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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名：娇软美人进入恐怖游戏后
作者：援星
文案：
（关评论区是因为以前那本写不下去，但不想留坑，所以把以前的一篇短文拿来替换一下，不上榜）本文存稿已写完，隔几天就放一章
【欢迎来到角色扮演游戏】
【宿主的门票为：谁在说谎？】
你获得角色卡：竹马
【你美丽、精致，有众多爱慕者，但是你的实力无法保护你的美丽。你的竹马似乎有着巨大的秘密，他对你窥视多年，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对你下手。他回来了，又不算回来】
【而你身边所有的诡异事件似乎都是从他回来那一刻出现的】
【走不出的楼梯、从电视里爬出来的鬼怪、满是亡灵的公交车……】
【不仅如此，你变得颇受追捧】
【你的心理医生频频找你约会，你的初中同学突然向你告白，你楼上的邻居每天都为你订一束玫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告诉你，你遇到的所有灵异事件都由你的竹马而起。】
【你会如何选择呢？小美人？是选择相信他，还是离开？】
你的任务是：
1.保持人设，不OOC
2.活下去
***
颜霜发现他的生活从出国三年的竹马回来的那一天，发生了巨大改变。
他开始频繁遇鬼，除了呆在顾恩生身边。
但颜霜依旧选择了相信精神失常的竹马。
哪怕竹马变得喜怒无常、时常失忆……
直到有一天，他和顾恩生的共同好友聊起顾恩生时，听到那个男生说。
“顾恩生不是三年前就去世了吗？”
注：受可能不大聪明
攻受都没有精神疾病，这是进入副本带来的副作用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恐怖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霜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该相信谁
立意：会有人愿意为你豁出生命
第1章 1
颜霜并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自己的竹马是在自己十八岁生日这天。
顾恩生站在电梯门口，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一件黑色的大衣，鸭舌帽，口罩，甚至还有一副太阳镜。
电梯门打开时，颜霜甚至以为自己遇到了抢劫犯，还没等他转身就跑，面前极像极端势力成员的男人就一把拉下了自己的口罩。
“颜霜，是我。”
于是很顺理成章的，颜霜带着顾恩生去了他家。
“你怎么突然回国了？”颜霜的目光里透着一丝疑惑，总不能说是为了给自己庆生吧。
顾恩生，他的竹马兼邻居哥哥，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去了A国留学，一去便是三年。
顾恩生没有回答颜霜这个问题，反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霜霜，你，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没有寄件地址……”
顾恩生话还没有说完，颜霜便跳起来打断了他。
“那张门票吗？是你送的？我找寄件人找了好久。”
颜霜说着便兴冲冲进了卧室，过了几分钟，他拿了一本书出来。
颜霜在顾恩生旁边坐下，从书里抽出一张门票。这张门票上面没有写景点的名字、地点，正面画了七个人，但是画风很诡异，画手似乎在画关节时过分用力了，画得很明显，颜霜觉得有些像他妹妹喜欢的球形关节娃娃的关节。
而这张门票背面，则是画了一栋现代化高楼，颜霜觉得有些眼熟，其中这栋高楼二楼、三楼和五楼有昏暗的灯光。
“我之前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颜霜将门票递给顾恩生，“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么诡异的画风了？”
顾恩生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他的后颈里一枚小小的有些像门票的东西便亮了一下，顾恩生便又硬生生掐断了自己想说的话。
但颜霜此刻还在看着手中的门票，没有注意到顾恩生的神色变化。
顾恩生来的时间太晚，颜霜便收拾了一间客房让顾恩生住下。
毕竟，三年前顾恩生的父母卖掉房子和顾恩生一起出国了，顾恩生在国内便也没有了住处。
“你就在客房住下？我已经收拾好房间了。”颜霜从柜子里找出一床干净被子。
顾恩生却好像有什么顾虑，看得出，他对颜霜这个提议心动了，但很奇怪的，他还是拒绝了。
“不了，我订了酒店，明天……明天我们在一起出去走走？”
“好！”颜霜也是松了一口气，时隔三年未见，虽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多少也有些生疏了，他还挺怕等会儿陷入无法可说的尴尬境地里。
不过他还是把被子拿下来，铺到床上，“你回来不可能只呆一天吧？过两天还是来我这里住吧。”
顾恩生似乎对颜霜的话有些意外，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说：“行，有些麻烦……”
还没说完，就被颜霜打断了，“没必要真这么生疏吧。”
顾恩生想要辩解，颜霜却接着说下去了。
“这么晚了都，要不，我送你到楼下吧？”
颜霜说完，就跑到鞋柜去换鞋子，没有给顾恩生拒绝的机会。
“好。”他听到顾恩生回答他。
不过他今天总觉得顾恩生怪怪的，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吗？他觉得顾恩生性格变化很大。
颜霜和顾恩生一样，他换上了一件大衣，今天寒潮，一夜入冬。
“啪。”颜霜带上门，然后掏出钥匙倒锁。
“电梯坏了。”顾恩生走在了颜霜前面，他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嗯？”颜霜正好锁好了门，便加快速度，走过去看。
电梯的按钮确实是暗的。
“怎么回事？刚刚我上来还是好好的。”颜霜嘟哝道。
然后他抬头看顾恩生，提议：“要不今晚你还是住我家吧？”
顾恩生好像很为难，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明天，明天再说吧。”
“额，好……”颜霜声音低下去，他委实有些尴尬，没想到会一再被拒绝。
真就这么生疏了吗？顾恩生和他没必要计较这么多吧？前几天打电话时顾恩生的态度明明还是正常的。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那我们走楼梯？”
“行。”顾恩生答应得很干脆。
电梯停运应该是出故障了，并没有停电，楼道里的照明灯依然亮着。
颜霜家在七楼，要下去还是得走一会儿。
他走在了顾恩生前面。
“那你明天过来吗？还是我去你酒店找你？”颜霜没有回头，径直往下走。
“我来找你吧，我那边……你路不熟。”
“嗯……也行，那你还没和我说你住在哪里呢？”
很不巧地，走到这层楼的时候，照明灯闪了几下，突然暗了。
“停电了？”颜霜差点一个趔趄往前摔去，堪堪稳住了身形。
他好像在照明灯暗下去的时候，隐隐看到了这层楼是四楼？
“顾恩生？！”他的声音回荡在这层楼，然后又被回弹回来，但只有他的声音。
没有人回应。
“顾恩生！顾恩生……”颜霜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他一直很怕黑，刚刚照明灯暗下去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想回头去找顾恩生，却没有触碰到顾恩生。
他刚刚想着只是将顾恩生送下楼，要不了两分钟，便把手机搁在了床头柜充电，现在身上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
人在黑暗中会将恐惧无限放大，他有夜盲症，在这黑下来的楼梯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一步一步往下挪，按照感觉往下走。
这已经是四楼了，还有三层楼就可以到大门，颜霜扶着扶手，哆哆嗦嗦往下走，在心里安慰自己马上就能出去了。
很静，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他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明明刚刚顾恩生还在他旁边的，怎么会听不见顾恩生的声音呢？
人可能走这么快吗？
“顾恩生……”颜霜很克制地喊着顾恩生的声音，眼泪却控制不住，一颗一颗往下掉。
五分钟以后，颜霜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如果他刚刚是在四楼，走了这么久了，现在的他应该是站在大门，而不是在这楼梯间无限循环。
有些冷，身上穿着的大衣好像并不能给他带来太多的温暖，他手脚都冷得有些僵硬，连下楼梯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了，颜霜一下子跌在地上，又累又怕，走得太久，脚已经开始疼了。
颜霜坐在楼梯上，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词：
鬼打墙。
他很大概率是碰上这个了，甚至于这么久走下来，他一直都在走楼梯，没有走到每一层中转的那个平台。
这是一条走不到尽头的楼梯，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颜霜用手抱着腿，把头埋在了两腿之间，蜷成一团，好像这样要安全一些，他觉得手脚更冷了，冷得似乎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他就陷在这无边的黑暗里瑟瑟发抖。
“顾恩生……”他开始无意识地念出顾恩生的名字，他祈盼有一个人能把他带出去，无穷无尽的楼梯已经将他快逼疯了。
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陷入了这个鬼打墙，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连他死去都不会有人发现他在这里，警方会以失踪结案，他永远也逃不出。
“颜霜。”
颜霜意识模糊中，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顾恩生的声音，他不知哪儿的力气，一下子站起来，用很轻的声音的问道：“是……是顾恩生吗？”他朝旁边伸手试探。
然后被人一下子抓住了。
很冷，他打了个寒颤。
“顾恩生……”颜霜声音大了一些，顾恩生的到来给了他不小的慰藉，他没有那么害怕了。
“你手好冷。”颜霜小声抱怨道。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牵着颜霜，开始往上走。
“为什么往上走啊？”颜霜不敢再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还是没有回答。
颜霜感觉自己心跳开始加快，他还是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踏……”
“踏……”
“踏……”
每一下好像都在他心口敲击，他手已经被冻僵了，但是身边的人体温好像比他更低，只是走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一股寒气。
他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很久没有听见身边人的回答，颜霜有些忐忑不安，他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顾恩生，你，你不是要去酒店吗？”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变得急促，没有人应答他，好像最开始他听见的那声“颜霜”只是错觉。
人的手怎么会冰冷成这样？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
颜霜把手往下一挣，头也不回地往下跑。
“嘶——”手被攒得太紧了，刚刚挣脱那一下，应该出现了伤口。
颜霜甚至没有时间去抓住扶梯慢慢往下走，黑暗里他失去了视觉，但其他感官却敏锐了不少。
他能感觉到一股寒气和他若即若离。
颜霜害怕得握紧了手，指甲都嵌入了肉里，但他大脑甚至都已经接收不到疼痛的讯号。
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极限，他感觉到心脏跳动很快，甚至已经开始喘不过气，大脑缺氧。
跑！跑！再快一点！
不能被抓住！
身后的人似乎是在戏弄他，不管颜霜是怎么的速度，他都保持着和颜霜一个身位的距离跟着。
颜霜跑到有些想吐，他捂住嘴，在他不知觉的情况下，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不过他本来在黑暗中就看不到。
他还是冷，虽然由于剧烈运动，全身都在冒汗，可他还是觉得冷。
他发现后面的人在戏弄他了，不管他怎么跑，好像都甩脱不了，但是……但是他不敢停下来。
一双手覆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得他整个人都定住了一瞬间。
“抓住你了。”
第2章 2
巨大的恐惧包围了颜霜，大脑缺氧到他甚至已经没办法思考。
他现在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有夜盲症，不至于让他真正去面对后面那个怪物。
整个楼道都透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尤其是身后，那个怪物所在的地方，味道非常非常重，这一切的变化都源于那只手覆上了他脖颈。
但，他该怎么办？
被怪物触碰的地方已经失去了感知能力，颜霜甚至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脖子转动。
他感觉有东西从顶上滴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上，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了，狠了狠心，他伸手将覆出他脖子的那只手往后一折。
“啊——”怪物似乎感觉到了巨痛，他下意识松手，颜霜趁机往前继续跑下午。
至少、至少他能感觉自己是不被控制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是否能走出去了，不管怎么讲，跑的话他估计还有一线生机，站在那里只有死路一条。
颜霜在奔跑中感觉自己踩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像是一块腐烂的肉，但他不敢停下来。
怪物似乎被他激怒了。
跑！快点！速度再快一点！
颜霜感觉背后的东西追上来了。
“啪——”或许是跑得太快，或许是因为看不见，颜霜前脚绊后脚，膝盖一弯，跌下去，即将从楼梯上滚下去的最后一瞬，他伸手抓住了扶手，但膝盖还是碰在了楼梯的尖口。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他自己膝盖破皮了，有血从里面流出来。
但他顾不上疼痛，他得马上起身往上跑，他能够感觉到，背后越来越冷，那个东西离他更近了。
“唔——”颜霜喘不过气，那个家伙好像确实是被激怒了，直接勒住了脖颈，越来越紧，颜霜觉得意识慢慢空白。
“救，救——”颜霜一只腿往后蹬去，妄图踹开后面的东西，但后面却是空空如也。
他一脚踩空，整个人都向前倒去。
“不——”颜霜感觉到失重，落下去的几秒时间似乎变得很长，他能感觉到那个勒住他脖子的东西还在，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碰不到他？
颜霜本以为自己会重重地摔下去，或许后脑会恰好摔到楼梯上，然后挣扎几秒，死去。
但他却被人牢牢接住了。
然后勒住他脖颈的力量消失了，但在那股力量消失之前，他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碰了一下。
一道刺眼的光一下子照过来，颜霜在黑暗里太久，甚至有些不适应。
“颜霜，是我。”
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只能模模糊糊感受到光。大概等了三十秒，顾恩生估计着颜霜已经适应了光亮，才把手又缓缓移开。
顾恩生的手心湿了一片。他好脾气地擦掉颜霜的眼泪，然后在颜霜的眼角停留了几秒，用很温柔的语气说：“怎么哭了呀？”
颜霜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泪流满面，他其实觉得自己蛮坚强的，刚刚在楼梯上摔出血，后面被人勒住脖颈都没有大哭出声，但见到顾恩生却忍不住了，就像是可以在信任的面前卸掉伪装，痛痛快快哭一场。
【欢迎来到角色扮演游戏】
【宿主的门票为：多重人格症】
你获得角色卡：竹马
角色等级：炮灰
【你美丽、精致，有众多爱慕者，但是你的实力似乎无法保护你的美丽】
【你的竹马似乎有着巨大的秘密，他对你窥视多年，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对你下手】
【他回来了，又不算回来】
【而你身边所有的诡异事件似乎都是从他回来那一刻出现的】
【你会如何选择呢？小美人？是选择相信他，还是离开？】
你的任务是：
1.保持人设，不OOC
2.活下去
颜霜长舒一口气，他的心脏此刻好像在安定下来，跳的没有那么快，那么急。他放松身体倒在顾恩生的怀里，然后将头埋下去，汲取着一点温暖。
【目标人物出现。】
“你是什么东西。”
【角色扮演游戏。】
“刚刚是副本？”
【现在也是。】
颜霜刚刚平复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他紧紧抱着顾恩生，好像这样才能有一丝丝安全感。
角色扮演游戏？
颜霜想到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整个人抖了抖。
“顾恩生？”
顾恩生拍了拍他的背，哄他：“我在。”
顾恩生知道颜霜一直怕黑。
“顾恩生……我好害怕。”颜霜闭着眼，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今天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顾恩生今天是少见的温柔，他任由颜霜挂在他身上，然后就这么托着颜霜，一步步往下走。
“可以睁眼了。”顾恩生对着埋在他怀里的小兽说道。
颜霜只敢稍稍探出头，外面很亮，一片光明。
他这才把头完全伸出来，然后从顾恩生身上下来。
不再是一片黑暗和孤寂，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脚步声，顾恩生站在他旁边，环着他。
他冰冷的手已经开始回温。
顾恩生一把抓住了颜霜的手。
“嗯？”颜霜抬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顾恩生。
“我帮你捂捂手。”说着顾恩生就用自己的手捂住了颜霜的手。
颜霜彻底放下心，面前的人，是有体温的，捂着他的手是温暖的。
只是，他此刻忍不住想问问顾恩生，他还心有余悸，他想知道顾恩生知不知道什么，怎么会两个人见面后的晚上，就恰好一起来了这种地方，顾恩生会不会知道一些东西。
顾恩生看着颜霜膝盖处脏了一大片，又想到颜霜刚刚从楼梯上掉下来的样子，心疼不已，正打算蹲下去把颜霜裤脚卷起来看看伤口。
就听到颜霜有些抖的声音。
“顾恩生……我出不来。”
顾恩生看着颜霜还红着眼，不好问，只能自己大致理解一下颜霜的话。
“出不了哪里？”
“你刚刚去哪儿了？”颜霜紧紧攥着顾恩生的衣角。
“刚刚停电，一眨眼你就不见了，我以为你先下去了？”顾恩生有些担忧，语气还有些不赞同，“你应该等着我一起走的，颜霜，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有夜盲症。”
颜霜一下子脸色变得煞白，他仍然不死心地问道：“你没有听见我喊你名字吗？”
顾恩生的表情有些疑惑，他低头，就这么看着颜霜，问道：“有吗？”
之后又补充道：“不过我叫了你的名字。”
颜霜嘴唇有些哆嗦，沉默了很久，然后结结巴巴地对顾恩生说：“好……好的。”
在这灯火通明的地方，他居然又感受到了当时一个人被困在黑暗的楼梯口时的感觉。
【此为现实副本，具有唯一性。】
第3章 3
“顾恩生……你，你还是要去酒店吗？”颜霜有些紧张。
“你要和我一起过去吗？”顾恩生语气虽然是询问，但其实是确定的。
他将颜霜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然后蹲下去。
“上来！”
颜霜愣了一下，然后趴上了顾恩生的后背。
顾恩生好像比以前高了好多，颜霜将头搁在顾恩生的肩膀上。
“就这么回去吗？”颜霜在顾恩生耳边问道。
“不远。”顾恩生侧头，眼里有些颜霜看不懂的情愫，“你别乱动。”
“哦。”颜霜乖乖地应了一声。
顾恩生定的酒店确实不远，颜霜趴在顾恩生的背上，晃着晃着，有些倦意。
他隐隐感觉到顾恩生前后态度的变化，但是他没有深问下去，因为他今天确实不想一个人在家住着，甚至不想住在那栋楼。
那会让他想到今天在楼梯口里的经历，冷与看不见路的黑暗。
顾恩生力气确实很大，背着一个成年男子走了好几百米，甚至走得稳稳的，颜霜直接在他背上睡着了。
房间甚至是顾恩生在路上订的，是小区外面那家酒店，是里颜霜家最近的。
暖色的光打到颜霜脸上，颜霜略有些不适应。路灯再亮，撒下来也暗了，但这里确实直直打在他脸上，虽然也不算刺眼。
颜霜睫毛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
“顾恩生……”他声音还带了一些没睡醒的黏，“房间订好了吗？”
“霜霜，之前没想到你要来，我就只订了一间大床房，刚刚想去换，双人间已经满了。”顾恩生切了一盘水果，他端着果盘走过来。
“嗯……我可以和你一起睡。”今天让他一个人一间房，他也不太敢。
“霜霜，是要先去洗漱一下还是吃点水果解解馋？”顾恩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牙签，他随意取出一些，插在水果切上面。
“有点渴。”颜霜现在清醒一点了，他胆子小，但是自我调节能力一向很好，此刻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
如果没有那个什么奇怪的角色扮演游戏……
想到角色扮演游戏，颜霜皱了一下眉，他委实没有搞懂那个游戏。明明他就在现实生活中，为什么会进入现实副本。
他今天好像确实太累了，颜霜吃了一些橘子，然后又禁不住犯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而顾恩生在颜霜睡着的那一瞬间，便一下子变了神色，不复之前的温柔体贴，好像刚刚的温柔都不过是伪装。
“唔……我睡了多久？”颜霜坐起身问顾恩生。
“半个小时。”顾恩生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洗澡。”
他从柜子里拿出了酒店提供的浴袍与浴巾，“需要帮忙吗？”
他语气平淡，看不出喜怒。
“顾恩生！”颜霜却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颜霜觉得自己多少有些不识好歹，顾恩生温温柔柔待他，他不习惯，反而更适应顾恩生这种冷冷淡淡的语气。
