,放走了很多灭门之家的孤儿,火种在延续,星火也可燎原]

  [四月初一,鹰隼很兴奋的告诉我,再做完一项任务就可以离开魔域了,魔尊准他在人间安居下来做眼线,我告诉他下月初一及笄,他笑着说明白,会有最完美的礼物送我]

  [四月初二,鹰隼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清冷的,邪魅的?

  我敷衍他说:别烦了我只喜欢你一个。

  他兴致勃勃的劲头忽然消失了,沉默一会儿,拿出几张男子画像说:选一个。

  我看了看画像,红衣妖男,黑衣邪魅男,紫衣风骚男……看得辣眼睛,只有一两张勉强能分辨出人形的,反正得不到,那做梦格局就大一点。

  我点了位穿白衣抚琴的仙君,他太好看了,只对着画像都有一丝心动,唉,我如果投胎技术好一点,会不会有机会去人间的宗门遇到这样的仙君呢……]

  [五月初一,鹰隼早早叫我出门玩,还在领队那儿请了假,不懂他急什么,要能神通广大给我变出个白衣仙君,那也不错。]

  本子再之后,是很长很长的空白页。

  薛长胤不知用多长时间才看完几页短小的日记,再次抬头已是冷汗涔涔。

  魔域这些东西果然早就盯上了他,筹谋得滴水不漏,甚至搞到他的画像害人。

  但有一点微妙的是,居然是冷玉选的自己,薛长胤心脏跟着一抖,要是死丫头手抖挑了其他人,那他说不准真就被妖女糟蹋了。

  冷玉换好衣裳没急着出去,探头一看狗男人正拿她的日记看得津津有味,眉头时而紧缩时而舒展,甚至还会慈祥的笑,到后边几页,他就笑不出来了。

  “师尊,好看吗?”她步子很轻的转到薛长胤背后。

  他吓了一跳,匆忙将日记塞回木匣,支支吾吾:“…我只是好奇…美人刀,对美人刀吃什么饭?”

  青年连撒谎都会脸红,会脸红的男人真可爱,暂且不计较他偷看日记的事,一说起吃饭冷玉可就不困了:“想吃最麻辣的鸳鸯锅烫肉卷儿,蘸料要多多的香菜,故乡南境那边的底料炒制得可香了!”

  薛长胤松了口气,笑得轻松:“这有何难,咱们迁坟回家就去吃。”

  冷玉笑着说好,眼睫轻轻一颤。

  他说,咱们,回家。

  师尊的用词很精巧,她很喜欢。

  说到回南境,薛长胤抱着木匣,冷玉挽着他臂弯,先去宝库挑挑拣拣拿了些路上换钱的珍宝,薛长胤设下结界,发信回归元派让弟子来清点归公。

  他俩顺着荷花池水的流向慢慢遛着弯,忽然斜刺里跌跌撞撞跑出个穿红舞衣的姑娘,戒备的提刀对准冷玉:“你们是谁,为何能大摇大摆在红莲台出现!”

  姑娘看着面善,大概也是美人刀的队员,冷玉指了指自己额心的红莲印:“把刀放下,自己人。”

  看着与自己眉心同样的标记,姑娘忽然失了神,激动道:“冷玉师姐,是你吗!你走后我经常听领队骂你长得好看没良心,还把你画像拿出来鞭尸让我们不要学你。”

  “……”冷玉讶然盯着她,掏出纪星阑画给的画像比对,“领队人在哪?”

  要不是这姑娘突然跑出来,她还差点忘了大师兄交代找人的事。

  除了笑起来有酒窝以外,脸蛋有点圆,一双圆眼睛,一张嘴巴一个鼻子的特征都对上了呢。

  薛长胤问:“你俩认识?”

  姑娘慌里慌张道:“领队跟魔尊走了,我们这些人只好躲在最偏僻的院子里,把魔宫整个冻成冰块的疯子杀进来该怎么办?”

  薛长胤:“……”

  他不悦地咳嗽了声:“地头蛇自己跑了,赶紧都回家吧。”

  冷玉:“年前你有没有遇见一个少年,二十岁左右?”

