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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乖》作者:沉让
文案:
钟寒烟与闻漠北交往短短数日分了手!
她起初的心机和千方百计的追求成了笑话。
大家都可怜她。
都以为是整日肆意逍遥快活的闻漠北没有心。
浇灭了她的热情,熄了她的疯魔。
捂不热。
知道的都说,他的心,早在两年前就丢了。
可分手后只有闻漠北知道,没有心的人,到底是谁。
“从开始到现在,你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没。”
/伪乖少女vs痞帅大少爷
文章HE/双chu
女主弱听,不会好(不是聋子,是弱听)
火葬场口味/有虐有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寒烟,闻漠北 ┃ 配角:微博@晋江懒沉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痞帅大少爷vs伪乖少女
立意:幸福是可以努力争取来的
第1章 影子 她的底线
——前言———————————————
“漠北云南路九千。旧年鞍马上,又新年。”男孩翻着手下书,口齿不甚流利的读了一句诗,“烟烟,这句里面,漠北也是个人名吗?真是同音不同命。我看我以后改中文名叫这两个字算了。有内涵。”
“同音?你说漠围和漠北同音?”
“不是吗?”
“......”
女孩对某个跛脚中文的外来人口,瘪了瘪嘴。
“对了,你之前说你祖籍姓什么?”
“陈,我妈说我祖籍是大陆福建,陈姓。”
———————————————————————
“亲她!”
正是学生午后休息闲散的时间,此刻邵城一中校门口,来来往往学生不断,钟寒烟半边身子靠着墙,顶着一张清纯到骨子里的脸,表情淡淡的冲跟前立着的一男生一女生吐了两个字。两人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男生此刻正用一道倔强又矛盾的眼神看着她,而钟寒烟那两个字,也正是对倔强男生下的命令。
对,就是命令。
而女生,半低着头,一张脸涨的通红。半边肩膀上搭着钟寒烟的一只胳膊,垂在她肩头的一只手上夹着一截点燃的烟头,恍惚的罩在掌心,旁人根本看不见,而距离那张娇嫩的脸蛋,堪堪就只差约一厘米的距离。
迎面的风吹着,半截香烟烧的越发的亮,烧的过长的烟灰段经风一吹,断成了片,迷的那姑娘眯起了眼。
两字落地大约仅仅过了不到三秒钟,就听到一声类似被惊吓到的娇叫。
“对不起啊,我太不小心了,手有点酸了。”钟寒烟忽闪着一双灵动无辜的大眼睛,盯着男孩不疾不徐的说。手下刚刚烫到女孩脖子的烟头,却是眼看着又要贴脸蛋上去了。
女孩呜呜哭出了声,啪嗒啪嗒的眼泪落的,尤其惹人怜爱。
只见男孩牙关一咬,看了一眼周边来往不断的学生,接着转过脸继续两眼瞪的恨不得将钟寒烟吃了似的,瞄了一眼她另一只手中拿起已经作势要拍照的手机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到底想干什么?”
尾音上扬,话语间带着软刺,刚刚过了变声期的嗓子透着一丝沙哑。
微弱的声线,男生一张一合的嘴巴,勉勉强强透过钟寒烟的耳膜,传达给她一个意料之中的讯息。
钟寒烟蓦地笑了,将烟头马上再次贴上女孩脸蛋的时候弹开扔到了一边,反手将女孩往男孩身上一推,不着情绪的冲女孩说了三个字:“你输了!”
“输什么?”男孩面露疑惑。
十分钟之前,两人打了赌。
因为女孩说男孩特别爱她,还说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她。
钟寒烟闻言直接笑了。
幼稚!
于是做了这个赌。
赌注更幼稚。
作势偷拍,逼迫女孩已经高三的男朋友在校门口光明正大的亲她。
来往老师学生无数,马上高考,他需得冒着被开除的风险。
然后......就是现在。
赌赢了。
接着钟寒烟靠墙的身子立直,将嘴角扯开一个上扬的弧度,白色的纱裙经风一吹,贴着皮肤,纯真而美好。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无聊!
午间的阳光正好,将钟寒烟映在面前墙上的影子拉的老长。
紧接着,墙上又多出了另一道影子。令她缓缓眯眼向后侧过了身。
闻漠北皮肤被太阳照的白的发光,五官镌刻的,像是一幅画,发丝直挺略长,遮着眉梢。一身西装挂在他一米九的身量上,笔挺的很,精致的领针和胸前的绢花,像是刚从颁奖的会场过来。
“你就是钟寒烟?”闻漠北声音懒懒的,一手抄兜,瞄了一眼钟寒烟的侧脸,紧接着就将目光放在了钟寒烟背后抹着眼泪跑走的女孩,还有慢着脚步,踢着小石头子,边走边斜过脸看过这边的男生身上。
钟寒烟看了眼闻漠北的侧脸先是一愣,紧接着顺着闻漠北的目光看了那边一眼,想到了刚刚他一张一合同自己说话的情形,随即哦了一声,眉头一皱编了个由头说:“没什么,就那男生欺负人家小女孩,我给阻止了。”
“......”
闻漠北闻言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收回目光眯起眼看过人,此刻钟寒烟已经正向面对着人,一双棕色的眸子就这样撞入了闻漠北的眼里,让他有那么一瞬的若有所思。
那一闪而过的诧异,让钟寒烟抓了个正着,因为听力不好,让她对人的表情变化尤为的敏感,她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
“你不是问的我们在干什么吗?”钟寒烟丝毫没觉得别扭,仿佛习以为常,抬起勾着包带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解释说:“不好意思,我弱听,你离的太远了。”说着又走近了几步,“好了,这下我大概就能听清楚了。”
闻漠北盯着那一双眼,莫名的嗤出一声笑,显然始料未及。果然上帝是公平的,给了这么美的一双眼睛,却是......
“你就是钟寒烟?”闻漠北声调略略升高,耐心的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又问:“早上被撞的,是你的车子?”
隐约的声音传入钟寒烟的耳内,她嗯的应了一声,眉头略皱,仿佛透出了一丝意料之外的情绪,顿了两秒方才疑惑的问了句:“你是车主?”
闻漠北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侧过身,撩起眼皮看了眼远处,又看了眼钟寒烟,向学校路边停车的地方偏了偏脸,说:“走吧,过一下赔偿流程。”
接着抬脚起步。
钟寒烟随即跟上,随口似的问了句:“你叫陈漠北?”
闻漠北偏过脸向右后边看了眼人,边走边问,“早上开我车撞你那家伙说的?”
钟寒烟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不姓陈,我姓闻,闻漠北。”
钟寒烟缱绻的目光看过远处,“漠北,名字真好听。”
闻漠北闻言淡淡的笑出了声,索性停下了脚步,原本因为赛事上闹出的一些不愉快而变得嘈杂的心情莫名的一好,抽出抄在裤兜里的那只手,盯着钟寒烟的那双棕色的眸子,脑中的另一张脸瞬间与其完美重合,神情闪过一瞬的恍惚,敛下嘴角。
但随即又像是回了神,眼睛清明了不少,按捺下心中的某种躁动,又将那只准备抬起的手重新抄进了裤兜里,低垂着眼皮,轻描淡写的瞄了眼人,不紧不慢继续往前走,没再做声。
-
说是随同闻漠北这个车主一同办手续,但是到了地方这个男人全程都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臂支在两腿的膝盖上玩手机,似乎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像个领导,仿佛只是顺路将钟寒烟载到了这里。
又是签字,又是盖章,又是给钟寒烟一通啰嗦讲解的是一个叫陈聪的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闻漠北的助理。
其实刚刚陈聪第一眼看到钟寒烟从闻漠北的宾利超跑上走下来差点上前喊错了人,不怪他,因为实在太像了。
尤其那双眼睛。
害他以为是程阳姑娘回国了。
虽然他跟着闻漠北做事比较晚,但是多多少少还是看到过一些照片和从别人嘴里得知过一些老板爱而不得的旧情史。
车队的八卦后援队的那些粉丝们,早就将那些有的没的事情扒的稀碎。就差剪成影片一帧一帧的复盘给人看了。
赛车圈里跟闻漠北搭得上边的人,没人不知道他心里住着一个女人。
碰不得,提不得,是根刺。
碰了会疼。
拔了,势必要连皮带肉。
钟寒烟执笔在文件上一一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了旁边的律师。律师一通签名盖章后最终递给了她一张表单说:“钟小姐,60个工作日内款项就会打入您的账户,注意查收一下。”接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微信,“这样钟小姐,我们互加下微信吧,到时候如果款项有什么问题,咱们再随时沟通,我是闻先生的律师,张恒。”
钟寒烟没有丝毫的动作,而是口气寡淡的提了一个条件:“我希望赔偿款项能够立马结清,六十个工作日太久了,我不想等。”
语气不容回旋。
旁边手执手机索要微信的律师和陈聪都是一愣。
“钟小姐,这是咱们必须要走的一个程序,包括这些资料都是需要往上面通过法律途径一步一步呈递的,你说的这个,我们做不到。”律师丝毫没做退让,不过他丢给钟寒烟一个方向,“至少,我是做不了主的。协商环节,您可以跟车主沟通。”
打游戏的车主,看似心思全然不在这边的闻漠北,滑动手机屏幕的指尖此刻却是顿在了那里,接着撩起眼皮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再接着耷拉下眼皮又继续起游戏。
钟寒烟也没再说什么,她需要这笔钱。
所以,不能搞太僵。
至于她为什么会提出那么一个条件,是因为截止到今天,她已经离家出走整整三个月了。
山穷水尽。
如果接下来还找不到工作,用某个恶毒女人的话来说——就...只能卖.身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缺过钱。
钱原来也可以这么重要。
所有手续办完,陈聪拿着属于车主的那份资料走向一边坐着始终在玩手机的闻漠北跟前,将资料放在他眼皮底下的桌子上,然后又往前推了推,问:“漠北,资料你要不要再看看?”
