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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仙遍六界[穿书]
作者: 甜仙贝
简介:
司烟穿书后,以为自己只是一个炮灰。
结果没想到,她背地里居然是妖界第一大佬!
一出场就是满级状态,人挡杀人,鬼挡杀鬼,神挡……呃,这个不行吧,她比较迷信。
系统:不行也得行,人设请立稳!
于是,她今天刀几个仙门弟子练练手,明天下冥界猎个鬼,得空到仙界抓几个小仙子玩一玩,顺便招呼几个小妖搞搞事以促进原文男女主的感情发展。
司烟打个喷嚏,整个六界都得震一震。
人界:救!命!啊!按着这个节奏来,她下一步一定是毁灭人界!
仙界:有点害怕……凶残妖皇不会把我们仙界一锅端了吧……
冥界:这六界之中,唯有妖皇配得上我们阎君!
魔界:这疯批程度,您不是魔尊谁是魔尊?
妖界:妖皇的命令就是绝对的!妖皇大人,我们誓死追随你~~
神界:啧,整个下界都要疯了,还好我们有第一大佬罩着……等等,妖界大佬和我们神界大佬什么时候搞到一块去了?!!
*非传统修仙背景,在基于民俗传说、中国神话传说基础上,各种瞎掰
*不黑原男女主
*1v1,he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两位大佬谈恋爱
立意:忠于自己,认真生活,奔 ?
第1章
◎老鼠嫁女(上)◎
正月初三,太阳下山后,福临村的家家户户开始炒芝麻糖,香气从街头飘到巷尾,黏黏的、腻腻的。
虽然是正月里,但街上却冷冷清清,连孩子的笑声都听不见。几户人家门口贴着的对联被风吹起掉了一角,飘飘荡荡,更显冷意。
周三石捧着一笸箩的芝麻来到厨房。他身材矮小,脚垫在凳子上才够得着灶上的大铁锅,“哗啦啦”,一笸箩的芝麻倒进锅里,周三石迅速抄起大勺熟练翻炒。
待炒熟盛出后,又是一阵“哗啦啦”,糖块像是不要钱似的倒进锅里。
如果放在之前,周三石定是舍不得放这么多的芝麻和糖。但现在,他完全感受不出心疼。
芝麻和糖混合在一起,炒出香甜的气味。
黯淡烛光的映照下,只见周三石重复着手中翻炒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但仔细一瞧,却能瞧见他的身影微微哆嗦,表情格外僵硬。
是了,他不心疼不要钱似的芝麻和糖,那是因为他正感受莫大的恐惧。
“咚咚咚”!
周三石猛地一哆嗦,手中的大铁勺差点摔在地上——“咚咚咚”,他仔细一听,原来是有人在敲门。
他被吓得飞出去的魂收回来一些,又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时候,谁会敲门呢?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不安起来,慢吞吞咽了口口水,耳朵竖起来。
“咚咚咚”——
敲门声仍在继续,带有几分急促。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有人在家吗?”
是女子的声音。
周三石的媳妇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怀里抱着女儿,俱是满脸疑虑。
看见媳妇和女儿,周三石定了定心,问:“谁啊?”
“我们恰好路过,想借住片刻。”
周三石一家三口紧紧挨在一起,盯着门口,畏惧而不敢说话。
“不要怕。”这会儿,外头传来一个男声,“我们不是妖怪,我们都是自青灵山下山而来。”
“青灵山?”周三石一听,眼底冒出欣喜之意,连忙小跑过去开门,一边连声道,“仙长!救命啊!仙长!”
门外站着一男两女,身着青衣,在冷清黯淡的灯火下,却像是有一股子飘逸之气,一瞧便知并非凡人。
周三石登时像是看见亲人一样痛哭流涕:“仙长!有、有妖怪!”
“不要怕,我们正是为除妖而来。”男子温和安抚道,“能否安排一间房间?我们稍准备片刻,便到那妖怪的巢穴去捉妖了。”
周三石忙将自己住的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他媳妇则是泡了一壶热茶,临到房门口时,想了想,又取了一盘刚炒好的芝麻糖端进去。
“多谢了。”
男子道了声谢,见周三石媳妇没有要走的意思,皱眉道,“你先去忙吧。”
周三石媳妇尴尬笑了笑,这才离开。
就在即将合上门的那瞬间,她鬼使神差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将门完全关紧。
房门过于旧了,当没有关紧时会留下一条缝隙,凑近看隐约能看见房内景象。
“听说民间很多地方有个习俗,每年正月初三都要炒芝麻糖,这是为老鼠嫁女准备的喜糖。”其中一个女子拿起一块芝麻糖丢进嘴里,甜得她眯起眼睛,“真甜……结果呢,老鼠到底嫁不嫁女不知道,只知道将猫招来了。”
“毓秀师妹,你忘记师尊的教导了吗?”
“抱歉抱歉,这芝麻糖太香,我就一时忘记师尊不让在外面乱吃东西的教导,元青师兄求你别告诉师尊!”
钟毓秀俏皮眨眨眼,申元青无奈摇摇头,眼里却也流露出一丝笑意。
“开始吧。”
一直沉默的另一个女子开口,她身材纤弱,仿佛风一吹就吹倒,几乎也没有存在感。
下意识瞥了她一眼,申元青和钟毓秀笑容俱是敛下。
像是有些不满,钟毓秀撇了撇嘴。
接着,她摊开手掌,轻吹一口气,霎时间三张纸条落在掌心。
“先说好了,谁抽中红线谁就去,不许耍赖!”说着,她笑眯眯转向申元青,“就算你是师兄,也不许耍赖哦!”
“放心,你若是被抽中,别哭鼻子才好。”
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纤弱的女子只沉默着,仿佛没有看见。
与此同时,申元青和钟毓秀已经伸手抽去一张纸条。纤弱的女子抽去最后一张纸条。
率先的,她展开纸条,露出雪白的一面。
见此,申元青和钟毓秀面色微变。
钟毓秀手指微微颤抖,声音染着哭腔:“怎、怎么会……师、师兄……”
“别怕。”申元青轻轻握了握钟毓秀的手,微微一笑,“我们一起打开吧。”
申元青的纸条展开,一片雪白。
钟毓秀的纸条展开,一条红线竖在中间,颇为刺眼。
钟毓秀几乎晕厥。
纤弱的女子将纸条揉碎,“那就辛苦师姐了。”
钟毓秀难以置信瞪着那张纸条,猛地抬起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句话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你——你使诈!”
“师姐,你忘记方才说好不许耍赖吗?你这莫非是想耍赖?”
“毓秀师妹,冷静。”
不行……不能这样子……按道理不会是这样子……她必须做出一点什么来……
钟毓秀脑子乱糟糟,目光扫向纤弱的女子。她正微微低头,露出雪白的脖颈。
眼底,一抹寒意闪过。
***
“叮——恭喜你与此身份相匹配,请按照该人设激活此身份,激活有效期:十二时辰。注意,当超过激活有效期,此身份将失效。注意,当超过激活有效期,此身份将失效。注意,当超过激活有效期,此身份将失效。”
躺在ICU里的司烟,心电监护发出警报声,数字从高到低,最后变为0,起伏的线渐渐拉直。
她听见医生和护士的说话声,嘈杂得刺耳。
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因为她的身体不再痛了,她正在摆脱痛苦。只是有些遗憾,她来这世界走一遭,却从未好好生活过。
接下来,会去哪里呢?
她感受自己变得轻飘飘,飘在半空中,穿过ICU,看到走廊里小跑过来的父母和妹妹,他们与她擦肩而过,渐渐远去。
而她没有回头,只是任由自己飘荡着。
她以为自己会等来黑白无常,却没想到,她等来的会是穿书系统。
她身体情况还没那么糟糕的时候,妹妹未免她住院时无聊,给她带过几本书。
虽然都是她不太感冒的言情小说,但她的确感到无聊,一目十行的将书都看完了。这个系统正来自其中一本书——《引渡》,一本披着仙侠题材的言情文。
司烟将被赋予《引渡》里一个NPC的身份,扮演好角色,推动故事发展,就是她所要做的事情。
而她,就能继续活下来了。
“请宿主确认身份信息。”
“好。”司烟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开始迎接新的身份,新的生活,“我准备好了。”
“开始确认身份信息。”
【姓名:纤弱的女子】
【性别:女】
【身份:半月宗弟子】
【出场时间:第五章】
【下场时间:第五章】
……
司烟疑惑询问:“请问这是全部信息吗?”
“信息加载完毕,请宿主确认。”
“……?”
真的有这个角色吗?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出场时间和下场时间都是第五章,这不就是告诉她,她是一个出场一章就挂掉的炮灰中的炮灰吗?
那她穿书的意义又是什么?
“等等,请问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她以为自己就算不是女二,至少也是女三女四女五,谁知道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
“系统确认身份信息,没有出错。”
“……那请问我的人设是什么?我不知道的话也就无法激活身份呀。”
“宿主超时没有回答,将默认为确认。请宿主及时按照该人设激活此身份,以开启任务。”
冷冰冰的系统音丢下这句话,就无声无息了。
司烟无奈至极。
一个仅出场一章的炮灰,一个完全不知道人设的炮灰,她怎么激活呢?
但最糟糕的结果,不过就是她再死一次。
只要能活,无论什么办法,她都要试一试。
***
古旧的房门外,一只眼睛透过细小的缝隙向内看进。
“师兄,应该是她抽中才对,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我?”
“毓秀师妹,是你又学艺不精了吧?别多想。”
“好吧……总之,我们还是按着原来的计划,把她送过去……”
“嗯。”
缝隙外的眼睛倏然睁大,流露出恐惧。
被击晕后,伏在桌上的纤弱女子,渐渐长出油光毛亮的皮毛,身后一条细细长长的尾巴,圆溜溜的耳朵竖起——
可不正是一只老鼠精!
“娘,你在看什么?”
房门外的周三石媳妇连忙将女儿抱起,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但还是被听见了。
古旧的房门瞬间塌下一半,申元青和钟毓秀站在屋内,亲切微笑着。
“不要怕。”
“能不能帮忙准备一顶轿子呢?哦……还得是喜轿才好。”
“老鼠嫁女,准备喜糖还不够,还要帮忙送亲呢。”
作者有话说:
ps:女主十章内会揭开大佬身份
第2章
◎老鼠嫁女(下)◎
原本天空还挂着一轮黯淡的弯月,但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乌云,将月光挡得严严实实。
漆黑黑的夜空下,敲锣打鼓的声音突兀响在福临村的路上。
胆子小的人家门窗紧闭,不敢听也不敢问是怎么回事。
胆子大的人家悄悄开了窗,只见两盏灯笼晃晃悠悠发着光,依稀可见一顶轿子穿行在路中央。
那是一顶很旧的轿子,披着红色的布,像是临时加工赶出来作为喜轿。
怎么看怎么诡异。
再往抬轿子的人看去,俱是吃了一惊——
那不是周三石和他媳妇吗?
周三石身材矮小,但力气大,只是这会儿吓得不轻,力气虚浮。
周三石他媳妇虽是女子,但平时农活干得多,力气倒还行,但毕竟是抬轿子这种重活,她仍有些吃力。
两个人将轿子抬得晃晃荡荡。
“走快一点。”
钟毓秀敲响了锣,低声催促。
打鼓的申元青看了眼夜色,心神稍稍放松:“不用太急,来得及。”
这是,老鼠嫁女吗?
福临村的人们惶惶不安,将芝麻糖炒得更起劲,生怕耽误老鼠嫁女,祸事降到自家头上。
司烟睁开眼的瞬间,轿子猛地一颠,她差点飞出去。
“仙、仙长,是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吗?”
抬轿子的周三石望着前面黑黢黢的山洞,浑身冒着冷汗,声音都在发抖。
钟毓秀讨厌他那副胆小的样子,登时柳眉一竖,“这怎么行?得将新娘子送进去。”
周三石他媳妇不高兴地道:“里面有妖怪啊!我们只是凡人,又不像你们学过法术。都说青灵山的仙人神得不行,怎么还要我们凡人冒险……”
……
颠簸的轿子总算停下,司烟仔细听着外面的谈话,回忆《引渡》里的情节。
在《引渡》里基本延续常规的仙侠背景,女主角是妖族,男主角是人族,人妖自古不两立的设定中,两人因为某个妖怪作乱而相遇,之后成为欢喜冤家,经历一系列猜忌、阻扰、解决困境危险,相识相爱……
大概作者觉得这一系列情节太套路太没劲了,于是键盘一敲,在结尾来了个反转,有情人不得终成眷属,整个悲剧。
说到底,司烟觉得是烂尾了。
这或许就是她会穿进这本书里的最大原因吧。
而这段老鼠嫁女的情节,就是在铺垫男女主的相遇。
司烟依稀记得的确是描写过男女主相遇之前,有几个半月宗弟子先行前往捉妖,但那也不过是为凸显气氛的可怕。她一目十行看着,不怎么在意这段情节,自然也不记得什么“纤弱的女子”这种路人甲角色。
这可真是太为难她了。
“好了好了,把她抬下来吧。”
轿外,申元青冷淡的开口道。
周三石哆哆嗦嗦:“那……那是老鼠精,我不敢呐!”
“她已经晕过去了,你怕什么?”钟毓秀叉着腰,本想发怒,但转念又想到自己身为半月宗弟子的身份,清了清嗓子,“其实,你们也想尽快将妖怪铲除,免得日日惶惶不安吧?你放心,妖怪还是我们面对,不会要你们去送死的。这只是请你们帮个小忙而已。”
话虽如此,周三石也没怎么被安慰到,肠子还是悔青了,他就不该给他们开门,但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
这时,申元青取出一枚发着光的石头,递给周三石媳妇,温和道:“我们保证,不会有危险的,这枚宝石就送给你们,当做酬谢。”
在半月宗,这种石头是拿来铺路的,随处可见。
但凡人哪里瞧见过发光的石头,登时眼睛一亮,胆子也变得大了。
总之,也就是抬一个晕倒的老鼠精而已。
轿帘被掀开时,司烟闭着眼睛在装晕。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她明白申元青和钟毓秀不是什么好人。
未免打草惊蛇,还是装晕最好。
“要抬进去多远?”
“这筐芝麻糖拿着。你们一直走,遇到分岔路就抛芝麻糖,喜字印花朝上就选择左边,反之选择右边,到第三个分岔路把她放下来,大喊一声‘新娘子到了’,然后把芝麻糖扔在地上。就可以出来了。”
周三石和他媳妇一个抬身体,一个抬腿,将司烟往黑黢黢的山洞里抬入。
钟毓秀:“师兄,我扶你到前面草丛后吧,那里应该安全一些。”
山洞里走了一段路后,耳边突然传来钟毓秀的说话声,司烟差点以为钟毓秀跟上来了。
但马上,她就意识到,她是听见山洞外申元青和钟毓秀的谈话声。
原来,这就是修仙的世界吗?!
她现在虽是个路人甲,但毕竟这具身体是半月宗弟子。作为一个修炼者,她哪怕闭着眼睛,也是五感敏锐。
司烟一方面感到惊奇,一方面又想弄清楚这两人是搞什么鬼,便凝神仔细听了。
申元青:“嗯,希望那两人可以争气一点,能多走一段路。”
钟毓秀:“虽说师兄是分出一缕元神寄居在其中一块芝麻糖里,但还是太危险了。”
申元青:“虽然我刚刚学成,但师尊都说不错,应该不会被发现。除此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那大妖如此厉害,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师兄师姐都没了,只剩下我们,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
申元青:“老鼠嫁女,又是凡人送入,想来那群妖怪也不会太过为难,这也是我们唯一的办法了。只要潜入巢穴,就能有机会暗杀大妖。”
申元青:“唉,只是不知道那两个凡人,能不能有运气回来。”
钟毓秀:“师兄,你就别为他们操心了,如果能够铲除大妖,牺牲两个凡人又有什么,这可是能拯救更多人的事情。他们也会感到荣幸的。”
听到这里,山洞里的周三石夫妻已经走过两个分岔路。
有惊无险,倒是格外顺利。
“媳妇,待会不会有妖怪突然出现啊?这里黑乎乎的,除了路什么都看不到,但我总觉得很多只眼睛一直盯着我……”
“够了,你别给我乌鸦嘴!”
周三石媳妇骂完,他们来到第三个分岔路。
夫妻俩谨慎的抛起芝麻糖,见是“正面”,便迅速走向左边。
“好了好了,快放下来我们走吧!”
他们急匆匆将司烟放在地上——到底对司烟如今的模样有所畏惧,因而也是轻轻放着,再将芝麻糖扔到一边的地上。
“新娘子到咯!”
夫妻俩喊完这句话,既不敢多留,也不敢多看,慌忙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半晌,山洞里骤然响起热烈的欢笑声。
“老鼠竟然舍得将女儿送过来!”
“哈哈哈哈哈,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直流口水呢……”
“快快快,把火生起……咳咳,快把新娘子抬进去给大王!”
“咦?怎么新娘子晕倒了,莫不是欢喜晕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旁边还有满满一筐子喜糖呢!来来来一起拿进去。”
司烟抓住时机,缓缓睁开眼睛。
“谁说我晕倒了?我刚才只是睡着了而已。”她直起身子,“不用麻烦你们抬,我可以自己走进去。”
话音刚落,脑海里“叮”的一声,响起系统的声音。
【人设错误,激活时间降至11个时辰,请宿主好自为之。】
“什么???”
“不是……等等,我为什么人设错误?我还没开始激活呢?”
系统选择装死。
“……”
司烟常年病着,所以脾气一直软,好在忍耐力也比别人要强。
这会儿,一群小妖怪们嘻嘻嘻笑起来,“好体贴的新娘子啊,一定很好吃……啊不是,一定很讨大王喜欢。”
“新娘子请,快请进。”
司烟走进去前,眼角余光瞥见还没来得及拿起的芝麻糖。其中一块芝麻糖里,还留有申元青的一缕元神。
她假装没注意,将那筐子芝麻糖踢远了。
申元青:“……”
怎么回事???
司烟被一众小妖们簇拥着进入石门里,眼见石门正缓缓关闭,申元青咬咬牙,做出一个决定——
虽然现在从芝麻糖里离开过于危险,但如果现在不进去,恐怕后面更难进了。
况且,他还有些疑虑。
怎么……她就这么醒了呢?而且竟然不吵不闹……
申元青思索着,刚冒出一个头要飘起来,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只鞋子精准无误将他踩下来。
像是觉得脚下的东西太硌了,对方抬起脚,嫌弃万分将它踢开。
“咕噜咕噜”申元青随着芝麻糖转得晕头转向,直接被踢出了山洞外。
而对方连眼角余光都不曾给,微微扯了扯嘴角,抬步穿过已经紧闭的石门。
***
司烟坐在床沿。虽然已经听见脚步声,但她满心满眼都在“人设”上。
刚才她又说了几句话,通通是错误“人设”,她干脆选择不说话,结果被认成冷漠人设……总之一番折腾,激活时间已经降到6个时辰。
她既不敢说话,又不得不说话。
“大王……你终于来了,人家等你好久了!”
司烟强忍着鸡皮疙瘩说这句话,一边抬起头。
她原本以为来的可能是一只大脸猫……
来人似携灿烂光明,在阴暗石洞里一尘不染,如诗如画。约莫二十岁的模样,肤如凝冰清透,眸若浅色琉璃,行止飘逸,如圭如璧。
司烟一瞬间仿佛置身云雾,虚幻缥缈。
【人设错误,激活时间降至5个时辰,请宿主好自为之。】
好了,清醒了。
第3章
◎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来人停住脚步,神色里似带有些兴味:“你刚才说什么?”
这个人设不行,司烟决定换一个人设。
她眼眶里转着泪水,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我……我好害怕呀……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人设错误,激活时间降至4个时辰,请宿主好自为之。】
司烟再好脾气也生气了:“你是不是故意欺人呢?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人设错误,激活时间降至3个时辰,请宿主好自为之。】
刚一说完,司烟就意识到自己过于崩溃,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僵着脸看向来人,只见他扬起眉头,仿佛在说:嗯?害怕?
司烟生无可恋。
来人沉吟:“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司烟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不回答必然是人设错误。
“是的,求你了,你现在别再和我说话了,好吗?”
“……”
【人设错误,激活时间降至2个时辰,请宿主好自为之。】
司烟愈发无奈,软软地叹一口气。
对方虽然有些意外,但依然格外淡定。
“不曾想,老鼠新娘还有好几副面孔。”
司烟自暴自弃:“吱吱吱。”
他轻轻笑起来,眼角眉梢处都是浅淡的笑意,琉璃似的眸子流转星光。
他这一笑,连系统发出的激活时间降至1个时辰,司烟都没太在意了。
但是。
好看归好看。
司烟还是想求求他,别再和她说话了。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领悟到司烟的内心世界,他微露疑惑看来,“为何不能与你说话?”
司烟:“……”
司烟:“因为我更喜欢你不说话的样子,如果你再说话,我只能想办法让你无法开口。但我想,你也不愿意场景太过可怕吧?”
话一说完,司烟都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说这种疯话。
不过……
虽然时间短暂,但至少为她延续了一点生命。
能够在生命尾声留下这一点奇幻色彩,也不错。
“叮当”
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音,打断胡思乱想的司烟。
与之前的不同,它显得格外清脆愉悦。
【恭喜,人设激活成功。激活人设:疯批病娇】
司烟:“……”
真是人不可貌相。
仅出场一章的路人甲炮灰,居然还是个病娇。
她想都不敢往这里想。
狭义理解病娇的话,是面对喜欢的人产生过激爱意。
广义理解病娇的话,则算是一种精神疾病,以及被某种事物强烈吸引无法自拔的人所表现出来的性格特征。
偏向占有欲,又有极端的思想或者行为。
司烟思考:今天面对的都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没道理产生什么过激爱意。同样也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事物值得被强烈吸引。
这样看来……原身估计是有精神疾病。
司烟询问:“那么以后我只能按照人设行动咯?”
“回答宿主,当面临主线剧情时,需按照规定人设行动!人设崩塌是大忌。”
“不过,人性本就多变,因而允许非重要情节时偏差20%。但请注意,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这句解释权归系统所有就很有灵性。
不过好在,在正常情况下,病娇与正常人也并无二般。
【角色初体验!作为天命之子,能否完成推动剧情这一重大任务呢?请完成新手考验:活过《引渡》第五章】
留下任务,系统再度悄无声息了。
司烟回过神,发现俊雅出尘的来人站在前方,时间像是静止。
司烟露出无辜的表情:“刚才的一切,我们能假装没有发生过,重新开始吗?”
对方沉默。
司烟只好硬着头皮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说话。”
他颔首:“要换游戏了?”
司烟尴尬道:“没有游戏……”
她还记得剧情里,这只猫妖脾气十分差,动不动就要下山捉人。
猫和老鼠是天敌,况且她还是个披着老鼠皮的人。她不敢想象如果被知晓身份,会是个什么惨烈的死法。
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惹怒这大猫。
不过有一点她没有料到。剧情里可没说猫妖长得跟个仙人似的。
一整晚都在不断“破格”的司烟脸也不打算要了,“刚才是我病了,乱说话。大王,你别介意。”
像仙人似的大猫“哦”了一声,随意道:“我没介意。”
这大猫怎么脾气这么好呢……
是人设崩塌?还是憋着大招在等着后面发作呢?
司烟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她一边想着应对办法,一边回忆《引渡》里的剧情。
福临村出现猫妖作乱,村民们苦不堪言,连忙去请附近位于青灵山的的仙门——半月宗弟子捉妖。
半月宗派遣一众弟子下山,然猫妖法术高强,半月宗一众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完全不是对手。
如此一来,猫妖变得更加猖狂。村民们为得安宁,决定“祀鼠”,炒芝麻糖做喜糖,贺老鼠嫁女,贺猫娶亲。
为此,福临村上下逮老鼠。
附近的老鼠见到福临村的村民掉头就跑。
猫们当成笑话笑一笑,觉得倒也是挺乐。
而村民们无法对抗猫妖,这也是他们仅能做的唯一事,期望猫妖可以看在他们“祀鼠”的份上饶过他们。
按照计划,福临村会将一筐子老鼠新娘,和堆成山的芝麻糖在天亮之前送去猫妖巢穴外。
但这过程中,发生了一点意外。
半月宗一众弟子虽然死的死伤的伤,但还剩下三个人。
分别就是司烟所扮演的纤弱的女子和那申元青、钟毓秀。
申元青和钟毓秀并不是什么为正道而非得除妖。
而是猫妖身上有件了不得的宝物,他们觊觎着。
但这件事,就连半月宗掌门都不知道,更别说司烟扮演的那位纤弱的女子。
如此一来,纤弱的女子就变得格外碍眼。
这也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申元青和钟毓秀见村民祀鼠,觉得会是一个好时机。
猫妖不可能看得上那筐子小老鼠和芝麻糖。
但如果是“鼠妖新娘”,那就不同了。
司烟对于具体情节记不太清。
不过隐约记得申元青的确是将一缕元神藏在芝麻糖里跟进来,后来不小心暴露,猫妖一怒之下将其打成重伤。
伪装的鼠女下场自然也不好。
大概纤弱的女子就这样炮灰了。
司烟虽然在进来前,把那筐芝麻糖踢远。
但谁知道申元青会不会另想办法进来。
她不能放松警惕。
只要申元青别暴露,那么这段剧情应当就会被逆转。
而她除了不能暴露自己是人族,还得防着猫吃老鼠。
想到这里,司烟提起十二分精神。
于是,她露出的微笑里难免多几分虚伪:“多谢大王,你真是一个……好妖。”
“猫大王”这回不再颔首了,而是说:“既然你这么觉得,那就不用那么紧张。”
末尾他补充:“我确实挺好的。”
司烟:你猜我信不信?
司烟后退一步。
“我没有紧张呀。”
说着,她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突然发现旁边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此刻正好将她全身照得一清二楚。
司烟倒吸一口凉气。
“好大一只老鼠!”
镜子里是一只硕大的,老鼠和人的结合体。
同样是妖!为什么形象差别这么大???
完全人形的“猫大王”赞同道:“确实,我也是第一次见。”
司烟趁机说:“我相貌丑陋,想必大王心里嫌弃,不如……”
不如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吧。
大王答曰:“那倒不会,我不会以貌取……妖。”
司烟:“……多谢您。”
“不过……”他忽然认真端详过来,抬起手指了指,“尾巴有些短。”
司烟一愣,下意识回头看自己的尾巴——下一刻,有些短的尾巴渐渐变长。
她心神一紧,立即转过头。
猫大王温和道:“这样差不多。”
“我的尾巴……”
“我知道。我想是因为当初修炼为人时,没有修炼好。”
完全将司烟准备好的措辞说出来。
虽然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她也只能点点头,无害微笑:“没错,就是这样。”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虽隔得远,但司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猫大王漫不经心说。
“猫来了,那我先走。”
司烟:???
她试图理解这句话:“你不是那只大猫?”
他微露疑惑:“我说过我是吗?”
难怪这只“猫妖”和剧情人设不符,原来就不是那只猫妖!
但剧情里,有出现这一号人物吗?
不管怎么说,大意了……
司烟无力:“我叫你大王,你不是应得很欢吗?”
“嗯。”他颔首,“确实受用。”
“……”司烟警惕问,“那你是谁?”
对方露出些许苦恼的神色:“一上来就问名字,不太好吧。”
不等司烟说话,他已经接着道:“那我要先考虑。”
下一刻,他倏然消失!房间里漂浮点点萤光,但也随即迅速消散。
留下司烟对着空气目瞪口呆。
而这时,石门发出隆隆声响,缓缓移开。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老鼠嫁女真是大喜事,小的远远就能闻见新娘身上的香味,香得我直流口水。嘿嘿,大王看过一定满意!”
“哦……那这新娘嫁给你要不要?”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评论区有红包掉落!
第4章
◎我好像把女主吓跑了?◎
话音一落,石洞里静了一静。
只见那只小妖乃是牛妖,头顶两只犄角,中央有一圈头发,看起来颇为滑稽。
不过,他此时的表情更加滑稽。
他瞪大的牛眼似铜铃,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敢……大王,我不敢呐!”
说着“噗通”一声就跪下去。
小妖们吵吵囔囔簇拥着大猫继续往前,理也不理他。
如果光看身材的话,大猫看起来威武得和老虎有一比。
只可惜,他长着一张暴躁的猫脸。
司烟一边在心里评价,一边忍不住想起小区里脾气很差的大橘。
此时,大橘猫臭着一张脸,嫌弃地扫了眼司烟就迅速收回目光。
像是怕多看一眼就脏了眼睛。
“哪里找来的老鼠,怎么长这么丑?”
司烟:“……”
小妖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是山下那些村民找来的。一开始听他们说要找老鼠嫁给大王,小的还以为会逮一窝老鼠来呢,没想到还真的找了只鼠妖!”
“丑是丑了点,不过小的觉得,肉看起来很肥嫩呢!”
“大王,厨房的锅已经洗干净了……”
好极了。
司烟在心里默默吐槽。
她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劫色,只需要担心别被扔进锅里就行。
“那些村民找来的?”大橘猫眉头一皱,发现此事并不简单。
“是啊大王!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大橘猫暴躁地踹了他一脚,“那些村民又蠢又弱,怎么抓得到狡猾的鼠妖?”
“啊这……好像是这样……”
“可能是因为这只鼠妖比那些村民还要蠢和弱吧?”
大橘猫不耐烦将七嘴八舌的小妖们一脚踹开。
走到司烟面前,上下打量她。
司烟心里难免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申元青的法术行不行,自己不会被看出是人身吧?
她正忐忑着,就听一个小妖怀疑地道:“大王,她该不会是人族假扮的吧?”
司烟立即接过话:“你这话,是在羞辱我吗?”
她还记得《引渡》里的设定,人妖自古不两立,所以说出这句话并无问题。反而叫那怀疑的小妖有些不好意思。
大橘猫定定瞧着她,嗅了嗅。
半晌后,他道:“不是人,你没闻见她身上那么重的妖味吗?”
听言,司烟心里松一口气。申元青虽然不是好人,但好歹是半月宗的大弟子,果然有两把刷子。
不仅能将她变成鼠妖的模样,连妖味都有。
“喂,你是怎么叫那些村民捉住的?”
大橘猫问话道。
司烟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准备好说辞了。
“觅食的时候,不小心误入村民的陷阱。”
“觅食?”大橘猫嗤笑两声,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嘲意,“是因为嘴馋偷吃东西,所以才会掉进人族的陷阱吧?”
听言,其他的小妖都哈哈大笑起来。
司烟倒是没觉得什么,反正也不是事实,被嘲笑就被嘲笑吧,他们相信就行。
大橘猫不高兴地发话:“笑够了没有?有这么好笑吗?”
原本还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妖们立刻噤声。
果然,这只大橘猫脾气十分的差。
司烟自小被教得知书达理,因为生病的缘故,她闲来无事反而喜欢观察人,有敏锐的观察力。按照她观察得来的结果,暴躁的大橘猫一定是吃软不吃硬。
“的确是我自己太愚笨了。”她惆怅说道,“身为一只妖,竟被人族这样欺负,太丢脸了。”
大橘猫盯着她,心里想,这只丑老鼠眼睛小得跟绿豆似的,他抽什么风,从这对绿豆眼里竟然看出了温柔和可怜。
“反正你们老鼠都这个德性。”大橘猫继续嘲讽,但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暴躁。
小妖们迫不及待问道:“大王,怎么处置这只鼠妖啊?”
说着,定力不高的口水已经流下来,淌在地面。
大橘猫嫌弃瞪一眼,一脚踹过去:“滚滚滚。老鼠有什么可吃的!又丑肉又臭!”
众小妖们心里想,您祖祖辈辈不都是捉老鼠的吗?
这会子竟然还嫌弃?
当然,这话只能留在心里,谁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支支吾吾感到可惜。
司烟刚松一口气,忽然见大橘猫摸了摸下巴,接着说道:“但是留着的话,我又觉得碍眼。”
“不如就等驯服了,派她出去挖地洞。”
司烟:……
众小妖们立刻大声喊道:“大王英明!”
这时,外面突然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一个人:“大王,有人闯进洞里来了!”
“什么?好大的胆子!”大橘猫怒气冲冲立刻转过身,“小的们,抄家伙去会一会那不知死活的东西!”
说走就走,任谁都没将一个眼角余光留给司烟。
显然是不把司烟放在眼里。
好不容易过这一关,司烟心里松一口气。
但她一刻也不敢松懈下来。
这一段老鼠嫁女的故事里,风波是一阵接着一阵,她如果不趁乱先逃出去,后面想逃可就难了。
司烟在洞穴里逛了一圈,能过去的地方都稍稍熟悉一通。发现除固定位置有看守的小妖外,其余的妖应该都是随大橘猫去会入侵者了。
“喂!乱逛什么?回去好好待着!”
一道怒喝传来,司烟回过头,发现对方还是个“熟悉”的妖。他头顶两只犄角,中间一圈头发,正是那只滑稽的牛妖。
“牛大哥,我从没见过这么豪华的洞府,所以忍不住想多瞧一瞧。”
司烟语气很好,声音也显得温柔。
牛妖见此也放松警惕,轻蔑道:“人族说鼠目寸光、鼠目寸光,果然没有错。”
“牛大哥真是博学。”司烟说着,继续套近乎,“不知道是谁那么不长眼敢闯进这里,大王不会有事吧?”
“大王法力高强,任谁敢闯进来,都得被抓起来!”
“嗯嗯,那我就放心了。”司烟好奇问,“我看大家都随大王去捉人了,牛大哥,你怎么没去呢?大王没叫你吗?”
“呃,这个……”
司烟看得出来,牛妖并不得大橘猫欢心,平时肯定常常冷落着。
所以她故意这么说。
牛妖果然露出尴尬的神色,但依然嘴硬:“怎么可能谁都跟出去呢,这洞府里还得有人守着才行。”
“其实守在这里也好。”司烟温和道,“虽然分不到什么东西,也得不到大王的夸奖,但至少不用担心受伤。”
牛妖:“……”
内心有点受伤,更不是滋味。
“其实这里有这么多大哥守着,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问题。大王去那么久还没回来,说不定入侵者更难缠呢……”
牛妖挠着头,看向司烟。
司烟却轻巧转移话题:“牛大哥,我有些口渴,能不能喝点水呀?”
“水缸里就有水,要喝自己去喝。”
那牛妖看起来似乎被司烟说动了,眼睛不住往某个方向瞥去。尽管往前面继续巡逻,但心早已经飞了出去。
司烟的确有些口渴,但这群妖怪们生活得格外粗糙。都是生水不说,还装在水缸里。
在她亲眼瞧见妖怪们将整个脑袋塞进水缸里喝水的盛况后,她顿时觉得也没那么渴了。
等了一阵子,司烟再没看到那只牛妖往这附近巡逻。她就一点一点扩大观察地带。
终于,让她在角落里发现一个小洞。
她并不是全凭运气找到这个小洞。
依稀记得,这段时间男主和女主会陆续闯入猫妖巢穴里。其中女主在闯入后不敌猫妖,只好暂且避其锋芒,逃到这个小洞里躲藏起来。
但想象总和现实有所差别。
她似乎是有点印象,当初作者描写这个小洞形容的是很小,但能容纳得了女主轻松穿行。后来甚至于男女主角都是在这个小洞里进行第一次见面。
但没想到——她竟然进不去这个洞!
她现在还披着老鼠皮,肥硕的老鼠皮将她堵在洞口,进不去,出不来。
折腾半天后,司烟急得都要哭了,就怕看守的小妖突然巡逻到这里。
如果能变瘦一点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她就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倏然往前倾倒——她钻进狭小深长的小洞内。
司烟一时愣怔,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身上披着的肥硕老鼠皮,好像是变得瘦弱了些。
难道,她这具原身学过变化法术?
原来这就是修真的世界啊!
司烟立刻来了一点兴致,打算马上再尝试看看“变化术”。
一开始有些不顺利,她绞尽脑汁想着再变瘦些、再变瘦些也毫无作用。
但等她逐渐放弃,紧绷的心神渐渐松弛后,忽然身体再度轻盈下来。
“真的有效果!”
司烟乐滋滋继续尝试着。
结果,乐极生悲了。
她倏然整个人腾空起来,掉在地上——原本狭小的洞穴变得格外宽敞。
不,不是洞穴变得宽敞了——而是她完完全全变成一只老鼠!
而且她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也变不回去,压根毫无作用。
司烟心里安慰:算了算了,变回去也是只丑老鼠,有什么区别呢?她这副样子要逃跑还容易点。
“啊!有!有老鼠!”
伴随着一道尖叫声,司烟一回头,就看见一道落荒而逃的身影。
司烟:我好像把女主吓跑了?
第5章
◎老鼠和猫果然是天敌!◎
【女主登场,正式开启主线剧情。】
【警告!女主偏离主线剧情,宿主需要及时进行补救,防止剧情出现偏差。】
女主就这么跑了,那谁来和男主见面啊!
司烟瞠目结舌——如果能从她的老鼠脸上看出表情的话。
系统只有在发布任务的时候才会冒出来,司烟就算现在变成这副样子,也没想系统会出手相助。她只能靠自己挽救偏离的剧情。
尽管洞穴外的世界充满危险,但她也只能小心翼翼爬出去,试图寻觅女主或者男主的踪迹。
不在洞穴里见面,那在别处见面也是见,总归得将男女主的初遇安排起来!
幽暗的山洞里,两个手拿大刀的小妖怪笑嘻嘻一边闲聊一边走过去。
“没想到真有不长眼敢闯进咱们这里,还好大王神通广大,已经将其拿下了!”
“大王心里高兴,赏不少东西呢!咱们走快点,别等等分不到了!”
司烟一路东躲西藏,发现出没的妖怪越来越多,心里不安起来。这会子听到两个小妖怪的对话,这才恍然——原来是大橘猫抓住入侵者了。
奇怪,她记得剧情里没有这一段。
难道是她不小心吓跑女主,让女主被抓到了?
想到这里,司烟焦灼又忐忑。
不行,得赶紧救出女主。
但她一只老鼠还想救人,可不是白日做梦吗?
很快,司烟有了主意。她要去看看是谁被抓住了,不是女主最好,如果是女主,她就回头去找男主。
想办法让男主救出女主!
打定主意后,司烟再度鬼鬼祟祟前行。
如果放在别的地方,可能不会对她一只可怜的小老鼠在意。
可惜她在猫窝。
***
“大王!大王!不好了不好了,那鼠妖逃跑了!”
小妖怪横冲直闯进来,满脸的慌张。
他巡逻到附近,一时起心动念,感到好奇想去瞧瞧鼠女新娘长什么样子,结果一进去就发现房间空空如也,找半天也找不到鼠。
一想到要被大王问责,他腿都吓软,但又不敢不过来禀报。
只听大王一声冷笑。
却意外的并没有马上发脾气。
“老鼠就是老鼠,狡猾又阴险。”他口气里露出不在意,“去捉回来,别让她在我这里打地洞。你们往各种犄角旮旯里找,哪脏找哪里,还要注意着点,她可能会变回原身。”
“是!小的这就去将她抓回来!”
小妖怪既没有被骂,更没有被踹,心里涌出庆幸之感,忙不迭溜了。
他长长的松一口气,高兴道:“还好还好,大王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还不知道吧?”旁边的另一个小妖凑来,“大王抓到的入侵者是个金丹期的修炼者。大王最近修炼的术法若能有一颗金丹助益,将会更快突破……”
小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谢谢那位金丹期修士,真是他的救命恩人!
***
司烟现在很痛苦。
她不见了的消息很快被发现,现在一堆的妖正在地毯式搜索,而且专门找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
一边找,一边提醒同伴:“大王说了,那鼠妖可能会变成原身,以躲过我们的眼睛,可狡猾,大家注意着点!”
司烟:可恶!老鼠和猫果然是天敌!
司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各种犄角旮旯和妖怪的腿脚间,不断闪现奔逃。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脑子也转得飞快,计算预测着不被发现的可能性。
跑着躲着,她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玩过的一款游戏《间谍鼠》。小老鼠为搬走奶酪,小心翼翼躲开猫的视线,玩的时候心情感到格外刺激。
不过现实远比游戏里还要刺激。
小老鼠·司烟最终还是被团团围住,几乎无路可逃,就在小妖怪即将回身看到她的那一刻。
她心念电闪。
如果她能变成一块石头就好了。
小妖怪回过头,抬脚跨过她,好像没注意到她。
嗯?这妖怪眼神这么不好吗?
司烟一边庆幸一边试图赶紧跑掉,结果发现自己挪动不来。
下意识低头一看——
司烟:嘶……我真变成一块石头了!
变成石头固然不会被发现,但就是石头动不了,她也动不了。
这个变化术,可见十分真实。
司烟还没摸索出变化术的使用办法,只能回忆自己变成石头时的想法,以求变成能移动的另一种生物。
是的,既然都能使用变化术了,那她还变回什么老鼠——多危险。
摸索半天,她终于身体一轻——“嘤嘤嘤”。
一只嘤嘤嘤蚊子变化成功。
妖怪们专注于寻找“老鼠”,对一只飞过的蚊子毫不关注,也似乎没有觉察出不对劲。
司烟松一口气,顺利开始寻找男女主的旅程。
一边飞,她一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个变化术这么神,怎么申元青选择分出一缕元神藏在铜钱里,而不是直接变成苍蝇蚊子什么的潜入?
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思索着这个问题,司烟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记得申元青和钟毓秀将原主变成鼠妖,依靠的是一个隐秘咒术和一件法宝。
所以……该不会……
申元青压根就不会变化术吧?
《引渡》里,申元青是半月宗大弟子,据说天赋异禀。
就这?
司烟在心里撇撇嘴……难怪申元青和钟毓秀这么讨厌原主,要让原主去送死。
她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们根本是嫉妒原主比他们天赋更高。
终于,司烟小蚊子飞着飞着,飞到“入侵者”被关押的地方。
她不费力气的穿过门缝就进去了。
接着,她看到被五花大绑的……钟毓秀。
司烟掉头就跑。
她冒着生命危险一路闯,不是来找这个人渣的啊!
既然被抓住的是钟毓秀,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忧的,更不关她的事。她还是尽快先找到男女主吧。
身后传来钟毓秀的嘶吼:“我乃半月宗弟子!你们这群妖怪,快放我离开!”
司烟:呃……好丢脸啊。
守门的妖怪“啧”了一声:“太丢人了!如果我是半月宗掌门,马上就把这丢人的渣渣逐出半月宗。”
司烟连忙加快速度飞远。
这回,她的运气终于来了。
一颗探头探脑的小脑袋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长相很甜美,嘴巴弯弯,眼睛也弯弯——和书中描述完全对得上。
这就是《引渡》女主云梦。
司烟欣喜地飞到她旁边。
“嘤嘤嘤”
云梦听到蚊子叫,精准找到发声者,朝司烟竖起一根手指头:“嘘,别出声。”
司烟心念一动,竟真的停止嘤嘤嘤了。
云梦诧异看她一眼,似是明白几分:“同道中妖?”
毕竟真蚊子可没有听懂人话、停止叫声这两个可能。
云梦见她没说话,但似乎也没有敌意,便笑了笑,小声道:“好久没见这么友好的蚊子精了。”
为什么这么断定她是蚊子精呢?
司烟心里有些疑惑,但也只是心里这么一想。
因为前面马上就走来一只暴躁的大橘猫。
云梦嘟哝念几声咒,前面竖起一道无色无形的屏障,只在最开始时略过水波一般的纹路,接着平静极了。
就这样一道屏障,大橘猫和一众妖怪走来,眼角余光瞥都没往这里瞥来。
像是完全看不见。
司烟心里有些羡慕,如果她也有这样一道屏障,刚才就不用那么狼狈了。
“唉,这只猫妖虽然脾气很坏。”云梦嘟哝道,“可惜长得还怪好看的,是不是?”
司烟:……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起初那个被她误认为是猫妖的“仙人”。
若说到好看,大橘猫和他比起来,都要黯淡百倍。
大橘猫此时又在踹妖了,“一只小老鼠而已,居然抓不到,要你们有何用?”
小妖们哆哆嗦嗦:“大王,小的们将洞里翻个底朝天,连根老鼠毛都没见着……大王,她会不会已经不在洞里了?”
大橘猫又是一踹:“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再去找!”
云梦低声说道:“我也讨厌老鼠,恨不得全世界的老鼠都被猫逮了。”
司烟:啊这。
云梦:“但是我更讨厌脾气差的男人,动不动就打人算怎么回事!我看他是欠教训!好看个鬼,他现在简直面目可憎。”
那边,大橘猫稍稍缓和一下气愤的心情,抬步往另一个方向走:“我要将那半月宗弟子的金丹炼了,以免夜长梦多。但那只小老鼠不揪出来,我到底不是很放心。”
“去取净光罩来。”
云梦听言,脸色大变。
司烟看见,心里不由得也感到不安。
“这猫妖在这里作威作福,竟然什么宝贝都有。小蚊子精,你可曾听过这‘净光罩’?有这宝贝在,我们俩马上就得被发现……”
“走,逃命要紧!”
云梦掉头就跑,司烟紧紧跟上。
跑一半的时候,司烟忽然发现旁边的女主角没了。
她一回头,正好看到云梦被拖走的场景。
司烟:?!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还是没人注意到她这只小蚊子。
她得回去救云梦。
但她一只蚊子怎么救啊!
在她急得嘤嘤嘤时,一道仿若天籁般动听的声音响起。
“需要帮忙吗?小老鼠?”
第6章
◎我多管闲事的劝你一句◎
一阵烟雾萦绕,之前被司烟误认作是猫妖的男子缓缓显现。
前方一群妖怪龇牙咧嘴的经过,而他从容不迫站定,甚至是优雅至极。
洞府里的妖怪像是瞎了眼似的,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司烟的内心浮现两条结果——第一,他不是猫妖洞府的人;第二,他神通广大。司烟再看向他时,感觉他身上多了三个字——金大腿。
但他会是谁呢?
司烟一时无法从原作里的哪个角色与他对号入座。
但她心思敏感,不能完全信任一个陌生的人,尽管他没有露出敌意,她也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备一些。
“不要紧张,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帮忙。”金大腿云淡风轻抬起手,指尖距离司烟小蚊子十分的近。
一刹那,像是有一道风裹挟住司烟,她的脑子瞬间变得清明,脑海里凭空出现几行经文,携带着灿灿金光。
司烟下意识默念一遍经文,四肢百骸都变得舒畅,原先操纵“变化术”时的迷惘生涩感消失殆尽。
但这并不像是获得了什么,而像是清空阻塞,让她能够发挥出原来的力量。
司烟心念一动,变成一只蝴蝶,再心念一动,变成鼠妖。
想到这里还是猫窝,她连忙又变回蚊子,以求别引人注目。
这时,她虽然是蚊子,却也能开口说话了。
“多谢……”司烟琢磨著称呼,“道君。”
“不客气。”他浅浅淡淡的笑,“毕竟我也没做什么。”
犹豫了一下,司烟询问:“请问道君为何帮我?”
“我助妖为乐。”
司烟:……
似乎看出她神色间的焦急,对方轻轻扬起唇角,道:“我想你还有别的事要忙,不先去做吗?”
“那我先走了!”
就等这句话,司烟立刻掉头追着云梦被拖走的方向飞去,她早就顾不上管此人的身份了。她一边飞一边考虑一个可行性——虽然变化术没有杀伤力,但营救女主也不一定需要打打杀杀的嘛。
云梦被拖着关进和钟毓秀一个地方,不知道是云梦没有钟毓秀吵,还是觉得云梦的战斗力没有钟毓秀高,总之倒是没有像五花大绑钟毓秀那样绑着云梦。
钟毓秀一看见他们,立刻发疯般的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这群可恶的妖怪!”
拖着云梦的小妖揉揉耳朵,满脸的嫌弃,“吵死了,也不知大王什么时候才将她金丹炼了……”
“据说还得等找到鼠女呢……也是奇了怪了,那只老鼠看起来病恹恹的,怎么跑得没影。反倒是这只女妖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问半天也不吭声。”
“我怎么没吭声啦?”云梦被抓起来,也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既不害怕,也不愤怒,“我不是说了吗?外面要下雨了,所以我进来躲躲雨。”
两个小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对视一眼,沉重道:“长得挺漂亮的,就是脑子有问题。”
“一连闯进两个入侵者……”一个小妖叹口气,“这几天别想吃个安稳饭、睡个安稳觉了。”
“没事,天塌了都有大王顶着,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另一个小妖宽慰道,“走吧,到门口守着去。”
“怎么就走了呀?”云梦懒洋洋靠在地上,笑眯眯道,“一起聊聊天嘛,我在这里多无聊……我可不喜欢和浑身臭味的人族呆一块。”
钟毓秀喊得更大声了:“放我出去!别把我和女妖精关一起!”
两个小妖忙不迭加快脚步溜出去,将洞门紧紧合上。
云梦立刻直起身子,盘腿坐好,闭气凝神。
尽管一旁的钟毓秀叫得声嘶力,她理也不理。
守门的两个小妖拿着一捧瓜子,正要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突然其中一个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身体陡然变得僵硬。
另一个不明所以,已经开始嗑瓜子了,“你干嘛啊?”
“大……大……”他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大啥?”
“大王!”
“大王……?”
另一个僵着脑袋转过头,果然看见自家猫大王威武雄壮地大步走来。
“噗通”二妖齐齐跪地,一边又连忙将一手的瓜子连壳带肉的直接一嘴吞进去,销毁证据。
怎么看怎么滑稽。
他们吓得不行,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被大王一脚踢上天。恍惚间,又觉得大王似乎有点想笑。
完了完了,吓得幻觉都出来了。
恍惚间,只见大王的嘴一张一合,说……
“起……起来吧。”
咦?大王的语气怎么那么温柔?
“咳。”大王脸上好像闪过一丝懊恼,立刻绷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把门打开。”
两个守门小妖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惊讶问道:“大王,您要进去吗?”
大王:“嗯。”
“不知大王有什么事呢?”守门小妖下意识问出这句话,又立时感到惶恐,生怕暴躁的大王会发脾气,连忙补充一句,“有什么事尽可以吩咐小的!”
“我去看看里面那个女妖。”大王面无表情地道,“将她抓出来炼法。”
守门小妖恍然:“原来那个女妖也可以拿来炼法!”
又想到一事,欣喜问道:“大王,可是那只鼠女被抓住了?”
“嗯……”大王看起来不想和他们讨论这个问题,“快打开吧。”
“是!”守门小妖启动机关,一边开门,一边谄媚笑道,“这种小事,只需大王一声吩咐,我们马上就把那女妖抓去给大王!”
石洞缓缓开启,大王看起来似乎没有在听他们的话,已经迫不及待迈步走进去。
【叮咚!】
【触发日常任务,获取女主云梦10%的信任,现在信任度:0%】
【提醒,任务失败将造成身体损伤】
守门小妖只见他们的大王突然脚步微微一顿。
这位看起来不太自然的猫大王,正是司烟以变化术所化。
原主的变化术十分强大,两个小妖压根没看出不对劲,司烟顺利进来了。
司烟:“突然加任务,根本是犯规的吧……”
司烟:“任务失败有惩罚,那任务完成难道没有奖励吗?”
不出所料的,系统又在装死了。
“大王?大王?”两个守门小妖不安地小声呼唤。
司烟冷静下来,回过神淡淡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去。”
“啊?”两个小妖傻乎乎挠了挠头,感到不解,“大王,还是让我们留下来吧。虽然这女妖看起来弱得跟只苍蝇似的,但脑子好像有病……”
“俗话说得好,不怕厉害的,就怕有病的……”
云梦呵呵一笑:“就是,吓得腿软的话,赶紧再多叫些妖来。”
一听,守门小妖愤怒握紧了刀子:“大王,小的这就替你教训教训!”
“不用!”司烟连忙大声制止,见他们诧异看来,绷着脸沉声道,“别说了,你们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好。”
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但两个小妖生怕惹怒大王,还是不敢留下来。
他们小心翼翼扫视过去,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
难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也是,老鼠嫁女什么的……老鼠怎么配得上大王呢!
洞府里也该有喜事热闹热闹了。
两小妖说磨叽也磨叽半天,但这时候又溜得飞快。
被五花大绑的钟毓秀疯狂挣扎:“你这猫妖,快些放我离去!”
司烟直接无视了她,向云梦走去。
云梦瞧她一眼,漫不经心的笑:“大王打算拿我炼什么法呢?”
司烟的计划很简单。
她可以变化猫妖,那说不定也可以对云梦使用变化术。如果可以,这是最好不过,两只蚊子怎么说也比较好躲藏。
如果不可以,她就先说服云梦,找个借口骗过守门的妖,她化身猫妖大刺刺带着云梦溜出去。
总之,只要她救出云梦,信任度涨个10%肯定不是问题吧?
思及此,她安抚道:“我没有要拿你炼什么法,你放心。”
云梦略有些惊讶:“那你想做什么?”
司烟朝她伸出手,想尝试使用变化术。
就在这一刻,她耳朵一动,似有所感。在她倾身的瞬间,一道厉风席卷而来,她下意识轻巧躲开——完全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却见一道黑影,一道白影掠过。
钟毓秀:“师兄!”
申元青站定,模样稍显狼狈,但仍保持着气度,从容道:“师妹,你没事吧?”
司烟连眼角余光都没放在申元青身上。
她看向的是那道黑影。
少年一身黑衣,束起高高的马尾,一张清逸容色里却面无表情,眉眼处挂着一抹阴郁。
他站在那里,像是置身事外。
司烟眼前一亮,当即认定身份——是男主,钟吾。
申元青大喝一声:“猫妖!快快束手就擒吧!”
“等等!”司烟只看着云梦与钟吾,想要亮出身份解释。
谁料,“自己人”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多管闲事的劝你一句,先看好戏。”
那道声音像是凑近耳边说的,一缕微风拂来。
但除她以外,谁也没有听见。
第7章
◎你喜欢他?◎
司烟下意识定住不动。
虽然只听到声音,但司烟却一下子认出来。是他,那个生得光风霁月,却神秘莫测的男子。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只丢下这句话后,他便悄无声息了。
司烟有些犹豫。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也帮过她……但对方的身份她丝毫不知,回忆原作的剧情,也没有任何印象。
就在司烟犹豫的这一刻,她耳尖一动,轻灵倾身,一支挟着劲风的飞镖射来。
在她眼里,这俨然是极慢的动作,她轻轻松松就躲开了。
来不及深思,就听申元青大声地道。
“钟吾道友,这猫妖你先挟制着,我将师妹救走,便带人速速回来!这猫妖十分难缠,只怕得你我的师尊联手方能制伏。”
呀哈,不要脸。
申元青的语气有多么正气浩然,就表示他脸皮有多厚。
这飞镖法器是他的,他一边扔出法器,一边又把矛头指向钟吾,摆明要让猫妖和钟吾打起来。而他自己看起来是要救人和带救兵,却是全身而退,把危险留给其他人。
司烟内心唾弃。
同时,她意识到这段剧情已经偏了。
在原作里,女主云梦是为躲仇敌追杀,误打误撞逃来猫妖巢穴,之后躲在前面提过的幽深洞穴里。而男主钟吾则是在外修炼时,正巧遇到猫妖身边的小妖在巡山,听小妖提起猫妖的强悍,心生兴趣,干脆故意让他们将他抓来。
男女主在洞穴里相遇,对彼此的身份产生误会,不断试探,最后联手剿灭猫妖……
结果现在呢,钟吾没碰到巡山小妖,虽然好歹还是过来了。但听申元青这话的意思,明显钟吾是随他所在的仙门“太虚门”过来。
而且“半月宗”也来了。
太虚门和半月宗两个仙门提前到来,男女主还有什么联手的机会啊?
注意到云梦和钟吾一个眼神对视也没有,司烟感到颓废。
钟吾弯弯嘴角,忽然往前一掠,一手搭住钟毓秀的肩膀:“元青道友,我看你方才对猫妖出手的那招妙不可及,我压根使不出来,不如还是你留下来挟制猫妖,我带毓秀道友前去请救兵吧。”
他飞快说完,又补充一句:“我和毓秀师妹一个姓,显然是本家,我会照顾好的,你就放心吧。”
钟毓秀发愣,见申元青脸色难看,下意识想要挣脱钟吾的手掌,却发现无法挪动。
申元青的一只手也迅速搭在钟毓秀肩膀上。
钟毓秀被一左一右压制着,脸色微微泛青。
申元青:“钟吾道友,我实在不是猫妖的对手。”
钟吾:“元青道友,你这是做什么?那猫妖就在旁边虎视眈眈呢,你这是拿毓秀师妹的安危在开玩笑吗?”
申元青瞥见钟毓秀质疑的眼神,压下心头的怒意,只好后退一步道:“钟吾道友,别再说了,一起退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闪过一道光芒,像是要击中他的手腕。
他慌忙将钟毓秀往前一推,快速避开。
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那道光芒击中钟吾的手腕,钟吾吃痛弯下腰,不得不松开搭在钟毓秀肩膀上的手。
钟毓秀似是受到惊吓,呆愣在原地。
申元青连忙露出关切的神色,上前揽过钟毓秀。
“师妹,你有没有受伤?”
钟毓秀看他一眼,摇摇头。
那道击中钟吾手腕的光芒,正是由司烟施展出。
看到精准无误击中后,司烟内心雀跃——嘻嘻,身为男主,怎么能和恶毒女配有什么拉扯关系呢。
但她没想到威力会那么大,虽然并无外伤,但显然痛感极致,钟吾的脸色甚至有些苍白。
他抬起头死死盯来,眼神里充满阴冷。
司烟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轻飘飘的秘传之音,语气里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打他?”
司烟一顿,尝试传音之术:“因为他的手搭在钟毓秀肩膀上。”
“哦?”对方更加好奇,“你喜欢他?”
“……我不喜欢。”
“那是?”
司烟斟酌用词,突然脑海里蹦出一个词来:“我是助人为乐。”
耳边飘来轻轻的笑,司烟莫名感觉耳朵一阵痒痒的。
那一边,申元青和钟毓秀到底畏惧猫妖,对视一眼,忽然拂袖起,打算放出烟雾弹,好趁乱逃走。
这时,整个地面随之一震,竟是整个石洞都摇晃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司烟不像其他人歪歪扭扭,她轻松站稳身体,瞥见云梦娇小的身体晃着晃着,就要撞上墙壁。
钟吾就在一边,和司烟一起瞧见了。
这应该会是一个英雄救美的好场面。
但是……
司烟身子一晃,瞬息间掠过钟吾,一手捞起云梦的腰肢,一边向后退去。
钟吾:……
云梦:……
【叮当】
【云梦信任度:5%】
司烟欣慰一笑。
男女主的感情任务往后挪挪,让她先把女主信任度的任务做一做。
云梦有些没料到“猫妖”的出手相救,像是有些受到惊吓,一脸“你有病吧”绕开司烟。
钟吾也全身戒备,连带着对云梦的。
估计以为她们是一伙的。
钟毓秀:“师兄,我们快走。”
申元青:“嗯……那猫妖在这里,师尊和太虚门结成联盟打算共同对付猫妖。这说不定是盗走宝物的好时机。”
钟毓秀:“这太危险了!”
申元青:“师妹,你不会想要临阵脱逃吧?我们可都一起走到这一步,你意外被抓,我为救你,可差点命丧黄泉。”
钟毓秀脸上露出愧疚:“师兄……我没有想要临阵脱逃,我们便趁此机会,将猫妖的宝物拿到手吧!”
申元青点点头,扶着钟毓秀。
这时候,石洞的震动和摇晃都渐渐在平稳下来。
申元青发现“猫妖”的目光似乎都在钟吾身上,心下一松,打算悄悄带着钟毓秀溜走。
缓和下来的摇晃里,一道灵压猛地倾来。
耳边传来似笑非笑的声:“元青道友,你别就这么走了啊,放我一个人和猫妖待在一起,我害怕。”
正是钟吾。
申元青气得咬牙切齿。
他原本是想自己一个人来救钟毓秀的,一来避免钟毓秀说漏嘴,二来也能顺势和钟毓秀寻找宝物。
但太虚门担心他的安危,便让钟吾跟来。
他也不好拒绝。
现在看来,当初还不如忍着被怀疑的可能果断拒绝了!
没想到这钟吾看起来沉默少言,竟然这般难缠!
“大王!”“大王!”
一众小妖拎着刀剑一拥而来。
申元青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看来刚才的摇晃就是这些小妖开启某种机关发生,为的是来协助猫妖。
虽然不知道这猫妖为什么迟迟不对他们动手,但他清楚,这是逃走的唯一机会了。
再顾不得和钟吾客气,他猛地甩出一阵毒针,带起钟毓秀飞快逃窜。
钟吾紧随其后,凉凉的道:“元青师兄,你好像过街老鼠啊。”
转眼间,三个人逃得干净。
小妖们分成两批,一批向他们紧追不舍,一批赶到司烟身边。
“大王!是半月宗和太虚门打进来了!左护法正在抵挡,但小的们没找到右护法!”
司烟心道,这可正是离开的好机会啊!
她一转头准备带走云梦,却看见原本应该站着云梦的位置空空如也。
她感受得到云梦在身边有走动,但没想到她是在寻机逃走!
大意了!
司烟叹口气,只好迈开步子继续找她。
想来她应该还在这里。
小妖急切地问道:“大王,我们该怎么啊?那半月宗尤其可恶,伤我们众多同伴呢!”
“大王,虽然小的知道您法术高强,但也千万小心,那两个仙门都不是吃素的!”
“没事,我过去看看。”司烟随口道,“届时,我用变化术,他们认不出我的身份。”
“啊?”
几个小妖登时目瞪口呆看着她。
司烟因为他们的表情顿住脚步:“怎么了?”
小妖们讪笑:“大王,其实变化术这种法术,虽然很难,但以大王的天赋,既然已经修了三百年,想来再修三百年一定能成!”
“你说什么?”
司烟一怔。
原作《引渡》里,很少对力量架构有描写,基本上都是男女主的感情戏。
司烟也是一目三行看着,只记住大致的情节。
她从来没考虑过,原身的力量是不是超出她的“身份”。
听到这句话,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难道,原身所拥有的“变化术”并不正常?
“变化术……很难吗?”
小妖们生怕惹怒她,连忙道:“也没有很难啦!那个什么凌霄道人,不也修炼了六百年才修成吗?大王天赋异禀,肯定五百年就能修成!”
“……”
她没吭声,转而去问系统:“系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系统没说话。
司烟若有所思,没想到这原身虽然是炮灰的命,但却是深藏不露啊!
“喂!你们那一群,这个关键时候,是聚在那里嗑瓜子闲聊吗?”
暴躁怒骂声响起。
司烟一抬眼,目光越过小妖们见猫妖披着披风,威风凛凛地走来。
第8章
◎可能因为喜欢刺激吧◎
和司烟待在一起的小妖们看着走过来的猫妖,眼珠子瞪得都要往下掉,结结巴巴地。
“大王,你什么时候从那里过来啦?”
“你在说什么屁话?”
小妖哆嗦指着一个方向:“您不是刚才……咦?”
但见原本站着“大王”的地方空空如也。
但他疑惑的心思很快就暂且收起来,有另一件事引起所有妖的注意。
“嘶……”小妖大叫,“什么时候我们中间混进来一个人!”
“还是一个女人!”
形色各异的妖群里,站立着一名留着漆黑长发,身穿飘逸长裙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晶莹,细细的眉毛弯弯,眼神看起来温和无害,左眼角有一颗暗紫色的泪痣。
看起来好柔弱啊,风轻轻一吹肯定得东倒西歪吧。
众妖心里感到很鄙夷。
但瞧着瞧着,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怎么有这么漂亮的人?比盘丝洞的蜘蛛精好看多了!
出现在妖群里的人,正是司烟。
在她意识到“变化术”十分罕有后,她就知道自己不能随便暴露。
猫妖出场,她身份暴露的危机警铃打响。
情急之下,她再度使用变化术,打算变成蚊子苍蝇什么的,逃之夭夭。
结果这时候【叮当】一声,传来系统很不耐烦的声音。
【宿主,你打算继续躲到什么时候?你就不能往前冲吗?】
司烟:“我可以冲啊,但你不告诉我使用办法,我怎么冲?”
【你不是半月宗弟子吗?既然半月宗已经冲进来了,你等于有靠山,又怕这群小妖做什么?】
司烟:“至少你要告诉我,如何施展法术吧?”
【完成任务可解锁法术使用说明】
司烟:“……”
司烟:“那我可能要继续苟着。”
【……】
【日常任务发布:宿主需在五个瞬息内变回原身。】
于是,司烟就这样被迫变回原身了。
注意到司烟变回原身,那道熟悉的传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以为你会变成一只蚊子或者苍蝇。”
司烟道:“无名的道君,请问你的癖好是偷窥吗?”
对方轻笑:“没有偷窥,我一直是光明正大看着。”
对方继续好奇:“所以为什么你没有选择变成蚊子和苍蝇?”
司烟:“可能因为喜欢刺激吧。”
当然,不是她喜欢,而是习惯性装死的系统喜欢。
“哦?”对方听言有些惊讶,但似乎又觉得情理之中,“你和我一样,都喜欢追求危险。”
司烟不再理会他。
还是眼前的局势要紧。
虽然系统说的没错,她身为半月宗弟子,半月宗冲进来后,她也就有了靠山。
但就算要变回原身,也绝对不是在这种时候啊。
她觉得大橘猫现在对人族必然恨之入骨,说不准下一刻就下令将她抓起来,剁吧剁吧。
她心里盘算着应对的计策。
既然她暂时还无法使用别的法术,但她看这群小妖都不太聪明的样子,大概率可以依靠智慧逃过一劫。
这时,只听猫妖道:“她不是人。”
小妖们立刻大声囔囔:“没错没错!这群人真不是人!比狗还不如呢!”
“喂,你骂我干嘛?”
“啊啊,对不起,我忘记你原身是狗了,哈哈哈哈……”
猫妖暴躁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他冷冷地盯着司烟:“她是那只鼠妖。”
“啥???”
众妖们惊呆了,下巴差点掉地板。
“是那只看起来肥嫩嫩的鼠女?”
“啊……怎么变得那么瘦啊……好可惜。”
眼看局势又往另一个方向偏去,猫妖暴躁地一脚踹去:“你们干什么吃的?找半天没找到,结果她却是躲在这里!”
众妖连忙磕头:“大王,饶了我们吧,我们这就把鼠女拿去厨房蒸了……”
“不需要。”猫妖冷冷地道,“先留着她,等我先把人族处理了。”
司烟怔了一怔,有些没有料到。
她疑惑不解,为什么猫妖会一眼看出她正是那只鼠女?为什么一点也没看出她是人?
猫妖盯着她,嘲讽笑了笑:“你这鼠女倒是颇有造化,竟然能渡过化形劫,化作人形。”
他露出得意的神色:“你以为能瞒天过海,没想到吧,我一下子就发现了。老鼠身上的臭味,我记得很清楚。”
原来是靠气味辨别。
那么认为她不是人,还是那只鼠女也就很正常吧。
小妖小心翼翼问道:“那大王,她怎么处理?”
“带上!”
司烟被推着,穿过长长的洞穴。
她心有疑虑,半月宗和太虚门已经打进来了,猫妖带着这么多妖,是要去哪里?
“你是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耳边传来秘音,尽管嗓音低沉好听,但司烟也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情。
她问道:“你知道吗?”
“我知道。”
“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对方爽快答应了:“可以。”
“半月宗和太虚门带数十人闯入,猫妖被打得措手不及,只好暂且逃离。但半月宗和太虚门不敢放任他离开,正在一路紧追不舍。”
“那你知道钟吾和云梦他们的下落吗?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知道。”对方继续说,“那云梦正在寻找离开的出路。”
“钟吾呢?”
“那钟吾正在追申元青。”
司烟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申元青走到哪里,钟吾就跟到哪里。”
“……”
乱了套了,男女主变得毫无交集。
司烟脑子乱糟糟,声音虽然透着无力,但又格外礼貌:“多谢你。”
“不客气。”他好奇地问,“你看起来心情很糟,是因为不知道猫妖想做什么?还是不知道钟吾想做什么?”
“都不是。”司烟叹息,“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顿了顿,她接着说:“申元青一直心怀不轨,打从一开始就觊觎猫妖的宝物。钟吾想必猜到几分,所以才故意一直跟着他。”
钟吾是特别记仇的性格。
申元青之前设计他,他必然记着,也不会轻易放过。
“至于猫妖。”司烟显得忧心忡忡,“他恐怕没想逃,而是想正面和半月宗、太虚门应对。”
但别看这洞府里热热闹闹近百只小妖怪,其实都是脑子不聪明的。
能混到现在,全凭猫妖武力取胜。
大敌当前,猫妖只能想办法挽回局势。
“他能做的,唯有依靠申元青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偷盗的宝物。”
司烟的传音刚落下,前方石门缓缓开启。
接下来,司烟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在原作里,猫妖的这个宝物完全是工具一般的存在。
写了申元青和钟毓秀费尽心机也要得到,写了猫妖最初始就是靠着它坐上今天的地位。
但完全没写这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
因为男女主角最后靠的是自己赢得猫妖,根本没有宝物出场的机会。
可现在一步错步步错,剧情完全偏离了。
司烟探头,想看清楚是什么宝物。
下一刻,石门缓缓关闭。
她盯着石门,什么也没看到。
她和一众小妖留在石门外,只有猫妖独自进入。
莫不是因为是工具般的存在,所以不能展现出来吧?
司烟好奇地随口一问:“无名的道君,你看起来学识渊博,那你知道这个宝物的来历吗?”
“知道。”他慢悠悠地说,“它是某个神不要了,随手一丢的腰带。”
司烟震惊。
对方道:“神界的东西便是垃圾都带有神力,只是多或者少罢了。”
司烟脑子一转,却问:“无名的道君,你既知道得这么清楚,莫不是来自神界?”
对方轻轻一笑,笑而不语。
司烟继续猜测:“难道,就是那位将腰带随手一扔的某个神?”
“我可没有乱扔垃圾的坏习惯。”
“看来仙君是个很礼貌的神仙。”意识到对方可能来自神界或者仙界后,司烟也将道君这个称呼,改为仙君。
仙君既不承认,但也不否认。
这时,司烟只见一道紫色的影子从石门缝隙里飘了出来。
众妖们惊呼有道紫色影子,什么也没见着。
司烟五感敏锐,一下子便将东西看得清清楚楚——果然是条腰带,紫色,流动暗纹,华贵非常,还镶嵌着说不出口的奇珍宝石。
这时,无名的仙君又传音来了,语气很悠闲:“战况如何,要我与你说说吗?”
“呃,可以吗?”
“半月宗全部倒下。”
“太虚门呢?”
“太虚门全部倒下。”
顿了一顿,无名的仙君格外体贴的继续说:“你关心的钟吾和云梦,也晕倒了,不过你放心,还有气息。”
司烟没想到原作里的\'\'工具\'\'宝物,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她惊讶:“某神随手丢下的腰带,就能变成这样威力非凡的宝物?”
仙君一笑,随意道:“能有多少威力,不过是这些倒下的,都太弱了。”
猫妖从石门里出来,他脸色显而易见的有些苍白——看来想要催动法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露出狠戾的笑:“小的们,去把那些人族通通给我逮回来!”
妖群里立刻爆发出喝彩、大笑,响彻石洞!
【叮当】
【恭喜宿主,活过《引渡》第五章,成功完成新手考验】
第9章
◎您、您这是做什么?◎
司烟活过一劫。
尽管过程有些曲折,但她好歹是苟住性命了!
身为一个炮灰,这真真真是太不容易!
系统的通知给予她莫大的自信与勇气——她在心里小小雀跃了一把,有些激动。无论前面还有多少困难和任务等着她,她相信自己都可以一一化解,展开新的人生。
似乎是她的喜悦掩藏不住,暗处中的仙君觉察出她情绪的变化,不禁疑惑又惊讶问:“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司烟微笑道:“能够活在世间,难道不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吗?”
“这……值得高兴?”对方呢喃一句,有些困惑,许久都不再出声,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司烟从小体弱多病,又身患绝症,现在能够拥有健康的身体,能够“死而复生”,与她而言,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
这样的心情,一般人是难以体会的。
与此同时,系统道着“恭喜”,语气却依然冰冷。
【宿主先不用高兴得太早。】
司烟心情很好的说:“好,接下来有什么任务尽管说吧。”
【新任务开启:因为剧情的偏离,男女主角钟吾和云梦现在落入猫妖的爪下,局势十分危险,宿主作为始作俑者,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钟吾和云梦的正式相识】
司烟有些震惊。
在听到前部分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任务会是帮助钟吾和云梦制伏猫妖。
没想到后部分突然转了个弯——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她要做的却是让钟吾和云梦正式相识。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没错。
在原作里,猫妖就是钟吾和云梦联手制伏。现在剧情偏离,而如果让他们认识,接下来的剧情便是往原作走了。
很快,在猫妖使用某神腰带这件宝物后,半月宗和太虚门连带着云梦通通都轻而易举被抓起来。
他们被变化得巨大的腰带捆在一起,人挤着人,好不热闹。
“师兄,你别踩我啊……”
“师弟,你的肚子能不能缩一缩,挤死我了……”
“咦惹,是谁有狐臭啊……啊,是师父啊……”
“怎么还有女妖精?”
云梦翻着白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总之她真是倒霉透顶了。
一众仙门子弟推推挤挤,吵吵闹闹,俨然失去往日里出尘飘逸的做派。
不过,在随着猫妖大步迈进后,他们还是极有风骨停止吵闹,冷冷地面无表情。
猫妖看见他们这副样子,心情特别的好,朗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嘲讽。
一众仙门子弟脸色及其难看,青里透着黑。
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男子冷道:“没想到你这妖倒是时运不错,竟然能获得这般宝物。”
“呵呵”猫妖嘲笑,“你在这里装什么装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猫妖继续冷笑道:“你们早知道我这洞府里有这么个宝贝,早从一开始,就是为这件宝贝攻进来的。现在在这里和我装纯情无辜?你猜我信不信?”
闻言,这位中年男子还未开口,另一外白须男子先惊怒道:“玄真道人,这猫妖说的话可是真的?你半月宗和我太虚门说的可不是这样子!”
“若不是你半月宗不断向我们掌门诉苦,称猫妖在你们的境内不断作祟,残害无辜,又抓走你们弟子,我们太虚门可不会来冒这险!没想到现在才知道,你们明里是为捉妖,实际上是为一己之私,想要夺得猫妖的宝贝!”
玄真道人大惊,连声道:“凌霄道人,你别听这猫妖胡说,我们半月宗的确是因为想为民除害,又因猫妖法力高强,这才请太虚门相助啊!”
他苦笑:“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我们掌门和你们掌门的交情吧。”
听言,凌霄道人眼里的惊怒少许多,但仍留有一丝疑虑。
“哈哈哈哈哈……”猫妖大笑,“人咬人的戏码,真是看不厌啊。”
玄真道人怒道:“凌霄道人你看,就是这猫妖故意挑拨离间!”
猫妖嗤笑:“我可没有挑拨离间,你们半月宗那个……那个……就你左边第三个,最早就是闯进来要偷我宝贝,目的明确啊,我可没有冤枉谁。”
玄真道人下意识看去,看见了自己的爱徒钟毓秀。
钟毓秀一愣,急忙摇头:“我没有!师尊,我是奉命前来捉拿猫妖的,我进入洞穴,也只有这一个目的!”
玄真道人沉声:“你平日里就要娇气些,现在仔细想来,又怎会独自进入猫妖的巢穴捉妖?”
“是……是……”钟毓秀像是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神色慌张着,眼角不断瞥向旁边的申元青。
申元青很冷静地接话:“回师尊,我们弟子下山捉妖,却二十余人皆不敌猫妖,最后只剩下弟子、毓秀师妹、司烟师妹三人。弟子原打算带着两位师妹返回请求师尊指示,却没想,司烟师妹竟擅自行动,独自闯入此巢穴中。”
“弟子和毓秀师妹试图闯入洞穴寻找司烟师妹,但毓秀师妹意外被发现,弟子也只好先行退出,返回宗内请师尊做主。”
说到这里,申元青微微一顿,语气里透着诧异:“难不成,司烟师妹擅自行动,为的却是这猫妖的宝贝?”
他这番话中,虽然少说许多细节,但大致意思清楚明白,将自己和钟毓秀撇得干干净净,整个大锅都甩了出去。
因为语气里并没有丝毫慌张,加上是玄真道人最具天赋的弟子,玄真道人自然一百个信任。
钟毓秀连忙点头应和:“就是这样子的!没想到司烟师妹平时看着安安静静,竟然还有这一面……”
玄真道人连忙转头和凌霄道人道歉:“凌霄道人,是我管教不严,但我半月宗的目的,绝对是制伏猫妖,还附近凡人安宁!天地可鉴!”
听言,凌霄道人缓和神色,点点头。
玄真道人又问:“司烟呢?”
申元青无奈道:“我找不到司烟师妹,猫妖性子凶残,想必早已经……”
从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开始,司烟就津津有味听着这段故事,她站在妖群最后面,谁也瞧不见她。
原作里的“纤弱女子”,现在总算也是有名有姓。
她的心里有些宽慰。
申元青必然心里早认定猫鼠天敌,变成鼠女的司烟早就死在猫妖的爪下。
他才敢肆无忌惮编下这个谎话。
猫妖却是已经不耐烦继续听他们说下去,“有完没完?当来这里做客呢?”
申元青巴不得他赶紧说出这句话,毕竟多说多错,撒一个谎,等于要再撒十个谎言去圆。
与此同时,门口冲进来一个举着旗帜的小妖怪。
“大王!大王!巴蛇使者来访!”
“你说什么?使者来了?”
猫妖眼睛一亮,朗声大笑。
“快,随我去迎接使者!”
走到门口时,他转头对守门的众妖道:“给我看着他们,他们的任何鬼话都不能相信。”
往前走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来指着某个方向:“她也看好了。”
被冷冷一盯的司烟默然无语。
众妖齐声应“是”,声音嘹亮。
猫妖一走,几个小妖们七嘴八舌开始说话,其中一个小妖反倒是听不下去申元青鬼话了,竟然指着他说:“啧,你这人满嘴谎话!除了你们外,还没有人敢闯进来呢!”
申元青:……
好一个多管闲事的小妖。
他冷冷瞥小妖一眼,冷静说:“我也不清楚司烟师妹是如何闯入的,但事实就是这样。”
“咦?”
一道惊讶的声音从妖群后传来。
但没有一只妖让开一条道。
司烟只好绕个路,才走到前面。
人虽然还未到,但她的声音已经远远传来:“元青师兄,你怎么说不知道呢?这件事不是你和毓秀师姐最清楚吗?”
申元青倏然睁大眼睛。
大抵是猫妖不曾将她这只小老鼠放在心上,所以司烟虽然被带过来,但行动自由,没被捆着。
此刻众妖看着人咬人津津有味,没想到她也插进一脚,登时眼睛一亮——更加津津有味了。
申元青勉强收住过于震惊的神色,道:“司烟师妹,你还活着?”
“劳烦师兄惦记,我虽然被你和毓秀师姐送进来,但命还算大,还活着呢。”
玄真道人:“元青,这是怎么一回事?司烟,你真是为猫妖宝物而擅自闯入,害得师姐被抓吗?”
不等申元青说话,司烟已经飞快地开口:“师尊,我压根不知道什么猫妖的宝物,但我知道元青师兄和毓秀师姐在说谎。他们借着福临村“老鼠嫁女”的习俗,以咒术将我变成鼠女,师兄又将元神藏在芝麻糖里……虽然借口是制伏猫妖,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呢。”
众人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化妖之咒?那可是禁咒啊!”
申元青还欲辩解,外面就传来嘈杂之声,打断他想要辩解的心思。
接着,一道庞大身影率先走进来,将身后的猫妖衬得无比娇小。
方才还高高在上的猫妖也变得无比殷勤。
“使者,那些人族仙门弟子就在这里呢……”
庞大的身影扭动着一条长长的蛇尾,上半身是个赤身的男子,胸膛到肩胛骨处有玄色暗纹流动,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俊逸的面容,只是神色冷若冰霜,天生带有威压之感。
众妖众人皆噤声。
司烟也默默退到一边,假装自己是个隐形。
庞大的身影徐徐而来,即将越过她继续往前。
“噗通”
司烟下意识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蛇妖瘫在自己跟前,一双亮晶晶的蛇眼直勾勾盯着她。
司烟:???
您、您这是做什么?
第10章
◎恭喜宿主,解锁隐藏身份◎
何止是司烟懵了,在场的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懵了。
一时之间,竟然寂静无声。
不知道为什么,司烟居然从大蛇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可怜的意味。
司烟眨眨眼,无声询问:干嘛?
对方大蛇眨眨眼,忽然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司烟:你这一副明白过来的表情……你到底是明白了什么?
只见大蛇突然直起身体,又恢复面无表情。
他一边继续往前移动,一边说:“刚才走累了,歇一歇。”
司烟:“……”
这也太扯了吧!
但不管这个说法有多扯,大蛇的行为有多匪夷所思,也无妖敢提出异议。
对于这个新登场的角色,司烟极有印象。因为关于他的来历,是取自神话传说。
他名为“巴蛇”,是一条身形庞大的蛇,甚至可以吞食大象。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指的正是“巴蛇”。
原作提到,他是妖皇最亲近的侍从,经常奉妖皇之命外出,不少重要剧情都能见到巴蛇的身影。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顺带提一提原作中的“妖皇”。
关于这位妖皇,原作里一次登场的情节都没有,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六界都知道,她是一个……变态、疯子。
她基本上只出现在别人的描述里,或者是巴蛇带来的命令里。
做过的几件事,没有一件是好事。
或是闲来无聊上天捉几个仙君玩耍玩耍,或是一时兴起到地底去搅乱得鬼哭狼嚎。
人间灾祸出自她手的更不在少数。
她在前头不断惹祸,男女主就不断在后面收拾。
但偏偏,这位妖皇的境界之高,唯有神界的君玙神帝能与之匹敌。
然神界又不太管下面的事情。
所以人界和仙界,也只能次次避其锋芒,敢怒不敢言。
巴蛇有妖皇做倚仗,自然不管走到哪里,都受众妖尊敬。
被腰带捆一起的半月宗和太虚门,也早听说过巴蛇大名,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相见。
不妙,太不妙了。
他们神色里浮现出显而易见的警惕与愤怒。
巴蛇坐在猫妖的宝座上,暴躁如猫妖,现下也收敛得像一只乖猫儿。
巴蛇随意扫了眼半月宗和太虚门,懒洋洋道:“半月宗和太虚门这两个小门小派,也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啊?”
猫妖摸了摸鼻子:“使者有所不知,他们这群人最是狡猾,觊觎我的宝物许久,这次更是有备而来,我措手不及,也幸好有宝物在手,才能将他们全部捉住。”
“嗯。”巴蛇懒洋洋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随意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猫妖露出一抹狠戾的神色:“这些人着实可恶,不能轻饶。使者来得巧,我正打算和他们玩一个游戏。”
巴蛇似乎来了些兴致:“哦?”
“他们并不承认此番闯入我巢穴,目的是我的宝物。但我知道,觊觎我宝物的一定就在他们中间。”
“谁觊觎我的宝物,我就用宝物送谁下黄泉。”
巴蛇笑:“这样一来,谁又敢承认是觊觎者呢?”
猫妖道:“一炷香的时间,如果谁也不肯承认,那就一起下黄泉吧。”
听言,巴蛇唇边的笑意更深。
司烟莫名感觉,他一直往自己的方向瞥。
听见猫妖这么说,太虚门和半月宗顿时吵起来,先是大骂猫妖,后来两个宗门之间又起争执。
太虚门的凌霄道人说道:“你半月宗到底是不是觊觎猫妖宝物?”
半月宗的玄真道人说道:“这……”
他一开始笃定万分,现在却也不敢肯定了。
他沉沉的目光朝申元青和钟毓秀瞥去。
钟毓秀紧张地问:“师兄,现在怎么办啊?”
申元青没有理她,而是冷静地大声道:“真正的觊觎者,并没有在我们人群里。”
他的目光如淬了毒液一般,直直盯着司烟:“她才是想要夺得宝物的觊觎者。”
巴蛇似乎很感兴趣,眉毛挑得高高的,抬手指着司烟:“你说她?她是谁,为什么觊觎宝物?”
申元青道:“她虽然是我们半月宗的弟子,但心思不纯,这点请师尊明鉴。”
“至于她觊觎宝物的原因,那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当然是因为宝物可贵。”
“扑哧”
巴蛇笑出了声。
没想到他会突然笑出来,众人众妖皆是一愣。
巴蛇:“没事没事,你继续。”
猫妖看了看司烟,又看了看申元青,脸上难得的出现困惑:“你们半月宗,还收妖?”
难怪司烟还活着,原来是猫妖没看出司烟的身份!
没想到化妖之咒竟然如此厉害。
申元青暗忖着,答道:“她不是鼠妖,她使用化妖之咒,其实原身是人族!”
“扑哧”
巴蛇又笑了。
巴蛇摆摆手,眉开眼笑:“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听申元青这么说,猫妖大为震惊,转头仔细瞧着司烟,久久无言。
他辨识良久,脸上再度浮现困惑,不解问:“你是人?”
司烟在心里想,说谎谁不会呢?
她摇摇头:“你不是早就确认过了吗?”
猫妖点头:“我的确确认过。”
司烟继续说:“我和这位人族之前有些恩怨,所以他想要我死很正常。”
申元青冷静地道:“她名叫司烟,是我半月宗弟子,半月宗不可能收妖族。关于她的身份,整个半月宗都可以认证。”
众妖七嘴八舌说起来。
“大王大王,我们刚才也听到了,鼠女的确是半月宗弟子!”
“但是鼠女说,这个申元青和那个钟毓秀才是觊觎宝物的人!”
司烟点头:“没错。不过,关于我的身份不是重点,重点是觊觎者究竟是谁吧?”
申元青:“你说了谎,觊觎者当然是你。”
司烟叹气:“好歹也曾师兄妹一场,在真相还没有揭开时,师兄却一口咬定,要我非死不可……唉,也不知道师妹我是做了什么,才让师兄这般厌憎?”
闻言,申元青下意识去看身边的人。他们果然面露怀疑。
大家都不是傻子,申元青意识到自己过于着急,反倒将疑点引到自己身上,顿时收住接下来要说的话。
“抱歉,司烟师妹,我是对你太失望了,一时口不择言……但不管怎么样,我当然也不愿意你死。”
“唉。”巴蛇鼓掌,感慨万分地道:“好感人的师兄妹情谊。也不知道师父在旁边看了半天,是何感想呢?”
玄真道人脸色极其难看。
现在的局势当然危险,尽管猫妖说只打算处置觊觎者,但妖话不可信,谁知道之后猫妖和巴蛇又有什么打算。
只是,他还是得想办法扭转局面。
思及此,他开口道:“我半月宗绝对没有觊觎所谓的宝物。但如果有弟子怀有私心,半月宗自有处置。”
“这里可不是半月宗。”猫妖当即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冷冷一笑,“该怎么处置,我这里就开始了。我已经说得很明白,谁是觊觎者谁出来受死,否则就是一起死。”
猫妖手一抬,整个腰带捆得更紧,众仙门弟子脸色发青,意志力弱者直接哀嚎出声。
“师尊!师尊!快想想办法啊!”
在哀嚎声里,玄真道人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师尊,我以生命起誓,绝对是司烟师妹怀有私心,觊觎宝物!”
申元青说着,推了推钟毓秀。
钟毓秀艰难地发声道:“师、师尊,师兄说的对,真的是这样子……”
玄真道人将目光转向司烟,沉声问:“司烟,你可承认?”
司烟还没来得及开口,巴蛇又鼓起掌。
巴蛇笑眯眯转头来问司烟:“如何?”
这是在问她的感想吗?
司烟想了想,说:“精彩。”
当玄真道人问出那句话,司烟便明白,不管真相如何,他都打算让她牺牲自己的性命。
一人命换数十人命,在他们看来,自然是合情合理。
司烟只是一个“外来者”,她没什么感受
反倒是听到云梦咬牙说:“无耻。”
她心里有些欣慰,至少有人站在她身边。
巴蛇点点头,突然起身。
“行,那就让我来处置处置。”
旁边的猫妖愣住,用询问的眼神看他,但却见他看也不看。
他径直往司烟而去。
司烟决定,不如变成一只蚊子逃走算了。
下一刻,巴蛇的庞大的身形逐渐变小,蛇尾收起,幻化出双腿。
然后,只听他说:“您是打算将他们脑袋割下来当球踢呢,或是将他们的心肝挖出来喂狗吃呢?”
司烟:?
其余人:???
巴蛇在司烟面前单膝跪地,蛇眼晶亮。
“巴蛇来迟,请妖皇恕罪。”
【叮当】
【恭喜宿主,解锁隐藏身份:妖皇】
司烟:???
那个无恶不作的疯子妖皇,竟是她自己???
第11章
◎你……你真的是妖皇?◎
【感觉怎么样?】
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司烟敏锐捕捉到里面透着一股好整以暇的意味。
感觉怎么样?
感觉震惊和惊吓。
当然,别说司烟了,其余的无一不是将眼珠子瞪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来。
巴蛇不满地斥责道:“还不快点过来拜见妖皇!”
谁也不敢质疑巴蛇的话语,尽管震惊不已,却也齐刷刷跪下去磕头。
“拜见妖皇!!!”
司烟有些措手不及,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沉默已久的无名仙君突然再度开口说话,语气悠悠:“妖皇大人?”
“新游戏吗?”
司烟语气苦涩:“可能是吧。”
那方轻轻一笑,似乎连他也没有料到事情会生出这般变故。
【叮当】
【主线开启,请宿主谨记自己的人设,推进《老鼠嫁女》剧情,完成任务】
接收到人设提醒信号的司烟,脑子里有刹那的空白。
长袖里,她的指尖悄悄陷进掌心里。
她忽然传音道:“你有没有过不能做自己的时候,只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短短时间,司烟已经见惯系统的冷漠。
这时候,她想到无名的仙君,莫名想要和他说几句话,大概是因为或许可以有效安抚紧张的心情。
对方又是一笑,嗓音温和地说:“你问到我最擅长的地方了,我无时无刻不这样子。又不是多亲近的人,为什么要用真面目去见?”
“这样吗……”司烟若有所思,又有些为难,“违背自己的本心,用尖锐的一面去对待一个陌生人,是不是很过分?”
“你知道‘笑里藏刀’、‘人面兽心’这些词吧?”
“嗯,我知道。”
“看起来善良温柔的人,也可能藏着一颗恶劣肮脏的心。看起来恶劣凶狠的人,实际上也有可能只是将真实的自己伪装起来,有一颗无私善良的心。”
司烟一怔,仿佛在这一刻有轻柔的风拂过脸庞,在身边打个转,悠悠飘散。
她释然了:“你说得对。”
无名的仙君安静下来,像是也在好奇等待她想做什么。
司烟扫一眼四周,迈步往前。
她一步一步走向台阶上,坐在镶嵌着数颗磨得粗糙的宝石座椅,双手懒洋洋倚在扶手上。
“刚才是谁说,本皇对一条破腰带有觊觎之心呐?”
她的嗓音在刻意压低声音,语气慵懒后,便带着一股子柔媚。
半月宗的弟子都像见鬼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他们和妖皇还成为过同门弟子?
恍恍惚惚,晕晕乎乎。
申元青和钟毓秀不由自主看向对方,皆从彼此眼神里看出不断蔓延的恐惧。
得罪妖皇的下场,他们谁也不敢想象。
短暂的沉寂后,立即有一个小妖跳起来指着申元青、钟毓秀等半月宗弟子叫道:“回妖皇,就是他们!”
“真是可笑,我们妖皇身边何曾缺过什么宝物呢?竟敢栽赃我们妖皇!”
“这就是人族啊,真是恶臭。”
“嗯……”
司烟选了个舒服的位置倚靠,懒洋洋闭上眼:“本皇清楚师兄和师妹的脾性,他们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元青师兄,毓秀师妹,你们说吧,我相信你们。”
申元青鬼使神差开口:“你……你真的是妖皇?”
“我不是。”司烟微笑,“你是?”
巴蛇殷勤地站在旁边,试图为司烟捶腿,但被司烟拒绝了。
巴蛇捶腿失败,只好继续殷勤地出主意:“妖皇大人,依巴蛇看,不如将他剁成肉酱喂狗吃吧?”
申元青脸色瞬间惨白。
司烟摇摇头:“你太残忍了。”
顿了一顿,她接着说道:“狗做错了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司烟师妹……”钟毓秀喊道,一张秀美的小脸挂着惊惶,眼睛里有泪水打转,“对不起,之前是我对你有些误解,其实我心里也清楚,你一定不会做这种事。可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像是鬼迷心窍,竟然怀疑起你。”
“毓秀……师妹呀。”司烟仍是闭着眼,淡淡地道,“你别这么叫我,我们又没有这么熟。”
钟毓秀讷讷道:“妖皇……”
玄真道人沉声开口:“司……妖皇,没想到你竟然化身人族,拜入我半月宗门下,是我眼拙,竟然半点也没有看出来。”
“第一。”司烟竖起一根手指,“我只是去半月宗玩游戏罢了。”
“第二。”司烟竖起第二根手指,“你眼神的确不太好,不如舍弃吧?”
玄真道人悚然一惊,怒声:“妖皇,如今我们落在你手里,也知道只怕是死路多于生路,你想做什么,就直接说吧!”
“我不啊。”司烟笑意盈盈,“游戏要慢慢玩,才能享受到更多的乐趣。你急什么?可是站得累了?”
“喂,那只大橘。”
从司烟身份揭开后,猫妖就一副呆滞的模样,好不容易回过神,又愣了半天才醒悟过来——司烟是在叫他。
“我叫……”
“不管你叫谁,把你的破腰带收一收。”
“……”猫妖迟疑道,“妖皇,是要放开他们?可是,就怕他们会伤及到你。”
“你在说什么笑话?”巴蛇立刻大叫,“谁能伤得到妖皇?别说是这几个人,就是你们一起上,也不是妖皇的对手!”
司烟:……
谢谢你,帮我把狠话说了哦。
司烟道:“谁敢动手,我就让巴蛇咬谁。”
巴蛇迅速趴在司烟跟前,一双蛇眼亮晶晶的:“妖皇放心,我的牙齿早就磨过,一咬一个准,保证他们又痛苦,又能留一口气。”
猫妖也觉得自己多虑了,于是轻一抬手,将腰带收回自己的腰间。
刹那松开后,挤做一堆的仙门弟子们迅速散开,一下子跌在一起。
他们连忙站起身来,但多多少少都显得有些狼狈。
忌惮司烟,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巴蛇说得没有错,妖皇的力量,唯神帝能够匹敌,他们谁也不是对手。
不少人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毕竟妖皇疯名在外,他们根本没想过能从她手底下活着离开。
司烟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又玩游戏?