  姑娘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活命的机会,哆哆嗦嗦道:“任务太多了记不清,或许是有的。”

  冷玉干脆把纪星阑留在溯影石的容貌给她看。

  薛长胤叹了口气,走进她身后的白墙小院,此地不宜久留,帮她早些解决这些无辜少女的归宿为妙。

  十多个年纪与冷玉差不多甚至还年幼的少女缩在一处,见他阴着脸提剑进来,有几个甚至哭出了声:“尊上,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都是苦命人家的女儿,身子给您都行,放过我们的命……”

  薛长胤差点一趔趄:“说的什么话,本君是你们冷玉师姐家那口子,她有事忙着,本君来安置你们的去处,有爹娘的举手。”

  ……没人举手,气氛很尴尬。

  瞥眼外边冷玉没空注意他,薛长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冷玉师姐家在南境,有愿意跟她走的快收拾东西罢,不愿意的,本君在北境也有……”

  话没说完,姑娘们立刻异口同声道:“我们都跟冷玉走。”

  薛长胤:……

  隐约觉得有被嫌弃到。

  冷玉有点无奈,面前这姑娘跟纪星阑要找的人样貌很像,朝她笑的时候有酒窝,偏偏不记得救人这回事。

  只好先带她回归元派,给纪星阑亲自看看,如果不是的话,开武馆的前掌门准备改行押镖,手下很缺镖师,她武技不错,有自己吃饭的本钱。

  姑娘叫阿黎,冷玉离开魔域那年来的美人刀,但冷玉常被拿来当学渣的反面教材反复鞭尸,这些师妹都认得她。

  阿黎感激道:“玉姐姐,院里还有十五个姐妹,怎么办……”

  冷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进院子就看到薛长胤在规划:“……等本君和小玉儿回南境,给你们开些店面自己谋生……说多少遍了不是开青楼!”

  冷玉听了个大概,薛长胤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些孩子基本没出过魔域,在人间多有不便的地方,魔域功法寻常宗门更不能去,先教她们规矩再借本钱开店,挂靠在薛家名下。

  她定了定心,安抚这些以为薛长胤在拉皮条的小姑娘:“领队经常讽刺我贪吃,这样吧,你们开家火锅店,以后我去吃饭不要钱。”

  *

  秋云真人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名秋家弟子看薛长胤到底死了没。

  没死,弟子松了口气。

  女孩子们换了朴素的衣服,冷玉一股脑儿把她们交给秋家弟子,自掏腰包带她们先回归元派山下的城镇租院子安顿。

  被簇拥着的少年晕乎乎答应着,脸颊顿时像熟透的柿子,连剑都忘记怎么拿。

  安排好一切,冷玉高高兴兴的歇了会儿,被薛长胤拽着去迁坟。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喜事成行。”青年比她还高兴,端正的跪在坟前,又把魔尊的断头和断尾拿出来,给冷玉父母祭了两杯上好的女儿红。

  “伯父伯母好,我是您女儿自己挑的夫郎,今日为您家报了仇,魔尊损了起码四成功力,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小玉儿。”

  手被他牵着,冷玉忽然有点害羞:“爹,娘,在外漂泊十几年,咱们可以回家吃火锅了。”

  夜色已晚,坟墓背阴,晚风吹过脸颊却暖暖的,像长辈摩挲孩子脸颊的温柔。

  *

  归元派。

  掌门一直惴惴不安,见秋云真人一回来什么都不说,脸色似喜还悲,禁不住悲从中来:“你把薛长胤怎么了,好歹多年师兄妹一场,人死了你不得把尸骨带回来?”

  秋云真人:???

  掌门捏串红绳,上面缀着一颗小玉珠:“玉珠亮过又熄灭,怀清他说……”

  掌门哽咽着说不下去。

  秋云真人:???

  感情薛长胤给冷玉和掌门的手串有同款功能?

  她一阵头大:“他死外边跟老婆鬼混去了,不用你操心!”说罢就回了自己的峰头,徒留掌门仔细琢磨话中含义。

  顿了顿,掌门收起悲伤,试着给薛长胤玉简传讯,不多时,那边传来青年温润的嗓音。

  “师兄,找我何事?”

  他声音不疾不徐,周边热闹得很,有小贩的叫卖和孩子要糖的喳喳声,想来过得很是滋润。

  掌门喜道:“你还活着呐!”