他从床上一下子跳下来。
“嘶——”伤口一疼，颜霜下意识眼睛一红，纯粹生理性反应。
“我帮你洗。”顾恩生看到颜霜这个样子，直接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说完，顾恩生就去浴室调试水温。
“颜霜，你再乱动。”顾恩生皱眉看着自己衣服东一块西一块水渍。
他就不该心软来帮这个笨蛋洗澡。
颜霜脸一红，看向顾恩生，忍不住辩解：“没有乱动。”
“呵。”
颜霜只得到了一句嘲讽。
其实让顾恩生帮他洗澡这事没有什么害羞，他和顾恩生一起长大，一起洗澡这事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他多多少少只是对之前顾恩生的态度不太适应，但现在顾恩生这种冷冷淡淡的态度反而让他没什么不适应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嘟哝：“刚刚我受伤时，你对我什么态度，这才多久。”
顾恩生耳朵尖，他本来是开着小水给颜霜冲洗头上的泡沫，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
他“啪”得一下关掉了水。
“嗯？”颜霜不解地看向顾恩生，这么小气？
但顾恩生很明显表现出了不爽，他蹲在颜霜面前，撇了撇嘴，“他对你什么态度？”
“啊？”
顾恩生自嘲了一下，没说话，站起来开水，继续给颜霜冲洗头上的泡沫。
但颜霜很明显感觉到顾恩生的状态不对，他抬头看顾恩生，想问问顾恩生，但顾恩生满脸写着拒绝交流。
颜霜想了想，又把话咽下去了。
顾恩生把白色的浴巾取过来，将颜霜裹住。
颜霜翘着脚坐在床上，床很软，一坐下去便陷进去了。
“顾恩生。”颜霜还是决定自己先低头，毕竟他这段日子估计都不敢自己一个人住，还是要倚仗一下顾恩生的。
顾恩生好像也没有在生气了，两个人都觉得低头。
“这是酒精，你涂一些在伤口上，消毒。”顾恩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外面顺手买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很小一瓶酒精。
“不！”
然后便被颜霜拒绝了。
“颜霜！”
“这种伤口不用涂酒精也会好。”颜霜认认真真辩解，他很怕疼。
顾恩生只看他两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再和颜霜多费口舌，反正等会儿他直接按着颜霜给他清理伤口就行了。
“你自己坐在床上玩，我洗个澡。”顾恩生转身进了浴室。
“诶——”颜霜有点想拦住顾恩生，他有点害怕，虽然是在同一间屋子里。
颜霜看了一下旁边的电视机遥控器，要不先看一会儿电视？他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有点容易胡思乱想。
而且……手机也没拿回来。
他今天生日，估计有很多人给他发生日祝福，只能明天让顾恩生陪他回去拿了，到时候再和祝生的朋友说下情况。
颜霜摁下了红色的开关键。
不知是不是信号不好，颜霜打开时，电视机有些花，闪闪烁烁了好一阵。
然后弹跳出了节目，是动画片，一个蝎子正在往前走。
颜霜看了几秒，打算换个节目。
他摁了一下加号，电视屏幕弹了一下，然后上方的数字从8变成了9，但还是刚刚那个蝎子的身影。
“怎么回事？”颜霜皱眉，然后又摁了一下。
电视屏幕右上方的数字再次变化，从9变成了10，但节目仍然没变。
“信号有问题吗？”颜霜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一股寒意直击脑门，他慌张地去按红色按钮，打算关闭电视。
屏幕毫无所动。
颜霜心里出现了一丝丝不妙，他打算下床去敲浴室门。
对！去找顾恩生！
但是，动不了了。
颜霜觉得手脚都是僵硬的。
“唔——”
他看见屏幕里的蝎子精慢慢开始变化，从动画形态慢慢变成了真人。
一个没有下半身体的人。
屏幕里的男人不知是因何死亡，他面部浮肿发青，脸上还有脓包，正一滴一滴从脓包里掉出，令人作呕，下半身不是被拦腰截断，而是有很明显的被虫蚁啃食的痕迹。
颜霜都能想出那个场景，面前的人在被水淹死以后，尸体被虫群从腿开始啃噬，知道完全失去下半部分。
颜霜被吓得无法动弹，他下意识往后缩，一下一下往后退，他该怎么办？
“顾恩生。”颜霜被吓得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但他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被吓到失声了。
顾恩生，顾恩生。颜霜在心里默默念着，他祈盼着顾恩生赶紧从浴室出来救他一命。
但好像并没有起效。
屏幕里的怪物正在往外爬，他两手并用，手已经搭在了电视柜上，那张扭曲恐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颜霜看着面前的怪物，拼命往后缩，妄图和它拉开距离。颜霜从身后抽出枕头，狠狠向怪物砸过去。
那个留着脓液的家伙一路往前爬行，已经快全身从电视屏幕里出来，他看见向他砸过来的枕头，丝毫不惧，微微侧了侧头，枕头砸向了他旁边。
“抓到你了。”
记忆一下子回笼，就是楼梯口的那个怪物！是它！它找过来了！颜霜能够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心跳快要跳出胸膛。
他好像被隔绝了，他听不见旁边顾恩生洗澡的声音。
怪物爬得很快，已经到了他床边，眼瞧着就要跑上床。
颜霜自欺欺人地遮住了眼睛，他感觉手上热热的是他的眼泪。
“颜霜！”顾恩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了，他看着瑟瑟发抖地颜霜，甚至来不及擦干头发，直接跳上床，环住颜霜。
“怎么了？”
颜霜终于敢把手拿开，他睁开眼睛，拼命往后缩。
“顾恩生……”他甚至说话都是含糊不清的。
顾恩生很轻地帮他擦掉眼泪，皱了一下眉，然后很紧地抱住他。
“不急，不要急，慢慢说，怎么了？”
“顾恩生……”颜霜抽噎着，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怪物的样子，只能缩在顾恩生怀里寻找一丝慰藉，他无法组织语言。
顾恩生不再逼问，只是轻轻拍着颜霜的背，就像很多年一起颜霜看了鬼片往他那里跑一样，无声地安慰。
颜霜使劲咽着口水，他现在好像要比刚刚状态好一点点。
他看了顾恩生很久很久，确保顾恩生以一种保护姿态抱着他以后，再也忍不住了，把头埋进顾恩生胸口，一抽一抽哭起来了。
顾恩生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第4章 4
顾恩生只是随便搭了个毛巾，头发上的水滴顺着发丝流下来，滴在颜霜脸上。
颜霜缓过来很多，他抬头看顾恩生，用手握着顾恩生的手，感觉身体回暖。
他轻轻喘气，“顾恩生，你看见了吗？”
“什么？”
“那里！”颜霜扭头指着电视，“鬼！鬼从电视里爬出来了？”
“霜霜，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顾恩生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有！”颜霜几欲辩解，“你看地上……”颜霜有些不可置信，刚刚地上的鬼怪留下的痕迹呢？
“还有电视……”颜霜没把话说完。
电视不知道合适已经关上，地上也只有他扔下去的那个枕头，刚刚的一切似乎只是他的幻想。
但是谁的幻想会那么逼真！
颜霜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激动地问顾恩生：“刚刚……刚刚从楼梯口，你接住我的时候，是发现我不见了之后多久？”
顾恩生想了想，很干脆地回答：“没有多久，一两分钟。”
颜霜一下子泄了气，那么，这些都是追着他来的吗？然后又惧怕其他人的阳气，颜霜想不通其中的关联。
但他现在对顾恩生的依赖性暴涨，甚至顾恩生想去浴室吹头发都被他拦住了。
“不要走。”颜霜咬着唇，紧紧攥住顾恩生的袖子。
顾恩生无奈地坐下来。
“吹风机声音很大，会吵着你。”
“我现在不困，你别走。”颜霜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恩生。
顾恩生心一下子就软了，虽然颜霜看着确实是困极了，眼睛一直在眨。
顾恩生顺势坐在了另一边床头，他将吹风机的插头插入插口，然后打开了中档暖风。
颜霜困极了，但又不敢闭眼，他就这般犟，他害怕自己一闭眼顾恩生就又不见了，相比于鬼怪的恐怖，强打精神不睡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顾恩生有些无奈，于是迅速将头发吹干，然后捻起被角，躺到另一边。
“颜霜，你要是不适应，我就去沙发上睡。”顾恩生语气淡淡，似乎随时都可以下床换地方睡。
“不行！”颜霜直接像个树袋熊一样趴在顾恩生身上，他现在根本不敢一个人睡觉。
顾恩生微不可见地眨了一下眼，有些无奈，“颜霜霜，你今年18了，不是八岁。”
顾恩生这么喊他时，颜霜倒是愣了一下，他其实刚刚是有些别扭的，顾恩生不知道是不是去国外三年后，性格变化很大。
他今天每次情绪崩溃，顾恩生都极其温柔，但其实顾恩生不是这样的，顾恩生对他很好，但嘴巴不会说话，老是惹他生气。
反而是他现在的态度让他感觉到了熟悉和亲近，顾恩生就该是这样的。
而且从小顾恩生就叫他颜霜霜，刚刚喊他霜霜，他其实有些不太能适应。
颜霜就这样趴在顾恩生身上，汲取着顾恩生的体温，他还故意将冷冷的手放到顾恩生脖子处。
“颜霜！”
颜霜立刻乖乖缩回去。
大床房只有一床被子，颜霜只能和顾恩生盖一床被子，不过他两从小一起睡觉的次数也不少。
顾恩生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一下子坐起身。
被子一下子被掀开一个角，冷风灌进来，把颜霜冻了一个哆嗦。
“你、你干什么？”
顾恩生挑挑眉，说道：“你还要擦药。”
“不了，我要睡觉。”颜霜一点都不想在伤口上撒酒精，他把头缩进被子里，然后滚一个圈，将自己完完全全捆在了被子里。
“呵。”
顾恩生一点也不惯着他，三下五除二，将顾恩生从被子里捞出来。
“这么严重？”
颜霜的右腿膝盖上很深的一道伤口，甚至伤口处的肉有些外翻。
“顾恩生！这个明天就结疤了！”
顾恩生根本无视颜霜的抵抗，一手拿棉签，一手那酒精，然后用棉签将酒精涂抹在颜霜伤口上。
“嘶——”颜霜妄图往床上跑，被顾恩生直接抓住了脚踝。
“你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颜霜眼圈红红的，纯粹是生理性疼痛带来的。
“哦。”顾恩生抬头瞄了一眼颜霜，然后不复刚刚小心翼翼，直接将酒精直接倒上去。
救命！
颜霜疼得一抽一抽的，这比刚刚摔下来时疼多了。
“我看看这房子里有没有绷带。”顾恩生一边用帕子擦干颜霜伤口旁边的酒精，一边说道。
“你要去哪儿？”颜霜有些害怕。
“就在这床头柜看看。”
“哦——”颜霜放心地躺下去。
“找到了吗？”
“没有。”顾恩生皱着眉看了看颜霜的伤口。
“下次停电的时候，不要乱跑。”
颜霜有些委屈，直接扭头，明明是顾恩生不见了。
顾恩生见到颜霜像耍小脾气一样扭头，也没有说话，他关了床头灯，但是把外面的灯留下了，他看得出来颜霜今晚很害怕，或许在有光的地方睡会好一点。
然后他把颜霜揽过来。
颜霜没有挣扎，他今天晚上神经一直高度紧张，现在才得以放松，顾恩生的气息打在他头发上，颜霜闻着熟悉的味道，眼皮越来越重，然后沉沉睡过去。
顾恩生大约在凌晨一点醒了，他扫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颜霜，将自己的手臂从颜霜脖子下轻轻抽出来，然后给颜霜捻好被子，不让他着凉。
之后他顺手打开了电视。
电视屏幕正在演着一部默剧，一只蝎子精在走来走去。
顾恩生尽量放轻动作，以免打扰了颜霜睡觉，然后如常走到电视机面前。
下一刻，他的手穿过了电视屏幕。
那个动画版的蝎子精突然变化成了人形，双手并用，向前跑去。
不过都是徒劳。
顾恩生直接将他从屏幕里拖了出来。
之前颜霜看到的那张严重腐烂的脸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脓水。
顾恩生厌弃地看了一眼，然后他手上不知道从哪里变换出来了一把刀。
“哪只手？”
顾恩生手上的鬼怪拼命挣扎，妄图逃脱。
“不说？”
顾恩生很干脆地用力，从上往下。
“嘶——”面前吓人的恶鬼似乎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痛到极致也只能嘶嘶的叫。
恶鬼面前是一双被整齐切下来的手，苍白修长这好像是恶鬼身上唯一正常的部位。
很快，那双手就慢慢消散。
恶鬼似乎害怕极了，哪怕没了双手，也想凭着手肘跑掉。
但顾恩生敛了一下眸子，他现在状态似乎不太正常。
“你……是不是还舔了他？”顾恩生好像并不生气，他问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但恶鬼却挣扎得更厉害了。
顾恩生从裤子包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这样吗……”
他按了一下打火机，然后将火焰对准那个恶鬼的嘴巴。
“啪。”顾恩生嫌恶地将手上的火团丢到了地上。
那个恶鬼似乎和周围的空间是两个世界，任由他带着满身的火在地上打滚、哭喊，周围都没有染上火星。
他的声音似乎也传不出去，颜霜依然安静地在床上睡着。
顾恩生冷漠地坐在床脚，看着那个火团滚来滚去，动越来越慢，直到停下。
然后火团慢慢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顾恩生看到这里才起身，他走进浴室，用了三次洗手液，将手都搓红了。
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
颜霜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如果没有夜间的腥臭气味，他觉得在某一段时间，他整个人被一股腥臭的气息所包围，好在时间并不长。
“呼——”颜霜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他伸手想去打掉捏住他鼻子的手。
“起床。”
颜霜不得不睁眼，顾恩生总是喜欢这样喊他起床。
顾恩生虽然是个说话不太温柔的人，但对他一向很温柔，甚至是事事体贴。
比如洗漱，顾恩生简直比他亲妈还有耐心十倍，他直接端来了漱口杯，挤好牙膏递给颜霜。
等到颜霜刷完牙，顾恩生直接拿着洗脸帕给颜霜擦脸。
颜霜认真回想了一下，顾恩生出国这三年，他一直觉得做事不顺心，大概就是顾恩生把他伺候惯了，一下子到事事需要自己来做，自然不习惯。
“还住酒店吗？”顾恩生带着颜霜去酒店一楼吃早餐。
“吃完就去退房。”颜霜想到了昨晚从电视屏幕爬出来的恶鬼。
然后他提议道：“你去我家住吧。”
颜霜小口小口吃着顾恩生给他端过来的食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顾恩生，你这次回国呆多久？”论私心，他根本不想顾恩生出国，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记忆里，顾恩生出国时他似乎没怎么阻拦过。
但是依他的脾气，顾恩生出国时，他肯定会又哭又闹，拼命阻拦。
但三年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
“不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颜霜觉得顾恩生在回答他问题时似乎有些诧异。
颜霜吃饭比顾恩生慢很多，顾恩生本来想先去退房，但颜霜直接缠着他不让他离开。
在颜霜现在的想法中，顾恩生离开等于恶鬼出现。
所以顾恩生只能在一旁坐着等他。
颜霜没有带手机过来，便只能和顾恩生聊天。
“就你一个人回国了吗？伯父伯母不回来吗？”颜霜随口问道。
顾恩生这次似乎真的有些不敢置信，他反问了一句：“我爸妈……不是三年前出车祸去世了吗？”
第5章 5
“哐当。”颜霜抬头看顾恩生，手指里夹着的筷子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地上。
顾恩生弯腰给他捡起，“我给你重新拿一双。”
“等等。”颜霜一下子扯住顾恩生。
“不是，你刚刚说什么？”颜霜怀疑自己刚刚幻听了。
顾恩生有些哭笑不得，“颜霜，你这是硬要戳我痛处吗？”
颜霜慢慢将手松开，看着顾恩生从他去旁边重新取筷子。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颜霜低下头，烦躁地将自己头发揉乱。
顾恩生父母明明是三年前和顾恩生一起出国了，甚至于那天早上……
不对，颜霜坐在座位上，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他怎么完全想不起顾恩生出国那段时间前后的情况。
好像，就很平静地接受了顾恩生出国这件事，他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动过手脚，有人将顾恩生出国相关的过程的完全从他脑子里挖去了，他脑海里呈现的只是一个结果。
顾恩生取了一双干净筷子坐回来，“还吃什么？”
颜霜看着面前依旧事事体贴的顾恩生，突然觉得有些陌生，顾恩生刚刚和他说的事情，也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体系，他垂下眼，摇头，“吃饱了。”
“你不是最喜欢吃小猪包了吗？”顾恩生本来还打算再给颜霜拿几个。
“还要我背你吗？”顾恩生扶着颜霜走出酒店。
“不，不了。”颜霜觉得昨天晚上自己被吓得心神不宁，让顾恩生背还好，现在大白天，他一个成年人让别人背来背去多少感觉有点羞耻。
“哦，那上车。”顾恩生迅速在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颜霜侧坐到后座，他紧紧环着顾恩生的腰。
“你昨晚怎么没想到？”顾恩生车骑得很快，颜霜的声音感觉被风吹散了，有点飘，像羽毛一样在人心里挠了一下，有些痒。
顾恩生睫毛颤了一下，“你昨晚的状态，我不太放心让你坐后面。”
颜霜声音还是飘的，“我记得就是这条路，当时你就是在这儿转弯，然后把我从自行车上甩下去了。”
顾恩生无奈地抿了一下唇，“颜霜霜，你是不是有点过于记仇了，这都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哦。”颜霜随口应了一句，他其实想到了系统说的话了。
【而你身边所有的诡异事件似乎都是从他回来那一刻出现的。】
这句话反复在他脑子里响，压不下去。
他闭上眼，感受一下今天很少见的冬天的太阳，有些暖，驱赶了他昨日连着两次遇鬼事件心中的寒意，甚至晒得他脸红扑扑的。
相比于那个不知来历的游戏系统，他愿意相信顾恩生，哪怕他已经感知到了不对。
“你爸妈这段时间不在吗？”顾恩生刹车，然后示意颜霜下来。
“不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我简直就是他们爱情的一个意外，他俩出去旅游了。”颜霜像条顾恩生的小尾巴，顾恩生去把自行车停到规划的经停点，他也跟着。
“也是。”顾恩生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好像对颜霜的父母都没有太大印象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去了国外三年，明明颜霜父母对他也很好。
“今天你得牵着我上去。”颜霜说着直接把手放到了顾恩生的大衣口袋。
顾恩生摁电梯，“你这样我怎么牵？”
颜霜双眼弯弯，说道：“我要是让你牵着，你还能放手，现在就不可能了诶。”
说完颜霜自己也愣住了，他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
颜霜小区基础设施很不错，比如他家这栋楼，梯户比很不错，加上颜霜这个赖床的人，回来时间早就错过了早高峰。
所以他们在很快时间内便坐上了电梯。
电梯内有扶手，颜霜这个像没骨头一样的小朋友，直接靠了上去。
顾恩生有些好气又好笑，“你是把我当人形拐杖用，是吧？”
“也没有。”颜霜立刻舍弃了电梯的扶手转而用上了人形拐杖。
要说经历了昨天的事情，颜霜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看到顾恩生站在旁边，心就一点一点定下来。
脑子里那些电梯索命的鬼故事直接被扫成了记忆垃圾。
屋子里还保持着昨晚走时的样子。
顾恩生扶着颜霜坐下，“我去给你拿绷带。”他作势欲走。
颜霜立刻变了脸色，抱住顾恩生的腰，可怜巴巴地说：“都过了一晚上了，开始结疤了，没有那么严重，你别走。”
颜霜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他每回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指使顾恩生做这做那时，顾恩生总是无法拒绝。
顾恩生刚刚只不过是做个假样子，他敏锐感知到颜霜从昨晚上开始就有些不对劲。颜霜以前也喜欢一言不合就撒娇，但绝对不会缠他缠到这种境界。
虽然他很享受颜霜对他的依赖。
他一直很讨厌颜霜和别人讲话，颜霜不会的东西，他都会，颜霜只要依靠他就行了。
不过他到底忘了什么呢？顾恩生感觉自己最近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
“你就先在这里坐着吗？我把电视……”顾恩生随口提议。
“不！”颜霜直接打断了顾恩生说话。
“我、我最近不喜欢看电视，走，去我卧室，我要找个东西。”颜霜甚至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客厅的窗帘并没有拉上，今天阳光很好顾恩生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颜霜眼里的害怕，可能颜霜自己都不知道，他眼睛都红了，只怕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好。”顾恩生思考着颜霜昨晚和他说过的话。
鬼？颜霜昨晚一直喊着见鬼，是不是最近心理压力太大了？
以前颜霜初升高的时候信心满满地说要和顾恩生读同一所高中，但颜霜的成绩和顾恩生差距太大了，后面便直接崩溃了。
难道是高考考得太差了？
不对，这都是十一月了。
顾恩生捂头，他自己最近是不是精神压力也太大了，对时间都不太敏感了。
颜霜看着顾恩生一直跟着他，才放心进了卧室。
手机正摆在床头柜，颜霜一跳一跳过去，扯出充电线。
他摁了一下开机键。
“已充满。”
他昨晚应该把手机带出去的，这确实是这个世纪最伟大发明之一，如果昨晚在楼梯口他带着手机，便可以打开手机手电筒，就算被困在里面走不出来，他也不会发现不了那个冒充顾恩生的恶鬼。
“顾恩生。”颜霜指着床脚的凳子。
“你能不能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顾恩生便直接坐了下来，凳腿很矮，他腿有些伸不开。
不过他习惯了，坐在一旁等颜霜。
颜霜看到顾恩生坐下，松了一口气，他想用手机查一下顾恩生父母死亡的事情。
他怀疑自己甚至可能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正常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去一段记忆，他有可能是得知顾恩生父母去世后，伤心过度，出现了对顾恩生父母去世这件事情的记忆回避。
但今天早上顾恩生的反应，让他不敢直接问顾恩生，这相当于把顾恩生的伤疤一次次撕开。
不过，如果是车祸，会不会网络上可以查到这件事。
为什么这三年，他父母从没有一次和他提过顾恩生父母去世的事情，他又为什么会一直觉得顾恩生的父母卖掉了房子去国外了。