司烟接着说:“游戏结束后,我就放你们离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众人一怔,狐疑盯着她。
但如果有活路,谁也不愿意白白送死。
凌霄道人当先开口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一定啊。”司烟睁开双眼,一双眼睛里盛满笑意,看起来温柔又美好,“这个得看我的心情而定。”
众人:恶劣!太恶劣了!分明是耍着他们玩!
一名弟子忍不住问道:“什么游戏?”
“别担心,只是闲聊的游戏,很轻松愉快的。”
尽管听到司烟这么说,但众人都没往心里去。疯皇的主意,谁敢往轻松愉快去想?
司烟笑道:“我们就来分享一个自己的小秘密吧。但注意,既然是秘密,得是不超过三个人知道,那才叫做秘密,是吧?”
“就这样吗?”
“就这样啊。”司烟略一思索,露出苦恼的神色,“不过我想,肯定有人不愿意分享自己的秘密吧,那怎么办呢?”
众人心里想:谁不愿意分享呢?一个是死路,一个是说个秘密就能活。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这样吧,我还有一个好主意。”司烟一双含笑的眼睛扫过众人,“如果不愿意说出秘密,我也不勉强,但得有交换才行……嗯,就拿挑战大橘猫这件事作为交换吧。”
众人心里想:谁会傻了吧唧一个秘密也不肯说,去和猫妖挑战?
别忘记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不是因为打不过猫妖!
更何况,不愿意说秘密,就不能说谎吗?
下一刻,只听司烟道:“巴蛇的泡澡水有测谎的作用,如果谁敢说谎,我就把他的舌头拔下来挂在树上。”
众人:“……”
巴蛇看着司烟眨眨眼:“啊,对。”
于是,巴蛇在水桶里洗了手洗了脸,转头向司烟笑:“妖皇,可以啦!”
司烟点点头:“开始吧。”
一开始,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迟疑。
但很快,有一名弟子迈开步子,爽快喝一碗“测谎水”,说一个秘密。
司烟笑眯眯:“可以,回去吧。”
见此,开始有第二个、第三个上前来说出自己的小秘密。
“师尊丢的那瓶地级丹药是我吃的,既然师尊小气,那我也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我偷看过师弟洗澡。”
“趁师妹睡觉的时候,我掐了她一把。”
……
大家丢下一个秘密,被带离猫妖的巢穴,很快巢穴里的人族变得越来越少。
“我挑战猫妖。”
冷淡的声音响起,大家都吃惊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位束着马尾的少年,他眉眼浓郁,却透着一种冷淡疏离的感觉。正是钟吾。
众妖欢呼大笑起来:一开始他们还可惜的想,没热闹看了,谁会不长眼选择挑战他们大王啊!
没想到还真有不长眼的!
闻言,就连猫妖都是一愣。
唯有司烟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
“我也挑战猫妖。”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她容貌俏丽,眼睛盯着一大桶的“测谎水”,露出明显的嫌弃,“我可不想喝洗澡水。”
她正是云梦。
“既然我们两个都挑战猫妖,那可以一起上吧?”云梦弯弯眼睛,露出一抹狡黠,“你方才定规则的时候,可没有说不能一起上。”
“可以是可以。”司烟也跟着笑,像是在看鱼儿上钩,“但你们又不认识,怎么能一起上呢。”
“喂,我叫云梦,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冷冷瞥她一眼,有些嫌弃。
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钟吾。”
云梦往他身边一站:“喏,现在认识了。”
无名的仙君也在笑,明明是传音,但司烟仿佛能看到他笑意在漂亮的眼睛里蔓延。
“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是啊。”
“我也想玩这个游戏。”他说,“司烟,我叫明以湛。”
第12章
◎妖皇大人,可否愿意让我随行呢?◎
“明以湛?”
念着这个名字,司烟微怔。
《引渡》里,并没有这个角色,可是他看起来,又并不像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会是谁呢?
“很荣幸认识你。”虽然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到,司烟仍是微微一笑,传音道,“明以湛仙君。”
“不用这么客气。”明以湛道,“我叫你名字,你也叫我名字。”
司烟再度微微一笑。
虽然有许多疑问,但当前这时候也不适合闲聊。她暂且收拢思绪,目光重新落在钟吾和云梦身上。
“既是如此,就开始挑战吧。”
巴蛇感到极为不满,嘀咕道:“妖皇,她钻空子!一定不能轻饶!”
“你懂什么?”司烟谨记自己的人设,半刻也不敢松懈,她凝视云梦,轻扬起眉头道,“这才是乐趣所在。”
巴蛇立刻道:“也是,反正他们一起上也不会是猫妖的对手!”
挑战很快开始。
场地草率的就设置在当前的洞穴里,因为司烟摆出妖皇的架子——懒得挪位置。
众妖们围成一个圈,兴致勃勃摩拳擦掌,仿佛即将上场的会是他们。
凌霄道人面对钟吾的选择有些犹豫,不禁喊道:“钟吾……”
钟吾笑着朝凌霄道人点点头,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满漠然,一点儿感情也没有。
凌霄道人想到对方的性子,欲言又止,最后只叮嘱道:“你自己小心一点。”
钟吾有一双漆黑的眼,盯着人时,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极难猜透心思。
此时他就这样盯着凌霄道人,问道:“师叔不一起吗?”
凌霄道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道:“我必得护着大家安全回到太虚门。”
“哦。”钟吾冷淡点点头,“师叔的想法我能理解。”
你理解个什么?
凌霄道人虽然有些感到不快,但现在对钟吾的担忧还是大于不快的情绪,便不再说什么。
司烟在这时懒洋洋又说了:“选择说出小秘密的快些说了,继续留下来就默认选择挑战咯。”
申元青和钟毓秀咬咬牙,上前一步——
“我……我偷偷学过宗门禁术。”
“我翻阅过亲传弟子才能翻阅的功法。”
说完之后,他们转过身,正准备离开。
“慢着。”
司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们顿时僵住身体,惊疑不定转过头。
“不是说好可以离开吗?”
“是啊。”司烟笑意盈盈,眼角的泪痣显得妩媚动人,“但是不包括你们。”
钟毓秀有些怒意,语气硬邦邦,“那你刚才怎么没说?”
“我临时决定的。”
“……”
“怎么?不服气吗?”她道,“不服气尽可以来杀我。”
申元青和钟毓秀俱是面色铁青,身体发冷。
他们倒是恨得牙痒痒,但又怎么可能呢——整个六界,又有几个是妖皇的对手。
司烟必然对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他们深知这点,更不敢祈求原谅。
申元青咬咬牙,说:“那我们选择挑战猫妖。”
钟毓秀急忙点头附和。
司烟摇摇头:“不行。好歹我们也是‘同甘共苦’过的,怎么说,也要特殊对待啊。”
“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半月宗弟子都知道申元青和钟毓秀得罪妖皇不浅,只怕没办法完整的离开。
他们一开始还投去担心的目光,但慢慢的,也就选择自求多福了。
申元青和钟毓秀呆滞不已,心里很明白,他们被半月宗抛弃了。
不消片刻,整个洞穴里除他两以外,便只剩下钟吾和云梦。
“喂。”云梦喊道,“那个钟吾,我们待会儿得有计划的进攻……”
云梦飞快说一遍自己的计划。
“哦。”
钟吾理也没理,已经飞身冲上去。
“臭混蛋!”
云梦骂了一句,紧随其后。
显而易见,他们都不是猫妖的对手。
看着看着,司烟也有些急了。
虽然原作里,他们两个就是联手击败猫妖。但现在剧情完全偏离,到底还能不能联手击败,谁又知道呢!
她要不要干脆出手帮忙呢?
但是,这又属于关键情节,倘若她出手相助,说不定会造成剧情不可逆转的偏移。
男女主角好不容易才勉强“认识”,可不能在这时候出差错。
思及此,司烟耐住性子。
巴蛇:“妖皇大人,您为何一副很心急的样子呢?猫妖不会输的。”
司烟:“他就没有输的可能性吗?”
巴蛇:“啊,妖皇大人希望猫妖输吗……巴蛇以为,猫妖输的机会很大!”
司烟:“……”
她现在怀疑巴蛇是马屁精转世,并且概率很大。
“喂,钟吾,还记得我说的计划吗?”云梦手中绫罗缠绕,脚踏虚空,趁空飞快地问道。
钟吾没理她。
在云梦气呼呼又问了两遍后,他才不耐烦地道:“知道了,扑棱蛾子。”
云梦:“……”
云梦:“你懂什么!我可不是一般的飞蛾!”
说话间,云梦展开微微有些透明的翅膀,轻灵闪避猫妖的一击。
司烟也是第一次见云梦展开翅膀的样子,只感觉眼前一亮。
《引渡》女主的原身是只飞蛾,是个蛮滑稽的设定,但现在看来却只觉得虽是蛾子,却也十分可爱。
钟吾和云梦嘴上不饶人,但动作却十分默契,他们一左一右,掌心凝聚气刃——
“啊!”
猫妖禁不住单膝跪地。
他已经输了。
司烟立刻鼓掌。
猫妖一张脸一会儿黑一会儿青,感觉十分丢面子,又很愧疚,闷闷地不敢看司烟。
“妖皇,我输了。”
“输得妙啊!”
猫妖登时一阵呆愣。
司烟轻咳一声:“你虽然输了,但输得很精彩。”
“总而言之,本妖皇看得很高兴。”
钟吾面上淡淡地,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希望妖皇会守诺。”
云梦则是笑嘻嘻:“妖皇一定会守诺。”
司烟点点头:“既然你们让我看得这么开心,就不留下你们任何一件部位了,走吧。”
【投机取巧】
耳边传来系统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司烟:“投机取巧又如何,反正我完成任务了。”
【叮当】
良久后,传来系统没有任何恭喜愉悦感觉的道喜声。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剧情《老鼠嫁女》,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推动剧情】
【任务提醒,云梦信任度获取度:5%,请宿主尽快获得云梦100%信任】
等钟吾和云梦走了,司烟招招手,招来大橘猫。
“你输了挑战,是不是应该接受惩罚?”
大橘猫心里一紧,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是,但凭妖皇教训。”
“你搬个家吧。”
大橘猫:“啊?”
司烟道:“你这个地盘我想要,你搬走吧,选个深山老林住。”
大橘猫愣了半天:“是。”
他没想到自己给妖皇丢了面子,妖皇还这么轻而易举就饶过他,当下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是好。他又不是那种会表达的妖。
就是后来,大橘猫逢妖就说,妖皇十分体贴他们妖族。
巴蛇指着一旁的钟毓秀和申元青,嫌弃问:“妖皇打算怎么处理这两个脏东西?”
司烟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原剧情的方式处理。
“既然他们那么喜欢使用化妖之咒,就将此咒送给他们吧。”
巴蛇兴奋得蛇眼闪闪发亮:“妖皇喜欢他们变成什么呢?就让巴蛇来办吧!”
司烟站起身来:“你自己决定吧。”
“咦,您要去哪里?”
“呃……我随便散散心,不用管我。”
“司烟!司烟!不……妖皇!妖皇!”钟毓秀忽然跪下去,猛地一把拽住司烟的裙子,眼神里充满惊惶,苦苦哀求,“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是我瞎了眼,是我一时糊涂,你饶了我吧!”
司烟轻飘飘瞥她一眼:“当初你将我化作鼠女时,可在乎过我的死活?”
钟毓秀心下一凉,惶恐松开手:“我……”
司烟道:“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受后果。我已经饶你一命,若你有悔过之心,我会让你重新做人。”
申元青忽然笑了,眼神犹如淬了毒液:“这句话你要记住——你今日做的事,来日会承受后果。”
闻言,众妖不干了,当即骂骂咧咧冲上前,对着申元青就是一顿暴揍。
司烟出声制止。
她居高临下看着申元青:“那我等你来报仇,你可别不来。”
留下这句话后,司烟再不管他们,轻盈穿过悠长的洞穴。
妖皇的身份显得十分好办,没有一个敢拦住她,更没有一个敢问她要去哪里。
她轻轻松松离开猫妖巢穴。
在幽暗巢穴里待了数日,她几乎要忘记日光洒落身上的感觉。
随着她任务完成,妖力解锁,以她的目力能轻易看见山脚下炊烟袅袅。
她迈开轻盈步子,继续往前。
“你怎么自己走?”
萦绕在耳边的熟悉声音响起。
但这一回,这道声音却又有些不一样,它存在得很真实。
来人似携灿烂光明,肤如凝冰清透,眸若浅色琉璃,行止飘逸,如圭如璧。
司烟一转头,便见到这虚幻般的一幕。
明以湛朝她温和有礼地问:“妖皇大人,可否愿意让我随行呢?”
第13章
◎不强人所难,我就喜欢被为难◎
【叮当】
【小小的困境会让两个人的心离得更近,拥有一段坚不可摧的感情。请宿主完成任务——在支线剧情《昨夜星辰》中设置三个难点问题,考验男女主角】
系统用冷漠的声音念完任务详情。
司烟:“其实倒也不用加前面那句话,你不耐烦的语气和文案丝毫不符。”
系统照旧没吭声。
“这很为难吗?”
清越的声音入耳,徐徐吹散闷热。
系统的突然插话,司烟专注听自己的下一个任务,忘记回答明以湛了。
明以湛笑吟吟看着她,虽然问题苦恼,但神色却不见一点儿。
司烟摇摇头问:“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我最近闲来无事,就想随便走走。所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那好。”司烟毫不客气地朝他露齿一笑,“那你捎我一程吧。”
*
仙鹤清鸣,展翅飞上高空。
这只仙鹤体形极大,带上司烟和明以湛绰绰有余。司烟甚至可以躺下来,软软的羽毛格外舒适,她枕着手臂,闭上眼睛休息。
明以湛坐在旁边,用一种惊奇的眼神凝视她。司烟知道他在看,却也什么都没说。
良久后,只听明以湛忽然问:“你怎么胆子这么大,不怕我将你带去别的地方吗?”
司烟懒洋洋地答:“你知道的,我是妖皇。”
如果明以湛有恶意,那很早之前,他就可以出手对付她。但对方除了好奇之外,非但没有任何恶意,也帮过她。
所以司烟才能安心躺在这里。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就是她越来越适应自己的隐藏身份了。
她总觉得自己随时在精分的边缘。
“也是。”明以湛颔首,“你可是妖皇,你怕什么?”
“但是。”司烟睁开眼睛,定定看着他,“你为什么想跟我一起走?”
居然这会儿才想问这个问题。
看来,是相信自己对她并没有恶意,那就干脆明明白白将自己当做一个“脚力”。
明以湛说:“因为我想讨好妖皇?”
司烟“扑哧”一笑,压根不信他的鬼话。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吗?”
“我不知道。但我能猜到你的身份不一般。”
他看穿她的境界高深,但也万万没有料到她会是妖皇。
这可和传说中的“疯皇”一点都不像。
看起来疯狂,但却只教训心怀不正之人,放过入侵的仙门人族,让猫妖搬离原地,让福临村的村民可以安心生活。
这些都让他越来越好奇,于是情不自禁的,他放弃自己原来的计划,选择跟着她走。
*
一条大河穿过流古府,来往的商船满载货物,岸边搬运的工人忙忙碌碌,吆喝声不绝于耳。
茶馆酒肆的旗帜飘扬在微风中,伴随着婉转动听的歌曲声,马车骨碌碌行驶在宽阔街道,随处可见豪华楼阁,打扮富贵的人家。
“流古府当之无愧是商贸要地。”
司烟和明以湛早已经从仙鹤飞跃落地,随着人流走在街道。
“看起来真有钱。”
明以湛又好奇了:“妖皇也会在意这种俗物?”
司烟叹:“大概因为我就是一只俗妖吧。”
明以湛一笑,眼底微闪。
他发现司烟很有目的性,抵达流古府后,除了浏览四周风光、有趣之景,也不忘向人打听——
“请问你知道温府怎么走吧?”
“哪个温府啊?”
“就是最近要办喜事的那个温府。”
“哦哦哦……你往那条路直走,经过来福客栈后左拐直走就是了。不过,姑娘,你和你郎君这是要去做什么呀?”
“他不是我郎君。我们是要去喝喜酒的,多谢指路。”
路人惊讶看他们一眼,司烟道谢后,便转身向温府行去。
明以湛慢悠悠跟在身侧,无论她走得快或慢,他都能平稳在旁边。
温府喜事将近。
司烟和明以湛走到时,管家正在门口指挥两个仆从悬挂红灯笼。
“左边一点……右边一点……哎呀还是歪的!真是笨死了!”
管家急得不断训斥,挂灯笼的两个仆从登时紧张得一头汗水。其中一个竟然身体一歪,摔了下去,另一个见状心里更紧张,很快随之摔落。
两个人哎呦哎呦叫着,场面一度混乱。
“不如我来吧。”
只听一道悦耳的女声传来,混乱一时静止。
他们诧异见说话的是一位少女,但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见她轻轻吹一口气,张贴喜字的红灯笼漂浮在半空中,稳稳悬挂上门边。
众人吃惊得张大嘴巴。
“大仙!是大仙啊!”
管家激动得一脸通红,下意识就要给司烟磕头。
司烟连忙再度吹一口气,托住他就要弯下去的膝盖。
“我不是大仙啦,只不过有在修行而已。”
管家瞧她白皙纤细,非但样貌清丽脱俗,而且行止自有一股飘逸之气,令人不知不觉心生欢喜。
“原来是仙门女冠。”管家热情洋溢地道,“多谢女冠帮忙,若是不嫌弃,不如进府里喝一杯热茶吧?”
“那就打扰了。”司烟向管家介绍身边的明以湛,“这位是我……师弟。”
师弟?
明以湛捕捉到司烟眼底一抹顽皮,嘴角轻轻扬了扬。
他道:“嗯,我是师弟。”
听他重复说一遍,清越的嗓音格外悦耳。司烟怔一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管家笑容满面打招呼:“两位仙长,请随我进府。”
穿过长廊,可见仆从脚步匆匆的来来往往,他们端着缤纷的花卉正在布置庭院,长廊之上已经悬挂好红灯笼,充满喜气。
司烟道:“喜事临门,恭喜恭喜。”
管家高兴地道:“是府中大少爷准备成亲啦!有仙长贺喜,这场喜事一定更圆满!”
“不知婚期是定在什么时候?”
“三天后即是婚期!”
明以湛突然道:“这样的好日子,除高兴之余,却也该多一份谨慎的心。谨慎一点,总不会出错。”
明以湛容色清逸,光风霁月,和司烟站在一起,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仙门弟子。
管家早年虽温府老爷走南闯北,十分有眼力见。
听言,他心里“咕咚”一声,小心询问:“敢问仙长,莫不是有什么脏东西,盯上我们府邸了?”
明以湛温和安抚道:“没有,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只是提醒不要松懈。”
管家心里稍稍宽了心,但也不由得担忧起来,决定晚点再加强一些人手。
如此,管家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事,安排好司烟和明以湛在花厅饮茶后,便先行忙去。
正月还未过,寒气依旧,司烟远远地见婢女们揉搓着手哈气,显得极为寒冷。
她心里涌出奇妙的感觉。
从前,她也很怕冷,尤其她一直在生病,更是受不得一点寒。
现在她衣衫单薄,却没有任何寒意,更不用担心身体会着凉。
司烟再度微微一笑,侧头望向明以湛。
“你刚才对管家说那番话,应该还是别有深意吧?你……看出来了?”
司烟是看过原作的人,虽然是一目十行看完的,但大致情节却也还记得。
而明以湛,却比她看起来更像知道整个事情的走向。
明以湛露出疑惑神色:“看出什么?”
司烟道:“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
“不强人所难,我就喜欢被为难。”
这话司烟觉得她没话接。
明以湛看出来了。在露出妖皇身份时,她是肆意、绝艳。
但总有几分别扭和生疏感。
而其余的时候,她骨子里有与生俱来的知书达理,可又并非是循规蹈矩之人。
会露出顽皮、果敢的一面。
明以湛不为难她,而是饮着茶,淡淡说道:“这座府邸,时运过漫,想来是早期时,曾有高人恩惠。”
“过满则亏,时运也是如此。”
司烟没有印象原作里有提到这一说,此时这么一听,登时恍然大悟:“现在他们要办喜事,喜也,运也……好事堆积太多不要紧,但若是凭空获得,便易引来祸端。”
明以湛轻一颔首:“我还以为你是为此事而来,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司烟讪讪一笑。
明以湛又道:“不过世事难料,这种事更是难说,或许办完喜事后也平安无事。”
司烟心里知道,注定发生的情节,大概率还是会发生。
只不过,她作为一个外来者,无法改变什么。
司烟一开始就决定留下来,所以当管家热情客气地询问他们是否就此住下来,三天后参加婚事时,司烟厚着脸皮毫不犹豫答应了。
入夜,司烟没有合眼,她趁着四下无人,踏空一跃,落在树梢上。
“好巧。”
她刚找一个舒适的位置,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震惊望去——正是明以湛。
明以湛躺在隔壁树上,朝她扬起嘴角:“你也来赏月?”
司烟指了指灰蒙蒙的天空,“月呢?”
说话间,凛冽的冷风一刮,树叶簌簌作响,更显凄清。
明以湛偏偏还能胡扯瞎掰,用温和的嗓音,一本正经说:“月在我心中,我自然能赏到。”
司烟:“你要这么说,我觉得也行。”
司烟:“你该不会还是时刻在背地里观察我吧?”
明以湛笑吟吟道:“我有没有,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只是猜到你会做什么而已,这可能就叫做……心有灵犀?”
第14章
◎难道,我很特别◎
司烟发现,就算是妖皇,偶尔也会感觉到冷。
她没遇到过像明以湛脸皮一样厚的人,听见这句话,除了感觉不可思议外,还顺便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明以湛仙君,可以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说出这种话了吗?”
“好的。”明以湛仙君立即答应,又接着一句,“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形容一下这种奇妙的发现。”
司烟拒绝和他往下讨论这个话题。
司烟安静下来,神识游荡穿梭在沉寂夜色。小儿夜啼、流古府河水涌动、小老鼠爬过水沟……相隔甚远的细小的声音都听得清晰。
见此,明以湛也不再说话,甚至并不问她要做什么。
一直到后半夜,司烟耳尖一动,眸子转向一个方位。
明以湛随之望去,问:“守株待兔,等到了?”
“大概吧。”
司烟也不太能确定,轻轻一跃,飘荡在半空中,轻盈的白色身影就像一朵飞舞的娇花。就算远远瞥见,也不能确认是有人,还是出现幻觉。
静谧夜色里,有三道身影追逐在流古府。
仔细一看,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束着高马尾的少年。
他有漂亮的五官,像是沾着露水的嫩芽,只可惜,眉眼处总是萦绕一股阴翳。
此刻尤为明显,他神色透着抓狂和不耐烦。
对少年紧追不舍的是一位俏丽的少女,发间两缕雪白的轻纱飘扬,背后展开透明且延伸细细纹路的翅膀。
尽管背后有人追逐,她依然笑容满面,俏丽得像一朵春天的花儿。
追逐少女的则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头上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背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虽然毛茸茸,但表情凶狠,令人忍不住联想到被惹急的各种小动物。
他手中长-枪凝聚一道气刃朝前劈去。
飞舞在半空中的云梦一边手忙脚乱躲闪,一边对前面的钟吾喊道:“师兄,你等等人家啦!这只老狗好凶啊!”
钟吾表情更加不耐烦,咬牙切齿道:“谁是你师兄,你自己的仇敌,你自己解决,别再缠着我了!”
“不行的师兄,我们不是一起说好把那只老狗打得嗷嗷叫吗?你怎么能临阵退缩呢,我自己打不过的。”
钟吾气得脸色发黑,转头便冲气势汹汹的犬妖道:“这只幺蛾子我不认识,她若与你是仇敌,你想报仇就快一些,别磨磨叽叽的,反正我不会出手相助。”
云梦倒吸一口凉气,眼里都是笑意,偏还故作伤心欲绝:“师兄,你怎么这么称呼人家呢?人家好难过啊……啊,我知道了!师兄你这招是想让老狗放松警惕!妙啊,师兄。”
犬妖:“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目睹这一过程的司烟:“……?”
奇了怪了,这个画风怎么和她在原作里看到的不一样?
她明明记得是云梦离开猫妖巢穴后,意外再度碰上仇敌,双方一顿交战,云梦不敌逃离,仇敌紧追不舍。尔后一路逃到流古府,遇上外出修炼的钟吾,钟吾见云梦情势危险,难得仗义一把,出手相助。
完全体现男主对于女主和别人时的特别对待。
现在看起来,却是女主云梦拉着男主钟吾往坑里跳,纠缠着对方要帮她击退犬妖。
而男主钟吾完全态度漠然:你要死赶紧死,别拉着我上路。
难道是因为之前的相识过程和原作剧情偏差,导致后续剧情跟着偏差?
明以湛在身侧悠悠道:“我发现你很注意他们两个,这是为何?”
“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秘密身份。”
明以湛洗耳恭听状:“哦?”
此刻司烟暂且没有空闲同他扯皮,这会子因为钟吾的见死不救,云梦已经要落入犬妖的爪下了。
谁知道如果云梦真被犬妖抓住,整个剧情会再度偏成什么样子。
况且,她还有额外对于云梦的日常任务。
思及此,司烟一阵风似的飞去,一掌将犬妖击飞。
云梦震惊的瞪大眼睛,嘴里的话骚不起来了。
“妖、妖皇?”
司烟打算给云梦来一个温柔且亲切的笑容。
但耳边突然隐隐约约回荡起系统冰冷声音【请宿主谨记人设】
司烟脸上微微一僵,立刻嘴角一扬,转换成一个变态的笑容。
“这么可爱的小狗狗,怎么还会咬人呢?”
犬妖重新爬起来,望着司烟,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你们是一伙的?”
云梦眼下为保命,决定飞速抱大腿。
“这只恶犬对我这柔弱无依的小可怜龇牙咧嘴,还望妖皇可以做主,救救我。”
“小可怜?”犬妖冷笑,“一连偷我两次异兽结丹的小可怜?”
云梦辩解:“那怎么能叫偷呢?那两只异兽的确是你所杀,但这也不能代表它们的结丹就是你的。我出手更快你一步,你运气不好罢了……唉,你也不用太失落,下次再接再厉嘛。”
犬妖气得磨牙齿。
但对司烟还是有些忌惮,又突然发现刚才好像差点听漏了一个称呼。
“妖……皇?”
司烟道:“两颗异兽结丹是吧?”
犬妖收起自己的长-枪,道:“既是妖皇插手,今日我便放过这幺蛾子。”
司烟还没得及说上一句话,犬妖已经隐入夜色,消失无踪。
妖皇的身份还真好用……这是这狗子怎么这么憨,万一不是真妖皇呢?
云梦朝她笑嘻嘻地道:“咳咳,多谢妖皇出手相救!”
“不用谢。”司烟的话突然又转了个弯,谨记自己的人设,“还不是你们嗡嗡嗡像蚊子似的打扰到我睡觉了,我原本就是出来捉蚊子,好让流古府安静安静。”
【任务提醒:云梦信任度10%】
听见这道提醒音,司烟一愣。
她一想到人设,还以为完蛋了,云梦这个信任度完成不了。
没想到……还挺好忽悠?
就是,她突然有些不理解云梦的人设了。
云梦内心:呜呜呜,妖皇好傲娇啊,这就是傲娇者的关怀话语吧。
我有点想追随妖皇了!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说话声:“是该好好谢谢,否则幺蛾子今日就要命丧狗嘴了。”
云梦龇牙咧嘴望去——让我看看是谁这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接着,她便看到站在妖皇身侧,风华月貌的男子。
她有些惊疑不定:妖皇怎么会和人族在一起?
不对……人族怎么敢和妖皇在一起?
司烟环顾四周,叹了口气:“钟吾不见了。”
提到钟吾,云梦来劲了,她犹豫着小心问道:“您这么问,难道是想抓钟吾?教训钟吾,等同于教训太虚门?毕竟太虚门上次的确有些嚣张……”
司烟:“真想打开你脑袋瓜看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云梦立刻缩缩脖子。
司烟从身上取出一张纸,随手叠出一只千纸鹤。
纸鹤飘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司烟道:“云梦,你随这只纸鹤走,在温府等我。”
云梦:等……您?等您做什么啊???
“那个……”
司烟:“我不喜欢问题多的妖。”
云梦:“好的,我马上就去!”
看着云梦离去的背影,司烟转过身,发动神识追随钟吾的踪迹。
“唉,真是让人不省心呢。”
明以湛偏头瞧她,忽然说:“我发现了。司烟你……对我和对其他人不一样。难道,我很特别?”
司烟脚步一个踉跄,差点从半空摔到地上。
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仙君,请停止你可怕的想法。”
“好的。”明以湛继续不紧不慢跟着司烟走,随口问,“要找钟吾?”
“嗯,找到他,然后把他逮回去。”
好好的支线剧情,女主都在了,怎么能缺少男主呢。
明以湛若有所思,半晌后道:“等会我来帮你吧。”
“咦?为什么?”凭她妖皇,别说逮一个钟吾,就是逮一百个钟吾,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明以湛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她,轻声说:“你是妖皇,他是人族仙门弟子,你若动手抓他,岂不代表是向人族仙门发出挑衅?”
司烟眨眨眼:“这样吗?但他其实是个不受宠的弟子,这次外出修炼,更是被打发出来的。所以应该没关系吧?”
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明以湛温和道:“话虽如此,但难保人族仙门不会借着这个事端,故意招惹。”
司烟也不想闹出任务外的祸端,闻言便不再反驳。
“谢谢。”
明以湛心情很好地回:“不客气。”
两人很快就追上钟吾。
钟吾还以为是幺蛾子跟上来,但没想到幺蛾子不知所踪,见的却是妖皇和一个陌生的人族男子。
他漆黑的眼神充满警惕,掌心凭空出现一柄长剑。
“你们有何事?”
明以湛保持着自己一贯的优雅:“没什么事,想邀请你去饮茶罢了。”
话音落,钟吾就被一条绳子拉住双脚,紧接着,他整个人被倒挂起来。
他大吃一惊,这才惊觉自己的实力与对方实力的悬殊。
他怒视明以湛,心头既不解,又愤怒,恨恨问:“你!你不是人吧?!”
倍感吃惊的司烟也有此疑问:这是人能做的事吗?
明以湛瞥她一眼,眼底闪过笑,一边露出同样的惊讶。
他望向钟吾:“你怎么知道?”
第15章
◎你戏可以少一点吗◎
温府,贴着喜字的灯笼迎寒风晃晃悠悠。
谁也没有发现司烟他们离开,又潜入。
云梦一只幺蛾子在房间里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这时,突然听见动静。
她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说话,却张着嘴巴突然发不出声了。
“钟……吾?”
钟吾依然被倒挂着,臭着一张脸,丢尽原作男主的气质。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碰上云梦,脸臭得更厉害,眼里闪动凶狠的光。
不过在司烟看来,这奶凶奶凶的,一点让人畏惧的感觉也无。
云梦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她毫不留情笑出声:“钟吾,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啊?”
钟吾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开口:“我变成这副样子,归、功、于、谁?”
云梦轻咳两声,小心翼翼转而去看司烟,又小心翼翼问:“妖皇……”
司烟忍不住道:“不用这么叫我,叫我司烟就行。”
云梦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不敢直呼名字,而是转而换一个称呼:“您是想教训太虚门的弟子吗?”
“啊。”
司烟无辜眨眨眼,指着一旁的明以湛道:“这可不关我的事,他抓的人。”
钟吾大骂:“你这个狗贼!竟然背弃人族,你是打算去做妖吗?”
明以湛温和道:“没那么严重,和人和妖都没关系,我就是单纯想对你这么做而已。”
钟吾:“……”
话虽然这么说,明以湛还是一抬手,将钟吾放下来。
钟吾立刻站起身,警惕的眼神扫视一圈。
司烟安慰他:“你不要紧张,我们如果想对你做什么,你也跑不了。”
钟吾:“……”
谢谢,有被安慰到。
司烟向外看一眼天色,估摸着大家也折腾够,这会子既想冷静冷静,也想好好休息。
“你们就在这个房间,各自找个角落待着休息吧。”
钟吾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看起来似乎又没有什么危险。
他眼神狐疑:“你们想做什么?”
谁料他听云梦也跟着问:“是啊,您想做什么呢?”
钟吾眼神里的狐疑更甚:幺蛾子和妖皇并非一伙?
面对原作男女主的质疑,司烟心里也感觉苦啊。
为不偏离剧情,为让男女主好好走剧情,她简直就像是一个工具人,使各种力气,好让他们可以聚在一起,强迫他们走剧情。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剧情偏都偏了。
“你们现在待的这座府邸,过几日要有喜事,你们留下来一起喝喜酒。”
喝、喝喜酒?
云梦和钟吾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懵。
好半晌,云梦才小心翼翼问:“是您要嫁……啊不,要娶……啊也不……总之,是您的喜事吗?”
司烟听言一愣,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当然不是我了。是流古府温家少爷。”
那和我们有啥关系啊?
云梦和钟吾还是不理解。
司烟便解释了:“这户人家邀请我参加,而我又和你们相识,所以我邀请你们。”
“……?”
我们和你熟吗?
人家答应吗?你就邀请?
司烟:“怎么?不愿意吗?”
云梦和钟吾沉默如鸡。
可以不愿意吗?
司烟:“反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相信大家一定不会想要偷偷跑掉吧?毕竟我也不愿意把大家的腿留在自己身边。”
“!!?”
太惊悚了。
云梦对着司烟说不出任何骚话,只能默默躲在角落里。
被犬妖一通追逐,她也的确累得不轻,现在要好好歇一歇。
钟吾臭着一张脸,也选一个角落盘腿坐下。
但他并未休息,而是在修炼。
司烟有种看着自己儿女的感觉,很欣慰。
她一转头,明以湛若有所思的神色映入眼帘。她呆了一呆,“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然我应该在哪里?”
“你应该回你的房间去啊。”
“你的房间,住三个人?”
“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房间很大,应该容纳得下四个人。”
司烟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看起来光风霁月一人,为什么总会说些匪夷所思的话,做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见她没说话,明以湛又道:“人多,热闹。”
总之,司烟她房间了多装两个人,倒无所谓是不是多一个。
或许,明以湛面对她奇怪的行为,也有探究的意思吧。
最大的可能,就是观察她这个“妖皇”有没有入侵人界的想法?
思及此,司烟反而轻松许多——能理解嘛。
她随意道:“都可以,你自便。”
说完,她就去躺在床上了。
她并没有困倦之意,房间多那么多人,她也没办法休息。
纵然隔着纱幔,她还是将所有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云梦闭着眼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在深睡。
钟吾还在专心致志完成今日的修炼,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明以湛坐在软塌上,慢悠悠饮茶,举止优雅如画。
司烟最后将目光停在钟吾身上。
她现在的眼睛就像是雷达一样,一下子看出钟吾修炼过程的不顺。很明显,是没有用对方式。
钟吾身世凄惨,在太虚门存在感一直很低。完全靠着自身勤奋走到今天的地步,但善良的人还是太少,他的修炼方式完全靠自己琢磨。
靠自己琢磨难免会走岔路,而他就是在一次次错误的尝试后,终于找到正确的路,可见有多么不容易。
司烟观察半天,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唉,真是笨得我都看不下去了,你难道不知练此种功法,不能靠硬来吗?聚气凝神,默念清心诀……算了算了,我看你还是回家种田吧。”
听到司烟的声音,钟吾的动作一顿。
虽然话语里满是嘲讽,但修此功法的正确过程却是清楚明白告诉了他。
他紧抿双唇,好半天后,方才重新闭上双眼。这回尝试的,是司烟所说的方式。
明以湛放下茶盏,道:“妖皇大人,我最近的修炼过程也很不顺,你能否指点一二呢?”
司烟面无表情:“我看你没有修炼的运气,还是尽早放弃吧。”
“是吗?”明以湛先是无奈叹一口气,接着又眼睛一亮,“我看你运气不错,若能一直跟着你,定会改变我的运气。”
司烟:你戏可以少一点吗?
第二天一早,管家殷勤的前来问候,结果门一开,就看见两个人变成四个人。
还全部挤在一个房间。
管家的殷勤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司烟满脸歉意地道:“这两位是我的小师弟和小师妹,他们昨晚突然过来找我,很抱歉一起叨扰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就挤一个房间,吃得也很少。”
管家重新堆起笑容:“不碍事的不碍事,四位仙长能一起光临温府,是温府之运啊!我现在马上就多安排两个房间,喜事嘛,人多才热闹!”
“那就麻烦管家你了。”
目送着管家离开,云梦脑子有些晕乎:哇,我变成妖皇的小师妹了。
钟吾:“脸皮真厚。”
云梦耳朵尖,钟吾虽然声音低,但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声音,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喂,你说什么呢!”
钟吾冷笑:“呵呵,不过是一只小蛾子,倒护主了,但妖皇愿意承认你这么菜的仆从吗?”
云梦跟着冷笑:“如果没有妖皇,我早就被犬妖抓住了。我虽然只是一只蛾子,却也知道感恩两个字怎么写,不像某些人模狗样的,被指点了修炼方式,转头翻脸无情,一本假正经……有本事,你别按照妖皇的方式修炼啊。”
钟吾的脸色瞬间一会青一会白,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原来你没睡呢。”
昨晚那种情况,谁睡得着呢?
云梦轻哼:“ 你管我睡不睡,反正该听的我都听了。”
钟吾理亏,不再说话。
司烟注意钟吾和云梦在聊天,故意带着明以湛走得远一些,盼望着他们可以好好积累一些感情。
结果没过一会,云梦便怒瞪钟吾一眼,哒哒哒跑上来。
钟吾沉默着随后。
嘶……看起来聊得不是很愉快。
这时候,司烟又想起系统说的话。看来,有些感情,果然就是建立在困难之上的。
她得想办法搞搞事了。
两个人两个妖在温府里悠悠然的闲逛,逛到后花园里。
在路上,他们遇到一位捧着新娘嫁衣的婢女。
司烟瞥一眼无动于衷的云梦,终于忍不住推推她:“你怎么还不上去问问?”
云梦满脸懵:“问啥?”
走剧情啊。
你这位女主怎么一点好奇心也没有?
清越的声音传来:“此处是新郎的住宅,为何新娘子的嫁衣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奇怪啊,是吧?司烟?”
司烟:“……”
她无语地看着说话的明以湛。
心里想,女主的好奇心和剧本,原来是都被你拿走了吧?
云梦恍然大悟:“是很奇怪。”
云梦心里想,妖皇大人一定很好奇,但她毕竟身份尊贵,不能随便和一个凡人婢女搭话。
她小蛾子的作用这不就体现出来了!
想到这里,云梦哒哒哒跑上去向捧着嫁衣的婢女搭讪。
婢女笑道:“仙长有所不知,我们少爷的新娘家里与温府是世交,从小定下娃娃亲,后来新娘家里出了事,只剩下新娘一人。新娘千里奔波前来投奔,与少爷日久生情,加上有娃娃亲,很快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所以新娘就住在温府呢。”
作者有话说:
其实,剧情线是冒险驱邪(
第16章
◎算了吧,这家伙根本不是人◎
温家少爷和新娘周小姐的这点事在几年前还是流古府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是什么秘密,婢女笑容满面一五一十说来。
云梦听得直点头:“原来如此。”
她一边说一边去看司烟的表情,见她表情里带着些许兴致,心下有几分恍然。
她俏皮眨着眼睛,对婢女说道:“妹妹,你捧着嫁衣是打算送去给新娘吗?”
婢女掩嘴一笑:“你看着年纪比我还小呢,怎的叫我妹妹。”
云梦尴尬咳嗽两声。
虽然她看起来年纪小,但她从一只蛾子修炼到现在修炼为人,也花了几百年的时间呢。
她脸皮也没那么厚,敢自居妹妹。
但被称呼“妹妹”,婢女心里甜滋滋的,眼神也柔和许多:“正是呢,这是新做好的嫁衣,我要带去给新娘试穿。”
“哇。”云梦眼神里充满羡慕和好奇,“我还没看过新娘刚换好嫁衣的样子呢,妹妹,你能不能带我们过去看看呀?”
“诸位仙长是贵客,这当然没有问题,请随我来吧。”
于是,云梦和司烟立即抬步跟上。
明以湛和钟吾毕竟是男子,多有不便,所以就只在附近的亭子里等候。
穿过几株梅树,只见暖阳倾斜在红栏上,一位身穿粉蓝斗篷的少女正在翻阅书卷,她的脚边趴着一条懒洋洋晃动尾巴的黑狗,这幅景象,让人想起岁月静好四个字。
“小姐!”婢女走上前,轻声唤道,“奴婢给您送来了嫁衣。”
周清婉转眸望来。
她小脸秀丽,与自己的名字相符,显得格外清婉。
此时微微一笑,温柔而娴静。
“麻烦你啦。”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周清婉知书达理又温柔娴静,下人们都很喜欢她。这位婢女笑得眼睛弯弯,又连忙介绍司烟和云梦。
“小姐,这两位是修仙女冠,是仙门弟子,温管家已经留下她们一同贺喜。”
周清婉忙朝司烟和云梦福了福身。
司烟笑盈盈道:“是我好奇,想看新娘子第一次换嫁衣的样子,希望小姐不会感到突兀。”
“当然不会,那不如我们进屋里坐吧……”
“汪!”
周清婉脚边的黑狗忽然厉声一吠,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司烟和云梦。
周清婉吓一跳,低声斥责道:“羽霄,不可以没礼貌。”
黑狗一听斥责,立刻后退一步,乖乖站好。
周清婉一脸歉意:“抱歉,吓到你们了吧?羽霄平时很乖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
云梦笑嘻嘻,不甚在意:“没关系的,我们没那么胆小。不过,它好听你的话啊,看起来也确实很乖,不像我昨天遇到的恶犬,唉,可凶了!”
“汪!”
云梦话音一落,羽霄又吠一声,眼神极为凶狠。
“羽霄!”周清婉摸了摸它的头,忧虑地说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可以对客人这么凶呢?”
云梦的仇敌虽为犬妖,但她本身并不害怕狗,人间的狗更是不放在心上。
哪怕被凶两次,她依旧笑嘻嘻的。
“羽霄是它的名字吗?还挺好听的。”
“是啊,他陪着我好多年了。当初如果不是他,只怕我也撑不住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有些反常。”
司烟凝视着黑犬。
虽然注意到她的凝视,但黑犬眼睛连看都没看过去,反而看起来有些僵硬。
她瞥了一眼笑容烂漫的云梦,眼珠子转了转。
是时候挖坑了。
“羽霄可能是心情不太好吧,他毕竟是条狗,需要经常陪着他散散心。”
周清婉点点头:“是啊,我最近忙着婚事,的确没能好好陪他散心。”
“云梦。”
云梦听到司烟唤她,愣了一下,连忙应声。
“清婉姑娘要试嫁衣,你陪着羽霄去散散心吧。”
“我?”云梦指着自己,见司烟点点头。
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和这条对她显然不善的狗在一起,但又不敢违抗司烟。
不过是一条狗,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思及此,云梦笑眯眯点头:“行,我带他溜达一圈。”
“羽霄,你要乖乖的,不可以凶仙长哦。”
羽霄很乖,就像是能听懂似的,还点了点头。
云梦感到很惊奇:“你这条狗有化形为人的潜力啊。”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对方狗朝她翻了个白眼。
云梦带着羽霄去溜达后,司烟跟着周清婉进到屋子里,看她换好嫁衣。
“真漂亮啊。”司烟由衷称赞。
周清婉生得婉约秀丽,一袭嫁衣衬得她肤色更显白皙,她羞涩一笑,眼里的光细细碎碎,就好像一池清澈的湖泊,有月光倾泻。
司烟托着下巴,认真打量:“不过,好像还缺少些什么。”
“我知道了!”半晌后,她眼睛一亮,“哪有新娘子不化妆的!你坐下,我来帮你化妆吧!”
周清婉吃惊“啊”了一声,更显羞涩。
“还要化妆吗?”
“衣服都试了,妆容当然也要试,否则成亲那日,岂不是要手忙脚乱?”
婢女也在旁边跟着说:“奴婢觉得仙长说得有道理,小姐就试一试吧。”
听言,周清婉也不好再推辞,点点头,坐在梳妆台前。
司烟一边认真地上妆,一边和她闲谈。
“听说周小姐和温少爷有青梅竹马的情谊,真是令人羡慕。”
“也不算是青梅竹马吧……我和少衡虽然从小认识,但两家离得远,也就尚在襁褓时见过一面,不过那会儿,哪里知道呢,还是家中长辈提起过。直到我十三岁那年……仙长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周清婉神色黯淡,长长的睫羽投下一片阴影。
周清婉十三岁那年,周家发生变故,全家只剩下周清婉一人。
她无依无靠,只能奔赴相隔千里的温家,希望温家能看在两家的交情上,收留她。
当时,未知的将来,千里迢迢的路,她几乎无力能够往前迈一步。
好在,她还是坚强挺过来,而温家,也善良温暖的愿意收留她,甚至在她成年之后,主动提起当年定下的娃娃亲。
司烟不愿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主动避及周家的过去。
她一边为周清婉描眉,一边柔声安抚:“周小姐不必忧虑,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嗯!少衡也是这么安慰我的。”
“你们感情真好。”
周清婉脸上浮出一抹红霞,低垂眉眼:“少衡是很重要的人。如果当初没有他每日陪伴,我恐怕早已经发疯了。”
司烟正准备开口,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呼救声。
“啊!司烟大人,救命啊!”
周清婉惊诧站起身:“好像是云梦仙长的声音。”
“嗯。”司烟镇定自若,“她就是喜欢咋咋呼呼,但其实本领很高,不用担心。来,另一边的眉毛还没画好呢。”
闻言,周清婉虽然有些震惊,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让司烟画眉。
外面,云梦的声音阵阵传过来,一声更比一声大。
“钟吾你这个臭混蛋,快过来帮帮我啊!呜呜呜呜,我错了,你别追我了!”
钟吾没有吭声。
“明以湛,你是不是人?你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惨死狗爪吗?”
明以湛轻笑着说:“不是。我很想看。”
“我要是就这么死了,司烟大人会为我伤心吗?”
周清婉忍不住开口:“仙长,外面似乎……难道是羽霄又不乖了?”
司烟举着画眉笔端详着周清婉的脸,满意点点头:“画得不错,你照镜子看看。”
周清婉无奈:“仙长……”
“好啦,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司烟安抚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自己照镜子瞧一瞧有没有哪里要改的,我出去看看。”
司烟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暖阳倾斜,梅香幽幽里,明以湛和钟吾坐在假山上百无聊赖。
而附近,云梦一会儿飞奔,一会儿跳跃,她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犬妖。
云梦欲哭无泪:“司烟大人,您早就知道羽霄就是和我有仇的那条犬妖是不是!您怎么不说啊!”
司烟淡定:“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这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这很符合妖皇的恶趣味。
云梦被追得气喘吁吁,眼见羽霄随时要扑上来。
她目光转向司烟——算了吧,妖皇是不敢碰的。她实在怂。
她目光转向明以湛——算了吧,这家伙根本不是人。
最后她的目光转向钟吾。
嗯,就你了。
下一刻,钟吾只见少女展开透明的翅膀朝她飞来。
他震住,微微睁大眼睛——退无可退。
云梦就这样扑上来,从假山滚到地面,晕头转向,背部一片发疼。
“羽霄!”
周清婉柔和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正准备扑上去一网打尽的羽霄后背一僵,在顷刻间化作那条黑色乖巧的小狗。
摇着尾巴向着周清婉跑去。
周清婉惊讶张大嘴:“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唉。”司烟叹一口气,指着滚在一起的云梦和钟吾,“我早就说没事的……是这两人,最喜欢打打闹闹了,真拿他们没办法。”
“司烟。”
忽然,司烟听到一道传音入耳的声音。
她下意识看向明以湛。
他飘然若仙坐在假山上,阳光洒落他如玉的脸庞,虽然没有说话,但声音却一字一字传入耳朵里。
“原来,你喜欢这么羞耻的?真是没想到,罢了,真拿你没办法。”
“……”
喂,你为什么语气那么宠溺?
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好吗!
第17章
◎人和狗,不能在一起吧◎
见周清婉将羽霄抱起来,秀丽的眉目柔情似水,温柔以待。
云梦心里觉得怪异,拍拍裙子站起来。
看来,周清婉并不知道自己的狗是妖,甚至早已经修成人形。
她心里对这位又漂亮又温柔的女子很有好感,因此再讨厌害怕羽霄,她也不打算戳穿。
面对周清婉疑惑的目光,云梦扯了扯嘴角,“没事,我们的确是打闹。”
钟吾脸色极其的臭——他可没有那么好心。
“钟吾呀。”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下意识望向司烟,她并未开口,但声音又清清楚楚传在耳边。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传音秘术原来就是这样子,真想学啊。
司烟的说话声还在继续:“我觉得你的舌头有点多余。”
钟吾的第二个念头是,妖皇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不过她刚才说的是什么?
叫他别多嘴?居然这么威胁……果然是妖皇。
不过,他可不会这么听话。
他恶劣勾起嘴角,已然出了声:“周清婉,你的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张了张口,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出来。
是有人对他使用了失声咒!
钟吾下意识看向司烟。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响起:“抱歉周小姐,这位小师弟有疯狗病,平时看起来挺正常的,但一看到狗就要发作。”
明以湛自假山上飞跃落下,长袖翩飞,飘逸若仙。
钟吾的眼神狠狠瞪过去。
如果眼神能杀人,明以湛已经被碎尸万段。只可惜,再凶狠的眼神,他也无动于衷。
周清婉一愣:“疯狗病,是这样子吗?”
“他犯的这种疯狗病比较特别。”明以湛一本正经说道,“不仅会随便说话,还会随口吐痰,随地大小便,得离远一点。”
“扑哧——”
云梦笑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只是挑衅的目光瞥向钟吾,满眼都是嘲笑。
钟吾往前迈开一步,却惊骇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震惊看向明以湛,心头翻涌着惊涛骇浪。
这人,到底是谁?
云梦并不知道这些情况,还在心里纳闷,按照钟吾的性子,怎么还没动手。
直觉让她眼珠子一转,盯着前方的明以湛瞧了瞧。
可是对方除了好看一点,以及……以及喜欢盯着妖皇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周清婉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很信任他们几位“仙长”的话,连忙让丫鬟将羽霄带走。
羽霄不肯让丫鬟抱,轻轻一跃,自己落地迈步。
临走时,他轻飘飘瞥了云梦一眼。
云梦差点大呼救命。
“清婉。”
羽霄前脚刚离开,后脚有人穿过长廊,背着阳光走来。
他年纪约莫二十岁左右,虽然样貌平平,但自有一股儒雅之气。
见到他,周清婉双颊浮上红霞,低垂眼眸,轻声唤:“少衡哥哥。”
原来,是温少衡。
温少衡看到一身红嫁衣的周清婉一愣,但很快回过神,微笑问:“清婉,你怎么穿这样?”
云梦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轻轻一推。
她回首,撞见司烟的眼神。
云梦立即接过话:“清婉姑娘正在试嫁衣呢。”
周清婉脸上更红,羞怯的神色却令她比平时更多一份妩媚。
温少衡的眼神不禁柔和下来。
“很适合你。”他往前一步,靠得周清婉更近,“真的很美丽。”
周清婉小声说:“那就好。”
温少衡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我很期待后日的到来。”
温少衡转头扫了司烟他们一眼,目光若有所思在司烟和云梦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这几位便是管家提过的仙长吧,多谢诸位仙长愿意参加少衡婚礼。”
司烟一脸肃然盯着他,缓缓开口说:“温公子,你身上好臭。”
温少衡呆了一呆,下意识就连忙闻了闻自己。
他表情有点僵硬:“有吗?”
只听司烟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并非是身体不干净的臭,而是公子你,被煞气缠身,故而很臭。”
司烟说这句话时,几乎等于菜市场里算命先生对着路过的人来一句: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怕有坏事发生。
温少衡自然不相信,眼神里也闪过一丝轻蔑与厌烦。
听管家说得神乎其乎,还以为是什么世外高人。
结果现在一看,原来只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和小丫头罢了。
好的不学,还学菜市场算命先生那套。
与温少衡不同,周清婉听言满脸担忧,急切地问:“仙长,那这可怎么办?”
司烟叹了口气,语气未改:“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注意不要犯一些忌讳,让煞气自然消散是最好不过。”
周清婉立即问:“什么忌讳?”
司烟:“不可以喝酒,不可以出门,不可以和女子有肢体接触。”
温少衡怒声制止:“一派胡言!”
司烟淡定地补充一句:“不可以生气。”
周清婉点点头。虽然只有短暂相处,但她能感觉得到司烟的确有些神通在身上。
而且她相信司烟的为人。
于是,周清婉对温少衡说:“少衡哥哥,你便听仙长,这几日尽量不要犯忌讳。”
温少衡被气笑了。
但他张了张口,愤怒的话还是吞回肚子里。
他随口道:“我不相信命。”
“我还有点事要忙,你早点休息吧。”
“少衡哥哥,你也别太累着自己。”
温少衡随意点点头,转身离开。
临走时,又瞥了司烟和云梦一眼。
周清婉朝司烟尴尬一笑:“抱歉仙长,其实少衡哥哥是个很好的人。”
云梦理解地说:“不相信命很正常。”
说完,她眼珠子一转,好奇地问司烟:“司烟大人,那个温少衡身上真的很臭吗?我怎么没闻到?”
司烟并未回答云梦的话,而是问周清婉:“温公子对你体贴吗?”
虽然她在问周清婉,但目光却是越过周清婉看向前面的假山。
在司烟的引导下,周清婉陷入回忆里。
“少衡对我很体贴。我刚来温府的时候,下人们都瞧不起我,但少衡从没有区别对待我,他在下雨时为我撑伞,在冬日为我摘梅花,在暑气最盛的时候会叮嘱丫鬟给我送酸梅汤……这些日常里的点点滴滴,虽然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但能够一直坚持为我好,很不容易不是吗?”
云梦听得感慨:“的确不容易,没想到温公子看起来有些少爷气,但其实这么细心体贴。”
周清婉眼里流露出一丝甜蜜:“所以,我一直很感激少衡。家中的变故是我的不幸,但遇到少衡,却又是我的幸运。”
如果不是家中变故,或许她会更幸福吧。
但命里就是注定有缺憾。
司烟这时开口说:“清婉,你戴着凤冠很累吧?不如去卸了歇息歇息。”
周清婉点点头:“的确有些累,都压出痕迹了,不过也没事,当做提前习惯,也免得后日不适应……那我先去将嫁衣换下来。”
云梦望着周清婉的背影,感叹道:“清婉真是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温少衡好福气啊。”
她说话时,愕然见司烟从眼前一晃,闪入假山后。
片刻,羽霄的身影映入眼帘。
云梦的一对蛾子翅膀见状差点炸开。
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了——这条老狗好像心思没放在追杀她身上,而是神情里充满黯淡。
司烟翘起嘴角,眼角的泪痣妩媚动人。
她歪着头看羽霄。
“你喜欢清婉吧?”
羽霄没说话,眼里闪过一丝涟漪。
答案显而易见。
云梦震惊的张了张口:“人和狗,不能在一起吧?”
司烟问:“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云梦挠头:“一个是人,一个是妖,怎么能在一起?这是有违天道的……这不是常理吗?”
“我才不按常理来,更何况,天道有违就有违呗。”司烟并不将这件事放心上,随意说,“天道是君玙神帝管的吧?有本事让他来和我对峙。”
没本事没本事。
云梦吐吐舌头。
司烟注意到有一个眼神一直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
“你做什么?”
明以湛沉声:“我在想,如何让君玙来和你对峙。”
“……”
“谢谢,倒也不用这么认真。”
明以湛又说:“我觉得司烟说的对,人和妖在一起有何不可?”
云梦不太理解,但还是配合问:“然后呢?”
司烟接话:“然后,你晚上去温少衡房间一趟。”
云梦:“哈?”
看到司烟的表情,明以湛就知道,她又开始尽职尽责玩某种游戏了。
真是有趣的游戏,可是每次都不带他,他有些心痒痒。
接着,云梦便见司烟朝她温柔一笑。
司烟的肌肤颜色很白,白到近乎透明,眼角的泪痣闪闪发光。
如此微笑,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病态感。
司烟淡淡地说道:“羽霄是我妖族的人,他喜欢的女子就要嫁给别人,那我们妖族就有必要去管。”
羽霄也懵了:“哈?”
司烟:“简单来说,帮你争夺周清婉。”
云梦:“咦?我们妖族现在开始包分配喜事了吗?”
第18章
◎别磨叽了,快来躺着◎
“你在想什么呢?”
饶是知道云梦的性格,司烟还是被她的脑回路逗得哭笑不得。
云梦吐吐舌头:“我还以为呢……但是我要怎么做?”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羽霄从震惊中回过神。
司烟刚才说的这一番话,让他比一开始知道司烟就是妖皇还要震惊。
但他依然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烟轻声道:“默默喜欢一个人不累吗?付出的事情,就应该让对方知道,否则有什么意义?”
羽霄握紧自己的拳头,沉声道:“原本就不需要什么意义。”
司烟:“哦。”
司烟:“我就想这么做,你给我安静老实的乖乖闭嘴就行了。”
羽霄:“……”
司烟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反派那么喜欢说狠话了。
狠话往往比苦口婆心简单有效果。
熟稔办完“妖皇”的职责,司烟抬步,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临走前,她余光瞥见失了声,又动弹不得的钟吾。
钟吾正在悄悄运转法力,冒着气脉断裂的可能,想要破除明以湛设下的咒术。
钟吾还是钟吾,尽管前期性格阴郁恶劣,但他咬着牙,混着血泪往下咽,无惧一切困境的坚毅,还是闪闪发亮。
不过,也没必要让他自己受伤。她的任务还需要他呢。
司烟轻轻抬手,顺手解开禁锢。
正在悄悄运转法力的钟吾,忽然间觉得周身阻塞的力量松了下来。
他愣了一愣,呆呆看着司烟离开的背影。
云梦从身边走过去,紧随明以湛的步伐,低低地声音询问:“仙君,敢问你的咒术叫什么名字?”
明以湛只看着走在前方的司烟,懒懒的接话:“不告诉你。”
“……”
云梦坚持不懈:“我也想学。”
“那你学吧。”
“你不告诉我名字,我怎么想办法学?我就只是问个名字而已,又不要你教我。”
“不告诉你。”
“……”
云梦无言以对。
行吧,不说就不说,她自己会想办法知道。
与此同时,身边的明以湛加快脚步,走到司烟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晚上的游戏,我可以参加吗?”
司烟的脚步顿了一顿,诚恳地问:“如果我说不可以,你能不来吗?”
明以湛摇一摇头:“不可以。”
那你还问什么?
明以湛抬头看天:“今晚夜空一定很美,那我得外出欣赏。如果你也要出门的话,那就有可能会遇到,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嗯。”司烟坦然接受他的鬼话连篇,“那你好好欣赏夜空。”
“但是,如果你能接受我参与游戏,夜空一定更好看。”
“我拒绝。”
“好吧。”明以湛叹息一声,有些遗憾,“那真可惜。”
他停住脚步,看司烟飞跃屋顶,轻盈如风,眨眼间便消失在目光中。
真是一只刺猬,竖起身上所有的刺,用最温柔的语气,和礼貌的言谈,将他完完全全隔绝在外。
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居心不良的事情来。
不过,他也不算无辜吧。
明以湛低低地轻笑一声,随之飞跃屋顶,如一阵风掠过。
*
夜晚很快到来,萧瑟的冷风刮过,灯笼里的火光投下一片寂寞的影子。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后,温少衡猛地一把拉开房门,见到门外的人,他感到极为意外,惊讶睁大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随从怎么没有过来通报?”
门外站着的是云梦。
她笑了笑,神色显得很自然:“对于我们修仙之人,凡人是拦不住的。”
温少衡很无语:“是拿钱收买了吧……”
云梦没有和他在这个问题上争执,而是转移了另外一个话题,开门见山:“温公子还记得白天我们对你说过的话吧。”
原来是为的这事儿。
温少衡当即一连串开口说:“我不买符咒,不修建道观,不供奉神仙。我不相信这些,你找别人吧。”
云梦惊讶看着他:“我不是要对你说这个。”
“那是什么?”
“只要不犯禁,一切都会无碍。我过来这里,是想看看你可有外出……现在看来,温公子还是很听周小姐的话,好好待在温府。对了,你没有偷偷喝酒还有乱发脾气吧?”
“没有……”
“我答应周小姐要帮忙注意着这件事,可不能在婚事前夕发生事端。”
“嗯,我知道了……”
“这样吧,我进去看看,好好检查检查。”
听言,温少衡似笑非笑盯着云梦,语气里听不出是温和还是嘲意,“不是还有一条忌讳,是禁亲密接触吗?这位仙长,这样子不太好吧?”
云梦摇头,翘起嘴角:“我又不同。”
“既然这样,那就进来吧。你别后悔就行。”
温少衡说着,已然转过身。
“这句话我也送给你。”云梦一边说,一边跟上他的脚步。
在门合上之前,她抬起眼,从门缝里看向外面——黑漆漆的夜色里,某一个方向。
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她知道,那边有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你……妖皇,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着温少衡的房门紧闭,羽霄眼皮一跳,回首望向司烟。
羽霄和钟吾静默站立在树下,而司烟则坐在树上。
这是一株桃子树,已经开始结果子,但因为季节未到,所以果子还很小。
但看着似乎味道不错,闻着也很香。
司烟随手摘下一颗,咬一口却是被酸倒牙齿。
她嫌弃的放弃吃桃子,听见羽霄的问题,兴致缺缺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帮你抢周清婉。”
羽霄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没有任何反抗力气的他,也只能陪着司烟玩这个“游戏”。
羽霄心里有一个猜测:“你想让蛾子精去勾引温少衡?没有用的。就算温少衡心里对蛾子精心猿意马,以他谨慎的性格,他也不会上钩,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蛾子精。”
司烟还未开口,钟吾已经淡淡接过话:“温少衡不过一个凡人,你对他的评价却还挺高。”
司烟点点头,笑:“就是啊。”
听见司烟的肯定,钟吾抿了抿唇,低垂眼眸。
羽霄沉声道:“温少衡是清婉要嫁的人,我自然也是仔细考察过。我的评价,参考也是凡人,这样才公正。”
“哦……”司烟再度点头,“你真是伟大,为心上人的幸福,甘愿默默做事。”
“不过。”她一笑,眼角的泪痣显得分外妩媚,“我们修仙中人,哪里需要做这种复杂的事情。”
这回,换成羽霄愣了愣。
没多久,温少衡房间的烛火熄灭,暗下来。
羽霄捏拳头,震惊得无以复加,同时涌上来的还有愤怒:“温少衡他难道……敢背弃清婉?”
“差不多了。”司烟从树上跳下来,“走吧,进去。”
如果不是司烟在这里,羽霄早在最开始就冲上去,对着温少衡就是一顿乱咬。
现在一听允准,他迫不及待化为原身,冲了进去。
司烟并不着急,她跟在后面,徐徐迈开步子。
钟吾没说话,直接跟上她的脚步。
顿了一顿后,司烟听见钟吾问:“那个谁呢?”
“哪个谁?”骤然这么一听,司烟怔一下才反应过来,“明以湛啊。”
她感到稀奇:“你不是应该很讨厌他吗?怎么还想到他?”
这样子啊……
钟吾微微垂下睫羽,眉头舒展开,但因为明以湛三个字语气显得冰冷:“我是讨厌他,随口一问罢了。”
司烟没有再追问,走进温少衡的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所有的烛火都熄灭,落针可闻,凭着修道之能,方在黑暗中隐约可见床上幔帐垂落。
似乎有人躺在床上。
一定是幺蛾子和温少衡!
安静让羽霄短暂茫然,但气愤让他飞快冲了上去。
这时,床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她说:“老狗,别磨叽了,快来床上躺着。”
羽霄:???
他一个前倾扑地,连忙刹住狗爪。
云梦见他愣着没动,不耐烦喊道:“干嘛呢?快来啊,温少衡都躺半天了!”
羽霄:???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变化回人形,脸上因为尴尬和羞愤而浮现一抹浅浅的红。
但脑子告诉他,这件事并不简单。
他问道:“幺蛾子,搞什么鬼?”
司烟已经走进房间,在羽霄身后慢悠悠道:“羽霄,快去吧。”
“……”
羽霄艰涩道:“妖皇,我没有和大男人睡觉的习惯……”
司烟又想起什么,忽然说:“钟吾,你也去躺着。”
正准备幸灾乐祸的钟吾:“……?”
“云梦有幻梦的天赋,通过睡眠,可以了解温少衡的过往。”司烟知道他们想歪了,为抓紧时间,她只好语速极快解释,“羽霄,难道你不想知道,清婉所要嫁的人,真实的样子是什么吗?你现在所了解的,说不定只是其中一面而已呢?”
听到事关清婉,羽霄不再犹豫,干脆利落躺了上去。
温少衡早就缩在角落里昏睡得不省人事。
见司烟看来,钟吾脸色一僵:“我就不用了吧,我对他们的过往不感兴趣。”
“让你过去,不是让你了解过往,而是你肩负重任,得保护好羽霄,免得他在幻梦里发生危险。”
虽然钟吾早知道自己无法违背司烟,但听她解释,心里还是流露出异样情绪。
他不再挣扎,却问司烟:“那你呢?你也要看吗?”
司烟淡淡道:“我不看,我早知道了。”
她面无表情:“别磨叽了,自己去躺着,还是需要我推你一把?”
作者有话说:
云梦:不愧是妖皇,什么都知道!
司烟:毕竟我可是看过原作的妖。
第19章
◎也只有司烟大人能够管得了他◎
短暂诡异的沉默之后,钟吾安静如鸡的在床沿地上躺下。
见钟吾在司烟面前,就像是一只小鸡崽子似的,云梦感到很解气。
她嘟哝一声:“也只有司烟大人能够管得了他。”
司烟耳力敏锐:“我可不管不了。”
能够管得了男主的,唯有女主。
这段对话钟吾也听见了,他心里涌出复杂的情绪,但对这些上涌的情绪有些不解。
一直到困意忽然来袭,合上眼睛之前,脑海里浮现的是司烟的面容。
继温少衡昏睡之后,躺下去的羽霄和钟吾,亦在云梦施法中陷入沉睡。
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羽霄和钟吾,他们看见天街小雨润如酥,然而感受不到雨水扑在身上。仿佛一个旁观者,旁观着一段故事徐徐展开。
这一场春雨来得太急,明明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到日暮时分,却雨幕笼盖。
周清婉站在学堂的角落,沉默看着其他同窗被家中仆从接走,慢慢地,人越来越少。
她听见有人低声议论她。
“周清婉家里怎么没遣人过来接送呢?”
“你不知道吗?她一直都是自己上下学的……她能来这里读书,还是温家担心落个不义的名头,才这么做。但其实,心里恨不得她能赶紧离远一点,别被缠上才好。”
“她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她不缠上还能怎么办?听说她和温少衡小时候还定过亲,温家现在肯定很后悔吧?”
“依我看,温家不会遵守诺言的,反正周家人都不在了,就凭一个周清婉,也不能强要温家守诺。温少衡不就在隔壁学堂吗?也从没见过他来找周清婉。”
……
这时,后面一转,只见学堂外的长廊上,站着两道身影。
少年一身儒雅气,正是温少衡,他身边还有跟随的一个书童。
但听着这段话,他只静静站着,并未有任何动作。
她们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以说毫不避讳周清婉,压根不怕她听到。
很快,家中仆从各自赶到,也离开了学堂。
转眼间,学堂里就只剩下周清婉。
而这时,温少衡便从门外走进来,神色惊讶。
“清婉妹妹,你怎么还在这里?家中仆从难道没有来接你吗?”
周清婉看到温少衡,感觉自己很狼狈,低着头勉强一笑:“最近温伯伯客人很多,只怕仆从都各自有事,没空过来接我。没关系的,我等雨停再回去就行。”
“接你而已,能花多少功夫呢?”温少衡不满地皱皱眉,又叹一口气,“他们估计也是担心事情没做好,会挨父亲的骂。”
温少衡说:“我的马车就在外面,但若是与你共乘一辆马车,只怕惹来非议……”
周清婉连忙道:“没关系的,少衡哥哥,你自己回去吧,不用管我。”
“怎么能不管你呢。”温少衡笑了笑,拿过书童手里的伞递过去,“你撑伞回去吧。”
周清婉一怔:“可是……那少衡哥哥你怎么办?”
“我没事啊,我马车不是就停在外面吗?”温少衡蛮不在乎说着,又催促她,“你快回去吧,趁现在雨势有些小了,注意安全。”
周清婉握着伞,眼里泛起水雾,微微动容。
她认真道:“多谢你,少衡哥哥。”
“快回去吧。”温少衡眼睛里盛满笑意,“我慢你一点,马车跟在后面,也能保护你。”
周清婉心中一暖,再三道谢后,撑开伞走进雨幕中。
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书童忍不住道:“少爷,你对清婉小姐可真好啊。”
温少衡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周家和温家世代交好,如今周家虽然没落成这般,温家却也不能做得太过冷漠。母亲不懂事,难道我还能跟着不懂事吗?”
书童道:“马车里还有一把伞,奴才这就去拿来给少爷撑伞……”
……
周清婉撑着伞脚步轻快走在雨幕里。
几滴雨水随着风洒在脸上,朦胧她的双眼。她压住心里又酸又涩的感觉,欣喜而默默说道。
“爹、娘,你们放心,我现在有开始在慢慢变好。人心也不全是冷漠,也有如少衡哥哥一般温暖的人,至少为这样的人,我也要好好活在世上。”
她不曾看到,在街角的一边,有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看到撑伞微笑的她,慢慢停住脚步,收回即将递出手中伞的动作。
他松一口气,随之微笑,不紧不慢跟在身后不远处。
一直到临近温府,他脚步一台,变化回原身——一条周身墨色的黑犬。
看到他,周清婉惊喜笑着,弯下腰揉了揉他的脑袋。
“羽霄,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要出来接我啊!走吧,我们回去……唔,你靠近一点,不要被雨淋到啦。”
……
盛夏,蝉鸣声声中,周清婉在亭子里抄写佛经,不过一会时间,汗水便细细密密冒出来。
她小心擦擦汗,生怕汗水滴落在宣纸上,一切都得重来。
羽霄在她身边,不高兴地叫了几声。
周清婉一边手中动作不停的抄写,一边轻声安抚:“羽霄,今天我要把这些佛经抄完。这是温伯母交代给我的事情,特别叮嘱过急着要,我不能辜负。不能陪你玩,你先自己待一会好不好?”
尽管温夫人的这个行为,会让人往不好的方面联想。比如故意刁难周清婉。
但周清婉性子软,更不愿将温夫人往这方面去想,况且,她寄居篱下,也希望自己能够帮得上温家的忙。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端着一碗酸梅汤走过来。
“清婉小姐,少爷知道你在为温夫人抄写佛经,天气炎热,特命奴婢端来酸梅汤给你。”
周清婉连忙接过:“麻烦你了。也帮我给少衡哥哥带句话,谢谢他的挂怀。”
丫鬟转身离开。
周清婉捧着酸梅汤,小口小口喝着。
与此同时,羽霄在亭子外隐蔽的角落。
他幻化成人形,轻轻吹一口气,一阵凉爽的风吹过,吹动周清婉的发丝。
周清婉将酸梅汤的空碗搁在一边,只觉得闷热一扫而空,心情逐渐变好。
“酸梅汤好清爽,这时候好像也有风了,真是幸运。嗯……那就一鼓作气快些抄写完吧!”
……
过年时,温府门庭若市,宴请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
周清婉身份特殊,但诚如别人所猜测的那般,为表示温家并非不义之人,大多数的宴会,周清婉都会被安排参加。
周清婉性子内敛,又因为身世的缘故,同龄女眷都很难和她聊到一起。
但她努力想要融入进去,费尽心思找话题。
她好奇地问:“我好像不曾在流古府看到梅花。”
听言,大家都笑起来。
“又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梅花,流古府这地儿不适合梅花生长。”
“妹妹,你这个问题有些无知啊。”
周清婉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
有一道随意的声音响起:“算了吧,估计她爹娘没教过她。”
周清婉一僵,笑容变得勉强。
“汪!”
身边的羽霄愤怒叫了一声,将众人吓一跳。
周清婉连忙站起来:“抱歉,他没有恶意的,你们不要害怕,他不会咬人,我也会看好他。”
温少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无奈道:“清婉妹妹,我知道这条狗一直陪着你,但你也不能总形影不离带着他……”
周清婉慌乱点头:“好,我这就带羽霄离开。”
走在返回的路上,周清婉垂头丧气,她看着灰蒙蒙的天,仿佛心情也变得阴霾重重。
她小声道:“羽霄,我好想家啊,那里有父亲带我亲手种下的梅花树……你也想家了,是吧?”
第二天早晨,温少衡出现在周清婉的房外,从身后拿出一束梅花。
周清婉惊喜睁大眼睛,声音微微发颤:“少衡哥哥,这是从哪里来的?”
温少衡摇头,笑:“不告诉你,这是秘密,你喜欢吗?”
“我好喜欢!”她激动得无以复加,只能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好喜欢,我真的好喜欢啊。”
实际上,温少衡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家里的杏花树会突然开出梅花。
但重要吗?不重要。
他命人将一整株树移走,准备赠与当地某个大官。
不过临时,他想起昨日周清婉提起梅花,于是摘下一束,过来了。
但钟吾看得清清楚楚,是羽霄,在夜里偷偷钻出房间,几乎耗尽所有法力,终于让一棵杏花树开出梅花。而这只为换得周清婉一张笑颜。
……
“你!你真的要少衡娶周清婉吗?”
温夫人的厉声质问中,温老爷面无表情靠在椅子上。
温少衡则淡定许多,他问:“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老爷沉默半晌,开口说:“朝中有人给为父使绊子,还拿周家的事情做文章!现在连皇上都知道这事了,为父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这么做,只怕会引起朝中非议,调职到京城的事情也别想了。”
温夫人怒极将茶盏摔在地上,气道:“我当初就说不能和周家联姻!那周家有什么好啊,小门小户,还发生那么倒霉的事情……”
“娘,别说了。”温少衡淡然打断,坚定地开口,“既是如此,那我便娶周清婉就是了。”
第20章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从沉睡中清醒,羽霄猛地坐起,扭头转向还睡得昏昏沉沉的温少衡。
他眼里有怒火迸发。
“喂。”云梦有些担心地说,“你可别一巴掌拍死了,下手轻一点。”
羽霄转头看向她,却并未动手,而是从床上起来。
他还没有那么冲动,况且就这样揍温少衡一顿,也太便宜温少衡了。
只是,说到底,温少衡的混蛋,也不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他只是虚伪冷漠,以及并不爱周清婉罢了。
羽霄站在司烟和云梦面前,低声说:“谢谢你们让我知道这些。”
云梦好奇地问:“你打算告诉周清婉吗?”
正如司烟所知道的那样,羽霄沉默着摇摇头。
他还是选择沉默。
“我不能告诉她,在她失去家人后,心灰意冷,差点轻生。是温家……她认为的温家带来的温暖,让她重新开始。”
他不知道,如果知道真相,她该怎么办。
等同于,所有的信仰与希望,全部崩塌。羽霄知道的,她难以接受。
司烟:“哦,那就让她嫁给温少衡?你从周清婉身边的狗,变成周清婉和温少衡身边的狗?”
“……”
司烟语气平静,近乎冷淡,但却像是一根根的刺一样,尖锐而充满痛楚的刺入羽霄的肉里。
他低声说:“我也不愿意。”
司烟无奈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
羽霄愣了愣。
云梦恨铁不成钢地大声道:“司烟大人不是说了吗?可以帮你抢周清婉!所以现在就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
愿意吗?
当然愿意。
和周清婉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他都记得无比清晰。
不管付出什么,他都愿意,只为能见到她开心的笑颜。
他喜欢她,羽霄喜欢周清婉。
“可是,我毕竟是妖……”
这是他最自卑的缘故,他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出现在她身边,陪伴她,帮助她。
“这样子吧。”
司烟知道,羽霄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让周清婉担惊受怕的事情来。
“她要嫁人了,不管温少衡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想亲口向她道一声喜吧?”
“你还是羽霄,但这回不是周清婉认识的那个羽霄。你用你现在的样子,去向她道一声喜吧。至于,要告诉她什么,是选择让她嫁给温少衡,还是想办法劝她不要嫁,全部取决于你。”
羽霄呆呆立在原地,映入眼帘的容色冷艳艳,月光轻拂她漂亮的容颜,眼角的泪痣千娇百媚。
她平静注视着他,瞳孔略有颜色,似是水雾朦胧。
羽霄张张口,却不知该做出什么选择。
“反正现在已经很晚,周清婉早就睡着了。”司烟果断地道,“那就给你一点考虑的时间,到明早,你给出选择。如果你选向周清婉诉说心意,那我帮你一把,如果你还是继续做缩头乌龟,我也不拦着你。”
说罢,司烟转过身。
羽霄急忙叫住她。
“我愿意,妖皇……我愿意,我想和清婉说说话,不管是什么都好,请你帮我一把。”
司烟眼神略有缓和:“算你还不是太怂。”
羽霄忍不住问:“为什么帮我?”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属于妖族,我身为妖皇,帮你争抢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吗?如果你喜欢,你去占座山头,还能让周清婉当你的大王夫人。”
羽霄:“……”
从温少衡的房间出来,司烟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带着云梦和钟吾飞跃屋顶。
云梦已经发现了,司烟大人人狠话不多,又喜欢搞神秘。
所以,跟着就对了,不需要多问。
反正她心里有很满的安全感。
【云梦信任度:50%】
听到系统传来的提示音,突然上涨的信任度,让司烟先是感觉一喜。
但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不由得一阵心虚。
一想到自己的任务,以及时间的紧迫。
司烟咬咬牙,还是狠了狠心。
“云梦呀。”她微笑着轻唤了一声。
云梦眼睛亮亮,无声询问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司烟别开目光,高深莫测地开口道:“我见东南方向似乎有异象,你过去看看吧。”
“东南方向?”云梦转头,望向东南方向,但见天色暗沉,几粒黯淡的星子零落其中。
什么发现也没有。
但云梦丝毫没有怀疑司烟的话,她神色凝重,当即踏空而上,往东南方向展开翅膀飞去。
一会儿后,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司烟招呼一旁的钟吾。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注视着司烟眼角的泪痣,钟吾感觉,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司烟并没注意到钟吾的情绪,她正要随着往东南方向离开,却听身后传来钟吾的声音。
“喂,这个给你。”
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司烟下意识接住,低下头一看,才发现是颗桃子。
正当她不明所以时,只听钟吾别扭的声音说。
“不是刚才桃树上摘的,不酸。”
司烟惊讶问:“那你哪里来的?”
“……温少衡房间里顺的。”
钟吾虽然还是那张阴郁的脸,但眼神却不似之前那般冷漠,像是一汪清澈的水。
司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又谨记自己的人设,只冷酷微一点头,御剑而起。
钟吾紧紧跟随在后。
流古府附近有一座山岭,正在东南方向。
此刻,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将要日出,黑夜似乎也没那样黑了,有一层薄薄的光出现在尽头。
沉沉的风拂过山岗,发出凛冽的声响。
司烟皱起眉头,感觉不对劲。
难道是剧情又偏了?
“你在找什么吗?”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钟吾脸色登时沉下去,持剑指向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人身穿白衣,墨发倾泻在颈肩,懒洋洋撑着头瞧来,容色极为漂亮,却不显女相,出尘脱俗。
钟吾沉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烟也很好奇:“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言,明以湛轻一扬眉头,唇边一缕似笑非笑:“你忘记了吗?司烟,我说我要来欣赏夜色。”
钟吾冷笑:“在荒山野岭欣赏夜色,你骗谁呢?”
“谁不信,我就骗谁。”
明以湛叹息一声,又道:“是啊,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还有孤男寡女出没?”
司烟懒得和他扯些有的没的,她环顾一圈后,皱眉问:“云梦呢?”
“原来你在找人啊,你早说。”
“你看到了?”
“看到了。”明以湛见司烟逐渐面无表情,不敢再逗她,立即道,“在这里。”
司烟抬步走去,在一株树下发现披着一件外袍的云梦。
正是那件外袍的作用,让她无法觉察出云梦的气息。
她转眸看向明以湛,心中有几分猜测,但又觉得不可思议。
“你在这里碰到什么了吗?”
“有,很多。今晚可真是热闹。”
“比如呢?”
“比如孤男寡女一起来到这荒山野岭的?”
“明以湛。”
“还有,几个赶尸的人经过,我顺手解决了。”
果然是被明以湛解决了。
在这一夜,流古府还发生一件事,有一个赶尸队进入流古府,在日后引起不少的风波。
方才司烟就是特意让云梦过来,一是解决这个日后的隐患,二是给云梦制造一些麻烦,好完成任务。
谁知道被明以湛捷足先登。
但明以湛做的也是好人好事,司烟除无奈外,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哦还有一件事。”明以湛接着说,“我顺手解决时,这个小丫头过来了。”
司烟:“她不慎被赶尸队击伤?”
明以湛:“倒也不是。”
“就是那些僵尸有些恶心,我顺手一扔,恰好扔她身上了。”
“……”
司烟无语片刻,还是道谢说:“谢谢你。钟吾,你去把云梦抱起来。”
钟吾:“?”
司烟看他一眼:“干嘛?不然让她在这里睡一晚吗?”
“有何不可?”
听言,司烟语重心长:“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将来是会追妻火葬场的那种。
钟吾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又不想违背,于是最后仍能不情不愿走过去,将云梦抱起来。
等回过头时,就见明以湛悄无声息已经在司烟身侧。两人距离很近。
司烟听到明以湛轻轻的声音传来,唯有他们二人听得见。
“司烟,我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了。你莫不是天上的月老下凡来渡劫的?”
司烟:?
第21章
◎司烟,下雨了◎
听着明以湛的话,司烟觉得匪夷所思。
目光一转,只见钟吾抱着云梦的背影,她才恍然。
她想了想,还是温和地说道:“是的,需要我为仙君牵桥搭线吗?”
明以湛笑:“那倒不用。”
“那走吧,天都要亮了,我还想在天亮前歇一歇。”
司烟抬步就走,明以湛不紧不慢跟随在侧。
第二天,云梦惊醒,坐直身体。
垂落的幔帐映入眼帘,她一转头,见到坐在桌边吃橘子的司烟。
明以湛坐在司烟对面饮茶,钟吾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她眨眨眼,一时间居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司烟大人……”好半晌,她小心翼翼唤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当时,她听从司烟之命,沿着东南方向飞去。远远地,只见山岭树影绰绰,冷风萧瑟得似是鬼哭狼嚎。
伴随清脆的摄魂铃,有一排僵尸伸长手臂,跳跃向前。
赶尸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这些僵尸脸上贴满密密麻麻的黄符。寻常赶尸队所赶的僵尸,只需一张黄符便可镇住,因而见到此景,云梦便心生有异。
接着,她又发现僵尸身上隐约散发浓郁的煞气。
赶尸队前进的方向正是流古府,流古府居民成千上万,倘若这些僵尸有问题,只怕会是一场大祸。
看来司烟大人说的果然不错,东南方向有异象,指的必然是这个。
云梦心中暗自思量,先行使些绊子拦一拦赶尸队,接着,再回头去禀报司烟。
结果她一上前就后悔了。
尽管她没有洁癖,但面对身上流淌脓水、双眼泛白、皮肤乌青,更是散发一股臭水沟混合着茅房和腐烂气味的僵尸——还是一群。
她差点被臭晕过去。
也正是这时,她险些被发现。
危急时刻,突然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是明以湛。
还没来得及让明以湛搭把手,更没来得及庆幸一下子。
她就见明以湛衣袂从眼前掠过,僵尸身体随之一个个倒了下去。
而在这时,赶尸人将摄魂铃摇得震天响,刺耳得她一阵恍惚,隐约只见倒下的僵尸又站起来,接着其中一僵尸往她身上砸了过来。
“明以湛。”她平静地问,“你是不是往我身上扔僵尸了?”
明以湛转头对着司烟扬起唇角:“司烟,还好,你的小蛾子脑子没有被砸坏。”
云梦磨了磨牙齿,暂且将这笔仇记下来。
不然,她现在也打不过。
而且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的是赶尸队。
“那些僵尸都死绝了吗?如果让他们闯进流古府,只怕大事不妙!”
司烟咬了一口橘子,抬眸去看明以湛。
按照原作来看,这批赶尸队是闯入了流古府。她昨晚让云梦前去阻拦,一则给女主制造麻烦,二则也的确希望能够拦住这场祸端。
但没有预料到的是被明以湛插手。
她现在也不确定剧情的走向。
明以湛将茶盏放下,与她对视。
“昨晚我拦的,都死绝了,也处理干净了。”
云梦松一口气:“那就好。”
司烟没能这么放松,她捕捉到明以湛形容的字眼。
昨晚,他拦的。
莫不是赶尸队不止昨晚那一批?
温少衡和周清婉的婚事就在明日,只要度过明日就好,别再生出风波就好。
司烟将手中的橘子吃干净,站起抬步往外走。
云梦立即哒哒哒紧跟上去。
钟吾等回过神来时,也跟随在后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也没有叫他……仿佛已经习惯这么做。
他暗暗握紧手中的剑,心里有些挣扎:看起来司烟来此别有目的,他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逃走?
司烟出门要去找的是羽霄。
助羽霄以人身向周清婉表明事实,还在日程里。
但她走到一半时,正好碰见周清婉在遛狗。
周清婉神色间充满担忧,看见司烟心不在焉打了招呼,想一想,又忍不住问。
“仙长,你法力高深,可否帮我算一算,是不是最近日子不太对?”
她虽没有说明,但言语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司烟略一思索,仰头望天。
今日是阴天,乌云密布,远处流古府的江水汹涌。
似是一场暴雨欲来。
“运势一事,既看日子,但更看人。”司烟温和问道,“可是温少衡发生了什么事?”
周清婉连忙点点头,心中对司烟更加信任:“少衡今早起来便心情不顺,后来听说府中来了客人,是来参加我们的婚事。但少衡似乎不太高兴,突然让人拿了许多驱邪的黄符……”
“我平时不插手少衡的事情,但明天就是大喜之日,此举让我心中不安。”
周清婉眼眶泛红,不知不觉间泪眼朦胧:“我家中出事前夕,我看到父亲拿了许多驱邪的黄符贴满家中的角角落落……”
司烟眼皮一跳。
这一段剧情她大致记得,但原作中对周清婉家中出事,只一笔带过。
现在,她却从周清婉口中听到一句更详细的描述。
“周小姐。”司烟保持着平和的语气,以免周清婉更加焦急,“能否请你说说,你家出事时的情况?”
周清婉一怔。
她感受到羽霄在她身边蹭了蹭,心中的恐慌方才平息一些。
她弯下腰揉了揉羽霄的脑袋。
“仙长,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
周清婉擦干眼泪,声音平静了一些,“那段时日,我隐约感觉家中出了些事,但父亲母亲都不肯告诉我。出事前夕,家中贴满黄符,父亲却似乎还感到不安,让奶娘带我到郊外的农庄暂住。”
“我心里觉得不太对,那天晚上我想回去。奶娘受父亲交代,并不答应……后来,是我害死了奶娘,奶娘为了我,决定回家一趟……”
“等接到消息的时候,父亲、母亲,奶娘……所有的家人都死在府中。”
回忆起这段痛苦的往事,周清婉依然能感受到当时的绝望,那种压抑而窒息的感觉,仿佛还迎面扑来。
“嗯,我知道了。”
司烟心情登时变得沉重。
书中三言两语概括周家的事情,现在看来的确并不简单。
她更是没有预料到,这条线会在多年后和这场婚事牵连起来。
云梦已经揽着周清婉安慰。
“周小姐,你先回房歇一歇,我去看看府中可有出什么事。”司烟看了满眼担忧的羽霄一眼,“让羽霄陪着你,没事暂且不要出门。”
周清婉温顺点点头:“有劳仙长了。”
周清婉转身那一刻,又顿住动作,回头来认真地问司烟:“仙长,我……我和少衡可以顺利成亲吗?”
少女的眼中有强烈的不安,和对将来的期盼。
她曾失去过“家”,而今,另一个“家”即将出现。
这让她患得患失。
“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司烟并不愿意给她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如果希望落空,那会更加痛苦。
她沉吟道:“但上天没有办法注定所有的事,一切都有可能,气运也可以改变。”
周清婉眉头舒展,福了福身:“我知道了,多谢仙长。”
待周清婉离开之后,司烟立刻去查看温府。
果然如周清婉所说,温家准备了大量驱邪的符箓,贴满府中的角角落落。
黄纸朱砂写咒的符箓与大红喜字相互交映,景象荒诞而离奇。
充满着诡异与不安。
“仙君。”
明以湛听见司烟的声音时,心头一跳。
居然感觉很不可思议。
他低眸看去,只见司烟神色肃然。
他跟着肃然了神色:“嗯。”
司烟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局限在对原作的认识。
对于这种诡异的行为,她只能询问看起来知道很多事的明以湛。
“你觉得,周家是怎么灭门的?”
“听起来像是一种邪术。”
“以活生生的人修炼的……邪术?”
明以湛颔首。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要修炼邪术?
周家如何招惹上,为何温家也招惹上了?
时间急迫,司烟决定尽快查清事情真相。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明以湛扯了扯嘴角,问:“司烟大人,你要助人为乐了吗?”
司烟瞧他一眼,淡淡地道:“不是,我只是对此邪术很感兴趣,想研究研究。”
“原来如此。”明以湛恍然点点头。
听说温府有客人来到,那很大可能便是修炼邪术者。
思及此,司烟对云梦和钟吾道:“你们先回去等我。”
钟吾皱眉问:“你去哪里?”
司烟故意冷笑一声:“我偷听墙角的事是你可以打听的吗?”
钟吾:“……”
他压住乱跳的心,咬牙指了指明以湛:“为什么他跟着?”
明以湛笑出了声,笑声里,似有几分嘲讽。
“大概因为我法术比你高明吧。”
钟吾听言脸色更加的臭,但没吭声。
司烟对此不置可否。既然明以湛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将他留在云梦和钟吾身边,她反而还不太放心。
谁知道这位仙君会不会有什么主意。
片刻后,司烟和明以湛一前一后闪身落在窗边。
倘若对方是法术高强的修行者,那动用神识探寻则很容易被发现,因而近距离偷听是反而是最不易被发现的方式。
明以湛抬起头,透过枯黄的叶子看乌云密布的天。
忽然,有一滴雨落在脸上。
他心中一动,轻声说:“司烟,下雨了。”
“哦,你安静一会好吗?”
“……”
第22章
◎司烟,你等一等◎
温府厅堂宽阔而气派,两排各有十张靠背椅,现在整整齐齐坐满了。
温家老爷及温家少爷温少衡拘谨站在一边,不像是主人,不像是客人,惶恐得像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如果仔细看靠背椅上的“客人”,大概就会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惶恐。
这些客人有着乌青的面孔,眼睛只看到眼白,脸颊处被朱砂抹了两团红晕,额头、下巴各贴着三张黄符。
他们不是活人,而是僵尸。
而且看起来,还不是普通的僵尸。
坐在正中主位的,是一位穿着灰扑扑衣服的男子,他留着八字胡,慢条斯理地拨了拨茶盖。往下一看,能看到他腰间别着一只乌色、八角形状的铃铛。
“赵理全都和你们说了吧?”八字胡的男人吐了口茶叶,开口说道。他声音尖利,像是两种尖锐之物相互摩擦,听起来刺耳不适。
“是……”温老爷藏住眼底的嫌恶与恐惧,陪着笑脸说,“赵大人都吩咐过了,耿先生您是贵客,愿意来参加犬子喜事,不胜荣幸。”
“嗯。你也不用害怕,我只不过是做的事情有些特殊而已,但还是一个好人……我带来的这些东西,他们也愿意参加你们家的喜事。”
像是能听懂他的话,座椅上的僵尸们齐齐整个身体转过,眼白透过黄符朝温家父子盯过去。
温老爷的血色迅速褪去,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那是自然,耿先生说笑了,我们没有害怕。”
见温老爷脸色苍白,温少衡克制自己的情绪,冷静地开口说道。
“我们也很欢迎……你们的参加。”
“温公子一表人才,很好。”
耿先生满意点点头。
好不容易才让耿先生感到满意,温少衡派遣两个随从带耿先生和他的僵尸们一起入住客房。
他不敢怠慢,安排挑选的都是最好的。
小雨淅沥,温少衡看着脸色依旧发白的父亲,轻声安慰道:“爹你不要担心,虽然这姓耿的行事诡异,又带着这么些脏东西。但想来不会对我们做什么,那赵理全这次欠我们这么大人情,爹你调职去往京城,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们口中的赵理全是朝中一品大官,温家一直在巴结,渴盼能够升职去往天子脚下。
听儿子这么说,温老爷却全然没有被安慰到,他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
温少衡终于注意到父亲的不对劲,屏退左右后低声问:“爹,你怎么了?”
温老爷的声音微微发颤,干巴巴地道:“少衡……少衡,我刚才看见了周承思!”
周承思?
温少衡愣了愣,才想起是谁叫这个名字。
风携带着雨扑在脸上,他艰涩开口:“爹,你说的……是周清婉她爹周承思?”
温老爷点了点头,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一般,险些向后跌落。
温少衡皱皱眉:“爹,你会不会看错了?”
温老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我也希望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他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靠背椅上的僵尸们齐齐将身体转去,他们的眼睛只露出眼白,乌青的面孔两团红晕,看起来荒诞而滑稽。
他后背一凉,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张脸——尽管当时看起来充满诡异,但那张脸当真和周承思一模一样。
周家当年灭门情况本就特殊,众说纷纭,最后也只草草结案,留下无数疑点。
现在看到周承思,怎能不叫他将这两者关联在一起?
周家的灭门,莫非和这姓耿的有关?
温老爷恨得咬牙:“难怪赵理全最近热切那么多,还找了个借口不来参加你的婚事,原来是早挖好坑等我们!”