  薛长胤看了眼身旁的冷玉,唇角好心情的扬起:“扶棺回乡的途中,回薛家一趟,在市坊里陪人逛逛。”

  掌门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你不就是薛家人,还回哪门子的乡,谁架子这么大还要你作陪?”

  薛长胤摇摇头轻笑,下一刻掐断玉简。

  掌门:???

  他不敢置信的思考许久才反应过来,怀清真人跟老婆看丈人去了。

  嗐,白让他担心这么久。

  冷玉听到他和那边的对话,将视线从街巷转回他身上:“去你家?”

  薛长胤摸摸冷玉发顶,笑得神秘:“自然是见我父母,他们驾鹤西去前总念叨着让我别只顾着修炼,找个人说说话也好,她最喜欢漂亮的姑娘。”

  薛家在北境的影响力就好比掌门之于归元派,在大大小小的氏族前享有绝对话语权,从修真资源到商铺几乎算作垄断的程度。

  薛长胤带着她御剑来到一处正门巍峨,以环峰为基底的,望着堪比宗派的青山云峦,冷玉有点慌。

  她何德何能,才能从正门走进这样的世家。

  若是薛长胤不守男德,觉得被妖女祸害不算自己吃亏的话,估计这等好事轮不到她。

  薛长胤自是一派轻松从容,握住她有点颤的手捏了捏:“别怕,这辈子总归是我欠你。”

  冷玉定了定心,从没这么感激过师尊守男德。

  他俩一出现在家门口就引起哗然,家主得知归家的消息后,连手头的小妖都不剿了,扔给弟子就来拜见薛长胤。

  隐在缥缈云雾间的山峦连峰成环,灵气浩渺,时不时有白鹤飞过云间,自是一派人间仙府。

  地面皆铺着青砖,像被雨冲刷过的干净澄澈,通往他洞府的路面被细致打磨抛光,隐约能照出人影。

  他自己的居所更是清雅幽静,为冷玉多看些风景便没御剑,薛长胤撑着竹蒿,在自家内湖里划了半时辰的船,才遥遥能看到他山下的小码头。

  冷玉看得稀奇,真情实感的想,师尊在归元派时时被人叨扰,还养了姜慕白他们几个叽叽喳喳的弟子,每天还要给学生上课,着实苦了他了。

  薛长胤划船时,冷玉仰头看着他干净的下颌线,还有被湖中小风吹起的袖摆。

  湖有小舟,心有灵犀,袖有清风,又回到了师尊最原本的模样,冷玉很喜欢这幅美人画卷:“我记得您偷看我日记来着。”

  薛长胤不自在的垂眸看她,强词夺理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秘密需要遮掩?”

  “那自然没有。”冷玉一直带着木匣,从八宝袋里翻出另外一本,“遇见还有你的心情我也写过,您要看看吗?”

  薛长胤轻笑着整理被风吹乱的碎发,眼里闪过愉悦:“偷看不成,念给我听。”

  冷玉翻开第一页:“六月初三,回来哭了三天睡了三天,领队第一次没骂我。

  六月初四,她们都来抱着哄我,说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鹰隼这次任务得了很多赏金。足够弥补我一辈子,我不稀罕那两个臭钱,男人都是贱人,贱人!”

  薛长胤:“……我错了。”

  冷玉摇头:“算了都过去了,我不追究,跟你总比跟鹰隼那孙子好,床上起码看着顺眼。”

  顿了顿她想起件事,必须要交代:“以后我跟你双|修,别让我疼好吗?”