闻漠北这才掀起了眼皮,越过手里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桌上的资料,不疾不徐的说:“没事陈叔,你来弄就好了。”他声音懒散寡淡,还透着一股独有的意气。说完干脆收起了手机,丢进了口袋,立起身:“事情办完了是吗?”
陈聪一边收拾文件,嗯了一声,一边抬过头回话:“办好了。”
“那个......”钟寒烟张嘴之后似乎不清楚该怎么去称呼,“我等不了两个月。”
虽然没怎么听清两人说了什么,但是看到闻漠北起身作势要走,立马走近几步再次开了口。
闻漠北撩起淡淡的眼神仿佛能够一眼将人洞穿,一手抄兜,斜过身子看人,女孩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夏奈尔最新明星联名款的翻领纱裙,脚上蹬着阿迪,看自己的目光中透着一股意味难明:“缺钱?”
钟寒烟没觉得缺钱有什么,不置可否。
闻漠北嘲弄的勾起一侧嘴角,丝毫不近人情,直接抬脚起步,冲门口方向去:“那你可以把车卖了。”
淡淡的声线飘入耳内,钟寒烟几乎是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卖我都可以,车是我的底线。”
“......”
闻漠北刚走到门口的右脚,闻言与左脚缓缓平齐落下,两手抄兜的立在了那里——
-“骂我可以,你是我的底线。”
两双眸子和几乎同样的话语,就那样在脑中...交错重叠在了一起。闻漠北用舌尖顶了顶右侧脸廓,低骂了一声操!
第2章 影子 her eyes
闻漠北索性将人给成全了,故作的心思太明显,他再看不出来,就是个傻子。女粉丝么,就是有点过激。
接着侧过脸冲人淡淡的说:“给你自己估个价,估好了过来晨街13号极光赛车俱乐部找我,我看值不值。”
“......”
因为距离太远,闻漠北又侧着身子,钟寒烟根本无法直观的辨别他的口型。但她还没来得及走近问第二次,车主闻漠北就已经出门大步的跨上了车子,绝尘而去。
钟寒烟倒也并没有多么焦虑,立在律所门口,有条不紊的从包内掏出刚刚签署的那份文件,翻了两页,在第三页她看到了车主的手机号,接着摸出手机,输入号码,拨了过去。
对方立马接听了,清冽的嗓音透过无线电,传入了钟寒烟耳中一声“谁?”
“您好,”钟寒烟低头迈下台阶,向另一个方向的车辆维护中心走,“不好意思,刚刚您说了什么?”
“......”
闻漠北手扶着方向盘,磨了一个弯...
“我说——”
“一个零失误的赛车手,清早在宽阔到几乎无人的郊外马路上,可以巧妙的撞了你的车。”确切来说,到底是谁撞了谁的车,他已经彻底清楚,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他不喜欢跟女人来回拉扯,麻烦!“在没有任何人告知的情况下,钟小姐可以喊出车主的名字,还有——”闻漠北说到这里从胸腔里闷出一息嘲弄,他也是刚刚从疾飞那家伙口中得知的,他说自己同肇事车主,一句话都没说。至于她背着香奈儿包依旧冲人哭穷的戏码,他没再继续往下说。
“......”
钟寒烟拧眉,他说的,倒是也不错。
怪只怪自己一大早路过4S店时,好巧不巧,听到的那两个耳熟能详的字。
以为......
“寒——烟、”闻漠北拖腔带调的话锋一转,将手机那边有点跑神的钟寒烟给拉了回来,“对吧?缺钱可以自食其力,我这里刚好缺一名赛事管理——”
“我愿意去!”钟寒烟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复。
虽然今天有着一连串的误会,让人兴味缺缺,倒是结果挺令人满意。
闻漠北意料之中的莞尔,磨开方向盘,将车子油门一踩到底,开出了天际。
鬼知道他怎么就让人轻而易举得了逞。
-
钟寒烟的车子是一辆老式的mini,放到现在来看,已经不怎么值钱。
但是车子除了车尾部分早上碰的那个坑之外,整体还是特别新,可见保养的很好。平时很爱惜。
此刻车子就停在维修中心最里面的一个停车位上无人搭理,车尾被撞凹进去的部分,还是她一早开过来时候的样子。
旁边几个师傅正抱着别人家的豪车擦了又擦的。
钟寒烟立在门口,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方才过来一个穿汗衫的师傅,“姑娘,有事?”
来人很眼生,不是早上接待她的那个男人,显然没认出来人。
钟寒烟还没来得及开口,紧接着从右边服务台拐口处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同系列的汗衫工装,似乎摸着两手的车油,两胳膊支着控在半空中,目光往这边看了看问:“钟小姐,怎么了?车子是急着用吗?”
“那个,”因为距离远,钟寒烟听得不清,就只管着冲来人说自己想交待的,话到半截,又转过头跟自己打招呼的师傅点了点头,接着向服务台边走去,“早上我送来的有点急,忘了给您交待了。就是车子损坏的零部件能修的尽量返回原厂修好,实在不能修要报废的,也需要用原厂的零部件来替代,包括喷漆。”
说话间钟寒烟也已经走到了中年男人的跟前。
男人蹙起了眉,貌似很为难,“姑娘,”接着因为招呼到了自己支在半空中的两只油手,就弯腰打开了脚边的柜子门,掏出一根毛巾,在两手之间狠狠的揉弄了一番,又丢了进去,方才直起了腰,“不是我不愿意用原厂的东西,而是您这个车子如果照您那个标准来修,不值当。”
一辆旧款mini而已,哪儿哪儿都不值得如此的大动干戈,耗费人力财力。
钟寒烟不为所动,身子因为裙子过于宽大的翻领,方才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单薄,过长的睫毛,颤动的像蝴蝶忽闪的两扇羽翼,“麻烦您了师傅,我想它跟原来一模一样。”
中年男人闻言笑出了声,蹲下身,手下没闲着,捞过工具箱到脚边,拿出扳手,倒腾起了一部发动机,“那不能了,即使是全套原厂的东西,那也是不会一模一样的。我们虽然是干这行的,但是该说的,都会实话实说,就拆装痕迹这一条就通不过。更别说别的了,经验老道的车手,一眼就能看出来。”
“......”
钟寒烟愣在那里,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没再吭声。
没听到回应,低头维修的中年男人抬头看过钟寒烟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对了,我都忘了,你这款mini早就停产了。首先能不能弄来原厂的东西,都是个问题。”
“师傅,拜托了,钱——”钟寒烟抓着包带的指尖收紧,看起来貌似跟她的口袋一样拮据,摁的泛起了白,“不是问题。”
中年男人闻言停下手里的工作,蹲在那里,胳膊肘搁在膝盖上,两手耷拉在半空中,看过钟寒烟,“这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在察觉到她眼中那一丝固执的时候,转了话锋,觉得自己是白费口舌,回旋的说了句:“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
钟寒烟这才冲人道了谢,转身向门口走了。
中年男人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了看消失在门口的小身板,无语的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一辆破mini,当宝贝似的——”
-
来到邵城的三个月里,钟寒烟一直在“居人篱下”。
这个四字词语也是从她的好朋友那里听来的,起初还觉得挺新鲜。
但是现在......虽然知道当初是她的一句玩笑话,此刻却被自己生生给分离出来一丝讽刺。
因为已经成为了事实。
高中辍学的女青年,学渣,曾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十指不沾阳春水,能做些什么来维持生计呢?
这是前几天她和好朋友,成语中“篱”字的拥有者,朱珠女士一起探讨了好久的问题。
记得最后一次探讨的场景是两人故作严肃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放着一部复古色调的老电影,在讨论到最后两人僵持冥思的时候,电视里一句尖锐的“姑娘们,出来接客了!”
让两人齐齐转过头,看了过去。
将自己代入的画面感,瞬间便生了出来。
噗的,都各自笑出了声。
接着钟寒烟一脚差点将朱珠从沙发上踢了下去。
用朱珠的话来说钟寒烟就是:白长了一张三好学生的脸。
啥也不是。
钟寒烟推开房门,拖着疲惫的两条腿刚换上拖鞋,喵喵的两声猫叫就传入了耳朵,低过头,就看到某珠的儿子小珠,已经蹲在了脚下。
钟寒烟将猫抱起,撸在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边往里走边说:“怎么了,是不是饿了,你妈妈还没回来吗,该下班了呀,我先来伺候伺候你吧。”
寄人篱下的结果就是这样,需要弯腰去伺候一只猫。
钟寒烟哪里做过这样的事。
钟寒烟这边刚把猫粮给倒上,玄关处门便被推开了。
朱性小姐,提着大包小包的进了门,看到钟寒烟先是哎了一声,接着便开始大声的嗷,“快来快来,帮我接过去。”
“都什么,买这么多。”钟寒烟踢踏着拖鞋走过将东西接走,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一包又一包的,全是吃的,“你真是只猪啊!”