“这事也太玄乎了……”
温老爷想起一事,眼睛一亮:“我听管家说,府中来了几位仙门弟子,不如请他们帮忙看看。”
温少衡不屑道:“装神弄鬼罢了,根本不是什么仙门弟子。说不准和这姓耿的还是一伙的……儿子再去附近道观求点驱邪黄符来。等明日喜事一过,他们也要走了,应该就平安无事。”
……
偷听完墙角,司烟心中有了数。
看来,周家灭门和温家并无关系,而是和那赶尸人有关。
温家似乎也被赶尸人“盯上”了。
整个流古府忽然间小雨淅沥,但身上却无半点湿润。
司烟抬起头,发现头顶亮起一道屏障,将雨水隔绝在外,像是一把伞。
而她和明以湛并肩站在屏障下。
司烟瞥明以湛一眼,抬步走:“你不是说,那些僵尸都清理干净了吗?”
“不是那些僵尸。”明以湛招呼着头顶的屏障紧随他们的脚步,“我也没想到,此人这样谨慎,居然还设了‘障眼法’。”
“你是说,你清理的那些僵尸,只是障眼法?”
“嗯,那些只是用以掩人耳目的。不过,有另外一个发现……我清理的那些僵尸,和温家的这些僵尸客人,本是同源——简单来说,他们是同一种方式,变成这副样子。”
司烟的眼皮一跳,“邪术?”
明以湛颔首:“我清理的那些,是邪术的失败品。”
“那温家这些,是成功品?”
“也不是,但算是半失败品,也就是说有一定的用处。”明以湛看了眼头顶——雨越下越大了,而司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道:“司烟,你等一等。”
司烟以为他有什么事,下意识停住脚步。
“你怎么这么着急?”
“有要紧事要办。”
“嗯……让我来猜一猜?是拯救温家?帮助羽霄或是周清婉?”
“都不是。”司烟确定他又要扯一堆废话后,继续往前,只丢下一句,“去做月老该做的事。”
明以湛:“……”
钟吾和云梦还在亭子里等待着司烟。两人一看就是刚吵过架,气得谁也不看谁。
见此,司烟感到很欣慰,然后她指了指在风雨中飘摇的符箓们,对他们说:“看到那些黄符了吗?都撕下来,用火烧干净。”
钟吾和云梦皆是一怔。
云梦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全都撕下来,用火烧干净?”
“嗯,就是这样。”
钟吾冷笑一声:“你想被温家赶出去?”
温家动用所有仆从,将里里外外贴满黄符。而且据说现在还在道观里求来更多驱邪的黄符,冒着风雨也要继续贴。恨不得将整个温府用黄符全部包裹。
结果司烟却要他们将黄符都撕了烧了?
“有什么问题吗?”司烟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道,“我早见这温府不顺眼了,我就要不让他们如意。”
钟吾和云梦都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毕竟,这的确像是妖皇会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
“面冷心热”的司烟相处久了,差点忘记她其实心不仅热,还黑。
尽管不明所以,但他们又奇特的相信,司烟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好,司烟大人,我马上就按你说的去做。”
“去吧去吧,没做完就别回来了。”
“……还有这等好事?”
司烟一个眼神睨来,云梦吐了吐舌头,一边转身飞走,一边说:“我开玩笑的!”
“钟吾。”
司烟突然叫住钟吾。
钟吾心口猛地一跳,转过身定定看着她。
“你怎么不和云梦一路?”
“……分头行动更快。”
“没事,也没那么着急,你和她一起走。”
“我不想和她一起走。”
“那你想和谁一起走?”
听见司烟这么问,钟吾正欲开口,只听旁边慢悠悠插来一道另外的声音。
“敢和别人走,就让你永远也走不了路。”
接着,明以湛望向司烟,扬起唇角:“是这样吗?司烟。”
司烟:“你太血腥了。”
她想了想:“不过也差不多。”
“总之,你就和云梦一起走。”司烟也不习惯老威胁人,决定换种说法,“如果我临时有什么事,你们一起做更方便。”
钟吾阴冷的目光瞥了明以湛一眼,闷不做声随着云梦离开的方向踏空远去。
司烟这么做,心中自有考量。
当年,周家也贴满黄符,但依然被灭了门。现在温家此举,难免会联想到重蹈覆辙。
更何况那个赶尸人深藏不露,又修习邪术,这些黄符明晃晃贴着,他非但不阻止,甚至还找借口说僵尸有煞气,多贴黄符可克制。
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一则让温家稍微放松一些警惕,二则温家更肆无忌惮贴黄符了。
从这些种种来看,从此邪术角度来看,这些黄符必然不是好东西,僵尸不怕,赶尸人不怕。
说不准,巴不得越多越好。
所以撕了毁了,才是正确的选择。
另一则,给男女主角制造点麻烦与相处机会,也是司烟的任务。
司烟这一边自己也没停下来,赶着去找羽霄。
趁着温家现在忙的焦头烂额,羽霄正可以好好安慰周清婉,找机会告知真相。
“司烟。”
明以湛的声音传来,司烟的腰间被一缕泛着微光无形的绸带缠绕,将她轻轻一带。
黛瓦白墙下,明以湛立在眼前,阴影笼罩住她。
司烟脑海里闪过几种考虑:是一脚踹开呢?还是将他扔出温府?亦或者是让他的双手短期内都别再使用了。
这时,只见明以湛犹如霁月清风,无暇的脸庞带着一丝肃然。
司烟皱起眉头,暂且停住动作。
“嘘。”
第23章
◎听起来好像我们很熟◎
司烟安静下来,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平缓而有节奏。
“咚!咚!咚!”
整整齐齐的两排僵尸沿着长廊跳跃前行,赶尸人走在最前面,将腰间的摄魂铃取下,摇了摇,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似有所察,赶尸人的眼睛忽然往他们的方向瞥来。
但见黛瓦白墙下,有草木旺盛生长,除此外空空如也。
赶尸人移回目光,率领僵尸们慢慢远去。
黛瓦白墙下,司烟望着站在前面的明以湛,挑了挑眉:“障眼法?”
明以湛颔首:“差不多。”
司烟无语:“既是仙君法术高深,方才又何必一副严肃紧张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我是一个谦虚和谨慎的人。”
“……仙君好品德。”
“司烟谬赞。”
“……”
话说回来,那赶尸人居然如此敏锐。
如果刚才遇上的不是她和明以湛,而是云梦与钟吾,只怕早被发现。
想想正在撕毁黄符的云梦钟吾,看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面对这大麻烦。
现实和记忆中的原作出现偏差,剧情又开始偏移了。现在司烟也不确定,最后的走向会变得怎么样。
明以湛忽然问:“为什么这么急迫的想要羽霄在明天之前向周清婉坦白自己的身份?”
“有些错过不是短暂的,而是一生。”司烟轻轻地说道。
在原作里,羽霄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甚至连和周清婉告别都没来得及。
妖皇不会管这种闲事,但男女主角会。
作为知道剧情的司烟而言,也希望结局能有不同。
明以湛沉默片刻,不置可否。
周清婉坐在窗边的软塌,窗外几盆花被雨水打落得光秃秃,一张黄符从墙上飘下,落在窗台的水渍里。
她盯着黄符,伸出手将其揉碎,目光茫然,连羽霄在跟前叫唤两声也听不到。
羽霄急切地转了一圈,忽然耳朵一动,猛地抬起头,正好撞见司烟和明以湛走进来。
他的表情明显放松不少。
“仙长,你们来了!”
周清婉回过神,急忙起身相迎,一边迫不及待地问:“敢问仙长,府中可是出什么事?”
“还好,不算是什么大事。”
司烟知道周清婉胆子小,不打算吓唬她,但她不习惯安慰人,只能隐瞒事实,将严重性最小化。
“但如果可以推移成亲的日子,会更好。”
“推移成亲的日子?”周清婉一怔,紧张地问,“难道真是最近日子不太对?”
司烟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说:“如果换一个日子,你之后的生活会更安稳幸福。反正你和温少衡都熟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吧?”
“是差的……”
司烟没料到周清婉会这么说,有些惊讶。
周清婉眉眼秀丽,像是江南烟雨一幅水墨画,软软糯糯,却自有韧性。
叹息一声,她怅然说:“温家最近出了些事,是朝中的对手背地里设下陷阱,状告温家违背诺言,对朋友不义。这说的是我们周家和温家当年结下的亲事。”
“其实我早就不在意温家会不会履行这个承诺,但因为这件事,温家还是履行承诺,并且在最快时间将亲事提上日程。所以,外面的人都盯着,如果这时候推移日子,他们会怎么说呢?”
原来,周清婉早就知道温家履行承诺的真相。
羽霄一时愣住,呆呆站在原地。
明以湛瞥一眼,出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温少衡?”
周清婉笑了笑:“我不知道少衡因为这件事而娶我的原因占多少,但我曾问过他,为什么愿意娶我。他说……因为喜欢我。”
“所以我想,只要有这个答案就足够了。”
可是,温少衡惯会虚情假意了!
你就没想过他是骗你的吗!他只是想要保持自己的伪装而已啊!
羽霄感到很急切,沉沉叫唤两声。
周清婉低下头,连忙弯腰将羽霄揽进怀里。
“对不起啊羽霄,我刚才心情不好,忽视了你。”
闻着周清婉身上淡淡的气息,羽霄狗脸一红,渐渐安静下来。
周清婉抬头看向司烟:“仙长,如果选择不推迟成亲之日,会造成很大的问题吗?”
事到如今,司烟也不想再隐瞒,她颔首:“会。”
“这样啊……”周清婉语气失落,低垂眉眼给羽霄顺毛。
好半晌,她才又抬起头,振作精神勉强一笑:“我知道了仙长,我会想办法说服少衡。”
没想到周清婉这样信任她。
司烟心底一软,看了一眼摇着尾巴被撸得眼睛眯起的羽霄。
“……你尽量少出门,如果非要出去就让羽霄陪着你。”
周清婉答应之后,司烟和明以湛离去。临走之前,又看了眼羽霄。
刚离开不多时,羽霄化作人身,从假山后闪了出来。
他情绪看起来很低落。
司烟:“我刚才看你尾巴摇得挺欢。”
羽霄:“……”
这是物种本能,他也控制不住嘛。
“如果周清婉没能劝住温少衡……而且十有八九劝不住,那明天她可就嫁给温少衡了。”
羽霄脸色微微发白,抿了抿唇:“我知道。但是你也听到了清婉那么说,我……突然不知道该不该表明心意。”
他当然想表明心意,想用人身面对清婉。
可是相比这些,他更希望清婉顺遂喜乐。
“你自己决定。”
司烟没办法替谁做决定,她半开玩笑说:“如果你决定抢亲,那么我身为妖皇,你作为妖族,我会帮你。”
羽霄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严肃真挚的道谢:“多谢妖皇。”
顿了顿,他别扭说:“幺蛾子的事情,我就不和她计较了。”
“你自己去和她说吧。”
羽霄突然吸了吸鼻子,皱起眉头:“好浓郁的血腥味,我过去看看……”
“等等。”司烟当即拦住,“府中不太平,来了一伙赶尸队,你保护好周清婉就行。”
明以湛跟着说:“我和司烟去看看就行。”
司烟:这听起来好像我们很熟?
羽霄听说府中危险,也不再客气,转身返回周清婉的院子里。
雨后初歇,湿润润的石子漫道,偶尔可见被雨水浸透的黄符,上面的朱砂晕开,像是一滩血。
“咚!咚!咚!”
一列僵尸跳跃前行,但听不见铃铛音,也不见赶尸人。
司烟:“赶尸人呢?”
明以湛:“上茅房去了吧?”
注意到司烟的目光,明以湛一脸无辜:“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人有三急,是人都有上茅房的时候。”
“当神仙就不会有吗?”
“不会。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当神仙?”
“……”
为什么一副人人争相想要飞升成仙,就是为了不用上茅房?
以及,仙君你顶着这样一张绝色,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有些幻灭。
司烟数了数僵尸数,道:“少了十个……看来是分成两队,赶尸人带着另外的僵尸办别的事情去了。”
“所以……”
“溜溜这些僵尸吧。”
司烟轻吹一口气,路边的树探出长长的枝丫,形成一道膝盖高的矮墙,拦在前方。
“咚!咚!咚!”
僵尸们肢体僵硬,无法迈开步子,只能在原地跳跃。
后面的僵尸跟上来,撞在前面的僵尸上,一下子齐齐摔了个屁股朝天。
毕竟不是普通的僵尸,在摔倒之后,他们身上的符箓闪烁微光,接着直直竖起身子来。
那道枝丫形成的矮墙再无法阻止他们,再跳跃时,他们比之前跳得更高,轻快跨过。
司烟若有所思,紧紧盯着符箓上的咒文。
她正试图能否破译这些咒文,只听明以湛在旁边说:“这些符咒是邪术的一部分,我猜对方是想以活人修炼功法,提升境界。不过失败了,就只能用这些符咒压制他们。”
“那温家求来的黄符又怎么说?”
“那些黄符不是普通的黄符,想来是对方故意的安排,算是邪术的一环。”
“给凶手递上杀死自己的刀子。”司烟冷冷一笑,“对方可真狠心。”
“不狠心,也不会做出在大喜之日谋害人全家性命的计划。”
“特意挑选这种日子,应该也是计划的一环吧?”
“不错。你还记得我说过温家时运过满吗?这用来修炼邪术,最合适不过了……周家应该也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才被挑选中。”
司烟心里对那姓耿的赶尸人厌恶到极致,长袖一挥,转瞬间凝聚出数道气刃,向着僵尸划去,贴在他们额头、下巴的符箓登时碎成两半。
僵尸们的脸色更显乌青,皮肤上逐渐化开脓水。
“是谁!是哪个天杀的混蛋做的!”
一道怒骂响起,摄魂铃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度传来。下一刻,赶尸人一身灰衣赶到,他神色暴怒,四周的树木随之沙沙震颤。
司烟瞥了眼正往这边赶的钟吾和云梦,眼珠子一转。
“耿先生,我看到了,是他做的!”
赶尸人耿先生一愣,寻思自己气急了竟然连这小丫头就在旁边都没注意?
再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是你?”
正好赶到的钟吾:“?”
第24章
◎仙君真是深藏不露◎
“是你?”
“我?”
赶尸人阴沉沉的脸,钟吾一阵发怔。
他下意识看向一边的司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只听司烟又说话了:“没错耿先生,就是这位束着马尾的男人,他非但调戏你的僵尸,还撕毁府中所有的黄符!”
赶尸人瞥司烟一眼——虽然这小丫头胆子很大,但身上半点境界波动也没有,显然是个凡人。
赶尸人转而瞥向钟吾——这少年身上有着烟味儿,以及朱砂味儿……
他顿时暴怒:“果然是你!哪个宗门来的臭小子,敢找上老子!”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铃铛音,四周树木震颤得愈发厉害,附近水坑不断翻涌。
钟吾咬牙,捏诀抵御,一边去看司烟,有些感到不解,有些茫然:“你……”
“我什么我!我就看不惯你调戏僵尸!”
注视着赶尸人和钟吾交战的背影,明以湛感慨:“原来这就是贼喊捉贼典故的来源。”
司烟微笑:“仙君真是博学多才,那仙君可知笑里藏刀、人心叵测这些成语呢?”
“相比这些,我平时更喜欢学花容月貌、济弱扶倾这种成语。”
司烟选了一个绝佳又隐蔽的观赏地点——看钟吾和赶尸人打得不可开交,温家生机勃勃的庭院霎时变得光秃秃。
赶尸人修的是邪术,手段残忍至极,逼得钟吾不断突破自己的实力。
可纵然如此,钟吾还是处于下风。
云梦从一开始嘴巴就没合上过:“钟吾修的不是他们太虚门的功法吧?钟吾居然私自偷学别的功法!这要是被太虚门知道,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完了完了,钟吾要死在赶尸人手里了!他根本不是对手啊!”
“唉,刚才那一招真是可惜了……啧,钟吾身上的伤势真是惨不忍睹……”
“幺蛾子。”
只听明以湛忽然叫了一声。
云梦愣了愣,下意识看过去,目露疑惑。
谁知明以湛脸上的神色显得比她更为困惑:“你的声音有杀人的效果吗?”
“……”
知道了,她话太多,她应该选择安静,沉默是金。
云梦忍不住将目光转向司烟。
司烟也在说话。
“耿先生,你加油呀,努力呀!”
“耿先生,你怎么不派你的僵尸出手呢?”
“耿先生,这个时机好!正是放大的好时机!”
云梦忍不住问:“司烟大人的声音难道有杀人的效果?”
“没有。”明以湛摇头,凝视着司烟,说,“但是她这是在试探赶尸人的身手。”
是……吗?
云梦看不出来,但心里想,此等事情,也并非是她这种寻常小妖能够揣摩得透。
说话间,司烟眼瞅着时机差不多了,不动声色拂袖而过。
赶尸人散发黑气的双手停在钟吾脖子前,忽然顿住了。
他眼睛瞪得奇大,脸上浮现出一条条像是虫子一般丑陋的青筋,显得颇为可怖。
钟吾心中浮现出一道飘逸的身影,缥缈而过。
来不及多加思索,他趁此时机一掌袭向赶尸人,赶尸人滚了一圈,砸在地面。
司烟见此目光转向云梦:“上!”
云梦一脸懵:“都这时候了,还有我上的必要?”
“钟吾受这么重的伤,当然有必要。”
虽然觉得多此一举,但云梦还是展翅飞了过去。赶尸人见情势不对,留下狠话后一溜烟逃了。
钟吾轻咳两声,站起身,但他身上的伤势不轻,一下子身体失去平衡,歪向一边。
就在身旁的云梦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
“谢谢,不用了。”
钟吾客气而冷淡地道了一声,推开云梦的手。
“那最好。”云梦撇撇嘴,也懒得管他。
在经过司烟时,钟吾顿住脚步,定定看她一眼。
“我记住了。”
司烟一怔,但还不等说话,钟吾已经越过她远去。虽然神色足够冷淡阴郁,但虚弱的背影还是显得寂寥。
钟吾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和灰太狼我一定会回来的同理吗?
听起来就像是放狠话!
司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本就是为完成任务而故意制造麻烦。
任谁被平白无故这么对待,都会感到愤怒。
“云梦,你将这几瓶丹药带给钟吾,别说是我给的。”
“司烟大人为何不自己去?”
司烟恨铁不成钢:“云梦,现在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啊!钟吾一定很需要温柔的关怀。”
云梦:??
云梦:“您明明那么关心钟吾,为何不好好说呢?不过……其实钟吾都知道的。”
司烟懵了。
关心他,就是差点害死他吗?
她突然也不理解女主角的脑回路了。
明以湛收起笑容,凝视着她:“司烟,钟吾所修功法,是依靠战斗成道,你知道这件事吗?”
司烟:“……我还真不知道。”
她看原作时,只挑着主要情节看,至于修炼这些细节,她都自动忽略,就算看了也记不住。
而今天,她也只专注搞事情,压根不会去看钟吾修的什么功法。
所以……
明以湛似笑非笑:“所以你的这些行为,很引人深思,可以编一出“外冷内热妖皇”和“菜鸟仙门弟子”的那些往事。”
司烟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她转而一想,想起钟吾的性格。
“我觉得你们想太多了,钟吾就不是会想这么多的人。他临走前还对我挑衅呢,你们没听到吗?”
“是吗?”云梦没太注意,也对这件事没太上心。
她接过司烟递来的丹药,转身展翅飞去送给钟吾。
“我看出来了。”明以湛依然是似笑非笑的神色,“司烟很喜欢给别人温暖。”
“那可没有,纯属误会。”
“其实我过得也蛮冷的。”
“这样啊……”司烟摊开双手,掌心冒出两团火焰,欢快燃烧。
“你想要哪团火取暖?”
见此,明以湛一本正经地认真挑选,像是经历一番内心挣扎和艰难抉择,最后煞有其事指了指右手。
“就要这个吧,谢谢。”
“不客气。”
司烟毫不客气一掌拍去——
明以湛手腕一翻,同样一掌伸去,接住了这一掌。
火焰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萤光飞舞在四周。
“仙君真是深藏不露,方才那一掌,我可是用了十成的力。”
“难怪……”明以湛叹息一声,“我手都要折了,现在浑身无力,只怕命不久矣。”
司烟算是服了他了:“算你狠。”
赶尸人离开温府后,温府陷入安静。像是一场危机刚过,温家高兴得差点马上放鞭炮。
“此人这样费尽周折,不可能就此罢手。”
同时,周清婉带来消息。
她似乎忙坏了,满眼都是疲惫,肉眼可见一下憔悴了,声音也略微沙哑:“我尝试劝少衡推移成亲之日,但他并不愿意……仙长,抱歉,恐怕没有办法了。”
见周清婉的模样,估计不只是拒绝这么简单,温少衡正在气头上,难免会牵连周清婉。
更何况,周承思就在僵尸里,温少衡知道这件事后心里难免有些疙瘩。
无论如何,就算是虚情假意维持下去,这场亲事成了也好不了多久。
但这些,都还只能瞒着周清婉。
“嗯,如果这样也没有办法了。”司烟意味深长道,“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清婉你也要考虑清楚。”
周清婉一怔,点点头:“我知道。”
羽霄跟随周清婉离开,他眼睛一直盯着周清婉,充满担忧。
成亲之日没有办法推移,也就是说剧情还是按照原作在走。
司烟也很惆怅:“看来明天注定不得安宁。”
明以湛仰头望着夜空——一场雨后,夜空晴朗,星罗棋布。
他语气平静:“只怕还会更早。”
司烟很快明白他话中意思。
子时刚至,只听远处传来摇铃铛的声音——是摄魂铃,一只、两只、三只……总共十只的摄魂铃摇起来。
随之传来的,还有“咚!咚!咚!”
肌肤乌青,眼耳口鼻流血,贴满黄符的僵尸伸长手臂,跳跃前行。
巡夜仆从手中握着的灯笼摔在地上,他哆哆嗦嗦张大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鬼!鬼!有鬼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座府邸,叫醒熟睡中的人们。
等他们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跃而入的僵尸,猝不及防被僵尸掐住脖子,往往来不及反抗便晕厥过去。
这时,赶尸人会走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符箓贴在对方身上。
“他们……好像将这个温府当做祭坛了。”黑暗处,云梦注视着这一幕,心头微微发憷。
“你猜的没错。”司烟神色凝重,她转而去看明以湛,“我还以为他们会等成亲那时。”
“没有那个必要。”明以湛道,“子时一到,就是大喜之日。这些赶尸人……也就是邪修,他们应该是迫不及待,想要尽快完成邪术。”
明以湛顿了一顿,瞥向一旁沉默的钟吾,又说:“这其中,应该也有钟吾的原因。钟吾击败其中一个邪修,引起他们的警惕,所以想要速战速决。”
钟吾说了话:“我打不过,是……司烟。”
注意到对方称呼的改变,明以湛挑起好看的眉,眼皮一跳。
第25章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剧情《昨夜星辰》◎
钟吾的眸子漆黑,毫不怯弱回望过去,对上明以湛略嫌冷淡的眼神。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目光一触即移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司烟没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既然这群邪修的计划移前,那么她也只能将自己的安排推前。
“云梦,钟吾,你们即刻去通知羽霄,让他带周清婉离开。”
云梦:“是,司烟大人!”
钟吾往前抬步,走到司烟身边:“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吗?”
司烟:“?”
司烟不解:“为什么?羽霄好歹算是我们的一员,有他带着周清婉,至少能保护好周清婉。”
虽然他不是这个意思,不过……
钟吾点点头,扬起唇角,尽管很快消逝,但还是被捕捉到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司烟大人不只是法术高强,在别的方面也很厉害。钟吾的脾气好很多呢。”
“明以湛,那伙赶尸人进温老爷房间了,我们走!”
明以湛:“……”
他一时哭笑不得,没想到他阴阳怪气一通,结果司烟压根没在意,满眼只有当前的大事。
这样看起来,好像是他太不正经了。
当即,明以湛也正了神色,随司烟追逐赶尸人进入温老爷的房间。
温老爷正在收拾自己的家当,马车就在外面等候,他将携娇妻美妾,带着自己的儿子逃之夭夭。
他一边动手收拾,一边催促妻子:“你快一点!别等等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呀?”
耳边传来的却不是妻子的声音,而是一道冷酷、阴笑的声音。
他后背一冷,僵硬着脖子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丑陋的脸,对方手中摇着铃铛。
是赶尸人,但和白天在府邸里坐客的赶尸人不是一个人。
却显然,他们是一伙的。
温老爷哆哆嗦嗦,吓得屁滚尿流:“先生……大爷……道长求求你,饶我一条性命吧!求求你饶我一条性命吧!”
“好好好,我不会要你性命的,我只是想让你用另外一种方式活着而已?”
“什么、什么方式?”
“嗯……如果效果好,那么你会变得很厉害。如果效果不好,也就和他们一样,没什么的。”
温老爷循着赶尸人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面孔乌青的僵尸。
他吓得再度尿一裤子。
“啧,真没用,就这样还想当大官呢。”
赶尸人一边嫌恶说着,一边取出一张符箓,正打算贴过去时——忽然间,那张符箓凭空点燃。
“怎、怎么回事?”
他急忙再度取出一张符箓,却发现同样如此。
“不过是一个摇铃铛的,谁给的勇气,敢这么无法无天的嚣张呢?”
一道极为年轻的女声在此时响起。
赶尸人环顾四周,却见房间内静悄悄,等他再度转头,却见软塌上坐着一个女子,她约莫十八九岁,生得绝艳,眼角有一颗泪痣妩媚至极。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男子,同样不似凡尘来。
“司烟,你猜他也会吓得尿裤子吗?”
“谁要和你猜这个……”
“增加游戏乐趣啊,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听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说笑,赶尸人意识到自己压根无出手之力,登时哆哆嗦嗦:“你们、你们是谁?”
“你奶奶呀。”
“司烟,我赢了,他尿裤子了。”
“……我没有说过想和你比试这个吧。”
“唔,胜者的奖品是什么呢?”
“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
“司烟,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见到的赶尸人和听到的摄魂铃声音有些不符合?”
“的确少了……原来目的还是周家!走!”
***
羽霄急切地咬住周清婉的裙角,想拽她离开。
周清婉安抚几句没用后,难得厉声:“羽霄,你乖一点,我得等少衡来,我不能自己走。”
羽霄一愣,缓缓松开嘴。
为什么还惦记着温少衡?
清婉,温少衡恐怕早就逃到不知哪里去了,他根本不会在乎你的性命安危。
这些话,羽霄在心里重复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办法说出口。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细细密密的脚步声,正在朝他们逼近。
羽霄咬咬牙,眼里一闪而过杀意。见房间门窗紧闭,安全无虞之后,他悄悄转过身,变化成人身冲入夜色里。
来的是两个赶尸人,和数十个僵尸。
他们一共有十个赶尸人,却分配两个赶尸人针对周清婉,可见对周清婉的看中。
“没想到区区温家,还能见到这般境界的犬妖。”赶尸人有些意外羽霄的存在,试图相劝,“那里面的小女孩体质极佳,对我们而言是绝好的材料。你放我们进去,我们也不想和你为难。”
羽霄怒从心头起,手中的钢爪猛地飞过去。
赶尸人沉了脸色:“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们打碎你的狗头了!”
羽霄穿梭在赶尸人和僵尸群中,耳边摄魂铃的声音不绝于耳,扰得他心神全乱。
但咬着牙,吞下血,愣是没让他们靠近周清婉的院子一步。
清婉……他的清婉,他来保护!
“老狗,你给我撑着点!”
娇俏的女声忽的传来,随着一声震天响,只见摄魂铃滚落在地,碎成两半。
世界霎时清晰不少。
羽霄回过头,看到赶来的云梦和钟吾。
他抿了抿唇:“多谢你们。”
“别废话了。”钟吾掌心凭空生出一把长剑,已然出击。
“就是,快点解决,外面还好多呢!”
有钟吾和云梦的帮助,羽霄的抵御要轻松许多。
但很快,他就觉察不对劲——这两个赶尸人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
钟吾和云梦也发现了。
“羽霄,你快去保护清婉,这里交给我们!”
云梦大声道:“你管清婉愿不愿意跟你走,你扛着她就走啊!先走再说!”
云梦又叮嘱:“这里不安全,选个安全的地方再表白啊!”
羽霄哭笑不得,但情势危急,他只得再道一声谢,迅速转身往清婉的院子返回。
一踏入院子,羽霄瞳孔猛地一震。
院子里像是被一场血雨淋过,充满浓郁的血腥气味。
僵尸流淌着脓水东倒西歪,两个摄魂铃滚着滚着,滚到脚边,已然破碎。
赶尸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原来,他们对清婉的重视程度,不只是派遣两个赶尸人,而是派遣了四个赶尸人。
好一个调虎离山计,做足计划,势必要带走清婉。
司烟站在勉强干净的地方,衣裙摇曳。
还好她及时发现不对劲,赶紧赶到,只是还是有些晚了。
羽霄神色呆滞,看清庭院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清婉一袭白裙已然被血染红,像是身穿着嫁衣,和门窗上贴着的喜字相互映衬。
清婉。清婉。清婉。
羽霄发不出声,猛地冲上前,小心翼翼将清婉抱在怀中。
周清婉本就白皙的脸显得更加惨白,双眼流下血,沿着晶莹的肌肤滑落。
羽霄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人身,正当一时无措时,周清婉忽的一把抱住他。
“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怎么办?少衡,我看不到了……”
少衡。
羽霄身体一僵,没有说话。
“少衡,对不起,我不能成为你的妻子了。”周清婉抱得很紧,她从来没有这样大胆过。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声音沙哑:“少衡,我没多少时间了……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以答应我吗?羽霄,羽霄是我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当年,他陪着我挨过冷眼,走过千里之路,从来不离不弃。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他对我而言,是最重要最重要的亲人,你可以答应我吗?”
周清婉的嗓音虚弱,说完这段话,脸色已经白得像是一张纸。
羽霄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呆住,在周清婉一声声重复后。他沉默着,握住周清婉的手。
他以前也会握住周清婉的手,但当时的周清婉还不知道他是妖,毫无防备。
像是一种肯定,周清婉平静许多,露出安心的微笑:“少衡,有你的答应,我就放心了。”
“你知道吗?在我失去家人之后,我曾想过不如离开算了……”
羽霄知道那段日子的艰辛,他抬起手抱住周清婉。
周清婉在他怀里,扯了扯嘴角:“可那时,少衡你出现了,是你带给我温暖,带给我莫大的勇气,是你告诉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我原来,以为自己对你是感激。但后来,你在雨天给我送伞,在盛夏给我带来清凉,在冬天给我带来家乡的梅花,我的心思早变了……这些这些,都在告诉我一件事……”
周清婉的声音越来越轻,却也越来越柔和,带着一丝哭腔。
“少衡,我喜欢你。”
“少衡,下辈子,我能不能更早遇到你,我能不能嫁给你?”
羽霄伸出冰冷的手,用力握紧周清婉。
周清婉用尽最后的力气微笑:“那我们约好了,就下辈子再见,你不能食言啊……”
最后的声音消散在夜风中,星空辽阔,繁星点点。
羽霄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一动未动。
他的脸庞湿润,泪水滑落,滴在周清婉的脸上,他想伸出手擦拭周清婉的脸,但又舍不得松开握住的手。
意识到自己真的永远失去周清婉,他无声痛哭。
“羽霄,你能不能让我抱一会,就抱一会……不要偷看我,让我哭一会。”
“羽霄,我们……就我们这样相守过日子,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羽霄,走,我们去散步……”
【叮咚】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剧情《昨夜星辰》】
作者有话说:
请个假,下次更新要周日,为表歉意,今天评论区发红包~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周日见~
第26章
◎我喜欢你◎
凛冽的寒风刮过流古府的江水,天刚泛鱼肚白,白雾茫茫,商船在码头紧张地装货、卸货。
羽霄顶着一张灰败的脸,沉默在旁。
云梦和货船老板交涉完,回过身来对他说:“都说好了,他们这次正好要去怀安城,捎上你没有问题。”
顿了一顿,云梦低声补充:“我没敢说你带着两具尸身,只说带的是些遗物。”
怀安城是周清婉的故乡。
两具尸身分别是周清婉和她的爹。
那十个赶尸人一一被制伏后,被炼成的僵尸便也不再动弹,司烟趁机为他们解开禁锢,他们才算是真正的“死亡”。
羽霄决定带着周清婉和她爹回到怀安城和家人安葬在一起。
羽霄声音嘶哑地道了声谢:“多谢你。”
“不用不用。”云梦不太好意思,“之前也是我欠你。”
羽霄目光转向司烟:“司烟大人……谢谢你。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尽管吩咐羽霄。”
司烟的心情也不太好受。
纵然中间的过程有所改变,但还是难逃周清婉死亡这件事。
只不过,在原作中,羽霄甚至没能看到周清婉最后一面,周清婉的肉身受邪修所制,最后支离破碎……
司烟沉沉叹了口气:“路上小心。”
“是。”
羽霄踏上货船,身影消失在茫茫白雾里。
最后,羽霄也没能告诉周清婉自己真正的身份和故事。
他甚至没有反驳周清婉的误认。
大概是他觉得,既然这么多年都在错过,也不差这一次了。在最后的时刻,他希望周清婉可以离开得轻松一些。
天色越亮,街上的行人越多,他们落座在小摊子上吃早点,一边闲谈纷纷。
这两日的闲时谈资,聊的大多是温家的事情。
“温家被抄家了。”
“据说是赵理全赵大人……赵大人列出温家数十条罪状,皇上一怒之下的旨意,温老爷已经被斩首示众,男为仆,女为娼,好不凄惨!”
“你心疼人家做什么?他们当初住那么大的宅子,就算命短,享受过的福气也比咱们一辈子多!”
……
经过的司烟听到这些议论,皱了皱眉,若有所思:“这个赵理全,我还以为他是个打酱油的,现在看来未必。”
赶尸人入住温家就是赵理全的安排,现在随着赶尸人覆灭,温家马上被抄家……
说没有关联,鬼都不相信。
“打酱油?”
“打酱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场面登时诡异地静了静。
云梦啃着街边买来的烧饼,一边看看明以湛,一边看看钟吾。
心里想,这两人还怪有默契的。
司烟随口答疑解惑:“没什么,我以为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钟吾露出恍然的神情,飞快地接过话:“原来如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明以湛摇摇头:“钟吾道友还是孤陋寡闻了。”
钟吾:“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我知道。”明以湛从容不迫地说,“司烟早就告诉过我。”
钟吾:“那你刚才一副疑惑的样子?”
“你不懂。”
钟吾:“……”
“酸与——酸与——酸与——”
古怪的鸣叫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仿佛盘旋在上空。
司烟眼皮一跳,仰头望向天空。
碧蓝的天空一望无际,很快地,一只鸟从远处飞来,越过他们远去。
虽说隔得有些距离,却也一眼就能看出这并非是一只普通的鸟。
只见它身形似蛇,长着四只翅膀、六只眼睛、三只脚。
所过之处,留下它的鸣叫:“酸与——酸与——”
“酸与来了……”
司烟没想到,任务这么快又来了。
钟吾和云梦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异兽,吃惊地问:“酸与?”
明以湛收起唇边挂着的笑意。难得的凝重,让钟吾和云梦更感不寻常。
“难道,这并不是什么好鸟?”酸与飞得很快,云梦只能只能隐约看见一抹黑点,又犹豫地说,“可是看起来,它好像并没有恶意?”
明以湛的声音飘来:“景山,有鸟焉,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三足,名曰酸与,其名自詨,见则其邑有恐。”
“酸与的鸣叫声就像是在叫自己,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恐怖的事发生。”
酸与现世,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钟吾皱眉,望向司烟:“所以,是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司烟正欲开口,明以湛的声音却当先插了进来:“不一定,所以谁也没办法预知会发生什么。”
但总归事情不太好。
云梦和钟吾的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与此同时,司烟的耳边传来系统发布任务的声音。
【酸与的突然出现,代表着什么呢?男女主角为拯救苍生而决定前往一探究竟!但男主似乎心事重重,请宿主在规定时间里为男主排忧解难。】
系统的声音虽然照旧冰冷冷,但语气上,似乎多几分顽皮的感觉,话都变长了。
钟吾心事重重?
听到这话,司烟下意识看向钟吾。谁料,正好和他四目相接。
司烟心中思考着钟吾的心事,思来想去,觉得他心事重重也是理所当然。
被不明不白压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但又不能放任他离开,毕竟剧情还得继续。
这样看来,要怎么继续留住钟吾,又帮他排解忧虑呢?
司烟试探性地开口:“钟吾,你是不是想回太虚门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太虚门三个字的缘故,钟吾语气多几分阴冷:“没有。”
答案还算意料之中,司烟继续试探:“你原本打算去哪里修炼?”
钟吾一顿,半晌后才说:“就这里。”
“嗯?”
钟吾的声音很低:“这里就挺好的,最近修为大有长进。”
司烟吸一口凉气:这不挺好的吗?那您到底有啥心事呢?
这时,耳边飘来明以湛好整以暇的声音:“钟吾道友,你没有听出来吗?司烟是想告诉你,你原本打算去哪里,现在就往哪里去。”
钟吾脸色微变,目光却转向明以湛,呵呵道:“这里最该走的人是你吧?你的真实身份,只怕司烟也不知道。”
“所以?”
“所以你是个祸患。”钟吾继续盯着明以湛,一边对司烟说,“司烟,赶走他。”
明以湛扯了扯嘴角:“司烟,我看你也没有养小鬼的兴趣,不如把他扔了吧。”
一时间,场面寂静无声。
司烟语气凉凉:“谁敢命令我?”
司烟觉得,钟吾的心思很难猜,还是先走剧情为妙。
她尽职尽责开始找开头:“听说酸与的肉挺好吃的。”
“不愧是司烟。”明以湛接过话,“酸与的肉不仅好吃,而且吃了可以使人不醉。”
司烟:……
这倒是她没有料到的。
以及……仙君你突然夸奖是何意?而且这样的夸赞从他口中说出来,她总怀疑是不是别有深意。
司烟思考半晌无果后,决定直接略过。
“所以我打算去找酸与。”
“好呀。”最先应话的又是明以湛,他的神色里带着无限向往,光看着他的脸,都让人无法往坏的地方去想,只觉得纯良无害。
他对司烟说道:“待找到酸与,司烟可否分我一鸟翅膀?”
还真的想吃酸与的肉?想得到挺美。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表面司烟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接着,她将目光转向钟吾和云梦。
云梦二话不说表示一定追随。
钟吾轻咳一声:“如果酸与的出现预示着恐怖的事情发生,那为我太虚门宗旨,我也得去看一看。”
尽管司烟丝毫不信前期的钟吾会这么良善。但听到这句话,她还是倍感欣慰。
于是,一行人往酸与飞往的方向过去。
云梦望着碧蓝的天,有些苦恼:“酸与飞得那么快,哪里赶得上?”
钟吾忽然说:“我最近新学了缩地术,可以更快追上酸与。”
明以湛轻笑了声。
钟吾无视这道大概率是嘲笑的声音,认真地对司烟说:“虽是新学,但我试过几次,从未出错。”
闻言,司烟多看他两眼。虽然不知道钟吾为什么会主动提出使用缩地术,但她倒也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或许,和他的心事有关?
思及此,司烟点点头:“可以,你试试看。”
所谓缩地术,是化远为近,瞬移。
下一刻,司烟感觉一阵风吹来,她置身于一个完全黑暗的地方。
她皱皱眉,手一扬亮起一道光,却见光照亮一处,目及之处,依然黑暗。
“司烟。”
耳边传来钟吾的声音。
司烟挑起眉头。
钟吾的声音有些急促:“不是我……我用了缩地术,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会出现在这里?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钟吾似乎在刻意弱化他们之间力量的悬殊。
司烟若有所思,随口说:“我知道,不关你的事。”
只怕这里,有什么东西在作祟。
钟吾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司烟忽然问:“钟吾,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钟吾一僵。
司烟:“还真的有心事呀。”
她会这么问,是突然觉得与其不断试探瞎猜耗费时间,倒不如直接问一问。
他说的话最好,不说的话她再自己找。总归,这更省时省力。
司烟见他不语,便说:“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黑暗而莫测的地方,唯有他们两个。
这样的独处完全没有过,之后恐怕也很难有机会。
钟吾忽然道:“司烟,你很讨厌我吗?”
司烟不太明白这和心事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说:“那倒没有。”
钟吾的声音轻了下来:“那你听好了。司烟,我……我喜欢你。”
他紧张地等待着回答,猜测她可能觉得无言以对,也可能会生气。
下一刻,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哦?”
黑暗里,出现另一个人。
明以湛走进司烟照亮的角落里,掩不住清透的容色,整个人有一种缥缈之感。
钟吾:?
作者有话说:
酸与引自《山海经》
缩地术的设定来自《神仙传》
明天就入v啦,会有大肥章!希望大家可以继续支持呀~谢谢大家(鞠躬)
第27章
◎来吧,新娘子◎
见到明以湛的那刹那, 钟吾的神色一僵,下意识先往司烟的方向看去,见司烟还在, 这才稍稍放松一些。
他语气很臭地问明以湛:“你怎么也在这里?”
“大概是因为我知道有些人不安好心, 缩地术不会好好的使用。”
钟吾的神色更僵。
明以湛说的没有错, 他的确没有好好使用缩地术。他私心想要有和司烟独处的时光,所以将目的地分成两个,两地之间距离很近,这只能算成很小的失误。
但眼下这番变故, 却是他没有料到的。
“不是我……”
钟吾的解释还没说完,明以湛已经轻快接过话。
“知道, 能理解。”
钟吾:……
谁要你知道,谁要你理解?
明以湛的突然出现,打断他临时的计划,现在心情糟糕透了。
果然,他和明以湛必定是八字不合。对于明以湛的那种讨厌, 他恨不能昭告六界。
而这时,只听明以湛轻飘飘又说:“司烟,你怎么不说话?”
钟吾立即看过去。
司烟:“……”
司烟已经彻底傻了。
她知道剧情会偏, 但没想到会偏得这么厉害。
钟吾喜欢她这样的情节, 她是连想都不敢想!谁知道搞了半天,男主的心事竟是她自己!
司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真的让她心茫然。
她顶着两道目光, 眼神飘移,决定假装无事发生。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把我们带到这里, 将对方揪出来, 先离开这里再说。”
钟吾“嗯”了一声, 觉得这样也好,明以湛在这里,他想说什么也不方便说。
这时,只听明以湛又说话了:“司烟,刚才钟吾道友好像在与你说话,你不回他吗?”
司烟:“……”
钟吾:“……”
求你住口吧。
司烟的眼神飘得更厉害了,心里期盼着那作祟的东西赶紧出现,打破这场尴尬的氛围。
她环顾四周:“云梦呢?”
明以湛:“不要担心,她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也就是说,原本明以湛和云梦早已到达目的地?
那他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接收到两道不解的眼神,明以湛一脸无辜:“你们没有跟上来,我放心不下。”
顿了一顿,他问:“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司烟连忙说:“没有没有……”
钟吾臭着一张脸没吭声。
果然,明以湛不知道住口为何物,道:“我也觉得自己来得及时……毕竟……现在的处境的确很危险。”
司烟散发自己的神识探寻一圈,预测他们置身在矿石中间,而将他们带到这里的东西,却迟迟没有踪迹。
她点点头:“的确不简单。”
钟吾瞥了明以湛一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句话别有意味。
但当下之急,是先从这里离开,钟吾便不再细想。
他现在也有些焦头烂额。原以为他是因为缩地术进来,可以再用缩地术出去。
可他无论怎么尝试,都没办法使用缩地术离开。
背后的东西,的确有几分本事。
明以湛见此还悠悠然提醒道:“钟吾道友别试了,这里没办法使用缩地术。”
钟吾呵呵一笑:“你本事那么大,想来一定有办法出去吧?”
明以湛颔首:“那是自然。”
钟吾的拳头更硬了,原本的阴郁少年,在和明以湛的接触过程中,逐渐有变成暴躁少年的迹象。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那为何不出去?”
明以湛惊讶地看着他,语气里像是有几分不解:“钟吾道友此次外出,目的不是为修炼吗?这可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我能出去,但为锻炼你,我选择不出去。
钟吾听了简直想拔剑砍人。
他决定开始和明以湛比谁更加阴阳怪气,“我谢谢你。”
明以湛笑:“不客气。”
在两个人来来往往的针锋相对中,司烟压根没听到半句。
她正在和系统掰扯关于男主偏了这件事。
“男主如果不喜欢女主会发生什么事?”
系统用冷冰冰的声音回复。
【宿主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推动剧情发展】
“但男女主角之间怎么会半点粉红色的气泡都没出现?”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剧情偏的缘故,所以不能着急,钟吾和云梦一定很快就能擦出爱情的火花。
谁知道钟吾直接把火苗熄灭了。
【这就需要宿主想办法】
“就算是游戏任务,也有提醒吧?”
【不知道】
冷漠系统伤人心。
司烟求助无果,只能自己头疼。
问题就在于,钟吾的这个心事,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解决。
她现在连看钟吾一眼都不敢看,但为任务,又只能假装自然,假装不在意。
叹息一声,司烟摊开手掌,一把长剑凭空出现。
“既然对方想藏在暗处,那就先把它揪出来再说。”
随着剑气纵横,一道虹光闪过,黑暗的世界被劈开,灼灼白光闪耀,轰隆隆的巨响里,四周在迅速坍塌。
他们置身于岩矿之间,被司烟一剑劈开后,终于又重见天日。
映入眼帘的,头顶是碧蓝的天,层层叠叠的岩矿像是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山将他们包围在内里。
明以湛衣袂微扬,飞落在司烟身边,感叹地赞道:“司烟,你方才那一剑,真是纵横六界,谁也无法与你争锋。”
司烟表示自己没心情听这种夸奖。
她皱皱眉:“怎的,岩矿里会有乌龟精?”
闻言,明以湛笑出声,赞同的点点头:“虽然有违常理,但看起来应该是。”
“你们这对狗男女!”
司烟和明以湛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惹怒躲在暗处的东西。
岩矿中回荡起尖利的女声,她的语气里充满愤怒与怨恨,又突然古怪笑了笑,冲钟吾叫道:“小郎君,你心仪的女子现在正和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你怎么还看得下去啊?”
钟吾面无表情,一剑破碎虚空,往声音的来源刺去,剑气荡裂周围的岩矿,轰隆隆坍塌,卷起一阵尘土飞扬。
似乎并不满钟吾的反应,那道女声更显哀怨,气道:“你拿我撒气做什么?就算我没有在这里,她还是会和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有本事,你去砍那男人啊!”
钟吾听得更加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关你屁事。”
原作里并没有这段剧情,原本司烟还有些懵,但现在听到这番对话,心下有几分恍然,点评:“听起来,还是个失意的东西。”
“什么东西!你有没有点礼貌!”
“呃。”司烟道,“毕竟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
“我是人!”那女声不高兴地大声叫道,“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得男人的喜爱!”
司烟:……谢谢,这话你让我尴尬。
明以湛在旁听了说:“大概是因为她并不是人。”
司烟瞥他一眼:“你好冷。”
“是吗?”明以湛笑笑,“那‘人’,她出来了。”
下一刻,岩矿某处裂开一道巨大的缝,尘土滚滚中,只见模糊一道身影从上往下的滚来,并伴随着凄厉惨叫声。
你管这叫她出来了?
明以湛依然如风出尘站在身侧,似乎连衣袖都不曾动一动。
司烟看不透他是怎么出手,但这一出手,的确让她凝重起来。
她意味深长轻声道:“仙君好厉害啊。”
“没有。”明以湛低眸朝她看来,眼中似有笑意,清透容色迎着日光,像是被水浸染的岩花。
被这么一看,司烟不受控制心头“怦”一跳,又听明以湛说:“都是司烟教的好。”
不待司烟反驳,明以湛接着说:“是吗?司烟……师姐?”
他的尾音懒洋洋,藏有笑,听起来像是挠人心痒。
司烟先是一怔,才想起是之前对温府管家提过的话,她当时自称师姐,又称明以湛为师弟。
没想到他记到现在。
司烟心里老脸一红,面上矜持点一点头:“好的师弟。先让我们来看看,她到底是谁。”
飞扬的尘土渐渐散去,露出对方的真容。
钟吾:“你管这叫人?”
原本还在哀哀叫唤的对方一听,几乎跳起来,怒声:“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司烟斟酌用词:“说是人,其实也不全然是错。”
尘土里,对方的真容是一具骷髅架子。
白骨森然,长发并未腐化,妥帖梳好并用一根坚韧的草条绑着,可见生前是个爱美的女子。
白骨成精,曾是司烟小时候看《西游记》的一个阴影。
但那的白骨夫人会变幻人皮,这里的白骨精却显然并没有这个能力。
据她所知,变化术极为难学。
见三双眼睛齐齐盯着,白骨精不由得恼怒道:“看什么看!当初的我可是个美人,比你这女人还要漂亮千百倍!”
“只是,我受人蒙蔽,选择和负心汉私奔,谁料半路他反悔想要回去……我不顾礼节廉耻和他私奔,他竟然想要回去!他是无所谓,可我呢?我已经是有家也不能回了。”
岩矿之间,寂静无声。
白骨精:“你们怎么不说话?”
话都让你说了,我们要说什么?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司烟还是开口问:“所以,他为摆脱你,而将你推入这岩矿下?”
“不。”她摇摇头,“我挽留未果后,将他哄骗来这里……嘿嘿,我把他推了下来。”
司烟:……那怎么是你成了精?
看出司烟的不解,白骨精哼一声,语气里怨恨无比:“没想到,有个道士正好经过,他多管闲事,说什么要替天行道,然后将我也推了下来!”
明以湛啧一声,说:“谁料你因缘造化,不仅没死还成了精。”
司烟听得直皱眉:“还有这样的道士?虽说替天行道的心是好的,但这样的行为看起来不是很正经。”
“你们说什么?!”白骨精恨声,“我才是替天行道的那一个!我之所以没死,也是上天在怜悯我!那负心汉居然想背弃我,他就该死!”
司烟忽然看向明以湛,眨眨眼:“是吗?”
明以湛一瞬间听懂她想问什么,笑出声:“我猜测,上天没有心,所以不会做出什么怜悯的事情。”
司烟微微一笑:“我想,仙君说得对。”
钟吾问:“所以,是你故意将我们带到这里?你想做什么?”
白骨精古怪笑了笑,说:“我见你使了缩地术,想带那女人单独跑,我看不下去,所以将你们带到这里。想做什么……当然是想把你们都留在这里。”
“哦。”
果然是你坏我好事。
钟吾一跃而起,一剑飞去。
锋锐的剑直指白骨,她反应迅疾,身姿分外灵活,轻轻巧巧地避开,但剑气还是擦过她的手臂骨头,登时骨灰飞扬。
白骨精气急败坏:“就凭你的本事,就别想着取我性命了,等修个百八十年再……”
她的话戛然而止——身边幽幽飘着几簇火焰,像是极有灵性,环绕她一圈,在她开口说话时,就凑近,烧得她浑身骨头发疼,只能惊骇住口。
“真是聒噪。”
虽然现在并不是在过主线剧情,但司烟已经习惯用原身的语气开口说话。
简单,有效,而且越熟悉越不容易在关键时候出差错。
现在不也没人怀疑她的身份吗?司烟如是想着。
“你……”白骨精震惊瞪着司烟,未曾预料她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一个。也怪她境界太低,没有发现对方的境界比她高有千万倍。
想要捏死她,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就行。
白骨精脑子转到这里,认怂认得飞快:“我这就老老实实放你们离开。”
“我且问你。”司烟手腕翻转,漂浮在白骨附近的一簇簇火焰离她更近一些,惊得白骨精不断缩在一起,一身骨头瑟瑟发抖。司烟问,“你一直待在这里,了解这附近的事情吗?”
白骨精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杏花村的张夫子被戴了绿帽子……李家镇李员外的女儿和小厮整天鬼混在一起……还有满芳府卖豆腐的李婶和一个穷秀才睡了一觉……”
明以湛轻轻咳了一声。
白骨精连忙止住话头,惶恐不安望向司烟。
司烟:“你能不能有点做精怪的自觉。”
“这我有的。”白骨精再度点头,“我最看不惯什么情情爱爱的,所以至今已经专注破坏感情五十年!”
钟吾嗤笑一声:“你因缘造化的确够大,能成精属实万里挑一。”
没听出钟吾的阴阳怪气,白骨精骄傲道:“那是自然!”
司烟无奈下只好直接问:“这附近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或者有出现不好事情的征兆?”
白骨精一听,遂失落放弃附近八卦,开始回想司烟所提的事情。
片刻之后,她将手骨拍得响亮,“半个月前,来了一伙妖族,什么正经事都不做,就守在一矮桩子前。”
司烟沉思:“这故事听起来有些耳熟。”
明以湛也沉思:“莫非那矮桩子之前撞死过一只兔子?”
白骨精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就一直守着,一直到三天前,突然带着矮桩子消失了。”
司烟满脸诧异:“带着桩子消失了?连夜挖走的?”
白骨精继续摇头:“这我也不晓得,反正那伙妖怪、矮桩子都没了。”
说完,她讨好地朝司烟笑:“这事儿你觉得可以吗?”
“有些古怪,但到底是什么缘故却还不知道。”司烟感到头疼,怎么又出现一件和原作无关的事情。
她越来越觉得,像是蝴蝶扇动翅膀,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有变化。
她再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明以湛见司烟神色苦恼,若有所思扬起唇角,对白骨精问道:“带我们来之前,你有看到一只长得奇怪的鸟吗?有四只翅膀、三只脚、六只眼睛。”
白骨精立刻道:“我可没有带你来,是你自己跟上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现。”
钟吾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
明以湛笑了笑,点点头。
白骨精嘻嘻一笑,这才开始回答问题:“有,我看到了,一边飞走,一边叫,叫声像是在说话‘酸与、酸与’。”
钟吾神色微松:“酸与果然是往这个方向。”
明以湛问:“那你看到它,它是往哪里飞走的?”
钟吾错愕:“怎么可能?”
听他语气质疑,白骨精很是不高兴,大声地说道:“就是这样子啊!我亲眼看见它往那里飞走的!我在这里那么无聊,好不容易看到一只有趣的鸟,我当然多看几眼,也牢牢记住了……后来我看得入神,还追着跑了好一会,没多久就遇到你们,见你使了缩地术,便引来这里。”
说完,她有些担心司烟和明以湛不相信,紧张地说:“我说的全是真的!你们相信我,我从一开始就没骗过你们……”
明以湛声音温和,像是在安抚:“不要害怕,就算其他人不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白骨精有些感动。
只听明以湛又继续说:“毕竟你已经没有脑子了。”
白骨精想骂人,但是又觉得……这话似乎也没有错。她一具白骨,哪里来的脑子?
她憋着一口气,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钟吾看向司烟。
他漆黑的瞳孔很明亮,像是满天星落进清澈的湖泊里。
“你相信她吗?”
司烟瞥向白骨精,只见她站得笔直,看起来紧张兮兮。
“无所谓她说的是真是假,把她带上。”
白骨精:“啊?”
与看向司烟时的眼神不同,当钟吾朝白骨精看去时,眼神阴冷如霜,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她埋进土里。
不过,她表示无所畏惧:一个境界比她底的小鬼罢了。
钟吾沉声:“现在最后一次改口的机会。”
白骨精连忙对司烟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行。”司烟不想再耽搁时间了,“你循着看到酸与飞走的方向,带我们去。”
她心内略有不自在,但神色上强装镇定,摆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对钟吾说:“你回去找云梦,带她来会和。”
“我……”钟吾不情不愿,既不想拒绝司烟,又不想和司烟分开走。
最重要的……
他冷冷看向明以湛,却见对方摆出好整以暇的样子,越是从容如风,越是像一种嘲笑。
钟吾皮笑肉不笑道:“可否请明仙君随我一同前去?”
明以湛语气惊讶,神色却平淡得像是早预料他会这么说,“为何?”
钟吾面不改色:“我怕路上遇到危险,一个人应付不来。”
“哦。”明以湛表示理解点点头,“没关系,你应付不来时,可以选择挨打或者求饶,再不然就抓紧机会逃跑,我不会嘲笑你的。”
钟吾懒得理他,直接目光紧盯着司烟,问她:“可以吗?司……”
“这一看就不行呢。”钟吾的话还没说完,明以湛已经轻车熟路打断,叹息说,“我要保护司烟。你皮糙肉厚挨个打,也没什么。”
钟吾没有理他,继续看司烟。
漆黑的眼珠子带有一份清润,像是被雨水洗过,不再是深不见底,而是透亮清澈。
任谁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都难以狠得下心。
司烟倒不是狠不下心,而是心里还惦记着为钟吾排忧解难的任务。
虽然这个心事有些棘手,但总也不能让它再加重了。
略一思索,司烟缓缓开口道:“明仙君的境界只怕不会比我低,我可没有命令他的本事。我这里有一支求救用的宝物,你随身带着,如果真的有遇到危险,我会随时赶过去。”
明以湛在旁补充:“嗯,以司烟的本事,想必可以使缩地术使得炉火纯青,不会发生意外。”
钟吾心内有些失落,但收到司烟赠与的东西,又难掩开心。
他小心翼翼收好,许下承诺:“我会带着幺蛾子回来的。”
幺、幺蛾子?
司烟无奈:“不可以这么说女孩子,她叫云梦。”
“好,知道了,司烟。”钟吾念了一遍名字,勾起嘴角,透亮的眼睛里盛满笑。
注视钟吾离去的背影,司烟忍不住叹了口气。
听见叹息声,明以湛问:“司烟为何叹气?”
“我在排气。”
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明以湛却还是恍然“哦”了一声。
“走吧。”
由白骨精在最前面带路,司烟和明以湛御剑飞行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司烟盯着白骨在大地跳跃的背影,忽然出声问道。
明以湛笑:“我以为司烟你,早已经有答案。”
“无论是聪明还是傻,一个人的性格都不会轻易更改。”
“是吗?司烟也是吗?”
“仙君,我在和你说白骨精呢。”
“我知道,我就是随口一问。”
司烟觉得,她还是放得太轻松了。虽说原身应该在之前也不曾和明以湛见过,但不知为何,明以湛似乎还是总能透过外表看出真正的她。
随便一句话,都像是意有所指。
明以湛见她不多谈自己,也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白骨精。
“很显然,以她恶劣的性格,就算脑子再蠢笨,也不会改变。放低自己,讨好也讨得很快,越是这样,越不能放松警惕。”
有明以湛的认同,司烟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也变得安心许多。
她道:“但白骨精能够说出酸与的叫声,或许真的见过酸与。”
白骨精的话里有真有假,如此一来,就只能且先看看她想做什么。
正在这时,只见白骨精夸张地张大嘴巴,无声指指前方,告诉他们那里有什么东西。
白骨精所指的地方是一处石洞,洞处于悬崖峭壁上,四周光秃秃的连片叶子都见不着。
白骨精依旧张大嘴巴,夸张地指着那里。
仿佛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司烟缓缓开口:“说人话。”
“呃……”白骨精把嘴巴合上了些,老老实实地说,“我看到有东西钻进去了,会飞,好像有四只翅膀……可能是你们要找的鸟!”
明以湛望了眼黑黢黢的石洞,“哦,行,那你带路进去吧。”
“我不行。”
很难得的,司烟居然从一个头骨上看出为难的表情,她说:“我不会御剑飞行,没办法和你们进去。”
“这好办。”
司烟挥一挥手,一条长长的绳子穿过白骨精的肩胛骨,将她像一具木偶般提起来。
白骨精大惊失色,白森森的骨头脸仿佛更加惨白。
“你你你……你做什么!”
司烟的眼神温柔似水,轻轻地说:“我可不能让你落单啊。”
白骨精:“我谢谢你啊。”
不管情不情愿,司烟和明以湛还是将白骨精“请”了进去。
当他们迈开步子进入,石洞不再是石洞,眼前的场景陡然发生变化,一座高塔拔地而起,高不见顶,而他们困于其中。
白骨精撕心裂肺大喊:“我把人带来了!但我也跟着进来了!快救我出去!”
一道无形的力飘来,一把拽住白骨精。
司烟拉扯的线随之剧烈颤抖。但她面无表情,轻轻松松提拉着线,也能完全忽视白骨精凄厉地哀嚎。
就在这时,眼前掠过一道亮眼的光——下一刻,拉扯白骨精的那条线碎成数断。趁此时机,那无形的力更汹涌飘来,将白骨精拉走。
司烟猛地抬头看去,和明以湛四目相接。
司烟:“我万万没想到,你和白骨精是一伙的。”
明以湛:“你不觉得太吵了吗?”
司烟挑眉:“所以你就让她走,让我们困在这里?”
“反正她在不在这里,都困不住你我。既然这样,为何不享受时光,要让一嘈杂得精怪打扰呢?”
“……敢问有什么美好的时光可以享受?”
明以湛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像是在邀请她随着他往前走。
见此,司烟也并未犹豫,随之上前,跟上他的步伐。
司烟这才留神到,这座高塔非但宽阔异常,而且装饰得美轮美奂,上面甚至镶嵌着诸多珍奇宝石。
“这塔应该是件宝物?”
明以湛不答反问:“君玙的玄月塔你听过吗?”
君玙?
司烟先是一怔,但很快记起这个名字。
“君玙神帝?”
神界之主,传闻中唯一可以和妖皇做对手的君玙神帝。
司烟自然知道,只不过这个角色也只活在传说里,司烟对他的认识,只有名字深刻罢了。
明以湛神色微诧:“这么客气?”
“不然?”
“我以为你会直呼君玙,或者是早取了个什么绰号。”
“我可没有那么无聊。”司烟眼珠子一转,忽然笑,“仙君反而很不恭敬呢。”
“反正他又听不到。”
明以湛的神色照旧如常,司烟盯着看半晌,也找不出任何破绽。
她果断放弃,转而道:“难道,我们就身在君玙的玄月塔中?”
“不。”明以湛眼里闪过一丝嘲意,“这只是仿制品而已。”
模仿玄月塔,抄袭者?
司烟颇感兴趣:“这六界中,还有人敢仿制君玙的宝贝作乱?”
“这有何稀奇?反正这里是下界,离神界相隔甚远,想来君玙也管不到这里来。”
“那这塔有什么效果?”
“如果是真正的玄月塔,这时候我们该身处幻境了。”
话音刚落,眼睛一眨,映入眼帘的景象,是大红的喜字,红色绸缎层层叠叠,热闹的宾客陆续落座。
“新娘子来咯!”
不知谁喊了一声,起哄声登时此起彼伏。
司烟尚有些云里雾里,忽然伸来数只手,将她推来拽去。
“新娘子来咯!”
哦,原来她是新娘子。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如此热烈的气氛中,司烟懒懒散散,除保持警惕外,任由她们拉着她走。
不一会,只见高堂之上,站着一人。
“新郎来接新娘咯!”
明以湛哑然看着司烟,司烟面无表情看着明以湛。
吵吵闹闹氛围中,人们比他们更加着急。
“快啊!新郎快去接新娘!”
说完,又恨铁不成钢地去推明以湛。
无奈之下,明以湛往前走,走到司烟面前。
虽说知道这是幻境,但两人的服饰在彼此眼中还是换了一番,皆是大红的喜袍,民间最常见的款式,并无什么出奇的地方。
但两人生得好,容色绝艳,穿着这样的红也不显俗气。
衬得司烟眼角的泪痣更显媚意。
人们还在起哄:“快呀!将新娘接来拜天地咯!”
司烟忍无可忍:“虽说是仿制品,这幻术倒还挺逼真。”
“嗯……的确模仿得不错。”
“谁让你点评了?”
明以湛无辜眨眨眼。
司烟无语:“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君玙居然恶趣味这么重。”
明以湛沉默半晌,眼神并不曾从司烟脸上移开,看着她维持着冷如霜的神色,但眉眼处却掩饰不住有几分窘迫,又是无奈,又是不知如何是好。
明以湛伸出手,“嗯,我觉得……你说的对。”
下一刻,他已经握住司烟的手。
“来吧,新娘子。”
第28章
◎礼成!送入洞房◎
微凉的手握住, 司烟一时怔住,连挣脱都忘记。
不过很快,在将她拉着往前几步后, 明以湛就轻轻松开她的手。
对方的态度十分有礼, 恰到好处不会令人不舒服, 因而司烟也生不出责怪的感觉,只认为他是为破解幻境而做出的举动。
不过……
“这幻境好奇怪。”司烟皱着眉低声说,“我虽然知道它是幻境,但居然找不到破绽在哪里。”
“所谓幻境, 犹如镜中花水中月,皆为虚妄。但此幻境, 并不只是这样,它有真实的那部分,所以很难找到破绽。”
明以湛的回答,让司烟心生疑惑。
虽然这番话很有道理,但他们所在的这塔, 也不过是君玙的仿制品,又不是真的君玙所创,她堂堂妖皇, 怎么一点发现也没有?
难道说, 制作者虽不及君玙,却也并非一般人物?
似乎看出司烟的不解,明以湛忽然问:“司烟, 你是不是从未喜欢过人?”
喜欢?
司烟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恢复清明, 淡淡摇头。
她的前一世, 日日受病痛折磨, 心愿唯有恢复健康罢了,哪有那些旖旎的心思。
所以,有时她觉得自己虽然看着温和有礼,但骨子里是透着淡漠的,一切情绪都很淡很淡。
现在虽然健康了,可系统任务紧迫,她也没时间思考风花雪月。
顿了一顿,司烟反问:“仙君有吗?”
明以湛同样摇头。
他道:“别在意我这么问,是因为这幻境真实的场景就在这场婚事,我们如果想要破解,就从真里找出虚假的那一点,只要找出来,我们就赢了。”
见司烟点头,他又补充:“当然,还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干脆利落杀出一条血路,以你之境界,这仿造的塔一定很难承受得住。但这样,就很难知道对方想做什么……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不妨陪着玩这场游戏。”
原来如此。
虽然心里仍有一百个疑问,但司烟也不再扭捏,立即答应了:“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热烈的呼声中,司烟和明以湛草率且敷衍点点头,算是拜完天地了。
完事之后,司烟的耳边突然传来明以湛的感慨:“没想到活这么久,我居然当了一回人。”
司烟:?
合着您真不是人?
“礼成!送入洞房!”
一群男男女女一拥而来,将司烟和明以湛簇拥着推进一间房内。
床榻上撒满花生、桂圆,司烟被拽着一把坐下,顿时硌得她直皱眉。
疼是不疼,只是不舒服而已。
“起来。”
手臂上突然搭上一只手,明以湛的声音随之传来。
一道无形的风卷来,四周的人后退几步,似乎愣了愣,好半晌才回过神,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继续起哄闹洞房。
而同时,司烟起了身,明以湛修长的手一转,床榻上的干果已被清空。
司烟舒舒服服落座,一边不忘表达感谢:“多谢仙君。”
动用法力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身处幻境,司烟仍有些谨慎。
没想到明以湛倒是无所畏惧。
司烟若有所思,状若无意在四周扫视一圈,发现大多数人都像是没看到这般神奇的一幕。但也有几人露出异样神色。
“快呀!新娘子快转过头去!”
又开始了催促声。
司烟腹诽:怎么这群人跟赶着下一场似的?
转过头去?转头做什么?
心中这么想着,司烟还是按着他们的想法转过头,正好与明以湛对视,他不知何时坐在自己旁边,端端正正坐着,如松如月。
“好啦好啦!我们大家都想看新郎官亲新娘子呢!”
司烟:?
她惊悚地立刻转回头。
司烟无语:“这什么朝代啊,怎么这么不矜持!”
身后,明以湛的声音悠悠传来:“是啊,按理来说,再怎么闹洞房,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烟眼前一亮。
难道,这就是虚假的那部分?
“快呀新娘子!快呀新郎官!都别磨蹭了!”四周的人纷纷着急喊道。
司烟犹豫着,正准备回过头,却感觉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头顶。
明以湛说:“先不用回过头。”
像是有阵风顺着窗户飘进来,拂过她的头发。
司烟眨了眨眼,感受头顶的那只手松开了。
四周的人哈哈哈大笑几声,陆续散去,往门外大步地走。
“好啦好啦!我们都别打扰新郎和新娘了!”
注意到他们又是脚步匆匆,司烟终于忍不住说:“还真的是赶下一场吗?”
明以湛忍不住扬起唇角,道:“是与不是,我们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司烟起身,眼角余光恰好瞥见明以湛修长的手。他的手很好看——司烟因为自己的病,平时也看些医学相关的书籍。
这时见明以湛的手,不禁让她联想到完美的手骨。
惊悚地想法很快让她甩脑袋飘走。
司烟好奇地问:“你刚才做了什么,他们才走?”
“这是秘密。”
“这有什么可秘密的?”
“怎么没有?”明以湛正色道,“你愿意将你的妖丹给别人吗?”
司烟:“……”
司烟:“你刚才挖自己的心给他们了吗?”
明以湛因为她的问不禁一愣,问:“何出此言?”
司烟没好气:“不然你怎么拿妖丹做示例?”
“因为这个秘密和妖丹一样重要。”
闻言,司烟不再多问。
对方都拿妖丹作比较了,可见秘密重大,她不再感兴趣。
而这时,他们跟在最后面,已经随着人群走出房间外。当穿过一垂花门,眼前的场景陡然转变。
雪白的东西飘扬若雪,积压了一层地面,不小心踩上去,有些绵软,还发出轻微声响。
司烟抬手接过,发现落在手中的,这些像雪花飘落的东西,都是纸钱。
方才还喜气洋洋庆贺新郎新娘的人们已经穿上丧服,一边嘶声痛哭,一边噗通跪倒在地。
结结实实地这一跪,司烟看了都感觉疼。
“还真是赶下一场。但这下一场,却是我也没有预料到的。”
从热闹喜庆的庭院沿着长廊穿到纸钱飘扬的丧礼上,景象古怪且诡异。
“如何?想不想过去看看?”
明以湛侧眸,望向司烟。
司烟往厅堂中央看去。那里停着一只乌黑发亮的棺材,周围虽然挤满人,但人们默契地围成一个圆,距离棺材有三五步,哀嚎痛哭也只远远地做,谁也没有靠近。
司烟来了一点兴致:“走。”
他们畅通无阻走到棺材面前,随便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棺木。
可纵然如此,附近的人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谁也没有阻止或者说什么。
瞥见明以湛伸出手……
司烟飞快地一把拽过他的衣袖,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他。
明以湛因这一动作怔了一怔,轻轻一笑:“怎么?”
“你脏不脏?”司烟一边指责,一边往棺材吹一口气。
棺材盖立时徐徐飘起,但目及之处,棺材里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
司烟皱皱鼻子,探头一瞧——
背后出现一双手,猛地将她往前一推。
“嘭!”
司烟感觉自己被揽进一个怀中,接着身子一轻,纷纷撞入棺材之中。
棺材里漆黑得不见五指,大概因为幻境的缘故,她什么也见不着。
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趴在一个人身上。
司烟试探唤道:“明以湛。”
身下的人又在笑:“司烟。”
司烟松一口气,想要起身,却发现棺材盖坚硬无比,她费尽力气都无法让它移动半分。
明以湛道:“这毕竟是幻境,它所展现的,都是它希望我们经历的,必须存在得经历无法更改。”
闻言,司烟深吸一口气。
黑暗中,只听明以湛忽然说:“司烟,这回是不是更脏了?”
“……”
司烟憋闷不已。
见她不语,明以湛又道:“没事,这棺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
司烟感觉揽住她腰间的手紧了一紧。
她敏锐静下来,仔细聆听,片刻之后,她发现棺材外有粗重的喘气声。
司烟惊诧问:“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嗯。”明以湛的语气里有几分宽慰,“没事,进不来。”
说话间,司烟感觉腰间的手更加紧,她几乎紧紧贴着明以湛的胸膛。
见此,司烟干脆放松下来,大大方方趴在明以湛身上,让他们都能保持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
躺好之后,司烟只听外面声音更加粗重。
她吸一口凉气:“外面的东西还想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司烟的说话声,外面也说话了。
那是一道粗嘎难听的声音,分辨不出男女。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想和你们躺在一起……”
司烟:“太变态了吧……”
明以湛认同道:“的确。”
司烟又说:“没想到君玙口味那么重。”
明以湛:?
他轻咳一声:“这应该不关他的事,据我所知,玄月塔没有这场幻境,应该是仿造者所为。”
“哦……”司烟意味深长地拉长声音,“仙君和君玙神帝很熟悉吗?”
“你不是应该问,是不是我对玄月塔很了解?”
“不,我就想问仙君你和君玙的关系。”
“不熟。”明以湛轻快地说道,“和司烟你比较熟悉。”
怎么能有这么厚的脸皮呢?
司烟一阵无语。
而与此同时,棺材盖不知被什么东西疯狂猛砸,砸得震天响。
伴随着那道难听的声音:“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我要和你们躺在一起……和你们一起……”
司烟听得心里难免有些发毛,更担心这棺材的坚固程度。
“它不会真的跑进来吧?”
“嘘……”
明以湛的手指抵住她的唇边。
“不会,相信我,不会让你的裙子出现任何脏污。”
第29章
◎我们的距离也没有很远◎
黑暗的棺木之中, 司烟看不清明以湛的面容,但却莫名感觉很清晰,甚至于, 他现在的神色, 她都能猜测得出。
外面奏起哀乐, 拍打棺木的声音依旧存在,人们痛哭着,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无动于衷, 只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真实?还是虚假?
“让我进去啊!快打开让我进去!”
“嘭嘭嘭”剧烈的拍打声,就好像随时棺材就会被震裂。
大抵是因为原身的缘故, 司烟并不觉得恐惧,但声音实在吵得她头疼。
“能让它消停吗?”
黑暗里传来明以湛的声音:“可以一试……不过你要拉住我。”
司烟立时明白他想做什么,当即抓住他宽大的衣袖。
“放我进去,放——”
难听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棺材盖子突然掀飞, 两道身影凌空而出,像是两支锐利而漂亮的箭。
“等一等。”
司烟正准备找准地方落下,明以湛忽然将她一拉, 揽住她。
下一刻, 只见腾空而起的棺材盖子重重落下,严丝合缝砸在棺材上。
明以湛揽着司烟,轻轻踏在棺材盖上。
当明以湛松开手, 司烟这才看清下方的景象。
雪白的纸钱铺满地面,模糊的血肉悄然蔓延, 哀哀痛哭的人们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但司烟注意到, 人数正在减少。
难怪明以湛让她等一等, 选择将她带上这棺材盖,只怕这里才是较为安全的区域。
否则,脏是其次,主要是恶心和可怕。
司烟忽然问:“你不是说,真正的玄月塔并没有这幻境吗?那怎么你好像知道这幻境会怎么演变?”
“我猜的。”
“这也能猜得出来?”
“司烟是妖皇,不知道人间事也很正常。”
注视着这一幕,明以湛的神色显而易见冷下来。他沉默片刻,诉说起当年往事。
“三百三十年前,此地有一国,名叫冬林国,国主和国后仁慈爱民,国家安乐,只可惜每诞皇儿,皆是早夭。直到后来,冬林国来了一位修士,教国主符咒驱邪,告诉他只有将儿子当作女儿养育方能勉强补救。”
“后来,冬林国国主和国后又有一个孩子,听了修士之言,为他取了一个女子的名字,唤作‘秋娘’,又给秋娘穿耳、梳头、裹足……秋娘果然平安长大成人。”
司烟听得入神,“然后呢?”
“后来,秋娘一直将自己当作是女子,包括冬林国的百姓们,几乎都不知道秋娘其实是男子,这个秘密一直保留多年。秋娘也有了心仪之人。”
司烟听得一怔。
明以湛接着说:“冬林国国主和国后原本打算为秋娘娶一个不梳头、不裹足、不穿耳的女子,却万万没想到秋娘竟喜欢上别人,并且一直将自己视作女子。为补救他们所认为的过失,他们想到一个办法。”
司烟眼皮一跳。
“他们在秋娘心仪之人的面前,揭开秋娘实为男子这件事。”
司烟忍不住叹息一声:“秋娘该是多么痛苦啊。”
“是。并且这件事很快被秋娘的心仪之人传扬开……后来变成举国皆知,秋娘成为一个笑话,人们并不能接受这件事。”
司烟可以想象得出,秋娘当时的日子。虽然他身份尊贵,但却被至亲设计,被喜欢的人嘲笑,被人们鄙夷……他孤零零的,顿时变成不被接受的一个人。
“秋娘虽然被当成女子养,但性情却比很多男子都要刚烈。”
“难道……”司烟大胆猜测,“在他心仪之人娶亲时,他灭了人家满门?”
“不是……”明以湛道,“他强迫对方娶他。”
司烟:“……”
虽然这个发展有些猝不及防,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秋娘被对方嘲弄、传扬,必然痛苦且心碎。尔后逐渐生出恨意,就要将这屈辱百倍奉还,而让对方娶他,无疑是让人们将对方也当做一个笑话。
“后来成了吗?”
明以湛摇了摇头:“冬林国附近有一国名叫南周,南周国举兵来侵,大敌当前,谁也没有心思注意到那些事。”
“南周国蛰伏多年,加上忽然侵犯,冬林国完全不敌,很快覆灭了。”
寂静忽然而至。
哀乐停止,人们也不再哭嚎,明以湛的故事也停下来。
司烟侧眸看向明以湛,见他神色平淡,奇道:“故事结束了?”
“故事就从冬林国覆灭结束了。”
司烟不解:“可是,这个故事和我们置身的这个幻境似乎没有什么关联。”
“怎么可能没有关联啊!”
他们的脚下,也就是棺材中,传出那道难听的声音,此刻听着似乎有点癫狂。
他大叫道:“他就是个疯子!变态!冬林国原本有机会可以活的,都是因为他才会灭亡!”
司烟问:“你说的‘他’是谁?秋娘?那你又是谁?”
棺材里的东西,寂静无声。
明以湛忽然问:“如果故事就到这里,你认为如何?”
“我没有办法评判。”司烟摇头说道,“我不知道秋娘还经历过什么,我也不知道其他的人们又有什么经历。但如果依照你所说的,人们的偏见最可怕。”
司烟说完,忽然发现自己的语气藏着一抹戾气。
她心下一惊,觉察出因为是妖,所以她和人的确是不同的。
“明以湛。”司烟看向他,“你一定觉得,不管有多么苦痛的经历,这些都不是伤人的理由,是吗?”
明以湛低眸,定定看她,没有说话。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司烟很难说出自己心理的情绪。
“这应该才是正确的……”司烟低声说,心头却涌起一股燥气,却不知从何处来。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
“幻境之中,有真有假?”司烟将自己忽然出现的烦躁暂且抛却脑后,眼神恢复清明,“只要找出假的那部分,就是破解幻境的关键?”
“嗯,你觉得哪一部分是假?有什么想法了吗?”
司烟环顾四周一圈,老老实实地道,“我觉得都很假,如果要说真的那一部分,大概也就棺材下的那个脏东西吧。”
脏东西:“……”
对方想破口大骂,但最后忍了下来。
司烟想到一事,眼前一亮,“不过我记得,制造幻境者,都喜欢将自己的愿望带入幻境中。”
明以湛挑眉:“嗯?”
司烟无语:“也是……我想也没有谁的愿望,是一边办喜事,一边办丧事吧。”
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司烟抬起头,看向庭院外的天空。
天空像是被遮盖着一层浓郁的灰色,感受不出云彩的飘动。
她伸出手,像是想要触摸天空。
“如果一直留在玄月塔,会发生什么事?”
“会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闻言,司烟指了指刚才哀嚎痛哭的一种路人甲乙丙,“变得和他们一样?”
明以湛不禁一笑:“你这个主意似乎不错,下次炼造宝物时可以参考你的意见。”
“那不然是什么呢?”
“你知道,只要是生灵,无论是人、是妖、是仙、是神、是魔,都有魂魄。而如果不及时离开玄月塔,魂魄就会永远也离不开。”
永远也离不开?
司烟皱起眉头:“听起来不像是君玙会创造的东西。”
明以湛像是有些感到意外,问:“那你觉得他创造的东西是什么样子?”
“嗯……大概都是一些驱邪除魔、拯救世界的宝物吧。”
“嗯……看来他没有你想的那样光明。”
“嘭嘭嘭!”
棺材里的东西开始从内里拍打,一边拍一边大叫:“别聊天了吧,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明以湛悠悠道:“你刚才不是很想进去吗?”
“呃……我只是想和你们待在一起。”
“身上脏,想的倒是挺美。”
明以湛眼角余光瞥见司烟神色认真的侧颜。
左眼下的泪痣变得有些朦胧。
明以湛一愣,失神般凝视许久。
而这时,司烟忽然转过头来。但她并未注意到他神色的异样,而是开口说:“我知道了。”
明以湛当即反应过来:“真真假假?”
司烟点头,道:“喜事里的庆贺是真的,丧事里的哭嚎是假的。人们愿意在顺意时给予祝福,却很难在失意时分担痛苦。所谓喜事,可能是秋娘还未被揭开男儿身时的日子,所谓丧事,却是他遭遇种种后的日子……”
“他希望人们也可以为他流泪伤心,可人们似乎没有那么做。”
司烟叹道:“其实秋娘,的确可怜。”
“呵呵。”
这一声冷笑,来自棺材内的脏东西。
但还不及司烟问话,只听耳边同时传来一声模糊地嗤笑。
“想得倒挺多。”
司烟和明以湛俱是捕捉到这声音,对视一眼,默契地踏空而上,手指间聚起气刃,向四周射去。
转瞬间,雪白的纸钱消融,模糊的血肉消失,灰色的天空也变成一块块的碎片。
明以湛有了兴致:“司烟,你猜他在哪里?”
司烟并不说话,而是转了个身——而与此同时,明以湛在同一刻将身体转来。
“其实……”明以湛轻轻笑出声,“我们的距离也没有很远,至少会想到一块,有一种默契,不是吗?”
“所以,司烟。”明以湛继续说,“不用这么抗拒我。”
司烟怔怔看着他,他清透的眸子映照她的身影。
天边一支携带火焰的箭飞落,穿过司烟和明以湛之间。
“我当是谁呢。”一道幽而阴冷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时幽。”
司烟看向明以湛:“时幽是你?”
明以湛:“……”
“你失忆了?”
“司烟,时幽是你。”
作者有话说:
秋娘扮女装的设定来自《子不语》——滇绵谷秀才半世女妆
第30章
◎说过的话是得负责的◎
“我是……时幽?”
司烟呆了一呆, 才忽然想起来,妖皇的确有个名号,但由于在原作中, 提的都是外号“疯皇”, 她没什么印象。
如此想来, 似乎就是时幽。
自己忘记自己的名号可还行。
司烟观察到明以湛神色未变,似乎有一种他“意料之中”的感觉,而隐藏在暗处之人也寂静下来,像是有些惊疑不定。
司烟觉得, 她或许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失误。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司烟故作高深地冷笑,“你们不是更喜欢称呼我为疯子吗?”
话音一落, 司烟就听见一道低低地笑声。
笑声中饱含兴味,听起来就像是看到一个好玩的故事,所以好笑。
自然是来自明以湛。
司烟不满地睨过去,却见对方神色从容,云淡风轻。
仿佛刚才忍不住一笑的人不是他。
没抓到现场, 司烟也不好发作,只好暗暗先将此仇记下。
至于暗处中的人,则是感觉这样才像妖皇会说的话, 皮笑肉不笑地说:“妖皇还是一如既往地幽默啊。”
幽默?
听起来像是在讽刺。
司烟“嗯”一声:“是啊, 对于像笑话的东西,我一向幽默。”
气氛陡然一僵。
“进了玄月塔,也只有妖皇能够如此说话了。”
黑暗之中, 徐徐现出一道身影,只听那道声音又说, “毕竟传言这六界中, 唯有君玙神帝能够做你的对手。”
“传言真假我也不知道。”司烟警惕起来, 盯住那道现身的身影,一边笑了笑说,“不过你这里也不能叫玄月塔,至多叫一个玄月塔赝品。”
明以湛闻言一笑:“这个称呼很妙,十分贴切,妖皇亲自赐名就是好啊。”
对方对于司烟很是忌惮,便是司烟嘲笑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见明以湛一个人族也敢嘲笑,对方当即动了怒,伴随着哀哀叫声,几束黑气猛地朝明以湛一涌而去。
在黑气即将环绕之时,明以湛轻轻挥了挥袖子——
霎时间,黑气飘散,无影无踪。
对方一震,语气里几分凝重,几分震惊:“时幽,你身边竟敢带着一个有这般境界的人族!”
“哪里哪里。”不及司烟开口,明以湛已经当先道,“不是我境界高深,而是你太菜了。”
“……”
与此同时,对方的身影彻底暴露在司烟和明以湛面前。
起初,司烟以为对方是个侏儒,但等彻底现身,才发现原来他只是坐在轮椅上,身材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他的脸上横着数条像丑陋虫子的疤痕,可依稀能看出,在尚未毁容之时,他有着极为清秀的五官,想来是个美男子。
而今这副模样令人唏嘘。
司烟目光下移——他的下半身空空荡荡。
司烟很快将目光移走,与他对视,神色平淡:“怎么称呼?”
不料司烟会先问这个,他明显一愣,才抿了抿唇说:“随便,不过一个名字而已。”
司烟问:“你想要我叫你盛秋,还是秋娘?”
盛是冬林国的国姓。
他沉默半晌,淡淡道:“我不喜欢秋娘这个名字。”
“行,盛秋。”
盛秋皱皱眉,忍不住道:“你倒是很从容,不愧是妖皇。”
“诚如你所说,这里又困不住我,而以你的境界,就别想把我留在这里了。”
身为妖皇,自然有本事说出这番话。
司烟觉得自己还挺狐假虎威的。
不过一方面是为保持自己的人设,一方面则是为震慑盛秋。
“盛秋!你有本事就把老子放出去!快把老子放出去!”
脚下,棺材之中,沉寂已久的拍打声再继续,且更为激烈。
那难听的声音嘶吼怒骂,说尽一切难听话,对盛秋恨得切齿入骨。
而盛秋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置若罔闻。
司烟猜测:“莫非,棺材里的东西就是你……当年的心仪之人?”
司烟觉得自己的猜测还算合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盛秋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明以湛道:“你设下的幻境里,说的不过是一场喜事一场丧事。想来你并没有像传闻说,那么厌恨那人。”
“那人的行径,不过是正常人之举,没什么恨不恨的。”盛秋语气平静,不见愤怒,也不见伤心。
但他显然不想多提这件事,转而说:“我设下陷阱引你们进入,实是受人所托。但没想到引入的却是妖皇……还有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妖皇身边的人族,看起来是个意外。”
“总之,我打不过你们,也不想和你们为敌,你们走吧。”
这就结束了?
司烟和明以湛对视一眼,明以湛问:“哦?你受谁所托?”
“恕无可奉告。”盛秋移动轮椅,让开一条道来,只见前路尽头出现一扇门。
红木的门,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异兽,仿佛随时要冲破枷锁闯出来。
盛秋说:“走出门外,也就是走出玄月塔了。”
司烟好奇地问:“那你的委托怎么办?”
“回一个办不了就行了。”盛秋淡淡道,“我想,可能只是误会,不慎将时幽妖皇你引入。毕竟谁敢与妖皇为敌?”
“嗯,有道理。”闻言,明以湛当即点了点头。
司烟扬起唇角朝盛秋笑了笑,眼中有几分探究,几分兴味,最后她道:“算你识趣。”
“可是”她话音陡然一转,“那白骨精是你的人?胆敢骗我来此,我很不高兴。”
“妖皇放心。”盛秋道,“那白骨精已经变成一堆骨灰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
司烟迈开一步,又停住脚步,侧头去看盛秋,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这副样子寿命很短了,悠着点。”
盛秋:“……多谢。”
司烟笑嘻嘻道一声“不客气”,与明以湛并肩前行。
在临近红木门前,司烟手中一掌挥去,霎时门“嘭”一声开启。
当走出玄月塔,映入眼帘的是郁郁葱葱的林间,石洞、白骨精、玄月塔、盛秋皆是无影无踪。
附近有鸟儿飞过,叽叽喳喳欢快响着。
“司烟。”明以湛忽然叫了她的名字,司烟下意识侧头看去。
只见明以湛笑意浅淡:“这附近灵气充沛,又是好山好水好风光,不若我们当一回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
司烟传音:“你戏太多了。”
明以湛传音:“我以为司烟你很喜欢这种游戏。”
司烟假装没听到他的那句话,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晚点再去找云梦吧,今日法术动用得有些多,我要歇一歇。”
“前面溪边灵气充沛。”
于是,司烟和明以湛往溪边而去。
潺潺溪水,嫩芽从土里冒出来,一派隆冬消散,春日即将来时之景。
司烟低下身,捧起水洗了洗手,沁凉感弥漫,不觉刺骨,但觉醒神。
“这里的水果然不错,仙君你要不要试试?”
明以湛凝视着她,没有开口,而是传音说:“司烟,我以为这个称呼有些生疏了。”
司烟:“……这样吗?那我知道了。”
司烟:“这里的水果然不错,你要不要试一试?”
明以湛:“……”
你以为选择不称呼,就不生疏了吗?
明以湛走近,往水中一看。
水里他和司烟的倒影很是清晰,随着水流微微飘荡。
司烟见他神色凝重,不禁眼皮跳起来,问:“怎么了?”
“这水里好像有不好的味道。”
“……什么味道?”
“像是尿骚味。”
司烟:“……”
司烟破罐子破摔,低下身又捧起水,尽数往明以湛的方向泼去。
不料他动也不动,任由司烟泼了过来。
同时,他煞有介事道:“嗯,很凉快。”
司烟一阵无语。
而就在这时,急匆匆奔跑的声音响起。
跑来的是一家三口,夫妻都极为年轻,孩子也不过七八岁,睁着一双湿漉漉惊慌慌的眼睛。
撞见司烟和明以湛,三人险些惊叫出声,待看清之后,惊魂未定松一口气。
男人一边擦汗一边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是官兵追上来了。”
司烟慢条斯理问:“怎么?难道是行了什么恶事,所以才被官兵所追?”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女人满面忧容地道,“要打仗了,到处都在抓壮丁呢,我相公身体一直不大好,去战场等同于送死……无奈之下,我们只好举家奔逃,希望能有一线希望。”
男人跟着说:“都怪我身体不好,连累你们娘俩,害你们要和我一起奔逃……”
女人嗔怒道:“你说什么呢?我们这么做不就是为一家人可以待在一起吗?只是没想到那官兵追捕得那么紧,只怕是躲不开了……”
一家三口忧心忡忡,仿佛蒙着一层阴霾,个个垂头丧气坐在草地上,沮丧不已。
一片寂静后,女人见司烟和明以湛并不应声,便开口道:“二位难道不是为避开被充壮丁而逃吗?”
“不是。”明以湛温和道,“官兵嫌我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肯让我充军。但我心里就想报效家国,所以正想办法混进去当壮丁。”
一家三口:“……”
男人勉强一笑:“没想到你好志气啊!但你娘子又跟着去做什么?”
司烟道:“我跟着去做他背后有力的女人。”
一家三口:“……”
明以湛轻轻笑出声,见司烟瞪一眼,又忙收起笑容,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女人正要再说,司烟忽然道:“我们正好相反,这不是巧了吗?不如我们互换身份,由我们被官兵抓去当壮丁吧!”
一家三口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不然呢?我骗你们是没有好处啦,但你们如果骗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没有没有。”男人和女人俱是眉开眼笑,“我们怎么可能会骗你们呢。”
一家三口兴高采烈地走远,在半途中,那七八岁的小孩回过头看你们一眼,黑漆漆的眼睛看不出任何东西。他立马又转过身,紧紧跟随父母的脚步。
司烟懒洋洋扬起嘴角,忽然轻轻启齿:“盛秋。”
那小孩的背影一僵,脚步却并未停下来。
“司烟,接下来做什么?”
司烟看向明以湛,理直气壮地道:“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你赶紧到那伙官兵面前晃悠晃悠,被抓走当壮丁去。”
“嗯,这没有问题。”明以湛再一笑,“但你不是说,你要做我背后有力的女人吗?”
司烟有点不可思议:“这话念着你不肉麻吗?”
“你自己念着不仅不肉麻,还很自然,我为何肉麻?”
“我觉得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明以湛挑了挑眉。
只听司烟淡淡说:“但这话我是骗你的。”
“那不行,司烟,说过的话是得负责的。”
在一家三口消失视线中的同一时刻,一群身穿官服的人从灌木丛后冲了过来,将明以湛和司烟团团围住。
司烟:“哦豁,看来你真的要被抓去当壮丁了。”
“放心,我一定会带上你一起走。”
第31章
◎果然还在幻境里◎
手中握着刀剑的人族官兵表情冷冰冰, 盯着明以湛和司烟,正准备开口说话。
而在同一时刻,明以湛当先说:“我们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带我们走吧。”
众官兵愣了愣, 惊疑不定瞪着明以湛, 却见他一副无辜的模样,从神色里找不出任何破绽。
“行!”为首的官兵很快反应过来,对自己的下属挥挥手,“都带走!”
刀剑齐刷刷亮出, 警惕地压在明以湛和司烟的身旁。
像是随时待命,只要一旦出现危险心思, 他们就会用手中的刀剑毫不留情斩去。
司烟莞尔:“我们有那么吓人吗?”
他们依然摆着冷冰冰的表情,没有说话。
司烟往明以湛看去时,他的目光正好移来,四目相接,一触即离。随后, 他们迈开步子随着人族官兵走。
当他们踏离这座林子的那一刻,只听鼓声轰鸣,一人的胸膛被剑刺穿, 睁大眼睛倒了下来, 目光紧紧盯着天空,似乎是不甘愿就这样离开人间。
冷箭齐刷刷飞了过来,刺入四周的林木地面。
战火连天, 满目疮痍。
“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迎敌?!”骏马上的将军怒喝一声,举剑率军冲向敌方。
“果然还在幻境里。”
司烟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盛秋, 但还是随他的意, 想看看他想做些什么, 背后又是什么人。
但让她意外的是,明以湛的想法默契和她相同。
两人并未有任何交流,就已经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抛却明以湛时不时语出惊人,他的确是个不错的搭档。
司烟在心里如是评价。
这时,耳边传来明以湛认同的声音,他说:“嗯,雕虫小技罢了,他低估妖皇的实力,妖皇一眼就能看穿……对吗?司烟?”