  薛长胤耳尖又开始发红:“……正经点,小玉儿。”

  冷玉笑得小船都在晃:“哈哈哈师尊难道没考虑过双/修吗,真的没想过吗,我不信你没想过。”她逼问道,“有没有,给个准话,我好有点准备。”

  薛长胤嘴角一抽,干脆转身划船,不跟她话说八道了。

  不逗他玩了,冷玉继续念:“六月初五,我还是全身喊疼,领队说疯批男人采补过猛,或者那活儿很大伤了我根基,其实因为不想去训练都是装的,鹰隼来道歉,我扇他耳光他没躲,是魔尊逼迫求我别恨他,我逼迫他带我离开魔域。

  十一月初一,我来到了久违的人间,阳光总是那样明媚,鹰隼却是身边的阴霾,我想逃。”

  又是一年三月初五,我试着又走了一次,鹰隼终于没再拦我,毕竟被毒药牵绊,他就算不来找我,我还是得乖乖去求他。

  三月初十,我实在忍不了了,鹰隼每次都掐着我毒发最痛苦的时候来送药,我那时疼到几乎没有意识,只剩下怨恨,凭什么他永远居高临下看我,明明有药却故意让我忍受痛苦……果然有目的,他又想利用我,告诉我只要听从安排混进归元派,遵从阴谋一步步摧毁怀清真人,我就可以每月提前拿药不必忍受痛苦……先答应再从长计议吧。”

  冷玉淡然的翻下一页:“五月初一,怀清真人长得真好看,见之自惭形秽。”

  薛长胤:……内心复杂。

  冷玉:“东方乌长得也好看,还叫我道友,如此清朗如玉美少年,见之自惭形秽。

  秋云真人是我下辈子想投胎做的人,热烈耀眼,见之自惭形秽。

  归元派女弟子个个天赋绝佳,修为出众容貌出彩,见之自惭形秽……”

  听到秋云真人的名字,薛长胤逐渐皮笑肉不笑:“你哪里形秽过,我怎么没见着?”

  他对冷玉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漂亮小姑娘盯他的眼神很奇怪,打量货物那般毫无人情味。

  然后写他的黄本子卖钱,偷拍卖钱,只用他骗钱……

  现在就不一样了,居然觉得他是个只想双/修的凡俗男人。

  虽然是有点想……咳。

  薛长胤狼狈的回过神:“你那解药还剩两颗,掌门吩咐丹修在炼了,你不用太担心。”

  冷玉双眼亮晶晶的看了他一会儿,从怀里掏出金盒子打开,里面装了十颗红彤彤的七绝丹解药,下边垫着药方:“临别前阿黎给的,说是领队给我迟来的道歉。”

  她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包衣是甜甜酸酸的山楂味,比世间其他糖果都甜。

  算了算时间,匀出五颗解药放进八宝袋,折了只归元派送信纸鹤给诸葛鹰扬传了过去。

  小鹤轻快的叫了声,随着灵气消失在视线中。

  她这才放心笑起来,小舟刚好靠岸,薛长胤才系好绳,被冷玉跳起来一把抱住腰:“没有烦恼啦,师尊我好开心!”

  薛长胤直起身,抚平日记褶皱,工整地放进木匣:“没烦恼?那就随我修炼,毕竟子母蛊……”

  又来这套,冷玉捂住耳朵:“您老能不能,不要在我开心的时候逼我学习?”

  薛长胤失笑,摸摸冷玉的脑袋,失笑道:“我爹娘等了你几十年,记得装乖。”

  *

  薛长胤父母祀堂在幽静的白海棠林后,冷玉跪在牌位下,都觉得膝盖渗透了寒气。

  她跟着薛长胤,将香恭恭敬敬插进香炉,三拜九叩之后,青年这才褪去肃穆,反而有点结巴道:“父亲,母亲,我带道侣来看你们。”

  冷玉再次叩首,有点紧张:“晚辈冷玉,拜见二位前辈。”

  “该改口了,叫爹娘。”他温声道。

  冷玉:“爹娘好。”

  薛长胤笑得满足,将一枚刻着薛家家徽的戒指套进她无名指:“我母亲留给你的连心戒,以后你跟我平辈,连家主都得唤你一声姑姑。”

  放戒指的金禾还躺着枚同式样的,薛长胤看着盒子轻笑,冷玉会意,替他也套进无名指。

  如此,就算是新人互换了信物。

  离开祀堂时,一只通身雪白尾羽金黄的玄凤停在海棠枝头,叽叽喳喳的叫。

  薛长胤挑起眉:“看来家主想见他姑姑,请他上来。”