朱珠捋了捋齐耳短发,两脚相互搓着将鞋子褪下踢到一边,转脸来了一句:“你确定你不吃?”
钟寒烟想了想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仰身躺进了沙发里,“我确定不吃。”
朱珠哟呵,嗤出一声笑,“你该不会......真去接——”
“生意”两个字没说出口,就被钟寒烟丢过来的沙发靠背给砸了脸。
一板一眼,然后说:“认真的,找了个正经工作。”
“你这张脸,找正经工作可惜了——”朱珠啧啧两声,口无遮拦。
“......”钟寒烟斜着目光看过去。
“开个玩笑。”朱珠嘿嘿的笑,“多正经?”
说着将靠背抱在怀里坐到沙发上,两腿盘起,凑近接着问:“你是怎么人家单位了?”
钟寒烟翻了个白眼,“是人家撞了我车子,因缘巧合。”接着又加了一句,“还有,我是好人。”
“还是个受害者。”
朱珠呵的冷笑了一声,没往下接话。捞过茶几上的薯片,拆开一包往嘴里填,“什么工作?”
“赛事管理,具体工作内容,我也不清楚。我准备明天过去。”说到这里钟寒烟想到还不清楚地址,随即掏出手机翻开下午拨通的那个电话号,复制,然后粘贴进了微信加好友的搜索框里。
主动添加了闻漠北好友。
远在晨光赛车俱乐部的闻漠北手机叮的一声,响了。
正在同队友商讨赛事的他,拿过手机,划开页面,入眼便看到了那个好友添加请求,还有那行自我介绍的小字,一侧嘴角不由得,斜斜向上勾起。
随即通过,一并改了备注。
将“追逐者”改成了“her eyes”。
第3章 影子 喜欢你
晨街,邵城最北边的一条街。
这里单单赛车俱乐部就有三个,极光是资历最浅的。
老板闻漠北,不过二十来岁。但是行事作风,却是老道狠厉。一次比赛过后,就彻底让小瞧他们的,给长了记性。
街尾矗立最高的那栋大楼,就是极光,墙面贴着大幅的海报,上面是一辆超A级赛车疾风。
通身扎眼的红。
二楼会议室,此刻正在复盘着前天的那场赛事。
“第二名,”闻漠北两手指尖支在长长的会议桌尾端,半倾着身,额头稍长的发梢扫到了眼尾,两字说完,顿了足足半分钟,方才继续往下说:“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赛车精神是什么?”
“快!”
“那也...不能不要命啊...”
闻漠北几句话没说完,停了几秒钟,会议桌两侧,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喃喃反抗。
一句话说的像是在嘴里含着,混沌的很。
瞬间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无边的沉寂。
闻漠北目光瞟向右手边一排,最后一个位置,带鸭舌帽的青年抬手压低了下帽檐。
随即他支在桌沿的两只手收回,抄进了裤兜里,向前微倾的身体此刻站的挺直,两道目光像是泰山压顶一般,令人头皮发紧。
接下来未等到暴风雨来袭,却是看到了坐在最后的青年啪的一声,从凳子上跌落,坐在了地上,然后两眼恼了充着血似的冲旁边伸脚踹他凳子的队员吼:“干嘛?”
踹人的是个资历较老的车手,只见他也没说话,单手捞起那年轻队员拖着就往会议室门口走,边走边丢下一句话:“你们继续,我来教育这个不长眼力劲儿的小孩儿。”
新来的小孩儿哪里知道,那一脚,是在救他。
在极光,什么“不要命”,什么“玩儿命”,什么“想死啊”,什么“去死吧”,什么文艺的,直白的......
总之,预示着“死亡”的词汇,全是禁忌。
因为速度、与天堂的距离、成反比。
旁人看到的,是他们的地位,金钱,还有声誉。
是他们拿命在搞事业。
没看到的是他们对生命的敬畏,没了命,谈什么事业。
所以,他们从来没放弃努力——
将速度与距离天堂的比值拉低。
“心理导师,”闻漠北目光从门边收回,转而投向了右手边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位置,极光高薪聘请过来的一级心理咨询师,董、川、辉,“注意正确引导和掌控新晋队员的心理素质,不合格的,直接淘汰。”
“收——到!”
董川辉拉了个长腔。随即觉得不妥,有失体统,毕竟正在开会,需要正经,于是轻咳了一声,端正了坐姿。
-
会议散场,已经是将近十点钟。
闻漠北、董川辉,此刻坐在了办公室,观看比赛当天的录影盘。
叮的一声,办公桌上放置的手机发出一声进来新消息的提示音。
闻漠北无动于衷的一直盯着屏幕,丝毫没受影响。
“Mot团队背后绝对有一个顶尖的弯道分析师,跑位数据太他妈精准了。”董川辉说着拿过旁边的矿泉水瓶,灌了自己两口水润喉,“你发没发现他们超越的时机,总是选在弯道口?”
闻漠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食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盯着屏幕的两眼眯起,顿了两秒,缓缓的将脸偏过看向董川辉:“那接下来你有活儿干了!”
董川辉一听腾地从椅子上坐起了身,“我只是个心理咨询师,杀人放火的事情,麻烦请找别人,我可不干!”
“......”闻漠北皱眉,“我踏马的有你说的那么不择手段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董川辉两手投降式的举起,“都你自己说的。”
“滚!”
闻漠北觉得这人有点欠抽。
“滚就滚!”
“回来!”
董川辉原本拍拍屁股,还真的要去滚。但是又被生生的拽了回来。
闻漠北眼神示意人坐下,接着缓缓的往外吐字:“没开玩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精准的找出他们的数据分析师。以及,他的背景资料。”
董川辉屁股还没着地儿,就又弹了起来:“我踏马是神仙吗我——”
Mot同极光目前绝对是势同水火的存在,谁看到谁都恨不得上去咬一口的架势,董川辉之所以这么激动,怕的是自己手能伸过去,但是能不能再完好的收回来,就不好说了。
闻漠北一个凛冰带韧的目光抛过去,瞬间压下了他的跳脚。
“......然后呢?”董川辉知道闻漠北的脾气,磨磨唧唧的又坐到了位置上,没敢太过造次,皱着眉,“把人暗杀了?”
闻漠北目光再次投向放映赛车比赛的液晶屏,薄唇漫不经心似的随意轻吐了四个字:“找到再说。”
-
钟寒烟七拐八拐的终于背着包包,立在了极光赛车俱乐部大大的门牌之下。
虽然闻漠北对她发过去的消息没做回应,但是这个地方,她还是找到了。
“极光赛车俱乐部。”抬头看着门匾,念出了声,“赛、车、”接着又挑出了其中两个字,重复念了一遍。
“每部车子,都是由许许多多的数据堆积而成,有自己脾气的。全身的零部件,大大小小,它们是一个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一个小小的螺丝帽的松紧,就会影响导入风力受阻面积的增加或减少,继而就会牵扯到它的敏锐,它的性能,最后是它的速度,它的轨迹。环环相接。”
低沉好听的声音随风一吹,仿佛经过了打磨,更好听了。
真真切切的,像是此刻,再一次说在自己耳边。
“找、找谁?”
钟寒烟抬头看着门匾跑神之际,从涂满炫彩的大门后面探出来一个扎着小辫的脑袋。
这是个扎着小辫的男人。一脸稚嫩,脸色泛红,像个未成年。穿着破洞的牛仔裤,走着嘻哈风。
因为人就在钟寒烟跟前,所以两个字听的还算清晰。
钟寒烟顿了几秒钟,像是苦思冥想什么却想不到。
最后终于开了口:“...漠北,他在吗?”
两个字明明是苦思冥想出来的,但口气听上去,却又像是由来已久的熟稔。
“???”扎着小辫子的小孩儿脸拧成了一股绳,漠北?是......队长吗?
虽然最近会有仰慕他们老板的小姑娘找上门儿,但是碰到喊的这么亲自来熟的,还是第一个。
接着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运动服,带着鸭舌帽的女生,长的真他妈精致!尤其那双眼睛,水汪汪的,清纯中,生生的又给晕染出了些许风情。
但是他心思又一转,想着不对劲儿,喊人喊的这么亲,可谁都知道他们战队初出茅庐,尤其这次比赛过后,正在风口浪尖上。
两对家闹的,就差买凶sha人了!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美女,怕不是对手派过来使美人计的吧?
“他......他不在,有事吗?”
小辫子男生开始赶客。
钟寒烟似乎心思根本没往这男生身上放,眼睛往里瞟的同时,抬脚已经上了台阶,跨进了门内,入眼就是一个立体逼真的赛车模型,走到跟前,上手摸了摸,接着方才注意到跟着自己亦步亦趋一脸小心谨慎的小男生,转过脸笑笑说:“没事,你忙吧,我等他。”
小辫子男生,名叫刘真真,是团队的后勤。不但扎了个小辫子,就连这名字,都是女里女气的。
虽然面前这小女生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但是气场似乎强的很,他已经掌控不了局面了,心情一塌糊涂。
掏出手机,求救似的将电话簿翻了一遍,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出来。
然后脑袋还没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的时候,悠悠的,就从二楼楼梯口飘过来一句话:“真真,傻站在哪儿干什么呢?”