不知为何,司烟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司烟收回不错拍档的想法,面无表情,矜持点点头:“嗯,没办法,本皇的实力就摆在这里了。”
明以湛注视战火连天的情景,人们哀嚎,痛苦叫喊,有愤怒、恨意,也有不甘……以及敌军们对于即将侵略成功的欢喜。
“这或许,才是盛秋所创造的真正幻境。”
“如果放在从前,盛秋说不定是个好厨子。”司烟讲了个冷笑话,“在热菜之前,还有凉菜呢。”
“那司烟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我还不知道。”司烟目光深远,“但他现在一定是想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既是如此……”明以湛勾了勾嘴角,“那我们帮他一把又有何妨。”
“嗯,反正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大地上战火连天,南周国实力强劲举兵侵犯,冬林国难以抵御,节节败退,眼看敌军即将攻入帝都,人们的希望破灭,绝望的气息逐渐弥漫整个冬林国。
就在这时,轰隆隆雷鸣声响,数道雷电从天空划落,形成一道屏障将南周国的军马阻挡在外。
顷刻间,南周国的军马化成一道道黑色的碎片,消失无踪。
冬林国绝望的人们愣了一愣,然后开始热烈欢呼自己的胜利。
在幻境之中,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这些,都是盛秋的心愿吧?”司烟若有所思地道,抬头看向皇宫的位置,“接下来,他的心愿,或许正是他的心魔。”
司烟也很好奇盛秋对于自己女妆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会不会宁愿自己一开始就是女子,亦或者希望心仪之人不会那样对他?
“司烟,走了。”
明以湛踏在宽大的剑身之上,朝司烟伸出手。
司烟并未将自己的手搭过去,而是轻轻一跃,踏在剑身上。
两人挨得很近,司烟不满皱皱眉:“你的剑怎么这么小?”
明以湛缓缓收回手,听言一笑:“剑不是越小越轻灵吗?”
“御剑飞行时真不方便。”司烟嘀咕一句,但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她的目光落在皇宫方向,“走吧,盛秋的戏还在等着我们呢。”
冬林国的皇宫极尽奢华,美轮美奂,每一处风景都像是画中一般。
就算是幻境,司烟依然被这样的景色迷了眼。
而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
“盛秋呢?”
整个皇宫里都没有盛秋的身影。
当司烟随便拦住一人问及,得到的都是一张张茫然的脸,困惑地对她说:“没有这个人呀……”
怎么可能会没有盛秋?
司烟皱皱眉头,忽然心头一跳。
***
辉煌的宫殿中,国后扶着婢女的手一阵干呕,接过婢女的水漱了漱口,脸色方才渐渐好转。
婢女忧心忡忡:“娘娘,这次怎么又是这样呢……”
“是啊,到底为什么呢……”国后红着眼流下泪水,微微发颤的手轻轻抚摸着肚子,“已经是第七个孩子了,每次怀得辛苦不说,为什么不管怎么做,始终没有办法长大成人?”
她声音颤抖:“难道,我注定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吗?”
婢女宽慰道:“娘娘莫急,陛下已经下令,让人寻找能人异士,不顾一切办法,只为娘娘保住腹中胎儿。”
闻言,国后稍稍宽心,轻柔抚摸着肚子,嗓音温和:“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长大,答应母后,好吗?”
……
冬林国寻找能人异士为国后保住龙子的昭示一出,自荐者数不胜数,但等真正接触到国后,又都退缩了。
他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保住龙子。
一直到这一年的初秋,一位散修修士途经冬林国,听闻此事。
他来到张贴的昭示面前,掐指一算后微微一笑。
一旁守候的官兵瞧见,好奇地问:“道长为何而笑?”
修士不答反问:“国主是否希望诞下的是位皇子?”
官兵答道:“正是,在数年前,国后第一次有孕时,国主便四处求法,希望国后诞下的是位皇子……道长如何得知?”
“因为国后如今的情况得知。”修士摇摇头道,“你们国主这两世命中所降的星宿都是雌宿,所以就算生出的儿子也没有用,一定会生女儿。”
他顿了一顿,叹口气接着说:“但你们国主也不知道是哪里求来的法子,竟致使胎胎都是儿子,从而变成这般两难的情况。”
官兵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求道:“道长道法高深,想必一定有办法解决,在下恳请道长随我一同入宫面见国主!”
修士就这样揭下昭示往皇宫而去。
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屋顶之上有两道轻灵的身影。
他们的目光落在修士入宫的马车上。
明以湛摇摇头一笑:“原来这会还是盛秋尚未出世的时候,那修士想必就是提议让冬林国主将盛秋当作女儿养的那一个。”
身边一阵沉默。
明以湛略有诧异看向司烟,却见她神色凝重,紧抿双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烟。”他轻唤一声,她回过神。
明以湛的目光重新落在修士的马车上:“他们入宫了,我们也跟上吧。”
“不……”司烟睫羽一颤,像是终于下定一个决心,淡淡地语气也变得肃然,“我们不入宫,也别让那修士入宫。”
明以湛一怔,对于这个说法有些感到意外。
但他并没有问为什么——那辆马车已经快要驶入皇宫了。
“好。”脚下的剑一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虹光,“那我们就去拦下。”
宫门入口,马车即将驶入之前,只见两道御剑的身影从天而降。
把守的官兵们大惊失色,连忙举剑问:“什么人,做什么?”
“没事没事。”司烟随意摆摆手,笑眯眯地道,“我们找个人而已。”
一个瞬息之间,官兵们只模糊见眼前掠过一道影子,待定睛一看,司烟已经出现在马车前,她掀开车帘,将里面的修士抓了出来。
“妖孽!你想做什么?”修士震怒非常,指间携着数张黄符飞来,司烟轻巧躲闪,黄符径直飞出车外,明以湛慢悠悠像是捡飞花一样捡起来,又一张张撕碎。
“天上的景致不错,带你飞天玩一玩怎么样?”
修士被司烟的话说得一愣,呆呆看着眼前笑盈盈的女子。
下一刻,他被猛地一拽,拽上了天,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他们人呢?”
“上天了……”
“完了……完了……好不容易找到的高人就这样没了,我可怎么和国主国后交代啊……”
司烟拽着修士,一直在远离冬林国方才停下来。
而随着离冬林国越来越远,修士的体重也越来越轻,最后,他散做云烟,只剩下司烟抓着件破道袍。
苍峰翠岳间,司烟遮住眼底的黯淡,任由手中的道袍随风飞走。
明以湛凝视她。缥缈云雾弥漫在他的四周,将他映照得不甚真切,声音淡淡地像是秋天的雨水落在湖面,他忽然问:“为什么你会觉得盛秋并不想出世在这个世界上?”
司烟沉默不语。
因为,在最早之前,她也有相同的想法。
从记事起,她就是医院常客,常常半夜发烧,父母焦急开车将她送往医院。
随着次数多了,父母从起初的心疼,到后来也难免会出现不耐烦地情绪。
再后来,妹妹出世了……
父母对她的关照转移了一大部分在妹妹身上。
她不是生来坚强,有好几年都在沮丧地想,倒不如不曾来到这世间。
所以,她可以理解盛秋的想法。
幻境消融了——阻止盛秋出世,果然就是破开幻境的关键。
消融的幻境后,盛秋坐在轮椅上,满是伤痕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司烟和明以湛破开幻境的速度远超过他的想象,当然,这幻境本身就没办法困住他们太久。
只是他原来以为,司烟和明以湛会像其他人一样,让幻境内的‘盛秋’出世,他在那个‘盛秋’身上创造出不少的‘惊喜’,原本足够为难他们好一阵子。
“我也想问。”盛秋注视司烟,“你为什么会认定我不想活?”
司烟并不打算说真话,也没必要和盛秋提那么多的事情。
于是,她淡淡地开始胡说八道:“我瞎猜的,反正猜错了你也搞不死我。”
盛秋:……
司烟又补充道:“如果将我惹怒,那游戏会更有意思。”
盛秋无话可说。
司烟环顾四周一圈,发现他们依然在玄月塔仿品中。
“幻境里,都是你的心愿吧?”
“所有人都以为,我最大的执念是年少时那场懵懂的喜欢。”盛秋喑哑着嗓音,缓缓启齿,“其实,我在最早就放下了。”
“当年,南周国攻打进来,我们冬林国无力抵御,大家都很泄气,甚至连上场应对敌人的人都没有。大家都不敢。”
“我觉得,怎么能这样呢?我很鄙夷他们的退缩,于是我说,那我去。”
“当时,我的男儿身已经被揭开了,我以为请缨上战场,可以鼓舞士气,也可以抛却人们对我们的偏见。但事实上,我想多了。冬林国看似繁荣,骨子里却早就腐朽。”
那一年,盛秋请缨上战场,但士兵们非但没有鼓舞士气,反而嘲他只拿过绣花针,不曾拿过刀剑。
为摆脱这个偏见,盛秋做足最大的努力,每日有十个时辰都在练武、研究兵法。
但只有他一个人的努力远远不够。
很快,他就知道腐朽的冬林国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话。
再后来,南周国即将闯入帝都。
他的父皇和母后带着他逃离皇宫、逃离帝都,准备逃离冬林国,前去邻国求助。
“结果没想到,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南周国的士兵。”
盛秋平静地说道。
“我的父皇和母后骗他们说,我们只是冬林国的普通人,为躲避被抓壮丁而逃。南周国的士兵放走了我们。”
司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盛秋接着说:“结果没走多久,我们就被人拦了下来,他们全部是冬林国的百姓。原来,南周国的士兵早看穿我们的身份,他们故意假装不知,引来冬林国人们的愤怒……胜者,总喜欢有趣的游戏。”
司烟觉得最后这句话是在针对她。
盛秋平淡无波澜的声音还在继续说:“人们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我们身上,父皇和母后死了,我也变成这副样子。”
说到这里,他讥笑了一声:“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他们大概不会这么对我,但我可是女妆长大的‘皇子’……多么好的嘲笑和发泄怒火对象啊。”
他的声音虽有嘲意,但除此外并未有任何的愤怒和恨意。
但空荡荡的下身,满脸的伤痕,都是当年苦楚的痕迹。
司烟沉默片刻,忽然道:“虽然这么说,但你心里,还是希望冬林国赢得胜利。”
幻境里,有盛秋的三个心愿。
第一个,是他和父母成功逃亡;第二个,是冬林国取得战役胜利;第三个,才是盛秋不曾存在这世间。
纵然有过这些惨痛的经历,但他的心里,依然只是希望能换一个更美好的结局。
竟然意外的,没有报复的心理,这让司烟大感意外。
明以湛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在这时说:“如果听闻这个故事的人,对盛秋有任何偏见,便无法成功解开这个幻境。”
“是啊。”
塔外,传来仙鹤清鸣。
“哦……”明以湛饶有兴致扬起尾音,“外面多了好多人,看起来像是在围观我们。”
司烟望向盛秋:“你的计划是什么?”
“没什么。”盛秋依然是平淡无波的语气,“我的计划到这里就结束了。”
“你的计划就是把我们困在这里,等外面的人来?”
盛秋不置可否。
司烟知道自己身为妖皇,树敌颇多,所以闻言也并未感到吃惊。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次又是谁。”
盛秋眸光微闪,语气中略含诧异:“我以为你早知道。”
“酸与的出现,你不是应该就早有准备吗?”
第32章
◎居然是为了揍她◎
“酸与?我?”
司烟闻言怔了一怔, 有几分明白盛秋话中之意,但她不太确定,于是道:“你该不会是认为酸与的出现与我有关?”
“不是我认为, 是外面的人这么认为。”盛秋见她神色愣怔, 不似作假, 不禁问道,“难道真的和你无关?”
“凭什么认为酸与的出现就一定和我有关?”司烟扬起眉头,忽而呵呵一笑,“因为我‘臭名昭著’?所以酸与现世, 带来恐怖,那恐怖就一定由我带来?这叫什么道理啊。”
话音一顿, 司烟长叹一声,又说:“你人族怎么这个样子。”
曾经为人的司烟不太懂原作人族的脑回路,心里有些幽怨。
盛秋见司烟直指他,而直接忽略她身边的男子,不由得说:“你也不能以偏概全, 更何况,他不是人吗?”
司烟肃然摇头:“他不是。”
明以湛听了直点头,很配合地道:“嗯, 我不是人。”
盛秋不懂他们之间的趣味, 但略一思索,还是提醒说:“其实也不能说是酸与的出现与你有关……而是‘颙’(yong)的出现和你有关。”
人族已经知道颙的出现?司烟有些感到意外。
司烟毕竟是读过原作的人,自然知道酸与此事件背后的恐怖代表着什么。
但按照原作而言, 颙的存在还没那么快被知道呢。
又是偏差的剧情……
司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盛秋敏锐捕捉到司烟的神情, 他顿时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迟疑道:“你看起来好像早就知道颙会出现。”
“……”
不该敏锐的时候, 你倒是很敏锐嘛。
司烟睨他一眼,平淡摇头:“我可不知道,你别用你的认知来评判我。只不过,我没想到颙竟会出现,距离颙上一次出现,是多久之前呢?”
明以湛答道:“三千年前。”
司烟感慨:“时光匆匆如流水啊。”
盛秋:“……”
面对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妖——还是妖皇,他作为小不知多少的小辈,只能收起自己的怀疑。
颙是传说中的一种鸟。
它生活在令丘山,那里没有花草树木,到处都是野火。山的南边有一峡谷,叫做中谷,东北风就是从那里吹出来的。
颙的外表像猫头鹰,长着一副人脸和四只眼睛而且有耳朵。它发出的叫声就是自身名称的读音,一出现而天下就会大旱。
大旱——正是酸与之所以出现的缘由。
耳边忽然飘来明以湛充满好奇的声音:“是酸与先出现,所以才带来恐怖的颙;还是颙先出现,所以酸与才带来恐怖预兆呢?”
“好问题。”司烟赞道,“另一个版本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言归正传。”司烟正了神色,问盛秋,“所以,你是受外面的人所托,故意将我困在这里?”
见盛秋点头,司烟充满困惑地问:“可外面那群人,应该知道他们打不过我吧?”
盛秋的嘴角微微一抽,被妖皇的狂妄震了一下,但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他道:“我不能说。现在你们可以离开玄月塔了。”
就在这时,明以湛的声音漫不经心飘来:“我猜,可能是桑蕴和来了。”
桑蕴和?
司烟诧异地当先向盛秋看去。他的表情亦是一震,但和司烟的诧异有所区别,是在震惊明以湛的猜测。
似乎真是……
桑蕴和号晗昱真人,如果说妖界大佬是司烟,神界大佬是君玙,那么桑蕴和,便是人界大佬。
只不过和司烟、君玙这种掌管者有所区别的是,桑蕴和并没有实质的掌管权利,他是活得比别人更久,境界又比别人更高深,所以人界各仙门都愿意以他为尊。
而最近两百年,桑蕴和一直在闭关修炼,年轻的修士只闻其名,压根连对方男女老少都不知道。
在原作中,桑蕴和的登场排到了后期。但随着剧情不断的偏差,司烟面对他提前登场倒没什么感觉,唯一意外的是,桑蕴和的出现居然是为了揍她。
见司烟神色复杂,明以湛也有些意外,问道:“司烟,你知道桑蕴和吗?”
司烟想了想,说:“知道,毕竟也是鼎鼎有名。据闻,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仙界,只要他愿意就能立时登天成仙。”
明以湛轻轻一笑。
笑声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闲闲道:“要么是人要么是仙,哪有什么半脚踏入仙界,半仙这个说法滑不滑稽。更何况……还立时登天成仙?成仙要这么容易,修仙者们也不必吃那么多苦头了。”
听言,盛秋有些忍不住:“在人间,还没有人敢对晗昱真人有所不敬。”
明以湛点点头:“还好我不是人。”
盛秋无言以对。
司烟眼珠子一转,则是说:“以明仙君的法力,自然是不会将桑蕴和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
“哪有哪有。”明以湛谦虚说,“我是拿司烟作为对比。”
盛秋听不下去了。
他起手捏了个诀,前方道路的尽头,一扇门缓缓浮现。
“推开门就能走出去。”盛秋说完又补充,“这回是真的。”
***
虽是仿品,但这座假玄月塔和真玄月塔相比,在外貌上看几乎是一比一还原,通过刻意的放大之后,约有半人高。此刻众仙门严阵以待,神色凝重地紧紧盯着塔的出口。
再不了多久,时幽妖皇就会从里面出来,这是抓住她的最好时机,他们谁也不能松懈。
如果放在之前,就算聚齐人界所有仙门,也是无人敢带头做这件事。
但现在不一样……
有年轻一辈、较为大胆的弟子悄悄往一个方向看去。
那里气势汹汹盘踞着一只凶猛而庞大的白虎,白虎上斜躺着一道身影,看不清容貌,只道神秘莫测。
那正是据说闭关了两百年的晗昱真人。原本预计闭关至少五百年,但因为时幽妖皇作乱之事而提前出关。
因为他,所以现在众仙门才有勇气和信心设计捉拿时幽妖皇。
***
望着前路尽头浮现的门,司烟发动神识搜寻一圈发现无误后,正欲往前,明以湛突然伸手拉过她。
“等一等,我们走近路。”
走近路?
司烟眨了眨眼,尚未反应过来,只听轰鸣一声巨响——整座玄月塔·仿品被炸成稀碎,烟尘缭绕,飘飘渺渺得让人一度误以为到了仙境。
“这就是你说的走近路?”司烟眼角微微一抽。
“嗯。”
司烟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很讨厌盛秋?”
“没有。”
“那你为什么炸了这座玄月塔——仿品?”
“这座仿品并不是盛秋独自造的,他没那么大的本事。”烟尘袅袅里,模糊明以湛俊雅的容色,他像是早已洞悉所有,因而语气平静而笃定,“他的背后有人——那才是仿品的制造者。”
司烟奇道:“莫非是桑蕴和?”
明以湛眼底露出笑意:“司烟,你很聪明。”
“没有没有。”司烟立即谦虚道,“我也是猜测的。”
“咳咳咳咳……”
神奇的是,玄月塔被炸毁之后,七零八落的器件看起来多不少,像是炸毁一座房子。
剧烈咳嗽声中,盛秋费力地从一堆破铜烂铁中爬出来,又努力地往轮椅上坐。
就在他即将往轮椅上坐稳,眼前忽然有道黑影一晃而过,他眼皮猛烈跳起来,心中生出不妙预感。
不祥的预兆还是化作了现实——
疯狂地大笑声中,一道极为难听的声音大叫道:“哈哈哈哈哈,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盛秋,你别想跑!”
烟尘逐渐散去,司烟看清那方的景象。
盛秋的轮椅被砸裂成两半,他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抖,捏诀奋力竖起一道保护屏。他想要阻隔的却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司烟看着只觉得一阵恶心。
“嘭!”
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对于盛秋的保护屏毫不在意,疯狂地直直撞过去。
“嘭!嘭!嘭!”
短短几次之后,保护屏终于裂开一条缝,最终不堪承受,化成碎片。与此同时,盛秋吐出一口血,狰狞的面貌变得毫无血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盛秋,你终于要落在我手里了。”
血肉模糊的东西狞笑着,朝盛秋快速地逼近。
在同一时刻,司烟终于看清那团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并不是一个人,或者说……司烟不能确定那还是不是独立的个体,有没有灵魂。
“那是……”她神色难掩错愕,“盛秋的双腿?”
“这脏东西倒是很能抓准时机,竟是拼尽一切也要出来。”
明以湛嫌弃万分,连多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它。
盛秋颤抖着双唇,口中念念有词,但此刻他法力近乎枯竭,再怎么念也无法抵御那团东西,甚至连让它慢一些都做不到。
就在它即将扑来时,时间仿佛暂停了瞬间。
接着,那团东西被一道光击飞,砸在石壁上倒了下去,像是昏迷一般失去动静。
盛秋震惊望去,正巧对上司烟嫌弃地表情。
“这东西到底怎么一回事?”
盛秋道:“它想吞噬我。”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怎么会有这东西的存在?”
盛秋正准备说话,大地猛地一震,一声虎啸传来。
紧接着,一道雪白庞大的身影飞来,落成阴影,穿梭过几株高树,稳稳落地。
威风凛凛的庞大白虎站定,目光睥睨。白虎身上斜躺一暗紫色的身影,阴柔的声音徐徐响起,一字一顿,带着淡淡地笑,却又充斥满满冷意。
“是谁,毁了我的玄月塔?”
第33章
◎关心不是应该的吗◎
短暂的寂静过后, 司烟出了声:“来者可是神帝君玙?”
白虎上的人似乎怔了一怔,方才淡淡说:“不是。”
“那为何自称‘我的玄月塔’?”
当司烟说出这句话时,发现一道突然黏上来的视线。她侧眸望去, 果然是明以湛看来, 一双眸子像是九苍之上的沉寂冰湖, 忽而有风吹过,泛起浅浅涟漪。
司烟迅速收回目光,转向白虎上的暗紫色身影。
她心里想,明仙君果真不能随便看的, 一看他就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笑得她心里直打鼓。
白虎上的人因为司烟的这句话梗了一下,半晌没说话。
最后,他选择放弃和司烟交流,转而对盛秋发出问话:“阿秋,你来说。”
盛秋往司烟和明以湛的方向看一眼, 恭谨答道:“回师尊……徒儿也看不清究竟是谁动的手。”
师尊?
原来还是盛秋的师父。
“也就是说,必然是他们二者其一,或者一起动的手?”
“是……”
“很好, 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话音一落, 白虎上的暗紫色身影动了一动,他衣袂飞扬,随着树叶颤动, 轻盈落在地面。
来者的外貌约莫三十岁,有一双灿烂的桃花眼, 眼角以红胭脂勾勒, 少几分不羁, 多几分阴柔之感。
他负手站立盛秋前方,不知是不是出于警觉的缘故,他的目光先定在明以湛身上。打量片刻之后,方才转向司烟。
“好久不见,时幽。”
司烟头转向盛秋,询问:“这位莫不是……桑蕴和?”
盛秋看了师尊一眼,点点头:“我师尊晗昱真人。”
桑蕴和见此冷嘲道:“时幽妖皇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很正常。我记得你就可以了。”
司烟有强迫症,闻言忍不住纠正说:“贵妖多忘事。”
桑蕴和:“……”
他正了神色,仔细端详司烟片刻,语气中意味不明:“近一千年不见,你变了不少。”
司烟轻一颔首:“嗯。”
“好,既然寒暄完毕,那我们来算算账吧。”桑蕴和目光扫了眼玄月塔仿品变成一堆废铜烂铁,语气沉重,“为何非要毁我玄月塔?”
这时,另一道声音传来,他嗓音清润,像是温和的泉水流淌,只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透着挑衅:“是我毁的。”
桑蕴和看向明以湛,语气中的冷意更甚:“是你?”
“是我,一个做得不像样的仿冒品,我觉得碍眼。”
桑蕴和脸色微变。
与此同时,一旁的司烟也挑了挑眉。
她可以更确定明以湛身份非凡了。一个普通人谁敢对桑蕴和这么说话?而轻轻松松毁了桑蕴和所创的法器——虽然是仿冒品,却也非同小可。
明以湛从没有刻意掩饰过他身份的特殊,坦荡到……近乎嚣张。
可纵使如此,他的身份依然是个谜题。司烟有点好奇。
而桑蕴和也心知能毁掉玄月塔仿品的,不会是一般人。
但这样坦荡承认,却出乎他的意料。
一时之间,桑蕴和目露狐疑,看看明以湛,又看看司烟,似乎在辨别他话中真假。
无法确认明以湛的境界,看起来像是人族,却又有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种种问题都让桑蕴和迟疑。
片刻后,桑蕴和开口试探:“你是我人族,为什么要和妖族站在一起?”
“你这话不太好。”明以湛闲闲说,“人妖平等,都什么年头了,怎么还搞歧视呢?”
桑蕴和闻言立即问司烟:“你给他灌什么迷魂汤药了?”
司烟:“我可没有。总而言之,你也听到了,玄月塔是他毁的,不是我,你不要找错人哦。”
明以湛:“司烟,你急于撇清的同时,能不能稍微委婉一点?”
司烟:“真抱歉,对你说话时,不知委婉为何物。”
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桑蕴和耐着性子听了听,很快就忍不住。
他身后的白虎一声虎啸,震动大地。
四周响彻起奇怪的笛声,树叶的沙沙声响由远至近。
桑蕴和微微一笑:“时幽,你也走不了,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抓住你。”
四面八方,众仙门赶到。
“扑哧——”
司烟禁不住一笑,还不小心笑出声。
一众仙门大能顿时脸都气歪了,但谁也不敢提,只冷着一张脸表示自己的冷酷无情。
原因无他——因为玄月塔突然被明以湛一掌击毁,炸成碎片,而四周守株待司烟的仙门弟子、仙门大能们顿时受到波及,被掀飞出好几里外。
现在赶回来的一个个都有些灰头土脸。
司烟眼里微笑,语气善意地问:“需要我帮你们清洗清洗吗?”
清洗?
乍这么一听,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人忍不住冷着声问:“怎么清洗?”
他的问题刚问完,突然间就被水淋了个透心凉。
他浑身湿哒哒的,像个落汤鸡,既狼狈,又觉得自己蠢极了。
还能怎么清洗?
她是妖皇,法术高深,呼风唤雨不在话下。
而兜头倒下的水,也瞬间浇灭不少人心中的愤慨和激情,都理智清醒了不少。
“时幽,你太狂妄了。”
在桑蕴和的说话间,阵阵气浪翻过林子向司烟席卷而去。司烟站立不动,裙摆和长发皆被卷起飞扬。
她皱了皱眉,忽然有些不确定。
“系统,我应该可以打得过桑蕴和吧?”
片刻后,才传来系统冷冷地机械声。
【不确定,请宿主多多完成任务,以提升自己的修为和法力。】
“这不是多余的话吗?”
司烟尽力想维持自己的修养,想了想还是将‘废话’两个字咽进肚子里,用较为平和的声音说道。
她能将法术使得这么顺手,一则是原主身体的自然反应,二则也是完成任务时系统所解锁的奖励。
但,她到底不够熟悉原主,所以也没办法太过肯定。
【宿主记得维持好自己的人设】
留下这句话后,系统再度悄无声息了。
因为此系统的表现太过印象深刻,所以它稍一出现不同的情况,司烟都会立即敏锐察觉。
例如,系统最后留下的这句话。
为什么又要再提一遍这件事?让她不要露怯吗?所以说,虽然它什么也不告诉她,却还是会‘友情提醒’?
司烟皱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你狂妄到不将我放在眼里,人界的安宁,我也不会让你打破。”
桑蕴和的声音将司烟拉回现实。
原来刚才她急着和系统说话,无视了桑蕴和。
桑蕴和的表情看起来更加不好看了。
司烟顿时有些无言以对,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开口:“嗯。”
桑蕴和:“……”
狂妄!
而这时,众仙门正用一种看救世主的眼神看着他。
桑蕴和让自己静了静心,方才继续说:“在你之前,人界和妖界虽然关系不曾友好过,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了几万年。”
“可在你之后,你却屡屡侵犯人界,这次更是想将大祸降至人间,万幸我人族仙门及时发现,但却也为时已晚……时幽,如果你不是在和人族宣战,便速速收手。”
司烟道:“你是说‘颙’的事情?”
“否则,你还准备了什么‘大祸’要给我人族吗?”
“倒也不是,只是关于‘颙’的出现,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竟然不知,一异兽的现世,竟然还要把脏水泼给我。”
“你不承认?”
“我做的事情我会承认,不是我做的事情,我认什么?”司烟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本妖皇可不是那样的妖。”
谁料桑蕴和一听,竟然笑了:“死不承认的事情你做得多了,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
司烟:那是原身做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司烟只好问:“你们为什么认定颙的现世和我有关?”
闻言,桑蕴和忽然静下来,仔细打量司烟,像是在判定她话中之意。
半晌后,他意有所指地道:“你果然变了不少。”
不能司烟说话,他接着道:“我人族预算出‘颙’便是要现世,也应该在一千五百年以后,但现在突然提前现世,于是再度卜卦。最后果然发现颙的现世是被暗中推动了一把。”
“并且,最大的可能性来自于你。”
“所以,你们认为是我,是因为算卦算出来的?”
桑蕴和没说话,但表情已经代表了一切。
司烟:“不要迷信啊诸位。”
这时,几个仙门大能有些忍不住,对桑蕴和拱了拱手,道:“晗昱真人,时幽妖皇法术高深,诡计多端,我等以为无需再和她多言,只消将她抓获,人界就能安宁!”
“是啊,几千年来,时幽妖皇在人界为非作歹,无论‘颙’是否是她所带来,她都罪无可赦。”
桑蕴和挥了挥长袖,向后一跃,落在白虎身上。
“本尊知道。”
见此,众仙门齐齐亮出自己的法器,霎时整座林子被照耀得五彩缤纷,林中异兽纷纷潜逃,惊奇一片鸣叫。
“听见了吗?”司烟侧眸看一眼身边的明以湛,“‘颙’的现世和我有没有关系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们看我不顺眼已久,一定要将我拿下。”
明以湛:“我耳朵还行。”
司烟:“……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挺有心情说笑。”
“有什么关系。”明以湛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样子,转眸朝她看来,眸子里蕴含的浅浅笑意倒映司烟的样子,“反正他们也都不是你对手。”
“谢谢你的夸奖。”司烟好意提醒他,“要不你找个地方乘凉?刀剑无眼,小心伤着自己。”
明以湛登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我乘凉?那你做什么?”
“当然是应付他们了。”
“我和你一起。”
司烟很意外:“这样真的可以吗?明仙君。”
很显然,明以湛并不是妖,看起来应该也不是来自魔界。
既然如此,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没有道理和人族为敌,和她站在一起对付人族。
“为什么不可以?”明以湛微笑,眼角眉梢处透着温柔神采,“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妖。况且,我以为你已经将我当做朋友了。”
司烟不由得一怔。
明以湛微微挑了挑眉,又说:“但我有些意外,没想到有朝一日可以获得司烟的关心。”
司烟跟着一笑:“你都说是朋友了,那关心不是应该的吗?”
明以湛的眼底色彩深了一深,他从容微笑着,手中凭空化出一柄长剑,拦住向司烟袭去的仙门弟子。
这位仙门弟子见他是人不是妖,并没有想要伤害他,但没有想到他会保护妖皇,顿时神情大变。
他震怒交加地指责道:“你身为人,和妖皇站在一起也就算了,怎么还想要与妖皇一起,和人族为敌吗?!”
“不是。”明以湛温和摇摇头,“我是看出来你并非妖皇对手,她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你捏死,所以,其实我这是为保护你。”
仙门弟子一愣,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下意识道:“谢谢你啊……”
“不客气。”
话刚说完,一声虎啸在耳边震颤着响起,暗紫色的身影径直向司烟掠去。
明以湛眼睛抬都没抬,手中的剑化作最凛冽的一道光,拦住了他。
暗紫色的身影向后倾倒,连连退出数丈远,方才停住脚步,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而这表明着他方才用多大的力才抵御住那道剑气。
桑蕴和眼中充满震惊,凝重地往明以湛瞥去,眼皮不知怎么的疯狂跳了起来。
“晗昱真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桑蕴和摆摆手,神色已经恢复淡定,只是语气依然凝重万分,“时幽身边的那个人族男子不知是何身份,法术之高,竟连我也捉摸不透。”
闻言,身边听到几个仙门大能俱是大吃一惊。要知道,桑蕴和的实力已经是人界的顶峰了,如果连他都捉摸不透,那得多高?
“可也不曾听说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啊。”
“不一定是人族。”桑蕴和很快有了判定,“将计划安排提前吧。”
看来除时幽妖皇外,棘手的还有一个。
意识到事情变得更加严重,听令的仙门弟子连忙折身悄悄离去。
另一边,明以湛正和向他道谢的仙门弟子扯皮。
“你你你,你拦住我如果是为保护我,那拦住晗昱真人是为什么?!”
明以湛温和道:“晗昱真人也不是妖皇的对手。”
仙门弟子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举剑朝明以湛此刺去。
明以湛轻轻伸手拦住,再轻轻一弹,随着“哐当”一声响,仙门弟子向后飞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明以湛无奈摇摇头,看向司烟:“他们有人离开了。”
司烟:“我眼神还挺好的。”
明以湛反应过来,轻轻笑出声,道:“司烟,你在报仇吗?”
第34章
◎你觉得,君玙会来吗?◎
司烟轻哼了声, 忽的有些怔住,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幼稚了。
微微出神间,桑蕴和已经骑着白虎飞跃半空, 猛然向她的方向砸地而来。
司烟踏空乘风而起, 轻盈闪避。
“时幽。”桑蕴和勾起唇角一笑, 笑中有嘲意,“你就只会躲避吗?莫不是如今实力一年不如一年了?”
司烟现在的确有些焦灼。
不知道是不是任务一直拖延没有完成的缘故,她感觉自己心神不宁,难以集中注意力, 也因此不敢轻易使用法术。
如果被看出现在的她有些虚弱,只怕会是真的不妙。
她正准备说话时, 听到明以湛慢悠悠地声音传来:“妖皇大人,你这是不是叫做在遛狗?”
他眸子澄净透彻,唇角蕴含浅浅的笑,分明看起来是最纯粹的样子,说的话却总能叫人气死。
司烟忍俊不禁, 不宁的心神好像也因此稍稍一定。
桑蕴和当即气得脸都黑了:当他是狗在遛呢?
他脸色一沉,起手捏诀——但他并不往司烟的方向袭去,而是转而攻向明以湛。
司烟反应迅速, 身形一晃, 掌心聚力阻拦在前。霎时间,四周的林子被气浪拂过一阵又一阵,像是浪潮翻涌。
桑蕴和的心随着这股气浪汹涌, 脸色变得肃然凝重,连忙将所有灵力聚于掌心, 抵御司烟的这一掌。
如果说他方才还在质疑司烟是否实力大不如前, 那现在这一掌就彻底打消他的念头。
明以湛的眼睛定定注视着前方的司烟, 缓缓地,他轻声一笑:“妖皇大人的这招痛打落水狗,甚好。”
感受桑蕴和更加汹涌的灵力,司烟脸也黑了:“少说点吧,被打死我可不管。”
明以湛又是一笑,声音变得很轻:“但你还是管了。”
司烟没有听见这句话,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桑蕴和身上。随着桑蕴和踏空飞起,她只能随之飞起,在半空中和他一来一往的术法攻击,波及之处,大地震颤,林木翻涌。
众仙门见此齐喝一声,持着法器便要朝司烟也冲上去。
明以湛随意挥了挥手,霎时一片无形无色的屏障连接天地阻拦在前。
谁也没注意到明以湛的动作,只以为是司烟所为,顿时心中愈发惊骇:这回抓捕妖皇,只怕比想象的还要难。
“时幽,你好像很着急?”
似有所察,桑蕴和忽然悠悠说道。
“身居高位,就是比较忙。”
“……”
这话说得轻松,但司烟心里一片苦涩。
她知道人族这回既然和她撕破脸,连桑蕴和都请出来要抓她,必然是做足准备。
现在又瞧见对方赶着去请外援——谁知道请的究竟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总而言之,司烟的处境十分艰难,如果不是还有明以湛,她真是孤立无援。
所以持久战是不能打的,尽早脱身才是上策。
被桑蕴和看出来也没有关系,只要她依然可以速战速决——
下一刻,司烟的脸色登时沉下。
桑蕴和手中翻转着一面缠绕鲜花的镜子,镜面像是湖面一般波光粼粼,似有涟漪圈圈。
只见桑蕴和对镜自照,行止别有一番风情媚意,虽柔却并不娇,反倒有几分冷冽之势。
他突然做出的这样古怪动作,司烟的一颗心沉沉落下来。
她眼皮跳了跳,生出不妙之感。
显而易见,那并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桑蕴和虽然有些自恋,但现在也不是自恋的时候。
那是一件法宝。
镜子模样的特殊性,让司烟感到有些熟悉。
霎时间,她忽然忆起原作中的一段情节,原本模糊的印象渐渐变得清晰——
她心口怦然一跳,但还不及有动作,已然来不及了。
一道灼眼的光映照落下,司烟看见桑蕴和举起镜子,镜子里浮现出她的样子,神色带有几分讶然。
接着,司烟被卷入另一个空间。
置身之处四面八方全是巨大的镜子,波光粼粼的镜面照着她的身体也跟着泛起涟漪。
司烟深吸一口气,确认心中的想法:“这是极光镜?”
桑蕴和的声音从空中飘荡而来,略有回音,语气有微微诧异:“原来你认得。见你没有反应,我还以为你并不识得这件法宝。”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极光镜也是君玙神帝的东西吧?”司烟勾了勾唇角,别有深意凝视桑蕴和,“所以这其实不能叫极光镜,只能叫,极光镜——仿品。”
桑蕴和收了些许笑意,对此不置可否。
司烟抓住这个点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接着说:“先是玄月塔,再是极光镜,这么沉迷做君玙法宝的仿品,难不成,你是君玙的粉丝?”
“何为粉丝?”
疑惑地声音从镜子的另一端传来,司烟心中刚闪过一抹错愕,紧接着就看到穿过镜子走来的明以湛。
见司烟不答,明以湛又问了一遍。
司烟:“崇拜者,追随者的意思……”
她盯着明以湛挑起眉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以湛温雅如玉的脸上满是无辜:“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桑蕴和也把我带进来了吧。”
偏这个时候,桑蕴和突然没了声,整个极光镜内万籁俱寂。
司烟皱眉叫了一声:“桑蕴和?”
片刻之后,桑蕴和依然无声无息。
于是,司烟盯向明以湛,缓缓开口说:“极光镜是君玙所造的一件收妖法宝——收妖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你又不是妖,怎么可能被收进来。”
明以湛煞有其事点点头,然后说:“嗯,但这毕竟是桑蕴和所造的仿品,所以和真品有出入也很正常。”
“哦?你的意思是说,桑蕴和所造的仿品,不仅能收妖还能收人,比君玙的真品还要厉害?”
“那必然不可能。”明以湛从容不迫道,“想来这种劣质仿品,连只鸡也困不住。”
司烟盯了明以湛片刻,狐疑收回目光。
现在桑蕴和突然不声不响,明以湛又跟着进来,她心里难免疑虑。
“算了,先出去再说。人族一定是去请外援了,光凭我们两个只怕应付不来。”
明以湛勾起唇角轻轻一笑:“司烟别担心,人族唯一有点看头的也就一个桑蕴和,他们还能请什么外援。而桑蕴和也并非是你对手。”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哦。”司烟并没有因此放下心,而是神色愈发凝重,“是啊,唯一有看头的就是桑蕴和……他们还能请什么外援?”
司烟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准,请来的并不是他们人族外援。”
“哦?”
见明以湛漫不经心的样子,司烟眼珠子一转,故意煞有介事地道:“说不准,还是君玙呢。”
明以湛的目光定在司烟身上,随之煞有介事点点头,然后笑道:“嗯,有道理。不是传言六界里,唯有君玙能和司烟你境界相对?”
君玙或许和原身的确境界相对。
但现在披着的是另一具灵魂——司烟丝毫不敢确定。
见司烟不语,明以湛收了笑,清透的眸光似是有涟漪泛起。
“那司烟你觉得,君玙会来吗?”
司烟不答反问:“那你觉得,我打得过君玙吗?”
明以湛望着司烟,唇边留有一点笑意,“当然。”
“哦。”司烟扬长尾音,满意点点头,然后说,“来的必不可能是君玙。否则,桑蕴和敢把仿品摆出来吗?但不管来的是谁,都可能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司烟的四周凭空凝出数道气刃,正准备射向镜子,以探能否破碎极光镜仿品离开。
在这时,明以湛身形一晃,阻拦在前。
他侧眸来看着司烟说:“别急。”
难道明以湛另有主意?
司烟认可明以湛的实力,也认可他的脑子。
于是,她收起气刃,微微颔首:“你说。”
“真正的极光镜别有洞天。这虽然是仿品,但应该也跟着仿了。”
明以湛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臂一挥——镜面的波澜泛起,云雾环绕华美宫殿,仙鹤飞翔而过,隐有钟鸣声响。
看见镜子里浮现出的另一种景象,司烟愣住了:“这是仙界?”
“仿的仙界。”明以湛叹了口气,语气里几分嫌弃,“连仙界的一分美景也没仿出来。”
闻言,司烟扬起眉——明仙君似乎真是来自仙界啊。
“嗯。”她点点头,“毕竟桑蕴和还没成仙呢,不过我也不知道仙界长什么样子,我也还没成仙呢……仙君学识渊博,想来一定知道真正的仙界是什么样子吧?”
明以湛眼底闪过笑,又叹息一声:“恰好知道,如果司烟想知道,我可以详细与你说一说。”
“好啊。”司烟话锋一转,“不过,你怎么知道极光镜内还能看到仙界的景象?而且我更不解的是,极光镜不是一个收妖法宝吗?”
明以湛道:“下界的事情,神界甚少管。”
司烟颔首:“嗯,这我知道。”
“所以,君玙造出极光镜这件收妖法宝,实则是为方便仙界收妖。”明以湛再伸手一挥,四面八方的镜面登时全是仙界之景。
虽是仿造,却也不得不说,还挺有那个意思的。
闻言,司烟理解道:“嗯,仙界就在下界的上方,因而历来掌管下界平衡。妖族修道向来比人族更快,生出邪念者也更快,据说是数千年前有许多邪妖为祸人间,所以君玙才创造出极光镜。”
“原来你这么了解君玙。”
司烟提醒:“是了解君玙的法宝来历。”
明以湛眸光微转,接着说:“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为让仙界可以更快管制下界平衡,收伏邪妖,所以君玙在极光镜里开了一条通往仙界的路。”
司烟:“……?”
她心里不妙了起来:“所以,现在我们看到仙界的景象,实则是通往仙界的路?”
“什么跑出去请外援都不一定是真的,真正的外援,马上就会跑进极光镜——也就是来自仙界?”司烟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顿时像朵蔫了的花,失去力气,“真是强有力的外援啊,亏得他们能想到。”
“司烟,你多虑了。”明以湛看着像朵蔫花一般的司烟,心里忽然有阵痒痒。
好半晌,他才止住内心的波澜,笑道:“不过是一件仿品,桑蕴和怎么会有这么大本事?”
司烟回过神:“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就算不像真品那样真的通往仙界,恐怕他们外援也的确会从这里过来。”
“来不了。”
只听明以湛淡淡地语气,司烟好奇看去。
下一刻,却见明以湛一掌拍去,充满仙界之景的镜面裂成蜘蛛网,稀里哗啦全部碎了一地。
明以湛侧眸朝司烟笑,俊雅的脸庞好看得一塌糊涂。
“路堵死了。”
司烟一颗心怦怦跳,她突然很紧张,盯着明以湛好半天,然后问:“桑蕴和不会是被你抓起来了吧?”
第35章
◎明以湛,你脑子想什么呢?!◎
听言, 明以湛眼睫轻轻一颤,表情很是无辜地说:“怎么会?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所以离开一会吧。”
光看明以湛这张脸和他的神情, 实在让人无法往骗子方向去想, 何况, 他语气又分外真诚。
但司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有种直觉,桑蕴和突然消失,并非桑蕴和主动的行为,而是被迫, 甚至是……桑蕴和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怀疑总归是怀疑,既没有任何证据表明, 司烟也无所谓桑蕴和到底去了哪里——只要不是躲在背后又给她设什么阴谋陷阱。
这时,司烟忽然心中一动。
她微微侧过头——这个角度,明以湛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接着,她叹了口气,语气里透出几分无可奈何。
“说不定桑蕴和正筹备着什么更大的阴谋在等我们。现在桑蕴和消失无踪, 我们想从这里离开,也就更没有头绪。”
她再度叹息一声:“怎么办呀?仙君。”
极光镜内,短暂沉寂。
司烟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撒娇意味。但不知道是空旷的极光镜让声音都变得空灵, 还是从未听过司烟问他怎么办, 明以湛只感觉心底被轻轻地一撩拨。
不过,这一点还不至于让他不清醒,连她打的什么主意都不知道。
但就算知道, 他却也没有任何“反击”的想法。
大概是下凡太久,越来越懒了。
任由着她所想的去走, 也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 明以湛道:“桑蕴和不在更好走。走吧, 我们离开这里。”
明仙君果然对极光镜格外熟悉。
司烟很快定下结论。
明仙君一拂袖,四面八方的镜子泛起波光粼粼,闪烁着晶莹的光——甚至,司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些镜子在明以湛的手里,显得很温顺。
“司烟,从这边。”
司烟收回左顾右盼的眼神,抬步走在明以湛身侧,和他一起穿过扭曲的镜面。
此时,极光镜外,众仙门们屏息以待。
场面寂静无声,偶尔经过的异兽被这般奇景惊得跟着不敢呼吸,脚步随之慢下来。
在众仙门环绕的中央,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框为奇诡美丽的仙花萦绕,镜面浮现淡淡的光,无法照出人的模样,但走近时,会感觉有一股吸力。
众人紧紧盯着镜面,保持一定的距离,一颗心俱是提到嗓子眼。
他们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但又惶恐不安地已经想好退路。
镜面忽然起了波澜。
两道身影由浅淡变得浓郁。
“不……”已然有人惊呼出声,“不是晗昱真人!”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并肩穿出极光镜。
众仙门们在心里早已排练好无数次的退路,此刻反应迅速,齐齐亮出自己的法器,疾行往后。
“妖皇就是妖皇!”一位掌门咬牙切齿地恨声。
另一位掌门则是惊疑不定:“可是,晗昱真人不是说,已经请了天上的仙君们前来协助吗……怎么会这样?”
“晗昱真人呢?他没有出来!”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不知道,但晗昱真人都不是对手,你我就算人多也敌不过妖皇一根手指头啊。”
想到这一点,已经有一半的仙门落荒而逃。
另外一半尚有风骨,紧紧握着手中法器,紧盯司烟。
只要他们不动手,司烟也并不想为难他们。
好在,他们保持着风骨也很有自知之明,只敢怒目而视,但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于是,司烟和明以湛施施然,顺利穿过人族仙门的围绕离开。
司烟侧眸望向明以湛,扬起唇角说:“我刚才可听到了,桑蕴和并没有离开极光镜。”
明以湛赞同:“嗯。”
司烟继续说:“而我们离开,也没有被拦住。”
明以湛继续赞同:“嗯。”
“所以这是不是代表着,桑蕴和还在极光镜内?”
明以湛回眸望进司烟的眼睛里,看她的眼睛里带着一股狡黠。
他无声一笑,慢悠悠地说:“有可能。”
闻言,司烟继续问:“他还出得来吗?”
明以湛仍是漫不经心的口气:“应该吧。”
司烟笑道:“明仙君,你上辈子一定是戏子吧?”
“戏子啊。”明以湛目光变得遥远,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后低眸一笑,“那也不错。”
***
波光粼粼的镜面出现一丝裂痕,接着,有更多的裂痕像是蜘蛛网般密密麻麻出现。
下一刻,镜面彻底破碎,哗啦啦落一地。
一双靴子踏过破碎的镜子,摇晃着身体走出。
与此同时,一声虎啸沉沉响起。
“别叫,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走出的人正是桑蕴和,他暗紫的袍子沾着灰尘,头发凌乱——原本仙风道骨的晗昱真人,变得狼狈至极。
就在不久前,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转移至另一个地方。那里,亦是四面八方的镜面,只是那些镜面全部都是沉沉的黑色,将他的身影映照得一团乌黑。
他心中惊骇难安——
这是他亲自打造出来的极光镜仿品!
他对这件仿品万分熟悉,几乎可以说镜面的每一块他都触摸过。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极光镜内,竟然另有玄机。
那是他从一开始仿制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过的。
唯一的可能……
桑蕴和脑海里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知道极光镜里另有玄机的,只会是……君玙吧?
“不对。”
桑蕴和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君玙应该在神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谬,但桑蕴和眼前不禁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人,就站在司烟身侧。
一个是神帝君玙。
一个是妖皇时幽。
“我这脑子怎么回事,比时幽还疯。”桑蕴和无语自嘲,他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个疑问搁置。
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时幽妖皇果然已经跑了,而本该出现的仙界仙君们也没有出现。
桑蕴和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通往仙途的密道。
他无法穿过通道,只能站在入口处,在他低声念了几句经文后,一名仙童的身影浮现在云端。
桑蕴和恭谨道:“在下那边出了一些意外,却不知为何仙君们并未来往人间?”
仙童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详情,但听我仙君说,是路被堵死了。”
桑蕴和:“……?!”
仙童接着说:“后来,仙君好像收到一封信,便决定不去了。”
桑蕴和猜测:“莫不是被劝阻了?”
“嗯……应该不是。”仙童道,“后来仙君去了玄提仙翁那里下棋了,应该是没空。”
桑蕴和:“……”
所以,路堵没堵不清楚。
但仙君的确是收到一封下棋邀约信,于是爽约了他,下棋去了。
仙界之仙的脾性,果然是凡人无法揣摩的。
纵然如此,桑蕴和也不敢有任何不满,于是说:“既是如此,那在下便先行离开了,待仙君下棋归来,还请告知在下一声。”
仙童随意点点头,身影消失在云端。
桑蕴和当即转过头,阴柔的五官透出几分郁色。
此时,还有不少人族仙门守在极光镜身边,左等右等,终于等来桑蕴和。
“晗昱真人,这……”
桑蕴和打断道:“立刻搜寻出时幽的踪迹。”
闻言,众仙门一惊:“晗昱真人,难道还要继续计划吗?那仙界仙君,又为何没有出现啊?”
“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时幽记住你们每一个人。她随时可能会率群妖报复,届时人界大乱,我们只怕更落下风。所以倒不如趁现在,先下手为强。”桑蕴和镇定自若道,“虽然出了一些差池,但仙界仙君依然会协助我们制伏妖皇,诸位放心。”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在场的仙门齐齐将心收回肚子里。
桑蕴和身侧的白虎耳朵一动,忽然发出几声连续不断的虎啸。
桑蕴和眉心一跳:“感受到了时幽的踪迹?真是轻狂,看起来也没打算逃跑。”
话音落下,桑蕴和飞跃落在白虎柔软的皮毛上。
他的声音盘旋在上空:“继续追击妖皇!”
***
“司烟,去令丘山吗?”
明以湛顿住脚步,道。
“颙来自令丘山,它现在的出现和我扯上关系,为还自己清白。令丘山肯定是要去的。”
以及,此事件是主线剧情,无论如何她都得过完这段剧情。
“嗯,那你为什么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
司烟无奈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明以湛漫不经心道:“路上太危险,幺蛾子和人族那小鬼修为不够,无需让他们一起走吧。”
“……”
怎么可能,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她也不需要千里奔波跑这么一趟。
司烟找了个借口说:“很危险,那更不能把他们随便丢下。”
这时,明以湛的声音幽幽飘来:“司烟,人妖自古不两立,不能通婚。”
司烟眼皮一跳。
难道,明仙君要多管闲事,劝她不要撮合男女主——云梦和钟吾在一起?
如果真打起来,她面对明仙君恐怕也没多少胜算。
思及此,司烟打算好好讲道理:“那倒也未必吧。只要两情相悦,是什么种族都没关系,我更希望人妖平等。我想,大多数的人族和妖族也不愿意纷争不断。”
明以湛:“……”
他沉默片刻,然后问:“司烟,你可还记得自己如今几岁?”
原着里对时幽妖皇的笔墨不多,司烟也想知道自己更多的情况,连忙竖起耳朵。她眨眨眼,朝明以湛看过去。
明以湛竖起修长的手指:“你已两万岁了。”
司烟感慨万分:“没想到活这么多年,我还能长得和二十岁小姑娘一样。”
明以湛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
但很快地,他又严肃起神情,说:“那你知道钟吾几岁吗?”
司烟下意识问:“几岁?”
“二十岁。”
司烟点头:“嗯,然后呢?”
明以湛因为司烟还没有认识到事情严重性,而感到心情沉重:“你们之间年纪悬殊如此大,你……好意思吗?”
司烟:“……”
“明以湛,你脑子想什么呢?!”
明以湛看着司烟咬牙切齿的模样,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多想了。
同时,他想起一件事:“原来你是说云梦和钟吾……不好意思,忘记你身兼多职,不仅是妖界之主,还是月老。”
他不禁笑出了声,声音清越。
司烟纳闷:“笑什么?况且,两万岁怎么了?修仙之人,难道还在意岁数?”
“那应该分人。”
往前走,司烟忽然有些好奇:“我该不是这六界中最年长的吧?”
“那倒不是,你只能排第二。”
“哦?那第一是谁?”
明以湛在身侧说,“听闻,君玙已经活了十万年。”
作者有话说:
感谢故人难舍、南陵小可爱们的地雷!
感谢霜儿啊。、你如星河如朝露、一人饮酒醉、47385676小可爱们灌溉的营养液!
爱你们=3=
第36章
◎我似乎……也有私心◎
“十万年?”
司烟重复了一遍, 像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明以湛的心中闪过一丝难得的犹豫,接着,口中的话已经在他思考前说出了口:“其实和你也没有差得太多, 不是吗?”
司烟说:“那他不会感到很无聊吗?”
司烟只是随口好奇一问, 但说完之后, 却忽然发现身边的人安静了下来。
她不禁侧眸望去。
明以湛朝她扯了扯嘴角,眼中有霞色,流光微转。
“我想,应该是无聊的。”
长剑乘风, 远处有鸟清鸣,徐徐的风吹动发丝和衣角。
司烟忽而眼皮一掀, 轻轻一踏,剑尖偏斜,穿过枝叶。
林子里,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一上一下。
“你能不能快一点啊?人族就是磨蹭。”
“你先走, 不需要等我。”
“你以为我想等你,还不是担心司烟大人不高兴……”
“是吗?她会不高兴吗?”
听见钟吾的呢喃,云梦以为自己听岔了, 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能不能别吵了?”钟吾神色淡漠,高高束起的黑发,随着跑动, 在风中摇晃,“幺蛾子, 都和你一般吵闹吗?”
云梦气得咬牙切齿:“不识好妖心!”
一气之下, 她也不想管这个阴阳怪气, 又漠然无礼的人族了。当即展翅飞高,打算将他远远抛下。
刚飞一段距离,忽有阴影落在她身上。
她仰起头,见到御剑飞来的司烟和明以湛。
日光洒落在她眼睛里,一点一点扩大。
云梦的声音有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激动。
“司烟大人!”
她一双略微透明的翅膀震动飞快——这是她们飞蛾表达一种喜悦的方式。
司烟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梦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不由得小心翼翼问道:“司烟大人,你是特意过来找我们的吗?”
司烟矜持地淡淡“嗯”一声。
下一刻,她只听【叮当】一声,系统淡漠的提醒响在耳畔。
【云梦信任度:80%】
司烟嘴角的弧度尚未扬起,又听系统接着说:
【男主的心事越来越严重了,而宿主却毫无进展。惩罚即将开始,请宿主在半个时辰内解决男主的心事,否则将进行处罚】
司烟:“……”
她硬着头皮,朝已经跑到前方不远处的钟吾望去。
不久前,她因为盛秋和桑蕴和接连的事件弄得焦头烂额。
忙碌着,她居然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现在随着系统提醒,她的头皮发麻,感觉一股肉眼可见的尴尬正朝方圆三公里内蔓延。
钟吾的眼神像是一汪黑色的潭水,但很平静,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司烟身上,短暂的沉默让司烟正欲开口说话。
同时,钟吾已经开了口:“我们看到酸与往东边飞过去,于是追踪一段路,发现它是去往一个名叫‘令丘山’的地方。”
司烟迅速反应过来,点点头:“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令丘山有一种鸟,名叫‘颙’,它的出现会给天下带来旱灾——这就是酸与突然现世的缘故。”
钟吾问道:“那我们要阻止颙出现?”
“下界不止生活着人族,还有妖族,尽管对于干旱所受的影响不会有人族多,却也是极大的麻烦祸端。”
司烟早已经想好理由,闻言,钟吾和云梦都没有任何怀疑与异议。
钟吾平静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让司烟稍稍松一口气。
但一想到半个时辰内要帮他排忧解难,登时又头疼起来。
云梦跟在钟吾身边的时候,不仅憋一肚子气,还憋许多话没办法说出来。毕竟钟吾实在又闷脾气又差。
现在她总算能将憋好久的话吐出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还以为钟吾会偷跑呢,没想到不仅没有,还找我去了。这一定是司烟大人命令的事情吧?”
钟吾特意选了个距离云梦更远的地方,但她声音实在吵闹,不想听都做不到。
这时,听到这句话,他情不自禁往司烟的方向看去。
司烟沉默不语。
他眼底沉了沉,说:“我不会走。”
云梦并未发现气氛突然凝固下来,呵呵一笑说:“我知道,你又打不过司烟大人,自然只能屈服啦!反正你就乖乖听话就是了。”
不等司烟开口说话,钟吾已经抢先飞快地道:“不是因为这个,我是自愿留下来,也是自愿听司烟的话。”
“哈?”云梦一脸懵,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
正在这时,她听见一声笑……嘲笑。
嘲笑者自然是明以湛。
注意到齐齐望来的目光,明以湛收住笑声,但唇边的笑依然持续。
“没什么,有些好笑。”
钟吾冷冷看他一眼,语气坚定:“我选择的确不是司烟的对手,但将来就不一定了。”
司烟:“……”
明以湛:“咳,你能不能不吹牛?”
钟吾:“……”
云梦怒目而视:“司烟大人,他果然一肚子坏水,一定是想等超越你的那天,报仇雪恨!不过他忘记了一件事!他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赶超司烟大人你两万年的修为呢!”
司烟:“……”
明以湛一笑,对视上望来的云梦,说:“嗯,幺蛾子,我觉得你这番话有道理。”
钟吾却不闹不怒了。他加快脚步,靠近司烟,声音低低地:“我不是为超越你,是希望可以有能力帮你应对危险。”
司烟脚下飞行的剑猛地停下。
她侧头去看钟吾:“我有话和你说。”
钟吾黑沉沉潭水一般的眼眸亮了一亮,露出一抹极淡的笑。
“好。”
“那我们……”
“司烟,不合适吧?”明以湛悄无声息飘来,皱了皱眉头,神色间带有一抹忧虑,“也不知颙是否还在令丘山。还在的话倒好办,如果不在,只怕是已经飞往人间。这对我们来说可就棘手了。”
明以湛语重心长:“事不宜迟啊。”
司烟暗暗瞪他一眼——我看你之前好整以暇的样子,似乎半点担心也没有。
现在这样是做给谁看哦。
她冷漠道:“我知道,我和钟吾很快就谈完,不会耽误时间。”
明以湛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思索什么。片刻之后,他恍然大悟,欣慰道:“司烟,你是不是打算采用我之前的提议?我早就说了,令丘山一行危险重重,带着修为低微的人族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
司烟莫名其妙:“不是……”
一旁的钟吾眼皮一跳,突然飞快地插话:“司烟,有什么话,等到令丘山后再说吧。”
司烟呆了一呆,难以置信。
钟吾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她,神色里还有些许受伤和失落。
“司烟,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也能帮你很多。你相信我。”
司烟:“……”
钟吾说完这句话后,特意和她拉开一段距离。
像是担心她将他赶走,他强忍着自己,并不将眼神移来。
【叮当】
【系统察觉到男主的心情更加沉重和复杂,大喜大悲,忽喜忽悲,现在心里充满受伤、难过、愤怒、喜悦、期待,但他的忧虑尚未解决】
司烟:“嘶……他是怎么做到同时触发这么多情绪的,这就是男主的能力吗?”
【宿主未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惩罚即将开始】
系统丢下这句冷酷无情的话,将司烟拉回现实。
“什么惩罚?”
司烟原本以为系统不会开口说话,毕竟这也符合它一贯的作风。
却没想到系统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这会是一个充满惊喜的惩罚】
司烟不敢猜测这惊喜会是什么。
她现在只能一脸漠然,转向扰乱计划的罪魁祸首。
“明仙君,我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的司烟,你我心有灵犀,我知道你心系世间生灵的安危。所以帮你解决一下,以免你面对一些灼热的目光不知所措。”
明以湛的声音清越,语气正经。
司烟狐疑地道:“你只是希望钟吾暂且忘记之前的事情,好顺利完成令丘山之行?”
“否则司烟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
也是。除此之外,司烟想不透,明以湛怎么会平白无故那么无聊的故意扰乱她的计划。
这么看来,他只是想帮她而无意扰乱,她也不好指责。
她没有听见,明以湛疑惑的呢喃飘散在风中。
“我似乎……也有私心。”
往令丘山的途中,逐渐向寂静无声靠拢。
大家好像都怀有满满的心事,因而不言不语。
云梦见此,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再叽叽喳喳地说话。
她展翅飞在正前方探路。
前方绿树成荫,浓郁的绿色层层叠叠,在细碎日光的照耀下分外好看。
突然,一柄镰刀划过,劈开一条道路。
云梦倏然睁大眼睛。
她连忙大叫:“司烟大人!”
司烟和明以湛同时一个闪身,晃到前方。
层层叠叠各种各样的浓郁绿色间,有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踉跄行来。
他背着一个大竹筐,手中的镰刀颤抖挥舞,枝叶纷纷扬扬落一地。
而他所过之处,淌有触目惊心的鲜血。
饶是司烟自认为穿越至今,也算见多识广,还是被这一幕所惊了一惊。
“这是什么东西?”
第37章
◎只可惜,这朵莲花颜色不太正◎
踉跄行来, 血肉模糊的身影听见声音,似乎脚步顿一顿,意识稍有回苏。
他朝司烟看来。
那双淌着血的眼睛, 司烟看不清眼珠子, 但对方像是认出她的身份, 突然有些激动。
他踉跄的步伐快了些许。
同时,他开口说了话,声音略显嘶哑。
“帮……我……救救……我……”
司烟眉心一跳,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惊诧道:“盛秋?”
明以湛扫视一眼, 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接着他道:“是他。”
如果不是离得近,又开口说话, 司烟压根不会将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和盛秋联想在一起。
盛秋虽说毁了容,又坐在轮椅上,但也没像现在这么可怖过。
司烟目光下移,顿在他的双脚上。
原来的盛秋坐在轮椅上,下半身空空荡荡。
司烟语气立时沉了下来:“你是盛秋, 还是他的那双‘腿脚’?”
她没有忘记,在玄月塔幻象里出现过的那段血肉模糊的脏东西。
那是一拦腰截断的腿脚,却不知何故有独立的意识。
司烟还不知道其中缘由。
现在盛秋又突然有了下半身出现在她面前。
她自然满心疑虑。
盛秋浑身发抖, 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浑身的血水往四周蔓延流淌。
云梦大叫一声,急切地飞得更高,生怕不小心沾上。
钟吾身形一晃, 正欲竖起一道屏障拦住血水,却见一阵风吹来。
附近草木摇荡, 蔓延的血水如潮水般退却, 仿佛有雨霖飘来, 笼罩在盛秋身上。
渐渐地,盛秋身上的血清理干净了,露出大片大片裸露的皮肤,只见身上道道伤痕,皆是深得见骨,触目惊心。
明以湛在司烟身侧落定,舒展了眉头说:“总算看着不那么碍眼了。”
司烟赞许点头:“的确。幸好明仙君反应迅疾。”
钟吾收回手,眼底沉了沉。
那方,盛秋先是愣了一愣,接着眼中光芒大盛,朝司烟又走了几步。
忽然,一道黑影拦在前方。
正是钟吾。
盛秋并不看他,而是急切地越过他往司烟望去。
他语气哀求,嗓音微微发颤。
“妖皇……救救我……救救我……”
钟吾双眼充满警惕,冷着声:“司烟,小心一点,他身上的煞气很重,随时可能会堕入魔道,成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明以湛悠悠一笑:“我看他现在就挺人不人鬼不鬼。”
钟吾绷着脸,只等司烟回复。
盛秋身上的伤口虽然吓人,但清理干净后,司烟倒没再那样排斥,语气平静不少:“你还没说,你到底是不是盛秋呢?”
“我是盛秋……”
忽然,盛秋身体发颤得更加厉害,他痛苦得面部扭曲,脸上像虫子一般的伤疤挤在一起,就像是在蠕动着。
盛秋躬着身,不多时便冷汗淋漓。
云梦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钟吾虽然不认识盛秋,但从司烟的口中可以得知,此人原是敌方。
于是,他冷声道:“是不是装的谁又知道呢,反正我看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司烟,你不要心软。”
司烟没有做声,静静盯着盛秋。
盛秋在地上打了个滚,好半晌才逐渐平复下来。
他慢慢直起身体,但仍是跪倒在地。
经这么一折腾,他身上裂开的口子又开始淌血。不过显然,比起内里受到的痛苦,这些皮肉伤盛秋无甚感觉。
寂静中,传来盛秋粗重的喘气声。
他嘶哑的声音缓缓开口:“我真的是盛秋……当年发生了一些事,我被刑腰斩。”
司烟扬起眉头,示意他继续说。
见此,盛秋声音越来越大,也变得平静许多:“那时,我太恨了,还剩一口气,一直没有断。然后,我差点落入魔道。”
入魔,而落魔道,迷失自我,与行尸走肉并无二般。
“当时,我太挣扎了。后来,就生出两个我。”
司烟惊诧:“双重人格?”
盛秋茫然问:“那是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于是,盛秋接着说:“两个我,一边是坚持自我,一边想要永落魔道——但不管是哪一个,我都想活着。后来,我们争夺身体的掌控权,又侥幸真的活下来。”
“我赢了,而那个想要永落魔道的不甘心就此消失,于是附在我的另一半身体里。”盛秋说到这里,语气艰涩,感觉这种事难以启齿,“也就变成你们看到的那副怪样子。”
“这些年,他从没有放弃过顶替我,掌控身体主权,为不让他得逞,我费尽心力地压制。但就在不久前,他还是逃脱我的压制……我好不容易才夺回主权,与他合而为一。”
云梦听得惊奇,说:“还能这样?”
盛秋的目光只看司烟和明以湛,道:“我师尊教授我一奇门功法,方能如此。”
这时,明以湛突然道:“你刚才痛苦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这会倒是可以流畅把自己的故事讲明白。”
盛秋脸色微变,嗓音低了下来:“我的确好不容易才将他压制下来。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如果做不到,或许只能和他同归于尽……但是,我又不想死,所以又可能会为活命,而选择让他掌管主权。”
盛秋的身子晃了晃,一张爬满虫子般伤疤的脸惨白如霜。
“妖皇,你能不能救救我,帮帮我?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帮得到我。”
闻言,司烟懒洋洋开了口:“我终归是妖,人妖殊途。不过你也别忘记,你师尊可是桑蕴和,人族第一修士,你怎么不让他帮你?”
盛秋脸上闪过复杂神色,咬牙了咬牙,艰涩说道:“师尊他教授我很多,也帮过我很多。但他依然只能帮我压制……这次,我想要彻底解决。”
明以湛漫不经心插话道:“那你可知,你的好师尊正在抓我们?”
盛秋张了张口,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司烟抬手,打算盛秋接下来想说的话:“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该不会是你师尊喜欢看戏,所以派你出来演一场吧?”
盛秋一愣,迅速回过神,急切:“当然不是!我现在的下落,师尊也不知道……他,他的确应该在一心找你们。”
司烟侧眸去看明以湛:“你说,要相信他说的话吗?”
其实此刻的气氛略有些剑拔弩张。但偏偏明以湛语气很随意,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好不好,适不适合出行。
“可以相信,但没有必要。”
司烟认真思考,摸了摸下巴:“嗯,有道理。救你也没什么好处啊,我何必冒险救一个隐患?”
“我一定不会与你为敌。”
像是压制到极限,盛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隐隐有些发青。手臂上的青筋突兀暴起,映衬着可怖入骨的伤口,显然分外狰狞。
盛秋艰涩而急切地说:“我也会用尽一切办法劝师尊,让他不要与你为敌。”
明以湛的声音飘来:“你有哪个本事,可以劝得动桑蕴和吗?”
盛秋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后,他才接着说,而这时语气多几分坚定:“我说到做到,我可以保证!时幽妖皇,我真的只是想活命而已。”
“不是我不想信你。”顿了一顿,司烟叹息着说道,“只是之前你将我困在玄月塔仿品里,那般狂妄的模样,我可还记得呢。你知道吗?我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记仇。”
盛秋满脸灰败:“我当时是奉师尊之命……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求救命,否则,我又怎么会这么做?有时候上天真的很喜欢和我开这种玩笑。”
司烟听言不禁一笑:“这番话你倒是说得实诚。这样吧,要我帮你也行,但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愿意将自己的命交我手里?”
明以湛听了忍俊不禁:“司烟,你曾说过自己喜欢追求危险,我原以为是玩笑话,但没想到是真的。”
司烟挥挥手:“富贵险中求嘛。”
明以湛点头赞同:“苟富贵……”
司烟压低了声音,朝他眨眼:“别急,还需要你帮个忙。”
***
处理完盛秋的事情,便继续往令丘山的方向行去。
任何的事情,都阻挡不了司烟想尽快完成主线剧情的心情。
“司烟。”
钟吾的声音忽然响在身后。
司烟回过头,只见钟吾眉眼里充满郁色。
司烟眼皮一跳,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
【叮当】
【男主的心情有更加低落的倾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请宿主尽快解决男主心事,否则将有更重的惩罚降临!】
司烟差点破口大骂。
但她只能温柔地回应:“嗯?”
钟吾如古潭一般黑沉沉的眼凝视司烟。他墨发束起,额前散落几缕碎发,清逸俊朗。
司烟仿佛看到一朵绽放在雪山的莲花。
只可惜,这朵莲花颜色不太正。
钟吾:“人妖真的殊途吗?”
司烟:“……”
司烟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她在这边专心走主线,心无旁骛,谁知道男主角心里只有儿女情长!
发现司烟的眼神很复杂,钟吾心头猛烈跳动。
正欲追问时,耳边响起明以湛似笑非笑的声:“人妖自古不两立,这句话还是人族自己先说的呢。”
钟吾立刻道:“反正不是我说的。”
明以湛:“可惜,这已经是认定的事实了,你从前不也这么想吗?”
钟吾:“但我现在不这么想。”
明以湛叹息:“太幼稚了。是不是,司烟?”
两双眼睛齐齐朝司烟看去。
钟吾是期盼司烟说点什么,而明以湛看起来像是在看热闹,只是神色突然变得深沉不少。
司烟顶着两道灼热的目光,说:“这种事,也不能一概而论,见不同的人,当然说不同的话。”
钟吾的眼睛霎时亮起来。
明以湛:“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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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我好像不认识你了,你真的是妖皇吗◎
“先听我把话说完。”
司烟的神情变得极为认真。明以湛收起唇边的似笑非笑, 钟吾与云梦亦安静下来,专注聆听。
“我并不赞同人妖自古不两立的说法,人族妖族都在凡间生活, 若能和平共存, 也能少许多无辜伤害。但我也没有资格让其他人也持有和我相同的想法, 如果希望人族与妖族平等,一味地反驳他人思想只是无用功,倒不如真正去做点什么,让更多的人和妖相信, 他们可以和平共存。”
司烟微微一顿,接着说:“我说这些, 只是想表达自己的观点。无关儿女情长、风花雪月。无论是人是妖,生来都应该有自己想做的、要完成的事,我想那些事,情爱一定不是首要的。首要的,应是自己。”
“我的话说完了。”
云梦当先激动地将一对翅膀扇得飞快。
她用力点头, 眼神亮晶晶的,充满尊敬与崇拜:“司烟大人,我记住您的话了!您放心, 我一定会谨记!”
钟吾的目光由灼热渐渐变得深沉漆黑, 他一眨不眨看着司烟。
最后一段话,是司烟想对他说的话吗?
并非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但他依然想求一个答案。
他固执地问:“这是拒绝吗?”
云梦感到云里雾里, 纳闷道:“你在说些什么?”
明以湛睨来,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难道再问下去, 不自讨无趣吗?看来司烟你的话是白说了。”
司烟知道钟吾的性格, 但也没想到他会这般固执。
正欲开口时, 耳畔忽然响起刺耳的叮当声,快速地敲击搅得她耳膜发疼,忍不住发出痛苦地闷哼声。
【警告!宿主严重违反人设规定!警告!警告!】
【开始计算违规值——一、二、三、四、五、六——违规值六点!宿主需要尽快恢复人设,否则将继续上涨违规值,当违规值到达十点将原地死亡!】
“司烟!”
耳边传来钟吾焦急地声音,他的身影从眼前模糊晃过。
“站住!”
一声厉喝——
司烟稳住身子,耳边刺耳的叮当声渐渐减弱,她随之渐渐从痛苦中抽离出来。
她抬起头来,温和地眼神荡然无存,只剩下漠然的冷意。
钟吾被气势所震,下意识停住脚步。
他的语气却依然关切:“你没事吧?我见你脸色有些难看……”
现在的情形,让司烟只得暂且放下“钟吾的心事”这项任务。
如果违规值到达十点,她原地死亡,一切就结束了。
她不能让一切都结束。
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
司烟已经冷冷地开口:“你烦不烦?”
钟吾的身影僵住。
“有些事情算是乐趣,但如果不懂得什么叫做点到为止,那就讨厌了。非要本皇不高兴,那你还有什么价值?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则,就是在你墓前聊天了。”
错愕、失落、委屈,种种情绪都在钟吾的眼底里。
那个深沉的老成少年,竟然此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司烟讲完那段“狠话”,有些疲累。系统在耳边警报“男主心情急速降低”,她也懒得管了。
除去现在的妖皇身份,她自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实在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可以兼顾这么多。
云梦更迷茫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有一点她知道——钟吾惹着司烟不高兴。
她当即双手叉腰,怒声喊道:“听到没有?你一个小小人族,怎么这么多事呢?少说话多做事知不知道!”
说着,她察言观色:“喂,别傻站着了,和我一起去前方探路!老缠着司烟大人作甚?!”
云梦原以为钟吾压根不会搭理他,她都做好将人拖走的准备了。
没曾想,钟吾沉默转过身,率先她一步往前。
云梦惊了一惊,但又能理解:算他还有救,知道惹着司烟不高兴,得先躲一躲。
她恭恭敬敬向司烟禀报一声,才转过身跟上钟吾的身影。
司烟心情沉重。
见明以湛身影一晃,来到她面前,她连一句话也不想说。
明以湛却一动不动,拦在面前。
司烟不耐烦皱起眉头,正打算发发脾气时,却见明以湛拂动长袖。
沁凉之感就这样突然而然的洒在她的身上,将她的烦闷一点点驱除,虽说未能全部根除,但她已经感到轻快不少。
也有力气说话了。
“这是什么法术?”
她好奇地问。如果她也修此法术,大抵就不用担心整日被没用的系统气到了。
明以湛没说话。
四目相接。司烟讶然发现他神色罕见的凝重,明明是注视着她……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目光在看另一个人。
片刻之后,明以湛略有疑虑问:“你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
刺耳无章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眼前被重重叠叠的黑暗所取代。
【叮当——宿主未能在规定时间里解决男主的心事,男主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只不会织网的蜘蛛所织出来的蛛网一样乱七八糟。】
【宿主即将接受惩罚,惩罚倒计时进行中——】
“司烟。”
“司烟!”
像是沉溺在无边无际还冰冷的水里。
无人之境,却忽然传来叫她名字的声音。
她慌忙用尽一切力气,向着声音源头游去。
一双温热的手掌抵住她的手掌,源源不断的暖意涌流而来。
“司烟,不要睡……”
“清醒一点……”
她也想清醒,可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啊!她好着急,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那道声音却是极为平稳有力,给予所有的力量。
他循循善诱,将她的意识吸引。
“不可以睡,多想一些事,多说一些话,让自己更清醒。”
想什么呢?说什么呢?
“那让我来问你,你来回答,好吗?”温柔地嗓音,“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我想……”
她费力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想像正常人一样吃饭。”
“嗯?”温柔地嗓音略含一丝疑惑,“为什么?”
她说:“不要喝不完的粥喝不完的汤,不要没有什么味道的菜……不要吃了也吐不吃也吐……我只是想要像正常人一样吃饭啊。”
“是生病了吗?”
听到这句问题,她闭紧双唇,不愿说话。
“不愿意说就不说。那你最不喜欢什么事?”
“不想戴帽子……不戴帽子会被妈妈骂,没有头发很难看……不过你知道吗?妈妈不在的时候,我会偷偷把帽子摘掉,实际上医院的人都看过我不戴帽子的样子。”说着,她突然笑出声,像是做了一件恶作剧一样顽皮,“如果妈妈知道这件事,一定气坏了吧。”
不知道又想起什么,她又沉闷了下来,“也许……不会……毕竟现在有妹妹了。”
“妹妹?你还有妹妹?”
“我不太喜欢她。”她叹息,“但是,我真羡慕她。”
温柔地嗓音也低低逸出一声叹息:“……我好像不认识你了,你真的是妖皇吗?”
“我是司烟。”
她忽然反问:“那你是谁?”
“司烟,我是明以湛。”
无边无际冰冷的水缓缓退去,清新的空气重新包裹在四周。
司烟从睡梦中清醒。
“你醒了。”
明以湛背对着她,燃起的篝火上悬挂着一只坛子,正咕嘟咕嘟不知在煮些什么。
司烟知道自己之前陷入长久的昏迷,也清晰明白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就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沉默一会儿后,她忍不住问:“明以湛,你怎么变得那么矮?”
明以湛:“……”
他默默回过身,叹息的声音和睡梦中的叹息就这样重叠在一起。
司烟一愣。
明以湛:“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我变了,而是你变了?”
啊?
“我变了?”
司烟不解其意,循着明以湛落下的目光往自己的身体看去。
下一刻——
“!!!”
她倒吸一口凉气:“嘶……我是一条蛇!”
“呃……你是一条龙。”
“……”
司烟僵住,难免感到尴尬。
她轻咳一声,试图化解尴尬:“我还没睡醒。”
明以湛善解人意地颔首:“嗯,可以理解。”
此刻,犹如“庞然大物”的司烟盘踞在一座石洞内,彻头彻尾的化作原身。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时幽妖皇的原身乃是一条龙。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应该问你,司烟。”明以湛凝重问道,“你的法力为什么在快速流失?”
原来如此。
原来系统给她的惩罚就是让她失去大量的法力。而没有法力的支持,她连变成人形都做不到,现在才会是原身的模样。
见司烟神色不断变幻,明以湛知道她心里瞒着一些事。
但她既然不说,他也就不会强问。
只是有件事,他不免在意。
“你忽然失去法力之前,我是不是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司烟一震。
当时,明以湛问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接着,强烈凶猛的痛苦便毫无预兆的降临。
虽说是惩罚,但她冥冥中却感受得到。或是因为明以湛过于准确的直觉,才会让惩罚来得这么突然。
司烟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于是,明以湛不再追问。
虽说满腹疑问,但他清楚妖皇的实力,连妖皇都忌惮的事情想来非同小可。
不容他轻举妄动。
司烟环顾四周:“云梦和钟吾呢?”
“事情突然,我没有告诉他们。这时候应该找你找疯了。”
明以湛很是气定神闲。
微微一顿,他笑问:“你如今法力大失,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钟吾的对手,你放心让他们跟着吗?”
“其实。”司烟微微一笑,“相对而言,明明你更危险吧。”
第39章
◎我就知道,您不是传说!◎
明以湛一扬眉头, 好奇地问:“你对待救命恩人一向如此吗?”
“抱歉,开个玩笑。”司烟用无辜的语气回答,“气氛太沉重了, 我缓解缓解。”
她心里想, 她现在只怕是比钟吾的心情还要乱七八糟。
只可惜, 她不是主角,没有谁能帮她排忧解难——唔,尽管最后她仍没有成功帮钟吾解决心事。
“我原以为堂堂妖皇,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在她出神时, 明以湛的声音飘来。
他眼前那坛子莫名的东西似乎煮好了。只见他施以一术,坛中的东西便徐徐流淌在半空中, 原来那是汁水,只是颜色不大好看。
无论是不是妖皇,自然没有轻易相信别人的道理。
不过,云梦和钟吾是男女主角,她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至于他……明以湛。如果想要害她, 她早已死千百次,承受系统所降的惩罚,亦是他出手相助。
所以这三人, 司烟是信得过的。
这些话, 倒也没有必要说。
司烟淡淡道:“我是相信我自己。”
颜色不大好看的汁水流淌在司烟面前。
明以湛道:“喝了吧。”
司烟不太愿意:“这是什么?”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乐意,明以湛好脾气解释道:“以龙涎果、灵仙草等数十种药材炼制而成,可弥补流失的法力。不过这是对正常消耗法力而言, 你的法力流失得不太寻常,是否有效我也说不准。”
闻言, 司烟不愿意也只能愿意。
无论是对于系统发布的任务, 还是令丘山的危险、仙门的追击, 她都需尽快恢复法力。
不再犹豫,司烟将那些汁水全部饮尽。
她闭上眼细细感受,半晌后失落道:“好像没有效果。”
“效果不会来得这么快。”明以湛忽而问,“味道如何?”
“挺正常的。”
“正常?”
“正常的药味儿,极苦。”
说到这里,司烟眼皮一跳。她犹犹豫豫地问:“我昏睡时,你有同我说话吗?”
“你在说什么?”明以湛轻笑出声,眉目清朗如月,“你既昏睡,我又如何能同你说话?”
“也是……”司烟松了一口气。
意识模糊间,她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全是前尘往事。
她还听到一道声音在和她聊天。
那声音,像是明以湛的声音。
“不过……”明以湛欣慰道,“你的睡相倒是不错,很省心。也很给面子,我初次炼药,看来还算成功。”
“初次?!”司烟突然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不适,她很怀疑地问,“明仙君,你不要吓唬我,你的药方没有错吧?没有恢复法力不要紧,我可不想拉肚子。”
明以湛安慰:“放心,药方是我所写,不会出错。”
司烟:“……”
她的龙肚子好像更不适了。
“不愧是您。”司烟有气无力道,“不曾炼过药还能写药方。六界之中,也唯有您能做到此事了。”
仙君仿佛没有听出她言外的嘲意,神色愈发欣慰:“闻你此言,我又生出不少灵感,如果不是现在地方不对,真想马上再写几种药方。”
“这种粗活,还是让专业的药师去做吧。仙君您好好活着就行。”
司烟生怕仙君一时兴起,真要当场提笔写药方,立即转移了话题:“我想劳烦仙君帮一个忙。”
“帮你找回钟吾与云梦?”
听明以湛一下便猜出她心中所想,司烟吞下还没说完的话。
道谢的声音已然随之飘出:“那就劳烦仙君了!感谢感谢!”
明以湛又是一笑。
虽然道谢道得快,但司烟却也拿不准明以湛的心思。
仙君已经帮她够多,没有为她做事的必要。如果拒绝,司烟可以理解。
只是她现在身陷困境,不得不厚着脸皮求一求。
“我现在化为原身,实在行动不便。云梦和钟吾不知在哪里,又怕他们为我招出麻烦……所以,还望仙君可以帮我这个忙。”
“司烟,你太客气了。”明以湛悠悠道,“能让妖皇欠我一个人情,值得。”
临行前,明以湛手中凭空现出一柄长剑。
他的剑尖划过地面,所过之处,竖起一道无形屏障。若有触碰,则掀起粼粼波光。
“云梦和钟吾到现在都没找到这里,只怕真是遇到麻烦。我此去寻他们得耽搁些时间。”明以湛说道,“司烟,在我回来之前,你切勿离开此穴,有我划过的这道剑气保护,便是桑蕴和来了也闯不进来。”
司烟觉得这一幕很是眼熟。
“仙君,你认识一位戴着头箍的猴子吗?”
“不曾。”明以湛疑惑又好奇,不禁问,“什么猴子?”
“没事没事。”司烟将突如其来的古怪想法甩在脑后,“你快去快回吧,我一定待在此处,寸步不离。”
明以湛走之后,司烟一条龙孤零零待在不算宽敞的洞穴里。
石壁有流水,落在地面,叮咚叮咚响。
明以湛的药方好像真是随便写的,她的身体一直没有反应,只是疲惫感稍稍冲淡了些。
可惜,她根本静不下来。
她试图唤出系统,好好“聊一聊”,结果这系统死一般的沉寂。
“惩罚我也受了,但任务还得继续吧?你现在装死可没意思。”
“我要怎么样才能恢复法力?达成特殊任务?或者我们商量一下,借点法力给我,我现在一条龙真是有点不方便啊。”
“我保证,有借有还,还给你加点利息。”
……
司烟沮丧:“诶,你难道真的不管我了?”
回答她的,依然只有石壁滴落的流水声。
她心底开始生出一抹疑虑:难道系统听不见她的声音?
不过这系统是装死惯犯了,她一时间还真拿不准到底如何。
“吼——”
一声虎啸突然震动山巅。
好耳熟的声音,听起来和桑蕴和的坐骑一模一样。
“我的卦盘所示,左前方那处洞穴似有异象,进去看一看。”
嗯……这道声音听起来和桑蕴和也一模一样。
司烟:……
明以湛或许是乌鸦转世,也可能是嘴巴开过光。
怎的临行前非要提起桑蕴和。
不怕晦气也就算了,还将真主招来。
虽说明以湛称他的剑气连桑蕴和也无法破除。但如果知道她在这里,只怕桑蕴和拼了老命也会闯进来屠龙。
屠龙的勇士已经到来,而明仙君下落全无,她的系统杳无音信。
她这条龙好像只能坐以待毙了。
思绪翩飞间,虎啸声渐渐逼近。
这条洞穴较为深长,司烟处于最深处。凭借敏锐的五感,她听见桑蕴和已经出现在洞口。
相对幸运的是,此行似乎只有桑蕴和一人。
但面对法力流失的她,桑蕴和想要对付她也是轻而易举。
司烟暗自祈祷,明仙君的屏障比他的药方靠谱。
“嗯?”洞口处,响起桑蕴和略含疑惑的声音,“这里的气息好干净……一点儿生灵的气息都没有。”
山巅震动,虎啸声长长扬起。
桑蕴和安抚拍了拍白虎脑袋:“你也觉得有异是吧?是了,怎么可能这么干净呢……况且,我相信我的卦盘。”
“妖皇无影无踪……希望她是出事了,所以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
听着桑蕴和的诅咒,司烟面无表情——当然,她一条龙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话音落下后,桑蕴和的脚步声浅浅往洞穴深处靠近。
他的脚步很轻盈,如果只是寻常修者,那根本不会觉察。
看来是躲不过了……
桑蕴和很是谨慎,脚步保持着一定的规律。
让司烟欣慰的是,强如桑蕴和,谨慎如桑蕴和,似乎也没有发现明以湛划过的剑气。他迈着规律的步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司烟当先开口说:“我劝你不要再往前了。”
忽然听见声音,桑蕴和显而易见愣了愣。
他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我已设下结界,擅自闯入者魂飞魄散,再无轮回可能。”司烟扬起尾音,故弄玄虚说道,“你好不容易修到如今境界,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桑蕴和皱起眉头,脚步不停。
司烟也没想到桑蕴和好奇心这么重,竟然半点犹疑也没有。
终于,桑蕴和的身影出现在目光里。
桑蕴和远远地,便只见一道盘踞在深处的庞然身影。
他瞳孔放大,似是被震住,脚步随之慢了下来。
司烟见他距离明以湛划过的剑气越来越近,叹了口气再度劝阻:“你真得停下来了。”
下一刻,桑蕴和停住脚步。
司烟很是欣慰。
“聪明人。”
下一刻,桑蕴和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司烟:……
司烟:???
桑蕴和阴柔的五官神采飞扬,他的身体似乎在发颤——有一种敬畏,也有一种激动。
他的双目充满恭敬,膜拜地注视而来。
“小辈意外闯入此地,无意打扰您的休息,万望见谅!”
司烟沉默地望着桑蕴和,良久。这一刻,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此人并非那不久前还对她喊打喊杀的桑蕴和。
但不管怎么看,他就是桑蕴和没有错啊!
司烟决定发问,她充满疑惑:“你……认识我吗?”
听见司烟与他说话,桑蕴和似乎更加激动了,声音都在发颤。
“当然。”桑蕴和恭谨地道,“是您驱散了无边的黑夜,是您为幽渺之地带来光明,您是龙神。”
桑蕴和眼睛晶晶亮:“小辈是您的追随者,信仰您的力量。”
他铿锵有力地道:“我就知道,您不是传说!”
司烟明白了。
原来,桑蕴和不知道时幽妖皇原身为龙,他还将龙奉为信仰。
屠龙的勇士忽然变成龙的追随者。
司烟默默自信了起来。
第40章
◎为什么明以湛能够感受出你的存在◎
“不曾想, 现如今还有人族认得吾。”
看清情况的转变后,司烟极快地便适应了“新身份”。
大抵是龙身所带来的震撼,再者桑蕴和与司烟并不算熟悉, 因而桑蕴和一时竟没有认出她的声音。
但慎重的司烟仍是注意语调的变幻, 带来声音之间的差别。
她挺直龙背, 居高临下望着桑蕴和,语气高深莫测。
桑蕴和仍是虔诚伏地的姿势,因为“龙神”开口和他说话而激动得牙齿打颤。
不过,他时刻谨记着自己对“龙神”的尊重, 甚至不敢直视。
他语气恭敬地高声道:“龙神之威,人族世代载入史册, 莫敢相忘。只是,现如今极少再见龙神身影,愚昧的人误以为龙神只是传说。他们难以置信,这世间真的有您,居住于人间的神。”
“你相信……我不是传说?”
司烟可以真切感受到, 桑蕴和发自内心对她的崇敬。
“当然!”桑蕴和额头抵地,“我知道您不是传说,我的命是您予以的, 我早已以自己的性命起誓, 永远追随您,信奉您!”
桑蕴和的话肉不肉麻另说。
司烟已经感到很不好意思了。
她不禁飘忽地想,倘若桑蕴和知道“龙神”是妖皇, 不知作何表情。
只怕是,当场杀了她的心情都有了。
想到这里, 司烟当即坚定了, 绝不能让桑蕴和知晓此事!
更重要的是, 她也不忍心打破他心中对“龙神”美好的崇敬之心。
司烟沉思期间,桑蕴和一直伏地、额头抵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
司烟不习惯地道:“你起吧。”
桑蕴和显得很高兴:“是!多谢龙神不因小辈误入见怪。”
桑蕴和很是落落大方起身了。看着他崇拜而激动的模样,失了身为人族第一修士的气势,但却有面对崇拜者的纯粹而真挚。司烟感到很不习惯。
“你叫什么名字?”
桑蕴和受宠若惊道:“小辈桑蕴和,道号晗昱。”
司烟继续明知故问:“此地偏僻,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桑蕴和忙答道:“小辈误入此地,是因正在追逐为祸人间的妖界之王——时幽妖皇。小辈的卦盘引示此地景象有异,于是追逐而来,不曾想卦盘出了差错,原是龙神在此休憩。”
此时司烟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她道:“你的卦盘或许没有出错,你口中那位妖族,的确来过此处。”
桑蕴和震怒道:“时幽妖皇可惊扰了您的休息?”
司烟默默无语了一下,连忙道:“不曾惊扰。我见她很有礼貌,不像你说的那样……”
桑蕴和闻言一脸震惊,久久收不回来。
就在司烟准备为自己再说几句好话,免得往后桑蕴和一见到她便喊打喊杀时。
只听他恍然大悟地说:“莫不是,时幽妖皇也如我一般,信奉龙神您?”
司烟:“……”
她选择以最快的速度接受桑蕴和的脑补,淡定地肯定:“嗯。”
桑蕴和的神情登时变得十分复杂。
他好像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然后接受了这个事实,表情里有几分茫然,有几分欣慰。
“没想到,为祸人间的时幽妖皇,居然也是您的追随者。只可惜,她似乎并未理解您自古传承的教导。”
说着,他长长叹息一声,摇摇头道:“不过现在我既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帮她指引向正确的道路,带她脱离黑暗。”
司烟忍无可忍:“你似乎,对她有些误解。”
桑蕴和连忙低头拱手道:“原先不知她是龙神您的追随者,所以有些误解。现在您放心,她是您的追随者,小辈就不会太过为难,而且小辈极为擅长帮助他人迷途知返!”
司烟欲言又止。最后选择放弃和桑蕴和争论这件事。
说得太多,只怕效果适得其反。
桑蕴和也不是蠢笨的,如果让他生出疑心,就白费她演了这么一出戏了。
“她已经不在这里,你既要追逐,便去吧。”
“是!小辈从即日起,会向着您所在的方向每日晨昏定省。那小辈就不打扰您了。”
“慢着。”
一听司烟叫住,桑蕴和忙又回过身,躬着身聆听。
司烟高深地道:“吾见你卦盘似乎真有问题,上有一缕黑气萦绕,似乎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了。”
桑蕴和的目光落向手中的卦盘。
但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何不妥,忙道:“还请龙神指教!”
“你仔细回忆,是否接触什么不妥的人或物。至于卦盘,损毁处置最为稳当。”
司烟心道,没想到这卦盘看起来平平无奇,居然能稳准狠找到她的位置。
她现在法力大失,还是先销毁了好保她安全。
桑蕴和全心全意信任“龙神”,尽管自己看不出卦盘有何异常,但也毫无疑心。
他感激地道谢后,拎着卦盘像是在拎什么脏东西,神色凝重地走出洞穴。
大抵又是脑补出不少剧情来。
话说回来,司烟对他的脑补很是欣慰。
桑蕴和这个最大的麻烦都解决了,想来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更大的麻烦。
司烟稍稍安了心,她调整一番姿势,心力疲惫的她准备歇一歇。
朦胧间,她感觉阵阵暖流沿着四肢百骸汇聚。
充盈之感逐渐蔓延。
是流失的法力正在渐渐归来吗?
司烟朦胧地想,原来明以湛的药方还是有效果。无论如何,他可都是明仙君。
然而,不及司烟高兴,汇聚的暖流停止,蔓延的充盈之感缓缓消散。
仿佛清泉淌入干涸之地,但只浅浅铺了一层,就停下来,再也不动了。
不妙的感觉笼上心头,歇息的心情全无。司烟一颗心跳得飞快,迅速睁开眼。
为什么?药效不够?
不!不是!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是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在阻拦她法力恢复。
司烟克制自己的脾气,她冷静地问:“系统,是你回来了吗?”
片刻沉默之后,熟悉的“叮当”声响在耳畔。
听见这道响声,司烟忽然觉得,无形之中有密密麻麻无数条细细的线牵拉住她的身体,抽离她的力气。
【叮当】
【宿主未能及时完成任务,惩罚已经降临。希望宿主吸取教训,在以后的任务里,可以按时完成。】
冷淡的声音照本宣科般地念完,好像它不曾消失,一切照旧如常。
司烟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越是生气,她的语气就越平静:“你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
系统沉寂。
司烟感到意料之中,她换了更重要的话题:“我流失的法力,怎么样才能回来?”