颜霜头疼欲裂，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搜索框上打出几个关键词。
“C市一公交车行驶中与多车相撞”
他就像是本该知道这些。
今天网络似乎不太好，一个圈圈转来转去，但颜霜少见的没有因为网络问题而感到烦躁，他心里似乎极度反感看到这个新闻。
搜索结果显现出来。
第一个便是一个视频，颜霜此刻迫切想要回想起过去的记忆，但又有无数的东西在隐隐阻拦他。
但发生过的事情，就算不去面对，也没办法重新改写结局。
视频从一开始就是接连追尾，然后中间那辆公交车突然从公交车外围开始起火。
颜霜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这个视频足足有六分钟，从第二十秒开始，那辆公交车就开始自焚，一直到视频结束，那辆公交车被熊熊大火围裹，没有一个人出来。
他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似乎早已遗忘的事又开始慢慢浮现。
颜霜将目光移开了屏幕，向四周扫去。
这间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人。
不，是鬼。
所有的鬼都微笑着看着他，他们皮肤表面呈现鲜红色，甚至有些发白，满脸水疱，有些地方遗留着瘢痕。
他们就围在颜霜的床旁边。
一圈一圈。
其实早就看不出这些人生前的面容了。
颜霜不像昨晚又跑又抖，害怕得不行，他好像被吓傻了，就这么呆呆坐在那里。
顾恩生呢？
他看了一眼顾恩生坐着的小凳子，空的。
难怪这些鬼怪会来。
“嘶——”有一个女孩离他最近，已经爬到了他枕头附近，手指即将碰到颜霜。
很冷很冰，被女孩碰到的部位甚至失去知觉。
原来当鬼是这个感觉，就算是被烧死也是变成冰凉凉的鬼魂吗？
“来陪我们……”
“来陪我们……”
“……”
颜霜直接扫过他们，眼神向更外面一层看去，他的眼神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一共有29个亡魂，但报道中说共有32人死亡。
有三个亡魂不知所踪，里面就有他想找的顾恩生父母。
“嘶——”他身边的亡魂似乎在不甘地哀鸣。
下一刻，全部消失。
“颜霜！你脖子怎么了？”顾恩生从房外冲进来，手忙脚乱想要给颜霜的脖子止血。
颜霜把手覆上去，血液从他的手指缝露出来。
好像是刚刚那个小女孩抓的，但他好像痛觉神经失灵了。
他变得更加敏感和脆弱。
顾恩生找到药物和绷带，想要为颜霜处理伤口。
“顾恩生……你抱抱我。”颜霜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第6章 6
颜霜就这样直接抱住了顾恩生，他半坐着，顾恩生站着，正好抱住顾恩生的腰。
“我们聊聊？”顾恩生等着颜霜平复情绪。
最近两天的事情，不仅是完全打破了颜霜的认知体系，也打破了顾恩生的认知体系。
之前顾恩生还一直劝着颜霜，认为颜霜说的一切只是臆想，但今天颜霜脖子上的伤口无一不在告知顾恩生，颜霜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顾恩生，抱歉……”颜霜把脸贴在顾恩生的手臂上，他对于自己忘记顾恩生父母去世这件事感到一些抱歉。
或许在他创伤性精神障碍以后，他不止一次和顾恩生聊起过顾恩生的父母，他都如此伤心，顾恩生只怕更是。
“你……刚刚出去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呀？”颜霜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迟钝，在那一车的枉死鬼消失后，他才感应到了害怕。
他记得那个小女孩溃烂的手指，碰上他脖子时是冰冷的，冻结了他的感知。
还有趴在床边的那个大叔，一半脸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皮肉勉勉强强挂在骨头上，那些溃烂的、不成人样的皮肉就这么掉下来，在他的床单上留下痕迹。
只不过好像只有对他造成的伤害是可见的，而留在其他地方的都会随着鬼魂的消失而消失。
顾恩生觉得头有些疼，他也不太记得自己离开房间的原因了，但颜霜可怜的、委屈的眼神一下子敲击在他心上，他感觉有些慌，也想不起要和颜霜继续说“遇鬼”这件事，堪堪扯过了这个话题。
他将颜霜紧紧抱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看着颜霜不可置信的委屈样子，有了几分逗弄颜霜的有趣，他弯腰将颜霜抱起。
“顾！恩！生！”颜霜在顾恩生怀里使劲挣扎。
顾恩生怎么能够这样把他抱起来！
“别动，不然就摔了。”顾恩生手里抱得稳稳的，但嘴上却开始恐吓。
颜霜不动了，过了一会儿，颜霜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得把头埋在了顾恩生怀里。
这是顾恩生第一次用这种姿态抱他，有点像抱自己的小女朋友。
“颜霜，吃什么？蛋炒饭还是面条？”顾恩生把颜霜放在餐椅上。
颜霜家有开放性厨房，和餐桌很近，颜霜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顾恩生。
“你怎么三年都没学点新的？还是只会这两样？”颜霜听完问题不太想选。
顾恩生挑了一下眉毛，好笑道：“那小病号？你自己做点想吃的？”
颜霜选择了闭嘴，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吃的人，没有资格挑剔。
顾恩生从橱柜里翻出一条围裙，围裙是粉色的，应该是颜霜妈妈的，围在顾恩生身上颇为违和，还小了一号。
颜霜趴在桌子上，歪头看顾恩生做炒饭。
顾恩生熟练地打蛋、搅拌……
然后回头，“颜霜，你家里没有剩饭？”
他本来是想直接给将蛋液和米饭混合混合，直接炒。
颜霜一脸无辜，反问：“顾恩生，你、你觉得我平日里是自己做饭吗？”
于是顾恩生并不纠缠于这个话题，干脆利落地重新选择，他从橱柜里拿了面条。
颜霜看着顾恩生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突然想到，在很久之前，他爸妈常年不在家时，小小的顾恩生就学会了照顾他。
有时带他去隔壁蹭饭，有时干脆亲身上阵给他做。
颜霜还在回忆着过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方医生”。
这是谁？
颜霜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转身接通了电话。
“颜先生，您预约了今天下午两点在明川咖啡厅见面，不过您这几日都没有和我进行确认，不知道时间是否有所改变。”
颜霜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是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子，清新隽永。
他皱了一下眉，他并不记得自己有和这样一个人有过什么约定。
而且，方医生是谁？
电话另一边听到颜霜久久不应答，又说了一句：“关于您的病情，我有了一个大概的解决方案。”
颜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声音很轻，好像在和通话的人确认，“你是说病情？”
那边似乎也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道：“是的，关于你精神上面……”
颜霜根本没听见后面的话，他坐在餐椅上，摇摇欲坠。
他开始怀疑，他自己有精神病吗？
“喂？颜先生？颜先生！”
“哦哦，我，我在的，那个，你，你说的，我去的。”颜霜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颠三倒四。
然后他先挂断了电话。
是不是应该给对面的人说句“再见”再挂呀？好像有点没礼貌。
颜霜是个在遇到无法接受的事情时，为了转移注意力就会去想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去哪儿？”
顾恩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颜霜面前，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笑意与温柔，但好像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看着颜霜，又很平静地问了一个问题。
“去，去和一个朋友见面。”颜霜不擅长撒谎，撒谎的时候会眼神乱飘。
他不知道顾恩生听到了多少，有没有听到他要去见的是心理医生。
其实他并不愿意单独去见方医生，他害怕一离开顾恩生就会遇鬼，但他更不愿意让顾恩生知道他可能有精神疾病。
“是吗？”顾恩生嘴角都跨下来了。
颜霜完完全全能看出顾恩生满脸的不高兴，甚至眼神都是冷的。
“是我去国外这三年认识的朋友吗？”
“嗯、嗯，是的。”颜霜胡乱应付道。
顾恩生现在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是陌生的，因为顾恩生很少这样和他生气。
顾恩生生气的时候是会很直接地表现出来，有时候看到颜霜呆呆愣愣的，一脸无辜问他“怎么了”，还会回一句“你自己想”。
但不会这样，很平静的，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有眼神透露出不高兴，就像压抑的火山，随时都要爆发。
或者也不准确，他觉得顾恩生此刻给了他极大压迫感。
顾恩生把手覆上了颜霜的脖颈，然后低头，问：“那一起去？我也想认识一下。”
太不舒服了！颜霜想把头扭过去，顾恩生的手不像之前他遇到的鬼怪，是冰冷的，而是温热的，有体温的，但却让他感觉更不舒服，就想是把他当成了玩具，好像他的回答一让顾恩生不舒服，顾恩生就会用力，在他脖子上留下勒痕。
“不行！”颜霜抬头，他少有硬气了一下，他确确实实不愿意，或许他确实有精神疾病，就像这个方医生，明明在他的电话列表，但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拥有的方医生的通讯方式。
顾恩生似乎没想到颜霜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他一恍惚，手用力了一点。
“啪！”颜霜狠狠拍落了顾恩生放在他脖子上手，然后弯腰低咳了起来。
“咳咳，你干什么！”颜霜捂着脖子，他咳得很凶，眼泪都咳出来了。
刚刚那一瞬他感觉有些无法呼吸。
顾恩生似乎也慌了，他把手放在身侧，有些不知所措，他刚刚怎么了？他怎么会对颜霜动手？
顾恩生有些自责地看着颜霜捂着的地方。
颜霜皮肤很敏感，顾恩生只是稍微用了力，颜霜脖子已经红了一大片。
“我……”顾恩生似乎想要辩解，刚刚对颜霜动手确实非他本意，他甚至感觉自己身体在刚刚的时间被另外的人接手了。
不过颜霜为什么要和别人出去？
顾恩生心里不耐烦躁，这不是该出现的情绪。
“可是最近不安全。”顾恩生想到了一个理由，“就像你说的，你遇鬼了。”
“颜霜，我想保护你。”
颜霜捂着刚刚被顾恩生掐过的地方，略微沉默了一下，他暂时，或者他已经原谅顾恩生了，刚刚只是一个意外，顾恩生可能没有控制好力度。
“那你陪我。”颜霜把手伸过去，示意顾恩生牵住他，这是他和好的讯息。
到时候让顾恩生坐在另一桌，或许也行。
“不过，现在。”颜霜看向铁锅，“或许你得先去关火，这样我还能吃一点面糊。”
下午一点，顾恩生承担了司机的职责，任劳任怨地受颜霜指使。
“顾恩生，你，可以在旁边等我吗？”颜霜眼神有些哀求。
他真的很不愿意让顾恩生知道他可能有精神疾病。
他甚至可能没有见鬼？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伤口也是是他自己在犯病的时候挖的，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颜霜好像找到了一点理由来捍卫自己的世界观。
顾恩生坐在驾驶位，颜霜坐在副驾驶，顾恩生就这么沉默地看了颜霜很久，久到颜霜以为顾恩生不开口时，打算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不愿意让顾恩生认识自己朋友的时候。
顾恩生开口了，“好。”
他充当着保护者，仅仅落后了颜霜两步，走在颜霜后面。
然后坐到了颜霜的视线范围内，但并不能听见颜霜和朋友聊天内容的一个位置。
“颜先生，好久不见。”方医生穿得很随意，长相和颜霜想象中差不多。
但，真的很熟悉，颜霜一时间没有回话，而是盯着方医生的脸，他一定一定，在近期见过这个人。
好像就是这两天？
第7章 7
“你好。”颜霜伸出右手。
方瑾欢站起来和颜霜握手。
“方先生……”颜霜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方瑾欢连忙松手，道歉：“抱歉，我只是觉得颜先生今天有点不一样。”
“嗯？”颜霜有些疑惑，是他之前和方瑾欢见面和今天不一样吗？
“就是，感觉今天颜先生要轻松很多。”方瑾欢坐下去。
颜霜也把凳子抽出来，坐下。
“方医生，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们不是在治疗室见面？”颜霜从接到方瑾欢的电话便一直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
方瑾欢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颜先生，这……不是你说的，在治疗室会非常压抑，你不接受在那里治疗吗？”
然后方瑾欢又笑起来：“颜先生，我是你的私人心理医生，自然以你的想法为主。”
颜霜眼睛转了转，手指紧紧扣着杯壁，他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和面前的人说自己最近发生的事。
方瑾欢把甜点推到颜霜面前，“放松心情，颜先生，我会尽全力解决你的问题，毕竟你妈妈给了我不菲的治疗费。”
颜霜咬了咬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或许你不相信，我再次失去了一些记忆。”
方瑾欢闻言顿了一下，“唔——颜先生，请问可以说的更清楚一点吗？”
颜霜手指一直在动，他很不安，可能是因为发现自己记忆的缺失？
他感觉自己现在非常的不舒服，不过他确实需要一个倾述对象。
“方医生，我，我其实并没有关于你的记忆，也并没有和你的记忆，或者说，我根本没有我自己患精神疾病的记忆。”
方瑾欢：“你……”
颜霜睫毛颤了一下，继续说：“但其实这些都还不是严重的，我，我，我最近遇到了一些诡异的事情。”
说到这里，颜霜下意识去寻找顾恩生的身影，当看到顾恩生还好好坐在另一侧时，颜霜松了口气。
方瑾欢顺着颜霜的目光看过去，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然后趁着颜霜不注意，将他们两人之间的咖啡杯进行了互换。
方瑾欢：“颜先生，我觉得你可以和我详细说一下最近的状况。”
“好的。”颜霜点了一下头，“昨天是第一次灵异事件的时候，电梯突然故障，我下楼梯时，楼梯里的照明灯突然暗下去了，然后……然后我就走不出去了，我还遇到了鬼……”
颜霜觉得心脏抽搐了一下，然后他把大衣又拢了拢，有些冷。
然后颜霜又徐徐说道：“也不止这个，还有，就是，就是昨天晚上，电视里面爬出了在楼梯里遇到的鬼。”
颜霜说着又沉默了一会儿，他嘴唇颤了一下，开口：“之后，我遇到了一车亡灵……”
方瑾欢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颜霜陈述自己这两天的经历时，他很认识地看着颜霜的眼睛。
只是，很奇怪，颜霜把头低下去，避免和方瑾欢对视。
和方瑾欢对视的时候，他总觉得方瑾欢下一刻就想把他拆吃入肚。
大概是错觉吧。
方瑾欢抿了一口咖啡，问道：“你这两天有遇到过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吗？不是遇鬼，我怀疑你会产生这种错觉可能有一定诱因。”
颜霜依旧低着头。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想到了他脑海里那个游戏系统说过的话。
【而你身边所有的诡异事件似乎都是从他回来那一刻出现的】
是这样吗？
颜霜心里很不舒服，但好像确实是的。
从顾恩生回来，他就一直在遇鬼，他难道真的要出去躲顾恩生一段时间吗？
颜霜回头，下意识去寻找顾恩生的身影。
顾恩生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很安静地看着他，他甚至没有玩手机消磨时间，而是直接在等。
不会！不可能！顾恩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害他的人。
颜霜将自己阴暗的想法强行摁下去，可能是他真的病了，他怎么会去猜测顾恩生。
方瑾欢看着颜霜一副如同小兔子，害怕也只会去寻找庇护的样子，不禁磨了一下牙齿。
真可爱。
他大大方方欣赏着颜霜的脸，从漂亮的眼睛到微红的耳垂。
真可惜，暂时不属于他。
他顺着颜霜的目光看过去，然后顿了一下。
怎么会？
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方瑾欢一下子收回了自己大胆放肆的眼神。
“如果要说，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的话，那只有一件事了，我竹马回来了，昨天我在电梯口遇见他。”颜霜看向方瑾欢的眼神多少有些无措，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或许真的只能寻求这位心理医生的帮助。
方瑾欢倒是愣了一下，甚至脸上温和的表情都没维持住。
“怎么会是在电梯口。”他低声喃喃。
“嗯？”颜霜没有听得太真切方瑾欢说的话。
方瑾欢突然伸手碰了一下颜霜的耳垂。
“颜先生，是太冷了吗？你耳朵都红了。”方瑾欢好似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没，没有。”颜霜结巴了一下，他这下不仅是耳朵红，脸也红了，他耳朵非常敏感，所以他一直都尽量避免别人碰他的耳垂。
“颜先生，说正事。”方瑾欢坐正，“你有没有想过这和你竹马回国有一定关系呢？”
“不可能！”颜霜少有地直接反驳了，不过他其实底气也不足，“医生，我觉得没必要牵扯到其他不想干的人。”
方瑾欢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原来小兔子生气是这样的，明明气得眼睛都瞪大了，但还是只敢在称呼上做点小文章。
真可惜，明明马上就要到手了，只差最后一点点，颜霜就会完完全全属于他……
方瑾欢不免有些烦躁。
不过，挑拨不了关系，但让小兔子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也是一样的吗？
方瑾欢：“或许，只是你见到你的竹马，有些被刺激到，比如想起了某些记忆，你遇鬼这些事情，可能只是被刺激后的并发症。”
方瑾欢直接胡编乱造，反正颜霜这么天真，会相信的，不是吗？
他很期待，他埋下的这枚种子，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方瑾欢一下一下敲打着桌子。
第8章 8
“这仅仅只是一个建议，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并不能强迫你做些什么。”方瑾欢从桌子上拿起帽子，戴在头上，“如果之后还遇到类似事情，欢迎颜先生随时来找我。”
方瑾欢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但颜霜依旧坐在位置上，他需不需要暂时离开顾恩生一段时间？如果他无意中伤害了顾恩生怎么办？要不要先治病？
“不走吗？”顾恩生拉开他对面的凳子。
颜霜抿唇，没说话，他还在思考着方瑾欢给他的建议。
“走吧。”颜霜伸手去拉顾恩生的手。
“还是你开车吗？”颜霜站在顾恩生旁边，一同出了门。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雪，雪不大，落地便化了。
顾恩生有些奇怪地看了颜霜一眼，“我们可以开车吗？”
“啊？”颜霜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顾恩生今天送他过来的吗？
顾恩生：“可是我还没有驾驶证啊！”
颜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啊？”
转念一想，好像也是，顾恩生一直在国外，昨天才回来，没有驾驶证才是正常的。
但是……
那他今天中午怎么不说这个？是现在生气了吗？
顾恩生在对于颜霜交友这一方面一直有种大家长的责任感，总是害怕颜霜被骗。
不过，颜霜也确实不能告诉顾恩生自己今天见的人是谁。
他只能支支吾吾跳过这个话题，“附近有个公交站。”
外面下着小雪，颜霜不愿意把头发淋湿，本想去附近便利店买一把伞。
然后就被顾恩生扣上了帽子。
“你卫衣不是自带帽子吗？”顾恩生把帽子扣到颜霜头上。
“可是……”颜霜把头埋下去，真的太奇怪了。
他今天换衣服，在大衣里面加了一件加绒的卫衣，现在把卫衣帽子戴上，这个搭配怎么看怎么奇怪。
“你刚刚见的人是哪个班的？”顾恩生的话把他拉回现实。
“啊？不是班上的同学……就是……”颜霜想说方瑾欢不是顾恩生出国以后，自己读书认识的同学。
只是，他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他高中同学的样子了。
他有一个大致的模糊的印象，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具体的人名。
他总是这样，记性也不好，才毕业没多久就记不起以前的同学了。
不过顾恩生好像也只是随口一问，接下来也没有继续问。
颜霜走在顾恩生前面一点，这个公交站是这两年新建的，顾恩生应该找不到，他在前面带路要好一点。
这一路，顾恩生少见的沉默。
颜霜又走在前面，一直陷入方瑾欢和他说的话里面，他到底要不要先远离顾恩生一段日子。
“到了。”颜霜走到公交车牌面前，停住，然后往回望。
“顾恩生！”颜霜声音飘在这个雪天，然后一下子被风吹散了。
颜霜左顾右盼，手里吓出了虚汗，公交站旁边没有任何人，他能一眼望到这条路尽头。
空无一人。
颜霜再一次回想起了这两天遇鬼的经历，他往后退两步，抵着公交站牌站着，似乎这才能给他一点依靠。
怎么会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颜霜又害怕又委屈。
顾恩生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把他丢下了。
他把双手放进兜里，手指还颤着。
睫毛也一颤一颤的，好像在忍着不哭，但眼睛已经红了。
对了！手机！打电话！
颜霜从兜里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最上面就是“A顾恩生”。
他选择了拨打。
他一直默默祈祷着，快接！快接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对不起……”
“啪！”颜霜没拿稳，手机从手里脱落，砸到地面上。
颜霜愣了一下，才捡起来。
“您所拨打的电话……”颜霜按了挂断。
“837路，上不上？”司机的声音从公交车里传出了，好像是个暴躁的中年男人。
“我……我……”颜霜有些犹豫，他要不要再等顾恩生一下。
“不上？”
车门慢慢关闭。
颜霜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空无一人的大街，最终被恐惧压倒。
“等等！”颜霜往前冲过去。
车门开了。