说话的是董川辉。
因为钟寒烟被赛车模型挡了个严实,所以正在下楼的两位根本招呼不到人。
更别提走在董川辉后面的闻漠北了。
刘真真啊的一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了头,一个紧张过头,手指着钟寒烟,嘴巴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再加上他原本就有点小结巴,说出来的话,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她说找漠、漠、漠北,不、不、不、不对,是、是是......”
“......”
闻漠北两手抄兜,皱起了眉。目光越过身前董川辉的头顶,顺着刘真真指着的手往立着的赛车模型那里看。
董川辉直接笑出了声,“干嘛呢?不不不是是是的,紧张个什么劲儿?谁找漠、漠、漠北,喊、喊的这么亲?”
也结巴了。
“是、是队长,找、找队长。”刘真真的话,随着董川辉的话音儿,也终于彻底说了个完全。
闻漠北此刻顺着那手指的方向,已经看到了一截白色的裤脚,瞬间明白,“谁找我?”
原本专注看赛车模型的钟寒烟,虽然听得不是太清,但也已经微微觉察到了动静,直接歪过脑袋,看过阶梯方向,长长的马尾顺肩而下,与闻漠北恰好四目相接——
迎面而来男人的神态,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尤其在他微侧脸的时候。
“Hi——”钟寒烟轻扯了扯嘴角,像是隔空在确认谁的身份,“...漠北...哥哥?”
闻漠北盯着人,嗤的一声,从胸腔里闷出一声笑。
竟是她。
接着淡淡的将目光从钟寒烟头顶越过,转而看过她旁边的男生:“真真,这是新来的赛事管理,带她去办入职手续。”
刘真真先是一愣,紧接着招呼着钟寒烟就向旁边办公室里走,“你、你是新来的管理啊,怎、怎、怎么不早说?走走走吧。”
“......”
钟寒烟扯过嘴笑笑。
“操!你哪儿找来的姑娘,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四个字,董川辉没能说出来,他知道老板的禁忌,“像是喜欢你啊!”
这是个肯定句。
那眼里闪着光,明眼人一眼就能明白。
“谁说不是呢?”闻漠北拖着腔,话也轻飘飘的。
此刻两人已经走下楼梯,一前一后向门口处去。
闻漠北两道目光从钟寒烟那边收回,没再做声,唇角微微向上勾起。
董川辉笑着又操了一句。
但是闻漠北后脚还没迈出门槛的时候,就被从办公室门口探出头的刘真真给喊住了:“队、队长,先别走,这、这里需要你签个字!”
“没事,让她代签就行。”闻漠北后脚堪堪只停留了一秒,就迈出去走了。
漠北,哥哥?
呵!
闻漠北三个字,怕是早烙在人心尖儿上了吧。
“你、你代签吧!签完放那里就行。”刘真真交代了一下正在签文件的钟寒烟,因为手机的突然来电,直接出了办公室门,接起了电话。
钟寒烟应了一声,手下惯性般自然流畅的签了三个字,接着合上了文件,放到了一边,起身摆弄起了旁边的赛车拼图。刚刚进门时候就注意到了,差几片就能完整的拼图,她强迫症似的,一片一片从旁边捡起,往上面拼。
第4章 影子 下雨了
钟寒烟指尖顺着刚刚拼接好的赛车拼图,描着车子的边缘,一点一点,画简笔画般,圈了个完整。
此刻刘真真从外边接过电话,刚好走了进来:“钟、钟小姐,签好了是、是吗?”
钟寒烟没有应,更没有动,可能是距离太远的缘故,也可能此刻在想什么出神。
刘真真走近两步到人的跟前,偏过脸,“钟、钟小姐?”
钟寒烟这才嗯的一声,侧过了身,眼神示意了下办公桌方向:“我签好了,你看下吧。”
刘真真腼腆的挥了挥手:“不、不用了。”毕竟人跟老板这么熟,又是赛事管理,以后自己的工作,说不定还要受她的差遣。“我、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吧,你办公室在、在、在二楼。”
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示意钟寒烟跟着自己往外走。
-
邵城是个多雨的城市。
闻漠北从外边办完事情回来已经是下午临近下班的时间,淋了一身的雨。
两脚踏进门,就立马勾起手指拎起湿淋淋的外套衣领,脱下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
外边的雨依旧哗哗哗的下个不停,其实他也不过是从车库走到俱乐部不到五分钟的路程。但是外套,就几乎湿透了。
“漠北哥,雨这么大,咱们在基地凑合吃点怎么样?别出去了。”
两手搭在二楼围栏上冲闻漠北说话的是姜橙,寸头,肤色偏黑,极光方向感最强的车手。技术娴熟程度,仅次于队长闻漠北。前天比赛的第二场,比赛刚开始,他一个横摆车位漂移,甩下来一多半的参赛者,直接遥遥领先。
给车队长了不少脸。
“都有什么吃的?我不吃泡面。”闻漠北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开始上二楼。
“火锅,要吗?”姜橙勾着头,冲人挑了挑眉。
闻漠北嗤笑一声,向上偏头看了人一眼,“从哪儿弄的锅?”
“还记得陈叔叔那个古老的烧水壶吗?带把的。”
“操!”这也行,“那你整吧,我去办公室换件衣服。”话说完闻漠北前脚已经登上了二楼最后一个台阶,同姜橙打了个照面转身时候想起了什么,偏过身又问:“十几个人呢,那烧水壶行吗?”
已经抬脚向对面的姜橙顿下脚步,“没有,那几个小崽子我给放假了,这不刚比完赛么,我放人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也就——”姜橙凝眉一想,“也就四五个人,吃锅子刚刚好,人不算多,氛围也够。”
闻漠北继续往前走,没再回头,后背冲着人远远的丢过去一句话:“行,你还挺当家,整去吧!”
姜橙笑笑,冲人后背喊,“队长,三楼休息室哈!”
闻漠北反手比划了个“OK”。
闻漠北办公室旁边就是他私人专属的衣帽间,比赛的衣服也好,私服也好,都在里面。
他一边扯着衬衣扣子,一边向衣帽间走。
在路过衣帽间隔壁的一间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顿住,没了动作。
钟寒烟拎着外套,刚推开门。
分给她的办公室乱糟糟一片,让她一直收拾到了现在。
推开门就看见闻漠北白色衬衣扯开了三颗扣,露出胸前一大片肌肤。
不过钟寒烟目光没过多的在上面停留,直接抬头冲人扯开嘴笑:“漠北哥哥,你回来啦,给你发信息也没回——”
闻漠北指尖扣着刚刚松开的第四颗衬衣扣,反手又扣了回去。单手抄兜,偏过脸看人,猎人般的目光毫不掩饰。
赛车手的行事风格,就是“快、狠、准”。
目的性强。
这次他直接抬手虚遮了下那双眼睛。没碰触。
仿佛找到了将她留下的理由。
“中午吃了什么?”
钟寒烟不躲不闪,盯着那张侧脸,温顺听话的像只小猫咪,忽闪着长长的睫毛,闻漠北指腹上略带水渍,触的眼尾一凉。
在临近夏初的天气里,凉凉的反倒让人很舒服。
“泡面,”接着钟寒烟语调中似乎带了点委屈,“好难吃。”
闻漠北收回手,十分认同的冲人点了点头,勾起了嘴角:“那东西,是真的难吃。”
钟寒烟不由得一笑,眉眼弯起,闻漠北盯人的目光瞬间暗了下来。
在不经意看到钟寒烟手里抱着的小外套的时候,随意问出了口:“外边雨特别大,你早上怎么过来的?”
“下雨了吗?”钟寒烟目光往楼道处的窗台看了一眼,“真的下了。”接着抬脚越过闻漠北,直接向窗台处走去,透明的玻璃窗,被雨水浇的像是覆上了一层水幕,“漠北哥哥,你看,雨下的好大啊!”
外边下着雨,小姑娘扒着窗台,一脸纯真的喊着哥哥,往外边看。
场景熟悉的,令闻漠北心里的某根弦,像是被谁拨动了一下,“那就先不回去,等下楼上吃火锅。”
闻漠北话音落,推门进去了衣帽间。
钟寒烟两手扒着窗台,看着外边湿湿的雨幕,什么都没听见。
手机震动进来了一条微信,钟寒烟低头看手机,是朱珠。
【一只猪】:我今天公司团建,不用等,么么哒。
钟寒烟顺手打了一行字,发了过去,将手机重新放进了口袋里。拎着外套转过身,就看到闻漠北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立在自己办公室隔壁房间的门口,接着冲她往楼道另一个方向偏了偏头,看口型像是说了两个字:“走吧!”