【宿主按时完成任务,惩罚会随之逐渐消除。】
【久旱需要遇甘霖,男女主长时间的无暧昧交集严重影响感情戏,在抵达令丘山时,请宿主为男女主营造一次浪漫的气氛,让两颗心互相靠近。】
司烟问:“那之前男主心事的那个任务呢?不需要完成了吗?”
【男主的心事已经解开。】
司烟沉默片刻,笑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对钟吾说完那段话后,他逐渐解开心结。但你仍然判定我没有完成任务,给予我处罚?”
【如何判定,系统自有算法,宿主没有质疑的权利。】
闻言,司烟又是长久的沉默。接着,她笑了笑,笑里带着淡漠和嘲意。
“我真想骂你啊,可是我又不敢真的这么做。”
“不是我害怕你,而是我想活着。”
重活一次的机会是系统所带来的。
而她强烈想要活下去。
所以忍一忍又何妨?
【提醒宿主,不要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司烟皱了皱眉,想起明以湛曾经的疑问。
她道:“为什么明以湛能够感受出你的存在?虽然只是猜测,但他的感觉未免太可怕了些……”
【宿主谨记此话即可。】
留下这句话后,系统再度无声无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司烟又是嘲讽一笑。
半晌,她的眼神逐渐冰冷,呢喃:“不过,我可是妖啊。”
……
“司烟大人!司烟大人!”
睡梦里耳边传来大呼小叫,司烟朦朦胧胧睁开眼,恰见一只展翅疾飞而来的小蛾子。
司烟瞬间清醒,连忙制止:“慢着!快停下来!”
但依然是迟了一步——
“咚!”
云梦撞上明以湛划过的那道剑气屏障,波光粼粼一闪,凶狠剑气瞬间将她击飞。在半空中盘旋数圈后,她收起软绵绵的翅膀,晕头转向掉在地上。
紧随到来的钟吾端详着那道依然闪烁粼粼波光的屏障,他满意点点头:“还好有这道剑气保护司烟安危。”
明以湛施施然走来。
司烟忍不住眼神责备:“你怎么不拦着她?”
明以湛反问:“我为什么要拦着?只能说她修为太差,竟连有剑气阻拦都瞧不出。”
他目光落在司烟身上,皱起眉头,神色忽然有几分难看。
“你的法力还没有恢复?”
“原来你对你的药方很有自信。云梦没事吧?”
“只是有些晕头转向而已,这道剑气并不会造成致命伤。”明以湛随手挥散那道剑气,向司烟靠近,“但是,你为何没有恢复法力?”
提起这个,司烟心里对系统的怨念就深一份,但此时她也只能随口说一句:“或许是药效不够?”
明以湛浮在半空中,他掌心隔空抚向司烟。
无形中,两股力量像是在互相博弈。
明以湛那张万年淡然的神色里,显出震惊。
司烟有一种感觉。五感极度敏锐的明以湛,似乎又要感受出什么了。
【推开他!推开他!】
与明以湛的震惊相对的,是万年冷淡的系统发出尖锐刺耳的鸣音。
它在愤怒?
第41章
◎现在的司烟,确实有些过分可爱◎
一声龙鸣激昂响起——
“轰隆隆!”
大地颤抖, 乌云遮住天空,雷电闪,狂风起, 暴雨倾。
“司烟大人!”
云梦扇动翅膀, 焦急地想要飞近, 忽然一道身影拦在前方。
少年的发尾因呼啸的狂风飞扬。
云梦震怒:“钟吾,你这是做什么?!”
钟吾背对着她,冷静道:“你是打算上去送死,还是打算上去给司烟拖后腿惹麻烦?”
“我……”云梦无话可说。
她咬着牙, 心中生起挫败感,焦急地道:“难道我就这样看着司烟大人痛苦吗?”
“你不给她惹麻烦, 就是在帮她了。”钟吾回过身,目光沉稳而坚毅。
恍惚间,云梦觉得他的变化越来越大。
钟吾接着说:“此处要坍塌了,司烟和明以湛都不会有事,而我们如果被埋在这里, 还要劳烦他们出手。我们先离开。”
纵然心里焦急万分,但云梦却也不得不承认钟吾的话有道理。
她咬咬牙点头:“那走,我们先退出去。唉, 明以湛可别给我家司烟大人拖后腿……”
云梦扇动翅膀灵巧躲开坍塌掉落的巨石, 在颤动中勉强钻过石缝飞出这座山壁里的洞穴。
“司烟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般……”云梦忧心忡忡说道,“司烟大人从不以原身示人, 我也是第一次见司烟大人的原身。看起来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云梦听不见任何回应。
她眼皮一跳,急忙回首。
她没有看到钟吾跟上来。
“钟吾你个骗子!果然人族最是狡诈!”云梦气急败坏地大喊, 说着便要返回冲进去。
然而伴随一声巨响——整座大山竟全塌了。
激昂龙鸣渐渐变得微弱, 最后消失无声。
最后, 这方天地里,只能听见雷声隆隆,大雨倾盆。
司烟慢慢平静了下来,系统忽然间就无影无踪,只剩下她自己承受所带来的不适痛苦。
她的呼吸音很重,尽管被埋在坍塌的山下,四周黑暗阴冷。她亦闭着眼睛动也不想动。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司烟感觉很离谱,于是费着力气问:“你笑什么?”
明以湛手臂枕着头,目光望着黑漆漆的上方——那里,是一块巨石,恰巧卡在山体里,但摇摇欲坠,看着随时可能砸下来。
他悠闲得仿佛是躺在山野里,正欣赏星光美景。
他轻笑着,说:“这样的时光真是难得。”
司烟:“……明仙君的喜好真是与众不同。”
“司烟,你知道吗?我已经忘记上一次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了。”
仙君的语气里,有无限的怀念。
司烟觉得他有病。
这时,另一边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帮你多狼狈几次。”
明仙君用一种自以为很委婉的语气,回答:“如果是你的话,那应该不太容易做到。”
钟吾:“……”
司烟凝神细听:“云梦呢?”
“我让她逃了,现在很安全。”
司烟松一口气,又感到很奇怪:“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让她走,是不想她留在这里徒增你担心。”钟吾淡淡说,“留下来,是因为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虽然最后一句话念起来有些不够自然。但司烟精准听见“我们”二字,认为好歹也算是更进一步吧,她欣慰暗暗点头。
忽然间,她又忍不住弯弯唇角,露出一抹苦涩。
该死的系统根本比她还要疯,这种时刻,她不仅要收拾残局,还要心系自己的任务。
谁能比她更惨?
话说回来,为何明以湛的接触让系统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再次身陷疯魔之感,竟叫整座山都塌了。
司烟试探的询问明以湛:“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闻言,明以湛沉默半晌。
他变得凝重和严肃:“按理而言,你服了药,流失的法力应该慢慢回来,你可以再度变作人身。可是,你几乎没有多少变化,所以我催动法力探向你的体内,想知道是否有什么在阻拦。”
“……接着,就这样了。”明以湛笑了笑,“司烟,我能理解你身为妖皇,有谨慎防守的自然反应。但这反应,我属实没有料到。”
“或许是我太自信了,其实药毫无效果吧。”明以湛叹了口气:“唉,看来是我学艺不精。”
明以湛选择了将这件事轻飘飘带过。
司烟却有一种直觉。他知道事出反常,或许也觉察出“系统”的存在——但司烟辨别不透他觉察到什么程度。
系统不想让人知晓它的存在,明以湛却像是BUG一般的存在。
因而系统闹出这么大的反应,似乎也算合理。
司烟有心想试探明以湛,但又怕聪明如他,会猜测出更多的东西。
届时,系统发疯,受苦的还是她。
思及此,司烟只能暂且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
“你们在说什么?”钟吾震惊地问,“司烟,你失了法力?”
“嘘。”司烟有气无力道,“小声一点。”
钟吾立刻道:“我会保守好这件事不被走漏。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
他有一连串的问题想要问。
心中焦灼得像是有虫子在啃噬。
“说来话长,有机会再聊吧。”司烟感到很无奈,“你们感觉躺在这里如何?”
“……”钟吾拔出自己的长剑,挥向坍塌的山石,沉着而坚毅,“我马上带你出去。”
这时,只听明以湛感慨道:“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司烟面无表情:“明仙君看起来很喜欢这里,怎么不久留呢?”
“让它留在回忆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钟吾挥剑劈开一条路的声音响亮嘈杂。
“司烟。”明以湛轻声唤道,他问,“你相信我吗?”
司烟闭着眼,回答道:“不相信。”
他笑出声,轻轻地像是山间的晚风。“很司烟的回答。”
“但是,司烟你现在或许只能暂时相信我。”
“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司烟慢慢睁开眼,望向明以湛的方向,她的语气里有几分困惑,“你为什么要一直帮我?自我们初相识到现在,你从未停止过帮助我。并且,你一直在故意接近我,为什么?”
“你终于问了这个问题。”明以湛感叹,“我编了好久的说辞,却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现下终于可以用了吗?”
“……”司烟忍无可忍,“好好回答,我只想听实话。”
“一开始,只是巧合。”
明以湛真的收起漫不经心的玩笑,认真回答这个问题:“我路过福临村,听闻老鼠嫁女一事,决定前去一探究竟。我见你有意对付猫妖,便决定帮你一把,却不曾想,司烟你居然还是时幽妖皇。”
“然后呢?”
“你既是妖皇,那后来我接近你,便理所当然了。”
“你……”司烟的心里油然生出一个答案,“你担心我行恶事,于是决定跟着我,想看看我到底要做什么?”
明以湛很诚实地道:“是。但司烟你太让我意外了,你和传说中的时幽妖皇丝毫不同。经过温家喜事后,我开始怀疑你的真实身份,所以决定再跟你一段时日,直到现在。”
听完明以湛的回答,司烟反倒放下心来。
虽然不清楚明以湛的真实身份,但司烟可以确定的是,他属正道。
时幽妖皇截然相反,有恶名在外,他心中的怀疑理所当然。
司烟轻轻道:“现在你已经可以确认我的身份了吧?”
“是啊。”明以湛笑,“你确是时幽妖皇。”
“那你还不走?”
明以湛短暂沉默了一下,无奈笑道:“我原以为我们一起经历这么多事,已然是朋友了。”
“……”
司烟对于这个陌生的词感到几分迷茫。良久后,她才怀疑地问:“你不怕我只是装出来的吗?”
“有些偏见很难更改,但并非不可改。我为之前的偏见道歉。”明以湛道,“司烟,我相信你。”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阴暗的山下豁然开朗。
钟吾与云梦各持一柄剑,俱是灰头土脸的模样,汇聚在劈开的乱石道路上。
明以湛伸手推开上方的巨石,站起身来,他遥望钟吾和云梦的方向,笑道:“你眼光不错,他们的确仙途不可限量。”
他拨开挡住司烟的乱石,眸光深而亮,唇边的笑淡而真:“你的选择有结果了吗?”
司烟也是一笑:“你说得对,我似乎只能选择暂时相信你。”
明以湛无奈道:“好歹骗骗我,怎么说得这般勉强。”
司烟很有礼貌地立刻道:“抱歉。”
明以湛修长的手交互,结出一个复杂的印记,口中默念咒术。
最后,他的手指隔空轻轻点向司烟的额头。
接着,司烟从居高临下望着明以湛,到和他平视,到最后仰望着他。
司烟:“你是不是把我变得太小了?”
“没有错。”明以湛感觉甚是满意,颔首道,“小巧一点,方便携带。”
司烟尝试活动活动筋骨,发现此时的大小确实不错——很是灵活。
她飞向半空中,随着明以湛走出去。
云梦很震惊:“司烟大人?您怎么变成这样?”
司烟随口道:“有些麻烦事,只能暂且如此。”
顿了一顿,她斜睨向云梦和钟吾:“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擅自传播消息吧?听说上一个背叛我的人,头发都掉光了。”
明以湛忍俊不禁:“司烟,你的威胁越来越狠了。”
云梦却是半点不怕威胁,她点点头,一会笑一会激动:“我绝不会背叛司烟大人,绝不会辜负司烟大人的信任!”
接着,司烟听到一声提醒。
【云梦信任度:90%】
钟吾负手而立,一边注视司烟,一边好像在忍耐什么,拳头握得很紧。
半晌后他却只点点头,飞快转过身:“应该走了。”
司烟感到有些奇怪:“钟吾怎么了?”
明以湛端详着司烟:“应该是在忍耐,如何不向司烟你伸出手?”
他勾了勾嘴角,笑意浅淡:“毕竟现在的司烟,确实有些过分可爱。可以像摸小狗一样摸摸你吗?”
司烟冷漠道:“不可以。我可以像小狗一样咬你吗?”
第42章
◎你的未婚妻还在等你呢◎
话一出口, 司烟立刻懊恼发现,她变相接了“狗”这个比喻。
更生气的是,明以湛笑着颔首说:“可以, 你咬。”
司烟甩着尾巴游动在半空中, 她不疾不徐经过明以湛身边, 微微顿了一顿,像是在侧头探查什么。
片刻之后,她头也不回向前游动,并矜持地道:“不了, 味道不太好闻。”
明以湛神色从容,笑吟吟行在最后。
只是, 注视着司烟的目光变得时明时晦。
天黑之后,忽然狂风骤雨,千里之外隐约有雷声隆隆,暗沉的天际偶尔划过金光闪电。
明以湛指尖虚空划过一道光,仿佛一把无形的伞撑开, 将风雨遮挡在外。
司烟早知明以湛有此技能,所以在起风之时,便悄然移到附近。此刻忽然下雨, 她和明以湛都是清清爽爽。
钟吾和云梦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以他们的法术也做不到隔绝风雨,顷刻间就被淋成落汤鸡。
“这天上的雷公也太不讲理了。”云梦气咻咻叫道,“怎么说打雷就打雷, 说下雨就下雨的!”
明以湛注视远方的金光闪电,淡淡道:“这可不关雷公的事。”
云梦哼道:“你怎么知道?你和雷公很熟吗?”
司烟轻轻甩着小尾巴, 亦注视远方。她轻声说:“是有人在渡劫。”
“咦?”云梦一声惊讶, 她拨了拨被淋湿的发梢, 瞪圆眼睛:“这么大动静?那想必是很厉害的人!”
明以湛扬起唇角,侧眸看向司烟,眼中像是有探究,“纵是法力流失,依然能知晓千里之外的动静。这就是妖皇的本事,是吧,司烟?”
司烟转头看去,但还不及开口,云梦已经骄傲地大声道:“司烟大人的本事,你就望尘莫及吧!”
司烟感到很心虚。
她法力流失,哪里还有什么本事?唯一占的优势也就是看过原作罢了。
可是明以湛方才明明是话里有话……
司烟心生怪异之感,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她环顾四周,只见黑云压地,长草起浪。这方圆几里竟然连一处可以避身的地方都没有。
荒野漫漫。
“今晚没办法赶路了,眼下先寻个地方歇着吧。”
云梦怅惘道:“可是这附近,哪有什么地方可以安歇?”
“有。”明以湛接过话语,唇角仍是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别看这里荒芜,再往前可算是福地洞天,必有修士在此建立仙门。”
闻言,云梦先是一喜,又陷入沉思:“可不知会是人族仙门还是妖族仙门?若是妖族就好办了,见到司烟大人前来,必得恭恭敬敬相迎。但若是人族仙门……那我们还得想办法躲一躲吧?”
一直沉默的钟吾忽然走来,他站立在司烟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离这里最近的是昆吾山,山上有一仙门,名为太虚门,我们可前往暂住。”
“太虚门?好耳熟呀……”云梦摸着下巴回忆,忽然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叫道,“那不正是你所在的宗门吗?!你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原来你是企图将司烟大人引往太虚门,好叫你师父师兄们捉住司烟大人是不是!”
说话间,云梦已经张开翅膀飞到司烟面前,将她拦在身后,并神色不善地瞪着钟吾:“你这时机找得倒是准,现在司烟大人负伤在身,正叫你们占了上风!”
钟吾冷冰冰道:“据说幺蛾子不长脑子,我原本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司烟忙拦住正欲拔刀的云梦。
同一时刻,明以湛的声音迎着风飘来:“倘若钟吾真的别有企图,大可不必自报家门,随便说个名字更好叫我们相信。况且,司烟负伤,我却还在。”
钟吾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真会拐着弯夸自己。”
明以湛笑吟吟:“不用谢我。”
钟吾一脸漠然:“无需你的解释,多管闲事。”
明以湛笑吟吟:“怎会无需?我担心司烟误会。”
司烟忙拦住正欲拔剑的钟吾。
“这时辰不早了,我们这就快些过去,否则守门弟子都要睡着了。”
云梦抱怨道:“说得也是,别磨磨蹭蹭了。”
钟吾握紧手中的剑,目光不时投向司烟,慢慢地才平静下来。
“只是……你一个久不归宗的小弟子,怕是没有话语权,而太虚门怎会让我们进去呢?”刚往前几步,脑海里忽然闪过最重要的问题。云梦疑惑地问道。
“太虚门规矩严苛,但没有哪位弟子能守住全部的规矩。例如就常有弟子犯禁溜出宗门,久而久之,出现了一条不能说出来的秘密通道。”狂风呼啸里,钟吾稳稳站在剑身,雨水沿着他俊逸的轮廓滑落,神色冷淡。
“太虚门有四脉,我所在的灵虚府弟子数量最少,是最没落的一脉,也是最近山门的一脉。所以只要小心一些,便不会被发现。”
闻言,云梦不禁“噗嗤”笑道:“原来你看起来一本正经,也会犯禁溜出宗门呢。”
钟吾淡淡道:“在太虚门时,我从未犯此条规矩。是师兄师姐会要求我掩护罢了。”
昆吾山果然离得很近,御剑飞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抵达。
远远地,只见太虚门的轮廓隐约显现在黑夜暴雨中。
待得近了,钟吾舍弃御剑,猫着身轻盈钻过密林。
司烟一行紧随其后。
密林深处有一汪清泉,雨水砸在泉水上叮咚叮咚响。
毫不犹豫地,钟吾钻进水中。
“走!”
司烟忽然注意到明以湛停住脚步,神情里似乎是……嫌弃。
仙君大人觉得水脏吗?司烟若有所思地想。
“反正明仙君你法术高强,不必安歇也是可以的,不如就在外面等我们?”
明以湛道:“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司烟一脸狐疑看着他。
他笑吟吟道:“由司烟引出的好戏,我怎能错过?”
司烟尾巴狠狠一甩,甩过附近的雨水拍去。
明以湛迈出闲适的步子,从容不迫地避开。
他提醒道:“若再不快些,怕是要跟丢了。”
闻言,司烟也懒得再管他,随之钻入水中。
在她潜入水中的那一刻,仿佛有风流窜于四周,隔离过水流。
司烟眼底忍不住闪过笑。
明仙君好像真的是嫌弃水脏啊……
不过很有礼貌,还知道帮她分离脏水。
“哗啦啦”水花荡开——
一人一妖一龙陆续冒出水面,目及之处可见远处有灯火闪耀。
他们已经进入太虚门了。
云梦朝四周瞧了瞧,讶然道:“明以湛呢?”
司烟飘向半空中,随口道:“我也不知道,许是不想跟来吧。”
钟吾迈开步子走进一边的曲径里:“我们要快一些,否则巡逻弟子该往这边来了。”
虽说钟吾背对着她们,但云梦莫名从他的背影里感受出了愉悦的心情。
“奇怪……”
前方的钟吾忽然停住脚步。
司烟的目光越过他往前,只见前路出现一块巨大的岩石,死死地将道路堵住。
“我去看看。”
司烟拦住张开翅膀的云梦。
“看起来应该有阵法。你如果飞过去,将是自投罗网。”
云梦连忙把自己的翅膀收好。
钟吾脸色凝重:“换一条路试试。”
而在他们转过身时,却见一道烛光亮起,似乎是一盏灯笼在风雨里飘摇。
钟吾脸色一变再变,身影一晃,拦在司烟和云梦面前。
“阿吾,你回来了?”
苍老的声音徐徐传来。风雨里飘摇的亮光也越来越显眼。
一位青袍老者一手撑伞,一手拎着灯笼缓步而来。
“还带了一位朋友?”
“是……”钟吾挺直了后背,脚步不移,向来淡漠的声音多了几分恭敬,“师父。”
原来是钟吾的师父?
钟吾的师父停住脚步,灯火照耀下是一张和善的脸庞,令人见之便心生安定。
但遗憾的却是那双本该充满柔和善意地眼睛,却空空洞洞,看不见任何光彩。
“师父为何会在此处?”
“我在这里等你啊。”
“师父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我每天都过来。”
他将手中的灯笼递过去,温和道:“前不久,掌门为树立规矩,将这条通道封了,附近的灯火也撤去了。为师想,你若回来,怕是会走这条路,所以在这里等着。”
“师父,我……”
他温和打断钟吾的话:“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你的未婚妻还在等你呢。”
钟吾愣住:“未婚妻?什么未婚妻?”
“前几日来了一位女子,自称是你从小就定下来的未婚妻啊。为师见她不像是在说谎,便留下来了。”
“……”
钟吾淡漠的脸上仿佛出现裂痕,又无奈又抓狂:“师父,我是你捡回来的,哪里有什么从小定下的亲事!”
“你瞒着为师的事情多着呢,如果真多一个从小定下来的未婚妻,为师倒也不觉得奇怪。”钟吾的师父微微探身,像是在仔细聆听,“你带回来的朋友是位姑娘?嗯……好像还有一只异兽啊?”
钟吾下意识看向司烟:“师父你耳力倒是日益精进。”
钟吾的师父正要笑,忽然又收住笑意,叹了口气:“你这小子又想瞒我……我这耳力不是日益精进,是越来越不行啊。”
他道:“你的另一位朋友,为师差点听漏了。”
第43章
◎莫不正是君玙神帝的神鸟?◎
另一位朋友?
钟吾愕然回首, 映入眼帘的恰巧是明以湛负手而立的身影,风雨自他身侧擦过,不染半点脏污。
他是什么时候又出现了?
钟吾眼色深了深, 不是很痛快。
明以湛神情从容得仿佛一直在旁边。他轻言浅笑道:“我方才走在最后, 现在才跟上来, 可见您耳力的确是好。不知如何称呼?”
“我道号清净,你们不必拘礼。虽然你这么说,但我确实是连你半点的走动声都没听见。我想,是你自己故意要我知道的。”清净道人笑呵呵说道, 明以湛的出现似乎让他更有精神,口中更是不住地夸赞, “我听你年纪很轻,却能有如此修为,真是了不起。”
钟吾在旁冷不丁说:“修仙之人,声音外貌与年纪不符是司空见惯的事。”
“阿吾,纵是对朋友, 也不得无礼啊。”清净道人出声打断,语气责备。
“谁和他是……”
钟吾正要反驳,忽然一道声音当先飘来, 拦住了他的话头。
“我们年轻一辈的朋友之间, 总是这样相处,不碍事。”
钟吾惊得一时有些失神,险些收不住表情。
他满脸疑虑, 冷冷瞧着神情行止皆温和如春的明以湛。
明以湛莫不是失踪这点时间,给丢了魂?否则怎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
清净道人却显得极为高兴, 笑道:“原来是我这老头不懂你们年轻人啦!阿吾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 我也就放心了。”
见清净道人难得这般高兴, 钟吾到底还是收住了原本想说的话。
云梦悄悄地对司烟说:“真没想到,明以湛心里居然将钟吾当做朋友!可惜,就怕钟吾心里不这么想呢,人族的心思就是弯弯绕绕,看他对谁都一副有深仇大恨的模样……不过,独独对司烟大人你却不同。”
司烟尴尬地正准备解释。
却见云梦一脸激动与崇敬:“钟吾那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没想到崇敬司烟大人的心却和我相同!”
司烟:“……”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忽然想起桑蕴和来。
云梦感慨:“司烟大人,看前面他们三人……我瞧着明以湛和清净道人更像是师徒呢。”
幽幽曲径风雨飘摇。
钟吾走在最前方,明以湛和清净道人稍稍落后。
有明以湛的法术在,风雨飘落不在清净道人身上,但清净道人还是极力将自己的伞往明以湛身上靠。
明明才初次相识,却已经可以说说笑笑,气氛融洽又温馨。
清净道人显然很喜欢温和有礼的明以湛。
走在最前方的钟吾拎着灯笼,任由雨水打落在自己身上,高高束起的马尾湿哒哒贴着后背。
但他依然是骄傲的,冷淡的沉默着。
司烟低声说:“明以湛是不是真的将钟吾当做朋友不知道,但他此刻是真心实意想让清净道人高兴。”
清净道人的院落很偏僻,但胜在安静无人,所以一路走来丝毫不担心碰上麻烦。
一走进屋内,清净道人就忙着让钟吾点起长明灯,端来热茶水。
忙碌着,清净道人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就钟吾一个弟子,所以住处简陋了些。好在床铺足够,你们今夜可以安心歇着。”
“不急不急!”云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起来,“不如先去瞧一瞧钟吾的未婚娘子吧!”
闻言,钟吾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云梦见此立即收住了口。
看着这副表情的钟吾,她可不敢随便再开玩笑了。
钟吾冷冷道:“我不曾有过什么未婚妻子。”
明以湛笑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见便知。”
“我见那位姑娘屋里的长明灯还亮着,想是还没休息,就过去看看吧。”说完,清净道人转过身,就要领着他们前去。
司烟连忙出声道:“如今天色也晚了,清净道长不如早些休息,我们自己过去认识认识。都是年轻人,就算有误会,一定很快也能聊开。”
清净道人一愣,稀奇道:“你这异兽是什么品种?竟能口吐人言便也罢了,没想到还说得和人一般。”
司烟随口胡诌:“我是神界来的神兽,自然不凡了。”
“原来如此。”清净道人若有所思点点头,看起来像是真信司烟胡诌的话。
顿了一顿,他忽然又说:“在很多年以前,我曾看过一本古籍,神界君玙神帝的坐骑是一神鸟,极受神帝宠爱。你说你是神界来的神兽,莫不正是君玙神帝的神鸟?”
司烟编不下去了,只好道:“君玙神帝的神鸟,怎会轻易下凡。”
清净道人笑了:“也是。那你们就自己去认识认识吧,那位姑娘就住在后院的厢房里。”
来到后院时,雨势已经渐渐小了,风吹着叶子扑簌簌,亦不再那样凛冽。
司烟甩着尾巴飞得更高,她目光遥遥注视着远方,“雷声是不是听不见了?”
明以湛脚踏虚空,来到身侧。
“嗯,是听不见了。”
云梦插话道:“想来是这里离得更远,所以渐渐听不见雷声了吧?此人渡劫的动静这样大,说不准要渡个七七四十九天,甚至九九八十一天呢。”
闻言,明以湛轻一摇头,随着司烟的身影来到地面。
他漫不经心随口道:“渡劫失败了。”
云梦缩了缩脖子,既有些无奈又习以为常,“可惜啦。祝愿他下次再接再厉吧。”
恰在此刻,后院那间厢房的灯火灭了。
云梦愣住:“这……也太巧了吧。我们才刚刚到啊。”
明以湛朝司烟靠近,声音低低传来,隐有笑意:“司烟,我好像感受到你松了一口气,这是为何?”
司烟的一口气险些就背过去。
她瞧着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见人渡劫失败,我心里欢喜得很。我就看不惯别人越来越强。”
明以湛恍然:“原来如此。但司烟,这样的心态不太良好。”
司烟扬起眉:“可是这样很符合我妖皇的身份,不是吗?”
“什么才算是妖皇的身份?”明以湛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妖皇的身份从来不会因为司烟你的行为而改变。”
司烟怔住。
心底的阴霾仿佛就在一刹那快要拨云见月了。
但在这时,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拂过,将更深重的乌云笼盖在心头。
她一时迷惘。
依稀间,有清淡的香气擦过鼻尖,她的眼神逐渐清明。
映入眼帘的是明以湛不染尘般清逸的容色,他的眸里有暗光流转。
四目相接,明以湛微微一笑:“司烟,改日有空一起探讨医术如何?”
司烟因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而茫然。
“咚!”
巨大的敲击声忽然响起。
“咚!”“咚!”“咚!”
钟吾冷着一张脸,迅速而有力地拍打房门。
半晌后,房间里传来一道略嫌清冷的女声:“是谁?”
“开门再说。”钟吾的语气非但是冰冷,还显得有些恶劣。
见鬼……谁会给他开门?
果然,房间里的女子声音也隐含一丝薄怒:“深更半夜,我已经歇息了。你一个男人,却跑来敲女子的门,好不知羞耻!”
钟吾被气笑了,接着怒声道:“冒充别人的未婚妻,到底是谁更不知羞耻?”
房间里登时一片寂静。
“咚!”
钟吾烦躁地正准备破门而入,忽然眼前飘过一道身影。
是司烟拦在了前面。
司烟道:“这么冲动做什么?太吵了。”
立时间,钟吾仿佛被顺了毛,情绪逐渐平稳。
司烟笑眯眯朝着房间里道:“听说你是钟吾的未婚妻,现在钟吾已经回来了。外面打雷下雨的,钟吾很担心你,所以一定要瞧瞧你才放心呢。”
钟吾:“……”
他何时担心过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不过,许因为是司烟,所以他竟连半分气恼也没有。
房间里的声音显得很僵硬:“我没事,已经歇了。”
司烟悠悠道:“听说你是大老远跑来太虚门寻找钟吾?但钟吾披夜回来,怎么也不见你出来看一看?”
房间里的人道:“天大的事,也没有睡觉重要。”
明以湛轻轻一笑,叹道:“此话说得有理。但你若有时间说这些话,早可以数次出来迎接未婚夫了。”
房间里的人道:“我衣衫不整,懒得换衣服。”
顿了一顿,她接着说:“你们有时间同我在这里说话,倒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
钟吾的怒气登时又卷土重来,忍不住对司烟说:“不用和她废话了,我直接把门拆了!”
“你好无礼啊。”房间里的人半是不高兴半是讥诮地道,“我此时衣衫不整,你却要将门拆了进来,到底是什么居心呢?”
钟吾正要发怒,却听一旁的明以湛笑吟吟说:“这么无礼的人,你却偏要选他当未婚夫,你这人也很有意思。”
房间里顿时沉寂下来。
“其实你也知道,未婚夫的说法并不是真的。只是这个误会闹得有些大了,而我们只是想清楚缘由而已。”司烟循循善诱地说道,“所以开个门,我们把话聊开了,也就能各自回去睡觉了。”
轻微的一声响,仿佛有一道劲风穿过,将门闩扯开——门开了,露出一条缝隙。
屋子中黑沉沉,死寂寂。
第44章
◎其实我是他们的大师姐◎
“走吧, 进去。”
一片沉寂里,司烟轻声说道。
“我先进去,小心危险。”
钟吾说话时, 已经迈步行入厢房内。
“好黑啊。”云梦嘀咕了一句, 摸着黑向烛台靠近, “我先把蜡烛点起来。”
火光亮起的刹那,忽然一声爆裂音,只见黑暗里划过一道亮光,“嘭”地一声, 门窗震颤。
最后,屋子里依然黑沉沉。
“你这幺蛾子, 是想当场来一出飞蛾扑火吗?”
略嫌清冷的女声响起。
云梦惊魂未定,一时回不过神。
那人又说:“你反应很快。我这屋子里都是金磷粉,遇火光爆裂,你们差点便要先一步登天了。”
谁反应很快?
耳边传来司烟冷静地声音:“屋子里的味道很浓郁。”
那人有些诧异:“我特别研制的金磷粉,以数十种香料掩盖它原本的味道, 而且很是稀薄,寻常人寻常妖不应该闻得到……”
一柄凛冽的利刃划来,却只是在面前转了一圈, 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微微困惑道:“原来并非凡物……只是你这灵兽, 好像闻所未闻。”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认识“龙”。
这一点微弱的光芒也让司烟看清她的位置。
她盘腿坐在床上,厚重的床幔垂落,将她的容貌遮住。
钟吾皱了皱眉:“金磷粉是什么?”
看过原作的司烟知晓此物, 但此时也只能故作不了解。
“听她所说,应该是一种特殊的武器, 遇到火便会发生爆裂, 而在场的生灵亦要受到波及。”
“你这灵兽, 竟还有人的灵智,真是有趣。”她饶有兴致地道,忽然抬手——一束流光朝一个方向弹去。
司烟瞥见是明以湛的方向,坐视不理。
果然,明以湛挥挥手,那束流光也就散开了。
床幔里的女子见此心头震撼不已,好半晌都没有开口。
等再开口,语气里多几分警惕与冷意:“这里面,唯有你的修为我看不透。却不曾想有如此造诣,那这灵兽也就是你的灵宠了?”
司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
她不高兴地道:“我不是。”
闻言女子有些幸灾乐祸:“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收服。”
明以湛无声扬起唇角:“是啊。不过,如果你有别的企图,我劝你放弃。她不会是谁的灵宠。”
被猜中心事,床上的女子摸了摸鼻子。
同一时刻,烛火点燃,驱散屋中黑暗,变得亮堂堂。
“怎么会?”女子伸手拨开床幔,可见心中的震惊已经超出她的预料。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丽的脸庞,虽然生得秀丽,眉目却有一份坚毅与韧性,为自身添一份英气的美丽。
明以湛漫不经心说:“今夜风很大,你的粉末想是随风飘走了。”
她当然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明以湛更显得深不可测,这让她心里的忌惮更甚。
钟吾望着这张脸,冷淡阴郁的神色露出一抹疑惑。他回忆千百遍,也没能从回忆里找出一张与之相符合的脸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你是谁?”
因为明以湛的存在,她放弃原本的悠然姿态。
她沉默半晌,方才说道:“我为躲仇家追杀,不得已借用道友你未婚妻的名号,只为得以暂避此处。抱歉。”
钟吾更加警惕:“我不认识你。你又怎么会知道借用我的名号可以躲在这里?”
她道:“我买来的。景云阁通晓人间事,并总以此作为交易,所以我就去问他们,躲在哪里最安全?他们让我躲在太虚门。然后我又花了另一份钱,买来进入太虚门最简单的方法,也就是冒充你的未婚妻。”
闻言,钟吾长剑出鞘,直指对方。
她摊手,一脸友善:“道友,此事确实是我不对,但我也是迫不得已。除了冒充你未婚妻的身份外,别的事情我一件没干,如果你需要解释澄清我可以配合……不如这件事就算了,就当交个朋友,将来道友若有需要,可以尽管吩咐。”
说着,她眼珠子转了一圈,目光投向云梦。
她满脸真诚道:“姑娘,我与钟吾道友清清白白,你不要误会。”
看着她满脸真诚,云梦是满脸疑惑:“我没有误会,你和我解释做什么?”
“嗯?”她摸了摸下巴:“不是你那又是谁?这里也就你一个小姑娘……灵兽的声音也是小姑娘的声音……总不能是担心灵兽误会吧?”
被说中心事,钟吾的长剑险些没能拿稳。
游移在半空中的司烟忽然道:“你在说谎。”
她扯了扯嘴角,虽是在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你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你还能分辨真假话?”
司烟说:“既身为无相宗弟子,又有什么仇敌能够逼迫至此?”
她尚且从容的神色,因为司烟的这句话霎时破裂。
她的眼中闪过疑虑,但很快又恢复淡定,呵呵一笑:“你在说什么?”
钟吾皱起眉头来。相对于感到震惊,他更感到的是不解与怒意。
“你是无相宗弟子?那么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云梦在旁惊讶叫道:“无相宗?号称人族第一仙门的无相宗吗?”
“你不用想反驳。”
对方刚张了张口,就被司烟淡淡出声阻拦:“无相宗的修炼之道从不外传,你刚才出手虽然用的并非无相宗功法,但招式仍留有无相宗的意境。”
沉默半晌后,她轻轻笑出了声,等再开口时,她语气淡漠,还有一丝自嘲:“原以为自己隐瞒得足够干净,不曾想还是被一眼看穿。”
云梦震惊:“真是无相宗弟子?!”
既然司烟说破,她索性不再隐瞒,方才装出来的歉意荡然无存,秀丽的眉目中只有坦然,充满英气与洒脱。
“是,我是无相宗弟子,北殷绿绮。”
钟吾冷声:“我管你是谁,你出现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北殷绿绮叹息着摇摇头,勾起唇角道:“小少年,你这脾气可没有姑娘会喜欢。”
回答她的,是钟吾剑气如风的声音。下一刻,钟吾的剑横在她的颈边,再靠近一些,利刃将会割破她的肌肤。
北殷绿绮却不怕,悠悠道:“怎么?被我说中心事了吗?”
钟吾的脸色几经变化。
司烟知道他的脾气,连忙道:“钟吾,不要冲动。”
接着,北殷绿绮便见冷漠的少年立时将剑收回剑鞘里,半分犹豫也没有。
她暗暗称奇,讶然望向司烟:“你们到底谁是灵兽,谁是人?”
“其实,你只有说出真话这一条路。”司烟对她的问题不予理会,转而直入主题,“你一个无相宗弟子在太虚门的地盘上,可不容易全身而退。我们只需要禀报掌门,掌门一定很乐意将你交出去质问无相宗,届时,不管是你有密谋,或是无相宗有密谋,都不会好过。”
北宫绿绮没有因为她的暗暗威胁而有任何神色变化,甚至笑容愈发的深:“你们不会这么做的,如果你们想,刚才就已经做了。而且我的确和景云阁有过交易,这个地方确实是太虚门最不重视的地方,钟吾这位弟子,确实是最低微的弟子之一。”
“所以,我只要有合理的理由,太虚门掌门就不会为了你们前去问罪无相宗。”
司烟也是一笑,只是她的龙脸上看不出来:“看来你付给景云阁的钱不够多。”
“什么意思?”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啊。钟吾被太虚门掌门收作亲传弟子,我旁边这位就是钟吾的师兄——太虚门掌门的另一位亲传弟子。两位掌门最看重的弟子,足不足矣为你前去问罪无相宗呢?”
司烟一口气说完话,脸不红心不跳,甚至抬起龙爪指了指一边的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明以湛。
被突然一指的明以湛瞥了她一眼,眼中似有笑意。
面对北宫绿绮震惊的眼神,他淡然颔首:“嗯,我是师兄。”
钟吾:“……”
他很不甘心很不开心。
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只能选择沉默。
北宫绿绮眼中惊疑不定。
她并不容易相信旁人说的话,但她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她看不穿明以湛的修为到底有多高,但可以肯定的是,有这般修为绝不是普通人。
如果是太虚门掌门的亲传弟子,那么完全够资格。甚至以他天赋,必深受太虚门掌门的看重。
如此一来,她的计划何止被打乱?现在她陷入两难的僵局。
不过,她依然很快回过神,很好遮掩自己的微微不安。
她扬唇一笑:“你这小小灵兽,怎么都是你在说话?难道其他人不会说吗?”
“你有所不知。”司烟平静地道,“其实我是他们的大师姐。”
钟吾:“……”
明以湛:“……”
北宫绿绮:“……”
她难以遮掩自己流露出困惑:“何时太虚门掌门收了一只灵兽作为弟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掌门乐意。”
北宫绿绮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仔细一想,虽然收灵兽做弟子有些离谱,但并非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况且这灵兽灵智聪颖,还能口吐人言。太虚门掌门一时兴起,收来当弟子也似乎理所应当。
转眼间,她已经说服了自己。
不过……
“那也不必事事都由你开口吧?”
“唉,道友有所不知。”在这时,明以湛忽然叹息一声,开口说,“我这位大师姐很是霸道,有她在,就没有我们说话的份。”
司烟:“……”
司烟:“嗯,对,我很霸道。”
第45章
◎打人也打得很有礼貌呢!◎
“太虚门真是地灵人杰。不曾想近年来竟出了这么多天赋异禀的弟子, 而却半点消息也没有露出过,瞒得倒是严实。”北宫绿绮轻笑一声,她的声音悠悠然飘来。
却不知, 她是否真的信了。
亦或者, 其实真话或者假话都不重要。
司烟点了点头, 说:“谢谢夸奖。所以你应该明白,选择说出实情,会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北宫绿绮闭了闭眼,脸色微微发白:“既然这样, 那就没有办法了。”
她的内心好像经历一番挣扎,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地开口:“我原本打算就算是死, 也绝不会吐露实情。但现在我身份暴露,我不得不说了……比起告诉你们实情,我更担心被你们带回无相宗。”
“哦?”
北宫绿绮微微一顿,接着先是问道:“无相宗的掌门有位心爱的弟子,牧登白你们认识吗?”
云梦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陷入回忆里,半晌后终于从自己的记忆中想起这个人来。
“我认识。据说是无相宗近百年来天赋最高的弟子,若无意外, 下一任掌门应该是他。”
“不错。其实我原来说的话也不是谎话, 只是我没有说得太清楚。”北宫绿绮点头道。
“ 谁也不知,牧登白还是个禽兽,仗着自己修为高深, 欲对我行不轨之事。我抵死不从,连夜出逃, 他生怕我将他所作所为传出, 所以派人杀我。接下来的事,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没有谎话。”
她的话音落下,屋子里却静悄悄的。
北宫绿绮垂下眼眸,幽幽道:“如若不相信,你们可以暗查,必然可以查到牧登白暗中派人找我之事。”
闻言,司烟才开口说道:“原来如此啊。”
云梦见司烟似乎是信了,于是放心的义愤填膺道:“人面兽心的东西!”
钟吾皱起眉头:“所以你便是脱离无相宗了?”
北宫绿绮的声音染上一层怅惘:“是啊……发生这样的事,我还能怎么回去。我也不敢回去。”
说完之后,她见司烟只是看着她,却不说话。
一丝暗光划过她的眼底,她仰起头直视司烟:“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司烟摇了摇头,声音很平静:“没有,我相信。”
相信,才怪。
尽管知道对方在胡诌,但司烟更了解北宫绿绮的性格。
她如果不想说出实话,那么不管怎么做都难以让她开口。如果兔子逼急了会咬人,那不如先装作相信兔子的模样。
北宫绿绮松一口气,神色显得极为诚恳:“我明日就离开这里,不会再打扰你们。实在对不起啊……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
“没关系。”司烟眼珠子一转,“你这么可怜,我好心疼啊。所以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
然而,无论是司烟的脸上,还是语气里,都感受不出任何心疼。
北宫绿绮不动声色扫视四周一圈。
实际上,除那只幺蛾子妖外,其他要么冷淡平静,要么和煦一张脸,却都辨不清心中任何想法。
仿佛他们只有这一种神色。
见此,北宫绿绮脸上更显诚挚:“谢谢你。”
司烟转身:“那我们走吧,不打扰你休息了。”
钟吾当先一步去开门。
门开启的刹那,寒风刮了进来,只见空中飞来一只仙鹤,鹤上跌跌撞撞跑下来一个人。
一边跑,他一边激动地大呼道:“阿绿呀阿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北宫绿绮听见这道声音,眼皮一跳。
但还来不及阻止,对方已经一连串将话抛了出来。
“好消息就是你果然成功阻扰了掌门渡劫!你成功啦!但坏消息是掌门已经知道这事儿是你干的了!”
司烟:“哦?”
见到门口的一行人,对方连忙刹住脚步。
朦胧灯火下,对方是个约莫五六十岁的男人,身材矮小,脸颊红通通的,显得极为滑稽。
他瞪圆了眼睛,吃惊地道:“咦?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咋还有只奇怪的东西?”
司烟纳闷:“我这很奇怪吗?”
明以湛安慰道:“不奇怪,只是他没见过世面。”
下一刻,北宫绿绮已经冲了出来,气得咬牙切齿:“你是想宣扬得整个太虚门都知道这件事吗?用不用我帮你传个音?”
滑稽的老头挠头:“不用不用。我也没想到这么多人嘛。”
“看来你还是没有说出实话。”司烟微微侧头,凝视着她。
北宫绿绮走出门去,站在滑稽的老头面前。
老头紧张地道:“对不起啊,阿绿。”
“我真不该带你出来,更不该让你去看情况。”北宫绿绮声音极冷,但神色却没有愤怒,只有一些无奈。
“我想,有些话你们不知道更好。”北宫绿绮说道,“所以之前一直对你们有所隐瞒。”
云梦气鼓鼓道:“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了!”
钟吾再度拔出了长剑,剑尖指向北宫绿绮:“现在实情已经很清晰了。之前遇到的渡劫,原来是无相宗掌门,而你……身为无相宗弟子,却想干扰掌门渡劫。”
“太可恶了!”云梦又有些不解,“可是她就在太虚门里,怎么干扰无相宗掌门渡劫呀?”
明以湛在一旁,用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说:“据说有一种失传已久的阵法,可于千里之外操纵。以阵法干扰渡劫,倒也不难。”
“那为什么选在太虚门?”
明以湛随口道:“若想将阵法催动至最高力量,那么阵眼的选择之地便另有讲究。此处大抵是最佳之地。”
北宫绿绮的目光投向明以湛,意味深长道:“你知道的很多。你真的是太虚门弟子吗?那杀你的人一定也很多。”
明以湛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是不少。”
闻言,司烟不由自主朝他看去。
感受到司烟的目光,他转眸,四目相接。他的唇边依然是和煦的笑意,似乎对于杀他的人很多这件事不以为然。
司烟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论起来,其实想要她命的人应该更多吧。
所以说,有空研究明以湛的身份,倒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
云梦在这时发出疑问:“可是,你身为无相宗弟子,为什么要干扰你们掌门渡劫?”
钟吾的长剑已经向着北宫绿绮刺去。
“答案是什么重要吗?她做这件事已经牵连到太虚门,牵连到我师父!现在只有将她交给无相宗掌门,才能化解此事。”
北宫绿绮轻灵一晃,闪避钟吾的剑气。而剑气划过之处,林木断裂,轰隆砸地。
“你说得对,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但你并不会是我对手。”
钟吾的剑气愈发汹涌凛冽,他的发尾在空中划过一道墨色弧度。
滑稽的老头手舞足蹈地大叫道:“怎么动不动就出手呢!你们这些修仙人士真是暴脾气啊,有话好好说嘛!”
司烟在一旁观战了一会,将目光投向明以湛。
“明仙君,帮个忙。”她很清楚北宫绿绮的实力,“就算是钟吾和云梦联手,也不会是她的对手。而我现在法力流失,更帮不了什么忙。”
“想要截下北宫绿绮,只能靠你出手了。”
明以湛轻一挑眉,笑吟吟道:“我见司烟对她很是和善,原以为会帮她。”
司烟有些纳闷:“你从哪里看出我的和善?”
“从头到脚。”
如果不是明以湛一脸认真……就算是一脸认真,司烟也觉得他意有所指,别有意味。
“所以,你能出手吗?”
有求于人,司烟连忙顺着明以湛的话,让自己表现得更和善。
明以湛凝视她片刻,说:“司烟,你现在的神情,和北宫绿绮说谎时的神情很像。”
司烟:“……”
什么?她的眼睛里分明是真切的诚挚好吗!
这时,明以湛说:“可以。”
嗯?
未等司烟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只见明以湛的袖中飞出一道细长的光。
北宫绿绮忽然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
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正迅速准备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的目光精准无误转向明以湛。
“是你?!”
明以湛温文和煦一笑:“是我。”
北宫绿绮哼了一声,敏锐道:“我现在彻底确认,你不是太虚门弟子。”
太虚门如果有这样一位弟子,只怕早跳出来向整个修真界炫耀,怎么可能藏着掖着。
明以湛神色不变:“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滑稽的老头停止了手舞足蹈,转而一脸激动地向北宫绿绮感慨:“阿绿,你瞧瞧,这才是修仙之人应该有的手段嘛。打人也打得很有礼貌呢!”
北宫绿绮无语望天:“你能明白,现在是我被抓住了吗?”
老头挠头:“但我见他们不像是恶人。”
钟吾收回剑,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转身,朝明以湛道:“谢谢。”
虽然语气很僵硬,脸上的表情也很臭。
但能对明以湛说出谢谢,也可以预料得到,他内心做了一番斗争。
不等明以湛回答,钟吾转而对司烟说:“我想带她去无相宗,将她交出去。只有这样才不会连累我师父。”
明以湛的声音当先传来:“司烟正是想这么做,所以我才会出手将她留下来。”
他一点让人插话的意思也没有,话说得很和煦,也很快:“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无相宗。不用谢。”
第46章
◎我们越来越了解彼此了◎
晨光熹微里, 雨水依然充沛,斜斜落在地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阿吾。”
一声轻唤遥遥传来。
钟吾连忙转过身, 果然见到撑着伞走来的清净道人。
他迈开步子, 飞快地迎上去, 紧绷着手臂扶住清净道人,一边低声说:“师父,我……”
“你呀,又要不告而别。”清净道人空洞着双眼, 虽然神色依然和善,但语气责备, “如果不是明小友告诉我这件事,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只怕还要好一会才能发现你又不见踪影了!”
钟吾愣住,猛地转头看向明以湛。
明以湛却好像是一位旁观者,姿态闲适,不发一言。这让钟吾心头腾地升起一股火来。
“明以湛, 你同我师父说了什么?!”
“不可如此对待朋友!”清净道人当即拔高声音,斥责道。他神色蕴含一丝怒意,竟是罕见动了怒。
这让钟吾心里对明以湛的怒意更深。
清净道人厉声接着说道:“明小友会是你最好的一位朋友。对待朋友当真诚友善, 不可仗着朋友脾气好而胡乱发自己的脾气。”
钟吾闷声道:“他不是我朋友。”
话音刚落, 钟吾脑袋猛地一痛。
清净道人怒气冲冲,手中握着收拢起来的伞——刚才,他正是用伞柄敲打钟吾的头。
“阿吾啊。”半晌后, 清净道人缓和了语气,他叹口气说, “其实, 为师从来没放心过你。你总是随心所欲, 越是这样,我越不放心……但现在你有这群朋友,为师也就放心了。”
他语气关心:“注意安危,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的同伴。”
钟吾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清净道人已经朝司烟一行挥了挥手,接着转过身,撑伞慢慢远去。
钟吾望着那道背影,心绪千百转,滋味复杂。
他有心想要做点什么,可是却迈不开步子。
司烟的声音传到耳边:“钟吾,去好好和你师父道个别吧。”
这一刻,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予以他无边的勇气。
钟吾迈开步子,飞快追了上去。
注视着远处钟吾与清净道人的交谈,云梦倍感新奇,扭头看向明以湛:“钟吾显然是想瞒着他师父偷溜,你为什么还将这件事告诉他师父呢?”
明以湛散漫笑着回:“大概我多管闲事,又不想让他如意。”
云梦用一种“你好奇怪啊”的目光瞪一眼,扭头不再理会。
与此同时,司烟却是用一种更加奇怪复杂的眼神注视他。
觉察出目光的明以湛望去,他微微扬起眉头,无声疑问。
见此,司烟却忍不住想笑。
“明仙君看起来淡漠,实则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呢。”
明以湛坦然接受:“当你是在夸我了,谢谢夸奖。”
“只是,我不是很明白。”司烟微微歪了歪脑袋,有些困惑,“清净道人为人和善,你着意关心我能理解。但你和钟吾的关系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为什么会想帮忙弥补他和他师父的师徒关系?
“这样的事情,需要什么理由吗?”明以湛唇边带着浅淡的和煦笑意,眸光澄澈,“自然而然就去做了。”
他澄澈的眸光像是天边一抹旭日,在这一刹那,好似闪耀着璀璨金光。
司烟心里朦胧有一种感觉,他的确是不属于这个凡尘间啊。
那方,钟吾已经和清净道人告别完,折身朝他们走来。
司烟笑眯眯道:“虽然你是好意,但钟吾大约不会承你这份情。不过,你应该也没想他承这份情吧。”
“自然而然去做的事”,又哪里会想所谓的回报呢?
“司烟,我很欣慰。”
司烟因为明以湛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时有些迷惑。
“欣慰什么?”
“我们越来越了解彼此了。”
“……”
不及司烟回过神,钟吾已然走到身边。
他神色淡淡,只是瞥向明以湛时,可见仍不太高兴。
不过,大抵是方才师父的教诲犹言在耳,故而他敛了脾气,只是对司烟轻声道:“司烟,我们走吧。”
天色尚早,再有清净道人的打点,他们还算顺利的离开太虚门。
只是北宫绿绮难免阴阳怪气来一句:“太虚门弟子们真是有趣,出自家门,怎么感觉像是在做贼一样?”
北宫绿绮行动无碍,但双手却被一条金光灿烂的绳子捆住。
看起来不算稀奇,却只怕是件罕见的宝物,她被捆住后竟力气渐渐消减,与寻常凡人并无二般。
她已经试图破解,却无可奈何。
于是,她忍不住用气愤的眼神瞪向那道身影。
明以湛毫不在意,微笑着说:“你尽可以尝试将它解开,如果你能解开,这条绳子便送你了。”
“说话算话吗?我若解开得了这绳子,便将你捆了卖了。”北宫绿绮用不了法术,心情烦躁,便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你这皮囊不错,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一旁传来焦急地声音:“阿绿啊,你现在是俘虏,万万不可这样嚣张啊!”
“嗯。”明以湛点点头,赞同道。“还是你爹明理。”
北宫绿绮眼皮猛地一跳。
云梦已经吃惊叫出了声:“爹?”
那位滑稽的老头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道:“哎呀,少年郎,你怎么知道的?”
司烟同样很吃惊——如果不是他们相处有些时日,她都要以为明以湛也是看过剧情的人。
她知道这位滑稽的老头是北宫绿绮她爹,是因为她看过原作,那明以湛又是如何知晓?
见众目光齐齐投来,明以湛似乎也有些感到不解:“这难道不是一看便知吗?除了对你爹,你还会对谁这般客气?”
客气吗?
众人暗暗摇头。谁也看不出来。
连北宫绿绮在内,都感到匪夷所思。
北宫绿绮她爹倒是乐呵呵:“是啊是啊,阿绿很有孝心的!”
“你不要胡说。”北宫绿绮声音僵硬,冷冰冰地道,“这些事不关你的事,他们也不为难你,你快些走吧,别再跟着我了。”
“那不行。”她爹坚定摇头,关切说道,“我得照顾你啊,否则你现在双手被捆着该怎么吃饭休息呢?”
“并不需要。”毫不理会关切的话语,北宫绿绮淡漠地说,“我早已经辟谷,数日不吃也无所谓。你留在身边只会拖累我,别忘了,我现在的处境就是你带来的。”
她爹神色局促,有些手脚不知何处安放。但很快又笑起来,仿佛没听到那些冷冰冰的话语。
“所以爹才要将功补过嘛!况且,他们怎么会放我离开呢!我们可是一伙的!”
从来没见过父女是这样相处的……
钟吾不知想起什么,眼底泛起一抹波澜。
他忽然出声道:“我们只要带北宫绿绮到无相宗去,无关人等可以自行离开。”
北宫绿绮她爹正急切的想开口,便听一道清朗声音悠悠传来。
“女儿处境困难,做父亲的哪能安心离开。倒不如成全他们,叫他们一同前往无相宗。”
“对对对!”老头一听登时笑得像是一朵灿烂的花,滑稽得让人忍俊不禁,“那我们就互相照顾、互相照顾。”
钟吾锐利的目光朝明以湛投去,好似极寒之地的冰柱,凛冽刺入人的骨头里。
“你是故意与我作对?”
明以湛轻笑道:“我好像没有这个必要?”
双方之间的暗流似乎更加涌动。
不过……好像也只是钟吾单方面的涌动。而明以湛,沉寂得像是一汪死水。
司烟瞧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明以湛所做的每一件事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却总有用处。
他此时让北宫绿绮她爹留下来,应该是另有想法。
还不等她试探明以湛几句,她就感受到另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道目光软绵绵的,有些可怜。
钟吾这一路算是一波三折,心情实在不美妙。
而无论对明以湛如何愤恨不满,每每朝司烟看去时,神情都会变得柔和,隐约还流露有些许委屈。
司烟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人都有情感需求。更何况他这些年的经历实在太困苦,心底对情感的渴望想必比其他人更强烈。
思及此,司烟飞到云梦身边,龙尾拂过云梦的发丝。
“司烟大人?”云梦迷茫眨眨眼。
“你外出这么久,你的亲友可会担忧?”
云梦对于司烟这个突然的问题,有些感到意外。
司烟大人是在关心她吗?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心情小小雀跃了起来,急忙摇摇头道:“我们蛾子寿命很短。只有我幸运的得到机缘从而修炼成妖……而在此期间,我的亲友寿命早已经到了头。”
一直竖起耳朵听她们谈话的钟吾,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心底有某种东西触动了。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得到机缘修炼成人,但亲人却寿命已尽……你的心情想来很不好受吧?”
云梦再度摇了摇头:“其实吧,在我身为蛾子时,我并无灵智。再者,全族中唯有我修炼成人,我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都没有……所以,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谁。”
钟吾:“……”
他阴阳怪气道:“果然,妖……幺蛾子都没有心。”
云梦气愤不已,学着他阴阳怪气:“是啊,不像你们人都是黑心肝!”
钟吾及时收了口,以不至于冒犯到同为妖族的司烟。
但依然有些忐忑,忍不住偷偷看向司烟。
好在司烟神色并不见生气,但她似乎有些抓狂。
司烟确实抓狂。因为她没想到辛辛苦苦想制造一个同病相怜的场面都这么难。
钟吾和云梦不是男女主角吗?为什么说个话都能吵起来!
不过从刚才的谈话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钟吾看起来对这世间一切都淡漠无比,其实心底仍是留有一片柔软的地方。
这一次,司烟决定直接从钟吾身上做切入点。
她状若无意地问道:“你师父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看起来伤得有些重。”
钟吾沉默片刻。
倘若今日是他人问起,他根本不会回答——这么多年来,他也从不提起这些事。但因为是司烟,所以他仍开了口。
“具体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师父说过是与仇敌决战时受伤。他失去一双眼睛,仇敌失去性命。”
“也就是说,在你拜他为师时,他就已经看不见了?”
云梦不解地问,“可是,他既然看不见,又该如何教导你?你怎么会拜他为师?”
钟吾下意识想要讥讽,但在觉察到司烟同样疑惑的眼神后,他忍了下来。
半晌,他声音低低传来:“我尚在襁褓时,便被师父捡到。他虽看不见,却仍坚持将我拉扯长大。”
话一说出口,心头压着的沉重也似乎一下子轻了许多。
他接着说:“师父原来是太虚门前掌门最看重的弟子,失去眼睛后景象可想而知……何止是太虚门最低微的一脉。其实早已被无视了。”
云梦瞪大眼睛:“那你父母呢?他们不要你了吗?”
钟吾同样瞪她一眼,没有说话。
司烟清了清嗓子,低声无奈道:“云梦……”
云梦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的冒失,她冷哼一声,撇嘴道:“你们人才是没有心呢,能将刚出生的小孩丢了,得是多么狠心啊。”
这一次,钟吾不再反击。
话题就这么结束了,留下细细密密的雨水冲刷着往事,只是凉意犹存。
去往无相宗的路横跨着一条大江。
江水滔滔,寻常修士御剑飞行难以渡过,多是行至一半力竭掉落。
如果是法力全盛的时幽妖皇在,那渡过大江自然不是问题。而现在一则人数众多,二则司烟法力流失,无论如何也只能乘船走水路了。
司烟一行抵达江边时,正好有一艘船准备出发,且将经过无相宗。
登上船只后,司烟叫住北宫绿绮她爹,一时对称呼有些犯了难。
北宫绿绮她爹一眼看穿司烟的为难,连忙笑道:“我姓名叶端瑞,熟悉的人都叫我老叶,你们也这么称呼我吧!”
他笑起来时还是那副滑稽的模样,此刻甲板上正对着光,映照着他的双颊红扑扑,像是被人抹了一圈胭脂。
注视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司烟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难以言喻。
第47章
◎我只见过一条龙,就是你这条◎
转瞬间, 一片阴云飘来,将光遮拢住,叶端瑞那张红扑扑的脸变得淡了, 异样减弱不少。
“行, 老叶。”
司烟凝视片刻, 暂且压住心中的疑惑。
“这一带常有水鬼出没,你行动小心一些,尽量待在厢房中不要出来。”
“好好好。”老叶忙不迭应下,又低声说道, “几位朋友,其实我们阿绿心地很好, 只是不太会说话,你们不要见怪。”
北宫绿绮是修仙者,耳力不同凡人,自然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又是尴尬又是愤怒,飞快地打断:“谁要你说这些了?该做的不做, 不该做的你倒是每一件都要做!你以为你真是为我好吗?”
老叶被女儿一通教训,一点也不见生气,反而着急忙慌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
“父母之心便是如此。”在这时, 明以湛忽然温声道,“你父亲已经年迈,陪伴你的时间只怕不长了, 若寻常时能多体谅,将来也可少些遗憾。”
“老叶, 你们进屋休息吧。”
老叶连连朝着明以湛道谢, 北宫绿绮懒得等待, 快步走到厢房前——因为手被捆着,故而伸腿将房门踹开。
听见动静的老叶连忙跟上去,又是铺床又是倒水,生怕女儿不舒服。
“嘭!”北宫绿绮又是一脚,利落地把房门关上。
云梦哼了一声:“他们父女真是一点也不像。”
钟吾则看向明以湛讥讽:“从前倒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管这种闲事。”
明以湛却一反常态没有反击钟吾,而是说:“你师父待你如同儿子,这话也是说给你听的。”
他神色间依旧温如清风,江上的雾霭微微拢住他的长眉,似乎还挂着些许水汽。
在这雾蒙蒙里,他的神情是认真的。
钟吾心里感到很别扭,但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必你多言!”
留下这句话,他快步离开了。
“也不知道这艘船安不安全……司烟大人,我去附近探探。”云梦展开翅膀,飞向半空。
很快,这里只剩下司烟和明以湛。
明以湛遥望着远处的雾霭,“江上寒气重,司烟可想饮杯酒暖暖身?”
司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龙身,“我这样能举起酒杯吗?”
“像喝药那样不就可以了吗?”
“嗯……有道理。”
于是,司烟尾巴一曳,随着明以湛的脚步来到甲板上。
这艘船的客人并不多,且都是修炼之士,故而看见司烟的不多,就算看到了,也只以为是没见过的灵兽,顶多多看几眼。
见此,司烟又想到桑蕴和。看来桑蕴和果真信奉‘龙’,这路上遇到的人也不算少,除明以湛外,也就桑蕴和识得……
司烟看着正在倒酒的明以湛,若有所思:“明仙君从前见过龙吗?”
“我只见过一条龙,就是你这条。”
“是吗?认识‘龙’的可不多啊,仙君当真博学多识。”
明以湛但笑不语,他微一拂手,酒水便如涓涓细流般淌在半空。司烟只需张开嘴巴,酒便能轻易入口,她喝了两口酒,腹中生出暖意。
一起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司烟倒是不再执着于试探出明以湛的真实身份。
只是,她忽然有些感慨。
“你不是人也好。”
明以湛目露无奈:“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骂我。”
司烟摇了摇尾巴,“我从前想不出神或者仙是什么样子,现在想来,如果是你这样的,真是正好。”
“为什么?”明以湛好奇地问。
“你的作为,担得起人们对你的信奉。”
司烟不是在玩笑,而是认认真真说出这句话。
她可以感受得到,明以湛生来的温柔。尽管有时说的话有些欠扁,但却总能设身处地行正之事,大到为天下苍生,小到照顾身边的人。
明以湛握着酒杯的动作顿住,他凝视司烟,弯起唇角:“谢谢你,司烟。”
他又补充:“这并非客气。而且我知道,司烟你或许有很多不得已,但你从无害人之心。”
“是吗……”司烟呢喃,“可我注定没办法像你一样纯粹。”
“那有什么关系?”明以湛嗓音轻柔,“众生都有不得已之处,只需不忘自己的本心,尽力去做,管他是否纯粹?”
司烟有豁然开朗之感,她不禁笑了:“仙君再给我倒一点酒吧。”
明以湛一边倒酒,一边无奈说:“什么时候你才能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对你尊敬一些不好吗?”
“朋友间可没有这样的尊敬。可见司烟还没有拿我当朋友。”
【就你也配?】
正当司烟因为明以湛的话微微恍神时,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平波无澜的声音。
司烟很震惊,系统何曾这么说过话?
【任务紧迫,望宿主少和无关人员说话,尽快达成任务】
似乎感受到司烟的震惊,系统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仿佛方才的话只是司烟的幻听。
看起来,系统对于明以湛不只是排斥,还有厌恶。
司烟若有所思。
一股浓烈的腥臭随着江风滚滚涌来,闻之欲呕。
空气似乎都变得黏腻了,沾染在肌肤上十分不适。
明以湛皱了皱眉,倒掉手中的酒,仿佛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了。
“呜呜呜……”
女子的哭泣声飘来,若隐若无,像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司烟听见那道声音就在北宫绿绮厢房附近。
“不妙。”
……
老叶推开厢房门,伸头探向外面:“有女娃在哭呢!哭得好伤心啊!”
仿佛为证实他的话一样,女子的哭声更加清晰,来回飘荡。老叶有些动容。
“你别出去。”北宫绿绮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着眼睛漠然道,“别人的事不要多管,你如果不安心就把门关紧,如此就听不到了。”
“这……”老叶有些犹豫,但他很听女儿的话,踌躇着还是收回迈出去的腿,打算将门关上。
“呜呜……救命!救命啊!我要被溺死了……我不会水……”
女子的哭泣声转变为求救声,声嘶力竭,慌张不已。
这一听,老叶也顾不上让北宫绿绮不高兴了,急切地往外冲:“哎呀,不好不好!是有人溺水了!”
北宫绿绮倏然睁眼,心头有一股火盘旋,但此刻她来不及发火,连忙跳下床跟了上去——
老叶冲到栏杆边向外探去,只见江水茫茫,女子的哭泣和求救声从水底传出,且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姑娘你坚持住,我马上就来救你!”
老叶熟识水性,他急急忙忙脱了鞋子想要跳下去,却被人从背后一把踹倒。
他“哎呦”一声回过头,却见到北宫绿绮怒气冲冲的脸庞。
她手被捆着,想要阻拦也只能用脚踢了。还好她行动敏捷……
北宫绿绮怒火中烧:“你蠢不蠢?你没听见声音是从水底传出来的吗?凡人如何能在水中发声?”
“这……”老叶呆滞住,这时也恍然明白了,他大惊失色,“难道水底的不是人?”
“多管闲事!”
“哗啦啦”江水掀起一道水柱,一个皮肤青白,披头散发的女人从水底钻出,她张开指甲尖锐的双手,向着离得最近的老叶扑去。
不好——
北宫绿绮心中掠过一丝急切,但此时她双手被捆,根本用不了法术!
就在她欲直接用力气抵挡之时,水底的女人忽然停住了动作。
“怎么是……”女人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凶狠的目光盯住北宫绿绮,转而向北宫绿绮袭去。
北宫绿绮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招呼着老叶掉头就跑。
老叶见女儿危险,从惊吓里回过神,连忙追了上去。
船上的人撞见这一幕都纷纷回到自己的厢房,紧闭房门。
“是水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还是避一避为好啊!”
“这也太倒霉了!我来往这条江好几次,虽听说有水鬼出没,但每次都平安无事,怎么这回这么倒霉碰上了?”
“北宫绿绮,到这里来!”
不顾一切往前奔跑的北宫绿绮听见这句话,当即毫不犹豫转身跑去。
那边,司烟与明以湛及时赶到。
明以湛手中施法,火焰亮起,一道火浪向水鬼卷去。水鬼畏惧火焰,见火浪汹涌,便要四处躲闪。
不如……
水鬼眼睛狡猾一转,忽然飞快地向老叶奔去,似乎要以老叶之躯抵挡火焰。
北宫绿绮心急如焚,但她双手被捆无法施力。正当她准备求助司烟时,却见司烟已经飘然上前,一尾巴甩向水鬼的脸。
“嘭!”水鬼脸朝地,砸了个严严实实。
趁此时机,明以湛的火焰在水鬼四周纷纷冒起。
再不敢逗留,水鬼钻入水底,无影无踪。
听闻动静,钟吾和云梦也赶到了。
“度水时最得小心水鬼了。”
“据说水鬼大多是投水自杀或因意外而溺死者,他们受到水中阴气的影响,很难轮回转世。最好摆脱的办法,是将活人拉入水底淹死,做为自己的替身,好让自己顺利轮回。这也就是替死鬼。”
“这水鬼颇有修为,幸好无事……”
老叶惭愧道歉:“都怪我不谨慎,明明小友已经叮嘱过不可随便行动……”
北宫绿绮忽然道:“罢了,你也是救人心切。”
注意到老叶诧异的目光,北宫绿绮感到不自在:“幸好那水鬼瞧不上你,否则……以后机灵一点。”
老叶见女儿不再生气,笑得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什么都肯应承下来,也不管合不合适:“是是是,以后爹都听你的。”
北宫绿绮走向司烟,神色间依然是不自在,好半晌才能正视司烟:“刚才,多谢你救我爹。”
“应该的。”司烟道,“我们只是针对你,并不针对你爹。况且你爹只是普通人。”
“其实,我能赢过无相宗。”北宫绿绮忽然道。
她的目光晶亮,里面却藏有汹涌的浪水,只需要一点风,就能掀起惊天骇浪。
第48章
◎不留下来多画几个饼吗?◎
将话说出口后, 北宫绿绮心里一下子安定不少。
她认认真真注视着司烟的双目,语气越来越高昂,心中的激荡之情不自禁流露, “你们并非真的是打抱不平吧?我虽然不清楚你们的目的, 但我推测你们想要与无相宗交好。可是, 就算把我交出去,无相宗真的会信任你们,同你们真的交好吗?”
云梦心直口快,怒道:“怎么不是……”
打抱不平……
瞥见司烟的神色, 瞬间领悟的云梦默默收回那四个字,话语戛然而止。
咦?难道真的不是?
司烟并不说话。
北宫绿绮有敏锐的观察力, 她相信自己的推断。
所以尽管司烟不说话,其他人亦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北宫绿绮也不受影响。她理了理心绪,接着说:“但如果你们放过我,我必承这份恩情。我与无相宗已经决裂, 我只许赢不许输,况且,我知道自己一定能赢……如果我能拿下无相宗, 无相宗将视你们为朋友。”
“好大的口气。”钟吾讥诮地冷笑, “无相宗位列仙门之首,无相宗掌门就算此次渡劫失败,其修为境界, 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就凭你?赢得过?”
“我有把握。”北宫绿绮回答得笃定,她眉宇之间的英气凛然。
钟吾轻嗤一声, 却并未说话, 而是将目光转向司烟。
他感受得出来, 司烟对北宫绿绮的态度不同。实际上,她是有些信任北宫绿绮的。
北宫绿绮道:“我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司烟忽然打断:“不急,我还要考虑考虑。先和你爹回去休息吧。”
闻言,北宫绿绮心里有些遗憾,但她也不是纠缠不休的人,只好先和老叶一起返回厢房。
司烟心里自有打算。
他们现在在北宫绿绮心里有一定的友善值,但她希望北宫绿绮帮忙的事情,光凭这点友善值还不够。
所以,时机还未到。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悬挂在空中,月光如轻盈的一条绸缎倾泻入江,引江水闪动粼粼波光。
一艘大船徐徐行驶在江中,数道黑影身披月色,悄无声息踏水而来,降落在甲板上,却不发一点动静。
“师兄,就是这里吗?”低声说话的人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万般不情愿扫视四周,只有当目光投向前方的青年时,才会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崇敬。
前方的青年迎风而立,眉宇冷峻。
“是这里。她一登船,船上的水手便发了消息禀报我。”
身后的小少年更加不情愿,满怀担忧地嘀咕道:“若是被发现……师兄何必拿着大好前程做赌注呢?”
“别说了。她回去必是死路一条,我不能放任不管。”
“她做出这种事来,摆明了无情无义!”小少年气愤地道,“况且,她也从不将师兄放在心上,又强势又孤僻,亏得师兄日日想她。依我看,就该让她回去见掌门!”
“她性格向来强势,但我相信她心里有我,或许此事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
几个人寻踪觅迹,推开厢房。
北宫绿绮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
站立在门边的青年露出惊喜的笑容:“绿绮!”
北宫绿绮见到他们似乎并不意外,随口道:“哦,是你们啊。”
因为北宫绿绮的冷淡,青年一时有些怔怔,眼底划过一抹伤心。
一边的小少年见师兄心伤,本就不满,现在更加感到愤怒:“登白师兄不计前嫌,尽管你做下罪无可赦之事,却仍念着旧情,想要救你,你却毫无悔改之意!你真是可恶!”
大半夜被人冲上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北宫绿绮心里除了烦躁只剩下满肚子火。
她的眼神渐渐变冷:“ 牧登白,我以为之前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后各走一方,再无瓜葛。现在这般问罪又是为何?”
牧登白深吸一口气,朝小少年摇了摇头。
在牧登白的眼神示意下,其余的人纷纷退出厢房。
房门合上。
“绿绮,我不是来问罪的,只是掌门现在很生气……”
北宫绿绮随意点点头:“哦,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我便能见着了。”
牧登白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平静,一时哑然。
半晌后,他才低声接着说:“抓你的都是些什么人?绿绮,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离开。”
“原来你是来救我的。”北宫绿绮神色突然转变,眼睛弯起,笑容满面抬起手,“ 那你一定有办法帮我解开绳子吧?”
牧登白见到北宫绿绮的笑容,心里总算有了些许安慰,忙不迭点头,便定睛去看捆住北宫绿绮双手的绳子。
绳子并不粗,隐约间似有灵气闪动,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没想到抓住北宫绿绮的那些人竟有这样的宝贝?
到底是什么人?
牧登白心中疑虑丛生,但他不以为然,当即亮出手中的宝剑。他衣袂翩然,剑气凛冽,一道凌厉的剑光劈向绳子——
绳子灵气闪动,完好无损。
北宫绿绮“啊”了一声,惊讶道:“你没办法解开绳子吗?不应该吧?你可是掌门最心爱的弟子呢。”
“我再试试。”
牧登白握紧手中的宝剑,提气再度挥去——绳子依然完好。
不甘心的他一连挥了数十下,房内烛火摇曳,风浪不休。可是这绳子仿佛是长在北宫绿绮手上一样,根本劈不断。
见牧登白额头上都出了汗,北宫绿绮遮住眼底的狡黠,叹道:“算了,想来你也尽力了。”
“没关系的。”牧登白咬牙道,“我认识许多能工巧匠,定有破解之法。绿绮,我先带你走。”
“你说带我走,是想带我去哪里?难不成,你想放弃掌门首座弟子的位置,要同我这个大逆不道之人私奔吗?”
面对北宫绿绮三分讥诮的质疑,牧登白脸色晦暗。
好半晌,他才说:“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我保证那里没有人能伤到你。等我将来坐上掌门的位置,我就接你回去,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
北宫绿绮直视着他,然后干脆利落说:“不要。”
牧登白没想到尽管是这样的处境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强势。
为什么永远不肯服软?为什么看他冒着违反宗规,披夜来救她,她却一点感动也没有?
牧登白不理解。
“如果你今晚过来就是想来和我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北宫绿绮补充道,“你放心,关于你我从前的那点破事,我不会说出去,不会影响你的大好前程。”
“你明知我并不担心这个……”牧登白眼神晦暗不明,最终,他叹了口气,“绿绮,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罚呢?既然你不肯和我走,那我只好想办法将你带走了。”
牧登白一个手刀砸向她的脖子,她身子一软,沉沉昏去。
他早就发现北宫绿绮被绳子捆住后,法力流失。否则以她的性格,只怕早就动起手来。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会流露出柔软的一面。
牧登白温柔地凝视着紧闭双眼的北宫绿绮,打横抱起,走出厢房。
“师兄……”
“我们走。”
牧登白心里忌惮绳子的主人,能获此宝物的,只怕不是寻常人。还是小心为妙,尽快离开。
就在这时,江上的风似乎大了些。
一道声音从空中飘来:“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多画几个饼吗?”
“什么人?!”
几个人惊疑不定,纷纷亮出自己的法器。
待目光巡视一圈,才发现屋顶上的几道懒洋洋坐着的身影,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注视他们。
相比他们的忌惮,屋顶上的人却很有闲心闲聊起来。
“司烟大人,你是说堂堂无相宗掌门的首座弟子,方才那番话都是在画饼吗?”
“你觉得他敢对抗无相宗掌门吗?”
“此人眼神躲闪,看起来不敢。但他一定会冠冕堂皇说自己尊师重道。”
“你觉得他有本事当上无相宗掌门吗?”
“此人身法虽然不错,但看来是一点苦也受不得,想必是成不了大气候的。但凭他是无相宗掌门的爱徒这层关系,想必无相宗掌门如果一命归西,十有八九可以把位置传他手上……嗯,再等个几百年应该差不多。”
“你觉得他会迎娶北宫绿绮吗?”
“此人看起来对北宫绿绮似乎有些感情在,但更重视自己,想必不会付出更多了。再说等他继承掌门之位还得几百年,北宫绿绮凭什么等他为他守身如玉呢?唔……掌门和他谁先死也说不准呢。”
云梦舒展着翅膀,恍然大悟:“果然是在画饼,还是司烟大人看得透彻。”
牧登白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这一席话,脸色青白交加。
可是,虽然这些人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善,却并无动手的恶意。
见此,他沉声:“多谢诸位捉拿我无相宗罪徒,现在我便将北宫绿绮带走了!”
司烟叹气:“人家又不愿意和你走,你逞什么能呢?”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就不劳诸位操心了。”
想是司烟的模样有些奇怪,牧登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忽而又道:“不知能否请诸位帮忙解开她手上的绳子?现在我们过来了,她也无力再逃。”
闻言,屋顶上几人的目光都投向明以湛。
明以湛唇边挂着和煦的笑,看起来很是友善。
他点点头:“可以啊。”
他分明一动未动,但北宫绿绮手腕上的绳子却已经滑落了。
牧登白心中暗道奇妙,更没想到此行会这样顺利。
他也挂上和善的笑容,道:“几位朋友我交定了,欢迎日后到无相宗坐客。今日我还有要事,就先离开了。”
“别急。”明以湛悠悠道,“感情一事,最忌误会不解,避而不言。你的心上人昏睡不醒,如何能和你赤城谈心?先待我将她唤醒吧。”
什么?
牧登白被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时,紧闭双目的北宫绿绮倏然睁开眼。
“……”
第49章
◎那还不如不打,免得丢人现眼◎
正对上北宫绿绮漆黑的双眼, 牧登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为什么?怎么会?
任他想破脑袋,他都想不出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无,他甚至什么也没看到, 对方就唤醒了北宫绿绮?有这样的神通吗?就算有妖族在旁边, 还有一只从未见过的灵兽……可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与此同时, 北宫绿绮已经在活动筋骨了。她的双手被捆许久,骤然解开,她居然还有些许不习惯。
她一边活动自己的手腕,一边目光沉沉注视向牧登白。
牧登白因为她陌生的眼神倏然一惊, 他动了动唇,试图解释自己的行为:“绿绮, 我知道你从来不肯服软,我不得已才只好出此下策。先别说这么多了……人族和妖族混在一起也就算了,他们的神通好广大,我们可要齐心协力。”
在北宫绿绮苏醒后,牧登白就明白了。
这些人并不打算轻易放他们离开。
此时他全神贯注紧盯着屋顶上的几人, 却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牧登白,我以为你我之间早已经了结了。现在看来,原是未必啊。”
北宫绿绮执起两柄利刃。弯月刀的样式, 刀锋淬寒, 呈现澄澈的浅蓝,江上的风吹乱她的长发,她唇边的笑渐渐收敛。
锋刃对准的, 是牧登白。
牧登白错愕间,其余几个无相宗小弟子已经震怒出声:“北宫绿绮,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有仇报仇罢了, 事先声明, 先动手的人是牧登白。但如果你们想拦着,我也不会手软的。”
牧登白哭笑不得:“绿绮,我那不是对你动手,我只是想救你离开……”
“那我是不是应该要谢谢你啊?”北宫绿绮语速飞快地打断,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经过我答应了吗?你以为你是谁?”
无相宗小弟子们忍无可忍,纷纷凌空而起,剑光刀影袭向北宫绿绮——
“无情无义!”
“口出狂言!”
北宫绿绮仍是立在原地,手中两柄弯月刀一转。
冲天的刀气震动!
身体还在半空中的无相宗小弟子们只感觉一阵猛烈的气浪涌来,霎时间他们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掀飞,挂在栏杆上摇摇欲坠。
“精彩!精彩!”
听起来有些奇怪的鼓掌声忽然响起。
循声望去,才发现鼓掌的是屋顶上那只从未见过的灵兽,她摇着尾巴,举着两只爪子相击,似乎观看得很过瘾。
生怕这场火不够旺盛,司烟“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师弟们能力不行呀,连近身都做不到,就输得落花流水。也不知道师兄怎么样?”
明以湛很配合地道:“想来也是半斤八两。”
司烟:“也是……那还不如不打,免得丢人现眼。还是牧师兄机智。”
牧登白:“……”
他面向北宫绿绮,脸色难看极了。
“绿绮,我不想和你动手。”
“不想动手你刚才怎么还是动了?是瞧不起我?还是你无所谓你的师弟们败给我,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你?”
北宫绿绮的激将法成功生效,牧登白沉默着亮出手中的宝剑。
挂在栏杆上迎风飘摇的小师弟们双眼亮晶晶,心情激动。
牧登白是他们最崇敬的大师兄,赢得胜利毋庸置疑。
也不知道北宫绿绮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修为,他们居然连近身也做不到。
不过算了,他们输就输了,但只要等师兄赢过北宫绿绮,北宫绿绮也就得意不起来。师兄也能彻底明白北宫绿绮的无情无义。
另一边,北宫绿绮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她速度极快,牧登白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与双柄弯月刀飘散的蓝光,像是一道晶莹的溪流。
危险的预感在脑海里轰然炸开。
牧登白一下子收起相让的念头,握紧手中的剑回击。
弯月刀锐利且来势汹汹。
牧登白的额头上流下汗水,步步紧退。
北宫绿绮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的速度丝毫没有放缓的意思。
“绿绮……”
牧登白试图安抚。
“你的实力只有这样吗?看来你的极限早就到头了。”
相对于他的吃力,北宫绿绮轻轻松松,弯起的唇角看起来很有礼貌。可是……
望着她的双眼,牧登白心里竟然生出一丝退意。
怎么会这样?他在害怕?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牧登白败退得更快了。
他根本无力招架气势汹涌的北宫绿绮。
“哗啦啦!”
江水激荡,一柄宝剑划过半空,沉入江中。
牧登白沉默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难以置信、羞愤、惊惧涌上心头。
“师兄……”
无相宗一众小师弟们也不料是这样的结局,瞪大了双眼,一时无言。
北宫绿绮傲然收回弯月刀,她的身高并不及牧登白,但此时竟有居高临下之感。
“你输了。牧登白,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运气好,会投胎罢了。而我,比你更适合你现在的位置。”
“……”
牧登白喉咙发涩,半晌才问:“你的修为什么时候这样高了?”
“我很早就超过你了,只是你向来自负,毫无所觉。”北宫绿绮看向远方透出一束光的天空,“快要破晓了,你最好早点回去。身为大师兄,怎么能迟到呢?”
牧登白目光扫向屋顶上热闹看得欢的几人,忽然有些不明白他们和北宫绿绮之间的关系。
不过,好像也不是他能操心的。
“就算你现在修为佼佼,只怕掌门也不会因此原谅你。你自己当心吧。”
“哦。”
牧登白一行离开后,司烟才从屋顶上飞下来。
“现在相信我的实力了吗?”北宫绿绮迎风而立,面朝司烟,“你们作壁上观,解开束缚我的绳子,就是想看我的实力吧?”
“现在相信你的实力了。”司烟笑眯眯地道,“人人都说牧登白是无相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将来掌门继位者,却不知人外有人,北宫绿绮才是最出色的那一位。”
钟吾忽然道:“这样的修为境界是难得,但还不是无相宗掌门的对手吧?”
“无相宗掌门渡劫失败,实力受损,正是打败的好时机。”北宫绿绮淡淡地道,“我现在的确还不是对手。但如果我能顺利渡劫,就能与掌门一战。”
云梦诧异道:“你已经修为圆满,可以渡劫了?但渡劫可不容易,你有几分把握?”
“ 五分把握。”
“……这也太冒险了。你怎么不再等一等?若能再修炼几年,渡劫也会平稳顺利些。”
“来不及。如果无相宗掌门这次渡劫成功,境界大涨,我想要追赶上却不知要多少年……所以我才会干扰他渡劫,且我一定要渡劫成功。”
北宫绿绮眼神坚定,没有一点可能失败的犹豫、恐惧。
司烟笑眯眯地道:“你都部署好了吗?如果渡劫成功,一定可以篡位成功?”
北宫绿绮一怔,接着点头:“我有一定的把握。”
“可以,来合作吧。”
时机已到,司烟友好地伸出自己的爪子。
北宫绿绮没想到她忽然这么爽快答应了,有些诧异。但很快,她毫不犹豫伸出手,握住司烟的爪子。
司烟狡黠一笑:“你怎么不问我想要什么?”
“我看人眼光很准。”北宫绿绮微笑,“你们既无恶意,只要需要朋友帮忙的地方,我都义不容辞。”
……
船帆投下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沉默靠在墙上,微微低垂的头,看不清神色。
这里,完全隔绝了另一边的热烈,阴凉且寂静。
忽然,上空飘落一道翩然的身影。
他背着光,如携光明灿烂,一双眸子宛若琉璃,清澈见底。
“老叶,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老叶先是一怔,接着挤出笑容,挠了挠头:“明小友。”
老叶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像这位的,却怎么也叫他看不透。
尽管如此,老叶却总能感受到一种如沐春风的和煦,仿佛可以驱散所有阴影。
明以湛温和问:“方才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吗?”
老叶点点头:“我睡得浅,一听到动静就起来了。牧登白也不是坏孩子,只是他太不了解阿绿了……”
“说来说去,如果不是我,阿绿或许可以活得轻松一些。”
“北宫道友,其实很孝顺您。”
听见明以湛的话,老叶眼睛一亮,心情又高兴又激动:“是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阿绿一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面对这位温润和煦的青年,老叶不知不觉打开了话匣子。
“我从小就被卖入无相宗,可惜没有修炼资质,劳碌数十年还是一位杂役弟子。我和阿绿她娘,原本是霄壤之别,她娘是无相宗内门弟子……她不嫌弃我,与我结成夫妻,后来有了阿绿。我便让阿绿随母姓。”
“阿绿三岁时,她娘因宗门任务落入敌手而死……我原本打算送阿绿离开无相宗。没想到阴差阳错,无相宗发现阿绿根骨不错,资质甚于她娘,便将她留了下来。”
明以湛温声:“如今人间常有祸乱,若能修炼一身本事,是甚于成为普通人。”
“是啊。”老叶黯然道,“可惜有我这一位爹,阿绿总免不了受人奚落。阿绿一直奋发图强,比其他弟子更加勤奋,为的就是不受奚落,想要帮我摆脱杂役弟子的身份。”
不知不觉,老叶老泪纵横:“如果没有我,阿绿会活得更轻松。”
明以湛摇头,轻声说:“是因为有你,北宫道友才没有那样辛苦。只有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她才能无所顾忌做自己。”
老叶抹了泪,笑:“多谢明小友,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说这么多。说出来我也好受些了。阿绿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她……我知道小友你神通广大,还望小友多帮帮阿绿。”
“可能够真正帮助北宫道友的,是你……”
明以湛的话语很轻,随风飘来。
老叶渐渐睁大了双眼。
第50章
◎司烟,你变回来了◎
滔滔江水的上空乌云密布, 隐约有电光划过。
北宫绿绮盘腿坐在屋顶上,江风拂乱她的长发,她双目紧闭, 慢慢的, 一道白雾升腾, 环绕在她四周。
云梦扇着翅膀感叹:“马上就到无相宗了,她竟顶得住压力,可以做到就地渡劫。此等心境,果然不凡。”
天空愈加阴沉, 乌云里翻涌着雷光。骤然,一道雷劫劈落, 重重砸向北宫绿绮。
北宫绿绮巍然不动,仿佛元神出窍。
很快,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雷劫滚滚劈落,呈力量递增之势,北宫绿绮发出一声闷哼, 慢慢皱起眉头。
钟吾幸灾乐祸道:“真会夸海口,以她现在的修为,只怕连十道雷劫都承受不住。”
云梦一翅膀扇过去:“那也比你修为高, 你幸灾乐祸个什么?”
一人一妖吵吵闹闹, 船上显得热闹极了。
而北宫绿绮丝毫不受影响,依然专注于渡劫。
在这时,司烟忽然道:“云梦, 钟吾,你们上去帮忙护法。”
幸灾乐祸的微笑凝固在钟吾的嘴角。
钟吾很不情愿:“她应该不需要我护法吧。”
司烟笑眯眯伸出爪子推人:“要的要的, 别磨蹭了, 快过去。”
钟吾倒是没有反抗, 司烟推着他脚步就跟着往前走,只是还在挣扎:“我没有护法过,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很简单,我教你们。”
司烟伸出另一只爪子推云梦,一边一个将他们推近。
云梦向来都是司烟说什么做什么,况且见北宫绿绮渡劫困难,心里也生出帮助的念头,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而钟吾臭着一张脸,却是不想太驳司烟的面子,于是心不甘情不愿,还是盘腿坐在北宫绿绮旁边。
飘在半空中的司烟进行护法指导:“你们两个面对面坐着。”
“然后伸出双手……对,就是这样,贴住对方的双手……钟吾!贴住对方双手,你距离那么远是贴着吗?”
钟吾极为不情愿:“我不会。”
就在这时,对面的手掌飞快贴近,耳边传来云梦不耐烦地声音:“就这样会不会?磨磨叽叽的,能不能利索点?”
钟吾:“……”
司烟很欣慰:“对,就是这样,手心贴着手心,仿佛两颗心在靠近……”
钟吾怀疑:“是这样护法吗?”
司烟理直气壮:“就是这样。钟吾,你要专心。”
云梦跟着训斥:“专心!”
钟吾:“……”
司烟喜滋滋接着说:“你们心里要想着对方,只能专注于对方,如此才能拥有对抗天劫的力量,为北宫绿绮护法。”
想着对方?专注于对方?
钟吾心里涌出奇怪的感觉,但偏偏对面的幺蛾子很听司烟的话,对此心无旁骛……这样想来,好像变成是他多想了。
钟吾沉下心,一边听着司烟的话,一边想云梦,手心在瞬间变得滚烫。
“隆隆!”
一道雷电重重劈落,降在他们中间。
钟吾将心里奇怪的感觉扫清,为自己之前的质疑感到惭愧。
司烟说的没有错,他们合力可以抵御天劫,成功护法。
思及此,钟吾主动伸长手,掌心紧贴住云梦的掌心。
“隆隆!”
伴随着又一道天劫降落,司烟的耳边传来系统冷淡的声音。
【叮咚】
【久旱遇甘霖,男女主携手面对危险,相对的掌心带来浪漫的氛围,两颗心似乎靠得更近了!恭喜宿主,完成此项任务】
司烟的心跳瞬间飞快,仿佛随时要蹦出嗓子眼。
不是她在激动,而是身体在逐渐发生变化。
耳边忽然飘来一道温和含笑的声音:“月老又在履行职责了?”
司烟勉强翘起唇角:“是啊,还好他们没有让我失望。”
明以湛听见司烟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于是侧眸望去,忽然眼神一变:“司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司烟的龙身本就是绯色,但此刻却转变为浓郁的血色。
明以湛皱起眉,神色凝重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沉声:“司烟,你好烫,你身子可有不适?”
司烟没想到自己都完成了任务,系统还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
她咬着牙,心里的寒意更甚。
半晌,她勉强开口:“我可能也要渡劫了,帮我护个法。”
说完,司烟连给明以湛回复的时间都没有。
她极力飞上更高的天空,簇簇火焰燃起,环绕在她的四周。
纵然四周都是火焰,司烟的身体却是一会感到冷一会感到热,她收敛心神,全神贯注的调息。
渐渐地,原本凝滞的血液畅通无阻,暖流淌过全身。
明以湛站在甲板上,抬头凝视着被火焰包裹的身影。忽然,他宛如琉璃的双眼被金色覆盖,衬得他容色愈发清透。
他伸出手,一道闪耀的金光从掌心溜出,飞跃向上,缠绕住那团火焰,逐渐交融。
此时渡劫的渡劫,护法的护法,俱是紧闭双目,无人看到这奇异的一幕。
司烟睁开眼时,恰好有一道金光划过眼底。
只是她还来不及反应那是什么,整个人猛地往下坠!
其实司烟倒是不怕自己会摔成肉泥。
但她没想到下一刻就有人伸出双手,将她接住。
司烟微微一怔,映入眼帘的是明以湛的脸庞,他骨相如玉,风姿秀逸,此刻那双眼眸却是一层浅淡的金色,眼神沉静,仿佛隔着山海。
她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真切。可是下一瞬间,金色的眼眸已经悄然无踪,与她四目相接的是那双琉璃双眸。
金色的眼眸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但司烟心里笃定,她一定看到了。
“司烟,你变回来了。”明以湛轻轻一笑,若有所思。
司烟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又变回了人形,身上穿的衣裙还是那日那套。
司烟很感慨:“终于回来了。”
“法力也回来了吗?”
“唔……还没有,只回来了一些。”司烟遗憾摇头,心里又对系统的怨恨更上一层。
狗系统,恢复力量还分段给。
“对了,谢谢你帮我护法。”司烟意识到自己还在明以湛怀里,连忙道,“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嗯。”明以湛将司烟放下,遥遥看了一眼为北宫绿绮护法的云梦和钟吾,忽然问,“是因为司烟履行了月老职责,所以恢复了一些吗?”
司烟险些一个踉跄。
不得不说,明以湛此人实在过于敏锐。
她总觉得下一刻系统又要开始尖叫。
司烟云淡风轻道:“不是。”
明以湛含笑点头:“这样啊。”
系统的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
遥望江边,隐约可见远处山峰云雾萦绕。
司烟趴在栏杆上,期待道:“无相宗快到了。”
明以湛指了指头顶随着船只移动的雷云:“但这番渡劫阵仗有些大,只怕要引来无相宗的人。”
“不要紧,如此才够惊险。”
司烟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原文里,也是北宫绿绮一边渡劫一边赶往无相宗,在最后时刻渡劫成功迎战无相宗,有惊无险。
况且这次还有他们在,危险度数怎么说也得往下调好几个吧。
司烟遥望雷云,盘算着大概还有十多道雷。
应该稳……了吧?