“刷卡或者投币。”大约是由于天气不好，司机戴上了厚厚的羽绒帽，看不清脸。
“好。”颜霜应了一声，然后把手机放在了识别器上。
“滴。请通过。”
颜霜往里面走起，车好像没有空位了。
“哥哥！坐这里！”公交车后排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
颜霜循声望去，一个扎着双马尾的漂亮小女孩在向他招手，然后爬到了旁边的女人的怀里，给他让出了一个空位。
“谢谢小妹妹。”颜霜走过去。
那个女人抱着怀里的小女孩往里面坐，给颜霜留出过道的位置。
“不用谢呀！哥哥本来就坐我旁边的？”小女孩声音很甜，此时天真地看着颜霜。
女人赶紧捂住小女孩的嘴，“我女儿喜欢长得好看的，有时候说话有些……”
“没事没事，小朋友。”颜霜坐下去，脸有些红，这种夸奖实在太直接了。
车里应该开了暖空调，驱散了颜霜身上的寒意，他拿出手机，给顾恩生发了一条短信。
“我没有找到你，外面又很冷，我就先回去了，等会儿回去见吧。”
已发送。
颜霜觉得光线似乎被挡住了，他抬头，小女孩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的手机屏幕。
女孩妈妈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立马把女孩又扯回去，连连道歉：“我不让这丫头玩手机，她就老想去看别人的。”
“没事没事，我理解。”颜霜确实不太习惯这种交际，偏偏旁边的乘客非常热情。
“你等会儿在哪个站下车呀？”女人貌似不经意问道。
“梦想花园。”颜霜两只手下意识动着。
要是顾恩生在就好了，他就不用一直和陌生人聊天了，疲于应付的颜霜暗暗想着。
女人：“是吗？你住那附近？我闺蜜也在那附近买了房子。”
颜霜眼神乱飘，“对。”
女人：“你住那栋楼啊？我闺蜜17栋。”
颜霜下意识要搭话，又止住了。
女人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过去。
颜霜又打开看了一眼手机，顾恩生没有给他回任何消息。
颜霜下意识观察着这辆公交车，很正常，车到站便停，乘客有上有下。
这就是一辆很正常的公交车。
但为什么总有些不安。
“梦想花园站到了，请配合从后门下车，开门请注意安全。”播报声响起。
“姐！我到了！先下了。”颜霜和旁边的女乘客道别。
“好，再见。”
好像确实没有再遇到鬼怪，或许真的是他精神问题，今天没有和顾恩生一起，他也没有遇鬼。
颜霜突然感觉背后一直有目光窥视着他。
车门正慢慢闭合。
双马尾小女孩正把脸抵在窗口，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颜霜。
女孩脸被车窗挤得有些变形，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颜霜感觉女孩的脸正和记忆中的某一幕慢慢重合。
他打开手机，点击搜索历史，早上他查看的新闻里，失事车辆正是837路公交车。
他在车里见到的人，不过是做过伪装的鬼。
下雪天，天黑得很早，颜霜站在“梦想花园站”的路牌下，前方是看不清的路，他感觉自己正在被黑夜慢慢吞噬。
第9章 9
“颜霜！”
颜霜被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一下，一下子将他从无边的恐惧里拖了出来，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公交车。
但颜霜脑海里双马尾女孩的天真样子和早上坐在他床边面部高度腐烂的女孩面孔慢慢重合，他脸部发白，刚刚在咖啡店吃的甜品在胃里翻滚。
“好久不见了。”颜霜对着刚刚喊他的男子说话，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现在遇到一个活人已经足够让他惊喜了。
傅思明：“我刚刚看你背影，我就猜是你了。”
傅思明是他的初中同学，关系不好不坏，后面上高中……
上高中大概就没有联系了，他对傅思明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中。
傅思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他看着颜霜的眼神有几分痴迷，不过藏得很好。
傅思明：“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这里站了半天。”
傅思明说着把颜霜也罩在了自己伞下。
颜霜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两日的经历，不过也没必要和一个关系平平的人说，万一把对方也牵扯进这些诡异的事件里面，那就不好了。
颜霜想着不能太冷场，于是便开口问道：“你怎么来这边了？”
他家附近都是居民区，没有大的景点，也没有大商场，不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很少有人会过来。
没想到他说完这句，傅思明一脸神神秘秘的。
傅思明：“这些不好在这里说，我们找个人气旺的地方。”
“啊？”颜霜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傅思明扯着走了。
颜霜还掏出了手机，他看了一下和顾恩生的短信界面，本来只是想和顾恩生说一下，他遇见了老同学，却没想到收到了顾恩生的回复。
顾恩生：我有些事需要当面和你聊聊，等会儿回来说，手机里说不清。
颜霜犹豫了一下，给顾恩生又发过去。
“我遇见了傅思明，你记得吗？我们初中同学，他说有事要和我说。”
顾恩生这次回复得很快。
顾恩生：哪里？
颜霜抬头看了一眼，他有些不确定，问了傅思明一句，“我们就在这里聊天吗？”
傅思明笑嘻嘻回他：“广场上跳广场舞的人这么多，是附近最热闹的！”
颜霜愣了一下，然后一个一个敲字。
颜霜：在我小区附近跳广场舞那里。
他觉得热爱可以让人无视苦辛，跳广场舞的人哪怕是飘雪，依旧按时按点来了。
顾恩生：好。
傅思明不知道何时把脑袋伸了过来，气息打在颜霜的耳朵旁边，“你在看什么？”
颜霜被他吓了一跳，反射性将手机关闭。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看你手机。”傅思明瞧见颜霜的动作，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颜霜捂了一下变红的耳朵。
他只是被迫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比如刚刚在公交车上小女孩看他的手机屏幕。
颜霜勉强扯出一个笑，说道：“没事，我刚刚只是在和顾恩生聊天……”
这下是傅思明保持不了笑容了，他有些不可置信，“你说顾恩生？”
颜霜点点头，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傅思明，他和顾恩生聊天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傅思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动作有些过大了，他努力扯了扯嘴角，为自己找补道：“这不听见学霸名字，回想起初中被他统治三年的阴影吗？”
颜霜听到傅思明算对顾恩生半个夸奖的话，弯了弯眉眼。
这下倒把傅思明看呆了，真是可惜了，他都有点舍不得对颜霜下手了。
颜霜并没有意识到傅思明对他的心思，他在广场长椅上坐下，抬头。
“你有什么要和我？”
傅思明眨了一下眼，在颜霜旁边坐下，说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这个小区有一栋楼，有一个永远走不出的楼梯……”
颜霜瞳孔猛缩，然后下意识往旁边移了一下，脸一下煞白。
颜霜嘴唇动了一下，“你……”
傅思明却很随意地坏笑了一下，说道：“你不会还真信了吧？我就是说着玩的。”
颜霜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接收到傅思明说的信息。
他不停扣着手指来缓解恐惧。
傅思明把手搭到颜霜的肩膀上，然后把头靠了过来。
“唉……抱歉，我不该逗你的。”
颜霜有些不太适应，他并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和自己靠得太近，傅思明是怎么了？明明同学三年都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颜霜又往旁边移了移，尽量躲开了傅思明的动作。
傅思明眼神暗了一下，就这么不喜欢他的接触吗？
颜霜心里乱糟糟的，但是还是想问个清楚，傅思明说的和他之前遇到的事情是一样的，他不觉得有那么多巧合。
手机适时响了一声。
颜霜以为是顾恩生给他回信了，连忙拿起手机查看，却是让他意料之外的人。
方医生：颜霜，你有尝试我说过的方法吗？
颜霜皱了一下眉，天冷，他鼻子都被冻红了，瞧着可怜兮兮的。
他想起了刚刚的经历。
这比之前的三次恐怖多了，当鬼怪把自己隐藏在人皮之下，混进人类世界，让人无法辨认时，比鬼怪直接露出可怖的面貌更加恐怖。
再一次的窒息感，颜霜禁不住怀疑起了自己最近见到的人。
他们，究竟是人是鬼？
他还不如一直跟着顾恩生，至少顾恩生会帮他挡着。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给方医生发过去一条信息。
颜霜：或许你不太相信，但我觉得，这不是我的臆想症，我确实遇鬼了。
方医生没有继续回他，不过确实，让一位心理医生相信一位具有精神疾病的人遇鬼，着实有些损害医生的三观。
傅思明已经坐回了最开始的位置，和他保持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傅思明：“你还在和顾恩生聊天吗？你俩关系真好，这么……”
颜霜打断了他，说道：“不是，是……一位朋友。”他并不打算告诉一个关系普通的老同学自己最近在看心理医生这件事。
傅思明惊疑不定，脱口而出：“除了顾恩生，你还有其他朋友？”
颜霜有些生气，他脸不知道是气红了还是冻红了，“怎么没有啊？我人缘一直很好……”
颜霜突然愣住，等等，他还有哪些朋友来着？
他一时呆坐在那里，然后发神盯着面前跳广场舞的队伍。
奇怪，为什么地面是红的？
颜霜注意力立刻被红色的地面扯过去。
血正从面前的舞者们的红舞鞋里不停流出。
满地的红色，血与雪水混合，他看到那些血水就这么蜿蜒地流过来，目标好像就是他这边。
过度的恐惧让颜霜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
然后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在这个冬日里，给予了他久违的一些温暖。
颜霜整个人都被拢在一个怀抱里，可以不用再直白地去面对那些他无法接受的事物，这个怀抱是他唯一可以喘息的地方。
“颜霜，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10章 10
“顾，顾恩生……“颜霜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腔，他甚至不敢睁眼。
“颜霜。”顾恩生的声音在上面响起，他的声音有些沉。
“嗯？”颜霜抓紧了顾恩生的袖子。
顾恩生：“我想你的那些话可能是真的，确实，有些奇怪……”
颜霜在顾恩生怀里缓了一口气，然后睁开了眼睛。
广场上空无一人。
颜霜有些害怕地往顾恩生身后躲去，嘴唇哆嗦了一下，“顾……顾恩生，我如果说，在你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人山人海……”
顾恩生将他护在身后，喉结滚了一下，他顿了一会儿，说道：“我来的时候，还有……”
然后顾恩生抓住了颜霜的手腕，说道：“这个地方未必安全，我们回去说。”
颜霜现在直接把思考的能力完全挂在了顾恩生身上，于是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等等！颜霜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朝着顾恩生说道：“傅思明！”
两人同时扫了四周一圈，空无一人。
傅思明似乎是颜霜发现这里跳舞的人鞋子不断渗出血水的时候不见的。
“傅思明？”顾恩生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偏过头去看颜霜，又问道：“傅思明是不是直升的本校高中，你也是？”
颜霜手里攥着顾恩生的衣服，闻言睫毛颤了颤，说道：“可……可是我好像对他没有什么记忆。”
颜霜眼神慢慢飘远，这个名字，他脑海里飘过了车祸。
于是瞳孔又缩了一下。
颜霜一边被扯着走，一边想着当时的一些事。傅思明是他初中室友的好友，当时初中毕业后，他好像找过一次他室友出来玩，但是被拒绝了。
当时是用什么理由拒绝他的来着？
“颜霜，抱歉了，这几日我估计走不开。你还记得傅思明吗？他爸开车回老家的路上，突发山洪，他一家三口都没了，就他爷爷一个人了，我现在在参加他葬礼。”
记忆慢慢回笼，所以……他刚刚是和一个死人共处了几个小时吗？
顾恩生感觉到颜霜的指甲嵌进了自己的肉里，大概用了很大的劲，他没有开口安慰，而是把颜霜的手握得更紧。
“顾恩生……我好像想起了一些。”
沉默了一路，颜霜在进门时却突然开口。
顾恩生改握为抱，说道：“傅思明的事吗？”
顾恩生感觉得出颜霜状态有些不对劲，不止是傅思明的事。
“那也先回去再说，颜霜，发生于走廊的鬼故事并不少。”
顾恩生成功将颜霜恐吓了进去。
虽然颜霜在家也见过鬼。
“我先给你做点面，你把外套先换了，这件太湿了，容易感冒。”顾恩生看向颜霜，手上动作却没停，直接开锅。
颜霜却没动，就坐在沙发上。
顾恩生没法，只能站起身走过去，然后把还没缓过神的颜霜一把抱起来。
“顾恩生！”颜霜用手去推顾恩生，怎么抱他抱得这么轻松。
颜霜的力气和顾恩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顾恩生轻轻松松抱着颜霜去了卧室。
顾恩生从衣柜里找出了一件白色的兔子耳朵睡袍，他用眼神询问颜霜。
颜霜略微不太好意思，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耳朵尖有些红，他小声提出抗议：“可以换一件吗？”
“嗯？”顾恩生好像没听见。
颜霜只得微微提了一下声音，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我不想穿这个，这个太幼稚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顾恩生掩饰不住的笑意，好吧，他算是知道了，顾恩生完全再逗他玩。
颜霜躁得把兔子睡袍扔得远远的，然后哼哼唧唧发着脾气。
顾恩生确实是很顺着他，立刻低着头解释，说：“主要你衣柜里，只有这一件睡袍是又保暖又合身的。”
颜霜便一下子梭下床，跑到衣柜面前，“怎么可能？”
他随手取了一件冬季的睡衣套装，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宽窄差不多，但裤脚短了一截。
颜霜只得又回去把那件兔子睡袍拿起来，然后他眼睛转了转，从衣柜里又拿出了一件和兔子睡袍类似的狗狗睡袍。
“我记得，这两件是我一起买的，这件狗狗的本来还是给你的生日礼物。”颜霜语气突然低落，当时顾恩生不告而别对他确实造成了很大打击。
顾恩生本来想直接拒绝这件幼稚至极的睡袍，但又开不了口，于是伸手接了过来。
顾恩生没什么避讳，直接在颜霜面前换衣服。
颜霜却有些尴尬，十八岁的顾恩生和十五岁的顾恩生完全不一样。
十八岁的顾恩生身形已经完全脱去了少年的青涩，身材高大，有一层薄薄的腹肌。
他和顾恩生一起长大，本身是不避讳这种事情，但颜霜却觉得面红心躁。
顾恩生完全看得出颜霜此刻的想法，不会撒谎的人连身体都会做出反应。
顾恩生把头靠过去，然后伸手去捏颜霜的耳垂，本身就带着薄粉的耳垂此刻更红。
颜霜甚至没反应过来让顾恩生松手，顾恩生手指碰上他耳朵的一瞬间，颜霜整个人都只能感知到顾恩生手指的温度。
“你……你慢慢穿，我先出去。”颜霜甚至都忘记了离开顾恩生可能会见鬼的事情，慌不择言，打算直接跑出去。
但根本跑不出去。
颜霜直接被顾恩生禁锢在怀里。
顾恩生一只手压着颜霜的两只手，不让颜霜动，另一只手则拿起那件狗狗帽子的睡袍。
然后很迅速地穿上，系好了带子。
其实颜霜已经被放开了，但并没有出去，他安静地坐在床上，头低下去，其实有些想看又不敢。
然后他感觉到了顾恩生的气息打到了他的脖子了。
顾恩生走到了他后面。
颜霜有些疑惑，他看着顾恩生。
顾恩生拿起颜霜那件，然后用再正常不过的声音问他，“我帮你穿？”
颜霜本已经渐渐恢复平静的心情一下子又躁动起来，他不太好意思地从顾恩生手上接过，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用了。”
然后别扭地转过了身。
不对呀？换不是只需要脱外套吗，顾恩生把上衣都脱了干什么！
但他也不好因为这个直接去问顾恩生。
不过这一套流程下来，害怕倒是不害怕了。
“你刚刚说有什么要和我当面说的？”颜霜倒是想起来了这件事了。
他觉得顾恩生的动作可疑地顿了一下。
然后他听到顾恩生说，“先说说你最近的事情吧，我的没有那么急切。”
颜霜就更往沙发的角落里钻了钻，这样能给他多一点安全感。
颜霜：“你还记得我说我遇鬼了吗？”
颜霜没有等顾恩生说话，又开口，“事情很神奇，只要你在我旁边，我就不会遇到鬼怪，或者说，你一出现，所有的鬼怪都消失了。”
“啪——”顾恩生好像没拿稳碗。
“我不知道……”顾恩生没有去管摔碎的碗，直直走过来。
颜霜双手抱腿，头抵在膝盖上，蜷成一团，一副极缺乏安全感的样子。
他刚刚说出那一段话后，不知道为何，他感觉屋子的气温骤降，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顾恩生强迫颜霜把头抬起来，然后蹲下去，平视颜霜，“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信吗？”
顾恩生手劲很大，现在只是略微用力，颜霜下巴就红了一圈。
颜霜吃痛把顾恩生的手打掉。
顾恩生把手放下去，眼睛里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贪念，手握成拳，强行克制着自己危险的想法。
顾恩生吐出一口气，天确实冷，颜霜看到了一圈白雾。
“我又没说不信，你用那么大劲干什么？”颜霜委屈巴巴地看着顾恩生。
顾恩生好像也多了几分歉意，他试图去揉揉颜霜被他弄红的地方，却被避开了。
顾恩生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颜霜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上了，他浑身发冷，下意识想往后退，但又生生止住了。
不过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这么做。
颜霜犹豫了一下，慢慢坐直，然后将双手张开，抱住了顾恩生。
虽然面前的顾恩生看起来一点也不温柔，一点耐心也没有，还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然后他就感觉到，顾恩生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才回抱了他。
就好像一只野兽被顺毛了，收起了爪牙，避免弱小的饲主被自己伤到。
顾恩生在他耳边说话，“颜霜，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急忙叫你回来是想和你说什么吗？”
下一刻，顾恩生推开了颜霜，但是把手放在了颜霜的肩上。
“我好想精神有些问题，我发现我最近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尤其是这三年的记忆……”
然后顾恩生停顿了一下，去饮水机口接了一杯水。
他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我觉得我身体里住着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刚刚我就在压制一个易怒偏执的人格，我觉得，他出来，开门会伤害你。”
顾恩生的手不知何时滑到了颜霜的脖子上，但只是放在那里，没有用一点力。
颜霜却惊愕地抬头，瞪大了眼睛。
第11章 11
颜霜嘴唇嗫喏了一下，手机铃声适时响起。颜霜用眼神询问顾恩生。
顾恩生点了一下头。
是方瑾欢的电话？
颜霜皱了一下眉，然后选择了接听。
方瑾欢那边信号似乎不太好，有些滋喇的电音，颜霜把手机放远了一些。
方瑾欢：“颜霜？”
颜霜：“嗯，是我。”
方瑾欢：“我大概知道你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了！你赶紧离开顾恩生！”
颜霜有些尴尬地把手机拿远，然后试图向顾恩生解释：“我……”
然后想去挂断电话。
不过没有成功，手机到了顾恩生手里。他对着颜霜做口型：“我想听听他的理由。”
颜霜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要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境地接了方瑾欢的电话。
方瑾欢：“颜霜，颜霜？”
颜霜抿嘴不语，看向顾恩生。
顾恩生用气音对着颜霜说道：“你问一次他原因。”
颜霜只得尴尬地凑过去，然后回道：“嗯，我还在。”
方瑾欢：“我知道你可能有些反感我说你竹马的坏话，但我今天也遇到了一些灵异事件，我本来还以为这是你的臆想。”
颜霜还没来得及接话，又听到方瑾欢说。
“我想再约你出来聊聊，颜霜。”
颜霜不想再顶着顾恩生要吃人的目光继续和方瑾欢打下去，连忙糊弄道：“好……好，我知道了，我们之后再说。”
然后挂断了电话。
“是今天约你出去的人吗？你现在和他关系很好？”顾恩生整个人都朝着颜霜压过去，极具有压迫性。顾恩生抓关键词抓得很好，听到电话另一边说道“再”，便猜到就是今天约颜霜出去的人了。
颜霜只想结束现在尴尬的场面，胡乱点头，也没注意听顾恩生的话。
“是我离开这三年认识的吗？”顾恩生声音更加平静了。
颜霜想了一下，说道：“顾恩生，他是我的心理医生。”
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消失，颜霜看到顾恩生一下子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恩生嘴唇动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心理医生？”
颜霜点点头，他本来是想和顾恩生隐瞒这件事的，但是他遇鬼不是臆想症，只怕还有别的原因，他想将这种复杂的、他想不出答案的问题让顾恩生思考。
颜霜把头靠在自己膝盖上，他每次缺乏安全感的时候，都会做这个动作。
双手抱腿，然后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好像蜷成一团，目标会更小，会更有安全感。
顾恩生看到颜霜这个样子，也不免有些慌，也知道自己刚刚的样子可能有些吓到颜霜了。
“顾恩生……我可能有创伤性应激精神障碍，你……之前和我说你爸妈三年前就在车祸中去世的时候，我没有任何记忆。”颜霜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顾恩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蹲下来，然后将颜霜都手掰开，之后笼住了颜霜。
颜霜抱着顾恩生的腰，继续往下说，“然后……然后我就发现我对这三年的事情，印象好像都不是很深……”
颜霜哽咽了一下，“之后我就收到了这个方医生的短信，他告诉我，他是我的心理医生。”