钟寒烟愣了一下,而闻漠北却向前越走越远。
接着便拐上了三楼的楼梯口。
闻漠北上来三楼一直走到楼道尽头休息室转身要进门的时候,方才瞄见钟寒烟刚走上来。接着推门进去,就看到四个男人,围着一个老式烧水壶,翘首以待的奇怪场景。
烧水壶弯起的壶嘴,匆匆冒着白烟。
姜橙正伸着手掀开壶盖子,往里面夹菜,听到动静偏过脸看向门口,“队长你可来了,就等你了。”
陈聪看着自己烧水壶里的一壶红汤叹了口气,真是一帮浑小子。但是依旧挡不住他等下拿着筷子吃的热火朝天。
“你们哪儿弄来的食材,还有鱼片啊。”闻漠北特意留了门没关。
“你猜!”董川辉同旁边坐着的姜橙相视一笑。
刘真真端着小纸杯,小脸红扑扑的只是笑而不语。
因为没有碗,他们只能用纸杯代替。
而手中筷子是之前叫外卖,店家多送出来的几双,刚好派上用场。
闻漠北单单嗤笑了一声。
看到他们这么一通的凑合,想着以后应该置备一套餐具才是,以备不时之需。
“漠北,关上门。”
陈聪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钟寒烟。
“......”还真把人给弄过来了。
其他两人也都见过了钟寒烟,没有那么大惊小怪,只有不知道情况的姜橙诶了一声。但是因为搞不清楚状况,没敢再吱声。
休息室空间不算是很大,两张沙发,墙角一个书架,放了不少杂志。烧水壶的锅就支在靠门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角柜上面,一并还有电磁炉,看上去有那么点寒掺。周边围了一圈的人,因为都是男同胞,平时还真没那么多的讲究。因为空间有限,人一多,尤其还聚集在一起吃火锅,虽然下着雨也是生出了不少的闷热感。
钟寒烟吃的不多,胃口似乎没有那么好。再加上人不熟,没到完全散场,她就先自己出去休息室了。
闻漠北停了没两分钟也走了。
原本沉寂的饭桌终于开始有了话题:
姜橙拿起筷子敲了下纸杯,起了个头:“怎么,怎么基地多了个姑娘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
“多个姑娘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董川辉往人心上扎针。
姜橙啧了一声:“搞得好像跟你有关系似的,不过——”说着眉头一皱,“这姑娘那身段、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像谁呢?”
董川辉连忙诶了一声,“说话注意点儿。”
姜橙是个说话不过脑袋的,往往不会想的太多,闻言有点不愿意,“怎么了?怎么说句话还不能说了?”接着长长的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是像那个那个——”
陈聪从锅里夹起一块姜,将姜橙的嘴捂了个严实,“吃你的饭吧!”
“哎呀陈叔,我不吃姜。”辣的他皱起了眉。
“她、她是新来的赛事管理,今、今天刚过来。”刘真真插了嘴。
“赛事管理?让一个小姑娘来能行吗?”
“怎么,瞧不起小姑娘啊,叫你你行吗?”
“我不行!”姜橙认怂,“我只会开车。”
......
邵城的雨,来得急,走的也快。
钟寒烟立在俱乐部门口,罩上了外套,一路向北。
闻漠北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先是去办公室拿了把伞,然后推开了钟寒烟办公室的门,却是发现没人。
走到窗台边,往楼下街上看的时候,远远的,就只能看见个衣角了。
他没想到钟寒烟会出来休息室直接走。
有心思,但不黏人。
就算那么清楚的知道他是谁,设计巧合,撞车。但是见了面又会巧妙、不着痕迹的将名字念错一个字。
想到这里闻漠北淡淡的勾起一侧嘴角。
一直以来...不惜一切代价往自己身上贴的女人很多,但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玩的这么溜的,她还是第一个。
别说,还真挺有效。
第5章 影子 演技
闻漠北指尖搭着窗台,看着外边湿漉漉的街道,轻敲了两下,转过身便一眼看到被收拾的一尘不染的办公桌上躺着一张画满线条和字迹的纸。
因为整间屋子每个角角落落都收拾的特别干净,所以有这么一张纸躺在那里,就显得尤为的格格不入,特别显眼。
闻漠北走过,将纸张上面放着的笔拿开,最下面一个完整的男人侧脸简笔手绘,就露了出来。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骤然升起。
闻漠北凝眉,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便看到了墙上挂着的自己的那张大幅海报,侧着身子,再看那半张脸,不由得从胸腔振出一声笑,气息顺着往上,鼻息联动着轻嗤。
简单的手绘上面,多半的纸张,几乎通篇都是在重复写着一句话:“你的清晨鸣钟起,我的美梦方少时。”
文邹邹的,但是字迹却是弯弯扭扭,像小学生字体似的。都说“字如其人”,但是此刻,却是完全不适用。
“你的清晨鸣钟起。”闻漠北不由得轻念出了声。
赛车手的训练,的确称得上辛苦。
最上面,应该是笔尖刚触及纸张的时候,随手涂画的几条线,笔水似乎不怎么显,黑白相间断断续续的连接不上。之后方才越来越显,笔尖变得开始流畅起来。
闻漠北淡扫了那么一眼,便没再留意。
这间办公室一直空闲着,脏乱的很,这支笔多半也是放置时间长了,里面的笔墨有点凝固的不下水,写不出来。
闻漠北盯着手绘的那个侧脸多看了两眼,表情难以言喻,微拧着眉,指尖轻扣了两下桌面,便收回了手抄进了裤兜。长腿一迈,走了出去。
-
可能是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钟寒烟睡眠质量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半梦半睡间,耳边嘈杂的很。
起初是两个人在吵架,到最后是一群人在闹。
原本弱听的她,被巨大的动静惊扰的十分不适,皱起了眉。
女人的哭声,东西被打翻到地上的破碎声,摔门声,打骂声。
震的她耳朵一阵阵的鸣叫,直到最后,轰鸣一片。
钟寒烟直接从梦里惊坐而起,出了满额头的汗。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放在枕边的闹钟响了。
此刻被她放在床头柜子上的手机,也恰好进来一条信息,亮了屏。
钟寒烟伸手拿过,是闻漠北的一条微信:
【无限极光】:今天俱乐部场外特训,全体不许迟到。
很官方的一句话,像极了群发。
极光赛车俱乐部。
闻漠北盯着自己刚刚群发出去的那条消息,愣了愣神。旁边董川辉的一声叫,震的他耳朵一疼:“我不都在这儿的吗?发的哪儿门子微信啊?”
闻漠北掀起眼皮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淡淡的开口:“不好意思,手滑把你也勾上了。”
话音刚落,身后悠悠的另一个声音也冒了出来:“队长,我也在呢,咱俩刚刚不还在楼下一块吃了根巧克力冰棒的吗?”
“......”
说话的是姜橙。
董川辉闻言呵的一笑,“什么时候学会群发消息了?咱们不是有群的吗?发群里多好,一呼百应!”
“刚学的。”闻漠北懒得搭理这两个人,从沙发上起身,走了。
姜橙瞄了眼从门口消失的背影,冲一边喝着养生枸杞茶的董川辉挑了挑眉,“这比赛一过,我看老大也是闲的不行。”
“闲吗?”董川辉不愿意了,明明一点都不闲,某位大队长下发的任务,他连头绪都还没能理清,还有,“下个月就是季度联赛,闲个屁啊闲,你他妈一大早的过来干嘛?”
姜橙被骂的一愣,脱口而出了两个字:“练车!”
“这不就对了!”
董川辉说完,起身拍拍屁股,也走了。
他似乎很烦似的,边走还边抬手挠着抓了一把头顶上那片原本就稀疏的短寸。
钟寒烟到的时候,俱乐部门口已经停着一辆超跑,扎眼的红色,特别的亮。
刚巧胳膊臂弯夹着头盔,穿着一身专业赛车套装的闻漠北,从门口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穿着蓝白条相间运动装,背着黑色背包的钟寒烟。冷白调的肤色,在此刻太阳的照射下,也泛不起多少光泽,但是却尤为的耐看。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有......
闻漠北眼睛微眯——还有就是她左边耳珠上的那颗红色的痣。
虽然不过是淡淡的瞟了那么一下,但是红色,太显眼。
闻漠北走到车前,将夹在臂弯间的头盔罩在了头上,拉开车门,抬脚上了车。
钟寒烟径直的走向了闻漠北车的方向,还没稳住脚,倒是闻漠北首先开了口,偏过脸盯着人问:“敢坐我的车吗?”
“我能坐上去吗?”钟寒烟像是没听到闻漠北的那句话,后一步,开了口。
闻漠北想起了她耳朵的那点小毛病,淡笑的冲旁边的位置偏了偏头,示意人坐上去。
俱乐部里面从二楼踩着楼梯正在往下走的董川辉一眼望到门外的场景,疑惑的问旁边同他并肩走的陈聪:“陈叔,队长开的这辆跑车怎么有点眼生啊?我怎么没见过?”
“是前几年从赛场上淘汰下来的车子,他做了改装的,加了一个位置。当跑车来开了。”陈聪回忆,“是他的第一辆车子,当时没舍得淘汰。”
标准的赛车都是单座位的,董川辉冷笑一声:“赛车还能这么改?面目全非的,谁能认得出来。”接着又打眼瞟了下外边,“不过改的还挺值,估计他都没想到有一天这改造的车子能被他拿来泡妞用。”
“......”