同一时刻,司烟看见茫茫江水上御剑踏浪而来的乌压压一群人。
“哎呀!是大长老!”
老叶恐惧地缩在厢房里,只探出一个脑袋来,他慌慌张张喊道:“怎么大长老亲自来了!大长老的境界仅次于掌门……这……若阿绿渡劫被阻,只怕要遭反噬。”
司烟:“……”
不对吧……原文里就没出现过什么大长老啊。
怎么打大BOSS前又塞来一个小BOSS呢?
“稳住,不要慌。”
司烟说得从容,心里却不太有底。
她虽然恢复人身,可是流失的法力只返还些许,只怕对付这位大长老仍有些吃力。
不过不怕……
司烟沉重地对明以湛道:“仙君,一会如果我打不过,就靠你伸出援手了。”
末了她补充一句:“但可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否则妖皇打不过一个大长老,还是有些丢妖的。”
明以湛很听话地道:“好。”
司烟放下心来。
无相宗大长老领着众弟子浩浩荡荡正对着他们这艘船。
大长老留着两搓长及肩膀的八字胡,头发和胡子都是雪白,约莫五六十岁,神色威严。
他身边跟随的众弟子清一色穿着无相宗的衣着,气势汹汹。尤其看到正在渡劫的北宫绿绮,更是愤恨不已,一副讨伐的模样。
“好狂妄,居然敢在无相宗门口渡劫!”
“欺师灭祖的叛徒,竟敢自投罗网!大长老,待弟子将她活捉回去,按门规处置!”
“一定不能让她渡劫成功!她阻扰掌门渡劫,我们便阻扰她渡劫!”
……
大长老抬起手。七嘴八舌的弟子们立刻止住声音。
大长老却是只看了北宫绿绮一眼,就将目光转向司烟和明以湛。
他经验老道,看人无数,自然看得出来这两人有不寻常之处。只是不知缘何,他竟看不出他们的境界。
大长老沉声道:“二位道友,北宫绿绮是无相宗逆徒,无相宗将按门规处置,望二位道友莫要插手。”
司烟笑嘻嘻道:“好说好说。只是正所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据我说知北宫绿绮的师父半年前就已病故,且北宫绿绮阻扰的是掌门渡劫,应当掌门自己报仇。怎么掌门自己不来,反而派了你们过来?”
身边的弟子怒声:“此等逆徒,何须掌门亲自来抓?”
司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奇歪了歪脑袋:“此等逆徒,此等而已……却也能阻扰堂堂掌门渡劫?到底是逆徒实力太甚,还是掌门……是菜鸡呀?”
第51章
◎竟是妖皇?!◎
司烟的一句话立时引起一众无相宗弟子的愤怒。
不过无相宗弟子素来自恃身份, 纵然心里勃然大怒,大多也会沉住气,不行冲动之事。
司烟因此才会逞逞口舌之快, 目的也是为拖延时间, 让北宫绿绮渡劫顺利。
但她这点小心思, 大长老不会看不清。
大长老一挥手,沉声道:“你们几个到那边去,务必要阻止北宫绿绮渡劫成功。”
与此同时,大长老领着两个小弟子掠向司烟和明以湛, 拦住司烟即将转身的步伐。
“二位小友,吾来会会你们。”
司烟预感不妙, 头也不回大声地道:“云梦,钟吾,你们护好法了,谁也不许靠近北宫绿绮!”
云梦和钟吾倏然睁开眼,直起身来面向袭来的无相宗众弟子。
只是他们方才护法帮北宫绿绮承受雷劫, 此刻却有些力不从心。
另一边。
司烟纵身飞跃,她的脚下飞速掠过一团雷光,轰然炸开, 甲板登时四分五裂。
司烟在心里“啧”了一声, 幸好她躲得快,否则四分五裂的也得包括她一个。
她的法力恢复得太少了。
另一团雷光也在同时掠向明以湛。
只见他轻一侧身,雷光仿佛在瞬间放慢速度, 竟然就这样滚了过去。接着,雷光在地面转了两圈, 渐渐熄灭了。
明以湛点头道:“这艘船恐怕承受不住这么强烈的打击, 方式还是温和些为好。”
大长老面上不显, 其实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目光闪烁,带有一丝探究,意味不明地问:“不知二位小友师从何人?”
司烟才不打算搭理他。
没想到明以湛有问必答,很有礼貌回答道:“我们二人师承一脉,她是师姐,我是师弟,师父之名难以描述。”
司烟:“……”
没想到明以湛还记着这茬。
大长老心里有所怀疑。这两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师承一脉,但身法也的确都有些捉摸不透。
或许其中奥秘是他所参详不透的。
莫不是什么隐世高人的弟子?
转眼间,大长老从怀疑到相信,只用了联想力。
他沉声道:“二位小友,吾并不想和你们为敌,只是北宫绿绮这位逆徒,却是非抓不可。”
“嗯嗯。”司烟点头,“你们抓你们的,我们拦我们的。”
大长老继续周旋:“小友可能有所不知,这无相宗逆徒向来狡诈多变,小友可莫要轻易信任,以免徒增烦恼。”
司烟似笑非笑:“大长老,北宫绿绮虽说犯下门规,但好歹仍是你们无相宗弟子,如此贬低的话语,是不是不说给我这个外人听更好?况且据我所知,北宫绿绮生于无相宗,长于无相宗,她若有不良秉性,是否是你们无相宗管教不行?”
大长老听得脸色微变,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从容,淡淡点头笑道:“小友说得是,的确是我无相宗管教不严,故而更要抓回去严加看管。”
“司烟大人,我们恐怕要拦不住了!”
云梦一对轻透的双翼略有破损,她气息奄奄飞高飞低,来回躲闪。
危急时刻,一只手从背后将她拎起,猛地拽过一侧,惊险万分地躲过无相宗的剑光。
云梦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钟吾黑漆漆的双眼,眼神不耐烦。
“谢谢你救我蛾命……”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
钟吾面无表情:“不过是不想司烟担心罢了。”
在这时,数道剑光从四面八方挥来,变化太快,他们根本避无可避!
只怕还是得中招了!
钟吾咬着牙,挥出一道屏障,正打算勉强抵御时,眼前忽然掠来一道身影。
对方从容立在那里,仿佛只是拂过微风而已,四面八方的剑光就齐齐消散了。
惊呆一众无相宗弟子。
云梦激动不已:“明仙君,你来救我们了!”
明以湛微微侧眸,眸中含笑:“不想司烟担心罢了。”
钟吾:“……”
果然,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是明以湛。
瞥见明以湛已经飞到后面去,司烟松了口气。
有明以湛在,谁也别想靠近北宫绿绮。
而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会就好了……
大长老有好几个瞬间的呆滞。
他什么时候过去的?
为什么自己毫无所察?
这个人的境界难道远高于他,所以他才会看不出对方境界为何吗?
大长老的心底惊惧不已,目光沉了沉。
一定不能让他们冲到无相宗!
似乎看穿他的想法,司烟摆手安慰道:“你放心,等北宫绿绮渡劫完成,我们都只看热闹,不动手。”
大长老:“……”
大长老一下子亮出了自己尘封多年的宝剑。
司烟见自己安慰无效,连忙一个纵身躲闪。一边躲一边喊:“师弟,师弟,有空的话别忘记回头帮帮师姐!”
明以湛眼底闪过一丝好笑与无奈,正准备回身,忽然眼角余光瞥见数道身影从江上浮现,正与异常的速度疾驰在水里,即将近船。
见此,明以湛微微一笑,看来师姐暂时不需要他这个师弟了。
大长老的剑挥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巨大的阴影投在他身上,像是忽然间遮天蔽日。
瞥见这边景象的无相宗弟子惊呆了,哆哆嗦嗦地出声:“有……有怪物!”
“好大的怪物!”
“大长老!小心身后!”
听着弟子们的呼喊,大长老深吸一口气,迅速回过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巨大的蛇,约有百尺高。在它眼里,这艘船,船上的这些人,都渺小如蚂蚁。
这条江什么时候有这等怪物了?
大长老心中惊骇不已,但好歹他活大半辈子,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在此时依然可以握住手中的剑。
就算北宫绿绮带不回去,也得护住无相宗的弟子们!
就在大长老双手握剑,准备与大蛇展开殊死搏斗时,身后飘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巴蛇!你来了!你能不能缩小点,我有巨物恐惧症。”
江上的大蛇开心极了,摇着尾巴像……一条大狗。
因为它摇尾巴的动作,江水扑腾扑腾随之飞起来,将船上的人基本都淋了个透心凉。
接着,大蛇肉眼可见的在变小。
变小的同时它越过栏杆飞向甲板,最终化为一个半人半蛇尾的男子。
男子依然身材高大,比寻常人要高,赤|裸上半身,胸膛到肩胛骨处有玄色暗纹流动,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俊逸的脸庞。
原来是妖族。
大长老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想:这两个捉摸不透的人竟和妖族有来往。
那幺蛾子便也算了,看起来只是修炼尚浅的小妖。
可这蛇妖却是境界高深……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一个称呼?
巴蛇?!
大长老睁大一双老眼,猛地转过头。
巴蛇已经越过他,奔向司烟,他盘踞在司烟身边,一副撒娇卖萌的模样。
司烟语重心长道:“巴蛇,在外面你要稳重一些。”
“是……”巴蛇立刻收起自己过于憨厚的笑容,威严凛然,一双蛇瞳竖成一条线,充满冷漠。
大长老失声:“巴蛇?妖皇身边的巴蛇?”
巴蛇瞥了他一眼,吐了吐蛇信子,询问身边的司烟:“妖皇大人,这个老头是谁?刚才巴蛇看见了,他对您挥出了剑,真是好大的胆子,让巴蛇把他的脑袋咬下来,再丢江里去喂鱼吧?”
大长老脑子一片空白,但不是惊惧于自己的脑袋即将被咬下来,而是……
“妖皇?!”
司烟安抚道:“这老头子其实心地不坏,他的脑袋暂且留着,我另有用处。”
巴蛇连忙道:“是,巴蛇都听您的。”
隆隆的雷声停止,一束光降落,北宫绿绮睁开双目。那双眼睛像是经过洗礼,清澈而明亮。
她握了握拳头,感受到充盈全身的力量。
她渡劫成功了。
北宫绿绮心底闪过欣喜,信念更为坚定。
她站起身,目光扫视四周,眼底微微一沉。没想到在她渡劫期间,无相宗的弟子便找上门来了,竟连大长老都亲自动手……真是她的“殊荣”啊。
只不过,他们一个个惊呆了的模样,又是缘何?
北宫绿绮一个纵身,飞到司烟前方,面向大长老,眼神警惕。
大长老一见到北宫绿绮,便知她已经渡劫成功。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了。
“北宫绿绮,你身为人族,竟与妖皇勾结?!”大长老声如洪钟,响遍整艘大船,“我以无相宗大长老的身份,驱逐北宫绿绮,从此以后,北宫绿绮和无相宗再无瓜葛!”
北宫绿绮:“……?”
她皱着眉头,语气森然:“大长老,我以为以您的身份,应当不会胡言乱语。若想驱逐尽管驱逐便是了,但勾结妖皇……此等罪名,我可不敢当!”
大长老冷哼一声:“北宫绿绮,你敢做却不敢当?这蛇妖乃是巴蛇!年轻一辈的弟子或许不知,但我却是清清楚楚,巴蛇是妖皇心腹,而它方才口口声声称这个女人为妖皇!”
北宫绿绮:“……?”
她下意识转头,看见半人半蛇的男子对她亮出锐利的牙齿,然后司烟一巴掌拍过去,蛇妖立刻闭紧嘴巴。
司烟歉然道:“他说的没错。不过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让他们回无相宗通风报信。”
北宫绿绮万万没想到自己就渡个劫,回来世界都变天了。
妖皇?竟是妖皇?!
第52章
◎宿主注意人设!◎
北宫绿绮恍恍惚惚了片刻, 很快就清醒过来,拦住即将退回无相宗的大长老。
事到如今,也只能按照原计划行事了。
她本没有后退路。
大长老指着北宫绿绮, 痛心疾首:“你竟然堕落至此!”
北宫绿绮神色平静:“我现在只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 别人的言论再不能影响到我, 我只说一句,我不会做出危害人族的事情,若人族的灾祸源自于我,我愿自裁。”
大长老惊疑不定, 见她说得坚定,神色坦荡, 他心里是有几分相信。
只是……
他怀疑的目光越过北宫绿绮,投向司烟。
北宫绿绮语气诚恳,她接着说:“大长老,尽管无相宗的内里已经开始腐败了,但我心里还是很敬重您。希望之后, 您还是大长老。”
大长老:“……”
嗯……嗯?这是什么意思?
渡劫成功后的北宫绿绮,境界远高于从前。
随着她施展法力,整片江面发出巨大的颤动, 滔滔江水迎风而起, 包围住整艘船。
原来北宫绿绮的天赋与实力,一直在被低估。
大长老意识到了这点,眼皮一跳。只是此时, 还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
他沉声:“无相宗弟子随我一战!”
众弟子齐齐纵身飞跃,随同大长老将北宫绿绮团团包围。
云梦和钟吾终于有休息的空隙, 连忙赶到司烟身侧。
“司烟大人, 我们要不要出手帮忙?尽管北宫绿绮渡劫成功, 但对方人数众多,只怕她也有些吃力吧?”
“不用。”司烟沉静注视着前方激战的景象,淡淡道,“如果连这些人她都没办法解决,还不如尽快离开,篡什么位呢?”
“所以,我们看热闹就好了。”司烟感受到身边巴蛇的目光过于灼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巴蛇,你怎么找到我的?”
听到这个问题,巴蛇顿时满脸委屈:“原本还是按照老办法,我和几个小妖从洞府里将您的矮桩子搬出去。矮桩子上有您的印记,只需守着矮桩子等印记亮起,循着亮起的方向就能找到您。结果不知缘何,矮桩子的印记始终没有亮起,反而越来越黯淡……不知是不是法力失效了?等回去还得请您再标记一次。”
巴蛇接着说:“后来我便遣众妖搜寻您的下落,途经昆吾山时,听说有人看到模样奇怪的灵兽,我问了样子,猜测是您变回原身……终于寻踪觅迹找到这里。”
守着矮桩子等印记亮起?
这个行为怎么有些耳熟?
司烟回忆了一阵,忽然想起之前白骨精提到的怪事——“有一伙妖怪守在矮桩子面前,什么正经事都不做。”
原来不是“守株待兔”,而是“守株待妖皇”。
司烟心中暗想,矮桩子上妖皇的印记消散……难道,正是预示着此妖皇非彼妖皇吗?
这么说来,巴蛇找她也找许久了。
司烟惭愧:“难为你这么坚持不懈。”
巴蛇一双蛇眼亮晶晶的:“巴蛇的使命就是跟随在您左右!这是巴蛇应该做的!”
微微一顿,巴蛇皱眉奇怪问:“只是为何您会变回原身?巴蛇记得您曾说过,原身不可轻易示人……莫不是您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司烟含糊其辞:“嗯,之前是遇到了些事,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巴蛇的观察力很敏锐,他大概猜测出了什么,眼神霎时变得阴沉,语气冰冷:“任何试图加害您的人,巴蛇都会找出来咬断他的脖子。”
司烟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系统那冷冰冰的声音。
她在心底里默默露出一个微笑。
唔,如果可以,她也想。
与此同时,北宫绿绮宝剑回鞘,无相宗弟子们纷纷倒地,大长老半跪在地,已经落败。
大长老气息不稳,无奈闭了闭眼:“你的实力远高于牧登白,只可惜,掌门从来只栽培牧登白,不管其他弟子。”
北宫绿绮呵呵一笑:“我可不需要他的栽培,况且,还好他没有祸害其他弟子。”
大长老心里感到怪异。
为什么北宫绿绮对掌门成见那么深?阻扰掌门渡劫亦是。
他虽然少与年轻一辈的弟子相处,可当年北宫绿绮爹娘结成姻缘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对北宫绿绮难免多留意些许。
他记得北宫绿绮性子沉静,虽少些年轻人的热血凛然,但每一步都走得踏实,是难得的沉稳之人,几次除魔卫道的有功者,她亦名列其中。
这里面莫不是有他不知道的事?
大长老这边心思千百转,北宫绿绮那边则是扭头询问明以湛:“之前绑我的那条绳子能不能借我用用?”
明以湛大方地借出了绳子。
大长老瞥见那条金光灿灿的绳子,心里想:这条绳子看起来价值连城,是个好宝贝啊!
下一刻,那条好宝贝就将他的双手捆了个严严实实。
大长老却不在意,而是转身去问明以湛:“不知道友的这件宝物叫什么名字?”
明以湛:“捆神索。”
大长老哈哈一笑:“这绳索名字好厉害,只是如果东西的厉害程度未能压住名字,只怕要反噬啊。道友不如换个名字为好。”
司烟在心里道,只怕这条绳索真能捆神仙哦。
明以湛却不反驳,而是含笑点头道:“多谢指点。”
大长老对这位有礼貌的年轻人越瞧越喜欢,不禁遗憾摇头:“只可惜你已拜师,否则吾真想收你做亲传弟子啊!”
压着一众“俘虏”,船继续向无相宗行驶。
乌云散开,灿烂的日光从云端冒出,挥洒江面。
北宫绿绮抬步走向司烟。
巴蛇身形一晃,拦在前方。他身材高大,在北宫绿绮身上落下一片阴影,一双蛇眼上下打量北宫绿绮,最后眼底流露出明显的不屑。
司烟道:“巴蛇,你让开,让她过来。”
闻言,巴蛇才悠悠退回到司烟身侧。
北宫绿绮渡劫完成后,就发现船上多了一位女子,而那只长相奇怪的灵兽已经不见踪影。
通过声音,她确认这位女子就是灵兽。
原以为只是妖族,却没想到会是妖皇。
她对妖族没有那么深的恨意。人族里都有老鼠屎,妖族里有几颗老鼠屎也很正常。
可是妖皇……这就意味不同了。
北宫绿绮凝视着司烟,忽然冒出一个猜测。她警惕问道:“我听说颙即将现世,而现世之因来自妖皇。你莫不是想要我帮你祸害凡间?”
“冤枉啊。”司烟无奈摊手,“我堂堂妖皇,若想祸害凡间,为何要用异兽?况且不只有人族居住在凡间,我妖族也居住在凡间。颙若带来世间大旱,妖族也将深受伤害,我何必做出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北宫绿绮对妖族没有那么深的偏见,听司烟说的话有道理,自然信了几分。
“那你想做什么?”
“一起解决颙。”
系统的提醒音尖叫起来。
【宿主注意人设!你的人设不会说这种话,不会做这种事!】
司烟在心里反驳道:“为什么不会?我现在虽然是妖,但我曾经是人,人族的成语你听过没有?‘笑里藏刀’‘心怀叵测’,我这么做都是为履行妖皇责任,为妖族更好的明天!”
【宿主注意人设!】
司烟呵呵道:“你又不让我完全恢复法力,我只能用这种办法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道不符合我的人设吗?”
系统终于安静下来。
司烟这才松一口气。
北宫绿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也想阻止颙现世?”
“自然,我不想我妖族的居住地变成旱地。”司烟飞快地道,“只是光凭妖族阻拦却是有些力不从心,再者人族对妖族偏见颇深,恐怕会以为我们别有所图,从而加深困难。”
“故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人族和妖族都放下对彼此的偏见与不满,齐心协力共同阻止这张灾祸。无相宗是最古老的宗门,位列宗门之首,若有无相宗带头,将事半功倍。”
北宫绿绮从小就听过妖皇不少的传说。
大多说她病态,残忍,冷血。
可真正接触下来,才发现不然。她更没想到能听到妖皇说出这样一席话。
北宫绿绮很快判断出司烟所言非虚。
她果断给出自己的答复:“我相信你所说的话。如果是这样,我愿意与你协力阻止颙的现世。若我能坐上无相宗掌门之位,我将带领无相宗号召众宗门齐心协力共同对抗灾祸。”
话一说出口,北宫绿绮又觉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她会和妖皇达成友好的协议。
北宫绿绮目光遥遥望着远处灿烂的日光,她沉声道:“只是,若妖族对人族有不良之心,我也将是妖族的敌人,倾尽所有也要妖族偿还。”
司烟颔首:“同理,若人族对妖族有不良之心,我只会比传闻更加残忍,我会让巴蛇一个个咬断他们的脖子,然后吃了。”
巴蛇小声道:“妖皇大人,巴蛇不吃人头……”
司烟:“我吓唬她的,我也不吃。”
巴蛇扬起脖子,满脸冷酷:“是的,我会咬断他们的脖子……然后吃了。”
北宫绿绮嫌弃地瞥了一眼,朝厢房走去。
她敲了敲门。
厢房里传出老叶的声音。
“阿绿,我刚才都听到了!你渡劫成功,如今连长老也不是你的对手,有你这个女儿,真是爹的骄傲啊!”
老叶依然热情饱满,只是房门依然紧闭。
北宫绿绮奇怪道:“你怎么不开门?现在已经安全了。”
老叶笑道:“马上就到无相宗了,你将面对更大的挑战。我一个普通人,就不出去给你添乱了,况且他们如果见你带着我,只怕会嘲笑你。”
“谁敢嘲笑你?”北宫绿绮却是没有勉强,而是说,“算了。等我成功之后,你就不再是杂役弟子,无人会嘲笑你……我前些时间搜寻来一本锻体的书,很适合没有修炼资质的普通人,你可要勤奋练一练,多陪我几年。”
老叶笑道:“好啊。”
第53章
◎巴蛇,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无相宗作为最古老的宗门, 气派威严,宗门坐落于青山环抱里,滔滔江水隔绝, 仿佛遗世独立。
坚守山门的无相宗弟子远远便望见一艘船驶近, 且船头上迎风站着他们的大长老, 只见他垂至胸口的两簇白胡子迎风招展。
“大长老回来了!”
“听说大长老此行是为捉拿北宫绿绮?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真不愧是大长老!”
无相宗的守门弟子们惊喜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大长老的脸色看起来那么差?
为什么大长老的双手被捆起来了?
等等……捆起来了?
他们的目光往旁边一扫,立时见到面如土色的自家弟子缩在地面,以及在甲板上来回走动的几个陌生面孔。
咦?怎么还有妖族?
他们惊疑不定, 忽然看见了北宫绿绮。
她的长发挽起,身穿绯红的劲装, 手持一柄宝剑,眉宇间英气飒爽。
守门弟子们大吃一惊:“不好了!北宫绿绮抓了大长老!”
“不好!得尽快禀报掌……”其中一位守门弟子急急地想要扭头前去禀报,忽然他被捂住了嘴巴,满眼惊惧。
“小师弟,这么点事, 就先不用让掌门知道了吧。”
他认得这位捂住他嘴巴的人。此人是碧落峰的弟子,和北宫绿绮一样,都是拜碧落真人为师!
同一时间, 数道身影如同一阵风掠来, 有的站在树上,有的站在岩石上,姿势各异, 目光冰冷。
这些弟子好像都是归属碧落峰!
电光火石间,守门弟子恍然大悟:逆徒并不只是北宫绿绮, 而是碧落峰的所有人!
这是一场阴谋!他得尽快去禀报掌门!
但显然, 碧落峰的人并不打算放他离去。
碧落峰的弟子们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身影, 哈哈大笑道:“绿绮真行啊,非但真的破坏了掌门渡劫,还把大长老逮住了!大长老晚节不保啊,哈哈哈哈哈……”
守门弟子:逆贼!无相宗完了!
就在这时,另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守门弟子哆哆嗦嗦问道:“你们是哪座峰的弟子?为何要和北宫绿绮同流合污?”
守门弟子:呆子!这都看不出来吗?等等,这位小弟子好像是新来的……
“北宫绿绮可是我们的小师妹,我们都是来自碧落峰。”
“碧落峰?”新来的小弟子愣愣挠了挠头,“有这座峰吗?”
“哈哈哈……”几位碧落峰弟子忽然大笑起来,只是眼神里的寒意却比方才更甚。
被捂住嘴巴的守门弟子登时冷汗涔涔。
“师父一死,掌门就迫不及待想要将碧落峰从无相宗抹去啊,这才多久?新来的弟子已经不知碧落峰了。”
“没办法,谁叫咱们师父境界比掌门高,有些人的嫉妒心就是比较强。”
……
谈话间,司烟一行已经来到山门前。
碧落峰的弟子们飞快迎了上去。
“大长老,你的胡子略显凌乱啊!我帮你理一理吧!”
“绿绮,你是不是成功渡劫了?这境界一高,气质就是不一样!”
大长老沉着脸听他们七嘴八舌聊天,虽然不说话,但心中的疑虑更深。
碧落峰的其他弟子都和北宫绿绮站在一条线上,针对的都是掌门。难免让人联想到不久前碧落真人意外死亡——难道此事与掌门有关?
思及此,大长老沉声问:“碧落真人到底是因何而死?”
北宫绿绮淡淡道:“如果我说是掌门暗害,大长老会相信我吗?”
大长老道:“掌门与碧落真人同出一脉,有数百年的交情。我想,这其中或许有误解……但倘若你们有证据,足够让我信服的证据,我会随你们一起问罪掌门。”
……
司烟和明以湛走在最后面。
巴蛇走在明以湛前面。只是,他是倒退着走,正对明以湛,并且用一种嫌弃的眼神凶狠盯着。
司烟轻咳:“巴蛇,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巴蛇沉声:“他不是人。”
明以湛点头,温和道:“我不是人。”
巴蛇凑近闻了闻,又说:“也不是妖。”
“不是人,不是妖,那他是谁?”巴蛇的眼神警惕,五感异常敏锐,“他也不会是鬼。鬼魂畏惧阳光,现在太阳那么大,如果是鬼只怕早就魂飞魄散了……不过,如果是实力高深的鬼,倒能忍一忍,若想隐瞒,倒也能瞒得住。”
巴蛇又摇头:“但我觉得,他也不是鬼。只怕是来自天上的。”
巴蛇很快定下结论:“别有用心。”
听完,明以湛转眸对司烟说:“这条蛇学识渊博,而且很敏锐,难怪是你心腹。”
巴蛇愣了愣,接着大笑起来,不无得意:“那是自然!不过巴蛇能有如今,都是妖皇大人教导得好!”
每次看到巴蛇摇尾巴的样子,司烟都觉得他应该是投错了胎,可惜不是一条毛茸茸的大狗。
“你把尾巴收起来。”司烟叮嘱道,“云梦我已经叮嘱她收起翅膀了。别轻易暴露自己妖族的身份,我们来无相宗是来看热闹的,如果被知道是妖族,只怕会给北宫绿绮招来麻烦。”
巴蛇不情不愿道:“区区无相宗而已,如果您看这里不顺眼,巴蛇可以马上领妖来铲平了。”
虽然这么说,但巴蛇还是飞快收起自己的尾巴,幻化成两条长腿。
司烟瞥了一眼身侧的明以湛,抬起头看向云端,若有所思。
方才,他是承认了吗?
碧落真人死后,碧落峰渐渐沉寂,掌门在长老会议里,数次提过解散碧落峰,将碧落峰的弟子分散到其他峰。
这件事虽然还没有施行,但好像成为已定的事,渐渐少有人提起碧落峰。
直到北宫绿绮阻扰掌门渡劫事发,也都忘记她来自碧落峰。
直到今日,北宫绿绮与一众碧落峰弟子浩浩荡荡压着大长老,进入掌门大厅,众人才惊觉事情并不简单。
渡劫失败的掌门眉目间有一团郁气。因为失败反噬,他气息不稳,力量削弱,现今都还没完全恢复。
没想到碧落峰的弟子居然就来问罪了!
无相宗掌门坐在掌门之位上,目光扫了一眼大长老,沉声道:“北宫绿绮,本座虽然不知为何你要阻扰本座渡劫,但这是你我恩怨,放过大长老吧。”
北宫绿绮的剑尖直指前方:“我很敬重大长老。现将大长老束缚起来,也是不得已为之,待事情了结后,我自会为大长老解开束缚,希望大长老莫怪。”
同一时间,有更多的无相宗弟子闻风而来,与碧落峰的人拔剑相对,一场激战蓄势待发。
“逆徒!竟敢对掌门不敬!”
声讨的声音越来越大,场面一度混乱。
忽然,大长老抬起被绳索捆住的双手。
大厅里寂静片刻。
大长老吩咐道:“去将其余四位长老请来。”
掌门阻拦道:“何必劳烦长老,区区几个逆徒,登白率些弟子便能拿下。”
牧登白站立身侧,意气风发的模样,眼神扫向北宫绿绮时,仿佛在看陌生人。
大长老淡淡道:“牧登白是我的对手吗?北宫绿绮已经能战胜我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无相宗掌门更是惊疑不定。
他感官敏锐,一眼扫去,便发现随北宫绿绮进来的几位外人里,境界有些捉摸不透。原以为是几人合力战胜大长老,却没想到北宫绿绮独自一人便能拿下大长老?
掌门皮笑肉不笑:“不愧是碧落真人的徒弟,真是如出一辙的深藏不露。”
大长老目露若有所思,忽然道:“既你提起碧落真人,我在这里便问你一句,碧落真人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众人的神色各异。
今天碧落峰的人联合闯入掌门大厅,齐齐剑指掌门,此番的确引人深思。
既可能是碧落峰企图篡位,却也可能是为自家师父复仇。
掌门神色平常,波澜不惊:“大长老,你怀疑本座暗害碧落真人?本座与碧落真人同出一脉,怎么可能会暗害于他?你莫不是听信逆徒的胡言乱语,想问罪本座吧?”
大长老盯着掌门的神情,心下一空。
他和掌门也有数百年的交情,对于这位掌门的性情也是颇为了解。
只怕,北宫绿绮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在这时,其余四位长老已经抵达。
掌门神色微微一变,厉声道:“登白,你率师弟们将碧落峰逆徒拿下!”
碧落峰的人却大笑起来,声音响彻整个大厅:“掌门,如果你问心无愧,又何必急着想要杀人灭口呢!”
大长老也道:“长老都已到齐,正是问清缘由的好时机。”
闻言,掌门脸色铁青,却也不好再急于动手。
他耐住性子,皮笑肉不笑紧盯北宫绿绮:“如果你们没有证据,本座不会轻饶你们任何一个人!”
北宫绿绮上前一步。她声音平静且清晰,传遍在场每一位的耳中:“碧落真人将渡劫至大乘,唯恐真人渡劫成功,成为无相宗境界最高者,掌门便设下埋伏,暗箭伤人。真人因此渡劫失败,且因被偷袭,就此殒命!”
掌门冷笑:“胡言乱语,你证据呢?”
下一刻,只见北宫绿绮向长老们呈上证据——一枚淬有寒光的箭矢。
“这枚箭矢想必长老们都认得是掌门之物。箭矢上淬有寒光,是因暗袭渡劫者而留下痕迹。”
“我能得到这枚箭矢,是因为我爹是杂役弟子,他前去带回碧落真人尸首时发现。尽管他是普通人,却也觉察出不对劲,便将箭矢交给我。”
目光落在那枚箭矢上,无相宗掌门平静的神色破裂。
“怎么可能?!你在说谎!”
北宫绿绮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有些意外,但她还是平静地道:“诸位长老,此事千真万确,我爹费尽心力才拿到这枚箭矢,请长老查验。”
“怎么可能?”掌门依然不置信,“他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送到你手里!”
第54章
◎我不能让她难过◎
无相宗掌门慌乱里失声的一句话, 如同一道惊雷划过北宫绿绮的耳中。
司烟也愣住了。
她皱起眉头,思索他话中之意。她记得原文里并没有这样的插曲,描写北宫绿绮的笔墨不多, 但很顺利,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北宫绿绮心跳如鼓, 她冷声问:“你说什么?”
陷入回忆的无相宗掌门回过神,似乎确认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他的慌乱立时平复,眉目冷厉:“你在说谎!这枚箭矢一定有问题,叶端瑞不可能将箭矢交给你, 他早就死了!”
北宫绿绮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疯了吧?居然开始胡编乱造。我爹随我一同离开无相宗,现在又随我一同回来无相宗, 这一路我和他一直待在一起,你却说他早就死了?”
云梦也立刻道:“是啊,我们是北宫绿绮的朋友,和老叶也待在一起了啊!”
有云梦的声音,司烟的点头肯定, 北宫绿绮仿佛被注入勇气,心情平复下来。
只是,掌门怎么会拿这种事胡编乱造?难道老叶真的遇到过什么事?
无相宗掌门冷笑道:“是吗?你既说你爹随你回无相宗, 那怎么现在不见你爹呢?”
“我爹只是普通人, 我没有让他上岸,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暗害!”北宫绿绮心有疑惑,“你为什么坚称我爹死了?”
“普通人嘛, 总逃不过生老病死。”掌门云淡风轻道,“你爹年纪大了, 有个磕磕碰碰摔死了也很正常。”
任谁听到这么咒自己亲人的话都难以忍受。
北宫绿绮和老叶虽然称不上父女情深, 但这么多年也只有老叶一个亲人。
她勃然大怒, 已经一掌袭去。
掌门侧身躲过,目光却投向长老们。他急切且期盼地问:“那枚箭矢是不是有问题?”
长老们仔细端详着那枚箭矢,心中疑惑不断。
“这枚箭矢……的确是掌门之物,上面的痕迹也确实是渡劫时所遗留下来的,里面还缠绕着一丝雷光。”
怎么可能?!
难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打定主意,忽然朝向众长老近身。
长老们没有意料到他的举动,反应不及。
下一刻,便见掌门已经将箭矢抢夺到手。
一拿到手中,他心下一沉——这的确是他的箭矢。
他面色平静,掌心一握——箭矢瞬间碎成齑粉。
众人大吃一惊。
谁能想得到掌门会做出这种当场粉碎证据的事情来?
他淡淡道:“有问题,这不是我的箭矢。”
众人更震惊了。
谁能想到掌门会这么平静反驳?
只是现在证据已毁,还能说些什么?
“如今颙将现世带来干旱灾祸,妖皇虎视眈眈。”掌门无视了即将拔剑出鞘的碧落峰众人,声如洪钟传遍整个大厅,“无相宗作为宗门之首,更当有所表率,做好对抗妖皇之策。而当务之急,首先是无相宗众弟子们要齐心解决碧落峰内乱,捉拿逆徒北宫绿绮!”
一席话下来,原本对掌门行为有所不满的长老们顿时沉寂了。
大难当前,是非黑白似乎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掌门境界高深,是对抗灾祸的主力。如果此时他们随同北宫绿绮一起责问掌门,那么无相宗如何有力抵抗妖皇?
虎视眈眈的妖皇此时就在他们后面,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云梦心急如焚,低声道:“司烟大人,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不用。”司烟眼珠子一转,“不过等等如果打起来,你和钟吾一起揍牧登白。”
她记得原作中,眼看北宫绿绮局势大好,牧登白就站出来一边对北宫绿绮表达心疼,一边对北宫绿绮表示谴责。
虽然北宫绿绮最后让牧登白落花流水了,但开头难免有些混乱。
所以,倒不如让云梦和钟吾把牧登白揍一顿,也省得还要听牧登白叨叨。
同时,还能借由互相战斗增进男女主感情。
真是一举两得。
司烟为自己聪明的小脑瓜感到折服。
这时,无相宗掌门见长老们出现动摇,纷纷沉寂后,趁此时机抬起手。
一场激战蓄势待发。
忽然,大长老的声音飘来:“北宫绿绮,你能战胜掌门?”
北宫绿绮微微一怔,眉眼处俱是耀眼的光芒。她从容弯起唇角:“我能。”
众人对大长老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听大长老平静地道:“如果你能战胜掌门,那么对抗妖皇的胜算便多一分。到那时,无相宗由你带领,必然能更加出色。”
掌门神色大变,难以置信:“大长老,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碧落真人是你师弟,也是你的多年好友。”大长老淡淡地道,“对好友都能痛下杀手的人,我实在不敢以他为尊,生怕自己哪一日就死在刀下。”
“所以,如果北宫绿绮能够战胜你,我自然换一个人为尊,奉她成为新一任掌门。”
闻言,其余四位长老也震惊了,面面相觑。
掌门又愤怒又觉得好笑:“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你居然觉得她能赢过我,想要奉她成为新一任掌门?”
四位长老对此也感到犹豫与不解。
大长老却很坚定:“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自负。”
他的目光转向北宫绿绮:“但是如果你输了,我就管不了碧落真人的死因真相,无法问罪掌门了。毕竟大难当前,无相宗需要境界高深的掌门人,所以我会向掌门请罪,亲自问责碧落峰所有弟子。”
掌门:“……”
这种决定其实你们可以私底下先讨论。
放在明面上说,到底是瞧不起谁呢?
同时间,北宫绿绮已经长剑出鞘,宛如一道疾风攻向掌门。
她的声音随风飘来:“ 我不会输。”
见北宫绿绮干脆果断进攻,其余长老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还真担心大长老要他们做决定。
既然沉默就可以,那他们自然与大长老一条心,谁赢跟着谁。大难当前,本就是按实力说话,这不丢脸。
双剑相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猛烈的气势形成一道风浪,铺天盖地卷过整个大厅。
众人震惊不已。不曾想,北宫绿绮竟真有与掌门抗衡的修为。
猛烈的风浪霎时间将房梁震碎。
“哗啦啦”
屋顶的瓦片纷纷扬扬,露出湛蓝的天空,阳光耀眼铺了一地。
北宫绿绮和无相宗掌门势均力敌,凌空而上,相继飞出掌门大厅。
见此,众人连忙随之冲出掌门大厅。
正当午时,日光正烈,灼灼撒遍整个无相宗。
注视着半空中的两道身影,众人神色各异。
长老们感慨道:“北宫绿绮竟是最有天赋的弟子!比登白的天赋要强上许多啊!”
“不过,若不是掌门渡劫失败受到反噬,北宫绿绮只怕还是难以抗衡。”
大长老摇头道:“别忘记,掌门渡劫失败是北宫绿绮所为。不过,若是为师父复仇,北宫绿绮此举却是情有可原。”
“她年纪还小,假以时日定能登上比掌门更高的境界。”
听见被做对比,牧登白感到难堪。
他是天子骄子,自小受尽瞩目。可是却仍然败于一直不算起眼的北宫绿绮。
这让他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恰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两道身影。
一个是身穿白衣的少女,一个是身穿黑衣的少年。
牧登白有印象,他们是“抓住”北宫绿绮的那些人,在船上还打过照面。
“你们做什么?”
云梦笑嘻嘻道:“揍你。”
牧登白:“?”
说话间,钟吾已经沉默不语地举剑刺来。
……
无相宗掌门感到不妙。
他以为北宫绿绮只是个口出狂言的年轻人,却没想到她的境界已经如此之高。
再这样下去,他或许真的会败……
思及此,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恶意,微笑道:“绿绮,方才听你之言,似乎并不知晓叶端瑞的死?”
北宫绿绮没想到他忽然又提起老叶,感到不悦,手中的剑更加疾如风。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坚称叶端瑞已死吗?”不等北宫绿绮说完,他已经接着说,“因为他看到了我暗袭你师父,为灭口,我亲手将他杀了。”
北宫绿绮的剑锋一偏,她心神剧颤,目露震惊。
见她神色,掌门心中畅快,便接着道:“我从不失手。只是不知是什么缘由,我明明已经将箭矢毁去,却还是落入你手。”
北宫绿绮猛地想起来。
师父死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老叶也不见踪影,她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也没有,她感到很委屈。
后来,老叶终于回来了,她还因此责怪过他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老叶取出箭矢,告诉她师父的死因,她才原谅了老叶……
为什么老叶什么也不告诉她?
可是,分明老叶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啊!
北宫绿绮不信:“老叶没有死。”
掌门道:“我用的是万剑穿骨,你学过这本功法,知道他不可能承受得住。”
北宫绿绮难以置信:“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竟用万剑穿骨对付他!你想让他魂飞魄散吗?”
“只有魂飞魄散我才能安心。只可惜……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你才会得到那枚箭矢?”掌门恶意微笑起来,“你爹都死了,你却还要在这里与我争掌门之位?你也太不孝了。”
北宫绿绮的剑锋再度一偏,掌门趁机送入手中剑。
剑气凛冽穿过北宫绿绮的胸口。
遥遥注视着这一幕,司烟皱起眉,惊疑不定:“怎么会这样?”
长老们惊呼:“哎呀完了,北宫绿绮要输了。”
北宫绿绮不会输。
原作里,她赢得很漂亮。她怎么会输?
虽这么想着,司烟还是有些心神不定——原作剧情一直在悄然偏离,有些结果还会一样吗?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明以湛忽然掠过。
司烟目光一转,见到了小跑过来的老叶。
耀眼的日光灼灼撒在老叶身上,他似乎因此变得有些模糊。大抵是小跑过来有些累,他气喘吁吁。
明以湛一个闪身,已经近前。
他抬起手虚空一抓,一道无形的屏障缓缓遮拢在老叶身上。
司烟注意到,屏障下方变成一片阴影,老叶就站在阴影里。
老叶喘着粗气,抬头冲明以湛一笑:“谢谢你,明小友。”
明以湛叹道:“你不应该过来。”
老叶摇头:“我若不来,也坚持不了太久。我想见见阿绿……我刚在船上反复想,以掌门的性子,或许会告诉阿绿真相……阿绿难过了可怎么办?我不能让她难过。”
在这时,北宫绿绮似有所感回过头。
老叶仰起头,似乎因为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嘴角的笑容却很灿烂。
“老叶!”
紧绷的心神一下子放松了,北宫绿绮当即冲了下来,飞奔到老叶面前。
她就说嘛,老叶还好端端在她面前,怎么会死?
老叶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焦急道:“阿绿,你受伤了。”
北宫绿绮捂住胸口,随意擦了擦:“没事,小伤而已。老叶,掌门是不是伤你了?你等着吧,我会为你报仇。”
老叶愣了愣,然后点头微笑:“好啊。”
半空中的掌门在看到老叶后也同样愣住了,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难道我真的失手了?”
他目光一沉,当即闪身袭去——
下一刻,他忽然僵住身体。
站在老叶身边的男子丰神俊朗,他的神色犹如春风一般和煦。
可是,当四目无意中相接,却仿佛有一股威压铺天盖地袭来,他动弹不得。
第55章
◎你会畏惧死亡吗◎
胜负已分。
身披灿阳的北宫绿绮, 连眼眸都被染上一层浅淡的金光。她手腕一晃,剑光耀目,激起层层剑气, 铺天盖地向四周砸落, 所经之处, 地面裂开无数道缝隙,像是蜿蜒的小溪流淌过。
面对北宫绿绮的战意,无相宗掌门却是大受打击的模样。在北宫绿绮一道道剑气劈来后,方才勉强平复心情, 重新反击。
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 掌门落败已成定局。
应该是无力回天了。
目睹此战的弟子们一个个满脸震惊。有惊喜,有钦佩,也有不甘。
不过,无相宗能矗立多年,位列仙门之首, 凭的便是以实力为尊,要的更是浩然坦荡。
掌门暗伤碧落真人之事,如今看来千真万确。既然如此, 如果北宫绿绮真能打败掌门, 夺去掌门之位,大多数弟子不会有异议。
更何况,还有大长老带头支持。
自从老叶出现后, 司烟就有些心神不定。
实际上,原作里并没有关于老叶的笔墨。因为重点都在北宫绿绮的反击上, 将这位女配描绘得浓墨重彩, 所以她的爹也只一笔带过, 目的只是突显北宫绿绮的不易。
司烟注视着阴影里的老叶,见他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越来越黯淡,心脏忽然猛烈一颤。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牧登白跌在地上,手中的宝剑飞出去数丈远。
他又输了。
一连失败两次,对这位向来骄傲有天赋的年轻人,无疑是一种强烈的打击。
不过……
他灰败着一张脸正好看到节节败退的掌门,心里忽然有了些许安慰。
掌门都输给北宫绿绮,那么他输给北宫绿绮,也不丢脸吧?
云梦收回自己的法器,上下打量钟吾:“你现在的修为倒是越来越高了,以战证道果然是最快速的修炼方式。”
钟吾的眼睛却只看向司烟:“是司烟给我的机会多。”
他见司烟神色黯然,下意识走近。
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拦截在前。
巴蛇和钟吾冰冷的四目相对。
云梦小心翼翼越过他们朝司烟靠近。刚越过巴蛇一步,后领就被一把拎起。
巴蛇的脸无限放大:“做什么幺蛾子?”
云梦:“……”
她一脸热情洋溢:“巴蛇大人,您不在司烟大人身边的时候,都是我陪着司烟大人,您是司烟大人的心腹,我是司烟大人的小蛾子!”
巴蛇满脸冷漠,一把将蛾子弹开:“谁准你直呼妖皇名讳?”
蛾子一脸无辜:“司烟大人让我如此称呼。”
巴蛇先是一愣,接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妖皇居然特别对待于你?不过是只幺蛾子罢了……”
巴蛇很快就恢复从容,居高临下盯着云梦,然后说:“无论大人有多信任你,你都要记住,我才是妖皇的心腹,你都得居于我之下。”
云梦在心里呵呵一笑,表情依然热情洋溢:“是是是,那是自然。”
见云梦很上道,巴蛇这才满意点点头。接着,他的目光转向钟吾,嫌弃道:“人族就别想靠近妖皇了。”
钟吾懒得和他争论,只是沉默站在一边。
就在这时,无相宗掌门倒地,北宫绿绮背着阳光,一剑刺入他的胸口。
凛冽的剑气沿着肌骨刺入,掌门瞪大眼睛,似乎还难以置信。
北宫绿绮赢得了胜利。
她收起自己的剑,在心里暗道。
师父,老叶,我为你们报仇了。
她的眼底溢出欣喜,转过身望向老叶。
忽然,她的笑容僵住。
老叶的身体有些佝偻,似乎身负重伤难以支撑。明以湛在侧轻轻搀扶着他,另一手挥出,将四周的阴影扩散更大。
为什么,老叶的身体看起来有些淡了?
北宫绿绮焦急地飞奔上前。
“老叶,你是不是还受着伤?让我看看……”
老叶连忙摇头阻拦:“阿绿,不用不用……”
可是,北宫绿绮已经伸出了手。
然后,她的手穿过老叶。
北宫绿绮一愣。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愣愣地问:“为什么?”
她慌乱地伸出手,想要抚摸老叶,可是手掌穿过老叶的躯体,始终只摸到一片虚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北宫绿绮的眼睛霎时间通红,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明明赢了!我明明赢了!”
老叶笑道:“阿绿,你赢了,我都看到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北宫绿绮定定看着他,眼泪一颗颗掉下去,“你得看着我坐上掌门的位置,你就不用再做杂役弟子了,你辛苦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要开始过正常的生活了……我还搜寻了好几本锻体的功法,都说好了,你得陪着我更久啊!”
“阿绿,你不可以哭。”老叶抬起手,又默默垂了下去,他叮嘱道,“你马上就是无相宗的掌门了,怎么可以哭呢?”
北宫绿绮的眼泪根本止不住:“那你给我擦擦眼泪,你帮我擦擦眼泪啊。”
老叶无奈摇头:“我也想,可是我已经做不到了。阿绿,你自己擦干眼泪吧。”
她感到很愤怒。
愤怒命运的玩笑,愤怒此时连拉住自己爹的手都做不到。
她指着明以湛道:“那为什么他能拉住你!”
明以湛的手稳稳扶着老叶。
北宫绿绮的眼泪流得更凶:“我以为我的修为很高了,我以为我的境界已经是佼佼者了。可是还是不够,远远不够,他能拉住你,我却不能……”
老叶安慰道:“没关系的,你将来修为会越来越高。我也会在冥冥中看着你,你看不到我,但我一定会看着你。”
“真的吗?”
“真的。”老叶道,“其实掌门的确杀了我。只是我执念太深,不肯去地府轮回投胎,阎君见我可怜,便许我以鬼身留在你身边,让你可以没有顾虑的去战胜掌门。”
“只是现在时间已到,我又要变成一缕幽魂了。但我和阎君已经说好了,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一直跟在我身边,直到我死吗?”
“是啊,然后我们一起去投胎。”
“那下辈子,我们还是父女吗?”
“……”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做我的女儿,太辛苦了。我这个窝囊爹,实在不配……你原本可以有更轻松,更好的生活……我……”
“对不起。我从前也以为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爹,凭什么我娘要嫁给你?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全心全意支持娘修道,娘嫁给你,生下我,我们母女俩全是你在照顾。我从没有生过病,和你在一起时,从不用为日常生活烦忧……所以,爹,我们还是做父女吧,好吗?”
“好……好……”
老叶的魂魄越来越淡。
“阿绿,不要伤心,我一直在你身边。”
北宫绿绮猛地扑了上去。
但却只扑了个空。
老叶的躯体向后倒去,散做点点白光,纷纷扬扬。
北宫绿绮怔怔的,不敢去看。
她忽然出声:“老叶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她问的是明以湛。
明以湛收拢起屏障,灼灼日光覆盖了阴影,铺满北宫绿绮的后背。
他轻声道:“是真的。”
北宫绿绮垂下眼睑,似乎松了一口气。
她想笑,可是眼泪却停不住:“我还以为他又在骗我……他老是拿我当小孩子哄,骗我好多次了。”
“老叶,你一定要等等我,我会是你最骄傲的女儿。”
……
司烟看见明以湛沉默着走远,然后纵身一跃,飞至山顶。
她忽有所感,悄然跟随在后。
明以湛站在山巅,眺望着远方,声音无喜无悲飘来:“死亡之苦,往往是遗憾多于悲伤。”
司烟敏锐觉察出:“老叶说的不是真的吗?”
“老叶执念过深,阎君准许他以鬼身留于人间,陪伴女儿达成所愿。这里,是真的。”明以湛似乎叹息了一声,只是满山的风声很大,司烟听得不太清晰。
他接着说:“只是,老叶毕竟是普通人,如此强留人间总有代价。时间一到,他最终会魂飞魄散。”
满山的风穿梭来去,呼啸着将翠绿的大树摇曳作响。
老叶最终还是说了谎。
他们的父女缘分已经完结。
魂飞魄散,预示着他没有下一辈子的可能。
纵然知晓,老叶还是坚持陪伴北宫绿绮走完这一段路。
不愿让女儿太过悲伤,老叶说他会一直陪伴着她,等她一同轮回。
待北宫绿绮生命完结,被鬼差带去轮回后,她才会知道这个谎言。
也可能漫漫岁月里,北宫绿绮总有一日会恍然发现。
只是那时,悲伤已经流逝在时间里,不会再那样感到痛苦。
明以湛转眸看向身边的人,忽然问:“司烟,你会畏惧死亡吗?”
司烟恍惚间想起前世。
依稀还能闻见浓郁的消毒水味道,还能听见刺耳的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医生拿着针刺入血管里的痛楚也能感受得到。
半晌后,她点头道:“我很畏惧死亡。”
“其实,一直到最近,我才过着正常的生活。从前……我每天都在面对随时会到来的死亡。”
明以湛一怔,想起司烟当初的呓语。
她是那样努力想要活下去啊。
司烟弯起唇角,反问他:“那你呢?”
明以湛道:“其实,我原来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但现在,我觉得活着也不错。”
他们四目相接,依稀能看见对方的身影。
他宛如琉璃的眸子,划过一道淡淡的金光,最后铺满整个眼瞳。
第56章
◎司烟好受欢迎◎
炽热在渐渐逼近。
遥遥望去, 只见前方有一座光秃秃的山。山并不高,方圆几百里毫无人烟,山的上空弥漫着黑烟, 令整座山都笼罩在奇诡的氛围里。
“怎么越来越热了……”云梦擦了擦汗, 只感觉沉闷得她头晕眼花。
因为过于炽热的缘故, 他们无法再御剑飞行,只能落地步行。
可是越往前,脚步就越沉重。
司烟鼓舞道:“坚持住,马上就到令丘山了。”
巴蛇在一边嫌弃地道:“这幺蛾子拖后腿, 不如把她丢了吧。”
云梦很生气,可是面对的是巴蛇她还能怎么办?既打不过, 对方还是妖皇的心腹,她连怒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忍气吞声。
司烟正欲说话,却听钟吾忽然道:“这条蛇如此聒噪,辛苦司烟你了。”
巴蛇的身形渐渐变大, 投下一片阴影。
他蛇目凛冽,充满危险:“你说什么?区区人族而已,居然敢对妖皇大人如此不敬!”
钟吾不甘示弱地抬头对视, 双方剑拔弩张, 四周的风更加凝滞与闷热了。
半晌,钟吾冷笑一声:“区区一条蛇而已,司烟答应过你跟在身边了吗?”
巴蛇怒声:“我从小就跟随妖皇大人, 你懂什么?”
“是吗?那前段时间怎么没看见你?”钟吾语气讥诮。
有钟吾接茬,云梦的自信和勇气也生出来了。
她立刻接话道:“想来司烟大人另有安排, 巴蛇大人跟随多年, 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况且有我们在旁边, 巴蛇大人原可以不用跟随的。”
钟吾点点头:“哦,另有安排啊。大概司烟是厌烦了吧。”
巴蛇磨了磨牙齿,身躯变得更为高大,它张开大嘴,露出锐利的牙齿。
正在这时,明以湛忽然脚步往旁边一挪,走进了巴蛇身躯投下的阴影里。
“司烟,快过来,这里凉快些。”
巴蛇:“……?”
司烟默默走进阴影里,感叹道:“果然凉快许多。云梦,钟吾,你们也快来。”
巴蛇:“……?”
他收起牙齿,委屈地低声:“妖皇大人,为何您要让他们跟在旁边?有巴蛇一蛇,就足以为您做任何事了。”
司烟安慰道:“人多力量大嘛,你不要和他们怄气了。”
巴蛇不满:“幺蛾子也就算了,虽然菜,但好歹是妖族,不会有二心。”
云梦:我谢谢你。
巴蛇的目光扫向钟吾,又越过钟吾,落在从头到尾都走在司烟身侧的明以湛。
明以湛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无论他如何挑衅,永远都是和煦的神色,久而久之,反而自己像是跳梁小丑。
此人身份不明,境界莫测,一定别有用心!
巴蛇沉声:“另外两人……非我妖族,其心必异。”
司烟淡淡道:“没关系,我也只是在利用他们。”
明以湛闻言提醒道:“司烟,你说得太大声了,我们听到了。”
钟吾对此毫无反应。
巴蛇也急了,低声焦急道:“您小声一点说。”
司烟笑眯眯:“没关系,他们还以为我在开玩笑。”
巴蛇心里终于舒坦了不少。
原来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那么他巴蛇的地位比他们不知高了多少!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接着,他问道:“那在您心里,我比较重要,还是幺蛾子比较重要?”
司烟:“……”
云梦悄悄竖起耳朵。
在巴蛇和云梦同时投来的灼热目光注视下。
司烟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地启齿:“云梦。”
【云梦信任度:100%!!!】
巴蛇:“?”
巴蛇先是一脸震惊,再是一脸心如死灰。
他的声音在颤抖:“真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相对于巴蛇的绝望,云梦的声音透着异常明显的喜悦:“令丘山到了!”
云梦信任度达到100%后,沉寂许久的系统才终于睡醒。
司烟没有空理会巴蛇,在心里和系统进行一波讨价还价。
最后,系统勉强同意帮司烟恢复些许法力,以作为任务完成的奖励。
流失的法力缓缓流淌全身,司烟心里畅快不少,语气也热情了:“走,上山!”
巴蛇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大人,走路辛苦,我驮您吧。”
司烟连忙婉拒:“不用不用,我喜欢走路,锻炼身体。”
巴蛇更为委屈了。
“从前在外,您从来脚不沾地,都是巴蛇驮着您。看来,当真是嫌弃巴蛇了,巴蛇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吗?”
竖起耳朵偷听对话的云梦若有所思,她决定好好发挥自己的作用,不辜负自己在司烟大人心里的地位。
半晌后,她展开翅膀:“司烟大人,上来,我背您!我飞得可稳了!”
司烟大惊失色:“你在说什么?!”
她哭笑不得:“好端端的,我自己能走。”
丢下这句话,她连忙往前疾走,生怕自己走得慢一些,女主就又要说些惊世骇俗的话来。
明以湛脚步从容,一路跟随在司烟身侧。
他语气悠然:“司烟好受欢迎。”
“听起来像是在讽刺我。”
明以湛摇摇头,含笑问:“那你打算如何利用我?”
“你实力那么高,不用来驱邪除魔就可惜了。”
司烟的眼前,忽然又浮现出那一日,明以湛在面前不经意间显露出的金色眼眸。
她心里暗道,原来恢复人身那日她没有看错,明以湛真的有金色的瞳孔。
那一日,山巅的风有些大。在哀嚎风声中,司烟情不自禁伸出手,抚向明以湛的眼睛。
明以湛一时怔住,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司烟察觉出自己有些失礼后,慌忙收回手,然后心不在焉说:“你的眼睛怎么变成金色了?”
明以湛似乎也有些诧异,他皱着眉说:“是吗?”
他向来从容不迫,一副悠闲游荡人间的模样。
可是那一刻,他的眼神里有几分迷茫,有几分慌乱。
司烟觉得有趣极了,定定看着他。
明以湛却不敢看她,移开了眼睛。
那日之后,虽然还和从前一样相处,但明以湛便很少直视司烟,话也变得不多。唯有一直走在司烟身侧不变。
司烟从回忆里抽离而出,弯着唇角定定看向明以湛,眼神里有几分探究。
明以湛微微一顿,接着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平视着前方的路。
“我很荣幸。”
司烟笑出声来,笑嘻嘻问道:“你不记恨我说在利用你吗?”
“是不是利用,又有什么关系?”明以湛温声道,“只要是正确的事,我们都可以去做。”
“况且……你不是在开玩笑吗?”
在明以湛面前,司烟总有一种奇妙的感受。
“你总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却一直跟在我这个作恶多端的妖族身边……我常觉得,自己像是一坨淤泥。”
明以湛皱起眉,声音低沉:“司烟,别这么说。”
司烟一怔。
他道:“如你所说,你只是想要活着而已。每个人活下去的方式都不一样,有时身不由己,有时口是心非。但只要遵从善意的本心,以正确的结果为目标,过程如何又有什么要紧?”
良久后,司烟轻轻点头,眼底闪过笑意:“嗯。”
进入令丘山间,目及之处草木不生,一片荒芜。
大地因为干旱而裂开一道道的缝隙,偶尔一阵热风刮过,凭空便冒出一团火来,黑烟升腾自半空,将令丘山的天空搅得愈加浑浊。
云梦瞠目结舌:“难怪越靠近令丘山越热,没想到此处这般诡异,竟然能凭空冒出火来……咳咳咳咳……这黑烟也好呛人。”
“令丘山……颙……”巴蛇从绝望里暂且回归到现实,他摸着下巴扫视四周,渐渐恍然大悟。
他眨着眼睛抚掌道:“妖皇大人,接下来我们是不是找到颙,然后把颙带去人间,趁颙为非作歹,我们一举攻下人族?从此以后,人族就是我们妖族的仆从,再也张狂不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妙啊!”
司烟:“……”
司烟:“巴蛇,你变小一些。”
巴蛇不明所以,但还是收起反派经典邪恶笑容,缩成正常身形,又在司烟的指导下,缩得比司烟矮了些许。
司烟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一掌拍向他的脑袋。
“你是不是憨?”司烟在剧情关键节点,不忘谨记自己的人设。
她指了指钟吾:“人族在这里,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万一他去通风报信怎么办?”
巴蛇被一掌拍得晕头转向。
他惭愧道:“对不起,巴蛇大意了。”
接着,他朝钟吾露出锐利的牙齿,目光凶狠:“那巴蛇这就灭口了!”
司烟趁机又一掌拍过去:“我最近吃斋念佛,见不得血腥。”
“对不起……”
巴蛇一边道歉,一边挠头。妖皇大人什么时候还吃斋念佛了?
不得不说,巴蛇真的很像反派身边的爪牙。
尽职尽责,尽忠竭力的……为反派着想。
司烟心里想,那自己身为原作大反派,也不能被比下去了啊。
她眺望远方,微微一笑:“听说,颙想要一举灭了我妖族。”
“竟有这回事?”
“太张狂了。”
“太张狂了!”
“所以,走,将颙就地处决了。”
第57章
◎要是遇上君玙,还是能跑赶紧跑◎
穿过缭绕的烟火, 一直往令丘山的南边行去。
不多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山谷,谷很深, 目及之处皆是一片光秃, 依然不见半点草木。
忽然, 深谷里卷起一阵强劲的风,往东北方向呼啸而过。
站在深谷附近的司烟一行,被连带的余风刮得衣袂翩飞,长发凌乱。
“这里的风好大!我快要被吹走了!”云梦展开双翅, 勉强抵御住烈风。
巴蛇趁机嘲笑:“渺小的蛾子如果连这点风都忍受不了,不如趁早回家吧。”别缠着妖皇大人了。
司烟皱着眉, 也忍不住说:“没想到这里的风这么大。”
如果不是完成任务恢复了些法力,恐怕现在被卷上天去的人就是她。
幸好没有丢妖。
听到司烟的话,巴蛇的身躯立刻变得高大,他挪步站在风口上,将大半风力阻拦在外。
司烟感受到风势渐小, 由衷感谢道:“巴蛇,真多亏有你。”
也难怪原主视巴蛇为心腹,他也太体贴了。
巴蛇一张老脸禁不住红了红。
“这些都是巴蛇应该做的。”
说完, 他得意瞥了眼云梦, 阴阳怪气地说:“跟在妖皇大人身边,必得有些本事,若什么本事也没有, 就是个拖后腿的。”
云梦气闷。
自从司烟大人亲口说她比巴蛇更为重要后,这条蛇便明里暗里针对她。
她好气啊!可是她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思及此, 她悄然握拳……嗯, 总有一日要超过这条老蛇, 然后一翅膀将他扇飞。
风声哀嚎不绝,卷起的烈风一阵又一阵,似乎永不停歇。
司烟悄然施力,掌心激出的气浪很快消融在深谷的风中。
她皱眉呢喃:“这怎么过去?”
“司烟,你想到谷中吗?”
明以湛清越的声音飘来,司烟下意识侧眸。
她点点头:“明仙君可有办法?”
明以湛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掌心霎时举起一团白光。
接着,他伸出手,像是拨开实物一样,将烈风拨开。
他的手掌仿佛引天聚力,烈风竟真的被拨开,让出一条无风的道路。
司烟纵身一跃,凌空穿过。风声分明还在耳边呼啸,但前路已经畅通无阻。
明以湛走在最前面扫清阻碍,司烟便不紧不慢跟随在后面,来到深谷中央。
云梦激动地道:“会变大小有什么了不起的,连风都能掌控的才厉害呢!”
巴蛇轻哼了一声:“那也比有些蛾子什么都不会的强。”
就在二妖一争高低时,沉默的钟吾已经飞快跟上司烟。
他眉目一凛,低声道:“司烟,那里有动静。”
司烟也有所觉察。
山谷中央的下方,有一团火焰。因为火焰引起的黑烟过于浓郁,所以四周景象看得并不清晰。
他们在上空定睛看了半天,什么都看不到。
钟吾当机立断:“我下去看看。”
司烟原本想阻拦,但又想到钟吾毕竟是原作男主,最终也是钟吾和云梦携手解决颙带来的危机。故而,司烟收回原本想说的话,而是招来云梦。
“你们一起下去看看,万事小心。”
钟吾瞥一眼云梦,又看向司烟,目光深沉。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拎着剑便往下面去了。
云梦则是习以为常——反正这一路走来,她都在和钟吾打配合。尽管钟吾总是冷着一张脸。
司烟目光紧随着他们的身影,一边对明以湛说:“仙君,能不能帮忙护着他们一点?”
其实不用司烟说,明以湛也已经掌心举起更多的白光,将下方的烈风也层层拨开。
钟吾和云梦畅通无阻来到火焰附近。
“你后退一些。”钟吾神色凝重,“这烟火里似乎有活物。”
云梦并不后退,而是拿起自己的法器,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缭绕的烟火。
“我也感受到了。钟吾,你可别以为我是来给你拖后腿的,巴蛇实力强难免自负些,但我们两个实力可差不多。”云梦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故意道,“况且,我在司烟大人心里的分量可是很重的,既是如此,我一定要多分担一些。”
钟吾:“……”
钟吾心里不太是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司烟对他越来越疏远。是他当时……太唐突了吗?
就在钟吾一时间心烦意乱时,烟火忽然升腾得更高,将钟吾和云梦团团包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浓郁的黑烟实在太呛,钟吾和云梦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但很快,他们屏住呼吸,咳嗽声才渐渐停息。
云梦和钟吾心头都笼罩着一层不妙的预感。他们各自施力,试图追寻出隐藏在黑烟中的活物。
就在他们一无所获,因为浓郁黑烟只能暂退时,忽然有四只眼睛亮起,在烟雾里诡异非常。
云梦和钟吾神色微变,急切朝四只眼睛的方向攻去。
对方仿佛展开了翅膀,往上腾飞,他们扑了空。
钟吾的剑锋一转,御剑而起。而云梦早已展开翅膀,随着对方腾飞而起。
浓郁的烟火中,率先飞出一只鸟。
说是鸟,是因为它长着一对鸟翅膀。除此外,再无鸟类的特征。
它长着人脸,脸上四只眼睛都像人族的眼睛,但眼白居多,还有两只像人族的耳朵。模样不只是丑陋,还有些惊悚。
“颙——颙——颙——”
诡异的大鸟发出鸣叫,呼唤它的名字。
紧随其后的钟吾和云梦一前一后拦截住盘旋的‘颙’。
【叮咚】
【颙终于出现,恭喜宿主,男女主成功触发关键剧情】
【颙的出现预示着凡尘将有干旱之祸,请宿主协助男女主推动关键剧情,完成主线任务《旱灾之鸟》】
司烟神色凛然,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大鸟。
“我们都到令丘山了,它只能止步于此了。”
原作里,随着‘酸与’的预兆出现,‘颙’紧跟其后。
大旱降临凡间,人族和妖族都深受影响。
最终,钟吾和云梦费尽心力,方才将颙赶回令丘山。但旱灾还是在凡间持续整整三年。
这场剧情后,钟吾和云梦名震各大仙门,他们对彼此的心意也渐渐明朗。
感情一事,往后多的是机会。
但如果让颙离开令丘山,那么即使最终能将颙赶回令丘山,凡间也要深受旱灾影响。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颙去往人间。
打定主意,司烟沉声道:“明仙君,巴蛇,我们一起去帮忙,务必要拦住颙!将它就地正法了!”
巴蛇立刻道:“巴蛇都听您的!”
明以湛已经当先一步飞出。
他的神色有前所未有的凝重。
见此,司烟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不妙感越来越重。
她来到明以湛身侧,盯着颙问:“怎么了?”
“司烟,它身上有咒术。”
“咒术?”司烟一怔。原作中,似乎并未提及此事……还是她看漏了?不应该吧。
司烟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颙之所以会想要飞去凡间,是因为受到咒术的影响?”
明以湛轻轻颌首:“正是如此。这道咒术繁复异常,寻常人族、妖族都无法设下……非得是六界中的佼佼者不可。”
“这么厉害?”云梦竖起耳朵,“那谁才有本事设下这样的咒术?”
“这六界里,人族尚没有可以设下此咒的人,能够做到的都是一界掌管者,君玙、阎君、仙帝,还有……司烟你。”
司烟一愣:“我?”
巴蛇立刻得意地道:“那是当然了!我们妖皇大人实力高深,这么复杂的咒术都能做到……”
巴蛇的话被司烟一掌拦住。
司烟面无表情:“谢谢你,我不需要这个夸奖。”
司烟心情凝重:“君玙是神界的掌管者,阎君是地府的掌管者,仙帝则是掌管仙界……这三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所以……
那她岂不是嫌疑最重的?
司烟哀叹一声:“还有别的可能吗?”
这时,钟吾忽然道:“除了人族,你方才提到神界、冥界、仙界、妖界,那么还有魔界呢?”
云梦立即道“对呀,人族常说斩妖除魔……但我们妖心地可好了,肯定是魔干的!”
司烟有气无力:“魔界没有掌管者。”
涉世未深的云梦从未听闻,吃了一惊:“居然有这样的事?那岂不是群魔无首?”
司烟道:“所谓魔,其实是心生恶念或执着,从而落入魔道。无论是人族妖族,还是神仙,都可能入魔。”
“六界存在久远,原来魔界也有掌管者,且魔族实力强悍,纵是最寻常的魔也难逢对手。有掌管者的组织,魔族更是作恶多端,甚至意图倾覆其余五界。”
钟吾问:“后来为何又没有了?”
司烟回忆原作的设定:“后来,是君玙神帝阻止灾祸的发生,亲率众神对战魔族,最终成功将魔族的掌管者剿灭。此后,君玙虽无法阻止入魔,但魔族再无掌管者。”
“我活这么久,都不知道这段往事。”巴蛇听得津津有味,“还得是妖皇大人,什么都知道!”
司烟:“……”
巴蛇接着说:“听说君玙活很久了,也不知到底是多久?不过论起实力,必然还是妖皇大人更为高深!”
司烟:“……”
她连忙摆手:“这话别被君玙听到了,我打不过他。”
明以湛忽然问:“司烟难道试过?”
司烟轻咳一声,低声:“这还用试吗?我现在恐怕连巴蛇都打不过。”
她的法力也不知何时才能完全恢复。但就算恢复,也必然比不过与天同寿的君玙。
司烟不禁感慨:“要是遇上君玙,还是能跑赶紧跑。”
明以湛:“……”
第58章
◎你这就是在为虎作伥◎
明以湛的神色微微有些古怪:“司烟为何心虚?”
司烟心里想, 这都被看出来了吗?
她叹口气说:“毕竟我是妖族,还是妖族里有那么点名气的妖——妖魔妖魔,自古以来, 都将妖和魔并列一起放了。你还记得君玙的法宝极光镜吗?那不就是用来收我的……”
明以湛纠正道:“是收邪妖。”
“其实很多人都视我为邪妖。”司烟摇头, “大概君玙也这么觉得。”
司烟见到明以湛眼神似乎有些不自然, 他开口说了句话,但声音却破碎在呼啸风声中,司烟听得不甚清晰。
盘旋在半空中的颙卷起更强劲的风。
钟吾和云梦轮番上阵,却依然无法近身。
司烟连忙道:“巴蛇, 上!”
巴蛇连忙冲了上去。
“颙——颙——颙——”
在颙尖锐的鸣叫中,令丘山燃起的野火越来越多簇, 四周弥漫黑烟,灼热与呛嗽一起涌来。
明以湛拨开更多的烈风,颙就扇动更强劲的烈风。
仿佛无休无止。
司烟心下一沉,亦纵身飞去。
她掌心施力,道道气浪扑向颙, 颙摇晃数下,便又恢复如初。
司烟暗恼,她的法力还没有恢复, 这点力量根本伤不了颙分毫。
与此同时, 她发现了一件事。
“颙在解封自己的能力。”
所以,颙飞出来后没有立刻飞往人间,它盘旋在这里逗留, 是为解封自己带来旱灾的能力。
而且,它解封的速度异常快, 他们越来越不是对手。
正在这时, 一道更为汹涌的气浪从天而降, 重重砸向颙。
颙哀鸣一声,翅膀上浮现出奇诡的咒文,却很快消散,如昙花一现。
明以湛来到司烟身侧,他神色凝重,目光意味不明。
司烟大惊失色:“连明仙君都动不了它吗?”
“它身上的咒术在保护它。”明以湛化出一道屏障,将颙笼罩在内,“待颙力量完全恢复,便会四处降下干旱,近身恐会受伤。你们先走……我这道屏障也只能阻拦一时。”
这一路走来,司烟见识过明以湛的实力。她虽然不确定明以湛的真实身份,但也能猜测出他身份不俗。
连明以湛都无法阻拦,可见得多么棘手。
司烟目光转向明以湛。他一贯和煦的神色已经不见,似乎有些过于焦灼。
明以湛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司烟若有所思垂下眼睑。
很快,她打定主意:“云梦,巴蛇,钟吾,我们先走。”
巴蛇用了不少气力,但却连近身都做不到。他有些懊恼和不甘心:“妖皇大人,我们这就走了吗?那只丑鸟还没有处决,再给巴蛇一点机会,一定能将它拿下献给您!”
司烟摇头,头也不回离开。见此,巴蛇也只好一起跟上。
司烟道:“颙的身上有些古怪,我们都不是对手。”
云梦的翅膀被野火灼烧出一个个的小洞。
她甩了甩翅膀,令翅膀上的火灭,忧心忡忡:“连司烟大人和明仙君联手都无法阻拦吗?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北宫绿绮和其他仙门联系得如何了……”
北宫绿绮成为新一任无相宗掌门后,他们当日便分别了。
临走时,司烟提醒北宫绿绮:颙的旱灾迫在眉睫,当率领众仙门齐心协力共同抵御,事不宜迟。
尽管司烟一开始就抱着将颙扼杀在令丘山的想法,却也知道事情的发生往往千变万化,故而才会找上北宫绿绮。
倘若无法阻止颙离开令丘山,也有仙门在外拦截颙扩散旱灾,协力将颙赶回令丘山。
可是,这番变故却是司烟没有预料的。
颙身上的咒术,是不是预示着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司烟隐约有一种无力感。
好像无论她怎么做,都没有办法改变原作剧情的走向。
他们远远将令丘山甩在身后。
不知道是他们感到疲惫,还是颙的缘故,此时连呼吸都感觉不适。流动的风极为灼热,扑在脸上一阵滚烫。
原本,令丘山的附近虽然也没有生机勃勃,但好歹多少能看到一些顽强生长的绿意。
现在,这些绿意在渐渐荒芜,大地变成一片绵延的赤色。
“下面好像有人。”云梦舒展翅膀忽然喊道。
为尽快离开令丘山,他们御剑飞行。此时往下看去,能看到一个移动速度极快的黑点,正往令丘山的方向奔去。
司烟法力虽然流失,但目光依然敏锐。
“下去看看。”
再见到盛秋,司烟略为意外。
巴蛇眯起蛇目,张开大口:“人族!”
盛秋大惊失色,推着轮椅后退了好几步。
司烟连忙阻拦:“别咬,不卫生。”
虽然巴蛇不知道为什么不卫生,但他还是很听话闭上了嘴巴。
盛秋依然坐在轮椅上。但他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瘦弱,面色红润,精气神看起来很不错。
司烟目光下移,看到他的两条腿——不再是之前的空空荡荡。
司烟诧异道:“合二为一了?”
见到司烟,盛秋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微笑着点点头:“多亏有您救我性命,我才能成功将它制伏,重新变为一体。”
司烟点点头:“合二为一就好,从前那团血肉模糊的,看起来怪恶心。不过……别忘记,你的命还在我手里。”
“自然。”盛秋神色从容,一点也看不出不高兴,“之前,我被分化出的另一半折磨得不人不鬼,幸好蒙您相救,盛秋的命就是您的。”
司烟呵呵一笑:“你倒是坦然。你师父知道这件事吗?如果被他知道你同我做交易,只怕要将你逐出师门吧?”
盛秋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摇头道:“师父还不知道,若有机会,我会自去向师父请罪。”
看来桑蕴和没有在附近。
司烟放下心来——明以湛不在旁边,以她现在的实力,对付桑蕴和恐怕很吃力。
她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盛秋语气满怀恭敬地答道:“我的身体渐渐恢复后,便四处游历,听闻颙将现世于令丘山,我就想到您可能会来令丘山,便寻了过来……或许会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
司烟若有所思。
原来一开始人族虽然提前走了原作剧情——知晓颙将现世,却不知道颙的来历。
现在盛秋知道颙现世于令丘山,是否是北宫绿绮开始了行动?
盛秋的目光转向远处的令丘山。那里只冒出一个光秃秃的山顶。
“不过,您似乎已经从令丘山离开了?颙呢?”
“颙已经要出来了。”司烟语气凝重,又道,“你既然来了,不如过去看一看吧。”
盛秋诧异道:“我过去做什么?”
“你可是桑蕴和的徒弟,怎么能缺少正义感呢?”司烟语重心长地道,“颙即将现世,你自然得去看一看能否阻拦,最好将它直接扼杀在令丘山上。”
这话虽然说得有道理,但从妖皇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
盛秋面上愕然,接着疑惑问道:“可是,这不会与您的计划相冲吗?”
“我的计划?”
“召唤颙现世,让颙将旱灾带去人间。”
司烟似笑非笑:“盛秋啊,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
盛秋一脸愕然。
“首先,颙的现世与我无关。我若有随手召唤一只异兽的本事,现在已经一统六界了。”司烟上下打量盛秋,“其次,若我真有此心,你这就是在为虎作伥。你好歹是桑蕴和的弟子,不应该如此糊涂吧?”
短暂的寂静后,盛秋立刻道:“抱歉……是我急于想要报答您的恩情,一时糊涂。”
他道歉道得飞快,满脸都是歉意,看起来很真诚。
但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司烟越发觉得他和桑蕴和不是一个路子的人。
怎么两人会是师徒呢?
“总而言之,我和其他人族一样,也不希望颙现世。”司烟缓和了语气说道,“既然我们都有阻拦颙的意图,那你就去吧。”
“……我自己去吗?”
“真正的修士,应该不畏惧危险,一心向苍生,方才有飞升的可能。”司烟挥了挥手,“去吧,再见。”
盛秋的脸上依然一片犹豫。
但他毕竟是抱着“报答”来的。所以此时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思及此,盛秋颔首:“是,无论是为苍生,还是为报答您,我都义不容辞。”
司烟微笑:“孺子可教。”
盛秋转过身,一张轮椅飞快赶往令丘山。
看着盛秋的背影,司烟收起了笑容。
云梦好奇问:“司烟大人为何让他到令丘山去?现在令丘山不是很危险吗?”
至于司烟大人所说的‘一心向苍生,才有飞升的可能’,她一听知道就是司烟大人随口胡说的。
司烟的目光渐渐飘远,她淡淡道:“他心里觉得颙是我放的,还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那么一个人跑去面对颙,也没有什么吧。”
钟吾简单做出评价:“居心叵测。”
他们继续远离令丘山。
但没有多久,头顶就飞过一片阴影,撒下阵阵灼热。
“颙——颙——颙——”
形似猫头鹰的人脸异兽展翅飞在空中,越过他们,飞向远方。
所过之处,草木迅速枯萎,河流干涸,大地龟裂。
第59章
◎别来无恙,时幽◎
锋刃聚起磅礴的力量, 从四面八方劈去——颙的身体周围泛起淡淡的一道屏障,将所有的进攻阻拦在外。
它展开翅膀,依然平稳地朝前飞行, 将旱灾带去所经过的每一片大地。
“事情还是发生了。”
司烟心下一沉, 焦灼而又不安。
但现在说再多也于事无补, 只能老老实实继续走原作剧情,将颙赶回令丘山。
旱灾之鸟现世的消息,很快传遍凡间,人人自危。
在北宫绿绮的号召下, 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宗门自发为附近普通人族的城镇或村落摆下阵法,以此稍稍减轻灾祸的影响。
但纵是如此, 颙的旱灾之力还是远超想象。
司烟想,或许是因为咒术的缘故,所以加强了颙的力量。
司烟回过头看向钟吾和云梦:“你们两个到蓬莱山一趟。”
钟吾和云梦俱是一愣:“蓬莱山?”
“传闻蓬莱山有一位仙人,擅克化旱力。所以你们两个去求学,回来好将颙赶回令丘山。”
钟吾皱起眉:“他既有如此本领, 怎么不出来对付颙?难道他能眼睁睁看凡间水深火热吗?”
听到钟吾的问题,司烟感到些许欣慰。从前的阴郁少年,逐渐变得正直。
颇有一种, 吾家男主初长成的感受。
司烟轻咳:“他在蓬莱山隐居千年, 应该不知道凡间之事。而且,听说他早已发过誓,此生绝不离开蓬莱山……所以, 只能你们前往求学。”
关于这位仙人,原作里应该有更为详尽的描写。但司烟也只记得住这些内容了。
她不知道怎么让钟吾和云梦触发前往蓬莱山的剧情。
那么, 情况危急, 不如她来做那位发布任务的‘NPC’。
反正系统静悄悄, 应该对此没有异议。
钟吾依然眉头紧皱:“哪怕世间倾覆,也绝不离开蓬莱山?这誓言未免有些可笑。”
话虽然这么说,但钟吾还是抬眸直视司烟,轻声道:“知道了,我们即刻出发。”
巴蛇连忙问:“妖皇大人,那巴蛇能做什么?”
司烟沉吟:“你回去妖境,务必号召妖族齐心对抗这场灾祸……对了,眼下时刻,万不能随便和人族起冲突。”
“妖皇大人,您最近好像一直向着人族……”巴蛇委屈看着她,声音低落。
他总觉得妖皇大人变了很多。但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
好的是,妖皇大人亲切许多,他自然喜不自胜。
坏的是,妖皇大人如此温柔,人族会不会因此轻视?
他巴蛇的烦恼谁能懂!!
司烟无奈道:“怎么会?我当然更偏向我们妖族了,只是在大祸前,只能暂且放下芥蒂。凭靠我们妖族难以解决,必得人族与妖族合力方能成功阻拦灾祸。”
巴蛇似懂非懂:“反正,您只是在利用人族吧?”
巴蛇很警惕。
应该说,这是妖族一贯的警惕。
毕竟自古以来,都是人族与妖族不合,互相伤害。何曾有过齐心协力的友好时候?
别说人族视他们为邪,他们也觉得人族不是好东西。
司烟知道,有些事情只能循序渐进。
于是她点了点头,又安抚了巴蛇几句。
临别前,巴蛇犹豫道:“妖皇大人,巴蛇走后,那幺蛾子也要去蓬莱山了。如今您的身边一个妖也没有,巴蛇很不放心,不如同巴蛇回妖境去吧?”
“你上次不是说,六界中没有人是我对手吗?”司烟笑道,“那你担心我安危做什么?”
巴蛇立刻道:“这六界里,任谁也比不过您。但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族最为可恶,您万事小心。”
钟吾当即反驳:“人族里虽有蛇鼠之辈,但更多的是正义之士。”
“蛇鼠之辈?”巴蛇怒不可遏,“你什么意思?!你们人族什么意思?!”
司烟连忙阻止:“巴蛇,算了。巴蛇,别这样。钟吾,你少说两句。”
巴蛇气冲冲离开了。
接着,钟吾和云梦也一步三回头离开。
“明仙君应该也快来了吧。”
巴蛇不知道司烟如今的情况,云梦却是知晓司烟法力流失一事。所以,她难免更加担心,叮嘱道:“在明仙君到之前,您低调些,别与人冲突。”
司烟:“……”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都离去后,司烟孤零零走在龟裂的大地上,穿过一片森林。
森林原本郁郁葱葱,而今树叶尽落,每一棵树都光秃秃立在那里,看起来尤为可怜。
“妖皇真是好本事啊。”
一句“夸赞”乘风飘来。
司烟连忙驻足聆听。
“无声无息那么久……耗费无数人力与心力,依然未能寻到她半点踪迹。好不容易知晓‘颙’将现世于令丘山,结果不待我们前往拦截,妖皇已经悄无声息将‘颙’放来人间了。”对方一声重哼,怒气冲冲,“真是好本事啊!”
原来不是夸她的。
司烟对于这些误解的话不甚在意,迈开步子准备继续往前。
她谨记云梦的叮嘱,决定在明仙君来前低调行事。
“妖皇此时究竟在何处?!”
那方,忽然响起满是怒气的质问声。
这是在问谁?
司烟眉头一皱,慢下脚步。
“呸!就凭你们也想见我们妖皇大人?”
“是是是,我们妖皇大人最有本事了,你们一点本事也没有,还不如重新投胎算了。”
“别端着一盆屎到处泼,我们妖皇大人行事从来光明磊落,如果真是她老人家所为,那无需你们在这里暗暗揣测些有的没的。妖皇大人的踪迹,又岂是你们这些人能找得到的?”
“师兄,我看也从他们嘴里问不出什么。听说妖族吃人,我们不如直接杀了,以免祸害其他人族。”
“呸!谁稀罕吃你们!臭都臭死了!”
“如果不是你们设下陷阱,我们几个如何能着你们的道?!你们如果有本事,就放我们出去,光明正大战一场!”
司烟默了一默,步伐往旁边一转,循声而去。
拨开杂乱的枯树枝,映入眼帘的先是几位人族修士。
目光往上一抬,只见有几只小妖被挂在树上,哀嚎怒骂。
忽然闯入的司烟,让一众人和妖都纷纷看去。
司烟此时是人身,这几位修士道行不高,既认不出她的身份,也认不出她是妖族。
他们诧异问:“这位女冠,缘何来此?”
这些修士并不是司烟的对手。
于是司烟盘算着,是趁机将受困的几位妖族抢走?还是好声好气同他们商量?
为避免激起更深的误会,司烟决定选择后者。
她道:“我是无相宗的弟子,恰好路过这里。不知这几位妖族所犯何罪?”
原来是无相宗的弟子!
几位修士受宠若惊,连忙道:“我等随晗昱真人追寻妖皇踪迹,在各处设下陷阱。这几个妖族正巧落入陷阱,我们便决定严加拷问,说不定真能问出妖皇下落。”
原来这些陷阱是给她准备的,司烟有些尴尬。
被吊在树上的几个妖族喊道:“就凭你们这些陷阱也想抓住妖皇大人?真是痴心妄想!”
“抓不住妖皇,那也抓住你们了!”
人族修士回头冲妖族喊完,又转头对司烟说:“我们正准备处置这些妖族呢。”
“这些妖族便交由无相宗吧。”司烟说道,“若是恶妖,那罪不容诛,但若是从未行过恶的妖,我们人族动手,岂不成行恶的那一方?故而无相宗每每都需彻查一番,方能处置。”
“这……”几位人族面面相觑。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但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无相宗声名在外,几位人族对司烟所说深信不疑。
见他们神色有所松动,司烟松一口气,正准备往前再走一步时,突然起风了。
伴随一声高昂的虎啸,大地震颤,枯树枝纷纷摇晃作响。
一头身形巨大的白虎越过枯树林,降落在地。
虎背上坐着一人,他身着紫衣,一双灿烂的桃花眼波光流转,眼尾的红胭脂勾勒出几分阴柔之意。
“晗昱真人!”
这几个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桑蕴和。但标志性的白虎、紫衣、红眼尾,一眼便知是晗昱真人到来。
他们激动万分,连连作揖。
桑蕴和却是似笑非笑盯住了司烟。
“别来无恙,时幽。”
司烟也笑:“好久不见,蕴和。”
桑蕴和:“……”
为什么突然称呼得这么亲昵?
他满脸古怪,但转念一想,时幽妖皇最是刁钻,兴许是她的什么诡计。
思及此,他神色淡漠:“我苦寻你那么久,却没想到你竟敢找上门来。”
与此同时,乌压压一群人族一拥而来,他们服饰各异,俨然是各宗门弟子。
司烟被包围了。
她‘嘶’了声,诧异道:“你就带着这么多人到处找我吗?”
桑蕴和勾起唇角:“面对时幽妖皇,本座不敢掉以轻心。”
时幽妖皇?
妖皇?
最开始的几个人族都惊呆了。
被吊在树上的妖族也惊呆了。
司烟没想到自己这么不走运。她手一挥,树上的几个妖族哗啦啦掉了下来,已然解除禁锢。
原来妖皇手一挥就能救妖,那方才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最开始的几个人面色更加古怪了。
而被救下的几个妖族则是连忙跑到司烟身边。
“妖皇大人,您难道是特意来救我们的吗?”
“妖皇大人,这些个不长眼的人族太可恨了,我们马上就杀出去!”
“好感人。”桑蕴和抚掌,语调却是阴阳怪气,“妖皇先是千里送旱灾之鸟出人间,为祸苍生。再又不惜自降身份救几个不入流的小妖,可谓是为妖族含辛茹苦。”
“为祸苍生?送旱灾之鸟出人间?”司烟缓缓问,“怎么?你亲眼看到了?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你怎么不阻止我?堂堂人族修士之首,怎么这样不正直啊。”
桑蕴和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
他黑着脸说:“除了你,还有谁有本事令颙现世?”
“谢谢你的夸奖。”司烟淡淡道,“如果我有令颙现世的本事,第一件事就是让颙将你一口吞了,免得整日在我身后喊打喊杀。”
“你不承认?”
“不是我做的事,我为何要承认?”
桑蕴和直视着司烟,司烟也坦然看他。
不应该啊。
但时幽从来不屑说谎。
桑蕴和心绪一时复杂,陷入沉思。
“师尊。”
耳边传来一声轻唤。
盛秋推着轮椅行近,平静而自然扫了司烟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
“师尊,时幽妖皇应该不是令颙现世的罪魁祸首。徒儿亲眼看到时幽妖皇为阻拦颙,而亲自前往令丘山,可惜最后失败了。”
桑蕴和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司烟立时接过话:“唉,是我能力不行,真叫人笑话。见我失败,盛修士一身正气,义无反顾往令丘山冲,试图靠一己之力挽救凡间,可惜也失败了。”
微微一顿,桑蕴和道:“也就是说,你们两个都去过令丘山了?”
第60章
◎你脸红什么?◎
不待盛秋说话, 司烟已经飞快接过话。
她笑盈盈地说:“是极是极。为拯救苍生,我和盛修士义不容辞!”
听见妖皇说‘拯救苍生’,桑蕴和神色愈发古怪。
这应该是在阴阳怪气吧?
有人族修士听不得这样的话, 指着司烟怒声:“你也配说拯救苍生?谁不知道你时幽妖皇作孽多端?”
“我最讨厌别人这么说我了。”司烟唇角弯弯, 笑意浅淡, “我如果生气,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咯。”
控制不住自己什么?
人族修士的脑海浮现出关于时幽妖皇的传说,他默默收回手。
司烟还以为需要再扯一会嘴皮子,没想到对方自行脑补, 这么快就沉默了。
“盛秋。”桑蕴和的目光从司烟移至盛秋身上,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盛秋答道:“徒儿刚赶到令丘山, ‘颙’就飞了出来。徒儿无能,连近身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颙’将旱灾带至人间。”
人族修士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颙’如此强悍,凭靠你我之力,究竟能否制伏?”
“若能拿下妖皇, 兴许能逼迫妖皇召回‘颙’。”
司烟连忙摆手:“过誉了,我没有这个实力,我也近不得身。”
桑蕴和终于忍无可忍:“这是在夸你吗?”
司烟诧异:“不然呢?”
他和时幽妖皇近一千年没见过面, 不曾想她病得愈发厉害了。
桑蕴和神色凝重, 片刻后开口道:“其实人族也想和妖族和平共处。”
人族修士噤声。
几位小妖一时愣住。
司烟“哦”了一声,静待下文。
桑蕴和接着说:“我们共同生存在这片大地上,其实没有必要互相残杀。而今颙的现世, 旱灾将带去整个凡间,纵是许多妖族生活在你开辟的‘妖境’里, 但有更多妖族分散在凡间的各个角落, 亦会受到旱灾影响。”
司烟点头:“你说的有理。”
“故而, 为什么我们不握手言和?”
司烟毫不犹豫伸出了手。
桑蕴和呆了一呆。
只听她道:“唔,不是要握手言和吗?”
身边的小妖连忙劝阻:“妖皇大人,人族忽然说出这番话来,只怕有阴谋诡计,您不可……”
司烟打断他说:“怎么会呢?晗昱真人德高望重,想必不会做出这种有损人族名誉的事情来。”
德高望重的晗昱真人也很诧异,目光紧盯着她伸出来的那只手。
素白纤细的手看似柔软,其实等他握上去,他就会气断命陨吧?
司烟见桑蕴和沉默且迟疑,不由得诧异道:“怎么?说好握手言和的人,不是晗昱真人你吗?”
桑蕴和越发觉得自己对这位妖皇不了解。
一千年前,他还没有如今的成就,一次意外撞上时幽妖皇。
当时他以为自己活到头了,没想到……
司烟莫名其妙看着桑蕴和的脸渐渐变红。
她感到匪夷所思。为什么这么严肃的谈和场面,桑蕴和会脸红成这样?他该不会突然想起自己的初恋吧?
不行,这也太不像话了。如此儿女情长,怎么肩负人族之首的重任?
思及此,司烟忙质疑他:“你脸红什么?”
桑蕴和僵住。
脸上的红迅速褪却,变得雪白。
他恢复淡然,盯着司烟问:“你知道握手言和的意思吗?”
“当然知道。”司烟笑,“妖族不再与人族为敌,人族亦然,不再视妖族为邪魔。”
这么好说话?
桑蕴和愈发迟疑,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妖皇的各种阴谋诡计。
在这时,忽然听司烟说:“只是,握手言和是你人族提出,为表诚意,得把我这群小妖放了吧?”
桑蕴和的目光扫向那群小妖。小妖们的法力微弱,无论如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不过,这就能表示人族的诚意了?
桑蕴和心中的疑惑更甚。
围绕在司烟身边的几个小妖大吃一惊:“妖皇大人……”
司烟竖起一根手指:“嘘。”
几个小妖连忙噤声。虽然疑惑妖皇大人的做法,但他们从不质疑妖皇大人,有绝对的信任。
“怎么,连这也不肯吗?看来你人族说握手言和,实在没有诚意。”司烟淡淡道,“他们既没有伤害无辜,也不曾对你们动过手。更不像我,平时没事就喜欢游戏人间。”
是了。
这兴许是妖皇的新把戏。
她最喜做些出人意料之举,以此取乐。
人族修士们恍然大悟,眼神中的警惕更甚。
桑蕴和却不这么想。
区区几个小妖,时幽若想护着他们,难道不是轻而易举?
除非……
桑蕴和缓缓点了头:“可以。放他们离开。”
人族修士们虽也有不赞成的,但还是听从桑蕴和的指令。
小妖们则是惶恐不安。
司烟只得云淡风轻小声道:“你们留在这里,我不好大开杀戒。”
小妖们恍然大悟,忙不迭离开了,生怕成为妖皇的绊脚石。
司烟见他们走远,心内才松一口气,她重新伸出手。
“可以了,来握手言和。”
桑蕴和忽然道:“时幽,你是不是受伤了?”
司烟:“……”
只见桑蕴和一脸笃定,司烟便知自己方才的做法还是让他起了疑心。
不过没想到,纵然怀疑到这一点,桑蕴和还是放过了那几个小妖。
看来桑蕴和也不是全然针对妖族的人,只是比较讨厌她而已。
司烟收回手:“我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吗?看来你又再骗妖,你根本不想握手言和吧?”