颜霜抬起头，瞪着又大又无辜的眼睛看着顾恩生，“可是我不记得他。”
顾恩生：“嗯？”
颜霜睫毛颤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好像很多都不记得了。”
他看向顾恩生的眼神是充满信任的，“但我记得三年前的所有，好像这三年我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你是我三年前最信任的……”
顾恩生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人全心全意信任着你的样子，他早已不复之前那副偏执的样子，恢复了颜霜熟悉的模样，他轻轻拍着颜霜的背，用很轻的声音安慰，“颜霜，你……你和那个心理医生约一下时间，我想去了解一下你的病情……”
颜霜瞬间攥紧了顾恩生的衣服，“不……”
顾恩生依旧很温柔地抱着他，但却用不容拒绝的语气继续说道：“我觉得最近的灵异事情都有可能和这些有关，颜霜，你相信我吗？”
顾恩生很认真地看着颜霜。
颜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还能相信谁呢？如果连顾恩生都欺骗他的话，他好像就真的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靠他自己，只怕永远也解决不了这些事情。
“我想去收拾一下餐桌。”颜霜松开了手，然后意图过去。
顾恩生也站直了身，“好。”
顾恩生刚刚打碎的瓷碗并没有收拾，碎片还在餐桌下。
颜霜拿起扫帚进行打扫。
等颜霜专门拿了一个袋子将碎片都倒进去，然后贴上一个“瓷片”的标签粘在上面后，又发现还有一片在反光。
他没有清除到。
不过一片也不至于专门再拿扫帚去扫，颜霜打算直接用手去捡。
不过，顾恩生那边怎么这么安静。
颜霜觉得自己对顾恩生有些过度依赖了，他以前虽然也是顾恩生的小跟屁虫，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步不离。
不过还好，颜霜放下心，顾恩生并没有乱跑，还好好坐在沙发上，只是不知道在哪里扯了一张纸，正拿着笔写写画画。
但是，顾恩生之前几次为什么会丢下他？颜霜实在想不通这个问题，因为顾恩生知道他怕黑怕一个人呆着，所以在那天突然黑灯的时候，顾恩生根本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走来。
“嘶……”颜霜赶紧抬起手，他刚刚想事情入迷，手指被碎片划了一下，此刻血液正从伤口往下流。
顾恩生听到颜霜痛呼的那一刻，已经丢下笔跑了过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他顿了一下，“怪我，我不应该让你收拾的。”
顾恩生先随意扯了两张纸，然后按在颜霜伤口，之后才去找酒精。
“我不想涂酒精了。”颜霜朝他抱怨。
顾恩生“嗯”了一声，但并不打算听。
不过……颜霜下意识将受伤的手指举起来，放到嘴边，他扯下顾恩生刚刚给他用来止血的纸巾，然后看着继续流血的手指。
他鬼使神差地低头，在受伤的位置舔了一口。
“颜霜！”顾恩生已经找到了酒精，回头就看见了颜霜的动作。
颜霜不知道怎么和顾恩生描述，他嘴唇还有一点血迹，是刚刚他去舔自己的伤口的时候留下的，显得嘴唇更红，鲜艳欲滴。
“顾恩生，你觉不觉得，血液的味道很香？”
第12章 12
“颜霜！”顾恩生将颜霜的手指一下子拿起来，上面依旧在流血。
他用棉签将酒精涂抹在了颜霜的手上。
颜霜眼睛微微眨了一下，他很清楚自己刚刚的状态不对劲。
不过，他或许知道为什么总有鬼怪追着他跑了，他刚刚闻到自己血液的味道时，是香甜的，没有铁锈味儿。
颜霜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是什么高智商天才，但也不至于不知道正常血液的味道。
他抓着顾恩生的手，又问了一遍：“顾恩生！你觉得我的血液是什么味道的？”
他眼里隐隐约约带着一丝期盼。
顾恩生沉默地看着他，颜霜的心一点一点往下落，就在他忍不住钻牛角尖觉得自己可能身体发生了变化的时候，顾恩生低头了。
顾恩生伸出手指擦拭了颜霜嘴角沾上的血迹，然后闻了一下，他有些无奈，“霜霜，血液的味道自然是铁锈味的，你是不是最近压力过大……”
颜霜本来应该高兴的，他的血液味道并没有发生改变，但那股犹如奶油般的香甜，他自然也不可能是他的错觉。
那……颜霜一下子抬起头，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令他害怕的猜测，甚至他整个人都在抗拒这种想法。
这种改变就是今天下午，或者晚上？早上他被那个鬼女孩抓伤的时候，血液的味道依旧是属于正常人范围内，他并没有感觉到这种诱人舔舐的感觉。
“叮咚。”门铃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顾恩生还像是伺候易碎瓷品一样看着颜霜，不过门铃声并没有停下来。
门铃声连着响了十几次，大有不开门就继续按下去的意味。
顾恩生皱了皱眉，没法，站起身，准备去开门。
顾恩生从猫眼看出去，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俊朗的青年，但是不认识，他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颜霜跟着一同过来了，他只是想找一件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继续困在刚刚的想法里。
顾恩生侧了一下身子，然后颜霜站在了猫眼处。
颜霜比顾恩生矮了半个头，顾恩生这个站位呈现一个保护姿势，如果再出现之前的事情，可以第一时间护住颜霜。
“是我楼上邻居！去年才搬过来的。”颜霜小声地和顾恩生解释。
不过颜霜虽然认识，但还是让顾恩生拿主意，毕竟门外的人其实也算是陌生人。
顾恩生思量了一下，觉得门外的人如果有问题，他应该完全可以压制，便点了点头。
“咔。”顾恩生转动了门把手。
秦桥音似乎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他睡眼惺忪，还穿着家居服。
门一打开，秦桥音就露出一个笑，“我在楼上闻到了一股奶油的甜香，寻着味儿就到你家门口，想要问问……”
秦桥音本来是低着头在说话，说到一半时，他抬起头，正好和顾恩生的视线对上了。
秦桥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眼神闪烁，又说：“我大概是闻错了，抱歉，打扰你们了。”
说罢，秦桥音就打算往回走，可能因为他家就在楼上，所以秦桥音直接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等等！”颜霜从顾恩生背后探出头。
秦桥音顿了一下，却走得更快，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楼梯口。
“顾恩生……”颜霜咽了一下口水，确实无法继续逃避，他要哭不哭的，眼睛已经红了。
“顾恩生……他说的是对的，我的血液就是……”颜霜手抖了一抖。
“啪。”顾恩生带上了门，他皱着眉看颜霜，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他有问题？”顾恩生问道。
颜霜抿唇，他确实是这么想的，秦桥音表现得太明显。
而且，太奇怪了，为什么这两日遇到的每一个人在看到顾恩生的第一刻都是回避？
他压下自己这些不堪的想法，他最不愿意怀疑的人就是顾恩生，相比于邻居、同学与完全没有印象的心理医生，从小一起长大的顾恩生分明更值得信任。
是的，他只能相信顾恩生。
顾恩生：“那我们等会儿上去找他？”
颜霜可疑地对顾恩生的提议心动了一瞬，不过他认真思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还是不敢去，呆在屋子里的安全度要高很多。
顾恩生分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尊重颜霜的决定，要不要等个时间单独上去？
然后又在心里默默否定了这个想法，颜霜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他离开，颜霜必定又会遇到诡异事件。
顾恩生又想起了刚刚被打断的事，问道：“那你要不要把那个心理医生约出来？我想当面问他一些问题，并且，我现在也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颜霜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相比于没什么记忆的心理医生，他觉得确实是顾恩生更值得信任。
而且到底有什么不能在短信里面说的，或许他这个心理医生确实大有问题。
颜霜今天遇到的事情不得不说过多，他今天受到的惊吓也很多，于是直接让顾恩生陪他进了卧室。
顾恩生从洗漱台取了漱口杯和牙刷，面对着镜子漱口，而颜霜则一个人坐在了床上。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昙花一现的角色扮演游戏系统。
或许，并不是幻觉？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系统？
【角色扮演游戏系统为你服务。】
他马上听到了回应。
颜霜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我为什么会遇鬼？
系统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回复道。
【超出权限，无可奉告，请宿主自行摸索。】
【系统忠告，你的所有遇鬼事件都是从你的竹马回来那一刻开始……】
颜霜直接单方面切断了和系统的联系，一点有用的消息不给，全是套话，还要挑拨离间。
这莫名其妙找上他的系统和最近一系列事情让他心力交瘁。
颜霜耳边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他此刻正对着浴室而坐，抬头看去，顾恩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衣坐进了浴缸。
可能是为了照顾颜霜的情绪，顾恩生没有关浴室门。
水雾弥漫了整个浴室，颜霜这边望过去，只能影影绰绰看到顾恩生的身形。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关浴室门的缘故，热气从浴室里传出，熏得颜霜脸有些红。
他不太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颜霜看到发件人的那一刻，整个人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上面赫然写着：傅思明。
第13章 13
颜霜手抖了抖，他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顾恩生还在，他松了一口气。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颜霜点开了短信。
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恐吓，反而是告诫，矛头直指方瑾欢。
傅思明：你说的朋友是方瑾欢吗？作为你曾经的同学，念及我们那点同学情谊，给你一个忠告，远离他！
颜霜不知道该不该装作没看见，但是……傅思明是不是真的知道一些什么？好奇心再一次战胜了恐惧。
颜霜想了想，给对面发了一个“？”。
傅思明：你看，我这个亡灵都可以和你发消息，那么别人也自然可以。你觉得是什么在阻碍你的正常思维能力呢？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年轻人，你为什么没想过去翻翻微信？为什么没有想过去看看以前的聊天记录呢？
颜霜抿了一下唇，头疼欲裂，好像傅思明的话打破了他被封闭的一部分正常思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失去了一些正常思考问题的能力。
颜霜迅速切换了页面，不过并没有打开微信，而是打开了通话记录，他和方瑾欢的通话记录仅仅只有一个。
而他，其实并没有删除通话记录的习惯。
“啪嗒。”颜霜的手机从他手上跌落，他终于知道是什么不对劲了，为什么违和感会那么强！他就算是失忆，也不应该对方瑾欢一点印象也没有。
颜霜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
他又翻到了微信，微信联系人里根本没有方瑾欢这个人，他将手机扔到了对面。
方瑾欢，好像是突然出现在了他手机通讯录里，他有很大可能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他究竟在心慌些什么，他总觉得他还遗漏了一些事情。
这时他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来了。
是傅思明。
颜霜强压下心里的不安，爬过去再一次将手机拿起来。
傅思明：还不止哦，颜霜，你真的没有怀疑过顾恩生吗？我看到顾恩生为什么会逃跑，因为颜霜，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在我死之前，我们一同参加过顾恩生的葬礼。
颜霜，何必再自欺欺人了，活在幻想里？
颜霜咽了咽口水，怎么可能？顾恩生是有温度的，有心跳，会呼吸。
颜霜打算关闭手机，但是傅思明却并不放过他。
傅思明：你究竟在害怕一些什么？害怕面对真相吗？你猜猜，究竟谁是活人？
颜霜在巨大的惊恐下想将手机再一次扔出去，但还是忍住了，他哆嗦着打开了微信。
他一定有顾恩生的联系方式。
颜霜从打开聊天框的那一刻，就呆坐在了床上。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颜霜闭上了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确实有顾恩生的联系方式，但所有的聊天记录都停留在了三年前。
是一条很普通的问候。
顾恩生：你不在家？
颜霜：对！和朋友约出去玩了。
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颜霜看着还在浴室里洗澡的顾恩生，强忍着不哭出声，他埋在被子里，任由泪水从脸上滑落。
他仍旧想不起三年前关于顾恩生的一切，对这三年的记忆也依旧模糊，方瑾欢是不是人他现在不确定，或许不是。
但方瑾欢可能也没有骗他，他大概确实是有创伤性应激精神障碍。
不过，不止是因为无法接受顾恩生父母的去世，更多，只怕是无法接受顾恩生的去世。
他这三年浑浑噩噩，只怕没有一天走出过顾恩生去世的心理阴影，所以在顾恩生回来的那一天，他的记忆欺骗了他，或者说，他自己欺骗了自己。难怪，他下意识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他这个时间应该在大学的校园，但实际却天天呆在家里。又比如，以他和顾恩生的关系必然是常常联系，但他却对顾恩生在国外的一切都不清楚。
顾恩生在国外留学，似乎是他给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
至于为什么会看到鬼，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顾恩生是鬼，他现在并不能分清方瑾欢、傅思明这些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颜霜就这么沉默地开始理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他看向顾恩生的表情有些复杂，唯独没有恐惧。
他确实怕鬼，但有时候，有些人的鬼魂确实他这辈子最想见的。
包括公交车好像也有解释了，那天，他坐在床上，看着关于公交车失事的新闻，身旁慢慢浮现出了那一车亡灵，却又少了三人。
那三人，只怕就是顾恩生和顾恩生的父母。
所以顾恩生会在这些时候消失。
颜霜的思绪越飘越远，或许是为了抑制自己不出声，他死死咬着下唇，下唇早已渗出了血，他却恍然无觉，依旧这样呆坐着，手里攥着被他眼泪浸湿的被子。
“霜霜？”顾恩生裹了一层浴巾，头发上还滴着水，他爬上床，水便顺着头发丝落到颜霜的脸上，和颜霜的眼泪混在了一起。
顾恩生皱着眉擦去颜霜的眼泪。
“张嘴！”顾恩生去扳颜霜的嘴唇。
颜霜好像一个任人摆布、无法自我思考的精致人偶，听到命令便乖乖张开了嘴。
顾恩生很温柔得擦去了颜霜嘴上的血迹。
颜霜很明显看到顾恩生在擦拭他嘴唇的血迹时，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瞪大眼睛，看着顾恩生，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你觉得香吗？”
顾恩生明显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顺口答道：“好像是有一股甜香……”
然后顾恩生便愣住了，慌慌张张解释，“你刚刚受伤的时候我确实只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现在……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恩生一手压到颜霜一旁的床上，床便立刻陷下去了一些，他好像被一个问题给难住了，问道：“霜霜，我猜测，我们大概是被困在了一个诡异的诅咒，或者是其他的类似东西里面？我们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可能受到的侵蚀就越深，我想我们确实需要摆脱这种处境了。”
顾恩生随意扯了一条毛巾在头发上胡乱擦了擦，然后又开口，“我觉得你的血液是不是对鬼怪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颜霜也没说信还是不信，他的思维似乎慢慢清晰了起来，不再像最开始一样，一团浆糊。他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伤口，确实，颜霜眼睛亮了亮，看着顾恩生，语气很轻，“你知道吗，它确实很甜，连我自己都想尝尝。”
“颜霜！”顾恩生从浴室出来就发觉颜霜的状态非常不对，但现在，已经不是一句不对可以说明的了。
颜霜现在的状态非常诡异。
顾恩生抱住颜霜，他一只手就可以把颜霜环住，顾恩生把头抵在颜霜的肩膀上，“是不是刚刚又遇鬼了？”
颜霜眼睛一红，他可以听到顾恩生有力的心跳声，也能感知到顾恩生的体温，他甚至觉得顾恩生和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吹得他耳朵有些热。
他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抱着顾恩生，他说服自己，顾恩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掉出。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静，“顾恩生，我，我就是又想起来了，有点害怕。”
颜霜手指很用力很用力地抓着顾恩生，大概已经留下了指印。
顾恩生却不在意，他轻轻拍着颜霜的后背。
颜霜抬起头，看着顾恩生温柔的表情，下定了决心。
他声音有些哽咽，“我现在给方瑾欢发消息，明天就见面怎么样？”
顾恩生应“好”。
颜霜睫毛颤了颤，他打开和方瑾欢的短信聊天框，在屏幕上打字。
“方医生，我明天下午三点想在我小区的咖啡厅和你见一面，了解一些事情，不知你是否有空？”
方瑾欢：好。
颜霜看到方瑾欢秒回消息后，嘴角往上勾了勾，就算顾恩生是鬼又怎么样，顾恩生回来了，那么他和顾恩生多相处的每一天都算是从上天偷来的。
他就算蠢，他也能感知出方瑾欢对顾恩生极深的敌意，他不知道方瑾欢和顾恩生之间有什么渊源，但如果方瑾欢一而再再而三要插手的话，那方瑾欢就算像傅思明说的一样，是鬼，那他也要去见上一见。
颜霜依旧带着浓浓的鼻音，大约是哭得太久，他主动摸索着把灯关了。
“顾恩生，我想睡了。”
顾恩生小声问：“那我吹头发会不会超到你。”
颜霜：“你陪着我就好，我怕你一走我又被鬼怪缠上了。”
顾恩生迟疑了一下，然后在床头打开了吹风机，男生头发短，吹不了多久。
颜霜很快就感觉被窝里挤进了一个人。
顾恩生入睡很快，颜霜很快就听见了自己身旁轻微的呼吸声。
颜霜确认顾恩生睡着以后，就慢慢坐了起来，他没有一丝睡意。
颜霜睁大了眼睛，在这一片黑暗中静坐着，他其实没有想什么，他脑子里很空。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颜霜嗅到了一股极浓的铁锈味，是血。
他身旁的人翻了个身，颜霜有夜盲症，在这一片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东西，但他能够感知到自己身旁空了。
顾恩生似乎下床了，走路好像和顾恩生一贯的声音不太一样，很轻，如果不是颜霜感觉身旁的人不见了，他甚至不知道顾恩生什么时候出去了。
颜霜扭过了头，他看不见，但就像冥冥之中的一些感应，他觉得顾恩生就在那里。
颜霜打破了黑暗里沉默，他声音很平静。
“你是谁？”
第14章 14
那个身影似乎顿了一下，因为颜霜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了。
“啪！”灯被打开。
暖色的光此刻却只能带来寒意，灯光不是很亮，甚至有一些昏暗。
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带着很浓烈的血腥味，颜霜大概知道自己昨晚怎么也摆脱不了的血腥味从何而来了。
他的身边人，所以他怎么也拜托不了。
其实又好像没什么变化，顾恩生还是那张脸，没有任何变化。
但作为亲近之人，身旁人的任何变化其实都会很容易发现。
比如走路的姿势，甚至是眼神。
顾恩生很少会有这种眼神，面前的人会让他联想到亡命之徒。
顾恩生只在颜霜问话的时候慌了一下，然后就恢复了平静，“霜霜，你在说什么？”
颜霜在他手靠过来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往后退，但后面却是空的，他跌下了床。
生理性的眼泪在颜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从眼里落了下来，然后被面前的男人轻轻擦去了。
脚踝应该肿了，颜霜逃无可逃，只能直面面前的人。
血腥味依旧弥漫在整个房间。
颜霜被刺激得有些反胃，强忍着夺门而逃的害怕，他再一次开口了，“你是谁？”
任谁白天从鬼怪那里知道一直和自己相处的人是死人复活，晚上又发现身边人换了人，估计都无法冷静下来。
顾恩生看着颜霜意欲后退的动作，有些烦躁，然后收回了手，他对着颜霜笑了笑，说道：“我的主人格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他有精神病！有不止一个人格！”
不像白日里的顾恩生温柔至极，晚上的他变得颇有些恶劣，在颜霜拒绝了他的伸手后，就干脆坐在床边，看着颜霜狼狈地坐在地上。
“多重人格症？”颜霜喃喃道。
顾恩生逼近他，在颜霜耳边回答：“对呀，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呢？鬼上身？”
被戳中内心想法的颜霜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但看着顾恩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不确定顾恩生刚刚是不是无心之言。
之后顾恩生扯下颜霜还在充电的手机，然后直接拿起颜霜的一根手指解锁。
“你干什么？！”颜霜想去夺手机，但顾恩生却轻轻松松将手机举高。