  薛老家主把担子一撇给独子,跟道侣满天涯云游去了,新家主还年轻,回来还没喝口茶,喘着气就去拜望小叔时,才想起自己礼节多有冒犯。

  好在怀清真人不计较,漂亮得宛如仙女的姑姑也没计较,只要了几个账房要去南境开店。

  家主直接把自己的令牌给了她,两位神仙眷侣就直接走人了。

  冷玉拿着令牌,追上替她扶棺回乡的队伍。

  *

  南境的水土养人,冷玉故乡在一处临水小镇,大多住着凡人,只有稀稀拉拉几家筑基期的修士,省下不少客套的麻烦。

  两人就像一对寻常伴侣,将二老送入祖坟,上香祭拜后已是傍晚。

  故居也被记恩的美人刀姑娘们打扫的干净如新,甚至贴心的换上了锦绣床帐,整屋清新雅致,唯独床铺喜庆热烈。

  真用心啊。

  冷玉表示没话说。

  两人躺在床榻上,睡不着,闲聊。

  “明日要去烫羊肉卷吗,我要最辣的锅底。”冷玉道。

  “随你,都随你。”习惯了清淡的薛长胤忍痛顺从。

  而后,一忍三个月。

  冷玉就着火锅,精神焕发。

  不食人间烟火的薛长胤嘴角起泡,陪着她吃吃喝喝,直到冷玉自己都看不下去:“师尊,我们回归元派修炼吧。”

  东方乌和姜慕白解了禁闭,眼巴巴等着师尊度蜜月回来上课。

  路上又参加了一回薛棠华的生辰宴。

  薛富商极其宠爱这个女儿,他和夫人治好了不育症,生意又成了全城魁首,生下一对龙凤胎,薛棠华五岁的生辰宴办的也极繁盛,吩咐管家给满城人家挨着送礼,寓意薛棠华是薛家的福星临门。

  薛夫人见了冷玉,激动的送这送那,冷玉只收了一只外表像薛棠华的金娃娃和一个金绣球,缀了金丝流苏,中间镂空吊着铃铛。

  金娃娃送给雪霏,告诉她你的女儿永远是金枝玉叶。

  至于另外的礼物……

  冷玉把金绣球抛进身边人怀里,朝他眨眼:“谢谢您,拿走我前半生厄运和痛苦。”

  将绣球仔细收好,薛长胤轻笑,解下腰间白鹤玉佩给她:“那,我送你后半生云鹤祥瑞。”

  ————完——————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李群玉(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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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啦,明天吃火锅庆祝一下!

  感谢有你们一路同行,下本见~

第59章 .番外·

  1.刚认识的时候,觉得对方是怎样的人?

  冷玉:师尊好清冷,好娇羞啊,有种不可亵渎的仙气。

  薛长胤:她天天脸上涂锅底灰,还偷窥人,我觉得这姑娘脑瓜有些许问题。

  2.现在觉得呢?

  冷玉:还是很娇羞,但可以随便亵渎,哈哈哈。

  薛长胤:漂亮,坏,不听话,没办法只能顺着她开心。

  3.有那些细节觉得他/她很戳你?

  冷玉:……嗯,他管我跟他回去的地方叫家。

  薛长胤:挺多的,最戳的是她愿意跟我走,不管去哪儿。

  4.有没有给对方起过外号,叫什么?

  冷玉:狗男人,狗。

  薛长胤:死丫头,小玉儿。

  5.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吗?

  冷玉:他就喜欢我不穿衣裳。

  薛长胤:钱和漂亮男人,呵。

  6.给对方送过什么礼物?

  冷玉:不知道,我送什么他都很开心。

  薛长胤:海棠花簪,派里有送来的东西先给她看,看不上的再给东方乌和姜慕白,最后是我。

  7.知道对方的三围吗?狗头.jpg

  冷玉:胸围是……刚好抱住,腰围也很细很有筋道,臀围嘛不告诉你们。

  薛长胤:那我也不说,免得你们想入非非。>///<

  8.对方身体哪个部位最美妙?

  冷玉:啊呀,师尊那一把好腰哟,啧啧啧~

  薛长胤:最喜欢她的眼睛,还有小玉儿请正经点。

  9.对方有没有你无法忍受的习惯?

  冷玉:我不高兴的时候他出现就是错误。

  薛长胤:当着我的面跟其他男人笑,真想把她脑袋拧回来,但是不敢。

  10.实在忍不了,会大打出手吗?