桑蕴和道:“我是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
“可以理解。”
司烟很理解地道:“我的确不是个好妖,只是可怜我妖族被我连累,所以希望握手言和后,他们能好过一些,不用再被人族喊打喊杀。”
“如果你死了,妖族就不用再被你连累了!”
不知道是哪一位人族忽然高喊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眼见有越来越多的人族附言,桑蕴和抬手制止。
“若你能将颙收回,不再让旱灾祸乱凡间,我很愿意与你握手言和。”
司烟诚恳道:“我会尽力一试。”
难道颙的现世真的与她无关?
她诚恳的神情让桑蕴和再度迟疑了。
这时,耳边飘来几道声音。
“晗昱真人,您万不能相信妖皇啊!妖皇恐怕真的负伤在身,所以才会要求放过那几个小妖……若她真的负伤在身,此时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盛秋,你怎么看?”
盛秋忽然被唤,下意识看向桑蕴和。桑蕴和目光深沉,意味不明。
他微垂眼睑,低声道:“徒儿以为,无论颙的现世是否与她有关,不如都活捉了来,于我们人族都有益处。”
桑蕴和:“但如果因此惹怒了妖族,岂不是雪上加霜?”
“有妖皇在手,妖族应该不敢轻举妄动。若妖皇死了,只怕才会真正惹怒妖族。”
桑蕴和“嗯”了一声,又问:“若让你动手,你有几分把握?”
这句话,听起来却像是在试探。
盛秋神色不变,轻声说:“徒儿前不久才因为自身分化受尽折磨,虽然现在已经恢复从前,但还有伤势在身……徒儿无能,只有一分把握。”
“那你随为师一起动手吧。”
盛秋一怔,道:“是。”
虽然流失大半的法力,但耳力依然敏锐的司烟:谢谢,你们的话我都听清了。
此时,微风轻拂,忽然散去大半的灼热。
司烟心中一动,传音道。
“明仙君,你若再不出现,我就要被活捉去关笼子里了。”
“你怎么知道我到了?”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明以湛的声音宛若和煦的春风,轻轻飘在耳边。
“你一来,这里的风都变得凉爽了。”
在这时,桑蕴和的坐骑白虎已经一声长啸,一跃逼近。
盛秋紧随在侧。
桑蕴和眼神冷冽,轻轻地道:“时幽,这里不太方便说话,不如到我的洞府一叙如何?”
尽管心里猜测司烟负伤,但他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司烟一脸诧异:“这不太合适吧?传出去对我名誉有损。”
“……”
桑蕴和一脸无语:“自然不止你我,会有其他人在。”
司烟遗憾道:“可惜今天没有空,改天吧。”
桑蕴和步步紧逼,数道气浪将司烟团团包围,亦在逼近。
“时幽,如果你真的也想和平共存,那你可有悔过之心?”
“桑蕴和,是时幽妖皇可恶,还是妖族可恶?”
司烟忽然的问题让桑蕴和一怔。
司烟接着说:“我犯过的过错,我会承担,不是我犯的错,也请不要随便加罪,种族的不同不是原罪。如你所说,我们共同生存在这片大地上,没有必要互相残杀。可是,你真的愿意和妖族和平共处吗?”
“如果你没有想好,就不要随便许诺,否则只会加剧矛盾。”
与此同时,巨大的白虎飞腾一跃,然而,它扑了个空——
一声嘹亮的鸣叫靠近,羽毛扑簌簌落了一地。
众人只见长得像鸡的鸟——是的,长得像鸡。
将时幽妖皇托在背上,便乘风而起,飞入云端。
便是目力最好的桑蕴和,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一个黑点。
盛秋震惊不已:“那是什么?难道是颙?”
闻言,人族修士议论纷纷。
桑蕴和却道:“不是颙。”
“先不用追寻时幽的踪迹了。当务之急,是阻止旱灾的扩大。”
……
司烟坐在鸟背上,惊呆地看着这只大鸟拍着翅膀。
随着大鸟扇动翅膀,它身上的羽毛一根根掉落,变得越来越稀疏。
眼见越来越光秃了,司烟暗忖着是不是应该出声阻止。
明以湛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好奇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司烟呆呆道:“你的鸟好像秃了,不关我的事吧?”
“……没关系,这是它的爱好,它觉得有羽毛不舒服,但它的羽毛会不断重生。”
司烟闻言煞是羡慕:“真是不错的能力。”
“抱歉,我还是无法拦截住‘颙’。”明以湛满怀歉意,“它身上的咒术,我一时无法解开,最终还是叫它逃脱了。”
司烟摇了摇头。
她隐隐有预感。或许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既定的剧情无法更改。
司烟看着他,忽然道:“明以湛。”
她从来都是唤他‘明仙君’,极少叫他的名字。
此时忽然一听,明以湛有些怔怔。
司烟好奇问:“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
“我不是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吗?”
司烟摇头:“你不敢直视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怕被我发现?”
像是想要反驳司烟的话语,明以湛下意识抬眸直视她。
这一瞬间,司烟又看到他浅淡的金色瞳孔。
司烟伸出手缓缓靠近。
下一刻,她的手被抓住。
“做什么?”他的声音很轻,目光定定看着她,却没有松手。
第61章
◎司烟,我想,我是喜欢你◎
做什么?
司烟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难道她又情不自禁想要动手动脚了?
这也太失礼了!
她一边尴尬, 一边满怀歉意:“对不起……我是看你的眼睛又变颜色了。”
这一次,明以湛又是一怔,然后神情看起来从容不少。
为什么……像是似乎有些认命了?
“嗯……”
“明以湛。”她忽然又唤道, “我能知道你来自何处吗?”
明以湛注视着她, 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答:“我来自神界。”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过, 他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意味着他们是朋友了吧?
司烟乱糟糟想着,心里也有些高兴。
“那我岂不是不该唤你‘仙君’。应该是‘神君’才是。”
明以湛眼底闪过笑意:“叫我名字就好了。”
在这时,司烟才感受到自己掌心的另一层温度。
她下意识垂下头, 却见明以湛依然握着她的手。
循着她的目光,明以湛也低眸。
他的眸光变幻, 心绪千丝万缕。忽然,他做出一个决定。
他轻声开了口:“司烟……”
司烟也不知道何故,心跳得飞快。
然而下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响起刺耳的提醒音。
【离他远一点】
【离他远一点】
【离他远一点】
一遍遍的在脑海里回荡,明以湛焦急地关切也变得模糊。
【请宿主谨记自己的使命, 莫要和无关角色产生联系!】
“哦。”司烟忍着痛苦,尽量让自己平静,“他可不是无关角色。他来自神界, 一定有办法可以解决这场旱灾。”
【只有主角才有解除困境的使命】
“是吗?但你擅自更改剧情了吧?颙身上的咒术你怎么解释?更严重的旱灾在这个世间扩散, 造成生灵涂炭。主角前往蓬莱山,待学成归来后,颙将被驱逐回令丘山, 但颙所带来的旱灾比原作更加可怖,只怕要数十年才能恢复如初。”
“若没有神界相助, 也不用走剧情了, 凡间也和倾覆差不多了。”
【他算哪门子神】
司烟第一次听见系统带有情绪的一句话。
她心下微微一沉, 心底的猜测渐渐有了轮廓。
但很快,系统又恢复冷静与淡漠,仿佛刚才的情绪只是幻听。
【仙界有一宝物,名‘灵泽伞’可降仙界甘霖,驱干旱之灾。宿主即刻前往仙界借宝,注意,此行需宿主独自前往】
原来不讲道理,它就只会装死呢。
司烟好半晌才压住心头的那股火。
忽然她的气脉流淌着一股暖流,渐渐消除心底的愤怒与怨气。
她缓缓睁开眼,见到明以湛担忧的眉眼。
司烟再度压住心里的情绪。
她勉强一笑:“我没事了。”
不待明以湛问,她接着说:“听闻仙界有一宝物,名灵泽伞,或许可以解除颙带来的干旱。我打算前往仙界借宝。”
明以湛立刻道:“我和你去。”
司烟摇头:“我自己去。”
明以湛久久注视着她。
司烟却不敢直视,默默低下眼眸,然后缓缓挣脱开明以湛的手,站起身来。
“你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去吧。”
说完这句话后,司烟就一直背对着明以湛。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情绪。
明以湛的鸟已经将自己的羽毛拍光光。
光秃秃的大鸟平稳降落在地上。司烟道了声谢,准备下去时,忽然被人从身后拉住手腕。
“司烟,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我怕会因此我们的距离变得更远。”
身后传来明以湛的声音,他的声音清越,手掌紧握司烟的手。像是怕司烟挣脱跑掉,也像是有些许紧张。
“金眸是神的象征,我一直掩藏得很好,但没想到我也有神术不稳的时候。就是在你面前的时候,我的心绪常有变化……我活在这个世间数万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明以湛往前迈了一步,两个人离得更近,他的声音很轻,“后来我才确定自己的心意。”
“司烟,我想,我是喜欢你。”
司烟忽然有一种拨云见月的感觉。
只是在这时,脑海里又响起讨厌的警报声。
【让他去死!】
面对异常愤怒的系统,司烟暂且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
她回过身,注视着明以湛。他的眼神里满是认真和温柔。
司烟轻轻地道:“我得先去仙界。”
“好。”明以湛并未追问,而是点头。
接着,他伸出手,指尖汇聚一团金色的光芒,轻点司烟的眉心。
司烟眨了眨眼。
明以湛问:“重明鸟借给你,它可以助你飞到仙界。”
原来它叫重明鸟。
司烟瞅了瞅光秃秃却美滋滋的大鸟。
看起来实在……有些憨厚,和明神君的气质有些违和。
淡定听着系统发狂地怒叫,司烟摇头:“不用了,我另外想办法。”
明以湛若有所思点头。
“那我等你回来。”
他缓缓松开拉住司烟的手。
重明鸟重新飞上天空,盘旋几圈后渐渐远去。
【让他去死!】
系统还在怒喊。
司烟闲闲道:“可以啊,你先把我法术完全恢复了,我再去试试能不能打得过。”
系统直接无视司烟的这句话。
【他竟然也会动情,真是可笑,他不是早活得不耐烦了吗?】
【神妖殊途,这点道理,他难道没想过吗?他这是在害你】
不知道是语气沾染情绪的缘故,亦或者系统升级了,司烟总觉得像是变了个人,连声音都变得不同。
此时它的声音显然是男声,冷漠里还有些许暴戾。
司烟突然问:“你们认识吗?”
系统继续无视她的这句话。
【你没有对他动情吧?别喜欢他,让他孤独终老!让他爱而不得!】
司烟:“……”
【等将来,我给你介绍更适合你的】
哦,居然还要牵红线。
司烟来了兴趣:“是谁?长什么样,好不好看?厉不厉害?什么种族的?”
【自然胜过明以湛千百倍】
“你不说清楚,我会觉得你在忽悠我。”
【你们将来,会一起一统六界】
司烟:“……”
司烟:“???”
好半晌,她无语道:“谢谢,但我一统六界了,钟吾和云梦做什么?”
【他们大结局后,就不关你的事了】
司烟继续试探:“那你呢?”
【别试探了,你一辈子也摆脱不了我】
这句话宛如魔咒,司烟暗暗‘嘶’了声。
这可说不准哦。她的眼底闪过冷意。
接着,面色如常的司烟笑道:“你说给我介绍更合适的人,该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
【……】
【你也给我去死!】
司烟心里想,托明以湛的福,冷冰冰宛如机器人的系统,第一次说那么多话,第一次有那么丰富的情绪——虽然基本是愤怒与怨恨。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系统和明以湛绝对相识。
可是,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司烟首先面对的第一个难题:怎么到仙界去?
她晃悠着晃悠着,没想到又听见虎啸声。
多亏有桑蕴和的高调,所以耳力极好的司烟才能提前知晓桑蕴和正在靠近。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主意。
“怪事,这里分明有浓郁的妖气。”
桑蕴和骑着自己的巨大白虎飞跃而至。
盛秋从后面赶来:“师尊,徒儿到附近看看。”
“等等。”桑蕴和忽然叫住,他居高临下看着轮椅上的盛秋,眼神里有探究,“为师一直想问你,你之前受尽分化之身的折磨,为师虽助你平息几次,却依然不能彻底解决,最后无奈只能将你的另一半分化之身压制于玄月塔内。但不曾想玄月塔损毁,你的分化之身逃跑纠缠于你,现在你自己却能轻易压制,甚至重新融为一体?”
盛秋看向桑蕴和,脸不红心不跳道:“回禀师尊,徒儿也是机缘巧合,只是机缘一事,实在不好说明。”
闻言,桑蕴和叹了口气:“为师知道你的过往,也知道走到如今依然保持正直秉性有多不容易。只是,既然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更万万不可陷入歧途。”
盛秋低垂眼睑:“多谢师尊教诲,徒儿谨记。”
桑蕴和这才缓和神色:“现在此处闻不到妖气了,想来是有大妖曾经来过。当务之急,还是以驱逐颙为重,你先去帮忙吧。”
盛秋听命离去。
桑蕴和却久久停在原地,直到盛秋不见踪影,他才转身朝一个方向行去。
隐约的龙吟随风飘来,每一声都让他的心情激荡不已。
龙盘踞在巨岩上,绯红的龙身宛若火焰环绕全身。
桑蕴和恭谨伏地:“小辈桑蕴和拜见龙神。”
司烟感到一丝怪异与不自在。
“无须多礼,快起来吧。”
面对“亲切”的“龙神”,桑蕴和欣喜不已,一双桃花眼却是晶晶亮,往日的威风也随风飘远了。
桑蕴和道:“启禀龙神,现旱灾之鸟为祸人间,致使生灵涂炭。小辈请求龙神予以指示,还世间太平。”
司烟心里想,这不正好吗?
她连忙趁此机会为自己说话。
“人族与妖族共同居住于凡间,此凡间大祸,须得人与妖齐心协力,方能阻止灾祸,还世间太平。”
桑蕴和一怔,却有些犹豫:“可是,此大祸,说不准会是妖皇所为……”
合着你还在怀疑我?
司烟无语道:“不会。”
见“龙神”这般笃定,桑蕴和一时有些云里雾里。
司烟便说:“难道我的信徒,会做出这样残害凡间的事情来吗?”
桑蕴和恍然大悟:“小辈愚钝,险些忘记时幽妖皇与小辈一样,都是龙神的信徒,聆听龙神教诲。虽她走过些歧路,但想来制造灾难一事,她万不会做。”
司烟欣慰点头。
接着,她不忘自己原本的正事。
她开门见山道:“你身上似乎有一件极光镜的仿品。”
桑蕴和却险些一个踉跄。
为什么自己做了个仿品的事情,龙神也会知道?龙神当真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啊!
桑蕴和又是脸红又是激动,神色变幻不断。
司烟看得津津有味。
桑蕴和恭谨呈出那面极光镜仿品。
他轻咳解释道:“小辈永远都只是龙神您的信徒!至于君玙神帝,小辈只是佩服而已……尤其他的法宝精妙异常,故而小辈才会仿制……请龙神见谅。”
司烟瞧见那面极光镜上有几天细微的裂痕。
显然被修复过,但依然留有些许痕迹。
只听桑蕴和又说:“之前这面极光镜……仿品因人损毁,故而上面有修补过的痕迹。”
“那效果还是一样的吗?”
“法宝之效还如从前。”
司烟满意了。
“你这面镜子可否借吾几日?”
为什么龙神要借镜子?
桑蕴和更糊涂了,但面对龙神,他也不会拒绝:“自然可以,若您喜欢,这面镜子可以献予您。”
热情的桑蕴和让司烟心虚。
“不用了,过几日吾便还你。到时,吾自会去找你。”
桑蕴和激动得飘飘然。
第62章
◎幸会,幸会◎
镜面如湖, 闪动粼粼波光。
步入极光镜,只见无数的镜面映照出司烟的身影,倘若定睛一看, 可以看到有细微破碎的痕迹, 但被人极为用心修补过。
寻到密道后, 司烟往前行走,像是在原地踏步,但她依然走着,不曾停步。
渐渐地,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入口,眺望远方只见祥云朵朵, 仙鹤飞舞,隐约可听悦耳钟鸣。入口与仙境中间隔着一道无色结界。
“咦?你是谁?”闻声而至的仙童诧异盯着司烟,一脸疑惑。
司烟笑眯眯打了个招呼,接着说:“而今下界干旱之灾致使民不聊生,故我想向仙界借法宝‘灵泽伞’, 劳烦仙童禀报仙帝。”
仙童不高兴地道:“说了多少次了,灵泽伞是我仙界至宝之一,不可能外借。你是晗昱真人的小童吗?转告晗昱真人, 除非妖魔落入极光镜陷阱需仙界相助, 否则休要再来找。”
司烟若有所思,看来桑蕴和也知道灵泽伞,但碰了壁。
顿了一顿, 仙童又补充道:“但最近仙君都不得空,三日后方有排期, 晗昱真人若有需要, 还需提前商议。”
司烟惊讶问:“天上一天, 地下一年,三日后不等于三年后?如果这段时间有邪魔作乱可怎么办?”
仙童鄙夷看着她,似乎不太情愿回答,但还是不耐烦地道:“别忘记了,你们晗昱真人手中的这面极光镜只是仿品而已。若不是当初晗昱真人苦苦哀求,仙君被他捍卫人族的信念所打动,根本不会同意密道的连结。”
“不如你再去回禀一次你们仙君吧?仙君曾经既会被晗昱真人捍卫人族的信念所打动,想来也不忍见到生灵涂炭。”
“你们晗昱真人难道以为,每次死缠烂打就能成功吗?仙君近来心情不好,你们不怕若他一个生气,就将这条密道封死吗?”
司烟涌现出复杂的心绪,千丝万缕,难以解开。
她难以想象,白虎背上甚至有些矜傲的桑蕴和,会被用以“死缠烂打”这样的形容。
对于妖族而言,桑蕴和是个被嫌恶的存在,妖们惧他、恨他。
但对于人族来说,桑蕴和无疑是他们的希望,人们敬他、喜他。
为保护人族,桑蕴和不惜放下自己的骄傲,哀求仙界开启密道,哀求仙界借出灵泽伞。
说到底,还是人妖殊途,有误解有怨恨愤怒在其中,才会造成而今相争的局面。
看起来,仙界并不想管下界的事情。
既然不能礼貌借到灵泽伞,只能粗鲁些了。
司烟伸出手,掌心聚力贴住无色的结界。
仙童吃了一惊:“你做什么?”
司烟朝他笑:“我们当面聊聊呗。”
仙童怒叫:“你疯了吗?你敢违背规矩?这是你自己做的,还是晗昱真人指使的?!我劝你住手,否则这道结界可是会要你性命!”
磅礴汹涌的力量弹回司烟身上,但她一动未动,四周风声哀嚎,凌乱她的裙摆与长发。
仙童被这一幕惊呆了。
下一刻,只见她素手一转,结界竟被生生撕扯开——
仙童后退一步,震惊不已:“你究竟是谁?”
司烟缓步踏入云端,一边整理一群,一边回答他:“一般的人,更喜欢叫我时幽。”
“时幽?”仙童先是一怔,瞳孔猛地缩紧,“时幽妖皇?!”
他召来仙鹤,想要紧急撤退,顺便散播妖皇攻入仙界的消息。
结果不待他迈开步子,便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司烟仔细瞧了瞧仙童的模样,施行变化术,将自己变化为仙童。
接着,她骑上仙鹤,朝仙界内急速飞去。
“阿檀,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正当司烟一脸新奇体验乘仙鹤飞云端的感觉时,耳边忽然飘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司烟连忙刹车——仙鹤收起翅膀停息。
身侧有驾金光灿烂得近乎刺眼的车子,由八匹黑色巨马拉行,煞是凛凛威风。
那道声音正是从车内传出。
司烟从容不迫地道:“仙君,晗昱真人又来借灵泽伞了。是不是借给他呢?”
车内似乎冷笑一声:“本仙君不是告诉过你,灵泽伞乃仙界至宝,不可能外借?”
司烟:“但听闻下界旱灾严重,伤亡无数,且异兽‘颙’仍在作乱。若无灵泽伞相助,只怕会生灵涂炭。”
“哦,这样啊。”车内沉默半晌后,说,“那你便随我去取伞吧。”
司烟眼中难免闪过诧异。
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还是有什么诡计?
虽然满心警惕,但为灵泽伞的诱惑,司烟还是迈步走近。
车帘无风而动,掀开一角。
“阿檀,上来吧。”
司烟踌躇道:“阿檀身份卑微,还是跟在身旁吧。”
“你何时同我这般客气过了?过来吧。”
司烟只得坐上马车。
车内十分宽敞,所有摆设之物全是一片金灿灿,煞是惹眼。
座位上坐着一位身着羽衣的男子,他轮廓坚毅,五官疏朗,只是眉宇里充斥不羁与慵懒,与这片金光灿灿却是十分和谐。
“来,坐这边。”羽衣仙君伸出手,懒洋洋拍了拍紧挨着他的位置。
司烟:“……”
她暗忖,该不会阿檀和这位仙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在羽衣仙君的紧逼下,司烟只得慢慢走过去坐下。
只是她已经准备好了锋刃。倘若这位仙君胆敢无礼,她也就不客气了。
在司烟坐下去后,羽衣仙君便侧眸盯着她。
司烟被盯得发毛。
忽然间,从他的眸子里,看到她自己的倒影——清澈的眼睛略含媚意,左眼角有一颗泪痣。
不是仙童的模样,而是司烟原本的模样。
司烟一震,飞快亮出锋刃。
与此同时,羽衣仙君亦亮出自己的法器,两两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果然不是阿檀,还是个貌美的女子。”羽衣仙君懒洋洋地问,“你是谁?”
司烟问:“你怎么令我现出原身的?”
羽衣仙君伸出手,越过司烟,从她身后的车壁内取出一面镜子:“照妖镜。”
司烟:“……”
“所以,你究竟是何方女妖呢?”
“一个想借灵泽伞的路人罢了。”
“桑蕴和竟然堕落至此,和妖为伍了?”
“那倒没有,做妖得凭良心,桑蕴和完全不知此事,还是想除妖而后快。”
“妖族竟然为人族说话?看来事情远比本仙君想的还要糟糕啊。”
司烟决定换重要话题:“为什么不肯借灵泽伞?”
“你为什么要借灵泽伞?人族覆灭,不是正合妖族之意吗?”
“下界旱灾,受影响的不只有人族。”
“仙界从不插手下界的事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总之下界的生灵都很顽强,他们不会全然覆灭。”
“好吧,那你告诉我灵泽伞在什么地方。”司烟淡淡道,“我自己去抢。”
“……”
羽衣仙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施展仙术攻向司烟。司烟纵身一跃,这驾马车登时四分五裂。
云端颤动,远处钟声响彻。
羽衣仙君神色微沉,一改之前的慵懒模样,目光冰冷且警惕盯住司烟。
他语气笃定:“时幽?”
司烟一见他认真,心里就没有底。
这一路她同系统讨价还价,好不容易叫系统又吐出一点法力恢复给她。
但仍不是她的全盛时期,也不知对付这位仙君够不够用。
虽然心中七上八下,但面上司烟依然笑呵呵:“幸会,幸会。”
很显然,羽衣仙君并不感到幸运,而是施展出更为磅礴的仙力,一阵又一阵攻向司烟。
附近的祥云因此抖动得十分厉害,站在上面仿佛随时要被震下凡去。
司烟也不怂,他进攻她也进攻,毫不相让。
所幸此处看起来是个偏僻地方,他们打得激烈,半天也没看到其他仙过来。
如果有其他仙,司烟只怕得先逃了。
起手式捏了个诀,司烟身形如风,悄无声息移至羽衣仙君的身后。
她手腕一翻,手掌重重拍向后背——羽衣仙君往前倾倒,摔进云端里。
不是对手。
意识到这一点后,羽衣仙君便想遁了。
但还不待他有反应,只见一条绳索飘来,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你!”羽衣仙君挣了挣,无法挣脱,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放开我!”
司烟一边擦汗一边诧异:“怎么可能?我好不容易捆上的。”
这条绳索,正是明以湛的‘捆神索’。
临别时,明以湛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伸手在她眉心轻点,便悄无声息给了她不少的好东西。
细思起来,明以湛虽不知道系统,但好像对系统有所觉察,并知道系统对司烟的束缚,所以才一句话也没有说。
司烟蹲下身来,仔细研究羽衣仙君的模样,然后施展变化术——摇身一变。
眼睁睁看着司烟变成自己的样子,羽衣仙君气得咬牙切齿,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司烟忽然问。
羽衣仙君沉默不语。
司烟催动捆神索,绳索捆得越来越紧,也越来越难以呼吸。
半晌,风姿翩然的羽衣仙君吐出两个字来。
“狗蛋。”
司烟:“……”
司烟凑近威胁:“你敢骗我的话,我就把你扒光了游街示众,在你胸口挂个牌子,上面就写‘狗蛋’二字。”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风姿翩然的仙君似乎还是担心司烟真敢这么做,好半晌后,才在司烟催促下才低声说:“有灵。”
“有灵仙君,幸会幸会。”
相对于司烟的热情。
有灵仙君只有一双能吃妖的眼神。
“那么有灵仙君,灵泽伞在什么地方呢?我也不想动不动威胁人的,所以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吗?”
你这不就是在威胁人吗?
有灵仙君又是瞪了她一眼,然后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别自讨苦吃。灵泽伞是仙界至宝,自然在仙帝手中。”
那真是棘手啊。
司烟已经感到头疼了,只是既来之,无论如何也要拿到灵泽伞。
“待我‘借’到灵泽伞,便还仙君自由。”司烟在他四周画了个圈,一道结界亮起,“只是未免仙君跑出去坑我,还望仙君乖乖待在圈内不要乱跑,免得让自己受伤。”
司烟背对着他乘仙鹤飞远,遥遥只见她挥着手,声音远远飘来。
“一会见。”
第63章
◎为什么仙帝在自己的宝库里藏着个人◎
云雾缭绕间, 数座富丽堂皇的楼阁拔地而起,遥遥望去只觉雄伟庄严,心神随之激荡。
橘黄色的光辉徐徐洒落云端, 那里有几位身着轻衣的貌美仙娥, 正在嬉戏追逐。
“仙女们好。”
司烟顶着有灵仙君的模样, 乘着仙鹤靠近,打了个热情饱满的招呼。
众仙娥却是一下子收起欢快的笑容,停住追逐嬉闹的动作,满脸震惊看着她, 然后面面相觑。
司烟心里想,哎呀不妙。这仙界这么大, 不至于偶遇的这些仙娥都与有灵仙君相识吧?
接着,她便见仙娥们一脸犹疑与警惕。
其中一位个子高挑的仙娥上前一步道:“有灵仙君有何事?”
司烟笑眯眯道:“我昨夜宿醉,一时间晕头转向的,竟不知仙帝的殿宇在何处,烦请指个路。”
高挑仙娥闻言冷笑一声, 指着司烟骂:“变态!”
司烟:“……”
问个路怎么变态了?!
身后的几个仙娥则是不无嘲讽地说:“有灵仙君平日里从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今日却一反常态,还如此荒唐的问路?也不知打的什么变态主意?!”
司烟心情很复杂。
这位有灵仙君一张脸甚是俊朗, 看起来威风凛然, 单看外表实在看不出变态之类的。
但仙娥们才不吃容貌这一套,并不以貌取人,格外有警惕心。
好在仙娥们虽然认识有灵仙君, 但并不熟识,故而对司烟的行为有些怀疑, 却没有往‘换了个仙’这样的思路去想。
司烟换了张苦兮兮的表情说:“唉, 抱歉抱歉, 是本仙君唐突了。其实说来话长,昨夜本仙君原本想试试新出炉的丹药,谁知加错了两种药材,一觉醒来竟连方向也分不清了,所以只好冒昧问路。”
仙娥们迟疑看着她,窃窃私语。
“我听着像是真的,方才我远远就见有灵仙君一路横冲直撞。”
“是啊,平日里有灵仙君都是坐在他的金车上,今日却骑仙鹤,想来真是晕头转向了。”
“若他真有什么问题,恐怕就算编个问路的理由,也不敢说要去仙帝那里……”
“没想到有灵仙君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原来都是伪装罢了。现在遇到困难,显得亲切多了……”
很快,仙娥们讨论完毕。
“所以,有灵仙君是想请仙帝解毒?”
司烟忙道:“正是。”
“好吧,那仙君随我们过来。”
司烟:“其实你们指个路就好,我可以自己过去。”
“仙君不是不辨方向吗?就算指了路,怕是仙君也会迷路。”
于是,司烟只好跟随善良的仙娥们往仙帝的殿宇飞去。
趁此时机,司烟决定打听一番。
“仙娥们可知最近下界灾祸连天?”
仙娥们摇头,好奇问:“下界怎么了?”
“旱灾之鸟‘颙’现世,致使下界生灵涂炭。”
“竟有此事?这究竟是谁做的?”仙娥们一脸震惊,关切问,“那可怎么办?”
司烟叹道:“下界生灵祈求上苍保佑,可是我们仙界却有规定,不可轻易插手下界事务。”
“是啊……但以凡人凡妖的力量,如何能够抵御如此灾祸?”
“制伏‘颙’倒也不算最难办的事,只要人族和妖族能够齐心合力,想来定能迎刃而解。”司烟缓缓地道,“只是干旱已经发生,若想让甘霖重降大地,却实在太难。”
司烟正欲趁机引入灵泽伞的话题,走在最前方的高挑仙娥却回首道:“我听闻仙帝有一件至宝,名叫灵泽伞,可降仙界甘霖,此宝必能驱干旱之灾。”
司烟:“……”
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
仙娥们闻言眼睛俱是一亮,纷纷说:“那何不请仙帝拿出灵泽伞,解救下界生灵呢?”
司烟立刻换上为难的表情:“但仙帝会答应吗?”
仙娥们寂静了一会。
忽然,她们明亮的眼睛格外晶莹璀璨,声音变得很低很轻。
只听她们齐声说:“我们去偷吧!”
司烟险些一个踉跄。
虽然她的确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她只是想打听打听仙帝的宝库,自己偷溜去窃取啊!
而不是仙娥们齐齐说去偷啊!怎么仙娥们都这么不讲究吗?!
说完后,仙娥们都觉得这个办法很妙,激动万分,热烈讨论了起来。
“我大概知道仙帝会将灵泽伞放在哪里。”
“守卫殿宇的仙君与我相熟,我可以设法将他引开。”
“正好,有灵仙君请仙帝解毒,可以多拖住仙帝一会,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偷到灵泽伞!”
有灵仙君·司烟:“……”
司烟轻咳一声,仙娥们停住讨论,明亮眼睛齐刷刷看她。
司烟老实道:“其实我什么事也没有……”
仙娥:“……”
高挑仙娥扬起眉来:“所以,仙君是在说谎咯?其实仙君是想打听灵泽伞的下落,好窃取灵泽伞对不对?”
司烟尴尬点点头,道歉:“对不起,骗了你们。这件事就我去做,你们都装作不知,别被我牵连。我用完灵泽伞后,会马上还回来。”
仙娥们互相对视一眼,笑起来:“既然我们知道了,又岂会不管。况且我们也有此意呢!”
于是仙娥们决定改变策略。
“有灵仙君的仙术都比我们高,还是由仙君潜入最为合适。”
高挑仙娥道:“我可以想办法找仙帝说话,尽量拖住仙帝。”
司烟很感慨,仙娥们真是行动派。
说话间,一座更为庞大与辉煌的宫殿映入眼帘。
白玉铺就的台阶仿佛搭在更高的云端,每隔十步有一位天兵把守,戒备森严,威仪凛然。
司烟暗忖,便是变化成一只蚊子,怕也难逃这么多天兵的眼睛。
跟随仙娥们迈上白玉台阶,仿佛有阵风从背后吹来,轻盈推着他们,眨眼间便抵达宫殿的入口。
守卫入口的天兵拦住他们,问道:“诸位仙子、仙君司掌何事务?有何事?”
为首的高挑仙娥取出一方宝印,道:“我们司掌珍宝。听闻仙帝的红水琉璃台有碎痕,我们便来查看。有灵仙君仙术精妙,是我们请来协助的。”
天兵仔细检查宝印后让开身:“原来如此,请入。”
司烟沉默着随仙娥们步入。
高挑仙娥则留在原地,声音从背后飘来:“仙帝现在可有空闲?我有话禀报仙帝,烦请通报……”
宫殿里远比想象的更为宽阔,路线也更为复杂。
倘若没有仙娥们相助,凭靠司烟独来必得晕头转向。
一直走到分岔路,慢慢停住脚步。
“仙帝的宝库把守森严,若我们这么多人跟着去,天兵会更为戒备。琪琪,你与那附近的守卫相熟,便由你带有灵仙君去吧。”
“我们其余会留在仙帝正殿检查珍宝,你们得手后速速来会合。”
仙娥们兵分两路。
琪琪看起来年纪很小,神色紧张。
“仙君,等会你趁我与守卫搭话,就得赶紧溜进去。如果失败了,你千万记得说是我们请你帮忙检查宝库大门上的宝石。”
司烟点点头,安抚道:“你不用太紧张,失败也没关系,我们重新想办法就是了。”
琪琪应好,又满怀歉意说:“对不起,仙君,我从前对你有偏见。一直觉得你自负又冷漠,无礼又可恶……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仙君有一颗怜惜苍生的心。”
司烟感到很心虚,她沉默半晌后说:“我远不及你们。”
琪琪还想说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趁着琪琪和靠近的守卫搭话,司烟摇身一变,化作一只蜜蜂,沿着门缝钻入宝库内。
但下一刻,司烟就傻眼了。
仙帝的宝库像是一条极为宽敞的过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过道的两边是寒冰建造的格子,并同样以寒冰作为柜门,模糊可以见到内里摆着一件件宝贝,可是看得不甚清晰。
司烟沉默看了眼高到顶,长得不见头的寒冰柜子,一个头两个大。
仙帝的宝贝有这么多吗?
这让她怎么找?
司烟苦笑一声,不敢有任何的迟疑,连忙翻找起来。
宝库中的寒冰与凡间的冰不同,刺骨冰寒阵阵袭来,司烟只好一边找一边调息,防止自己被冻死在这里。
“这么多宝贝,连个标签也没有,仙帝知道自己的东西放在哪里吗?”
这时,司烟发现面前这个柜子过于沉重,她开半天都开不起来。
司烟心里有些急切,又生怕这个柜子里就是灵泽伞。微微一顿,她捏了个诀,一股火焰燃起,趁此时机,司烟猛地一拽柜门——
“嘭!”
寒冰柜门砸在地上发出重响,被妖火舔舐着渐渐消融。
司烟定睛往柜内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禁不住‘嘶’了声。
柜子里躺着个人。
是人吧?
还是人形物件?
司烟缓步走近,随着手腕一翻,一阵白光钻入柜中,将人轻盈托出外面,飘在半空。
司烟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他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容色清秀白皙,紧闭双目。
应该是个人吧?司烟暗暗揣测。
为什么仙帝在自己的宝库里藏着个人?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这实在引人深思。
但当务之急是寻找灵泽伞,司烟决定暂且将对方放回柜子里。
可就在她催动妖术时,小少年的长睫忽然一颤。
他缓缓睁开眼睛,随后坐起来。这是一双干净的黑瞳,定定看向司烟。
“姐姐,你是谁?”
司烟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有灵仙君的外表,一点也看不出女相。
“姐姐?”她很疑惑。
小少年很笃定点头:“是姐姐啊!”
司烟不由得一凛。
难道,这个小少年看似无害,实则深藏不露,仙力高深?否则如何能一眼看穿她的变化术?
司烟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小少年似乎陷入回忆,片刻后摇摇头:“我也不记得了。姐姐,这里好冷啊!”
他从半空中跳下来,身法轻盈,分明是有修为之人。
但他脸色愈发苍白,身体不住哆嗦,又很真切。
司烟越来越看不透,也不忍小少年冻死在这里。
她故意板着脸道:“把手伸出来。”
小少年乖乖伸出了手。
司烟捏了个诀,燃起一簇火焰,移至小少年的掌心。
小少年小心翼翼捧着那簇火焰靠近自己。
因为妖火的照耀,小少年的脸色逐渐转为红润,他惊喜笑了:“好温暖啊,谢谢姐姐。”
司烟没有空理他,转过身继续翻柜子找伞。
小少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像是对她的行为感到很好奇。
“姐姐,你在做什么?”
司烟随口说:“找东西。”
“姐姐,你在找什么?”
小少年姐姐长姐姐短,语气好奇又无害,像是初涉世间的单纯小孩。
司烟实在狠不下心来对他说重话,更不忍心不搭理他。
叹息一声,司烟道:“灵泽伞,你知道在哪里吗?”
小少年忽然越过她往前跑。
跑啊跑啊,就在快要看不到他时,只听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姐姐,在这里!”
第64章
◎你就是君玙是吗◎
灵泽伞通体是冰蓝色, 握住伞柄时,似有阵阵清凉送入掌心。
虽没见过灵泽伞,但司烟笃定就是它不会错了。
她歪了歪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小少年:“你怎么知道?”
小少年露出茫然神色, 半晌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
“多谢你了, 我用完就还回来。”司烟将灵泽伞收起, 迟疑地问,“那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小少年连忙朝她走近,一双清澈的黑瞳看着她,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姐姐, 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司烟不免犹豫。
小少年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可他会出现在仙帝的宝库中, 可见身份不简单。
就这么将人“拐”走,这合适吗?
小少年可怜巴巴地说:“这里太冷了,如果没有姐姐的火焰,我就要被冻死了。”
不管怎么说,多亏有他, 才能这么顺利取到灵泽伞。
于情于理,司烟都做不到将人丢在这边。
只能等出去后,再想办法了解小少年的身世了。
“那一起走吧。”
听见司烟的话, 小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清澈见底的黑瞳里似有亮光。
司烟离开宝库后,将小少年变成有灵仙君的佩剑,与仙娥们会合。
仙娥们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顺利, 喜出望外,但她们不敢多逗留, 很快带着司烟离开。
高挑仙娥也随后从正殿内出来。
她心有余悸:“仙帝忽然急匆匆让我退下, 我还以为我们被发现了……”
司烟下凡前, 决定打听一下小少年的身份。
她试探地说:“仙帝的宝库好冷。”
琪琪说:“这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仙帝宝库里的寒冰是取自临近神界的碧霄之湖,一般神仙都难以抵御,得亏是有灵仙君您,仙力高深,才能毫发无损出来。”
司烟若有所思:“为什么仙帝要不远万里取来那么多冰?宝库里的珍宝应该不需要那么多冰保存?”
琪琪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司烟只得作罢。
仙娥们叮嘱道:“有灵仙君,我们方才打听过,仙帝的宝库有固定时间进行巡逻与清点,你用完后须得尽快还回来。”
“好。”
这一路都出奇顺利。
进入极光镜仿品后,司烟就将小少年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对于眼前的一切感到新奇又紧张,情不自禁轻轻拉住司烟的裙摆。见他紧绷着一张小脸,司烟便也由着他了。
忽然间,身后涌来一股炽热,仿佛一切都燃烧起来。
来不及多想,司烟反应敏锐,拉住小少年一个侧身,轻盈跃出极光镜仿品。
“哗啦啦——”
镜子在背后碎成齑粉,冒起阵阵热烟。
司烟拉着小少年稳稳当当落在地面。小少年更加紧张了,拉住司烟裙摆的手开始用力。
司烟看着极光镜仿品的碎片,感到头疼。
也不知道有灵仙君是怎么挣脱捆神索。
当然,亦有可能是他恰好碰到其他的神仙,趁机让对让毁了极光镜与仙界相连结的密道。
目的自然是趁司烟还在极光镜内,要司烟的性命。
好在她反应敏捷,才能毫发无损。
但现在……该怎么面对桑蕴和?
桑蕴和生气倒不要紧,这是应该的。为难的是桑蕴和费尽千辛万苦才建立通往仙界的密道,而今就这样没了,只怕有灵仙君还会因此迁怒他。
小少年察言观色:“姐姐,你好像心情很糟糕。”
“罢了,回头我再去赔罪。”当务之急还是旱灾。
司烟轻声道:“姐姐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先在那里等我好不好?”
小少年连连摇头:“姐姐,我要和你在一起。”
司烟当然不愿意。
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困难重重,怎么带小孩呢?
“司烟。”
耳边忽然飘来清风与明以湛的声音。
明以湛出现在眼前时,司烟有瞬间的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感觉——从他们分别后,他就一直在这里等她,一直等到她归来。
明以湛的目光移下,停在小少年的身上,亦或者说,停在小少年拉住司烟裙摆的手上。
“这是谁?”
“这是……”
不待司烟说话,小少年忽然开口:“我叫琅玕。”
司烟一脸诧异:“你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琅玕点点头,眼神里还有些许迷茫:“我看着这里的景色,忽然就想起来了。”
闻言,司烟暗暗揣测。看到下界的景色,就唤起琅玕的记忆?这是不是证明,琅玕并不属于仙界,可能属于下界?
明以湛“唔”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从仙界拐了个小孩下凡。”
司烟:“……”
她硬着头皮说:“实不相瞒……”
明以湛:“……”
“他会出现在仙帝的宝库,可见身份并不简单。”明以湛语气安慰,“但你已经将他唤醒,留他在那里也不妥当,这也是无奈之举。”
明以湛走近,伸出手自然而然牵起琅玕,轻声说:“你将姐姐的裙摆拉皱了,若是害怕,牵我的手好不好?”
琅玕睁大眼睛看他,一开始有些戒备,但见他神色温柔,渐渐也就放下心来,任由明以湛牵着他。
司烟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牵着手,甚是赏心悦目。
明以湛笑问:“路程顺利吗?”
“灵泽伞拿到了。”司烟指着背后的极光镜仿品碎片,心虚道,“但你的捆神索留在仙界了,找桑蕴和借的镜子也坏了。”
这下子,要赔不少钱了。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捆神索。”
“……”
难道捆神索还是批发的不成?
司烟的眼前忽然被递过来一面镜子。
是极光镜。
但是镜子外观要比桑蕴和所做的仿品更加精致,甚至能闻到缠绕在镜子外围的鲜花芳香,镜框上还有一圈金光在流动,像是两条小鱼在溪流中嬉戏。
明以湛说:“赔给桑蕴和。”
司烟震惊问:“这该不会是真正的极光镜吧?”
“嗯。”明以湛给了肯定的回答,“我猜想你可能会找桑蕴和借镜子去仙界。可惜我这次来到下界并未带上极光镜,所以回了一趟神界……如果你在桑蕴和那里没有借到,我便能给你。”
“我已经很多年找不到适合使用极光镜的修士了。”明以湛见司烟面露犹豫,便道,“桑蕴和虽对妖族有偏见,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性格正直,一心为人族,近来修为又有所突破。若将来能放下对妖族的偏见,这面镜子很适合他。”
“所以,不只是让司烟你作为赔偿,更是为极光镜找到合适的使用者。”
明以湛的每一句话,都是要消除司烟的疑虑,不给她任何的负担。
闻言,司烟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收下极光镜:“但极光镜不是君玙的法宝吗?明以湛……你怎么敢偷君玙的法宝?”
“……”
司烟翘起唇角,轻笑出声:“明以湛……你就是君玙是吗?”
当问出这句话时,司烟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隔得好遥远,有好几座山,好几片海。
一位是斩邪除魔的君玙神帝,人人称颂,一位是作恶多端的妖皇,人人厌弃。
司烟有些不想看他,转过身朝前。
明以湛一手拉着琅玕,不紧不慢跟上司烟,走在她的身侧。
“我觉得,我们很匹配。”
“……哪里匹配了?”
“他们不是常说,我们活在这世间的年头相当,境界也相当吗?”
“我才没有活得这么久。”
“司烟,其实离开神界来到下界,我原本是想结束生命。”
司烟一惊,侧眸看他。
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温柔和煦的模样,好像这世间所有的光都愿意照在他身上。可是他现在却说,他想结束生命?
“我活得太久,太不耐烦了。”明以湛声音轻轻,“这六界,我都走过,该见的人也见得够多了,常常想,就算是魂飞魄散也没有遗憾。”
“那样的时候,我遇到了司烟。很抱歉,司烟,一开始,我也觉得你恶名在外,或许别有用心。所以我一直跟着你。”
司烟并不怪罪。
哪怕觉得这世间并不值得留恋了,明以湛还是会尽自己所能,斩除自己所看到的邪魔。
这就是明以湛啊。
“可是慢慢的,我发现时幽妖皇与传闻大相径庭,总是嘴硬心软,她的眼里有坚强和倔强,常拼命抓住看到的希望,努力想要活下去。我越来越好奇……”明以湛想要伸出手握住她,微微一顿,却还是收回手。
他生怕自己的举动,会让她发生之前的不舒服与痛苦。
他勾起唇角:“后来,我也觉得这世间分明很值得留恋,我喜欢司烟,想要与她共长远。”
司烟的心微微一颤。
她一直在沉默,耳边也哔哔哔疯狂响着系统的警告。
不过她都置之不理,努力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明以湛说的每一句话。
【如果你相信他,你一定会后悔!】
【他真的想死吗?让他赶紧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在侵蚀,仿若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
司烟压住心底涌起的不适感,看向身边的明以湛。
他也在低眸看她,瞳孔又化为了金色。很难得的,司烟从他的眼底看到些许紧张。
突然间,司烟心里就生起无边的勇气。
既然要抗衡,就抗衡到底。
她从容平视前方,只是手悄无声息握住明以湛的手。
明以湛微微一僵,用力反握住她的手,源源不断的暖意弥漫,最终消解了正在侵蚀的黑暗。
第65章
◎【让他去死】◎
绵延的大地因为旱灾之鸟的经过, 毫无生机。
目及之处,不见一片绿意,唯有枯萎与阴郁, 寻不到一滴水, 龟裂的大地仿佛是被撕开一道道的口子, 里面塞满黑暗与恐惧。
饿殍遍地,生灵涂炭。
在灾祸面前,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还是其他生灵, 都无法幸免于难。
桑蕴和紧皱眉头,目光掠过大地上的一片尸首。
任谁也不忍直视。
可是上苍仿佛无眼, 连一滴雨也不肯落下。
盛秋推着轮椅,在一边低声说:“师尊,颙带来的旱灾,扩散范围越来越大,我们的人数也在减少, 恐怕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得撑住,就算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桑蕴和声音沉沉,语气肃然, 目光坚毅。
盛秋看他一眼, 垂下眼眸,语气里却是辨不出任何情绪:“师尊,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颙的力量比过往的记载还要强悍……徒儿觉得,这说不准是上天的指示。”
桑蕴和看他:“是吗?”
盛秋接着说:“人族和妖族共同生活在下界, 却是有些拥挤了。而且, 妖皇境界愈来愈高, 人族和妖族的力量悬殊亦是越来越大。可是这凭什么?若我们人族能趁此灾祸反击,说不定妖族会因此措手不及……”
“况且……”盛秋微微一顿,“妖皇负伤在身,法力大不如从前,正是好时机。”
桑蕴和若有所思:“再说吧。”
盛秋压低声音:“徒儿听闻妖境有一方妖泉,从不干涸。若我们能够占领,岂不是可以救下更多的人族?”
“盛秋。”桑蕴和的语气里忽然严肃,盛秋一怔,收起想要继续说的话。
桑蕴和看向那片尸首。那里除人族外,还有几个妖族。
在逃亡的路上,人族和妖族已经忘记原本的针锋相对,连愤怒厌弃都无力表现,只是向着“生”的希望齐齐迈进。
可惜,他们最终没能熬过去,倒在了半途中。
“为活下去,而剥夺其他生命,这样的行径不只是自私,还很可耻。就算是时幽妖皇,她也不会这么做。”桑蕴和的语气里染上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为师自认为对你严加教导,却不想你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可是……”盛秋面色若霜,辩驳道,“师尊之前不也想致妖皇于死地,不也是厌弃妖族的吗?”
“排斥与偏见,都不是随便剥夺他人生命的理由。为师也曾有过执念,总以为若世上再无妖族,人族就能活得更加美好。可现想来,完全不是那样一回事。”桑蕴和目光遥遥,“况且时幽,她似乎在改变。为师听闻,巴蛇率领千名妖族,在设阵法,试图阻拦颙。”
盛秋见桑蕴和心意不改,悄无声息离去。只是他没有看到,他转身的那瞬间,桑蕴和的目光便停在他的背影上,一直到他消失。
御剑飞行在半空中,司烟依然能感受到阵阵拂面的热气。
因为颙的缘故,连天气都受到影响,没有下雨,炽热难耐。
下方有一群逃亡的人族,他们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像是无头的苍蝇横冲直撞。他们只知道,如果不迈开步子逃,也是原地等死,如果逃,或许能找到没有受旱灾影响的地方,有一线生机。
司烟摊开手掌,握住灵泽伞。
她正准备施术,忽然裙摆被拽了拽。
琅玕睁大眼睛,语气严肃:“姐姐,他们是人族。”
司烟一怔,问:“那又如何?”
“他们不会感激你的。说不定还会埋怨你来得太迟了,亦或者因为你妖族的身份,认为你别有用心。”
司烟没有想到,琅玕不过十二三岁,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语气沉沉,像是一个历经过许多事情的老人,还有些凉薄与冷淡。
司烟摇摇头,反问他:“你给我灵泽伞的时候,想过回报吗?”
琅玕愣住,摇头。
司烟又问:“如果我生性冷漠,我是不是就会任由你冻死在宝库里?你是不是就不敢随我来到这里?”
琅玕又是一愣,低声说:“救一个人,和救一群人是不一样的。人云亦云,原本感激你的人,也会被其他抱怨的人带偏……最后,受伤的只有自己。”
司烟叹息:“就算是这样,那我也认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
明以湛轻轻地道:“只是做正确的事情而已,有回报也好,没有回报也罢,都不能妨碍我们做正确的事。如果有不好的后果,那一起解决便是,这绝不是更改心性的理由。”
司烟看向他,忽然都是一笑。
琅玕却像是呆住一样,很久没有说话,也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灵泽伞飞向云端,伞面撑开道道流水,淅淅沥沥的雨忽然落下。
当脸上落下一滴雨时,正在逃亡的人族还以为出现幻觉,直到抹了一把脸,抹到雨水。
“下雨了……下雨了!”有人呢喃一声,接着狂喜大喊大叫起来。
他们任由身上被雨水淋湿,张着嘴巴接雨水,“生”的喜悦让他们心神激荡。
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不曾想绝处逢生。
“是神仙吗?”
有人抬起头,远远看到腾飞在半空中的几道身影。
只可惜太远太模糊,他们看不清真容。
“原来神仙有这个本事,那他怎么不快点救人啊!”
“如果早一点……如果早一点……我娘就不会死了。”
“在神仙眼里,我们就像是蝼蚁一样。高兴了救一把,不高兴哪里管我们死……”
愤怒的话还没说完,迎头就被一拳砸来。
“你要是不高兴活着,就自己去死。”挥拳的人沉声说道,“不感激便也罢了,竟还恶言相向,若我是神仙,我救谁也不救你。你应该庆幸的是神仙一视同仁,没有因为你像一条疯狗一样,就任由你去死。”
方才还怒气冲冲的人哑然无声。
有人又喊道:“不管是不是神仙,我们得救了!是他们救了我们,我们如何能不感恩呢?!”
人们应声跪下,连连跪拜。
不过,半空中的身影,已经远去。
灵泽伞所过之处,天降甘霖,一点一点驱散了旱灾。
“时幽。”
司烟回首,见到了骑着白虎踏上半空的桑蕴和。
直到真切看见司烟,桑蕴和才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
可是,这未免太诡异了……为什么灵泽伞会出现在妖皇手中?可是无论如何,妖皇拿到灵泽伞,且拯救了这场危机。
桑蕴和别扭道:“多谢。”
司烟摆手:“我想救的是妖族。”
桑蕴和算是明白了,在自己面前,她总是口是心非,阴阳怪气。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问:“你怎么拿到灵泽伞的?该不会是你偷的吧?”
司烟心虚:“怎么?你想去告状?”
桑蕴和:“……”
原来真的是偷的。
“没有……”桑蕴和说,“我也想偷,可惜我没有这个本事。”
司烟:“……”
原来正气凛然的晗昱真人也有这样一面。
桑蕴和定定看着司烟:“使用灵泽伞很耗费法力吧?不如我也来帮忙。”
因为旱灾地域广阔,司烟一路走来,脸色已经愈来愈苍白,正如桑蕴和所说,灵泽伞的使用极其耗费法力。
“不用,我这有人。”
听见司烟的拒绝,桑蕴和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明以湛。
明以湛目光移来,与他四目相接。分明是温和的目光,但桑蕴和却觉得深不见底。
他微微抿唇,正欲反驳,又听司烟开了口。
“这里就交给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将颙逐回令丘山,否则这旱灾怎么也除不尽。云梦和钟吾去了蓬莱山学克制颙的异术,应该快回来了,再加上你和无相宗掌门北宫绿绮率众仙门,齐心协力定能度过危机。”
桑蕴和茫然:“云梦和钟吾是谁?”
“你前往妖境附近,想来会在那里遇到他们。巴蛇我已经吩咐过了,也会帮忙。”
“……”
去妖境便也罢了,巴蛇也会帮忙?
人族和妖族一起齐心协力?这怎么想都觉得诡异和别扭。
可是这样的危急情况下,却也不是矫情的时候。
桑蕴和很快点头答应:“好,我这就启程。”
“对了。”司烟叮嘱,“你用我的名字,以免他们对你有所误解。我叫司烟。”
桑蕴和眼皮一跳。
“好……”他语气很僵硬,“司烟。”
司烟催促:“又不是让你现在叫我名字,你快走吧,别耽误了。”
“……”
等桑蕴和离开了,司烟才想起一件事。
“极光镜忘记给桑蕴和了。算了……还是先解决完这件棘手的事情。”
“换我来吧。”明以湛见司烟脸色越来越苍白如纸,想接手灵泽伞。
【不可以】
【拒绝他】
【让他去死】
耳边响起系统的严厉制止。
原本想歇一歇的司烟停住手中动作。
她在心中轻笑一声,然后说:“那怎么办?你帮我恢复恢复法力?”
原以为系统又会装死,没想到忽然有一股磅礴的力量涌来,充盈四肢百骸。
司烟意味深长道:“原来你没有原则。”
系统冷冰冰地开口。
【为保证宿主任务顺利,予以宿主恢复部分法力奖励,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注意!宿主需要独自完成任务,不可他人插手】
司烟发现自己胆子越来越肥了。
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当然,她也意识到系统不想让她死,至少,不想让她现在死。
她问:“不可他人插手?还是单单不可明以湛插手?”
系统又开始装死。
另一边,感受到司烟忽然涌出的法力,明以湛亦是一笑。
“看来,对方很讨厌我。”
注意到司烟有些担忧的目光,明以湛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
他注视前方,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他心底有一种预感,有一个猜测。
最近,他得去一趟冥界。
第66章
◎俨然是落入魔道◎
“你是说……司烟?”
漫山遍野的茶花, 芳香悠然,与世隔绝。
旱灾尚未蔓延至此,但也在步步逼近, 若腾飞至半空中, 施展法术, 可以隐约听见旱灾之鸟的鸣叫声。
山谷的另一边,便是妖境的所在地。
传闻时幽妖皇一己之力将人间劈开一条裂隙,隔绝出一块唯有妖族能进出的秘境。
有上千万的妖族就生活在妖境,在妖皇的庇护下无忧无虑。
但如果旱灾到来, 妖境还能否安然无虞?
谁也无法解答,但妖族显然已经在准备后路。妖皇的心腹巴蛇率领一众妖族设阵试图拦截旱灾之鸟‘颙’, 但效果甚微,颙依然没有停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妖境附近的这片山茶花地忽然热闹了起来。
巴蛇满脸不愉快,扫了一眼风尘仆仆的云梦和钟吾。
但很快,他转头盯住虎背上的人, 一双蛇目弥漫危险的气息,仿佛随时会跃起露出尖锐的牙齿。
问话的人是钟吾。
他一脸的阴郁,漆黑的瞳孔里像是一湖死水, 直到听见‘司烟’二字时掀起微微的波澜。
很显然, 他也很不愉快。
面对汹涌而至的敌意,桑蕴和早做足准备,从容不迫。
不过, 他搞不明白的是,明明这个少年也是人族, 对他的敌意却丝毫不比妖族弱。
“大敌当前, 人族与妖族的恩怨暂且放到一边吧。”桑蕴和单刀直入, 飞快地说道,“司烟说你们去蓬莱山学成克制颙的异术?”
钟吾并不想理他。
云梦一听就知道的确是司烟的安排,虽然不清楚司烟大人怎么会和桑蕴和谈和,但现在情况危急,也不是细思的时候。
她点点头,凝重道:“我们已经学成归来,但颙身上有古怪且复杂的咒术,只怕我们的异术没有办法完全发挥作用。”
“我也注意到颙身上的异术了。”桑蕴和觉得有时候还是妖族好说话,“我和无相宗掌门已经商量过,会带领众仙门一同为你们护持。”
桑蕴和和云梦展开计划讨论。
钟吾瞥了眼面无表情沉默着的巴蛇,心内有些诧异:“你居然不反对?”
巴蛇淡淡道:“妖皇大人的决定都有道理,我只需要听命于妖皇大人。”
“反倒是你……”巴蛇眼神古怪,“你身为人族,对同是人族的桑蕴和却没有半点的好脸色。你对人族有意见?”
“没有。”他只是听见桑蕴和喊司烟的名字,心里不畅快罢了。
意识到一件事,巴蛇忽然警惕起来。
他拖着蛇尾朝钟吾靠近几步,语气沉沉:“小子,我警告你,不要对我们妖皇大人有非分之想!”
钟吾却直视着他,然后说:“晚了。”
巴蛇:“……”
天空万里无云,悬挂着一轮烈日,灼灼铺满凡间。
旱灾之鸟现世后,白天比黑夜要长许多,走在烈日下,以凡人之躯不过多时便筋疲力竭。便是修炼者,亦要头晕目眩。
没有人敢轻易站在阳光下。
但今天日出一起,宗门纷纷出动,对烈日再无顾忌,盘腿而坐,结印念诀,阵法亮起,一束束的光升腾至上空,汇聚中心点。
那里,是正在往前的旱灾之鸟——
“颙——颙——颙——”
白衣的妖族少女与黑衣的人族少年一前一后,齐施异术。凛冽的风忽起,环绕四周,围困旱灾之鸟。
颙大声鸣叫着,身上隐约浮现出奇怪的印记,像是一段禁忌且诡秘的咒术。
因为咒术的缘故,那强烈的风竟要被冲破。
危急时刻,只见晗昱真人桑蕴和与无相宗掌门北宫绿绮一左一右,捏诀而降。
旱灾之鸟被囿于其间,动弹不得。但它身上的咒术却愈来愈明显,隐隐就要压过围困的术法。
正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阴影忽然投向地面。
抬眼往上看去,身形庞大的半蛇半人赫然出现,衬得其他人格外渺小。
当他张开大口时,有人族惊惶以为正在施法的晗昱真人、无相宗掌门都要被吞入腹中。
没想到他的牙齿却对准正在鸣叫的颙。
颙的叫声有瞬间的停止,但很快爆发出更强烈的咒术之力,钟吾和云梦不由自主被掀飞几丈远。
“诶,那条大蛇好像是来帮我们的。”
一边施展阵法的人族,一边抬头遥遥看着上空。
就是不知何故,看起来要和那位施展异术的人族少年吵起来了。
“那条大蛇好像是巴蛇……妖皇的心腹啊!”
“巴蛇?传闻可以一口吞掉大象的巴蛇吗?”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时,忽然一阵风掠来。
接着,他们满脸错愕看着或是心不甘情不愿表情,或是面无表情的妖族盘腿坐在了旁边。
烈日照耀下,渐渐晕头转向而致使阵法变得黯淡。
妖族们盘腿坐下后,阵法倏然一亮,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直指中央旱灾之鸟的位置。
有人问:“你们是来帮忙的吗?”
身边的猫妖面无表情:“不是,我们是来看热闹的。”
“……”
“谢谢啊。”
“谢什么谢!我还是和你们人族势不两立!”
妖族的参与下,汇聚的力量更为强悍。颙的人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云梦轻声呢喃:“回去吧,颙,回到令丘山去,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一遍遍的呢喃里,颙茫然四顾,舒展着翅膀缓缓转过身——
“它要回去了!它要回去了!”
“快!我们再加把劲!一定能将颙逐回令丘山!”
可就在这时,有一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气,飘至颙的身侧,驱散了颙脸上的茫然。
颙微微一顿,又转回身。
“不好。”钟吾顾不上和巴蛇斗嘴,神色一凛,“它的力量在增强!”
北宫绿绮震惊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它不是要回去了吗?”
没有谁能够解答。
颙的嘶鸣更加大声,刺耳得像是要冲破耳膜。
已经枯萎的草木垂下腰,竟像是难以支撑般散做黑烟。
“不行,我要坚持不住了……”
铺洒大地的烈日让修炼者们难以坚持,意志不坚者纷纷倒地。
本耀眼无比的阵法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没有人族或者妖族退缩。
他们竭尽全力输送源源不断的法力,直到力竭倒下。
可是,勇猛与坚持换来的却是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是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好热,好难受,好痛苦,好想干脆利落的死……
意识到这一点时,有很多人猛然一惊。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意识?身为修炼者,本不该轻易言死啊!
桑蕴和目光扫向下面,发现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脸上都纷纷出现消沉,双目无神。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意志消沉者也越来越多,原本汇聚的力量变得不堪一击。
颙终于冲破困阵,继续向前。
“司烟……这里恐怕需要你。”
桑蕴和无声呢喃。
说完这句话后,他一惊,紧锁眉头。
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
久旱甘霖,原本还消沉的人族和妖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涣散的眼神渐渐集中。
“下雨了……”
“下雨了!”
司烟……
桑蕴和下意识浮现出这个名字,不过还不待他说话,就有一道欣喜若狂的声音当先响起。
“司烟!”
意气风发的少年唇角带着璀璨的笑容,束起的马尾迎风飞扬,眉宇间的阴郁也一扫而空。
桑蕴和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钟吾会对自己有那么深的敌意。
“……”
手执灵泽伞的司烟仿若从天而降的神女。
所过之处,雨水丰沛,滋润大地。
“妖皇大人!是妖皇大人!”妖族们一双双的眼睛明亮耀眼,如果不是还需掌控阵法,只怕都要一个个冲上去。
人族们则是面露迟疑。
时幽妖皇?
那位作恶多端的时幽妖皇?
巴蛇在这里,妖族在这里,时幽妖皇在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不过,人族和妖族的这一场联盟,恐怕要被载入史册中,成为一道奇景。
因为司烟的及时到来,人族与妖族一鼓作气,集中精神各展神通。
颙终于又转过身,往令丘山返回。
司烟注意到环绕在颙身上的几缕黑气。
“看来我们的猜测没有错。”司烟对明以湛说,“不能让他跑了。”
明以湛轻一点头,一片金光闪动,瞬息间消失无踪。
颙终于返回令丘山。
司烟与桑蕴和联手,将其封印,若无意外,它将一直沉睡下去。
“很抱歉。”桑蕴和充满歉意地道,“之前怀疑过是你释放了颙。”
司烟问:“你想知道颙是被谁所释放吗?”
“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金光如萤火,闪动间两道身影徐徐浮现。
盛秋坐在轮椅上,脸色白得像一堵墙。
明以湛一只手轻轻压住他的肩膀,便让他动弹不得。
“不可能是盛秋。”桑蕴和下意识为自己的徒弟说话,只是语气里,却有几分迟疑。
“师尊,救救我。”盛秋朝他喊道,“我将命给了妖皇,如今是任她搓圆捏扁,毫无反抗之力!”
桑蕴和一怔,看向司烟。
盛秋接着说:“是徒儿的错,当初为与分化之身融为一体,便将命予以妖皇,请她救我性命,帮我一把。”
司烟点点头:“是这样没有错。但实际上,我什么也没有帮你。”
明以湛抬起另一只手,掌心流转道道金光。
随着金光流转,道道黑气便在盛秋眉目间浮现。
答案不言而喻。
桑蕴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你不是秋儿!”
“他是。”明以湛淡淡地道,“他甚至比他的分化之身还要更快入魔。”
黑气萦绕,心智沉沦,俨然是落入魔道。
第67章
◎明以湛的确失态了◎
入魔的盛秋就这样被暴露在阳光下。
弥漫的黑气丝丝缕缕, 钻入他的肌骨里,又钻出,像是无数条自由摇曳的鱼儿, 煞是诡异。
云梦觉得眼熟, 仔细一想, 恍然大悟——这不是令丘山上的黑烟吗?
一开始还以为是令丘山上的野火造成,没想到里面还藏着这样的缘由。
盛秋还在试图挣扎。
“不是……师尊,你相信徒儿,徒儿接受过你的教诲, 怎么会入魔?”
“是妖皇,是她想要害我。可惜徒儿的命本就在她手里了……徒儿无能, 不能再继续侍奉师尊。”
司烟对他的嘴硬也感到很意外。
明以湛看着他,却是说:“他很偏执,与其说不想承认,倒不如说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会走上这样的路。”
当初,他还是冬林国的皇子时, 受尽屈辱也保持最后的理智没有入魔。
可耐不过岁月变化,他还是落入魔道。
司烟叹息一声:“实际上,当时你与你的分化之身相互纠缠搏斗, 意外碰到我时, 我就发现你已经半只脚踏入魔道了,不过你当时似乎自己都没有发觉。我引你将命给我,便是想着倘若你依然落入魔道, 我便能轻易对付你。”
盛秋的脸色很难看,呢喃着“骗人”、“胡说”。
“谁也帮不了你的盛秋, 你走到这一步, 都是你的心在指引你。”司烟淡淡道, “我只是请明以湛帮忙,施法尽力维持你的清醒。如果你坚持得住,那便是你战胜你的分化之身,你会从魔道中抽离出来。但如果你坚持不住,那就是与你的分化之身融为一体,任谁也挽救不回你。”
原来如此。
难怪他越来越精神,修为也一再突破。
他还以为是妖皇的力量,原来……是他的意志偏移了。
“我在令丘山看到你时,你已经彻底落入魔道,我便猜测此事与魔有关。”司烟接着说,神色凝重,“果然如此,你一直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想来是冥冥中听到魔的指引了吧?”
盛秋的眼底闪过震惊、恍然。
他的嘴唇都变得灰白,不敢相信自己变成这样子。
即便落入魔道,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误入歧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缘由的,为的是……
为的是什么?
盛秋这时才变得清醒,惊得一身冷汗。他竟然不知道为的是什么,只是听号召行事而已。
桑蕴和难掩失望,他叹了口气,朝盛秋走近。
盛秋头垂得低低的,沙哑着声音:“师尊,徒儿该死,辜负了你的教诲。枉费师尊救我、教导我,徒儿的这条命是师尊给的,若能死在师尊手中,也没有遗憾了。”
桑蕴和走到盛秋面前,抬起手。
“你既已入魔,若再身怀法术,只怕总有一日会伤及更多无辜。”桑蕴和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很难得的柔和,“为师会暂且断你修为,待你重回人族,你再重新修炼吧!只是届时,多行义事,方能弥补你所犯下的过错。”
盛秋怔怔抬头看他,心底有瞬间被触动。
可是更快地,缕缕黑烟窜了出来,将他的心紧紧困住。他的眼底闪过茫然与淡漠。
这就是入魔者,所有的感情都将被一点点剥夺。
桑蕴和不再说话,默念法诀,掌心按住盛秋的额头。此后,盛秋多年的修为将彻底断去。
明以湛忽然问:“盛秋,颙身上的咒术,是由谁所设?”
司烟抬眸看他一眼。
是了,颙身上的咒术极为复杂,纵是明以湛也无法解开。不可能是盛秋所为,可是魔界里,有谁有这样大的本事?
不是说,魔界没有掌管者吗?
盛秋沙哑着声音:“我也不知道。现在想来,我经常能听见一道声音,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很奇怪……我从没想过反抗和质问他是谁。”
司烟眼皮一跳,连忙问:“是什么样的声音?”
“是个男人。”盛秋回忆道,“很年轻。”
钟吾嘲讽道:“这说了和没说一样,现在在场的男人,不都是年轻的声音吗?”
盛秋皱着眉,神色有些许困惑:“……是啊,好像是有些耳熟。”
耳熟?
还不待司烟追问,盛秋便抬起头,目光扫视四周。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身侧的人。
“我好像有些印象了。”他的语气里难掩震惊,“那个人的声音,和你很像。”
大家都齐齐看过去。
站在盛秋身侧的人,是明以湛。
明以湛向来一派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模样,每次看到他,都会让人不自禁觉得天塌下来都不必害怕。
谁也没想到会在明以湛身上看到失态的样子。
可是现在,明以湛的确失态了。
云梦喊:“真的假的?你没有听错吧?”
她的语气却是不太坚定……主要是,为什么明仙君会是那样的神情啊!就好像被说中了一样……
盛秋重新低下头,更加茫然:“我也不太确定,我现在记忆有些混乱。”
云梦松一口气:“你可别胡说啊。”
司烟一直看着明以湛,纵然盛秋说不确定,明以湛紧绷的神色也没有放下来。
她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弯起唇角:“你怎么了?”
明以湛收回飘远的思绪,也跟着扬起唇角。
可是他的笑却显得有些许勉强。
“没事。”
这一幕落入钟吾的眼里,他紧抿双唇,心里忽然像被堵住了一样不痛快。
【叮当】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旱灾之鸟》】
【听说共患难才能见真情,为主角的幸福,宿主需要制造一场患难,帮助主角走向美满的结局。注意,请宿主谨记自己的人设】
司烟的脑子有些混乱。
随着时间推移,她对《引渡》这部原作越来越印象模糊了。
钟吾和云梦最后是如何在一起的?好像的确是与妖皇有关,毕竟原作里,妖皇虽然没有正面登场,但一直是反派的设定。
司烟问“结局之后,我是不是不用再做任务了?”
【不用】
系统回答得干脆利落。
“如果是魔界所为,想来不会止步于此,我会让各仙门做好防范之策。”桑蕴和面向司烟,突然间神色有些别扭,他伸出了手,眼神却很认真,“握手言和。”
司烟觉得他有些好笑,却也缓缓抬起手。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更快伸过去。
明以湛已经恢复从容和煦的样子,微笑:“不客气。”
桑蕴和:“……”
“桑蕴和,有件事我想和你道歉。”看着他们握手,司烟想起重要的事情,她满脸心虚和愧疚,“其实,灵泽伞我是通过你的极光镜进入仙界拿到的。因为意外,镜子打碎了……”
原来是这么去的仙界。
不过他的极光镜仿品不是献予龙神了吗?难道这是龙神交给时幽的任务?
能够平息灾祸,碎个镜子也没什么。
桑蕴和正要说没关系,只见司烟拿出一只光彩耀眼的镜子。
“这只极光镜赔给你。”
“……”
桑蕴和接过镜子的手微微发颤,他难以置信地问:“这该不会是真的极光镜吧?”
司烟点点头:“是真的。”
“……”
桑蕴和沉默半晌,更加震惊:“你跑去神界偷极光镜,君玙知道了会不会杀了你?”
司烟:“……”
她瞥向一边的明神君,只见他淡淡笑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不是偷的。”
桑蕴和一脸的不相信。
“君玙自己给我的。”
桑蕴和一脸的你就编吧。
“爱信不信。反正你收好用好,否则君玙半夜会来找你。”
明以湛:“……”
“姐姐!”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琅玕忽然大喊一声,紧张地缩在司烟身后。正当司烟不明所以时,琅玕探出脑袋,指着天空说:“有石头掉下来了!”
石头?
众人下意识望向天空,果然见到几个模糊的黑点正在向地面靠近。
但并非是琅玕所说的石头,而是腾云驾雾的几位天兵天将,为首者赫然是有灵仙君。
司烟一看见他,就笑眯眯打招呼:“仙君好久不见,愈发精神了呢!”
有灵仙君的脸色比乌鸦羽毛还黑。
司烟接着笑道:“仙君,多谢仙界的相助,灵泽伞我们用完了,完璧归赵。”
她将灵泽伞递过去,又说:“不过,能不能把上次捆住仙君的那条绳索还给我?”
有灵仙君很难相信有人……有妖可以这样没脸没皮。
灵泽伞分明是窃取的,却要说借的。
上次拿着绳子将他五花大绑,现在要他还绳子?
而且一说起这个,有灵仙君不由得又想起一些事情来,脸色更加难看。
幸好当时,有几位仙君路过,各展神通帮他解开绳索。
他连忙将妖皇闯入,并变化他的模样事无巨细说了一通。
可惜为时已晚,妖皇已经盗走灵泽伞……更可恶的是,此事还是几位司掌珍宝的仙娥违反天规所为。
有灵仙君还没来得及愤怒质问她们。
她们面面相觑后恍然大悟——
“我就说有灵仙君怎么可能那样温柔友善,原来不是有灵仙君啊!”
“时幽妖皇都有怜悯苍生的心,有灵仙君却没有。”
“真想认识妖皇。”
想起这些,有灵仙君就气得肝疼。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有灵仙君冷若冰霜,厉声道:“时幽妖皇,你偷盗仙界至宝便也罢了,竟敢偷袭仙帝——仙帝如今在何方?速速交出!”
司烟愣住。
仙帝?
她从仙界除拿走灵泽伞外,的确还带出了一个人。
司烟皱着眉将琅玕拉到身侧。琅玕紧张又好奇,睁圆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天兵天将们。
司烟见此指着琅玕问有灵仙君:“你认识他吗?”
有灵仙君不明所以:“这是谁?”
司烟松了一口气。
没有一不小心把仙帝拐跑就好。
她坦坦荡荡:“那你们仙帝失踪,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有灵仙君并不相信。他仿佛掌握了证据,冷笑一声断言:“除你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
第68章
◎为什么时幽就是龙神?◎
有灵仙君如此断定, 让司烟产生好奇心。她疑惑问:“为什么?”
“仙帝消失之前,留下时幽妖皇四个字的印记。”有灵仙君还在冷笑,讥诮道, “怎么?敢做不敢当?”
钟吾忽然插话说:“仙帝的本领那么弱吗?悄无声息就被带走了, 仙界那么多天兵天将, 居然都毫无所察。”
成功让有灵仙君和天兵天将的怒气更上一层楼。
“有灵仙君,这其中恐怕是有误会。”桑蕴和走上前,不卑不亢,温和有礼地道, “旱灾之鸟祸乱下界,时幽妖皇率妖族与人族协力对抗, 盗取灵泽伞的确是我们不对,但事出紧急,还请见谅,而这更没有掳掠仙帝的理由。”
有灵仙君盯着他,眼底里像是积着沉重的寒冰, 毫无情绪。
原以为这个天赋一般,却格外勤奋与聪明的人族是特别的。所以当初他才会在桑蕴和几番恳请下,答应设下仙界通道, 在时机到来时率天兵降服妖皇。
唔……虽然他最后爽约了, 但那也是事出有因。那条仙界通道可是一直留着。
也正因此,时幽妖皇才会借此通向仙界!
思及此,有灵仙君难掩失望与嘲讽。
“桑蕴和啊桑蕴和, 你是忘记当初对本仙君说过的那些话了吗?你想降服时幽的决心去了哪里?如今竟与你最厌弃的妖同流合污,你当真让本仙君大开眼界。”
桑蕴和神色如常, 只是微有歉意:“时幽妖皇改邪归正, 而今更是拯救了下界之祸, 我已经与她握手言和。比起杀戮,我向往的从来是和平共存。”
有灵仙君嗤笑一声,已经懒得再看他。
当务之急,是制伏时幽妖皇,好问出仙帝下落。
完成任务后,系统返还了余下的法力,司烟现在自信极了。
所以当天兵天将们将她团团围住,各展仙术时,司烟也毫不怯懦。
明以湛想要出手,但被司烟拦住。
司烟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他,声音轻轻:“你是君玙,代表的是神界,不要为我和仙界起不必要的冲突。”
明以湛淡淡说:“他们不知道我是谁。”
“仙界和下界不同,你一出手,他们如何能不知你来自神界?”司烟拢了拢垂落的几缕发丝,忽然感受到心脏在激烈跳动——
她好像在兴奋,在渴望见到些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暗暗皱眉,心理有些不舒服,可是身体反应却很畅快。
它们互相矛盾,旗鼓相当。司烟隐约觉得是她自己在与这个世界——或者说是在与系统对抗。
司烟强压下那股兴奋感。
庆幸的是,她很快克制住了。
她暗暗松一口气,对明以湛接着说:“我法力已经恢复了,他们不会是我的对手,但我担心的是他们会抓住云梦与钟吾。你替我保护好他们,还有琅玕……他身份仍是谜底,不过我总觉得和仙帝的失踪有关。”
明以湛并不说话。
他很难得的淡着一张脸,不笑也不语,只是拉住琅玕沉默着退到一边,守在云梦和钟吾身侧。
这是生气了?
司烟弯起唇角。看起来不是很好哄。
天空眨眼间乌沉沉,疾风掠过,电闪雷鸣后大雨倾盆。
从风和日丽到疾风骤雨,也不过发生在短短几个瞬息。
一个天兵吃惊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好端端的,雷公电母怎么突然来劲了?”
有灵仙君面色沉冷:“旱灾之鸟已经被逐回令丘山,时幽妖皇可以继续展现她的本事了。”
“时幽妖皇竟可以呼风唤雨?我从仙籍中看过记载,这不是……”
“只是传闻而已。”
有灵仙君展开手中的扇子,一甩,一摇,从雨幕里劈开一条道路,身形一晃来到司烟面前。
与此同时,天兵天将们已闻风而动,踏空掠近,各自捏诀施法,一张白光织成的大网笼向司烟。
钟吾和云梦俱是一惊,下意识想要倾身靠向司烟。
明以湛伸出手,淡淡拦截在前。
“他们不是司烟的对手。”任凭钟吾和云梦怒目而视,明以湛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别拖后腿。”
与之相比,巴蛇更为云淡风轻。
他呵呵一笑,嘲讽说:“妖皇大人现在才使不到三成力而已,仙界里除仙帝外,都没有看头……唔,不过现在仙帝不知道哪里鬼混了,就更没有能打的了。”
在巴蛇说话间,司烟已经破开白光大网,逼近有灵仙君。
有灵仙君节节败退,神色紧绷。
突然,他脚下似乎被什么绊倒,跌落在地,同一时间,他的脖颈被禁锢住。司烟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有灵仙君脸色苍白,眼底里有决然与冰冷的杀意。
看着这双眼睛,司烟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杀了他。
不自觉地,她的手紧了紧。
有灵仙君脸色愈发苍白,眼神略有涣散。
司烟猛然惊醒。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不,不是她。
【杀了他】
她沉下心来仔细听,听见系统冷冰冰却含有些许兴奋与激动的声音。
【你是妖皇,杀一个神仙算什么?又不是让你杀同类】
【现在谁都敢欺负你,还不是你的人设不够稳?杀了他,便再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你】
【他一点也不善良,可以眼睁睁看着下界灾祸四起,连借个宝物都不肯。杀了他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系统的声音与心底里传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是系统告诉她的话,还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话。
混沌中,只剩下一缕清醒。
“做正确的事,司烟。”明以湛清越和煦的声音响在耳畔,仿佛一束光照进来,拨开聚拢弥漫的黑雾。
司烟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她神色凝重,竭尽全力想要克制住那股变化。
突然间,雷声滚滚轰鸣。
“时幽妖皇,放开有灵仙君!”
天兵天将威严的声音遥遥传来。
“司烟有些不对劲。”
当看到司烟紧紧禁锢住有灵仙君的脖子后,钟吾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不像是司烟。
更像是……时幽妖皇。
明以湛没有说话,但神色也异常凝重。
他已经做好随时冲上前的准备。
“你们看!”
就在这时,响起云梦的惊呼。
隐约有龙吟声渐起。
司烟的身体渐渐泛起萤光,她的人形在退化,宛如火焰燃烧的龙形徐徐浮现。
明以湛缓缓收起散发的冷意,眼底全是担忧。
“是龙!”天兵天将声声惊呼,“真的有龙!”
禁锢住有灵仙君脖子的那只手已经松开,他逃过一劫,大口大口喘气,顾不上自己,他急忙抬头看向半空中的龙,任由雨水淋湿自己,狼狈又恍惚。
“衔烛之龙,光耀万里。”
他低声呢喃,不觉一凛。
记载在仙籍中的古老传闻,竟在这样的时候得到印证。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妖皇?
他眼神复杂,不明的情绪翻涌。
“扑通——”
云梦听见一道此时听起来很奇怪的声音。
她一扭头,见到跪地的桑蕴和。
“……”
云梦大吃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桑蕴和伏地,眼神里全是虔诚与信仰。
但他也难免感到一种古怪和不明的心情。
里面有恍然大悟——难怪龙神会借极光镜,最后极光镜又落入时幽妖皇手里。
里面有震惊失色——曾经最讨厌的敌人居然是自己的信仰。
疾风骤雨里,半空中巨大飞腾的龙惊天动地,世间颜色仿佛只剩下如同火焰的颜色。
桑蕴和想起久远的事情。
一千年前,他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修士而已。天赋一般,但幸好足够努力。
努力的他为突破修为游历人间,结果很不幸遇上了刚刚渡劫成功的时幽妖皇。
狭小幽暗的洞穴里,前面是万丈深渊,背后是时幽妖皇。
桑蕴和至今想起来都能感受到当初的那种绝望。
“真巧啊。”妖皇朝他勾起嘴角,竟笑出声,“我正想着吸食些修为补补气,就来了个人族。”
桑蕴和后退几步。
他绝望地想,纵使跳下深渊,也绝不让妖皇得逞!
就在他一只脚已经迈向深渊时,忽然背后一紧。他被妖法拎了回去。
不会连死也不能如愿吧?
他更加绝望,眼里充满愤怒与怨恨,死死瞪着妖皇。
妖皇盯着他的眼睛,先是一怔,接着浮现出笑意。
她缓缓伸出手,长长的指尖划过他的脸庞。
她的声音其实很悦耳,甚至有种小女孩的娇,她的气息扑在桑蕴和的颊边,只听她说:“我就喜欢这种愤怒怨恨又绝望的眼神。”
桑蕴和:神经病啊!
她又笑出声:“对对对,就是这种眼神,你成功取悦到我了。”
忽然,她又有些遗憾:“只可惜,快乐总是短暂的。不过……如果可以把你的眼睛永远留在身边就好了,不开心的时候,我就能拿出来看一看。”
桑蕴和:“……”
桑蕴和恨不得咬舌自尽。可是在妖法下,他动弹不得。
“你好香啊。”令人绝望的妖皇欺身,桑蕴和背靠着石壁,干脆闭上眼睛。
“但是很遗憾。”妖皇似乎摇了摇头,“你的天赋一般,想来并不美味。”
她似乎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桑蕴和自小修炼,无欲无求。
这是他距离女子最近的一次……虽然对方是个可怕的女妖。
久久没有听见声音,桑蕴和疑惑睁开眼睛。妖皇的脸近在咫尺,像是在观摩一件有趣的东西。
接着,桑蕴和很不争气的……红了脸。
“你脸好红啊。”妖皇像是发现了新鲜的事物,捧起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你杀了我吧。”桑蕴和心如死灰。
“真没遇到过你这么想死的。”她点了头,“行,那我就成全你。反正你也不美味,不如从这里丢下去喂兽吃。”
紧接着,妖皇拽着他,跳下了万丈深渊——
看着身旁的妖皇,桑蕴和惊得说不出来话。
她跳下来干什么?她跳下来干什么?!
他一点不想和妖皇死一块啊!
听说死在一起的人,下辈子一定会相遇。
想起这个传闻,桑蕴和更加崩溃了。
他宁愿魂飞魄散。
万幸的是,妖皇虽然疯疯癫癫,但还是很惜命。
原来,她只是拽着桑蕴和寻找合适的落地地点。
“你喜欢一下子摔成肉泥,没有知觉呢?还是喜欢垂死挣扎,回忆今生种种悔恨之事呢?”
“……”
“你喜欢被单独享用?还是喜欢群兽共食?”
“……”
妖皇就这样拉着他,飞高飞低,飞左飞右。
等待死亡的时间最为难受,桑蕴和一度崩溃。
一直到累了,妖皇才失去兴趣,然后随手松开桑蕴和。
落地前,他紧紧盯着飘浮在半空中的那道身影。
竭力想要记住,想要将回忆带到下辈子去。
他一定要亲手杀了她!替人除害!
不知是不是上苍垂怜,桑蕴和既没有摔死,也没有被兽生吞活剥。
为躲避兽潮,他躲进一处石缝中,在那里,第一次看见了龙神的图腾。
在龙神的指引下,他境界越来越高,最终位列人族修士之首。
他一直如他在龙神图腾前所允诺的那样。
他一生都将虔诚供奉龙神。
“可是……”桑蕴和失神,“为什么时幽就是龙神?”
第69章
◎她的亲吻很滚烫◎
巨大的龙腾云驾雾, 消失在天边。
同时间,风渐渐变小,暴雨也变为淅沥小雨, 温柔滋润大地。
仿若不久前的景象只是一个梦境, 传说依然是传说, 只在古籍中出现。
可是……
有灵仙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上面必然留下深重的痕迹,还有强烈的痛楚留存。
不是梦境,是真切发生的事情。
在他仍有些恍惚时, 面前投下一道阴影。
他仰起头,看见一张俊逸的容色, 对方眉目轻柔,但眼神却有淡淡的疏离。同时,四面八方向他投来不善的眼神。
“如果仙帝失踪真的与妖皇有关,你现在已经死了。”明以湛声音轻沉,语气中隐有冷意。
有灵仙君低垂下头, 没有说话。
那么,仙帝为何会留下‘时幽妖皇’四个字的印记?
……
司烟重新化为人身,懒洋洋趴在河滩上。
因为灵泽伞的缘故, 河里重新流水, 只是水还有些太浅。
河流带来的浅淡凉意,慢慢减弱司烟心里莫名的灼烫。
实际上,也不算是莫名。
司烟有种感觉。这是由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杀戮所带来的兴奋与狂热。
待明以湛他们赶到时, 就见到了这么一幕。
司烟大半个身体趴在河滩上,而整个脑袋则埋进河水里, 一动不动。
云梦大惊失色, 急急忙忙冲过去:“司烟大人!你醒一醒!!”
咕嘟咕嘟。
河水里冒起泡泡, 司烟的声音却很清晰……只是有些许失落。
“我没事。”
“司烟。”
明以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伸出手,轻柔地顺过她的头发,缓缓地,温凉的,抚平她的恍惚。
“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当听到这句话时,司烟才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
有些事无法与人说,庆幸的是,明以湛都能明白。
明白她如同一只困兽,为活着而努力做着斗争。尽管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道弯,但从未生出过放弃的念头。
“明以湛……”司烟从水里伸出头,脸庞湿漉漉的,眼睫毛还挂着水珠,难掩忧虑,“我觉得,我要变成真正的时幽妖皇了。”
随着剧情的推动,司烟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
这个世界的时幽妖皇却是越来越近。
司烟忽然又意识到,在其他人眼里,她就是时幽妖皇。
默了半晌,她说:“我的意思是,我好像要迷失自己了。”
“没关系的,别怕。”明以湛低声,“一切都会得到解决。”
“如果我真的迷失自己了……”司烟盯住他的眼睛,眼里满是认真与严肃,“那你就杀了我。”
明以湛紧抿双唇,良久后他说:“我不会让那一天发生。”
司烟却不肯放过这件事,拉住他的手,依然紧盯着他,坚持道:“不行,你得先答应我。”
明以湛轻轻抚过她脸上的水珠,良久后低低地说:“好。”
司烟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地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明以湛见司烟神色变得轻松,也没有不适感,瞬间有些再难克制,情不自禁伸出手抱住她,下巴靠在她的头顶。
耳边自然立即响起系统疯狂警报声和怒骂阻止声。
司烟却是不为所动。
直到听得烦了才在心里对系统冷冰冰说:“你再多嘴我连你也杀了。”
“……”
警报声停止,系统似乎不敢相信一直还算温顺,且格外惜命的司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不想活了吗?】半晌,系统发出疑问。
“如果活得没有思想,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不叫没有思想,而是活得肆意】
“神经病。”
【……】
【别忘记自己的人设,那才是你应该有的样子,司烟。杀了那个神仙可以为你免去多少的麻烦?你简直是自找麻烦】
第一次,系统不是称呼她‘宿主’,而是叫了她的名字。
司烟藏住心底的怀疑,冷冷回答它:“如果我彻底变成那副样子,第一个一定杀你。我讨厌你很久了。”
模模糊糊的,司烟似乎听到一声轻笑,笑意很浅,转瞬即逝。她差点以为是幻听。
【可以啊,如果能让你变成那样子,我死也甘愿】
司烟:“……”
司烟很认真问它:“《引渡》是你写的?原作里的妖皇是不是以你为原形,才会神经得那么特别?”
【妖皇?我可不稀罕】
【我警告你,如果还想好好活着,一则维持住妖皇该有的样子,二则禁止你对明以湛动情】
“哦……这样啊。”
司烟漫不经心应着,忽然听到明以湛对她说。
“司烟,我有事情要离开一趟。”
她回过神,看向明以湛,见她沉默良久,明以湛眼底浮现出浓浓的担忧。
“不舒服吗?”
司烟没有说话,忽然凑近。
她距离得太近,近到明以湛怔住,她的脸庞倒映在眼底,左眼下的那颗泪痣盈盈,分外妩媚。
明以湛喉咙上下一动,心里像是被撩拨了一下,痒痒的。
只是……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四周围观了不少的人。
这种时候,还是应该克制为……好……吧?
他的胡思乱想霎时间被吞没。
因为司烟已经凑来,贴住他的唇角。
她的亲吻很滚烫,一路滚烫到他的心底里。
明以湛瞳孔睁大,颜色变幻不断,比围观的一行还要震惊。
系统暴跳如雷。
【你在做什么?!】
“我在维持妖皇应该有的样子啊——你不喜欢我做什么,我偏要做。”
【……】
“我也没有对明以湛动情啊,我连喜欢他都没有说。君玙神帝嘛,玩玩而已。”
【……】
系统仿佛宕机一般,很久都没再吱声。
司烟心满意足亲完人,拍拍裙子起身。
明以湛怔怔看着她,仍有些迷离。
云梦震惊捂着琅玕的眼睛,嘴角上扬。
钟吾脸色一片灰败,难以置信和失魂落魄并齐。
桑蕴和……
桑蕴和还跪在地上,头都没抬起来。
司烟吓了一跳,走过去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桑蕴和声音沙哑:“信徒桑蕴和有罪,从前竟敢对龙神不敬。”
司烟:“……桑蕴和,你被夺舍了吗?”
闻言,桑蕴和只好抬起头,在司烟的示意下缓缓站起身,但看起来情绪还不是很稳定。
这件事的冲击对他太大了,以致于现在面对司烟很惶恐,不敢正视她。
“年纪轻轻,别那么迷信。”司烟趁机摸了一把趴在桑蕴和身边的白虎,觉得手感不错,又揉了几把,白虎也很享受地抬起脑袋,缓缓摇着尾巴。
“‘龙神’给不了你什么,更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以后寻常心对待就好了。”
“我明白了。”
桑蕴和很干脆利落点头。
司烟有些诧异:“你真的明白了吗?”
“一千年前,是时幽妖皇让我进入绝境,却也是龙神引我绝地逢生。时幽妖皇和龙神都是您,所以是您给我的考验。”
桑蕴和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目光坚定:“从今往后,我将在人间为您设下庙宇供奉,让世人都聆听您的教诲。”
司烟:“……”
她忙阻拦:“不,不是这样,真的不是这样……这一切只是巧合啊!”
桑蕴和风风火火离开了,似乎自动忽略了这席话。
另一边,明以湛已经恢复如常,依然是和煦如春风的模样。
只是当眼睛不经意扫过司烟的唇角时,脸上会泛起淡淡的红,然后飞快移开目光。
司烟没想到明以湛比自己还纯情。
“接下来你们准备去哪里?”明以湛一本正经问道。
司烟道:“荒城。”
明以湛略有些诧异,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荒城是有名的风水大凶,你万事小心。我办完事后会尽快赶去。”
司烟并非自己想到的这个地点。
而是就在刚刚,沉默良久的系统发布任务。
【到荒城去】
司烟很惊奇:“咦,你这回怎么这么随便?从前还会正经念任务描述呢。”
【没有那个必要了】
司烟仍有些好奇,随口问了句:“怎么?掌控你们系统的幕后者被你们联手杀了?”
系统没有搭理她。
但司烟感觉自己听到了他的一声讽刺的笑。
司烟不再追问,转而招呼男女主们:“走吧,去荒城。”
琅玕从云梦的怀里探出头来,着急问:“姐姐,我可以去吗?”
司烟觉得那地方可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系统说【他要去】
于是司烟只好点头:“你也去。”
云梦牵着琅玕走在最前头,钟吾留在最后,一直盯着司烟。
他的嘴唇苍白,眼里黯淡无光。
“司烟……”
司烟打断他:“钟吾,你喜欢我什么?”
钟吾没料到司烟会这么问,有些无措,脸皮渐渐变红。但很快,他郑重答道:“司烟,遇到你之前,我总觉得迟早有一日我会入魔。直到你伸出手,把我拉回悬崖上。我或许很难说清喜欢是什么,但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司烟摇摇头:“可是,钟吾……如果你觉得我对你伸出了手,那么不管是你师父,还是明以湛、云梦,他们一定也对你伸出了手。是这一路,你体会到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明白珍惜的道理。”
“可以陪伴在身边的,也可以是朋友。所以,其实你可能不清楚什么是喜欢。”
钟吾倔强地看她,声音里染上一丝薄怒:“我喜欢谁我自然清楚!但司烟,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强行配对我和云梦?你以为我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吗?你否认我的喜欢,却想强求我和云梦互相喜欢,这公平吗?”