颜霜脚踝扭伤，根本站不起来。他只能坐在地上对顾恩生怒目而视。
顾恩生找出傅思明和颜霜的聊天记录，然后蹲下来，平视颜霜，“原来是这样吗？”
颜霜对这个性格恶劣的副人格感官差到极点，他完全无法想象顾恩生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格，或许真的是鬼上身。
而且顾恩生的反应也出乎他意料，怎么会有人在得知自己可能早已死去后会这么淡然。
除非这件事情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顾恩生并不在意颜霜怎么想他，他盘腿坐下，很随意地说道：“你想知道些什么的话，何必舍近求远呢？你问我，我自然会告诉你。毕竟傅思明作为一个外人，哪儿会知道那么多？”
血腥味熏得颜霜头晕目眩，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和顾恩生说话。
他咬咬牙，指着顾恩生翻出来的页面，问道：“我想问的就是这个！”
顾恩生有些戏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真不记得了吗？三年前的所有事，难不成这三年精神混乱成了这样？”
颜霜忽视掉顾恩生的讥讽，表情有些沉重，然后强忍住不适，和顾恩生靠近了一些，“那么你为什么会知道？”
颜霜眼里是极度的不信任。
顾恩生倒是认认真真回答了，“因为……我只在晚上出现啊！”
顾恩生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而有些东西，也只在晚上出现。”
顾恩生突然站了起来，把颜霜吓了一跳。
颜霜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正打算叫住顾恩生，却没想到顾恩生递给了他一瓶药酒。
“上药！”顾恩生把药酒和棉签塞到了颜霜怀里，然后看着颜霜不动来以示抗议，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加了一句，“如果你不想明天我主人格醒来的时候问你脚怎么伤的，你说是我干的话。”
这话确实还挺有用，颜霜自己乖乖打开药酒给自己上药了。
“颜霜，你真不觉得你的体质有点奇怪吗？”顾恩生再一次蹲了下来。
颜霜用眼神询问，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他并不是完完全全的蠢货，当然知道血液味是甜的这事有多扯。
顾恩生身上的这股味道才是正常的血味。
不过……为什么顾恩生身上会有这股味道，还偏偏只有晚上才会出现。
“颜霜。”顾恩生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你知道吗，你就像是一块最美味的甜品。”
看着颜霜惶恐不安的眼神，顾恩生又补上一句，“在鬼怪眼里。”
颜霜哪里不知道面前这个副人格性格恶劣至极，分明是在故意吓他，其实他本应该比现在要恐惧很多，但当一个陌生人套着顾恩生的壳子和他聊天时，那些恐惧感就被削弱了。
“所以……”
“嘘。”顾恩生把食指比在嘴唇上，“让我睡一会儿，你自己去想吧，毕竟，我再不睡就要天亮了，你也不想顾恩生猝死吧。”
说着顾恩生直接倒在床上，然后把被子扯到身上。
颜霜勉勉强强撑着床站起来时，发现顾恩生已经睡着了，他想问的话一下子又憋在了心里，什么要睡了？明明是不想和他说。
但今天实在是太累太累了，之前他还完全不困，但这个副人格一番胡搅蛮缠，减弱了不少他心里的焦虑，倒还真就睡死了过去。
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日早晨，身旁甚至没有余温，顾恩生应该起床很久了。
颜霜翻身下床，忘记了自己旧伤未愈，差点一下子跌到地上。
“早餐。”顾恩生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然后他顺势坐在了颜霜旁边，而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已经从顾恩生身上消失了。
“你……”颜霜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然后他想了想，比较委婉地说道，“顾恩生，你昨晚起夜动静太大了。”
然后他看到顾恩生眉毛紧拧，“可是，我昨晚一直都在床上啊？”
第15章 15
颜霜愣了一下，然后应道：“这……这样吗？”
他眼神向下看，双重人格症确实会这样？两个独立的人格是互不知道对方的。
但很明显，昨晚的那个人格不是，他很清楚主人格的存在。
而且……颜霜又想起了傅思明说的话。
死人还会同时拥有两个人格吗？如果按照灵魂来说，这是两个独立的人格，也就是两个独立的灵魂，那为什么还会在一起？
“颜霜？颜霜！”
“啊？”颜霜抬起头。
顾恩生：“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颜霜抿了一下嘴唇，他自己没有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嘴唇发白，眼下青黑，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
恰好颜霜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沉默。
经过几次接到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打来的电话，颜霜对手机铃声都有些心理障碍。
顾恩生看着颜霜拿着手机一直坐着，有些奇怪：“不接吗？是不认识的人打来的？”
颜霜：“嗯，是，不过好像是外卖。”
顾恩生：“外卖？我今早没有点过啊？”
颜霜愣了一下，他已经选择了接通。
电话号码下面写着虚拟来电，所以他才推测是外卖，他们都没有点……
颜霜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害怕：不会吧……
“先生，您好，您订的花束已经放在了门口，因为您选择的是无接触配送，所以我放下就走了……”
颜霜顶了顶牙齿，然后试探性问道：“你？”
顾恩生有些沉默，然后摇了摇头。
颜霜想笑一下，活跃一下气氛，但根本笑不出来，他又咽了下口水，“那，不拿吧？”
却没想到顾恩生否定了他的意见，“去，我开门去拿，我倒要看看是谁装神弄鬼。”
颜霜：“啊？”
他一点也不想去看，谁知道这东西是什么送来的，还是无接触配送，颜霜更觉得是送花之人不想和他们打照面。
颜霜：“你等等。”
电话已经被挂断，颜霜想了想，又打了回去。
但令人意外的是，电话里传来标准的播音腔。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合对后再拨，您好……”
房间里一片安静。
诡异的沉静之后，顾恩生站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霜霜，我们还是得去看看，至少……得揪出这背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顾恩生低头，鼻尖快碰到颜霜的鼻尖了，“霜霜，如果我们不去探究，就会一直被幕后之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颜霜根本无法做出应答，幕后之人？幕后可能不是人呢？
而且，颜霜看向顾恩生的眼神里有着顾恩生看不懂的忧伤。
颜霜心想：顾恩生，你究竟是人是鬼。
一个有心跳，有体温的鬼吗？
不过顾恩生已经铁了心要出去拿花，颜霜也无法阻止，不过他不敢一个人呆在卧室，于是也翻身下床。
“嘶——”颜霜蹲下去捂住脚踝。
顾恩生时刻关注着颜霜的动向，颜霜一喊疼他就马上过去了。
顾恩生看着颜霜肿着的脚踝，有些不解，“昨晚都还是好好的。”
颜霜不敢告诉顾恩生昨晚发生的事，所以随意扯了一个理由，“是我晚上起夜不小心把脚崴了。”
顾恩生听完果然又是心疼又是气，“你最近怎么天天受伤，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不疼吗？走路都不小心一点。”
然后他就将颜霜打横抱起，放到了沙发上。
“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顾恩生往门口走去。
颜霜没有说什么，主要他今天不知道怎么和顾恩生相处，总归有些别扭，他觉得那个副人格知道的事情不少，他白天和顾恩生相处的情况他不知道那个看不看的到。
颜霜还在想着副人格究竟正不正常时，和昨晚相似的血腥味又一次出现。
不过没有那么浓。
颜霜很快锁定了气味的来源。
一束漂亮的玫瑰……
玫瑰？！
颜霜看着顾恩生抱着玫瑰回来，然后直接放到了茶桌上。
顾恩生递给他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面写着：
玫瑰与你的味道最相配。
没有落款。
顾恩生随意摆弄着玫瑰的花瓣，“你觉得是谁？”
其实两人脑海里都浮现出了昨天出现在门口的那位古怪的男人。
只有那个人称赞过颜霜身上有一股甜美的香味。
想到男人说他循着味道而来，看到他像猎人抓到猎物的表情，颜霜就有些隐隐约约的不适。
那并不是好的称赞，颜霜觉得如果昨晚不是顾恩生在他旁边，或许昨晚男人就已经闯入了他家。
当玫瑰放到颜霜面前时，血腥味已经完全压制不住，颜霜觉得自己再一次浸在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里。
颜霜喘着气，冲顾恩生吼道：“拿开！拿来他！快！”
这股血腥味甚至和昨晚顾恩生身上的不太一样，更加让人恶心，也更加无孔不入，让人感到焦虑。
顾恩生依言把玫瑰花放远，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霜霜，是因为什么？血腥味吗？”
最后四个字，顾恩生说的很轻，但颜霜还是敏锐捕捉到了，他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你……你能闻到了？”
顾恩生点了点头，颜霜只觉得又难受又烦躁。
等到顾恩生坐回他旁边，他忍不住抱紧顾恩生，眼里是惊惧异常，如果，如果顾恩生可以问道。
不对……到底哪里不对。
颜霜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他怎么能这么蠢，什么都想不通。
不再去考虑那什么副人格，颜霜缩进顾恩生的怀里，索取着仅有的一丝温暖。
“顾恩生，顾恩生……”
顾恩生任由颜霜把眼泪擦到他身上，拍了拍颜霜，然后应道：“我在，放心，放心。”
颜霜觉得自己分析不出来，但他又什么都不敢和顾恩生说，如果顾恩生现在的状况和神话志异里说的情况一样，属于活死人，死去却不知道自己死去的状态，那他直接告诉顾恩生真相，顾恩生会不会真的死去。
但顾恩生看到颜霜情绪稍稍稳定以后，却开口分析起来，“颜霜，你没有发现吗？我们是从最开始能闻到正常的味道，到后面闻到不正常的，再到现在……”
顾恩生没有说完，但颜霜却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但不是这样的。
颜霜抓紧顾恩生的袖子，强装镇定，说道：“顾恩生，不是，不是你不正常，是我，我嗅到了不正常的奶油味，现在也能闻到这个。”
他摆脱顾恩生的怀抱，跑到玫瑰花瓣前面，然后用力拧了一下花瓣。
浓稠的、腥红的水滴落在了他手上。
颜霜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顾恩生和他这次都是正常的嗅觉，因为这个玫瑰花就是血腥味的。
颜霜看着手上的红色痕迹，转头看向顾恩生，他的神色有些茫然。
“顾恩生，玫瑰是由血液染红的。”
第16章 16
顾恩生快步走过来，他抽出纸巾，将颜霜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声音很冷，“把这花扔出去！”
颜霜还有些呆地看着他。
顾恩生却一把从颜霜手中夺过了这一束玫瑰，在颜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开门，然后将玫瑰扔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用力太过，腥红的、浓稠的水从玫瑰下面流过来，在地板上留下一条歪曲的痕迹。
顾恩生不悦地皱了皱眉，他一定会把这玩意儿扔到楼上那家去。
颜霜已经乖巧地坐回了沙发。
顾恩生：“颜霜，我想，我们如果无法找出真相，就会被同化。”
看着颜霜还没有缓过神，顾恩生坐过去，牵住了颜霜的手。
“相信我！颜霜！不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对我隐瞒，如果我们被同化了，那就真的不可能出去了。”
没有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颜霜勉强恢复了思考能力，他重复了一遍顾恩生的用词，“同化？”
顾恩生点点头，“你没有发现吗？最开始我完全没有办法看到鬼，后面我去接你可以看到鬼的身影，再到我几乎完全可以和你同时见鬼。”
顾恩生神色都沉了下去，“颜霜……这是一个过程，一个慢慢蚕食我们的过程。”
颜霜决定隐瞒傅思明和他的对话，但告诉了顾恩生另一个发现，他无法理清的事情，或许顾恩生可以。于是他看向顾恩生，慢吞吞说道：“我觉得，我的那个心理医生，不是人了。”
顾恩生挑高了眉毛，“你的意思是……”
颜霜继续说下去，“而且他在骗我。”
颜霜想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机解锁打开，然后翻到了自己和方瑾欢的通话记录里。
“我和他的通话记录是昨天才有，之前完全没有联系。”
然后又翻到短信页面。
“和他的短信也是昨天开始的。”
颜霜关掉短信，又打开了微信，他看向顾恩生，抿了抿唇。
“而且，我微信里根本没有他！”
顾恩生知道颜霜的习惯，他帮颜霜接下去，“你没有删除通话记录的习惯，相比于短信，你也更喜欢用微信聊天，除非我离开后你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颜霜看向他，问道：“那我们还要去见他吗？”
顾恩生很认真看向颜霜，说道：“当然要！”
然后顾恩生又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现在去你约定的地方看看，订一个我能光明正大听你们聊天的位置。”
颜霜瞪大眼睛：“我一个人？”
顾恩生：“我在你旁边，我不能直接去和他说，颜霜，你能感觉出来吗？他不愿面对我。”
颜霜眼神闪烁了一下，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似乎他这几日遇到的所有奇怪的人或鬼都对顾恩生有所避讳。
顾恩生，他究竟有什么秘密，颜霜的直觉告诉他，顾恩生知道他自己身上对鬼怪的震慑力从何而来。
但颜霜没有问，他确实是信任顾恩生的，不是吗？
颜霜依旧对这个走廊与楼梯感到恐惧，那一晚的阴影不是那么容易驱散的。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被顾恩生扔到的玫瑰留下的血慢慢变了方向，跟在了颜霜后面。
然后一点一点将颜霜包围了。
颜霜心里不安越来越重，紧紧地握着顾恩生的手，害怕被顾恩生丢下，再一次陷入困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顾恩生挣扎了一下。
电梯上的数字闪烁，最终停在了他所在的楼层。
顾恩生从出门之后就变得过分安静，但颜霜分不出那么多心神去思考这些诡异之处。
电梯门合上，颜霜把头靠在了顾恩生的肩膀上。
仅仅只是几秒，颜霜听到顾恩生说话。
“到了。”
颜霜站直了身子，“这么快？”
他抬头去看电梯上面的楼层显示，这并不是向下的楼梯，而是向上的。
电梯停在了他的上一层。
颜霜感觉到极度的恐惧，这个狭小空间有着他无法抵御的寒冷。
顾恩生侧头看他，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恶意，“我说，到了啊！”
颜霜感觉自己好像在做噩梦，他一直在呓语祈求，甚至妄图挣扎，但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手脚，不能动弹。
“咳咳。”颜霜感觉到口舌干燥，好像一直有灰尘往鼻子里钻。
他睡得很不舒服，但又不太想起，便在床上翻来覆去。
“唔——”颜霜捂着背坐起来，床板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硬，硌得人疼。
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不是他的卧室！
记忆慢慢回笼，他想起了昏倒之前是一幕。
“我说，到了啊！”
那绝对不是顾恩生，甚至不是他晚上见过的副人格，而是一个疯狂的、充满恶意的怪物。
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如何逃出去的方法！
这是一间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房间，他刚刚觉得床板硌人，是因为他就直接睡在床板上面，没有床垫。
同时这间屋子散发出一股霉味，窗户紧闭，似乎很久没有通风了。
他甚至看到墙角结了蛛网。
颜霜手心出汗，他将脚伸出床外，打算下床看一下，但是这间屋子的地面没有贴地板砖，就是水泥地，颜霜甚至能够看见地上硌人的小石子与满地的灰尘。
床下也没有鞋子。
颜霜咬了咬牙，他没有选择。
随着他的走动，灰尘也一下子飘起来，飘进他的鼻子里，他不舒服地打了几个喷嚏。
“唔——”颜霜用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来，他不敢，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颜霜抬脚，脚心被尖锐的石子划破，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流出来。
他朝四周望去，没有包扎的绷带。
刚想再往前走，他就被刚刚突然瞄到的景象给吓到了。
这个房间窗户与门是相对的，而门所在的那面墙壁上面，有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
颜霜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伤口每一次接触地面都是一次钻心的疼。
他仔细打量着这面墙壁上的暗红，应该本身是红色的，血液的颜色，只是时间太久了，有些发灰，颜色更暗了。
墙壁上甚至有一些可疑的抓痕，那些凹陷下去的地方透着更深的红色。
颜霜甚至能想象那个场景，一个被关在这间房子里的人想逃出去，后面站着的是那个将他抓来的人，他被逼到这面墙。
被杀死的那一个瞬间，他在挣扎，用十指在墙壁上留下深深的抓痕，甚至手指被磨得见了骨，留下一片一片血迹。
颜霜害怕地一下子蹲下去，抱头，整个人蜷成一团，好像这样能多些安全感。
上一个住在这里的人的后果，会不会就是他的未来。
他蹲着颤抖了很久，勉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不能坐以待毙。
颜霜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监控器在查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幕后人正看着他害怕的样子哈哈大笑，但他没有选择，至少现在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
颜霜扶着墙，借力站起，他小心地避开了那些暗红色的区域。
他注意到在自己床的对面有一个高高悬挂的东西，被布遮起来了。
是监控器吗？
他走过去，闭眼，鼓足勇气，将上面盖着的布一下子扯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颜霜直接控制不住出声。
被布盖住的是一面镜子，正对着他的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盖住的原因，在这满是灰尘的屋子里居然仍是光亮的。
此刻镜子映照的正是他的脸。
不！不是！不是他的脸！
那是一张灰败的，暗沉的脸，充满了死气！
脸上还有着一些被灼烧的痕迹，但并不严重，好像被人复原过，不，准确说是修复过。
他依旧精致而美丽，除了那面部不正常的灰白色，不对，还有瞳孔，他的瞳孔变得有些散，嘴唇是完全发白。
颜霜跌坐回去，他哆哆嗦嗦地用手去摸自己在镜子里有烧伤的地方，一片平整。
好像，那里面的都是假的，照出来的并不是他，不，是他！不过是死去后的样子。
颜霜牙齿发酸，打着哆嗦。
“吱嘎——”门的合页大概已经很久没有润滑过了，早已生锈，只是轻轻推动便发出令人难耐的噪音。
颜霜闻声望去。
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第17章 17
颜霜紧紧攥着不敢动弹，他可以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门被狠狠推开的声音。
“吱嘎——”
下一刻，一个穿着风衣、戴着鸭舌帽、口罩的高瘦男子打开了门。
即使男子把自己脸遮住了大半，但颜霜还是认出了他。
方瑾欢！
颜霜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静下来了，没有那种恐怖的压迫感，没有心被揪着的感觉了。
不对！颜霜瞪大眼睛！方瑾欢……方瑾欢到底是谁！
“我好像听到你说话了，我猜到你醒了，所以我决定过来看看。”他的声音依旧是理性的，有着让人平静的魔力。
方瑾欢明明是很认真地看着他，但颜霜只感觉到了不适，就像粘腻腻的怪物正窥视着他，颜霜别开了头。
果然是他自己的大喊大叫把这个人引过来的吗？颜霜有些厌烦刚刚那个大喊大叫的自己，怎么在这种地方依旧控制不了自己。
“你果然很漂亮！”方瑾欢不知怎么时候到了他的面前，他走路好像没有声音，显得有些诡异。
而此刻，方瑾欢不觉得有丝毫不妥地半跪下去亲吻了一下颜霜的指尖。
颜霜用力狠狠地推开面前的男人，他胆子确实不大，害怕未知的一切，来到这儿的每一秒他都担惊害怕。
方瑾欢让他感到极度的不适，完全打破了他的安全距离。
方瑾欢没有反应过来，被颜霜推倒在地上，他也不恼，笑了笑，又站起来，说道：“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我装成顾恩生的样子时，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又把手递过去给颜霜看。
“你瞧！我的手被你弄伤了，你应该和我道歉的。”他用很可怜的语气向颜霜卖惨，硬是把流血的手指递到颜霜眼前，像一条卖乖的小狗，正像主人摇着自己的尾巴。但他此时是坐在地上的，看颜霜的时候眼神是向上的，那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目光。
颜霜听到这个方瑾欢又开口了。
“是你约我今天出去的，是吧，颜霜？你为什么非要带上顾恩生？”
颜霜看着方瑾欢愈发不正常的样子，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妙，往后退去，但他脚被划伤了，本来就跑不快，才退两步，就被面前的男人抓住了手腕。
那确实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骨节分明，最上面的指节有着一些老茧，男人用的劲儿很大，他的手腕被男人手上的老茧磨得生疼。
“放开！”颜霜努力想甩开他。
方瑾欢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悦，说：“你为什么相信顾恩生，相信傅思明，就是对我这么抗拒呢？”