陈聪淡笑不语。
董川辉说完又叹了口气,“队长入这行的时候,我记得,是程阳刚好飞法国吧。那时候他突然的一天玩起了赛车,大家都以为他疯了。”说着顿了顿,脚下迈下最后一阶台阶,“没想到,没想到——”董川辉说着拉了一个长腔,“都没想到的是,在一群人的提心吊胆中,他竟然还真的玩出了点名堂。现在还组了这么一帮人聚在一起。还他妈的能搞得轰轰烈烈,跑起了职业联赛!”
陈聪听到这里,方才松散的附和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钟寒烟带上闻漠北递给她的备用头盔,将背包放到一边的置物小盒子里。
虽然车子经过了改良,从赛车变成了跑车,但是空间依旧小的可怜。钟寒烟指尖扣着车门上的凹槽,用力到发白。
“放松,”闻漠北细致的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局促,倾身过去,扯过安全带,给人扣上,“没那么可怕。”
“没怕。”钟寒烟目光看着前面,倒是似乎真的没怵。
不过此番情形看到闻漠北眼里,就成了逞强,眯起眼尾用余光看了一下人,嘴角若有似无的压出了一丝得逞的笑。
不怕啊......
接着一个急掉头,载着人就消失在了街道的下一个弯口。
刚前脚迈出大门的董川辉冲着拐弯处仅剩的那一缕尾烟,咬着指头吹了一记流氓哨,笑着操了一声,接着拍了拍身边陈聪的后肩背,“陈叔,你们都说这姑娘像程阳,我怎么觉得——”董川辉啧了一声:“俩人差的有点多啊!”
-
极光赛车俱乐部专属的训练基地设在邵城郊外,距离市区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
闻漠北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此刻蹲下身在一辆赛车跟前,进行例行检查。
钟寒烟背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站的有点远,光线也暗,没人能注意到她此刻在浑身发颤。
粉红的唇瓣,血色尽退。
原本,她是真的不怵的,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新鲜感掺杂在里面。但是上车后,因为较快的速度带来的那种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实在令人不适。
那次事故之后,原本她以为这辈子永远不会再摆脱的只会是恐高,现在发现,这种眩晕的感觉,同样可怕。
比恐高更可怕。
闻漠北将一排赛车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检查了一遍,确定一切都正常之后,从最后面的尾端终于立起了身。
这时似乎方才想到了什么,目光循着幽暗的地下停车场周围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靠着柱子的那一抹白上面。
闻漠北搭在车尾上的手指习惯性的轻敲了两下,接着信步走到了人的跟前,微低过头,落下眼皮,视线刚好停在了钟寒烟那毫无血色的唇瓣上。悠沉的嗓音,沁人心脾,透着出乎意料,“真吓到了?”
刚刚的速度来说,他明明连正常水平的三分之一都没发挥到。即使是初次坐,倒也不至于吓成这样。
他还是有分寸的。
钟寒烟闻言撩起略显沉重的眼睑,此刻的她看人有点混沌不清,只能看到人尖尖的下巴,还有青涩到看不怎么明显的胡茬。接着将目光落下,仿佛面前立着的人,有着独特的吸引力,让她空乏已久的身体不由得前倾,额头堪堪砸在了闻漠北的胸前,“漠北哥哥,下次开的慢点好不好?”
闻漠北两手抄兜,眉头皱起,眼神扫过眼皮底下的发顶,将脸偏过一侧淡瞟了下周围,然后松动的将一只手从衣兜里抽出,伸出指尖戳向了钟寒烟的肩膀。
将两人距离重新拉开。
“嗯。”闻漠北淡淡的应了声。
演技不错。
他想。
第6章 影子 千方百计
董川辉陈聪姜橙他们来的稍迟几分钟,来了之后就只见到了闻漠北,他人已经是跑了一圈的车,此刻正背靠着车门,拿着一瓶矿泉水在喝。
姜橙一路小跑到闻漠北跟前要水喝:“队长,还有水没?”
闻漠北侧过身,伸手到车里又捞了一瓶出来,冲人丢了过去。
姜橙接住拧开瓶口,灌了两口,像是终于得了机会似的凑到了闻漠北跟前问:“队长,新来那姑娘跟你什么关系?”
闻漠北闻言噙着一口水顿在了那里。
像是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迷妹?粉丝?
似乎都不太贴切。
大概是——
追、求、者、
而且——
千、方、百、计、
花、样、频、出、
演、技、拙、劣、
闻漠北想。
“迟到五分钟!”但是闻漠北没接他话茬,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个月的奖金,减半!”
姜橙一口水呛在了喉咙口,咳嗽不断,手指着闻漠北你你你了几下呛得愣是没说上来,然后就一边咳嗽着一边转过身拼命似的开始往地下停车场入口赶。
这边走着的董川辉陈聪看到撞枪口上跑过来的姜橙笑的乐不可支,说起了风凉话,“诶哟,这是怎么了?”
姜橙骂了一声“滚!”
两人忍笑,明知道自己都迟到了,让人队长在这里等着,还巴巴的往他那去蹭,哪里的水不好喝?偏偏往枪口里舔水喝,真是情商堪忧。
训练基地另一边,一套逼真的赛场模型正在上演着一场激烈的追逐赛。庞大的池子里,一排六辆车子,个个风驰电掣。
但是紧接着池子里一辆红色的赛车模型“砰”的一声,在拐弯道的时候,砸在了路边。
然后电力推动模拟赛道灯光全暗,整个模型赛场现场瞬间暂停,陷入了瘫痪。
“啧!”
旁边立着的技术分析师,眉头拧起,抬手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禁不住喃喃自语:
“不该的呀?怎么会这样?”
“没事,刚刚试了一次,我们再试一次看看。”两手支在赛场模型池子边沿上,距离模拟赛场最近的一个年轻男人,伸过手将刚刚侧翻的车子挪到了正轨。
“不用再试,即使结果不一样,那也不过是侥幸。红色的那辆车子头部线条和侧面的受力面太大,设计本身就有问题。而且刚刚从它旁边一下穿过了两辆车子,强大的速度所带来的侧向风力很容易导致车体倾覆。可以将最前面的那个装饰鼻翼设计卸了,再将两侧车门高度降低一些调试一下再试试。”
轻飘的女声,一点都不真实的从一长一幼两个男人身后传出,在空旷的演示厅里荡出了一丝不甚清晰的回音。
刚伸手将倾覆的模型仿真赛车挪到正轨的年轻男人已经第一时间将脸偏过了身后,而带眼镜的中年男人直到将一番话听完,方才缓缓的扭过了身。
年轻男人见刚刚一番话是从一个似乎还在上学的小姑娘的口里说出来的时候,禁不住语调轻嘲:“小姑娘,虽然这是模型,但是是数据和配置全是一比五的仿真车型。你知道一辆赛车功能的提升,和数据的更新有多难吗?哪怕想它较之常规车速高出零点零零零零一的数据,来回反复的实验就需要不下几十次甚至成百上千上万次。不断塞进去却又废掉的数据库更是庞大到无法计量。我们在做实验,懂吗?你一句没必要再来一次,可是把我们花费了整整半个月时间运算出来的结果全部给废了!”
“不应该废吗?明明已经出错了,为什么要继续?如果把出的每一次问题都当做一次偶然差错,那诸多的偶然凑在一起,哪怕造成真正赛场上的一次失误,那也是人命关天,你还觉得,是小事吗?”
“我说你——”年轻男人被话噎的有点急躁,抬起手准备去指人的时候,却是被身边带眼镜的中年男人给拦下了。
“小姑娘——”中年男人顿了顿,“学的什么专业呀?”
“没上学了。”钟寒烟唇色有了丝丝粉红,比起刚刚的惨白,好了太多。
闻漠北让她随便走走熟悉一下环境,不知不觉便走进了这里。
旁边年轻男人听到“没上学”三个字发出一声嘲弄的冷笑,自言自语似的冒了一句:“怪不得!”明明就是个花瓶,在这搞什么学术理论。
倒是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态度依旧和蔼,习惯性的伸手向上推了推眼镜,继续刨根问底:“动力学逻辑分析了解过吗?”
“上学时候懂一点。”钟寒烟也没想过遮遮掩掩,只不过比起某些人来说,她真的只是称得上懂那么一点。
“一点是多少?”中年男人看人的目光从不确定,开始变得敏锐,“从哪里了解的这些?是看过一些有关这方面的书吗?”问题很多,接二连三的。
“嗯,”钟寒烟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算是看过吧。”
中年男人闻言露出了笑,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赛道和车辆模型,然后又看过钟寒烟问:“什么书?”
“高中物理。”说完又缓缓加了两个字,“课本。”
旁边的青年闻言直接笑出了声,看过身边的中年男人,“程老师,不要浪费时间了,我看咱们还是继续咱们的实验吧!”