司烟愣在原地。
这一路走来,她只想要活下去,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可是,她完全忽略了钟吾和云梦的感受。
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是被她硬凑在一起的。
第70章
◎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都消失◎
这一路, 钟吾都没有再理会司烟,用冷淡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司烟几次想要找机会说话,都被钟吾用其他理由打断, 或者装作没听到走开。司烟见此也只好暂且作罢。
最吃惊的是云梦。
她见惯了钟吾关心司烟大人的样子。唔, 虽然很多时候关心得有些笨拙。
现在这副气司烟大人的样子却是许久未见了。
云梦开始怀念巴蛇。
有巴蛇在, 好歹路上热闹些。只可惜巴蛇被司烟大人派去料理灾祸之后的事务了。
“小孩,你为什么话那么少啊?”云梦无聊,忍不住戳了戳琅玕的脸蛋。
琅玕慌张偏过头去,涨红了脸:“请你自重!”
云梦觉得他小脸红通通的格外可爱:“你主动牵我手的时候, 可不是这么说的。”
琅玕嚅嗫:“……这不一样。”
那是御剑飞行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 脸和手都是身体的一部分,不分轻贱。况且,你就是一个小孩子,我这么正经一只蛾,怎么会对你有非分之想呢?”
云梦一边说, 一边又伸手戳了他两下脸蛋。
琅玕躲也躲不开,说也说不过,就涨红着脸忍气吞声。
在尴尬与沉寂里, 终于抵达目的地。
说不清翻过多少座山, 拐过多少条弯路,一座城才出现在面前。
如果不仔细看,往往会忽视。任谁也很难想象, 这漫山的藤蔓与枯树后,竟藏着一座城。
说是城, 其实更准确来说, 是城的遗迹。
云梦试图辨别城外石碑上的名字。
石碑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 上面爬满青苔,因为岁月的侵蚀,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这写的是什么?”云梦抓了抓头发,有些纳闷,“是太模糊我看不出来,还是我不认得的字啊?”
忽听一旁的琅玕低声说:“兰城。”
“是哪个字?”
“兰花的兰。”
云梦一脸喜悦:“那我认识!那我认识!果然只是字迹太模糊了,看这破损的样子,起码得隔有好几千年了吧……等等,我们不是要去荒城吗?”
司烟注视着那块石碑说:“这里就是荒城。如你所说,石碑上的字迹太模糊了,人们渐渐忘记这个地方是叫什么,见它荒芜,干脆就称呼它为荒城。”
云梦环顾四周,目及之处只有荒地或者远处的青山。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果然是好荒芜。不过怎么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想过重新修葺?我见这兰城占地颇大,附近土壤湿润,很适合人们居住啊!”
正如云梦所说,按理而言,这个地方的环境很适合人们居住。
可是偏偏,人们任由它荒废了数千年,甚至方圆几千里都不见人烟。
“明以湛说,这地方风水是大凶。”
云梦一惊,心头有些打鼓:“可我现在瞧着,也没觉得风水有哪里不妥呀!”
“昨天我用变化术溜进了巡抚府邸,查阅地方志,里面对于这座荒城的记载寥寥,但大致的来历已经清晰。”司烟开口说道,“兰城以兰花闻名遐迩,当地居民对种植兰花的技艺十分熟练,据说花期时,满城都能闻见兰香幽幽。”
“兰城就是这样一座种满兰花,居民幸福美满的古城,文人墨士尤喜兰城,记载中怀疑许多诗句其实都在指兰城这个地方。”
云梦诧异问:“这样好的一个地方,怎么会沦为荒城?”
司烟柳眉蹙起,神色流露凝重:“兰城的居民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一直沉默的钟吾出声问:“消失?”
“消失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司烟接着说,“记载中说,有个慕名而来的旅人,发现城门无人看守,怀着疑惑进入城内,但见城在人空,只闻兰香浓郁……整座城,竟然没有一个人。”
云梦:“这未免太古怪了?人族没有想办法寻找吗?”
“自然有。”司烟摇摇头,“甚至当时还请了附近的仙门前来查看,但都没有下落。渐渐的,人们也不再寻找了,这件事就成了一个谜底,一直到现在。”
说到此处,司烟心中微动,低眸看向琅玕,问他:“琅玕,这石碑上的字已经斑驳至此,你怎么认得?”
琅玕眼里又浮现出茫然,他皱起眉:“我也不知道。但是姐姐……我好像来过这里。”
云梦连忙说:“这地方这么古怪,小孩子可不能一个人来。只怕有危险呢!”
琅玕却摇头,说:“我来的时候,好像这里还不是这样子。那条路两边,应该都种满了花。”
司烟问:“兰花?”
琅玕点点头:“应该是。”
云梦倒吸一口凉气:“能见到兰花,证明当时兰城还在,可是兰城距今几千年了……敢问小少年如今几岁?”
琅玕很认真思索片刻,像是找到了答案一样,眼睛亮起来:“十三。”
云梦虽然不太相信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三岁小少年,但还是笑眯眯摸了摸他的头发:“乖得很,叫姐姐。”
见司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钟吾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吗?”
司烟摇头,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记载里,还有几条世人的猜测。传闻说,仙界的掌管者仙帝尤爱兰花,而兰城的人们因为种出一株绝世兰花,被仙帝请到天上去,许了他们仙官,专门为仙帝照看兰花。”
钟吾:“……”
他嘲讽道:“虽然道法高深的神仙的确可以点化凡人,但直接搬走一座城,未免太荒诞了。”
“还有一个古怪的地方。”
司烟看着这座沉寂的古城,心中愈发感觉不详:“地方志的记载只有这些了,没有提到后来怎么处置的这座城,也没有提到为什么要荒废了这座城。给我一种感觉,好像是……后来的人们忘记了这个地方。”
司烟摸了摸下巴:“也可以说,是出现某一种力量,在让人们避开这个地方,就算经过这里,也不会对这里产生好奇。”
有一阵风从远处的山顶吹来,拂过云梦的后颈。
她微微瑟缩了一下,拉紧身边的琅玕:“司烟大人,别说了,怪吓人的。”
“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说完,司烟已经往城门口飞速掠近。
忽然,有一道黑影闪到面前,先她一步地施法推开那扇已经塌了一半的城门。
司烟盯着前面那束着马尾的黑衣少年,心情更加复杂了。
钟吾站在城内,闭上眼睛让神识扫荡四周。半晌后他睁开眼睛说:“这个地方没有一点生气。”
确认没有活物危险后,他让开身,让后面的司烟和云梦他们一同走进来。
出乎意料的是,历经数千年之久,城内的建筑并不像城外所看到的那样,几乎保留完好,没有坍塌的迹象,只是布满灰尘与蜘蛛丝,仿佛居民只是出去远行了一年,之后一定会归家。
蓝天白云下,远处吹来的风微微有些湿润,很是舒适。
站在宽阔的街道上,注视这座古老的城,除过于安静外,好像并没有太多不妥的地方。
半点诡异、风水大凶的感觉也没有。
云梦原本紧绷的心神稍稍松了不少:“我现在也觉得兰城里的人族是一夜间忽然消失的。”
钟吾问:“怎么说?”
云梦伸手一指:“你看那里,那是巡夜的铜锣,敲到一半人消失了,只剩下铜锣掉在半路上。”
钟吾朝她指的位置看去,果然看到路边角落里的铜锣。
大家各自御剑飞起,向城中靠拢,同时目不转睛留意四周的情形。
落地后,云梦皱了皱鼻子:“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古老的建筑还别有一番感觉,我都恨不能留在这里居住……可惜看起来越是安静,我就越觉得可怕。”
“有不妥的地方。”司烟忽然道,“你们还记得这座荒城原本的名字吗?”
“兰城。”
“以兰花闻名遐迩……”司烟语气严肃,“可是我们走这么久,别说一株兰花都没看到,甚至一棵草、一朵花、一棵树都没有。这个地方何止是没有人,连这样的草木都不见踪迹,毫无生机。”
云梦这才反应果然,更觉得胆战心惊。
她抬起头看天空,灿烂的太阳还悬挂在天上。
这里的风虽然湿润,但阳光铺满地面,分明很适宜草木的生长。
怎么会连棵草也见不到?更别说这里可是兰城!
耳边传来钟吾的声音:“这里很危险。”
循声而去,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方罗盘,而罗盘上顶针胡乱摇动,竟像是在颤抖一样。
果然是大凶之兆。
云梦有些忧虑:“如果我们再继续留着,恐怕会有危险。司烟大人,我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系统会根据主线发布任务,虽然司烟对后面的剧情印象有些模糊,但想来就是和荒城有关联。
“仙帝也是忽然消失。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司烟沉吟,“还有琅玕……我总觉得他和兰城紧密相连。”
想到琅玕脱口而出‘兰城’二字,云梦也深觉有理。
“这小孩一个人孤零零,也怪可怜的,如果能找出他的身世也好。”
琅玕不知何时松开她的手,一个人站在前面的巷子口。
司烟走近,才发现他面对着一堵院墙,怔怔看着露出的屋顶。
司烟问:“要进去看看吗?”
“可以吗?我好像记得这个地方……但记忆有些模糊了,我不太确定。”琅玕露出担忧的神色,“可是这里很危险吧?我刚才听到大哥哥说的话了。”
“司烟。”钟吾拿着罗盘走近,秀逸的眉宇里充满肃然,“不要进去。”
当钟吾在门边停住脚步后,只听细微一声脆响。
罗盘裂开了一条细长的缝隙。
第71章
◎你的时间不多了◎
裂开缝隙的罗盘, 更显预兆不详。
只是,如果望而却步,恐怕将毫无进展。
司烟深思过后, 还是决定涉险走一趟:“琅玕先留在外面, 我去探探路。”
“司烟……”钟吾意识到劝说不动司烟, 些许无奈,但很快他重振精神,干脆利落地说,“你们都留在这里, 我拿着罗盘进去看一看。”
司烟下意识想要驳回,但看着钟吾的眼睛, 却是难以反对了。
他的眼神充满坚持。
实际上,钟吾毕竟是男主,好歹有主角光环在。更何况这一路走来,钟吾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了,他的成长速度今非昔比。
况且, 有些故事,就应该由主角去推动。
司烟收回步子,轻轻颌首:“不要勉强, 如果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马上退出来。”
钟吾扬起浅淡的笑意,微一点头。
同时间,早已经习惯和钟吾共同执行任务的云梦走近。
“我也一起进去。”
看着一人一妖, 一个翻墙而入,一个推门而入, 齐齐进入这座预兆不详的宅子, 司烟后知后觉意识到, 男女主再次携手面对危险。
这会不会是完成任务的最佳时机?
可是,共患难……这不意味着钟吾和云梦要陷于危险之地吗?
眼下兰城情况本就诡异莫名,如果她再插一手,不等于推着他们走向水深火热?
不可以这么做。司烟的理智拒绝了她的想法,便是有主角光环,也不意味着每次都能惊险脱身。
她做不到冷酷无情。
【你的时间不多了】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犹豫,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离开荒城之前,你必须要达成任务,否则你将受到严惩,这一次可不像上一次那么简单】
【这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能不能留下来,取决于你的决定】
【司烟,好好活着】
最后唤她姓名时,系统的声音轻柔不少。但司烟恍惚感觉,更像是一种蛊惑,强行推着她往前。
“姐姐,我也想进去。”琅玕拉住司烟的裙角,一眨不眨盯着前面的宅子,眼底的茫然似乎挥散不少,“我刚才又想起了一些事,我好像在这个房子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是吗?”司烟回过神,努力想要保持清醒。明明太阳一点也不晒,但司烟就是觉得神识有些恍惚,像是中暑了一样。
她勉强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思考:“琅玕,你可能曾是兰城的百姓。”
琅玕对这个猜测也很认同:“这个地方让我感觉很亲切。姐姐,我能进去吗?”
钟吾和云梦已经进去有些时候了,但里面仍是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司烟慎重将琅玕拉到后面:“不要急,等确认没有危险你再进去看看。”
就在这时,钟吾和云梦陆续出来了。
他们的神情有些许困惑。
“宅子里很脏,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丝,部分家具出现损毁。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像是有大凶之兆。”
钟吾拿着罗盘说:“进去里面后,顶针转得很快。现在出来了,顶针又恢复转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我想去别的宅子看看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情况。”
司烟点点头:“好,你们分头去吧,我和琅玕进去里面看看。”
钟吾轻轻道:“小心一些。”
云梦推着他往前:“你还是保佑自己吧,凭司烟大人的修为,还需要你担心吗?”
琅玕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入,大步地走,想要寻找和记忆共通的地方。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琅玕很快确认,他眼睛不知不觉通红,“姐姐,这儿是我家。”
走着走着,他变成小跑,一边推门一边说:“这里是厨房,娘亲不让我吃甜食,我经常溜进厨房偷吃。”
门被推开,灶头上布满厚重的灰尘,桌案上还有几个碗,里面的东西黑乎乎的——果然是厨房。
“这里是我爹的书房……我从前很害怕这里,因为我总是在这挨训”琅玕语气低落,推门房门只见里面有几排书架,“但书房里有很多的书,我可以随便翻阅。”
琅玕的记忆慢慢复苏,眼前的一切变得熟悉起来。
司烟没有说话,听着他哽咽诉说起从前的故事。
琅玕家里在兰城是很普通的人家,和其他兰城人一样,以培育兰花为生。他在这里,无忧无虑生活了十三年,父母恩爱,邻里和睦,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苦。
他爹不愿让他做兰花匠,希望他用功读书,将来入仕为官。
他年少贪玩,但还算争气,从未辜负过父亲的苦心。
“我的回忆里,全都是美好的。”琅玕茫然抬起头,眼睛却红通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回忆着这些美好的事情,却好难过。”
司烟轻声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兰城的吗?”
琅玕摇摇头:“我毫无印象。我应该一直生活在兰城才对……这里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爹和娘又都去了哪里?”
他闭上眼睛,所想起来的一切回忆,全都是美好而灿烂。
他睁开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尽是荒芜寂寞。
这样大的反差给琅玕带来不少的冲击,庆幸的是,琅玕很坚强。
“这里,应该有一棵柳树。”琅玕指着院子里一处干涸的池塘。
整个兰城没有一点生机,草木无影无踪,自然包括这些宅子内。
琅玕陷入回忆:“我经常在这里抓鱼,兰汀就在树上睡觉。”
“兰汀?”司烟捕捉到这个名字,“他是谁?”
“是我的朋友,我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因为两个院子挨在一起,我们找对方经常不走正门,而是翻院墙……”说话间,琅玕已经站在墙下,给司烟做示范,“就像这样……”
小少年身姿矫健,很利落地翻上墙头。
忽然,他愣住。
“怎么了?”
司烟发现琅玕神色的变化,纵身一跃,飞上墙头。
院墙的另一边也是一片院子,同样是荒芜不见生机。
“好奇怪,我刚才好像听见兰汀的声音。”琅玕皱起眉头,半晌后落寞道,“现在听不到了……可能是我听错了吧,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司烟往墙下一看,发现那里有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头,紧贴着墙壁,因为贴得太紧,所以墙壁微微有些凹陷。
“这块石头一直在这里吗?”
琅玕往下看:“兰汀一开始翻不过来,所以特意搬了块大石头垫脚。不过,我怎么记得在我嘲笑过他几次后,他就把石头搬走了……难道他又偷偷搬回来了吗?”
正在此时,整个大地忽然一震。
“司烟大人!司烟大人!”
云梦的声音遥遥传来,语气里充满惊恐,“快跑!快跑!有鬼!”
青天白日,哪里有鬼?
司烟拉紧琅玕,踏风凌空。
云梦展翅飞在半空,钟吾飞跃在屋顶,他们的速度宛如疾风,可见是竭力在奔逃。
而他们的身后,一个庞然怪物紧紧跟随,每走一步,地面就发出强烈的震动。
琅玕霎时脸色苍白。
饶是司烟,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怪物约莫有十丈高,形如稿木,四肢极长,但不像人的手臂腿脚,而是拖动着厚重又宽阔的绿叶,上面还有倒刺。亏得司烟用着妖皇的身份,目力极好,才能见得到对方的鼻子眼睛。
可是不看还好,这一看,司烟险些呕出来。
它的脸上爬满了兰花,分别是从鼻子、眼睛、嘴巴、耳朵里钻出来,攀满整个脸部,看起来诡异又恶心。
司烟见不得这样的东西,只觉得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
她捏诀施法,阵阵气浪飞去,“嘭”地一声撞向庞然怪物。
怪物哀嚎,发出的声音却是刺耳得人当即目眩不已,仿佛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尖叫。
“捂住耳朵!”司烟皱紧眉头,将琅玕交给云梦和钟吾,孤身靠近稍稍停住脚步的怪物。
怪物并无灵智,只是见到活物时生出自然而然的杀机。
于是,司烟动起手来毫无顾忌,只想速战速决。
她手持长剑,剑气凛冽,所过之处,兰花朵朵碎开,在半空中化作黑雾飘散。
当司烟的剑扫向他的双腿后,他重重砸地,发出震动天地的声响,兰城的街道因此被砸出一个巨坑。
宁静得诡异的古城就此破裂。
怪物张开嘴巴,那里吐出枝叶,枝叶上盛开密密麻麻的兰花,攻向司烟。
司烟头皮发麻,不待兰花靠近,就主动持剑横扫,干脆利落砍下怪物的头颅。
腥臭的气味弥漫,到处都是飘扬的兰花化作的黑雾。
“吓死我了。”云梦心有余悸,“我们还以为终于在兰城找到了一点生机……结果一靠近,这个怪物就从土里钻出来,追着我们跑。”
钟吾和云梦都是脸色煞白,狼狈不堪。
“是魔道。”司烟仰头注视着这些飘散的黑雾,眼神犹如寒冰,“兰城人的消失,与魔有关。”
“琅玕,你仔细想想,在你最后的那些回忆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见司烟神色凝重,琅玕也有些着急,仔细地回忆,生怕错过一点什么。
良久后,他抬头困惑:“姐姐,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很平常。”
平常得完全想象不到兰城如今的变化。
“好,没事,那可能的确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司烟安慰道。
但她若有所思,说不准,琅玕的记忆是被抹去了一些。
她转而询问钟吾和云梦的发现。
“我们走了几个宅子,都是差不多的荒芜……就好像日子过到一半,人突然没了。”
“我们是在兰花园碰上这个怪物的……”
“兰花园?”
云梦解释:“那是个园子,上面的牌匾不像城外石碑损毁得那么严重,能看清字迹。”
琅玕在旁边说:“顾名思义,兰花园里种满了兰花,每年花期时,兰城都会在那里举办兰花赏会,评选出最佳的兰花……很多城外的文人墨士都会来参加……”
说着说着,琅玕的脸色一变,他声音颤抖:“姐姐,我又听到兰汀的声音了。”
第72章
◎故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天空依然是明媚的晴天, 阳光铺洒在荒城的屋顶上,湿润的风将弥漫的腥臭渐渐吹散。
这样的艳阳天里,却有一种压顶的沉闷感, 让人心头不畅, 泛起浓浓的不安。
琅玕小脸煞白, 紧皱着眉毛,额头上凝出细密的汗水。
司烟捏了个诀,将一道灵气散在他的眼前。
琅玕如梦初醒般,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声音发颤:“兰汀的声音就在我耳边, 姐姐,你有听见吗?”
司烟摇头:“看来, 他的声音只有你一个人能听见,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在叫我的名字,好像不确定我是不是在这里。”
司烟若有所思地问:“你害怕他吗?”
“我不怕……就是有些紧张和着急。”琅玕说,“兰汀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感觉他好像遇到什么困难。”
“如果你感觉他对你并无恶意, 那可以试着回应他。”
司烟的话让琅玕鼓起勇气。耳畔挚友的声音越来越急迫,这让琅玕也很焦急。
“兰汀……是我。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但我能听得到你的声音。”
四周再度沉寂, 荒芜的古城里, 只剩下零星的黑雾。
琅玕在意识中和兰汀进行对话,司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能看见琅玕一会笑一会眼睛通红。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眼底不由自主浮现出愤怒、怨恨、悲伤等低落的情绪。
司烟见状又散去一道灵气,轻声对琅玕说:“琅玕, 不要迷失自我, 你现在还和我们在一起, 很安全。兰汀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一一转述,说不定我们能帮忙解决困境。”
琅玕身上低落的情绪散开了一大半,但声音仍显得很低落。
“我说我忘记了很多的事,我问兰汀兰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兰汀告诉我,事情还要从那一年的兰花花期说起。按照兰城的习俗,每年花期都会在兰花园举办赏会,不只是兰城人会参加,各地的兰花匠也会将辛勤培育出的优质兰花带到赏会上。不过,大多只是陪衬罢了,毕竟论起培育兰花,谁也比不过兰城。”
“可那年,却有一个城外人带来一盆绝世珍品,那盆兰花的出现,让赏会上其它兰花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兰城向来以兰花为傲,虽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但还是诚恳向那名兰花匠请教,不曾想,那兰花匠竟化为一位白须仙人。原来那盆兰花来自仙界,难怪令凡间的兰花都黯然垂头。”
“白须仙人现身之后,赏会上的人都连连跪拜,恭敬不已。白须仙人欣慰于兰花匠们的诚心,并提出第二年的赏会上,将点化二十名最优秀的兰花匠,带他们去往仙界成仙,专门为仙帝培育兰花。”
琅玕的情绪被兰汀的叙述感染,眼里有浓浓化不开的忧伤。
故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大家都是半信半疑,无论会不会被点化,潜心培育兰花,一直都是兰城人在做的事情,他们对于兰花的喜爱,诚心诚意……一年过去,很多人都淡忘了这件事。”
“结果,第二年的赏会上,白须仙人如约而至,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点化了二十名最优秀的兰花匠。”
“大家亲眼看着二十名兰花匠驾乘仙鹤飞向仙境,那里彩霞漫天,流水如珠宝般闪耀,云雾间有无边无际的兰花田,那里的每一株兰花都是稀世真品,让人艳羡不已。”
“有很多人当场跪了下来,恳请白须仙人也点化他们到天上去。白须仙人说,照看仙帝的兰花匠还需要更多的人,他将在第二年赏会上,再点化十名最优秀的兰花匠。”
“大家彻底信了这件事,为第二年的赏会做足准备。原本兰城人培育兰花,从来都是相互尊敬、和平研讨,可为了当神仙,培育兰花变成一种竞争,兰城内出现了好几次的冲突。”
“赏会上,白须仙人再次驾临,如允诺的那样,又点化了十名兰花匠。大家再一次亲眼看着他们驾乘仙鹤飞向仙境,这一次他们看到缀满宝石的殿宇,拥有仙术无边,可以心想事成,无需再为生计发愁。”
“兰城的人们愈加羡慕,纷纷跪了一地的人,恳请白须仙人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白须仙人说,下一次的赏会上,将点化七名最优秀的兰花匠。”
“为争取这七个名额,培育兰花彻底变了味,兰城内乌烟瘴气,慕名而来的旅人都败兴而归,渐渐少有城外人来此。而兰城的人们也不在意,只是想破脑袋,纵然不择手段也要成为七个人中的一个。”
“七个名额之后,被点化的兰花匠在逐年减少,五个,三个,一个……大家都意识到那是最后的机会,名额满了之后,就再没有可能成仙了。”
“于是,原本和谐的邻里关系破碎,纵然是亲人也可能随时反目成仇。不信任、仇视充斥着整个兰城,后来……有人举起了手中的刀。”
“大家的脑子里浮现出可怕的念头:排在自己前面的人如果死亡,就没有竞争对手了。”
微凉的风拂过后背,云梦瑟缩了一下,难以置信睁大眼睛。
琅玕的双目已经黯淡无光,只是沙哑着声音复述兰汀的话语。
“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时,鲜血流满了兰城。大家只想到如何与对手斗争,不想如何培育出比对方更优秀的兰花。兰城的兰花也因此渐渐枯萎,再不复从前。”
“为什么会这样?”琅玕失魂落魄。
他的回忆里,全都是兰城美好的时光,直到兰汀的叙述,破碎了那些美好,浓浓在兰城上涂下淋漓鲜血。
“琅玕。”兰汀说,“所有人都疯魔时,唯有你是清醒的那一个。你坚信无论白须仙人是不是真正的神仙,都不会点化心狠手辣的人。你想出各种办法阻止大家,可是没有人相信你,都以为你别有用心。”
“对不起,琅玕……”兰汀语气里充满了愧疚与抱歉,他哽咽着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是我……也没有相信你。”
“兰汀……”
兰汀打断琅玕,他很急迫地接着说。
“等大家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只剩最后一个名额的赏会上,大家争得头破血流,结果白须仙人没有如约出现,捧着最好的几盆兰花的兰花匠,他们的鼻子、嘴巴、眼睛、耳朵都长出了兰花,痛不欲生……大家都吓坏了,慌不择路逃跑。”
“怪物出现在了兰花城。他们已经失去自我,兰花从他们的肌骨里生出来,每一个沾染上花粉的人,都会变成如他们一般的怪物。这时候,是你发现那些曾被点化“成仙”的兰花匠,也是怪物中的一员。”
“兰城注定要毁灭的。”兰汀似乎笑了一声,充满悲凉与怨恨,“你不计前嫌,对他们曾经的不信任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伤心,想要挽救他们的生命,主动对抗那些怪物。可是他们……他们没有感恩,只有对你无尽的谴责。”
琅玕身体猛地一震。
有一些回忆铺天盖地涌来。
“你早知道白须仙人是假的,为什么不想办法拆穿?”
“你不是读书人吗?你应该想办法劝阻啊!我们不相信你也要想办法让我们相信啊!”
“你现在装什么好人啊!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责任!”
“那些怪物我们怎么打得过?你打得过你去打,我可不去!”
“我就躲在这里,这里很安全。”
……
质疑和责问沉沉压来,一把堵住琅玕的喉咙。
他冷汗淋淋,许久后才回过神。
“谢谢你,姐姐。”琅玕知道,又是司烟散来一道灵气,让他清醒过来。
“怎么了?你沉默了很久。”司烟问。
最后兰汀说的那段话,琅玕并未转述。他不知如何开口,更不愿意去回想。
可是说到底,他最终还是被伤了心,不再相信人。
所以,当司烟拿着灵泽伞想要挽救下界时,他才会下意识阻拦。
琅玕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心情。
“兰汀很着急,好像有什么更大的怪物在靠近,所以想要想事情缘由告诉我。”
“更大的怪物,是那位‘白须仙人’?”
琅玕点头:“兰汀说,他不是神仙,而是长相丑陋的怪物。在兰城人都变成怪物后,他就封印了这里,让外面的人以为兰城人一夜消失,最后那怪物将这里当做自己的洞府,经常过来汲取力量。”
汲取力量?
此地风水大凶,莫非正是吸食大凶之力?
司烟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熟悉。
她眼皮一跳,飞快地问:“可知那怪物的姓名?”
琅玕:“兰汀说,只知道对方作为城外花匠,第一次来到兰城赏会时,自称赵理全。”
“你说叫什么名字?”
琅玕见司烟神色骤变,连忙又问了兰汀一遍,然后说:“赵理全。”
云梦歪了歪脖子:“这个名字好耳熟……”
钟吾的神色微冷:“羽霄和周清婉事件里,温家曾经提过的一品朝中大员……司烟曾说过,正是因为这个赵理全,所以赶尸人才会去往温家。后来赵理全更是列举温家罪状,让温家彻底毁灭。”
“不是个打酱油的。”钟吾补充。
司烟:“……”
我说他怎么还记得,原来是记得‘打酱油’这件事。
琅玕继续说:“姐姐制伏了那个庞然怪物,赵理全一定会马上赶来。兰汀告诉我,他十分可怕,本领远超庞然怪物,姐姐,我们是不是躲一躲?”
司烟问:“兰汀现在在哪里?”
“他说,他就在兰城里,因为感受到我的到来,所以才想办法和我说话。但是他现在没有办法离开所在的位置,不过他很安全。”
琅玕一边听,一边转述,忍不住问:“这么多年,你一直待在兰城吗?只有你?还是还有其他人?”
兰汀微微一顿才低声说:“只有我了……我原以为,再也不会遇到你了。琅玕,其他的事我先不说了,你现在快躲起来吧!”
司烟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设下一道屏障,并施了障眼法。如此在屏障外,轻易无法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赵理全直接过来,总比他们还要跑去找他更好。
但此人身份莫名,如今只知道与魔有关,不知深浅,还是暂且旁观,以静制动。
兰汀的声音渐渐消散后,琅玕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云梦安慰他:“好在你的好朋友还活着,等我们打败怪物,你就能和你的朋友重逢了。”
琅玕勉强一笑,可是心里却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司烟觉察出琅玕的心事,故意板着脸问他:“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见琅玕沉默,云梦着急道:“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琅玕,希望你可以相信我们。”
听到云梦的这句话,琅玕这才猛地惊醒。
是了,在当年那些质疑责问的回忆涌来后,他的信任就在下意识的减少。
他的指尖划过掌心,又缓缓松开。
其实,他可以相信他们的,不是吗?
“我又恢复了一些记忆。怪物出现后,人们就躲在地底里,但我认为那里并不安全,只有离开兰城才是最安全的。可是没有人相信我,他们不敢走出地底……当时我的家人已经被怪物害死,我很绝望,干脆自己离开了兰城。”
琅玕越说声音越低,他好像是一个逃避者,一个不够善良的人。
这样的他,应该会再次受到谴责吧。
云梦松一口气:“还好你自己走了,否则现在你就是这些怪物中的一员。”
琅玕怔住。
“这有什么,你已经仁至义尽了。”钟吾冷冷开口。
“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力去完成那些善意的行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司烟轻声说,“无需因此自责,琅玕,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担子。”
琅玕感觉他们拨开了心里沉闷的黑雾。
他豁然开朗。
云梦欣慰地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刚伸出手,却是怔住。
“琅玕,你怎么一下子长那么高?”
司烟定睛一看,忽然发现那个十三岁的小少年已经成熟了不少,变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兰城出事后,我应该已经十八岁了。”琅玕有些困惑,又有些意识到了什么,“之前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在我的十三岁前。随着记忆被找回来,我好像也在跟着成长。”
第73章
◎恭喜你完成最后的任务◎
关于兰城的故事, 已经揭开神秘面纱。
但关于琅玕的身世,却依然蒙着一层迷雾。
琅玕紧闭双眼,试图从时空裂隙中, 再寻找回更多的记忆。
司烟几人都没有出声打扰, 此时正严阵以待, 戒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沉寂里,天边骤然传来一声鹤鸣。
循声遥遥望去,只见一只舒展翅膀的仙鹤朝荒城飞近,仙鹤背上似乎乘着一个人。
待得近了, 方才看清那的确是一个人。对方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长袖翩然, 手持拂尘仙风道骨,而这样一张并不老态的脸,却格格不入有着一把白色长须。
白须仙人?
赵理全?
这两个称谓不约而同涌上大家的心头。
他从仙鹤背上一跃落地,无声无息,只是轻轻掀起一阵凉风。
他的神色云淡风轻, 姿态若仙般行走在荒城宽阔寂静的街道上。
这般闲适的模样,半点也看不出对方与魔道有关,只会让人觉得他当真来自仙境——昔年兰城会沦陷, 更多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他的确极会惑人心魄。
这个魔物并不简单。
司烟只定睛看一小会, 就觉得心神有些不对劲。
她连忙眼神示意钟吾和云梦不去看他。
这样闲适走着,他渐渐就要消失在街道那头。
正当云梦稍稍感到放松时,骤然, 他回过身来,特意避开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这一回身, 原来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彻底破碎——司烟一行清晰看到他是直挺挺回过身, 就好像一塑诡异的雕像, 忽然掉了个头。
等再回过神来时,他正以极快的速度重新穿回街道。
“啪嗒!”
钟吾手中的罗盘裂成几块碎片。
“躲开!”
碎掉的罗盘声响引起赵理全的注意,危急时刻司烟喊了一声,卷起两道风来分别将钟吾和云梦推开。
云梦拽住琅玕,堪堪避开瞬间席卷而来的浓郁黑雾,有惊无险。
宽阔的街道上,浓郁的黑雾形成一条巨大的蟒蛇,贯穿整条长街。
司烟站在最前方,双手扬起,展开一道无形无色的屏障,隔开黑雾。
司烟脸色很难看。
赵理全的本领远超想象。
“钟吾,云梦,你们带着琅玕伺机先走。”司烟的传音清晰传入钟吾和云梦的耳中。
在恐怖的对手面前,逞强并不可取。
钟吾和云梦各自应了一声,眉目间俱是充满担忧和焦虑。
“妖皇?”
赵理全依然是那身仙风道骨的打扮,从黑雾里钻出来,这副景象显得诡异莫名,不伦不类。
他的声音格外沙哑,就好像是锯木头的声音,分外刺耳。
司烟缓缓开口:“赵理全?”
“咦?妖皇竟知道我在人间的化名。”赵理全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诧异,他一直笑呵呵的,只是笑容弧度有些太大了,“我那可怜的宠物是死在妖皇手中?那也难怪了,这凡尘间,也唯有妖皇有此本事。”
宠物?司烟一阵反胃。
“那怪物是人还是魔?”
“都是吧。”赵理全很平静地说,“他们做人的时候不太顺利,成魔就快乐多了,而快乐是很容易被沾染的……所以他们融为了一体,变成一位强悍的魔族。只可惜,他们融为一体的时候,脑子丢了,所以不太灵光,竟冲撞了妖皇。唉,死便死了,能死在妖皇手里,这辈子也不白费。”
他用着锯木头般的刺耳声音,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司烟心里很清楚,他的声音虽然难听,但天然有一种蛊惑的力量,如果不是看穿了他的身份,妖皇又修为高深,只怕会被带进去,认为他的话有理有据。
“你也是魔族,你一魔不在魔界好好呆着,跑来下界做什么?”
“妖皇,您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的。”赵理全露出无辜的样子,很友善地对司烟说,“只是这个地方风水很好,我用来当做洞府正合适,我就占了这一个地盘,其他都属于妖皇您所管辖,我永远也不会侵占。”
司烟面无表情听着他睁眼说瞎话,又问:“那周家和温家的灭门之灾,难道不是你的缘故?”
“周家?温家?”赵理全似乎有些困惑,把脑袋歪到脖子上陷入沉思,“有些耳熟。”
司烟见不得他这副恶心的样子,强忍着没有爆发,冷冷提醒他:“僵尸。”
“哦!”赵理全恍然大悟,呵呵笑起来,“是是是,我想起来了。不用谢不用谢,不过替妖皇顺手除了些许人族而已。”
司烟微微一笑,接着双手一推,锋刃的气浪砸向赵理全。
赵理全扶起险些掉下去的脑袋,又是一脸无辜:“妖皇怎么如此生气呢?哦,我明白了,是是是,我不该擅自对人族动手,抢了妖族的饭碗。”
“妖皇也知道,这六界中各有各的道法,正如妖有妖道,魔有魔道。只是魔道难修,若想尽速增益,还需以人族为祭,故而我才那么做的。不过,妖皇可知此法其实困难重重吗?想要寻找合适的人族便是格外不易,为此,我还寒窗苦读十年,进入人族朝廷为官,为的就是可以行个方便。”
“只可惜,我的那些仆从不太能干,这个办法竟然没有施展起来。好在几千年前,我有先见之明,占了兰城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真是妙哉啊,我不过花了几年的时间,就让他的风水发生大逆转!也因此,我才能有今日,也不至于在妖皇面前太丢脸。”
赵理全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道者。
他不像盛秋初入魔道,还会在善恶之间有所挣扎。
他对于那些可怕的行径认为理所当然,无论他的语气有多丰富,他的眼神都是如死水般平静无波。
魔族没有任何的感情。
赵理全还在接着说:“妖皇,我们各走各的道法,我也从不对妖族动手,井水不犯河水……不如各自安好,莫要再起冲突啦!”
司烟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理而言,魔没有感情,他们只有杀戮,没有必要和她说那么多的废话。
除非,他们正因为什么目的,而悄然设下陷阱。
霎时间,司烟心中涌起浓重的不妙。
她一掌击出,黑雾消散大半。
“哎呀呀。”赵理全怪叫,“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钟吾和云梦已经带着琅玕伺机逃离。
而就在赵理全絮絮叨叨和她说了那么多话时,他其实已经分离了一半的化身前去追踪!
顾不上理会赵理全的阴阳怪气,司烟一个闪身,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
在她的身后,黑雾形成的蟒蛇同样掉了个头,赵理全面无表情重新钻入黑雾中。
“钟吾,你带琅玕走。”
云梦展开透明的薄翼,拦在前方。
钟吾难以置信:“你说什么疯话呢?”
云梦看了一眼仿佛陷入噩梦中,紧闭双眼的琅玕,满怀担忧:“赵理全的目标,其实是琅玕。你的修为比我高,更有机会顺利就走琅玕……”
钟吾不为所动,冷冷地将剑举起:“那又如何?我难道能为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牺牲掉自己的同伴吗?赵理全应该是分化出一半从司烟眼皮底下溜走,他的力量没有那么集中,兴许……我们能坚持到司烟赶来。”
“钟吾……”
“幺蛾子,专心打好配合。”
钟吾将琅玕背在背上,已经持剑飞出。
浓重的黑雾覆盖整座荒城。
四周都是人们的哀嚎声、怒骂声、指责声。
黑暗中骸骨遍野,司烟长裙曳地,疾走其间。
她的经过之处,妖火被点燃,一点一点将黑雾吞噬蚕食。
“妖皇,我付出这么多,我花了快一万年的时间,我只是想成为魔界的掌管者啊!魔界无主,需要秩序,不会妨碍你,反而会帮助你,妖皇,若你放过我,魔界将是你的盟友!”
她不为所动,簇簇强烈的火焰冒起,黑暗中燃起绚烂的光芒。
没关系,还有机会。没关系,还有机会。
赵理全颤抖着身躯,双目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黑雾如同一道雷电一般窜过去,直奔那个少年的身影。
那个黑衣人族和白衣妖族已经筋疲力竭了,此刻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那个沉睡中的少年,如果他没有感受错误,他一定是来自仙界!
若能汲取神仙的力量,便是妖皇也奈他无何了!
“琅玕,醒醒。”
“琅玕,不要再睡了。”
“琅玕……”
耳边再度响起兰汀的声音。兰汀的声音很虚弱,就像是风一吹就会吹散,可是他坚持呼唤着,用尽最后力气呼唤着,想要唤醒他。
“琅玕!”云梦失声,下意识拎起手中的法器,想要爬起来。
可是她已经耗尽所有的法力了,她没有任何的气力。
可是不行,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少年死在自己面前?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一定能坚持得住!
就在云梦终于站起来的那瞬间,眼前闪过强盛的亮光,像是有人撕开黑暗,让灿烂的光洒进来。
云梦微微恍了神。
她的面前站定着一个人,对方身形高大,依稀可见身上的衣袍有白鹤的纹路,隐约传来兰花的香气。
云梦张了张口:“琅玕?”
对方只是轻一颔首,便攻向那团袭来的黑雾。
强盛的亮光过后,四周归于沉寂。
黑雾正在逐渐消弭。
云梦震惊又欣慰:“琅玕,你长大了。”
琅玕背对着她,看着那团消散的黑雾摇了摇头:“这只是一缕化身而已。不过,时幽妖皇已经制伏了本体。”
他的声音已经不复之前小少年的青涩与纯真,此时听起来有些清冷冷。云梦听得很不习惯。
正在这时,钟吾强撑着站起来,皱起眉头:“仙帝?”
云梦张口结舌:“仙帝?”
“这段时日,多有打扰。”
琅玕转过身。他已经成长为青年的模样,清冷而秀逸的容色里,眉目间带有一丝倨傲。
身上分明还有琅玕的影子,但又显得很陌生。
“琅玕,真遗憾啊。”兰汀的声音也在随之消散,“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
“你现在在哪里?”琅玕的声音里带着一些焦急。
“当年,我太懦弱了。你不计前嫌想要带我离开兰城,我却害怕不敢走,等后来想走,却太晚了。”兰汀苦涩地说,“为惩罚我,他将我变成一块石头,永远留在院子里,我无法动弹,但依然留有神志,就这样过了几千年,真是生不如死啊。”
兰汀喜悦地说:“现在他要消散了,我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兰汀虚幻的身影浮现在眼前,正一点一点随着亮光侵蚀而散开。
“我也很懦弱,兰汀。”琅玕注视着他,轻声说道,“离开兰城之后,我变得不再信任人。为留住当初的模样,我分出一缕魂魄,封印了十三岁时的自己……十三岁的琅玕,永远只有无忧无虑的回忆。”
琅玕变得着急:“兰汀……我们还会再见吗?”
兰汀平静从容地赴死:“见或者不见都不重要了。琅玕,不要再停留过去,珍惜当下吧。”
……
“时幽妖皇。”赵理全最后的时刻凝固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睛里映出司烟赤红的双目,“欢迎你来到魔道。”
【司烟,恭喜你完成最后的任务】
第74章
◎他俩搞一起,是想一统六界吗?◎
“司烟, 辛苦你了。”
耳畔响起明以湛的声音。
漂浮不定的心一下子找准了方向,司烟连忙睁开眼睛。
她看到明以湛朝她走近。
四周的景象模糊不清,好似融成一片混沌, 唯有明以湛的身影是清晰的。他的衣襟流动暗纹, 玄色的衣袍与略微有些凌乱的墨发将他勾勒成一片暗影, 眉宇间有几分邪异,连带着唇边的笑都有些意味不明。
司烟呢喃:“是在梦里吗?”
明以湛微微一怔,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他蹲下身来,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笑意渐深:“不是梦,司烟。只是这个地方, 只有我们。”
司烟偏过脸,心里泛起不适感:“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是吗?你有没有想过,这才是真正的我?所谓的正道才是唯一的路吗?恐怕不见得。如果一味坚守那些‘正确’,那么现在死在这里的不是赵理全,而是你。”
“什么意思?”
“你以为妖皇的道法如何而来?司烟, 那是你踩在无数人的灵魂上来的。”
“不是我……”
“是你。你先是时幽妖皇,再是司烟。但你为什么要急于否认呢?时幽妖皇不好吗?谁也伤不了你,你想要谁死谁就死, 这六界中, 又有几个是你的对手?”明以湛清越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双目含笑凝视着她,那样的笑却不同以往和煦, 而是有些张扬盛烈。
司烟的脑子有些疼。
她的眼前闪过无数的景象,凌乱走马观花。
忽然, 她目光一定, 回视明以湛, 问他:“是吗?如果我想要你死,你也会死吗?”
“为什么要我死?”明以湛轻轻握住她的手,贴住她的额头,“我们若携手,这六界岂不是皆在你我掌中?”
“原来你的目标是六界啊。”
“怎么?”
“没什么,只是很巧,我的目标也是六界。”司烟从他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将他推开,左眼角的泪痣显得凛冽无比,“我才不要和你合作,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抢六界之主的位置?”
“……”
她的背后已经燃起层层叠叠的黑雾,几乎将她包裹其中。
但她并不是被困囿的那一个,她的妖火已经与黑雾完美融洽在一起。
那双曾经带有几分温柔与纯粹的眸子,现在只剩下黑暗与沉寂。
明以湛黑沉沉的双目里闪动兴奋的光芒:“司烟,你好美味啊。”
司烟倏然伸出手,伴随阵阵雷光,挥向了他。
他的身影霎时散开,化作萤光点点。
“去吧,妖皇,去做你想做的事。”
……
“司烟……司烟!”
“司烟大人,你快醒醒啊!”
“我带她去仙界。”
看着走近的高大身影,云梦才后知后觉回过神。琅玕已经不是琅玕,而是仙界的掌管者仙帝。
钟吾冷淡拦截他将伸过来的手。
“不必。”
“我没有想追究她拿取灵泽伞一事,毕竟灵泽伞也是我自己给了她。”琅玕解释道,“她无意中解开我的封印,让我灵魂归于一体,这一路更是对十三岁的我颇多照顾。兰城枉死的灵魂也终于得到安息……故而,我对她并无敌意,只是她昏睡不醒,恐怕不太妙……”
“你是对她没有敌意,但你们仙界的其他仙就不一定了。”
“好吧。”琅玕收回往前迈的步子,并未勉强,“你们自己决定。”
云梦静静感受司烟的气息后,说:“司烟大人好像只是陷入沉睡,气息依然很稳。或许我们可以再观察一会。”
钟吾低垂眼眸看着紧闭双眼的司烟,沙哑着声喃喃:“明以湛还没回来吗?”
云梦摇摇头,有意想舒缓一下现在凝固的气氛:“原本还以为你巴不得他再也不回来。”
云梦说到这里一顿,叹了口气:“我再迟钝也看得出来,你喜欢司烟大人,所以你讨厌明以湛。”
“是,我喜欢司烟,我讨厌明以湛……但现在,也只有明以湛有那个能力,而且,我也只相信他不会伤害司烟。”
钟吾的坦然让云梦有些没有想到。
“我也喜欢司烟大人。当然,我和你的喜欢不同,我想成为她那样的妖。”云梦的眼神变得遥远,“和司烟大人走了这么长的路,我发现人族和妖族之间,真的有一条无形的沟壑,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数万年来的偏见加剧矛盾。同是生活在凡间的生灵,为何要自相残杀?我想为大家的和平共存,做出一些努力,尽管那可能微不足道。”
这一路走来,他们都在成长,在变化。
说出这段话时,云梦的双眼格外明亮,引得钟吾和琅玕都在看她。
云梦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两声:“钟吾你,如果想喜欢司烟大人,可还得更努力才行,否则明以湛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
钟吾:“……”
正在这时,司烟倏然睁开眼,凛冽的寒光从眼底划过。
钟吾和云梦齐齐松了一口气,展开笑容:“司烟,你终于醒了。”
下一刻,笑容凝固在他们的唇角。
他们看到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司烟。她身上那股子轻柔消失无踪,眉眼间充满寒冰冷意,黑沉沉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
一股威压铺天盖地涌来。
钟吾和云梦恍惚间意识到——
这不是司烟。
这是时幽妖皇。
云梦有些着急,下意识想要握住司烟的手,被琅玕迅速拽开。
琅玕神色凝重:“她的身上都是杀意……她可能要落入魔道了。”
云梦刚想反驳,忽然一道风刮来。
琅玕松开拽着她的手——他被这道风刮得连连后退几步。
等他好不容易站定脚步,司烟的身影已经逼近。磅礴的力量汹涌攻来,琅玕节节败退。
都说妖皇的力量唯有君玙神帝可以匹敌,果不其然。
他这位上位不过几千年的仙帝,也只能堪堪不断避开。
“时幽,你冷静一点,不要被魔意吞噬了。”
司烟朝他掀起唇角,左眼角的泪痣盈盈妩媚:“我不够冷静吗?那你身上的冷静借我一点如何?”
这怎么借?
要不要将吸食修为说得那么文雅?
琅玕勉强站稳。时幽妖皇的妖力强盛,现下又被魔意侵蚀,无论他怎么坚持,都很难撑得太久。
看来只能通会仙界,让仙界众仙率天兵天将下凡,围困妖皇。
打定主意后,琅玕仙帝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通会仙界,他被隔绝在了凡间。
对面,时幽妖皇朝他微微一笑,冷汗瞬间爬上他的后背。
司烟笑眯眯说:“我不喜欢太吵闹的氛围,就我们两个正正好。”
钟吾和云梦见此也终于相信琅玕所说的话。
这不是司烟,这是时幽妖皇。
钟吾和云梦对视一眼,一左一右腾空而上,靠近司烟。
“司烟,快回来,不要被吞噬了!”
两道气浪一左一右袭来。
“嘭!”
钟吾和云梦齐齐落地,发出震响。
“大人在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还没轮到你们,就乖乖在旁边等着……不听话是要受到惩罚的。”
钟吾的喉间涌出鲜血,他想快些站起来,快些拦住司烟。
可是仅仅一击,他就失去动弹的力气。
一定要拦住她。
这并非是她的本意,如果她醒过来,一定会后悔。
可是他根本动弹不得……该怎么办?
另一边,司烟丢下那句话后,就和琅玕仙帝展开追逐战。
荒城里保留完好的建筑随着赵理全的湮灭,变得无比脆弱。
震动天地的巨大声响后,转眼就已经倾覆大半,四周弥漫烟尘,有些呛人。
“跑这么久,你不累吗?”司烟拢了拢自己垂落的碎发,“我都累了。乖乖的,不要跑了好不好?”
琅玕脸色惨白,一种无力感从心底冒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幽妖皇一步步靠近。
他生于兰城,死在兰城,也算是魂归故土了吧。
恍惚间他看到阴暗的天空裂开一条缝隙,耀眼的金光从期间洒落。
声声鸣叫响起后,巨鸟在天空盘旋,投下一片阴影。巨鸟的羽毛像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大多飘在琅玕的身上。
那好像是重明鸟吧。
是君玙神帝?
君玙神帝终于看不下去,决定出手了吧?
琅玕的心里重新生出希望,欣慰看着重明鸟飞低,看着一道翩然的身影散落金色的光泽。
接着,琅玕看到那道身影朝时幽妖皇走近。
时幽妖皇好像有些怔住,并未再有动作,她身上的杀意也由此减弱许多。
下一刻,琅玕看到君玙神帝将时幽妖皇揽进怀中,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
琅玕仙帝:“……”
这一幕有些眼熟。
等一等,如果说君玙神帝就是明以湛。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
君玙神帝和时幽妖皇是道侣。
琅玕仙帝:“……”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魂飞魄散算了。
他俩搞一起,是想一统六界吗?
面前的景象再一次变得混沌,唯有明以湛的身影无比清晰。
玄衣明以湛眼神冷冽,朝她伸出了手。
“司烟,我们才是天作之合。”
白衣明以湛温柔和煦,只是站定凝视着她。
“司烟,坚定你所有的认知。”
黑色的迷雾和灼眼的白光交织、矛盾,忽亮忽暗,闪烁不停。
所有的记忆慢慢回溯,模糊的意识也变得清醒。
司烟转眸看向玄衣明以湛,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你不是明以湛。”她肯定地道,“你是系统,完成所有的任务后,你化作明以湛的模样,想要引我落入魔道。”
“系统?它早就没了。”玄衣明以湛摇头否认,唇角的笑带着些许讽刺和威胁,“司烟,和我一起成为六界的主宰吧。”
白衣明以湛也转眸看他,眼神里充满悲悯。玄衣明以湛看到这样的眼神就厌恨。
“少用这种眼神看我!”
白衣明以湛:“狗改不了吃屎。”
黑雾愈发汹涌,宛如浪潮般澎湃席卷,一刹那几乎盖过所有的白光。
“你如今已经奈何不了我了。”
司烟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
在黑雾蔓延至整个天地时,为数不多的白光全部钻入她的身体里。
“司烟,不要担心,不要害怕,这一切都只是短暂的分别而已。我们一定会找到彼此。”
第75章
◎想来参观冥界的风光◎
“明以湛就是君玙?”云梦吃惊张了张口, 又觉得这其实也没那么意外,“难怪……”
难怪无论是气度还是道行,都不比司烟大人低。
“君玙和妖皇……”琅玕清冷的双眸里泛起涟漪, “如果他们联手, 这六界如何变化, 便是他们说了算。”
却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君玙竟用情如此之深,为唤醒被魔意侵蚀的妖皇,甘愿让自己的肉身消散。
方才那一幕, 着实让天地之色骤变。
异兽奔嚎,万灵震颤。
阵仗远比飞升登仙还要巨大。
众仙被这样大的动静引来, 来不及对仙帝终于现身而感到欣喜,而是见此先不禁震惊地问:“时幽妖皇诛灭君玙神帝了吗?”
琅玕:“……”
他心里想,他们要是知道君玙为妖皇牺牲,不知作何表情。
听见琅玕对妖皇和君玙如果联手的感慨,云梦忽然冷冷看过来。
这蛾子妖天真烂漫, 眼里总是含着笑,仿佛只有高兴或者不高兴这两种简单的情绪。何曾露出这般冷淡的神色。
琅玕不禁一怔。
云梦冷冷说:“无论是司烟大人,还是君玙神君, 他们都从未对六界有过侵占之念。你贵为仙帝, 更该明白何为正道,所谓正道,绝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也不是作壁上观对曾经拯救下界灾祸的人提出后怕的质疑。”
不待琅玕说话,云梦飞快地接着说:“如果不是司烟大人, 你现在仍是一个不敢直面过去的胆小鬼。你连报仇雪恨的勇气都没有, 甚至因为过去的事情, 你再也不敢信任他人,用自己的强权压制众仙不得插手下界的事情,任下界自生自灭。你这样自私又胆小多疑的人,凭什么是众仙之主?”
众仙吓得一哆嗦,想要阻止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妖。
琅玕抬起手,任由云梦将话说完。
“琅玕。”愤怒说完这些话后,云梦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真挚看着他,诚恳说,“无论如何,我们也曾做过短暂的同伴吧?那些过往已经结束,希望来日你可以少些怀疑,多些信任,担起身份的责任。”
琅玕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很抱歉。”
云梦重新对他展露笑容。这笑容里,除对琅玕的欣慰,还有对司烟的担忧与关切。
钟吾一直背对着他们,一眨不眨看着司烟。
司烟坐在屋顶上,缓缓顺着重明鸟的羽毛。
重明鸟似乎没有意识到主人的消失,对司烟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一高兴身上的羽毛就哗哗地掉。
“司烟……”
钟吾终于走上前,声音很轻。
他宁愿司烟愤怒或者悲伤,哪怕痛痛快快哭一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着,眼底空沉沉的,满是绝望。
“钟吾。”司烟忽然道,“神死后灵魂也会去往冥界吗?”
钟吾一愣,立时明白司烟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
他转过身,来到琅玕面前。
“你们死了之后,灵魂会到哪里去?”
他一副“快点回答,不说我就动手”的淡漠表情,又急又冲。
琅玕并未计较,回答了他:“会到冥界。但这六界中的万千生灵,虽然死后都是去冥界,走的却是不同的路……”
司烟的声音响起:“我应该怎么走?”
有灵仙君在旁边皱着眉插嘴道:“你还活着,怎么可能到冥界去?你在其他地方可以恣意妄为,冥界却不同,冥界万物万鬼,都由阎君管制,便是君玙神帝下了冥界,也只能听从阎君……”
司烟打断:“我一定要去。”
她眼睁睁看着明以湛在面前消失,想要抓住他,却只抓住了飞散的萤光。
和明以湛一同湮灭的,还有控制着自己的系统。
明以湛付诸所有的力量,换取司烟的自由。
她终于自由,耳边再没有逼迫式的任务提醒声,不再被压抑,无需再斗智斗勇,以后可以过平常的生活。
可是,她怎么能接受代价是明以湛的湮灭?
她的眼神愈发坚定:“我一定要去!”
她一定会找回明以湛。
琅玕忍不住道:“你有没有想过,明以湛可能不是单纯死了,而是……魂飞魄散?如果魂飞魄散,那么他不会去冥界,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司烟毫不犹豫说:“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要确认。希望渺茫,我也要抓住它。”
看着她的眼神,琅玕有所动容。
良久后,他开了口:“我知道一种异术,可以让你的灵魂暂且离体。鬼差见魂则捕,你将被带至冥界,如果你有本事,便想办法潜入渡神桥……君玙应该会和众神的灵魂一样,经过渡神桥。”
司烟点头:“可以,这异术怎么施行?”
琅玕盯了她半晌后,缓缓道:“我可以施行异术,但需要有人帮你护法,护法之人的修为越高越好。否则你坚持不了太久。”
云梦立刻说:“能否到神界请众神相助?君玙陨灭,他们一定也想君玙能回来吧?”
琅玕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君玙神帝陨灭,神界却毫无动静,我方才知道,君玙恐怕早就知道自己有此一劫,故而在神界设下封印,隔断往来。那样强悍的封印之力,纵使君玙陨灭,至少也要七七四十九日封印方能退却。”
云梦难以置信:“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吾已经明白过来:“他是因司烟陨灭……众神只怕难以理解,会因此对司烟不利。所以,他设下封印,隔断往来,能阻一时就多一时,等之后封印之力退却,众神也会明白他的苦心了。”
明以湛便是这样,沉默着便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想到明以湛,钟吾又是一阵沉默。
可是现在,却也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他问道:“我和云梦护法,可以吗?”
琅玕摇头:“不太够。”
云梦的脑子里蹦出几个身影来:“我去找桑蕴和、巴蛇,还有北宫绿绮!他们都是人族和妖族的佼佼者。”
几个女仙也探出头来:“仙帝,我等愿意护法!”
有灵仙君:“……既是仙帝有命,我也愿意。”
“护法的人数够了。”琅玕并未因此舒展眉头,而是凝重地对司烟说道,“此异术有可能会伤及你的性命……”
司烟说:“没有关系,你不要有负担,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琅玕:“……”
这不是他有没有负担的问题。这是你爱不爱惜自己性命的问题。
但由此可见,司烟去意已决。
他不再多言,只是最后叮嘱道:“冥界危险重重,你千万小心。尤其是阎君……听闻他冷面无情,无论生前是何身份,死后在他眼里全都一样。”
司烟的灵魂缓缓飘上半空,她看到躺在地上的自己,四周神色黯然的众人。
她仿佛一条鱼儿,游曳在空中,全身都轻飘飘的。
明以湛当时,是否也是同她一样?看着四周的人,却什么也抓不住。
“司烟。”琅玕肃然说,“你只有一天的时间。你一定要及时回来,否则就再也回不来了。”
……
司烟跟随着众鬼行走,最前方的是一位无脸鬼差。
那鬼差虽然没有五官,但五感却格外敏锐。掉队的、想逃跑的,都躲不过他的手掌心。
这些鬼都是刚刚死亡,有人族也有妖族,他们大多还不能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愤怒、悲伤、不愿相信充斥着他们的情绪。
而一旦生出想逃跑的心思,地上就会生出一条锐利的钩子,穿过他们的脚掌,霎时鲜血淋淋,哀嚎不已。
鬼差仿佛不知道这些动静,头也不回淡淡说:“安心做鬼,接受阎君的审判。生平恶事多多的,就安心接受惩罚;生平善事多多的,就等着投胎轮回吧!”
“怎么都是人族和妖族啊?”司烟明知故问,“神仙一定不会死亡吗?”
鬼差声音传来:“你以为神仙和你们的命一样短吗?神仙寿命极长,但也绝非不会死亡,死后一样得来冥界。不过因为寿命极长,所以少见。”
“那神界来了冥界,也是走这条路吗?”
“你的问题可真多。”鬼差回过头来面对司烟,一张扁平、没有五官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着实有些可怖。
司烟笑眯眯,不见半点恐惧:“我就是有些好奇,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死了也改不了。”
“胆子也蛮大的。”鬼差评价完,倒是并未动怒,回答了司烟,“神仙死后法力犹存,情绪比你们人族和妖族还不稳定,总觉得自己一定能与天同寿,各种闹事。所以不能和你们走在一起,阎君另外开辟了一条道,专供他们走。”
“好啦好啦,走过这扇门,你们就能有各自的去处了。”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一扇巨大的黑色石门前。
心如死灰的亡魂默默便走进去了,而依然还想挣扎的亡魂在鬼差的胁迫下,不得不走进去。
唯有司烟落在最后面,一动未动。
这扇黑色的石门带有一种神秘而古老的力量。
司烟有强烈的预感,倘若走进去,那么她带来冥界的妖力将消失殆尽。她非但没有能力找到明以湛,而且很可能连回去都回不去。
鬼差不耐烦问她:“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快进去!”
司烟道:“我不想走这里,我想走神仙走的那条道。”
鬼差声音诧异:“这是为什么?”
司烟朝他微微一笑:“因为我也喜欢闹事。”
鬼差没有五官,他们说的话、看的东西、听的声音,并非依靠五官,而是依靠阎君赐予的鬼力。
可忽然间,他们的鬼力好像藏匿起来,四周变得无比寂静。
就在鬼差慌张不已时,他们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他们竟毫无反抗之力,连对方什么时候近身都不知道。
四周的威压稍稍松了松,耳边响起一道充满狡黠的女声。
“走吧,带我去神仙走的那条道。”
鬼差惊惧不已:“你是何方神圣啊?神仙走的那条道,我也不认识路啊……”
“这样啊……”司烟悠悠说道,“一般人都喜欢称呼我‘时幽’,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时幽……”鬼差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很快,他从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时幽妖皇?!”
鬼差更加惊惧了:“您被谁刀了?”
“没有人,只是想来参观冥界的风光。”
鬼差:“……”
鬼差指了一个方向:“这边请。”
司烟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时幽妖皇这个名字带来的便利。
方才还坚定不已说‘不知道神仙走的那条道在哪里’的鬼差,现在走在最前面,一路殷勤介绍着。
随着深入冥界,四周景象像是被浓墨泼过一般,阴沉沉,黑压压。
鬼影重重,万鬼哀嚎。
司烟听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鬼哭声,只觉得刺耳无比,让她禁不住一直皱眉。
“这里都这么吵的吗?”
鬼差热情回答:“原本不会这么吵的,只是这冥界万鬼感应到您的到来,故而狂喜不已。”
司烟忍着万鬼哀嚎的声音,又问:“最近有神陨落而来冥界吗?”
“神比仙的寿命还要长得多呢。”鬼差回忆片刻后答道,“如果是神……最近一次应该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吧?”
“你说什么?”司烟猛地停住脚步,急切地问,“你确定吗?”
鬼差一时有些被吓到,连忙说:“这我也不太确定,得回去翻一翻生死簿才能确定……”
“生死簿在哪里?”
“您是想……”
“你去帮我偷来看看。”
“……”
鬼差扁平的脸扭成一团:“您杀了我算了。”
“你原本就死了。”
“……”
就在鬼差苦恼不已,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更强盛的鬼哭响了起来。
犹如海上忽然掀起狂风暴雨,大浪滔天,乌压压席卷而来。
鬼差完全受不住这样刺耳的声响,蜷缩着倒在地上。
司烟也感到阵阵不适,皱着眉默念几遍清心咒方才缓过来。
还不待她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听鬼差惊慌不已地跪地,一边磕头一边喊:“无脸鬼差拜见阎君!”
阎君?
司烟环顾四周。
这里是冥界深处,黑压压,点妖火也难以照亮。石壁上映出成千上万的鬼影,他们摇曳不停,森然可怖。
而除这些鬼影外,看不到其他。
跪在地上的鬼差惊慌失措地接着说:“时幽妖皇闯入冥界,逼我带她去往神仙道,我鬼力不敌,只得照做之,还请阎君见谅!饶了我一条鬼命!”
司烟并未介意他的这番话,跟着说:“是我。不知阎君……”
“时幽妖皇。”四面八方涌起一阵阴风,寒意渗人,与阴风同来的,还有一道听起来略为阴柔的男声。
“怎么才来?”
嗯?
司烟诧异不已:“阎君知道我会来吗?”
“来阎殿。”留下这句话后,万鬼哭嚎的声音渐渐平息。阴风也不再吹拂,想来阎君已经离去。
司烟一把拎起还在‘咚咚咚’磕头的无脸鬼差:“别磕了,阎殿怎么走?”
无脸鬼差茫然晃了一下四肢:“请妖皇随我来。”
第76章
◎你和我,都是天地择定的人选◎
“我们冥界可是很有秩序的!”无脸鬼差走在前头, 一边领着司烟往阎殿行去,一边满怀自豪地说道。
话音刚落,一群鬼突然冲了过来, 为首的是只无头鬼, 手里紧紧抱着颗脑袋, 试图往自己的脖子上装。
脑袋目眦欲裂,破口大骂:“你给我住手!我这金贵的脑袋怎么可能装在你这个矮冬瓜身上?!”
“装我身上!装我身上!”后面追着的一群鬼连忙大叫,“我个子比他高!”
“你都有脑袋了叫唤什么?”
“你不也有吗?”
“我这颗脑袋太老了,牙齿都掉光了, 我想换一颗。”
“我也想换。”
群鬼追逐,齐齐拥向最前面的无头鬼, 场面登时一片混乱,那颗破口大骂的脑袋忽然被提溜了起来。
脑袋瞪大眼珠子看提溜起自己的人。
司烟有些嫌弃晃了晃脑袋:“很有秩序?”
无脸鬼差丝毫没有感觉惭愧:“我们阎君推崇自由管制,让大家哪怕死后也能自由自在,比活着还自由。”
“自由的方式就是抢脑袋?”
无脸鬼差道:“妖皇有所不知,这些鬼都是生前做过糊涂事的, 阎君说他们没有脑子,所以他们就没有脑子了。但人族向来讲究死也要留有全尸,故而他们会想方设法抢夺头颅, 以求来世成为有脑子的人。”
司烟:“……那这些脑袋又是哪里来的?”
“这些脑袋鬼都是生前聪慧却不做正事的, 烧杀掠夺,无恶不作。阎君说他们光有脑子,所以他们就光有脑子了。”
司烟:“……你们阎君当真是别具一格。”
无脸鬼差拍马屁:“妖皇大人也不相伯仲。”
但这马屁好像拍得妖皇大人很不舒心, 看起来是拍在马腿上了。在感受到妖皇大人冷酷的情绪后,无脸鬼差急得挠了挠脸蛋, 然后小声说:“妖皇大人比阎君厉害多了。妖皇大人若有需要, 尽管差遣我。”
司烟:“……”
你以为你说得小声, 你们家阎君就一定听不到吗?
见无脸鬼差对司烟恭恭敬敬,被提溜起来的脑袋眼珠子一转,谄媚道:“贵人,让我当你的脑……”
“去你的。”无脸鬼差一爪子扇了过去,“你想得倒挺美。”
司烟顺手将脑袋塞给鬼差。
“走快些。”
鬼差不敢再耍嘴皮子,将脑袋塞腋下后,脚步生风般加快了。
后面的几个鬼见状面面相觑了一会,当即毫不犹豫跟在了后面。
不管有脑袋的没有脑袋的,都是看明白了:冥界今日来了一位了不起的大妖,为鬼生幸福,当然是——得想个办法抱大腿。
去往阎殿的路上,司烟身后的鬼越来越多。
“这位小女妖是谁?这条路是去往阎殿的吧?”
“什么小女妖,你没听鬼差说什么吗?妖皇!妖界之主啊!这六界里,又有几个比得上妖皇的。这不,便是阎君也得恭恭敬敬请人家来坐客。”
“没想到妖皇和阎君这么熟呢?那我们跟着她干嘛啊?”
“妖皇大人身边一定缺一位得体的鬼差,我瞧着我很不错,很适合。”
“妖皇大人身边只有一位鬼差怎么够?我也来我也来!”
……
司烟走到阎殿门口的时候,身后浩浩荡荡一群鬼。
守门的大鬼被这阵仗唬了一跳。
“敢问这是……”
无脸鬼差不禁生出一股自豪:“这位是妖皇大人,阎君特邀入阎殿……”
鬼差的话还没说完,司烟已经穿门而过。
她现在时间不多,没有功夫耽误。
“妖皇嘛。”鬼差理所当然地道,“有些脾气很正常。”
阎殿里的光线格外黯淡,石壁上亮着几簇鬼火,幽幽森然。
宽敞的大殿内布置却极为简单,甚至有些空空荡荡。
除一套阎君专属的桌椅外,只剩下中央地面的一面巨大八卦镜。
而阎殿里,并不见阎君的身影。
司烟缓缓走进中央,低头看向那面巨大的八卦镜。
在接触到她的视线后,八卦镜微微一颤。
接着,司烟看到一片大海,一望无际。天空是银灰色,海水是乌黑色,偶尔平静无澜,偶尔惊起骇浪。海面升腾起一簇簇的黑雾,向四面八方弥漫,煞是诡异。
“妖皇……我这冥界的鬼,倒是很听你的话。”
前方忽然响起阴柔的男声。
司烟猛地抬头,却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座椅上,已经坐着一人。
原作的故事里,并没有关于冥界的剧情。阎君也只不过是一句一笔带过的旁白而已。
所以,司烟对于这位阎君是极为陌生的。
他约莫有三十多岁,一头银丝垂落在腰间,五官是阴柔的美,与他年纪带有的些许沧桑非但不冲突,反而融洽得极好。
只一眼,便能让人牢牢记住。
司烟耳朵一动,听见阎殿外略为嘈杂的鬼嚎声。
她道:“不过是沾了阎君的光罢了。”
阎君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而问:“你险些落入魔道时,看见了什么?”
这种事,阎君也知道?
见司烟眼神里浮现出疑惑,阎君淡淡说:“落入魔道虽然只是一个念头的事,但实则心神全扰,也算是半只脚来到了冥界。”
司烟点了点头,迟疑地说:“我看见了两个明以湛……君玙。”
“不是两个君玙。”
“嗯,我知道其中一个不是他。”
“另一个是他的哥哥。”
司烟愣住,眼里是藏不住的震惊。
君玙神帝还有一个哥哥?
这件事从未听闻啊!
她一直以为是系统生出来的幻象,目的就是蛊惑她,引她入魔。
却没有想到,竟是明以湛的哥哥?那么系统在这里,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疑惑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司烟已经很难理清其中的关系。
“十万年前,他们作为双生子出世,彼时还是人族,兄长明以深,弟弟明以湛。他们虽然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性格却大相径庭。”
因为不同的性格,他们的人生经历截然相反。
明以深矜傲好胜,很快成为人族第一修士,那时还未有时幽妖皇,妖族因为明以深的出现一度式微,又因为明以深的排异与残忍,险些覆灭。
再后来,明以深飞升登仙。人、妖、仙都受到他的压制,他的野心昭然若揭。
而那时,明以湛远远比不过明以深,只是一个天赋不错,颇为出色的修士。
但他心怀苍生,沉默担起明以深所造成的一切苦难。
明以深不以为然,将明以湛视为耻辱,这对双生子分道扬镳,仿佛再无瓜葛。
不过,明以深也就止步于此了。无论他用尽什么手段,寻到什么宝贝,他的境界都无法再往前。当时,自负的他还以为已经到达巅峰,是天地不让他往前。
他的个性越来越张狂,下界和天界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最危急的时候,是明以湛阻止了这一切。
他成为了这天地间的第一位神。
他开辟出的神界在仙界之上,后来者若想成神,必先登仙。
他的神力远超明以深的仙力。原来,并非明以深的境界已经到达巅峰,而是他只能到那一步而已。
明以深受到明以湛的阻止,但他满怀不甘与怨恨。那之后,这世间多了一个道,魔道。落入魔道的明以深彻底疯魔,暴虐成性,造诣增进飞快,很快便能与明以湛比肩。
明明是双生子,却一个为神界之主,一个为魔界之主。
后来的故事,便如遥远的传闻那样。
最初的魔界有一位魔界之主,但他为祸苍生,致使六界混乱。后来,君玙神帝率众神进攻魔界,施神通,展神威,终胜归。
“时间跨越十万年,故而这件事,几乎无人知晓。”
阎君心里很复杂。
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冥界之主,如今却要担起讲故事的责任。
司烟不由得问:“那你又是如何知晓?”
“因为我是由天地所生,这天地间的渊源,我生来就知晓。”阎君意味深长地看向司烟:“历代的冥界之主,都是由天地所择。”
司烟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但此时也顾不得细思那么多。
她皱着眉说:“传闻里,君玙彻底制伏魔界之主,明以深应该已经在那场战役中湮灭了。”
“按理而言,他应该已经湮灭了。”阎君说道,“但不知什么缘由,他竟能保留一缕魔魂,并有契机重返人间。”
司烟心里有预感。
这个契机来自于她。
不管他和系统有没有关系,但有一件事应该错不了。明以深在利用她完成任务摆脱‘束缚’。这个束缚可能是系统的束缚,也可能是其他。当她完成全部主线任务后,就是明以深重返人间的时机。
“这个契机和你有关。”阎君也知道了这件事,“不久之前,君玙来到冥界说起这件事,他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并且,有新入魔的人族曾听到和他一样声音的暗示。”
新入魔的人族?司烟立时反应过来,是盛秋。盛秋曾说过,听见一道和明以湛声音很像的指引。
难怪当时明以湛失态,原来他已经有预感明以深即将现世。
明以湛都知道,但他一直没有说出来。
如果他说出口,明以深势必会听见。
“当时,他还抱有些侥幸,希望不是明以深。只可惜,还是他。”
司烟急切问:“那明以湛……”
“他的肉身的确消散了。但他也不是傻子,既然提前预知此事,便已经有所防范。”
阎君的话语让司烟生出希望。
阎君缓缓说:“他的魂魄就保存在这里。”
司烟难以抑制地心尖一颤。
原本空落落的地方,好像回来了一些什么。
“不要高兴得太早。”阎君冷淡地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看那面八卦镜。”
八卦镜里黑水沉沉,浪潮汹涌。
司烟定睛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头晕目眩时,才看到有数条沉在黑水之中的锁链。
“这里是……”
阎君说:“明以湛以自己的肉身消散,才换取将明以深从你身上带出的机会。但明以深的力量已经恢复了大半,所以他们一起坠入了魔界里。”
“这里就是魔界。”
司烟的一颗心再度沉到谷底。
“我要怎么到魔界去?”
阎君还以为她会沮丧一阵子,没想到她马上振作精神,毫不犹豫问出这句话。她很急迫,生怕稍微晚一些,就会发生无法控制的后果。
“不急。”阎君随口说,“他们一时半会都死不了,明天再说。”
“为什么要明天再说?”司烟急切地往前走了几步,“我等不了那么久。我魂魄离体来到这里,也只有一天的时间而已。”
现在,一天也已经快要过去了。
“不会的,时幽。”
阎君深深地看她一眼:“你和我一样。”
“什么意思?”
“你和我,都是天地择定的人选。”
衔烛之龙,光耀万里。为幽渺之地带去光明的烛龙,乃是由天地所生,故而可以呼风唤雨。
第77章
◎结局◎
司烟倏然抬眸。
阎君静静凝视着她。对视的那一瞬间, 她仿佛看见天地之大,尘埃之渺。不知不觉间,她的灵魂好像被洗净一般, 生死随缘, 情绪淡然。
但很快, 司烟就停止了。
她自然移开目光,拧起眉头:“都是天地择定的人?因天地而生吗?所以,我原本也应该和你一样,归属冥界?”
阎君予以肯定的眼神, 随后说:“但你并不纯净……也可能是当初为幽渺之地带去光明后,你沾染了什么。所以你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一直在凡尘间流浪。”
也可能因为……她是司烟,并不是真正的时幽妖皇。
无所谓,司烟对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也没有一丁点好奇。
阎君又说:“你看起来并不愿意记起这件事。”
司烟诚恳地道:“我怕想起来后,会想出家。”
阎君:“……为什么?”
司烟不答反问:“你明明知道我和你一样, 但数万年来,为何你不曾想过将我召回冥界?”
阎君:“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司烟点点头:“对, 就是这样。我可不想变成你这样。”
阎君:“……”
司烟的眼神微微有些黯然:“看淡生死, 无欲无求,听起来似乎也不错。从此以后,不会悲伤, 不会愤怒,不会怨恨……但是, 也不会爱人, 不会珍惜, 不会关心。”
阎君沉默着,眼底泛起浅浅的困惑。
这到底有什么不好?
实在不懂得他们的思想。
不过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对于司烟的选择他完全无所谓。他们都随天与地而生,他生来就知道自己的职责,只需要继续完成就好。
至于时幽妖皇,无论她记得与否,都无关紧要,总之这天地也没有反对。
亦或许,当初她以失去一魄为代价,衔烛照耀幽渺万里,已经完成她的职责了。
司烟问:“也就是说,我其实并不用担心灵魂出窍太久?我可以一直待在冥界也没有关系?”
阎君轻一颔首:“难道你没有发现,众鬼对你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司烟:“……”
她还以为冥界的鬼们都亲切友善(畏惧妖皇之名)。不曾想还有这一层关系。
阎君接着说:“ 魔界汇聚着天地间最为澎湃的怨意与执念,无论原来境界有多么之高,一旦踏入,随时都可能落入魔道。为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你选择借助天地的力量,恢复龙神之力。”
“冥界的最深处有一处湖泊,弱水也会经过,充盈着冥界的灵气。你可以去那里试试。”
看来无可避免走在‘出家’的边缘。
司烟在心里叹息一声。但这不是最要紧的,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明以湛的处境。
看穿司烟的担忧与疑虑,阎君缓缓开了口:“不只是君玙的魂魄还在,明以深的魂魄也在。他们现在相互压制,一同沉在魔界的海底……如果出来的是明以深,那么六界也将迎来最大的灾祸。”
阎君温馨提醒:“君玙为将明以深的魂魄从你身上剥离出来,几乎耗尽神力。”
言下之意,明以湛撑不了太久。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只要有一丝机会,司烟都会牢牢抓住。
“不必。”阎君的眼神和语气同样平淡,“君玙在猜测明以深想借由你之手复活后,来了一趟冥界。他知道在他肉身消散后,你一定会来冥界寻找……所以,他让我编个谎言搪塞你,不愿让你到魔界,生怕你有去无回。”
司烟一怔。原来他有事离开一趟,是来了冥界,已经做好之后的安排。他甘愿独自承担所有,不愿她陪着他坠入魔界海域。
不过,估计他也没有想到,阎君完全不听他的安排,将真相一字不漏说给司烟。
阎君:“他觉得当年他能降伏明以深,现在也可以。倘若他败了,也不必再管他是否魂飞魄散,他已在神界留下传音,让众神无论如何都要承担起守护下界的责任。哦……也请求了冥界的帮忙。”
“不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绕这么大一圈,竟还要我编谎言。笑话,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阎君对明以湛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但很快他就舒展眉头,笃定地对司烟说道,“他瞧不起你。”
司烟:“……”
阎君:“也怪我,我懒得告诉他,你和我一样都是由天地所生,并非凡躯。所以你不用担心太多,只需维持一颗清净心,想来就不会被魔意沾染。冥界没有生灵,只有亡魂,都死过一次了,就别让他们再死一次了,且位置已经不多。”
言下之意,别让明以深出来,以免扰得六界鸡犬不宁,他冥界已经没有空位置收留野鬼了。
司烟:“……”
她现在很好奇明以湛和阎君的交流过程。
一天的时间很快到来。
司烟盘腿坐在石砖上,依然一动未动。
云梦急躁地在旁边走来走去。
“司烟大人为什么还没回来……”
琅玕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已经整整一天了,只怕是回不来了。”
正在护法的众仙,有灵仙君、北宫绿绮等都是一愣。
倘若时幽妖皇再也无法回来……?
如果放在从前,怕是喜不自胜:还有这等好事?
可是现在……经历那么多的事情后,他们发现时幽妖皇也并非十恶不赦。
钟吾的额头上布满汗水,他冲到琅玕面前,一眨不眨盯着他:“也帮帮我,我要到冥界去。”
云梦立刻说:“我也要去!”
琅玕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忽然就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也多么想要帮忙,让他们可以团聚。
只是……
琅玕摇摇头,冷静道:“你们疯了吗?如果时幽妖皇都无法从冥界回来,何况是你们?冥界之主阎君个性古怪,从前我几次下探冥界,都被拦了回来……如果被发现你们闹事,只怕不妙……”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庞然阴影就投了下来。
巴蛇阴恻恻:“仙帝老儿,让你帮忙你就帮忙,废那么多话做什么?我也要去。”
钟吾和云梦目光坚定:“我们绝不会连累你。”
琅玕感到头疼 :“你们去了也于事无补,能不能明白?”
这时,有一道平静的声音传来:“龙神怎么可能会有事?我们接着安心护法便是。”
是桑蕴和。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从前恨不得处决妖皇的桑蕴和,变成了妖皇坚定的拥护者……且盲目。
就算是现在,他也坚定以妖皇之力,定是平安无虞。
琅玕:“……”
他累了,他真的累了。
他想回天上休息,不想在这里当劝说者。
就在场面一度僵持不下时,灰暗中,忽然浮现出一道身影来。
“什么东西?!”
众人惊疑声起。
来者身形瘦长,拎着个白灯笼,一张脸上空空如也,扁平没有五官。
他就这样忽然出现,惊得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唯有琅玕仙帝见多识广:“无脸鬼差因何来此?”
是鬼差?
鬼差出现在这里,难免往灵魂出窍的司烟身上想……
接着,便听无脸鬼差笑呵呵说:“是妖皇大人让我过来的,她说‘时间已过也无事,只需护好她的肉身’。”
桑蕴和微微一笑:“我早就知道,以龙神之力,定是无虞。”
琅玕:“……”那你骄傲什么。
巴蛇冲了上去,一把揪住无脸鬼差:“妖皇大人现在何处?”
无脸鬼差晃着四肢,“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在云梦的劝阻下,巴蛇这才勉强压住自己暴躁的情绪,等无脸鬼差答话。
鬼差心有余悸缓了好一阵子:“妖皇大人还在冥界呢。”
琅玕不解,试探地问:“不知妖皇为何仍留在冥界?”
“阎君与妖皇大人相谈甚欢,所以打算多留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无脸鬼差的脸上看到了喜气洋洋,“妖皇大人亲切友善,大家都喜欢得不得了,这其中肯定也包括阎君大人啦!”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情不自禁露出些许茫然。
不应该吧……
司烟去往冥界,不是为寻找明以湛吗?
怎么还相谈甚欢,打算留下来坐客呢?
云梦满脸不相信:“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你才胡说八道呢!”无脸鬼差怒声,“如果我胡说八道,就叫我下辈子没有舌头!你们一个个都什么表情?男未婚女未嫁,有点感情交流交流,又不伤风败俗,不是很正常吗?”
“……”
钟吾听不下去了:“我想去冥界。”
鬼差成为鬼差也有些年头了。
但像这样求着去冥界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看在他们都是妖皇大人的朋友的面子上,无脸鬼差痛快答应了。
冥界一日游的游客分别是钟吾、云梦、巴蛇,其他人则留下来继续照看司烟的肉身。
当他们被鬼差领着走老长一段路,险些以为鬼差怀有什么阴谋时,一处湖泊映入眼帘。
而司烟披散着长发,就在湖中央。
“妖皇大人!”
巴蛇喜极而泣,但还是在扑进水里前及时制止了自己的行为。
“司烟大人!幸好你没事!”真正见到司烟后,云梦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但她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明神君呢?现在怎么……”
钟吾及时制止住云梦一骨碌的问题。
他对司烟的情绪感知很敏锐。司烟现在……好像没有什么情绪。
他感到疑惑,试探地说道:“方才无脸鬼差说,阎君与妖皇一见如故,这世上唯有妖皇……”
“你们来得正好。”
当司烟的声音响起,几人却都是一愣。
这道声音来自司烟没有错,可是却比这片湖泊还要平静冷淡。
司烟转过身,从湖泊中央走到岸边。
她没有理会方才云梦和钟吾的话语,而是说:“你们回到凡间后,做好迎战的准备。”
她无法肯定明以深会被降伏,所以最糟糕的结果,她都要做好应对之策。
但愿有备无患,也不能到时措手不及。
大家都是一脸茫然:“迎战?什么战?”
“魔界之主可能重返人间。”司烟言简意赅,“接下来我会去一趟魔界。”
“魔界之主?”云梦吃惊道,“他不是早就被君玙神帝制伏了吗?怎么还有机会重返人间?”
钟吾却是问:“明以湛呢?”
司烟道:“在魔界。”
司烟过于平静冷淡的语气和眼神,让几人不由自主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认识的司烟,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子。
然而还不等他们询问,司烟已经说:“我没事。你们照我说的去做。”
钟吾想也不想地说:“我和你一起去魔界。”
“不行。”司烟拧起眉头,“钟吾,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钟吾的神色却是一松,浅淡勾起唇角:“还是司烟,不是假的。”
云梦:“……”
原来你说胡话,就是想判断司烟大人的真假。
离别之前,三人不约而同单独来找司烟。
巴蛇小心翼翼地问:“妖皇大人还会回去妖境吗?”
司烟一怔,平静的心湖掀起微微涟漪。她轻一点头:“当然会,我也是妖族。”
巴蛇眼中盛满欣喜,露出纯粹的笑容:“巴蛇会在妖境等妖皇大人归来。”
……
“司烟大人,虽然我经常比较迟钝,但还是模糊意识到一件事。”云梦歪了歪脑袋,“司烟大人之前一直在撮合我和钟吾吧?但我对钟吾,实在只有朋友之情……所以一直在装傻。对不起啊,司烟大人。”
司烟摇了摇头:“应该感到抱歉的人是我。”
“接下来,我想要继续游历更多的地方,我想要消除人族和妖族之间的矛盾。司烟大人,这是不是异想天开?”
“怎么会是异想天开?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一定有它的意义,或许现在看来微不足道,但一滴水,也终会汇成一片海。”
“那……我们……司烟大人、明神君、钟吾、还有讨厌的巴蛇,我们还有机会和从前一样,一起游历吗?”
云梦的双眸里满怀认真,细弯的眉毛里藏有许多的紧张。
从前的回忆忽然浮现在眼前。
司烟在心底微微勾起唇角。她回以同样认真的眼神:“会的,有机会。”
“嗯!”
……
“虽然很不情愿……但有些东西还是得放下啊。”遥望远方的钟吾侧眸,“那么司烟,我对你的喜欢就到这里了。”
“终有一日,你会找到和你互相喜欢的女子。”司烟轻声说,“之前对你说过的一些话,我向你道歉……”
“我也有错。”钟吾阻止了她,“所以都不用道歉。”
“司烟……”钟吾接着说,“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其实也多亏有明以湛……从前我下意识就想反驳一切,现在想来,是我太幼稚了,幸好还来得及。明以湛说得对,我应该懂得珍惜,我想回太虚门,多陪一陪我师父。”
“应该的。”司烟情不自禁微微一笑,“你师父一直在太虚门等着你回去。”
“上次都没有好好带你们参观太虚门。下次在一起去一次吧。”
“好。”
“司烟……我们会在凡尘间一直等你和明以湛回来。”
他们不约而同留下了羁绊与牵挂,驱散了司烟心底被遮住的迷雾,她平静淡然的双目中,多了一份坚定。
因为有牵绊,所以务必平安归来。
……
最近,魔族们纷纷有一种感觉——魔界之主即将现世。
尽管,他们已经数万年被散养,一直未有能被认同的魔界之主现世。
所以,当司烟闯入魔界时,群魔狂欢。
当司烟一连击杀成千上万的魔族时,群魔亢奋。
当司烟企图将魔界海域抽干时……
“你有病吧?!”
魔界海域一望无际,与黑暗融为一体。从没有一位魔能够到达彼岸,也没有一位魔想要沾染那些黑沉沉的海水。
司烟仍是义无反顾潜入海底。
群魔在岸边叹气:可能是新任的魔界之主,没了。
海水的颜色比浓墨还要深沉,不只是深不见底,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无论是谁潜入这样的地方,未知的危险一定是最大的恐惧来源。
司烟幻化为龙,伴随着激荡的龙吟声响,一簇幽光被点燃,然后像是一把锋刃划过一般,将海域劈开两半,中间是一条充满亮光的道路。
“好灼目!”岸边的魔族疯狂大叫,“亮得刺眼,我受不了了!别把光明带来魔界啊!”
魔界喜爱黑暗,不喜光明。
司烟带来的耀眼光明,让他们几乎动弹不得,连连避让,魔心惶惶。
“好像是烛龙吧?”
“传说烛龙带来的光芒,可以照亮幽渺之地。”
“希望她能明白,魔界不需要。”
“不是,她到底要潜多深?她是想死在这里吗?以及……这海底到底有什么?”
没有魔能够解答,并且那道灼目的亮光渐渐看不见了。
或许是光芒消失了,亦或许是她潜得太远,以致于他们看不到亮光了。
在幽光的映照下,司烟终于看到数条布满符咒之力的锁链。她沿着锁链游了一阵后,看到两个身影。
他们并列漂浮在海中,闭着双目。这些印有符咒的锁链将他们纠缠在一起,锁链若碎,他们必会一起挣脱。
骤然看见两张熟悉的容色,司烟不禁屏住呼吸。
虽是一模一样的脸,但从眉宇间就可以分辨他们的不同。一个温柔和煦,一个张扬桀骜。
司烟缓缓靠近,将一束微光散去。
“司烟,你来啦。”
很不幸的,率先睁开眼睛的是明以深。
他微微笑着,露出一种怪异的温柔:“你来救我了吗?”
司烟平静无澜:“很可惜,你不应该活着。”
“你太残忍了,司烟。”明以深先是责备,再是伤心,“好歹我们也曾共用一个身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永永远远都要在一起,你摆脱不了我的,司烟。”
又是那句像诅咒一般的话语。但看到和明以湛相同的脸说出这样一段话,司烟恨不得当场堵住他的口。
只是在动手之前,有些事情还需要他来答疑。
“一直都是你在向我发布任务吗?”
“自然不是。”明以深很有耐心回答道,“我的一缕残魂飘荡在凡尘间好几万年,一直找不到可以栖身的地方,直到,碰上了你。我原本想占据你的躯体,结果失败了……但让我知道你身上还有‘系统’这种古怪之物。”
“虽不是很了解来源,但我的残魂却慢慢渗透其中,并让我找到重返人间之法。我占据系统,便能接受那东西带来的效益,你完成任务,我就可以现出真正的样子。”
“颙的现世也是来自于你?”
“是啊。”他回答得极为坦然,“我需要灾祸和凶兆汲取更多的力量。虽然你很不听话,但我也汲取了足够多的力量了。顺便……赵理全那东西竟敢觊觎我魔界之主的位置,便借由你的手铲除了。”
“原来如此。”司烟点点头,面无表情说,“如果知道会放你出来,我宁肯不完成任务和你一起死了。”
明以深低低一笑,叹息着说:“司烟,你好残酷。只可惜,我原本就要成功了,只差一点,我们就能联手永远在一起。”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明以湛,古怪笑起来:“不过,能让他落到这个下场,也不算太亏。”
司烟没有理他,取出了自己最好的一件法器,然后将锋刃对准他。
明以深见此笑不出来了:“司烟,我若死了,明以湛也活不了。现在,我们是一条命……你可以不相信,尽管试一试。”
“别听他的。”明以湛也缓缓睁开双目,但与明以深精神奕奕不同,他的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宣纸,气息微弱,“司烟,你还是来了……那就杀了他吧。他在说谎,不必相信,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的话,是想拖延时间,再多等一会他的力量就会完全恢复,这些锁链便困不住他了。”
明以深怪笑起来:“阿湛,我好感动啊,你愿意陪着我一起死。”
明以湛也微笑:“我没有那么伟大,哥哥先去吧。”
司烟握着手中的法器,缓缓收起动作。
见此,明以深大笑:“她不敢的,她怎么敢呢?”
明以湛温和道:“司烟,别怕,放心去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怕。”司烟的语气里维持着冷静,她一边说,一边朝明以湛的方向游过去,“只是,在动手之前,我要先完成一件事。”
明以湛有刹那的恍惚。
这一刻,司烟坚定来到面前,她拨开黑沉沉的海水,带来温柔的光明。接着,她倾身,在他唇上烙下一吻。
海水并不平静,亲吻也显得格外冰冷,明以湛难以言喻此刻的心情。
他们的双眸里倒映着彼此的身影,有坚定的信念,有诀别的勇气。
一记绵长深情的亲吻之后,司烟侧眸,明以深正阴恻恻盯着他们,近在咫尺。
他也不是很明白,他瞪那么大眼睛盯着,他们为什么还能亲得那么忘我。
“我只能做出这个选择。”司烟松开拥住明以湛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眉目间英气凛然,“我不能拿世间生灵的安宁做赌注。”
“司烟,相信我,这是正确的选择。”明以湛没有任何面对死亡的恐惧,他从容淡然,笑意浅淡,眼中只有温柔与鼓舞。
正如他所说,时间不多了。
司烟再度拿起手中的法器。
她的身上散发起灼烈的光芒,所有的妖力都汇聚在锋刃之间。
明以深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明以湛那狗屁东西心里只有苍生,他在说谎!我死后他必然魂飞魄散!你想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我当然知道,我比你了解他!”
说话间,司烟手中的锋刃已经递出,强盛的妖力搅动着整片海域。
一场风暴骤然降临魔界,群魔退避。
明以深维持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盈满泪水的双眸。
她知道明以湛在说谎,她知道明以深说的话是真的。
可是,她也了解明以湛。他会选择牺牲自己,阻止灾祸的发生,守护苍生安宁。
这就是明以湛。她也想自私一点,可是偏偏,她喜欢的不正是这样的明以湛吗?
所以,她坚定了信念,在他温柔鼓舞中,做出选择。
魔界海域归于平静。
萦绕的幽光像是星辰映照大海,照亮黑沉沉的深渊。
司烟漫步在海中,久久不愿离去,仿佛拥抱着海水,就是拥抱着最后时刻的明以湛。
她心里想。
她成全明以湛,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么陪着他一起沉溺在这里,也没有问题吧?
就这样,司烟放松了下来,往下坠落。
“司烟,我们等你回来。”
耳边响起钟吾的告别声,眼前浮现出云梦和巴蛇期待的神色。
眼角的泪水滑落在海中,眨眼间消失无影。
为什么做出一个选择这么难?
谁能告诉她应该怎么办?
“噗通”
有人潜入海底。
司烟被带入一个有力的怀抱。她回首,看到明以湛朝她扬起唇角。
她怔怔伸出手,抚过他的眉眼,轮廓。
“阎君说,灵魂都归他管。”明以湛道,“临行前他悄无声息留下我的一魄。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里等我,所以我一醒就过来了。”
司烟又是哭又是笑,紧紧抱住了他:“没关系,听阎君说,我少了一魄,我们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我们真配。”
明以湛一时间哭笑不得,伸出长臂拥住她。
失而复得的心情,最是美好。
重明鸟扑簌簌拍落羽毛,凌空飞翔。
司烟靠在明以湛的肩膀上,迎着风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此时夕阳西下,她半眯着眼懒洋洋地问。
“还没到吗?”
他们在去往神界的路上。
明以湛临行前在神界设下一道结界,现在事情已经顺利解决,还是尽早回去解开结界为好。
但这一路,怎么这么长?
司烟有些忧心:“你只剩下一魄,还能回神界吗?”
说完又说:“就算回不去也没关系,妖境很宽敞。”
明以湛轻笑:“只剩下一魄,神力自然不如从前,据阎君说,只是需要多花些时间,依然能找回剩下的三魂六魄。”
闻言,司烟放下心来。
微微一顿,明以湛叹了口气:“只是觉得风光甚好,司烟又在休息,所以让重明鸟飞得慢些。不曾想,司烟毫无情致。”
司烟:“……”
她心虚。
她开始转移话题:“我们就这么一起到神界……被众神瞧见了,会不会当场厥过去?”
“不会,他们向来稳重。”
“那就好。”
后来,在看到向来稳重的众神惊得险些翻跟头后,司烟再也不随便相信明以湛的话。
而此时,司烟眨了眨眼,在明以湛倾身后,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扬起唇角。
夏风微醺,夕阳正好。
作者有话说: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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