方瑾欢好像也并不需要颜霜的回答，他像一个痴汉一样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脸贴上来，他比颜霜高很多，此刻却俯下身子，臣服一样将脸贴在了颜霜的手指上。
“啪。”颜霜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他狠狠甩了面前男子一巴掌，然后往外跑去。
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方瑾欢似乎被颜霜的动作激怒了，他不复刚刚的顺从与臣服，用流血的手捂着自己被颜霜打的那面脸，有些不可置信，他手上的血蹭到了脸上，那边脸便被血液留下了不少痕迹，是斑驳的血迹，看起来更加可怖。
方瑾欢的眼睛往下看去，他比颜霜高一些，这个视线正好是对着颜霜的手。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颜霜的手。
不过颜霜的手确实很好看，修长白皙，就算扇他巴掌好像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不像他，他没有手了……
他纵容地看着颜霜跑出去。
颜霜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外跑去，他如果没看错，方瑾欢的手根本不是他刚刚弄伤的，而是本来就伤痕累累，是一道又一道的旧疤，被人拧断了指骨，手指无力地耷拉着。
不止如此，刚刚方瑾欢把脸凑到他指尖时的时候，他注意到，那张脸和他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样，是灰白的，瞳孔是溃散的，可是，活人的脸怎么会是这样！
跑！再跑快一点！他要离开这个房子！
绝对不能被方瑾欢抓到！
颜霜的眼泪飘出眼眶。
顾恩生！
顾恩生，求求你，快一点，快一点来救我！
颜霜现在满心只有向顾恩生求救，但他被困在了这间诡异的房间，可能根本出不去。
这间房子的布局和他的房子很像，颜霜慌不择路地跑出去后就看到客厅站了一个人。
客厅的人就是昨晚跑到他家门口的男人，他头发依旧是凌乱的，他颇有性质地看着颜霜逃出来，然后扣住了颜霜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向前。
但在方瑾欢出来时，把颜霜护在了身后。
方瑾欢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依旧是那副
“冷静一点。”秦桥音将颜霜护在了自己身后，然后很不高兴地看着方瑾欢。
“你太冲动了！吓到我的小玫瑰了！明明说好了借住在我这里，我可以让你和小玫瑰见见面，但你却碰他了。”他似乎很不高兴方瑾欢私下去和颜霜接触，还触碰颜霜，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窥视了。
方瑾欢安静下来了，或者说他现在并不想和秦桥音闹翻。
他被遮在鸭舌帽下面的那张脸此刻抬起来了一点，他很平静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然后发出嘶哑的笑声，好像他的嗓子早就坏掉了，和颜霜说话时的正常声音才是伪装。
“颜霜，不要害怕！说实话，你现在的眼神可真让我伤心啊，我不过是想和你说说话罢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偏信其他人。”方瑾欢并不死心，虽然他不愿意和秦桥音对上，但也不愿意就这么把自己看上的东西交给秦桥音，他妄图将颜霜拉走。
“啊——”颜霜迅速和方瑾欢拉开距离，他害怕得发抖，看了方瑾欢之前灰白的、死气沉沉的脸，他现在根本没办法和方瑾欢正常相处。
“救救我！”颜霜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秦桥音，他当然知道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看到了一片浮萍，哪怕他并不知道是否能救他的命。
他此刻看起来可怜极了，他瘫坐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攥着秦桥音的袖子。
或许，就算还有正常思维能力，他也没办法自救，而面前这个男人至少还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当然可以了！”
谁不会被这样全心全意的祈求给打动，那种将你看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简直让人一下子就生出保护欲来。
秦桥音温和地看着颜霜，他将手放在颜霜的下巴下面，将颜霜的脸抬起来，然后俯下身子对颜霜说：“但你也得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他伸手拭去了颜霜伤口的血迹，然后将手指放到嘴边，舔了一口。
他低下头，对颜霜说道，“和我想象中一样，非常甜。”
他声音没有多大起伏，“为什么要扔掉我送给你的玫瑰呢？我可是精心染了好久，我以为你一定会喜欢它的味道的。”
颜霜眼里的希望一点一点褪去，他当然明白系统的这句话，那双眼睛一下子变得无神，他无措地放开了攥着秦桥音袖子的手，他该怎么办啊？
顾恩生，求求你！快点来吧！
救救我！
眼泪完全抑制不住。
秦桥音的手突然下移，放到了颜霜的脖子处，他的手很大，正好可以掐住颜霜的脖子，手慢慢收紧，颜霜试图掰开秦桥音的手，他双腿徒劳地挣扎，挣扎力度越来越轻，他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了。
“漂亮的东西就应该做成标本！”
“咚咚咚。”
下一刻，敲门声响起。
掐住颜霜脖子的手松开了，颜霜一下子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颜霜趁着方瑾欢和秦桥音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冲过去开了门，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方瑾欢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刚刚秦桥音对他动手的时候并没有帮他，但颜霜跑去开门时，却和秦桥音扭打起来，给颜霜争取了不少时间。
颜霜眼眶被泪水浸湿，他扑进门外人的怀里，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顾恩生，你来的好晚，我等你好累啊。”
第18章 18
虽然门外的男子和时隔三年初见的时候一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一件黑色的大衣，鸭舌帽，口罩，甚至还有一副太阳镜。
但颜霜太熟悉太熟悉他了。
颜霜甚至感受不到脚上伤口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信任与依赖面前的人。
“上次夜晚你对我可不是这种态度。”顾恩生低下头在颜霜的耳边说，气息一点一点在颜霜耳边扫过。
顾恩生神情有些戏谑：“你这种态度很能取悦他人，知道吗？小可怜。”
颜霜一瞬间僵住了，他已经嗅到了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和后面那间择人而噬的凶宅一样的味道。
顾恩生还是把他扣在怀里，轻声说道：“你敢现在把我推开吗？”
颜霜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他讨厌血腥味，讨厌顾恩生那个性格恶劣的人格。
但……颜霜感受着后面怪物们的目光，他不用回头看，人对于危险到来前的预知向来是灵敏的。
他做了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颜霜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他顺从地抱着顾恩生，示弱道：“那你愿意把我带下去吗？”
顾恩生的目光跃过颜霜，看向他的后面，有些嘲弄，然后他用一种荣幸至极的语气回答了颜霜：“那是我的荣幸，得到你的青睐。”
他就半倚在门框，等着漂亮的小家伙自投罗网。
颜霜本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顾恩生是正好在这个门的外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拦住了，顾恩生站在门口看着他的样子，就像在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但是他没有选择，不是吗？相比于后方已经把对他的那些见不得的心思放在明面上的怪物们，他更愿意去相信面前这个住在他竹马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不管他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副人格？还是附身鬼？
在大门被关上之前，颜霜下意识往后望了一眼。
秦桥音和方瑾欢还在缠斗，方瑾欢被秦桥音抱住，挣扎着往前爬。
秦桥音的死死掐住了方瑾欢的脖子，但方瑾欢似乎并不在意，他无视了在他脖子的手，而是径直向前爬，很明显，他的目标是门外的颜霜。
秦桥音的手劲似乎很大，特别是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方瑾欢瞪大眼睛往前爬，脖子便被秦桥音生生拧断了。
但这种恐怖的景象，方瑾欢却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向前挣扎。
“顾恩生……”颜霜张口却发现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被吓到几乎失声。
他有些焦急，拉着顾恩生的袖子。
“唔……”
他想告诉顾恩生他刚刚看到的一幕，但不管他心里多么纠结与害怕，他仍旧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但面前的这个顾恩生似乎还是有着和他的竹马一些相同的特质，比如细心。顾恩生本来是打算直接牵着颜霜回家，但他刚刚欲走，就发现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小兔子此时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甚至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整个眼睛都哭红了。
他看了一眼已经被他紧紧关上的门，大致猜到了颜霜的情况。
他不太吝啬一个拥抱，更何况这本就是他见到第一面就想锁住的人。
他轻轻拍着颜霜的背，一下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给颜霜一个发泄的出口，这样漂亮的小家伙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如果没有强者的庇护，会死得很快。
当然，他愿意做这个庇护者，如果这个小家伙乖乖听话的话，甚至他可以当颜霜嘴里的顾恩生，反正……鬼没有真实的形态，不是吗？
顾恩生护不住颜霜，才会让颜霜一次又一次陷入死地，而他不会。
颜霜不是喜欢顾恩生吗？那他正好，正好就在顾恩生的身体里。
颜霜此刻将头埋在顾恩生的怀里，一抽一抽地哭着，也就错过了顾恩生脸上的变化，抱着他的男人的神情并不像他的动作一样温柔，而是偏执并且占有欲极强。
颜霜的情绪慢慢平复了，只是还是有一口气堵在心口，大概再好好休息一晚，他就可以正常说话，他失声只不过是心理因素。
这整栋楼都显得阴森可怖，明明是白天，但却不见一点光亮，看不见前方。
好像往前走，便是自己自投罗网，进入怪物的血盆大口。
颜霜摸索着去牵顾恩生的袖子，他害怕在这种地方被丢下，或者，自己走丢。
顾恩生不知是不是意会错了他的意思，他将自己左手送进颜霜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别怕黑，只有这层楼是这样的，这里灯坏了，我们住的那层楼很亮，你不用害怕了。”顾恩生似乎是抵在颜霜的耳朵旁说的。
“好……”颜霜的嗓子还是没有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颜霜往前抬脚，前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他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伤上加伤，不过顾恩生很及时地护住了他。
“小心！”
然后他听到顾恩生又很温柔地对着他说：“跟着我走，我走一步，你走一步，小心点。”
“好。”
“我总觉得他们有些怕你。”颜霜的嗓子好多了，他情绪平复之后，好像就可以开口了。
“因为……我杀过他们呀。”
颜霜咽了咽口水，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
“你在说笑吗？”颜霜还没有拿准到底该如何和顾恩生交流。
“你不觉得秦桥音，哦，就是那个在楼梯里吓过你，在电视里爬出来的东西。”
颜霜眼睛一点一点瞪大。
两层楼的距离并不远，颜霜脚受伤走不快，顾恩生虽然不知道颜霜走路慢的原因，但却耐心地等着他一步步往下走。
顾恩生没有骗他，颜霜用手捂住眼。
他回来了！他住的楼层和走的时候一样！
不知是不是灯光有些刺眼，颜霜眼睛眨了眨，然后眼泪掉下来。
颜霜也不知道是生理性眼泪还是宣泄的。
顾恩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他的手，颜霜转头去找他。
“颜霜，你刚刚怎么不见了？我在这里等你好久。”后面传来顾恩生的声音，有些抱怨。
颜霜瞳孔一震，他看着从他后面走过来的顾恩生，突然感觉如坠冰窟。
如果，顾恩生一直在他后面，那……刚刚和他说话并牵着他走的人是谁？
不，他和顾恩生的时间再一次出现了不同。
“顾恩生，现在是什么时候？”
“两点左右，我们不是要去见你的心理医生。”
第19章 19
颜霜心里不禁浮现出方瑾欢那张灰白的脸，他手抖了抖，连笑都笑不出来。
“不……不去了！”
顾恩生抱住他，“怎么了？”
颜霜喘着气，低头又看到了被碾过的玫瑰花瓣，血液正一点点往外渗。
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那浓郁的血腥味究竟出自谁？是那地上的血腥玫瑰，还是抱着他的顾恩生？
颜霜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狠狠推开了顾恩生，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去。
然后狠狠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反弹力让他一下子又坐到了地上。
“好久不见啊，哥哥。”女孩抱着洋娃娃，甜甜地对着颜霜笑着。
双马尾女孩伸出右手想要将颜霜拉起来，颜霜却吓得不断后退。
一双红色高跟鞋映入颜霜眼帘。
“宝贝，你怎么这么调皮，快和哥哥道歉。”高挑女人画着浓妆，摸了摸女孩的头。
“你好。”顾恩生挡在了颜霜前面。
女人看见顾恩生干笑了几声，然后抱着女儿打开了隔壁的门。
“我刚刚搬过来，还希望大家多多帮助呢。”女人展颜一笑。
等到女人把门扣上，颜霜的神志才算回来。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颜霜，你能不能把所有的事完完整整和我说一遍。”顾恩生一边开门一边说。
颜霜沉默了很久，他陷在沙发里，半天终于开口，“她们都死了。”
“嗯？”
颜霜看着顾恩生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妥，才继续说下去，“她们死于一场车祸，我之前独自上的那辆公交车就是失事的公交车。”
顾恩生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下。
颜霜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你是不是觉得我突然不想去见方瑾欢很奇怪，因为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颜霜努力瞪大眼睛，但却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不知何时，他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
顾恩生想到几次颜霜出事的节点，他似乎都很诡异地失去了那一段记忆。
他下意识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霜霜，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这些的。”顾恩生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和颜霜的信息差很大。
颜霜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最开始是自己查了一些，然后是有人和我说的。”
顾恩生眼神一冷，“谁？”
“傅思明。”
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
颜霜自己实在想不透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于是将手机打开翻到了和傅思明的聊天界面，然后将手机交给了顾恩生。
顾恩生的眼神越来越冷。
“你很相信他。”
颜霜抿了抿唇，“但是他说的很多确实应验了。”
颜霜抓住顾恩生的手，“顾恩生，你的副人格，非常非常不对劲。”
“副人格？”顾恩生轻呵了一句。
“你陪我，去上面一次。”颜霜手都在抖，但依然下定了决心。
与其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主动出击，一次性解决。
出门又一次遇见了隔壁的母女，或者说她们一直在等着颜霜出门。
小女孩依旧热情，她双手朝着颜霜的脖子抱去，想让颜霜抱她。
却被顾恩生抓住了双手。
她好像被顾恩生的动作激怒了，她恶狠狠盯着顾恩生，眼里再没有一丝属于孩童的天真，“我不和你们计较了，反正你们都要死了。”
然后狠狠挣脱了顾恩生的手，跑到了她妈妈背后。
颜霜后背却出了一身冷汗，他冥冥之中觉得这个女孩未必是危言耸听或者说诅咒，而是在说着一件即将发生的事。
女孩却似乎不愿再和他们交流，和她妈妈一起再次扣上了门。
“顾恩生，他为什么会成为我们的邻居。”颜霜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然后牵着顾恩生的手飞奔到顾恩生原先住的房子。
“霜霜？”
“咚咚咚。”颜霜开始敲门。
死去的母女成为他邻居的时候，颜霜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记忆里又一处缺失。
他居然完全不记得顾恩生一家搬走以后，隔壁究竟谁住了进来。
没有人应答。
颜霜心里有了几分多的猜测。
“顾恩生，我想先去一楼看看。”他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眼里带着几分渴求。
顾恩生：“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颜霜一边按电梯，看着电梯没有在任何一层停留，直接到达他所在的楼层。
楼道里的灯光很暗，照在人身上，形如厉鬼。
“你没有发现吗？我们这栋楼从来没有过其他人。”
颜霜又想起了之前去坐公交的时候，他想起这几天好像只有他出去和谁有约定，那里才会出现人。
而街道上，大楼里，都是空无一人。
和他们同住在这一楼，至今，他只见到了死人。
颜霜率先冲向保安室。
心里最后一丝侥幸被打破，他哆嗦着去看监控。
几乎所有楼层都是空无一人。
顾恩生也意识到了这些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就像被禁锢在了这个特殊空间。
可是在下一刻，监控室里显示，所有的门都被打开，楼道里黑压压一片人。
每个人都努力看向监控。
面色灰白，身穿寿服，尸斑横纵在脸上。
颜霜和他们对视了一下。
“他们伤害不了你，只能吓一下你。”顾恩生在他耳边说道。
“啧，胆小鬼。”
颜霜瞪大眼睛，“你……”
顾恩生很干脆承认，“我觉得他在遇鬼这方面没什么用，就直接出来了。”
然后扯着颜霜的袖子站到电梯门口，按了电梯。
颜霜想要甩开顾恩生的手，“我不上去！”上面全都是鬼！
顾恩生的力气却很大，死死钳住颜霜的手。
“我都直接把线索往你面前放，就差直接说给你听了，你是不是真的蠢？”顾恩生不顾颜霜的挣扎，把他带进了电梯。
他看着颜霜有一些犹豫，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掐住了颜霜的脖子。
“唔——”颜霜在电梯里挣扎着。
顾恩生的副人格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说动手就动手。
电梯门打开，顾恩生的手也松开了，颜霜终于拜托了他的控制，然后站在电梯口干呕起来。
顾恩生眼里却多了几分释然。
他跟着一起走出了电梯，眼神却变了。
“霜霜，我刚刚做了什么？”
第20章 20
顾恩生伸手想要牵颜霜的手时，颜霜下意识甩开了。
他的嗓子还火辣辣地疼，从副人格对他突然动手，他至少窒息了十几秒。
顾恩生看到颜霜脖颈处一片淤血，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失去了从电梯上来时的记忆，“是我？”
颜霜抿了抿唇，把头侧了过去。就算顾恩生现在精神有很大问题，甚至莫名其妙攻击他，他都没有办法离开顾恩生，一个人在这些诡异事件里存活。
他就像莬丝花，不得不攀附顾恩生而活。
而刚刚在监控器里看到的一切就像是幻觉，这层楼各户房门紧闭，完全看不出刚刚万鬼齐出的状况。
手机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颜霜自从被困在楼梯间后，出门就会携带手机。
这一时也不知是不是还没缓过劲，他就听着铃声响了四十秒。
也或许是之前送玫瑰的跑腿电话给他留下了难以忘记的印象。
颜霜听到铃声断了，才从兜里掏出手机。
未接来电是傅思明的。
傅思明没有再打，而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傅思明：你还有一次机会可以从顾恩生身边逃走，或许他已经开始威胁你生命了，如果你继续待下去，他迟早会杀了你。
他是厉鬼。
颜霜手抖了抖，把手机屏幕背向顾恩生，给傅思明发消息。
颜霜：那你觉得你一个鬼的话有很大可信度吗？
那边没有再发消息过来，颜霜觉得这确实是一次很重要的选择。
他感觉他和傅思明回话的不同，会得到不同的结果。
但他相比之下，确实没那么相信傅思明。
一个是关系平平的老同学，一个是亲密无间的竹马，他的心未免会偏向更熟悉与亲密的人。
顾恩生没有对他动手，动手的是副人格。
但……他好像没办法这样离开顾恩生，哪怕傅思明说的都是真的。
不过，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顾恩生。
颜霜和顾恩生保持了一臂距离，他先拐弯，电梯过去一个拐弯就是他家。
而此刻，之前零散在地上，被碾过的玫瑰花瓣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新的玫瑰。