被喊程老师的中年男人却是依旧看着钟寒烟,继续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来找人吗?”他说的找人,自然不是普通的找人,因为时不时的有那么一两个疯魔般的粉丝追来这里,也是正常。虽然百分之百的不敢确定都是闻漠北的粉丝,但是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还是有的,“喜欢闻队长是吧?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没有,”钟寒烟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是也具体不清楚她回答的是上面的问题,还是后面的问题,“老师好,我是新来的赛事管理。叫我寒烟就行。”
程老师先是一愣,接着笑了笑,自己问题有点多,钟寒烟口里的“没有”两个字,自己一时也没弄清楚到底回答的是哪一个,“职位不称心了,可以来老师这边,没事常来玩儿。”接着还俏皮的,声音略小的补了一句,“一起探讨学问。”
钟寒烟最后一句话没怎么听清,但是其它的,听的几乎没差,扯开嘴角礼貌的应着:“好”。
话音刚落,从门口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惊得里面立着的三人目光齐齐的望向了门外,探身进来一个保洁阿姨模样的女人,冲大厅里面吆喝:“你们没事儿过来帮帮忙给推下车子吧!”
口气倒是一点也不像是求人办事。
程老师带的青年徒弟低低的切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都没怎么听得清就跟着程老师撸起袖子一起过去了。
钟寒烟也过去了。
是一拖车的碎石子,估计是方向没掌握好,撞在了墙上,还好没出什么事情。
虽然是保洁阿姨,但是看得出来程老师跟他的小徒弟对她很是恭敬,也不嫌脏的走过去就直接上手开始拉车子的拉车子,推车子的推车子。
钟寒烟游弋了片刻觉得立在那里不上手,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也动了手,在车子最后面推着。
距离展示厅差不多一百多米的地方,是赛车专用的一条车道。现在这条车道被压坏了一部分,需要修补,这一拖车的石子就是用来铺路的。
一通忙活过后钟寒烟靠墙边的阴凉地方站着,不至于太晒,指尖勾着袖口轻扯了下,衣服上沾染的浮灰非但没有掉,反而面积更大了。
而程老师跟他的小徒弟也已经返回了展示厅,多半是继续他们的实验去了。
“小姑娘,是不是弄脏你白色衣服了?”保洁阿姨走到钟寒烟的跟前,口气带着点不好意思。
钟寒烟扯开嘴角,淡淡的说了句“没事!”。
其实倒不是她介意去帮人,只是有点洁癖。衣服哪怕脏那么一点,就感觉穿在身上浑身上下的不舒服。
保洁阿姨笑的很憨厚。
“是来这里堵人的吗?喜欢哪个选手?漠北吗?”
接着不同的问题方式,几乎同样的意思,钟寒烟开始被问第二次。她不清楚接下来会遇到谁,会以什么别的方式再被问。
这次她选择笑笑,“漠北哥哥让我来做赛事管理。”
钟寒烟觉得自己是答非所问。
可听在保洁阿姨耳朵里,就是另一种方式的炫耀了。接着还特意细看了下钟寒烟那张脸,的确比之前的那些个小姑娘漂亮,怪不得会是个例外。
“我年轻时候,也喜欢一个赛车选手,成天没事干,全部心思都放在追人上面了。”保洁阿姨似乎陷入了回忆,“不过结果人倒是让我给追上了,倒是也没白费功夫。”说到这里,保洁阿姨兀自笑了笑,话家常一样,一边说着一边轻拍着身上的浮灰,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脸问钟寒烟:“姑娘不上学了吗?看你年纪很小啊?”
“没再上了。确切说,”钟寒烟的话很轻,像是稍不注意,就会抓不住,“是辍学的。”
“怎么能辍学呢?”
钟寒烟笑笑,脑海中一张清隽的脸温润的很。
-烟烟要学乖啊!好好学习!
-哥哥会等着你的好消息!
-不敢再任性了,小心哥哥回来收拾你!
声音也很好听。
两双眸子望着人,像是一片汪洋。
为什么要辍学呢?
她微微垂眸,声音薄薄的,仿佛一击即碎,“因为一个人......”
她明明没有“学乖”,但也并没有等来他的那句“收拾”。
第7章 影子 不熟
“我只打听到Mot那边在一年前引进一个技术方面的人,英国回来的,其他的信息,暂时没有。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名字我都搞不到。”
董川辉将一打厚厚的资料往闻漠北办公桌上一扔,接着一屁股坐上旁边的椅子,翘起了二郎腿。
“英国回来的?”闻漠北原本正伏笔写着什么,闻言略显惊讶的抬起了头。
“对,英国回来的。”董川辉又重复了一遍。
“消息准确吗?你从哪儿查的?”
董川辉将刚刚放在闻漠北桌上的一打资料又往他眼皮子底下推了推,“呐,看见这一堆没有?”
闻漠北伸过手用指腹将那厚厚的一摞资料,沿着边捋了一下,“这一堆怎么了?”
“最近三年里Mot所有参加过的大的,小的赛事资料和名单。”董川辉说着开始变得郑重其事起来,将屁股下面的凳子拉着往办公桌跟前靠了靠,继续说:“他们俱乐部的人员三年来特别稳定,从参赛名单,和上交给赛事主办方的资料来看,三年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那你是怎么发现问题的?”闻漠北用手中的笔,轻戳了两下桌面,“别他妈给我卖关子,说重点!”
“我说的是几乎!”董川辉顿了顿,“没有任何变化。几乎,懂吗?”
闻漠北白眼已经翻了过去。
“你别着急,发生变化的是一年前。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几乎也是这段时间里,有什么赛事发生?”
又是几乎!
不过董川辉这次十分识相,“好了我替你来说,是在英国举行的欧洲杯锦标赛。”
说到这里,闻漠北似乎已经摸到了一丝头绪,沉着声音,“继续。”
“当时我们极光初出茅庐,别人更是鸟都不鸟的,比赛自然是没我们的份儿。Mot比赛前夕所有的人员数量和资料上交时候是车手五人,新闻官一人,技术六人,后勤三人,管理三人,维修四人。你知道,这些人数是要公开的,因为举办方需要统计人数来订酒店和车票之类的。但是——”说到了关键处,董川辉这次真切的在卖关子,因为他看见闻漠北又开始低头写他那破东西了。
“说!”闻漠北没搭理人,虽然垂眸继续写着自己的东西,但是心思,其实是全在董川辉这边的。
“比赛完毕,再一次的人员数量统计的时候,他们的技术,变成了七个人。知道什么意思吗?”
“嗯,也就是说,他们在英国比赛期间,招揽了一个人才,然后呢?还有吗?”闻漠北再次抬起了头。
“......”董川辉将勾着向前的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口气变得松松散散,拖腔带调,“然后就是——从那次比赛之后,一直到现在,他们参赛上报的技术人员,就都是七人。”
“那你怎么能够确定,多的那个人,就一定是我们要找的弯道分析师呢?”闻漠北干脆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两手交握支在了眼前。
“单凭刚刚我说的那些,当然不能确定。”董川辉干咽了下喉咙,打眼瞄了瞄四周,清了清嗓子说:“那个——能不能给喝口水,嗓子好干。”咧着嘴,表情还尤为夸张。
闻漠北眼皮微掀,冲门后面的冰箱挑了挑眉,“自己去拿。”
董川辉于是站起身去拿了水,喝了几口,坐下来继续说:“因为我又分析了他们俱乐部这三年来所有参加比赛的成绩。是十分详细的数据分析,具体到单个队员的每个路段。然后——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闻漠北没吭声,董川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发现,最近一年里的比赛成绩里,弯道阶段成绩,跑的较之以往要好太多。你懂得,发挥那么稳定的战队,突然就变了,所以——”
董川辉清了清嗓子,没再往下说。
-
钟寒烟办公桌上此刻同样堆着一堆资料,这些还仅仅只是去年一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比赛资料。
赛事管理的工作除了需要跟主办方交涉确认各项比赛需要注意的事宜之外,还需要谋划一些新闻宣传稿,比如塑造队员的独特属性的相关宣传,简单点、专业点来说,就是立人设。
之前这些事情都没人来做吗?
钟寒烟将那一堆资料用手随意的翻了翻,挑了一本绿色封皮的来看。
竟然是一本赛车属性数据分析图,还配有三维立体的插画。甚至还有各个零件的剖面图,条条框框里还写着密密麻麻的数据。
钟寒烟愣了愣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拿着那本资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立在了闻漠北的办公室门前,抬手曲起指腕敲了敲门。
“进!”是一道低沉略带清冽的男音。
钟寒烟推门进去,接着反手关上了门。
这是她第一次进闻漠北的办公室。
进门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超大的海报,几乎占满了整面墙体,上面是极光的所有赛车队员。背后是一辆蓝色的F1级赛车,闻漠北就立在所有人中间,两手靠后支在车身上,慵慵懒懒的身子向后半椅着。
除了这幅海报比较惹眼,其他的陈设,都比较简单。
沙发,桌椅,资料柜。
没有一点的冗杂多余。
午后的阳光特别好,透过窗将整个办公区域照的十分亮堂。
就连闻漠北撩起眼皮看过来的目光都是暖暖的,带着温度。
“怎么了?”