  冷玉:会……吧,但打不过就很悲伤,只能愿赌服输答应他的打赌。

  薛长胤:我一般床上解决小玉儿的问题。

  冷玉:???

  11.既然说到这,那方面和谐吗?狗头.jpg

  冷玉:你号不要了,这也能问?

  薛长胤:非常好很和谐,愉悦到极乐登仙。>///<

  12.缠绵时心情怎么样?

  冷玉:……其实也还行。

  薛长胤:小玉儿蛮顺从的,愿意试我要求的新花样,开心,快乐,极度幸福。

  13.事后,他/她一般做什么?

  冷玉:我累得意识混沌,忘了……师尊似乎会亲我。

  薛长胤:她很疲惫,但会下意识回应我的亲吻,挼起来特别舒服。

  冷玉:你挼我哪儿了?

  薛长胤:>///<

  14.他/她有没有凶过你?

  冷玉:他凶不起来。

  薛长胤:刚才她还凶我。

  15.有没有堂堂正正对他/她说爱你?

  冷玉:没有,如果师尊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薛长胤:这怎么好意思,咳咳。

  16.能看懂对方的眼神吗?

  冷玉:能,但一般假装看不懂。

  薛长胤:……咳,眼神是看得懂,但每次都控制不住朝下瞟,我怎能变得和凡夫俗子一样卑鄙。

  17.什么时候亲密接触过对方?

  冷玉:看他沐浴那次,为了找牙印还摸了几把。

  薛长胤:当然是三年前……

  18.当时他/她什么反应?

  冷玉:嗐,他要我正经点,还赶我出去。

  薛长胤:哭,挣扎,现在想想恨不得钻进地缝,很感激她如今还愿意跟我白首。

  19.渊源痛苦,你俩为什么又走到一起了呢?

  冷玉:不知道啊,我想恨但他也是受害者,而且……有点喜欢会脸红的师尊,摸起来像只呼噜呼噜的大白猫,没法拒绝猫猫的主动求撸。

  薛长胤:愧疚,恨不能替她受苦,只好用这辈子来弥补她,她对我做什么都行。

  20.对当下凡间男女大妨的风气怎么看待?

  冷玉:他妨他的三纲五常,我摸我的清冷师尊。

  薛长胤:还行,只能妨住小玉儿正大光明摸我,私下随意。

  21.最喜欢对方哪里,要实话哦。

  冷玉:掐脸蛋儿!

  薛长胤:腰,腿,胸也……

  冷玉:你闭嘴!

  22.有冷战吗,持续多久?

  冷玉:有啊,但我也有事做,不很关心他细腻丰富的内心戏,持续的时间没注意。

  薛长胤:有时候她……怎么说,死丫头就是不听话,故意晾着也不听,反正她错了会来找我嘤嘤。

  冷玉:我哪里嘤嘤过?

  薛长胤:看吧,你从来不记得自己犯过错,也不纠误,只记得我说你不好。

  冷玉:很好,今晚别想跟我睡,明晚也算了,干脆今年也别了。

  薛长胤:……是我嘤嘤,我的错我的错。

  冷玉:滚。

  23.冷战怎么和好?

  冷玉:反正他错了会来找我嘤嘤。

  薛长胤:会试一下抱抱,她不反抗只冷笑就有转机。

  24.就现在,愿意让对方抱抱吗?

  薛长胤:抱住.jpg

  冷玉:…呵。

  25.截至目前,还记得对方最高兴的一次是?

  冷玉:在红莲台,我穿了一身轻纱红裙,露腰露胳膊,裙子开叉到大腿根,裹胸还若隐若现,跳起舞铃铛叮铃叮铃的响,他一边吐血一边看得眼睛都直了,从没见过他嘴巴能咧那么大。

  薛长胤:花我的钱去青楼,啧,想不通她为什么高兴。

  26.对他/她撒过谎吗,导致了什么后果?

  冷玉:骗他说我不是妖女,好像也没坏结局。

  薛长胤:为了看她对我的真心装吐血,被她发现又挨了一顿,但不亏。

  27.没遇见对方之前,理想型的伴侣是?