颜霜一时间有些站不稳。
顾恩生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直接扔掉，不过他也不敢先让颜霜去接触这种东西。
他拿起了玫瑰。
和昨日送过来的不太一样。
昨日满是红玫瑰，今日却是一些带着红色的白玫瑰，近看会发现白玫瑰是还没有染完。
颜霜脸色有些发白。
今日的花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就是告诉他，昨日的红玫瑰就是白玫瑰被血染成的。
纸条被挂在了最上面，很是显眼。
“虽然你很不听话，但我还是邀请你去约会。”
没有署名。
不过颜霜已经知道花主人是谁，今天两次濒临死亡。
白玫瑰像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颜霜害怕被扔掉的玫瑰会在他下一次出门的时候强行带走他。
“叮。”这是颜霜设置的短信铃声。
是傅思明吗？
颜霜打开了短信。
傅思明：你相信他吗？
颜霜想了一下，回他，“相比你，那自然更信他。”
颜霜心里有些没底，手里都出了虚汗。
“进来吧。”顾恩生一手抱着白玫瑰，一手开门。
颜霜诧异：“这次不扔掉吗？”
顾恩生神色冷了一下，“哪儿有前日防贼的道理。”
“刚刚是傅思明在和我发消息。”颜霜开口，虽然他知道他就算不说顾恩生也不会逼他。
但他想接着傅思明的口，聊聊顾恩生副人格的事，那是一个危险的东西。
顾恩生接过了颜霜的手机，“他的意思……”
“我不知道。”颜霜抬头看他，眼底很清澈，他说的是实话。
傅思明：顾恩生，我和你聊聊吧。
颜霜的手机再一次弹出了消息。
傅思明就好像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这种随时随地就会被人窥伺的感觉让人遍体生寒。
颜霜想再发消息去问问傅思明，却发现被拒收了，而顾恩生却收到了傅思明的短信。
顾恩生看完之后，熄了屏幕，面上看不出什么情感变化。
他搬了一个凳子坐到颜霜面前。
“霜霜，你把我副人格主控身体时做的事和我说一下，行吗？”
颜霜愣了一下，然后把几次和副人格相处的具体说出来。
当他复述到副人格说时，顾恩生叫停了他。
颜霜：“这句话，怎么了……”
顾恩生却没有回答他这个疑问，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这个送玫瑰的人不是要约你出去吗？你就把他约出来。”
然后顿了顿，又说，“我们得先把握主动权。”
颜霜想到之前在楼上发生的事情，不免有些抗拒，“顾恩生！他们不是人！”
顾恩生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不过，我听你描述的我的副人格，我觉得他们不是对手。霜霜，你想每天接受一束带血的玫瑰吗？”顾恩生用手指了指那束带血的白玫瑰。
颜霜一下子沉默了，然后在手机里找到方瑾欢的电话，将他们都约了出去。
方瑾欢和另一个鬼住在一起，或许可以联系到。
方瑾欢那边很快回信：好。
颜霜把方瑾欢的回信给顾恩生看，然后问道：“那我们现在上去吗？”
“去。”
门口再一次遇见了那对母女。
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似乎正要带着女孩出去，看到颜霜时，别有意味地说了一句，“你知道鬼话连篇的意思吗？”
她好像也不期望颜霜回答，带着女儿直接走了。
这层和上层之间的楼梯似乎是从某一个阶梯被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现代化的世界、另一边却像是上世纪的老楼，布满灰尘。
颜霜被灰尘呛得直打了两个喷嚏。
方瑾欢和秦桥音所住的那个房间好像也是这样，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灰尘、蛛网随处可见。
颜霜走到门口还在犹豫，那不是像他家中的门一样是有着很高安全系数的铁门，反而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敲门吗？”颜霜对顾恩生做着口型。
顾恩生把颜霜扯到自己背后，然后一脚踹开了门。
“咳咳。”颜霜低下头。
房间里空无一人，似乎二人真的去赴约了，颜霜甚至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这招这么有用。
颜霜领着顾恩生去了他醒来时呆着的房间。
“我觉得最大的诡异就是这面墙与镜子。”其实不止是这样，他感觉这层楼就像一个显形镜，方瑾欢和秦桥音离他很近时，他都看到了他们身上那些不属于活人的特征。
比如尸斑。
但这些是之前和他们在下面的楼层见面时完全没有的。
那面被他把布扯开的镜子，没有人再把布搭上去，光不知怎么经过那面镜子的反射，在床上留下些微的光。
显得有些诡异。
但或许是顾恩生的存在，让颜霜心里微微有了些底。
“就是这个。”颜霜拉着顾恩生走到了镜子前面。
两张脸同时出现在了镜子里。
他的脸色较之昨日更差，瞳孔涣散得更加厉害，隐约有一些可怖，而顾恩生却是红润的气色。
颜霜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个画面，是呛人的毒烟与无法逃脱的大火，生与死的距离在那一面窗户，可已经逃不出去了。
手机里是没有发出去的短信。
有些答案好像最开始就有些征兆了。
第21章 21
顾恩生捂住了颜霜的眼睛，“别看了。”
他感觉手心有些湿润，颜霜的睫毛很长，扫得他手心有些痒。
颜霜将顾恩生的手从自己的眼睛上移下来，“他们应该发现被骗了，我们先回去。”
颜霜勉强挤出一个笑。
“霜霜，他们不会回来。”顾恩生语气淡淡地。
“不过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先回去。”
颜霜不动了，他眼睛眨了眨，说道：“顾恩生，你的副人格和我说，鬼是杀不死的，这是真的吗？”
顾恩生顿了一下，“我怎么知道？”
颜霜张了张嘴，“不过，不是鬼的肯定会死。”
他其实有些明白，顾恩生似乎知道的比他多很多，而且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问。
他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想起来的东西，那些零碎的画面，组成了一个他有些难以接受的答案。
不过，他心情反而比傅思明诱导他说，顾恩生已经去世时要好很多。
不过他不知道，这里如果是死者的世界，他为什么会和顾恩生相逢。
而且这三年的记忆依旧是空白一片。
顾恩生说的没错，他们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有在楼道里碰到方瑾欢和秦桥音。
而在顾恩生前去开门时，他看到了那个双马尾小女孩。
小女孩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她走上前，把棒棒糖从嘴里取出来，“哥哥，我要和你说一件事哦。”
颜霜下意识回头看顾恩生，他其实已经不太害怕小女孩了，当想起自己早已死去的时候。
鬼又怎么会害怕鬼呢？
真正不正常的是误入亡者世界的顾恩生。
他这一路遇到那么多奇怪的事情，流血的舞鞋、走不出的楼道、亡者的公交车……
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属于亡者的，这一切是属于这里的正常现象。
而他却意外失去了死后的记忆，误以为自己还活着。
“不用看了，我们不想让他看见的时候，他是看不见的。”小女孩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锁似乎意外出了问题，顾恩生还在找办法开门，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颜霜蹲下去，“你想和我说什么？”
小女孩咯咯笑起来，“哥哥可能忘了，不投胎转世，强行滞留在亡者世界是有条件的，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经历一次死亡场景。”
她眼里突然多了几分恶意，“哥哥今天不要忘了去公交站，就差你了，我们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来，你不来，人不齐，司机就没办法开车。”
“如果你不来，可能就会被强制离开，那个生魂，”女孩指了指顾恩生，“没有亡者的庇护，可能会被亡灵留下哦……”
女孩冲着他甜甜一笑，“被永久留在这里是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吧？所以哥哥现在要走吗？”
颜霜脸色一白，“那我现在……”
“最好带上他，不然他身上的气息没了你的掩盖会招来其他东西哦。”
颜霜喉结动了动，“顾……顾恩生，我……我现在不想回去了……”
他去扯顾恩生，“我们，不，我不想住这里了 ，我们出去打车好不好？”
顾恩生虽然没有弄懂颜霜在想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女孩依旧屏蔽了顾恩生对她的感知，在前面带路。
在颜霜上次下车的公交站对面也有一个公交站，不过方向不一样。
那里已经停了一辆公交车，车上几乎座无虚席。
而坐在窗边的人，都意图伸出头来看他，但窗户紧闭，他们的脸被压得变了形。
颜霜看到了方瑾欢和秦桥音，他突然明白了上次他查看失事新闻后出现的鬼魂里少掉的三个是谁。
方瑾欢、秦桥音和他。
“哥哥，我先上去了哦！”女孩朝他招招手，然后一蹦一跳上了公交车，好像她即将体验的不是又一次的死亡。
颜霜白了脸，没有人会愿意再一次面对死亡，虽然并不会再死去了，但那种痛苦却是真的。
但是……
颜霜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恩生。
女孩刚刚还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你只有让他看到你的死亡场景，他才能想起你早已死去的真相，才可以摆脱这里回到现实，不然就会被同化……”
“哥哥，你想让他在这里陪着你吗？”
颜霜狠了狠心，甩开顾恩生的手朝公交车跑去。
然后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抱歉。”
车子已经发动，而本该坐着他的位置坐着顾恩生。
颜霜惊诧地回头，是傅思明。
第22章 完
公交车就这样在颜霜的面前，燃起了熊熊大火。
颜霜拼命想要摆脱傅思明的钳制，他往后踹，用牙齿死死咬傅思明的手腕，但只是绝望地看着公交车的火越来越大。
火阻挡了视野，他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顾恩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火中，在火焰冲顾恩生而来时，他还对颜霜笑了笑。
那些绝望的嘶吼被困在车子里出不来。
颜霜看到那个双马尾小女孩拼命击打着窗户，最后却绝望地被火焰吞没。
秦桥音拿起安全锤想要砸破窗户，却被方瑾欢扯住头发往后拖。
这一次他似乎失去了那些非人的特性，他无法无视掉方瑾欢往后的力，被拖着和方瑾欢一起陷入了火。
……
等到公交车的火焰慢慢熄灭，公交车也摇摇欲坠，那个铁架子随时会垮，而里面，本该存在的焦黑尸体却消失不见。
傅思明放开了手。
颜霜甚至顾不上质问傅思明，他踉跄地跑到那堆废铁前面。
风吹过来时，他脸上有些凉意，颜霜伸手，一片湿润，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
“你不在家？我本来打算带你去游乐园！”
“嘿嘿，我和班里几个人约好了，不要生气啦！”
“跑！快跑！”
“砸窗啊！”
……
“颜霜！你那边怎么了！说话！”
“顾，顾恩生，公交车被撞了！起火了！”
……
“颜霜！颜霜！”
颜霜不小心按到了挂断。
“怎么回事？窗户砸不开？！”
“司机，司机快开后面的门！”
“我去你妈的，快开呀！”
“司机死了！”
“安全锤呢？”
“预谋！有预谋的杀人！”
“妈妈！妈妈！妈……”
颜霜看着怎么砸都砸不开的窗户，身后翻涌的火浪，不断往窗口挤着的人群。
打开短信栏。
这是一场无法逃掉的死亡，无人能救他们。
颜霜：好好活……
身后的人打掉了他的手机，而他没来得及捡起就被火焰吞没，那条短信也再也没有发出去。
他早就死了，死在三年前。
颜霜眼里有些迷茫。
“还好吗？”傅思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了下来。
“啪！”颜霜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假扮顾恩生！为什么让他去死！”
傅思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颜霜，歇斯底里，他向来是温柔而懦弱的。
傅思明低头笑了一下，“可不是我，是他来找我做的交易。”
颜霜坐在地上，泪水滴落在手背上。
“活人无法进入这个世界，只有死人……哦，不对，还有你这种将死未死的植物人。”
傅思明愉悦地看着颜霜瞪大眼睛的样子，继续说下去，“死人无法脱离这个世界，要么不断重复死亡的过程，要么就去投胎。但植物人可以，如果你能在不靠外力的情况下想起你进入这个世界的原因，你就会脱离这个世界，在现实里醒来，并且忘掉这里的一切。”
然后他眼含讥讽，“可惜了，你没有，你浑浑噩噩在这里过了三年，别说清醒，连意识都没有。”
颜霜抖了抖，“那你们……”
“我们死了呀，死者当然是全部的灵魂进入亡者的世界，可你不是。”
傅思明一下子坐下来，然后伸长腿，“而你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弱了，如果再不醒来，你就会真正死去。”
他停顿了一下，“所以，顾恩生找上了我。”
“怎么可能！”颜霜想要离开这里。
“啧，继续听下去。”傅思明拉住颜霜。
“他付出的代价还不小，你要知道，如果我们将你永远留在这里，那参与这件事的人就可以免除三次惩罚。”傅思明伸出三根手指，“那可是三次不用体验死亡的奖励啊！”
颜霜突然想到了频频误导他的众鬼，原来，诱惑力这么大吗？
“所以只有我答应了，因为我算是自杀。”
“你不是……”
“当时能逃脱的，我打了方向盘，让车子朝着悬崖去了，不是山洪，是掉下悬崖死的。”傅思明说起自己死亡的时候，语气很正常，“所以我不在意这三次机会。”
“他为什么要联系你？”颜霜用手指在地上磨着，任由他出血。
“不是和你说了吗？活人不能随便进入亡者世界，除非将灵魂寄托给亡者！”
颜霜说不出话，他嘴唇动了好几次，却又合上了。
“我就是所谓的副人格，他什么失忆之类的状况都是和鬼魂融合的代价。”傅思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成功的话，我会获得很多供奉，那边没人给我上坟，所以这对我诱惑力很大。”
颜霜死死咬着下唇，“那你为什么还要误导我！”
“颜霜，鬼和人是不一样的，你知道鬼话连篇的来历吗？我答应他不一定要做到，虽然三次死亡体验免除对我诱惑力不大，但我也不是完全不心动。你得好好感谢我，不然你和顾恩生早就被秦桥音杀了。”傅思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硬币随意在空中抛着。
颜霜带着一丝期望，问着最后一个问题，“那……顾恩生刺激我想起这一切后是不是回去了。”
“啪。”硬币落到了地上。
“颜霜，万事万物皆有代价，你早已注定不会在现实中活着，所以让你活着就必须付出代价。一条命换一条命而已。”傅思明看着颜霜一下子暗下来的眸子，“这就是他不知道直接自杀的原因，必须生魂换生魂，而且，死者会失去自己最有执念的记忆。”
然后他用颜霜听不到的声音，继续说道，“你那三年忘的最干净的就是顾恩生，所以我想试试……”
他的身影在颜霜面前渐渐变淡，“恭喜你，重回阳光之下。”
傅思明仍旧带了一丝不太好的心思，他并没有告诉颜霜，其实顾恩生并不会消散。
他代顾恩生受过了。
就让颜霜惊慌一段时间吧。
第23章 番外
1.
“今天又这么早起吗？”室友睡眼惺忪地和顾恩生打着招呼。
顾恩生随口应了一声。
“学神就凭你每天六点之前起床学习的精神，没这成绩都对不起你的距离。”室友从洗漱台上取了漱口杯。
不是因为学习。顾恩生在心里否定，他只是做噩梦了。
这三年来他总是梦到那辆失事的公交车。
颜霜被困在车里，出不来。
从颜霜被救出来送进救护车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颜霜是唯一的生还者，或许。
顾恩生想着颜霜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有时候也分不清颜霜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了。
他每次都要去感受一下颜霜身上的温度，来确认颜霜还活着。
颜霜会醒来的。
这是顾恩生这三年还能勉强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的精神支撑。
他努力学习，没有放弃功课，他想颜霜醒来还需要他去给颜霜补课。
三年一晃而过。
颜霜的病情曾经被众人讨论，如今却也淡去，顾恩生已经很少很少听到有人讨论颜霜了。
颜霜还活着，失去灵魂地活着，却又死在了众人的心中，只有少数的人还很深刻地记得他。
思念压制不住，顾恩生总觉得下一刻颜霜就会睁开眼，但他只会见到颜霜安静地睡在病床上，颜霜的父母在时间的流逝中都已经慢慢接受了颜霜再也不会醒来的事实，只有他不能。
他无法忘记笑起来的颜霜。
可惜这三年，他一次也没有梦到过出事前的颜霜，每一夜都是熊熊大火，和大面积烧伤的颜霜……
颜霜那么怕疼，当时是不是很绝望？
顾恩生随意用冷水冲了一下脸，确认自己清醒后，才继续往外走。
他得去市医院陪颜霜。
2.
“你的意思是……”顾恩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是还在噩梦里吗。
医生夹着病历本，朝顾恩生微微低头，“抱歉，先生，我想这是一个很难让人接受的事情，但颜先生的病情不容乐观，他的心率越来越低了，我想……”
顾恩生感觉世界突然一片寂静，他好像被世界隔离在了外面，回神的时候，他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顾恩生回到病房。
颜霜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这三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印记。
你会醒来的，对吗？
3.
“你在看什么？”后面有人拍了拍顾恩生的肩膀。
顾恩生沉默着，然后关掉了自己查询植物人的页面。
“无限游戏？”后面的人眼前一亮，“兄弟！你也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顾恩生看到这个页面不知道何时弹出了一个无限游戏的病毒广告。
神经病。
顾恩生冷冷看了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一眼，他今天没有心情和人说话。
“你看的是哪个？鬼界？这个还挺好玩的，说不定能遇到已经死去的朋友呢。”
“那……植物人呢？”顾恩生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神神叨叨的人搭话，或许他也疯了吧。
4.
“我没理解你的意思。”顾恩生看着拿了一堆香和纸钱的男人在他面前跳大神。
“别介啊！你那朋友又不是完全死了。我这直接找也找不到，这只能找死人。”
顾恩生掉头就走。
“别别别，没这办法还有其他的。”男人一把拦住顾恩生。
“说。”
“你这哪儿是求人办事的态度……诶诶诶，别走啊！你和他的共同好友里面有没有去世的。”
顾恩生想了想：“没有。”
“那认识的人？”
“他奶奶？”
男人拿着香转了一圈，“不行！转世了。”
顾恩生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傅思明。”
“我先说好啊，只是认识的话，不一定会尽心尽力帮你啊！说不定会毁约。”
“我没有选择了。”
5.
“你确定要直接去鬼界？”
顾恩生看了他一眼，“对。”
“我先把后果给你说清楚哈，虽然我要冲KPI，找新人加入无限游戏，但我不坑人的。”
“什么代价都行。”
“那我也要说清楚。鬼界有自己的规则的，你朋友的命数是已定的，他注定这个月就会去世。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是你替他去世，他命数已定变不了，但可以换命，你可以把你的命换给他。”
男人顿了顿，“你确定吗？”
“行。”
6.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顾恩生见到了颜霜。
活生生的颜霜。
他穿着一件嫩黄色的大衣，戴着一顶可爱的毛线帽，耳朵被冻得通红。
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颜霜好像没有认出他，转身欲跑。
“颜霜，是我。”
颜霜停下了脚步。
7.
“那神棍说你知道后续该怎么操作。”顾恩生站在镜子面前，对着镜子说话。
诡异地是，镜子里的人居然和境外的景象并不完全一样。
傅思明：“简单，你一次次去见鬼，发现这个世界不正常，再引诱他发现车祸，他迟早会想起来。”
顾恩生：“会不会太残忍？”
傅思明：“那就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呗。”
顾恩生：“你说换命怎么换？”
傅思明：“除了自杀，其余鬼都只能在这里呆三年，然后在三年后的同一天，再一次体验死亡场景，这一次，是转世。”
顾恩生有些诧异：“那为什么说只要愿意不断体验死亡场景就可以永远保持记忆在这里活下去？”
傅思明脸上多了几分嘲讽，“不给鬼画大饼，那不是早就有鬼反了，你觉得转世投胎后失去这一世记忆重新开始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顾恩生顿了顿，“那他们一直想让颜霜留在这里，为了获取三次死亡体验豁免的奖励……”
傅思明：“画的最大的大饼，不然怎么找免费劳动力。”
“可是颜霜还没有死……”
“不！他三年前就死了，至少生死簿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以活死人的状态存活于世，但是鬼界的执法者是按照生死簿执法，所以再过几天，颜霜就不得不去轮回，而他现实中也会死去。”
“顾恩生，你怎么还没有出来啊……”颜霜的声音有些泣音。
傅思明玩味地看着顾恩生，“快出去吧。”
顾恩生转动门把手，“不要告诉他实情，拜托了。”
8.
火焰一点一点吞噬了他，顾恩生第一次完全感受到了颜霜当时的绝望，比在梦里真切太多。
他静静坐在那里。
“怎么回事？窗户砸不开？！”
“司机，司机快开后面的门！”
“我去你妈的，快开呀！”
“司机死了！”
“安全锤呢？”
“预谋！有预谋的杀人！”
“妈妈！妈妈！妈……”
……
所有的一切再次重演，砸不破的窗户，后面的熊熊大火，一场有预谋的杀人，车里的所有人都将永眠。
听着喧闹声渐小，在即将被大火吞没时，顾恩生突然很想很想给颜霜发一条消息。
而信息栏却早已有一条还未编辑好的短信。
“好好活……”
那条没有发出的短信终究被接收到了，可惜他却没办法回应短信的编辑者了……
抱歉，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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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9.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