  冷玉:他人必须会过日子,不能丑绝人寰,笑起来要好看,愿意把钱都交给我的接盘侠。

  薛长胤: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仙子,能听懂我的琴意,还能与我对酒当歌,天涯随行,高雅端庄,看我的时候眼神明亮。

  28.现在这位和理想有什么区别吗?

  冷玉:不会过日子,在我身上意乱情迷的模样都好看到没边,还愿意陪我花钱,超出预期的享受挺不错。

  薛长胤:她腹有诗书,虽然部分书是春|宫,比我能喝酒,愿意陪我到处跑,不摸我的时候装得很端庄,眼睛永远明亮光彩,这点最喜欢。

  29.对方有什么缺点,放在别人身上不可理喻,在ta身上却非常可爱?

  冷玉:对我的骚扰会脸红,还说我不正经。

  薛长胤:在我看书的时候坐我怀里,衣领也不好好系。

  30.假如哈,我是说假如情敌很嚣张怎么办?

  冷玉:哈,这真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我一般怼回去。

  薛长胤:你让他洗干净脖子,要么坐牢要么上路,立刻滚出修真界。

  31.师尊毕竟受人尊敬,暗恋您的女修据掌门八卦也很多,有舞到正牌面前的吗?

  冷玉:挺多的啊,非常高贵拿身份压人的,用我过去威胁让我识相点自己离开的,还有PUA我说我只会给仙尊丢人的,这种小事我没告诉过他。

  薛长胤:哪儿来的神经病?谁说你给我丢人?连选择道侣的自由也没有,那这辈子本君还活什么名堂,她们要再说这话你就把人提来,当着我的面好好说,本君给她自由!

  32.这辈子最后悔告诉对方的秘密是?

  冷玉:我要早知道他能折腾得我腰酸背痛,绝对不告诉他美人刀会教春|宫八十一式,天啊他能不能每晚都盯着我笑啊啊啊,太可怕了这个男人!

  薛长胤:没有秘密,坦坦荡荡。

  33.伤过对方最深的一次是?

  冷玉:他锁骨那口疤。

  薛长胤:有一回双|修,我情难自禁太过深入,她痛得变了脸色,好在事后没发脾气,很虚弱的告诉我下次注意。

  冷玉:我看你对问题有什么误解。

  薛长胤:?

  34.有刻骨铭心的纪念品吗?

  冷玉:他砍了魔尊一条尾巴一颗头为我复仇,仅此已经胜过所有金银法器。

  薛长胤:那条轻纱红舞裙。

  35.最讨厌对方做什么?

  冷玉:未经允许,躺我自己的床榻。

  薛长胤:我都脱了,居然还不理我。

  36.对方要是出轨怎么办,会悲伤吗?

  冷玉:会悲伤一下吧,然后只好痛心疾首的拿钱走人了。

  薛长胤:呵……就等着一辈子被我囚在怀清峰,不爱我没关系,反正她哪儿也去不了。

  37.自己做错事,对方哭了怎么办?

  冷玉:拍着背哄他,不过说实话清冷师尊哭起来好涩,那就多哭一会让我欣赏。

  薛长胤:抱着认错,实在不行给她跪,把钱都给她,去青楼也行。

  38.意乱情迷的时候,说过什么不能见人的情话?

  冷玉:让我想想,嗯,“师尊身上是好闻的佛檀香,我要你为我破戒”这类的。

  薛长胤:“平常你冷冰冰的,在我身下却装得乖顺可人,叫声师尊听听,叫师尊就不疼了。”

  39.对方有没有穿过比较……纯欲的衣服,你一般先看哪?

  冷玉:有啊,白衣沾了水会很透,我主要看腰线。

  薛长胤:男人的本能一般是那儿…然后眼睛…脸红,jpg

  40.怎么理解喜欢和爱?

  薛长胤:喜欢是掠夺,爱是奉献。

  冷玉:喜欢是多看两眼,爱是想上他。

  薛长胤:……你说什么鬼话?

  41.最后一个问题啦,对他/她的感情是喜欢还是爱?

  冷玉:爱。

  薛长胤:很爱。

  冷玉:谢谢师尊爱我。

  薛长胤:谢谢小玉儿愿意爱我。

  冷玉:^U^

  薛长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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