闻漠北看了眼人,淡淡开口之后,就继续低头看自己的资料了。此刻他脑中正在回旋着刚刚董川辉的那番推理和进展,虽然没有真真切切的证据,一切全凭推测,但是也并非不无道理。
钟寒烟走到了闻漠北办公桌跟前,拉出旁边的椅子,自顾自的坐下,将手里拿着的资料放跟前,两手交叠平放在了眼前的桌面上,然后下巴颏支在上面,一副尤其乖巧的样子。
闻漠北半天没有听到回答,循着寂静办公室发出的动静,再次抬起头,然后刚好撞上一道盯着自己的目光。软软的,安安静静的。
习以为常一般,也不觉得自己有多突兀。
闻漠北愣了愣神,紧接着胸腔一震,似乎是笑了。将手里的笔放下,若无其事的轻按了下太阳穴,又对上那道软软的目光后,终于开了口:“钟小姐平时都是这么盯人看的吗?我觉得,我们应该没有这么熟。”
“是啊!”钟寒烟的声音轻飘飘的,从下巴颏几乎磕在桌面上,到支起了一只胳膊,托着下巴,“都被你这么刁难了,怎么能算得上熟?”
闻漠北闻言挑眉,“我怎么刁难你了?”
“漠北哥哥!你一点都不好。”钟寒烟目光虽然盯着人,但是空洞的很,看的有点远,“言而无信。”
闻漠北直接笑出了声,接着便敛下了上扬的唇角,声音轻描淡写,“觉得不好,可以选择走人。没人逼着你留下来。”边说手下还边翻着资料。
闻漠北心里通透的跟明镜儿似的,刚刚的笑,是在讥讽钟寒烟之前的欲拒还迎,一度让他觉得还不错,挺上头。可这才几天,就按捺不住的撒起了娇。
他自认拿准了人的心思。
追人,尤其他闻漠北,哪儿能那么好追。
“没有,我想做好这份工作,”钟寒烟表情认真的打开面前的那本资料,推到了闻漠北跟前,“只是有点疑问,像这种的设计剖析图,也是赛事管理的工作范畴吗?咱们之前的赛事管理是谁,我想去请教一下具体工作流程。”说完钟寒烟扯出来一个礼貌疏离的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闻漠北轻眯起眼睛,突然有那么一瞬的错觉以为面前的人,刚刚和现在,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感觉转瞬即逝,他觉得自己可能太累了。
接着垂眸重新拾起手边的笔,一手揉着眉间,一边继续低头写东西,突然也觉得自己刚刚情绪来的有点失常,“之前赛事管理的工作一直是由我来做的,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就好。”
声音恢复了以往的轻淡。
的确!
极光赛车俱乐部赛事管理的工作具体来说,之前真的是没有专人来负责,甚至连一个专业的新闻官都没有。那这些工作之前都谁来做?
的确是由老板兼队长兼队员的闻漠北亲自来做。
他涉及的领域很广,甚至不止这些,赛车维修,设计也都懂一些。
所以在他让刘真真将赛事管理的有关资料拿给钟寒烟的时候,的确是忽略了这一点。
他还真没想过从这方面来刁难人。
闻漠北想到了什么,顿下划在纸张上的笔尖,抬起了头,“你的工作只需要处理一些比赛时候对外与举办方的交涉就行,给你的那些资料里有一些是讲解这方面需要注意的事项的。”说完他盯着人顿了两秒钟,然后继续,“新闻官方面的工作内容你也看一下,至于其他的——”说着闻漠北目光移到了钟寒烟拿过来的那份资料上,接着拿过放到了自己桌角的一边,“你就先不用管了。”
这些东西让一个女孩子来看,的确是有点难为人。
下班时间到钟寒烟就十分准时的出了俱乐部门,已经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董川辉紧随其后,透过车窗瞄了眼阴下的天,接着开车从钟寒烟旁边一扫而过。男人手扶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打出租车的姑娘,禁不住啧了一声,觉得这姑娘太不会利用好时机。眼看这天要下雨了,漠北还在加班,她干什么下班这么积极,墨迹一会儿加个班,再赶上下雨走不了人,多好的独处培养感情的机会?
啧!
想到这里,董川辉又摇了摇头,方向盘一转,出了巷口。
闻漠北在整理的,是一份接下来需要用到的比赛资料。
走出办公室,开始下楼的时候,整个楼栋里,空荡的没有一个人。
闻漠北走下二楼楼梯,原本准备一直向门口要走出去的,却因为不经意偏头看了一眼一楼没关门的办公室,又因为不小心瞄到那副被拼完整的拼图的时候停住了脚步,转了方向。
几步过去,立在了拼图跟前。
剩下的几块,虽然不多,但是这可是赛车王迅风十二宫的立体拼图,他承认自己是赛车设计入门者,所以才花费了将近小半年时间,才将一套十二宫,拼到了这个程度。他明明前几天还看到剩余的最后一宫缺着,想着自己抽个时间,再研究研究。
想到这里闻漠北拿出旁边柜子里放置的拼图模型数据图,拼接部分呈现的数据......竟然,一、点、没、差!
闻漠北挑了挑眉。
第8章 影子 他回国了
“漠北,还没走啊?”
说话的是程石,也就是钟寒烟那天在赛车训练场见到的那位程老师。
极光赛车俱乐部请来的,资历最老的技术研究师。
他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就是——
程阳的亲哥哥。
程阳出国的第二年,哥哥程石就被极光俱乐部老板,闻漠北花费高昂的代价,留在了身边。
大家都说他这是爱屋及乌。
睹人、思人。
而钟寒烟的到来,更加让大家确切了这一点。
闻漠北听到背后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数据图,转过身冲人笑过喊了声:“程哥!你什么时候过来基地的?我还以为就我自己一个人呢,都准备要锁门走了。”
“刚刚就过来了,这不是下个月就是季度赛么,过来看看你这边有什么需要我来配合的。”程石说完瞄了眼闻漠北背后的拼图,眼里透过一丝赞赏,想着竟然真的让他给拼好了。
闻漠北顺着他的目光再次转向身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尴尬的说:“让你笑话了!”他以为拼图,是程石刚刚过来闲着没事,帮他拼好的。
“挺好的,笑话你什么?真是越来越优秀了!搞设计的事情,我看闻队长还是不要来抢我们的饭碗了吧?”程石说着笑了起来。
闻漠北淡笑了声:“哪儿能,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晚饭还没吃吧!”程石冲大门口偏了偏脸,“一起去吃点儿?”
“行,吃点就吃点。”闻漠北几步过去,“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按你的口味来。”
两人进了一家西餐厅,各自要了一份牛排套餐。
“明天开始是不是关于比赛的各种外宣策划,还有车手训练,比赛注意事项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要开始做方案规划了?”点的餐还没上来,程石挪过手边的咖啡,轻抿了一口。
闻漠北半靠着沙发椅,两手臂抱着环于胸前,但是依旧不耽搁他看手机。
闻言掀起眼皮看了眼对方,嗯的应了一声,“昨天就安排训练了一场了,效果还不错。”
“哦,怪不得。”程石将咖啡杯子放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裂开了嘴角沉沉的笑,“那天去展厅的小姑娘,是不是你带过去的?”
闻漠北闻言一哂,滑动手机屏幕的指尖顿在那里,故作的问:“谁?什么姑娘?”
程石切了一声,“你小子装什么迷糊?”
闻漠北直接扬起了嘴角,也毫不避讳,“哎呀哥,你知道就知道了,干嘛还说出来。”
程石将咖啡送往嘴边的动作顿了顿,状似无意般说:“昨天我还跟程阳通了电话,她还问起你来着,我跟她说这边都挺好的。让她不用担心,好好发展。”
“程哥!”
闻漠北一句程哥将氛围尴尬的停在了那里,没对刚刚的话做任何回应,而是直接转了话题,“那小姑娘一路追到这里,又是设计巧合,又是设计偶遇的,也挺辛苦的,”说完自己兀自笑了起来,“关键是长得还挺和我胃口,”闻漠北端过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接着放到了桌上,目光盯向了对面的程石,“你知道我这人容易心软......”
容易心软?
程石闻言无声的干笑起来。
他何曾心软过?
闻漠北话虽然没说完,不过程石似乎已经是领略到了几分。
可说这话到底是想让自己传话,用来试探程阳,还是别的什么,竟让他有点分不清。
有些话,也没再继续往下说。
气氛有点微妙,刚好这时服务员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先生你们好,请用餐。”
“好的,谢谢。”闻漠北帮忙服务员端下其中的一份,直接推送到了程石的面前,“程哥,用餐。”
-
钟寒烟刚到住处,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来电,她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你好。”
“你好,是钟小姐吗?”
手机里是个男音,虽然不甚清晰,但是钟寒烟似乎下一秒就猜到了是谁,自从那次意外,听力有了缺陷,她对声音就格外的敏感,“你好,是维修中心的李师傅吗?”一边接电话,一边换下了鞋子,“是车子的事情吗?”
“是的钟小姐,是这样的,您这款车子我们弄来了原厂的喷漆,和尾灯,但是像缓冲垫,保险杠,排气筒,□□,还有一些小的零部件的一些东西都停产两年了。我选了同级别配置的别的厂家的,您看可以吗?”
“......”
手机另一边的维修师傅,没有得到回应,停了几秒钟,继续说:“可以吗钟小姐?可以的话给个回复,我们就开始动工,”说着顿了顿,“...不行的话,那、那您只能去别家看看了,说实话,我们这边弄不来的,别家也弄不来。”
“......”大约过了半分钟,钟寒烟方才出了声,“那就开始修吧,就这样好了。”
语气透着一丝别扭,虽然不满意,倒是也没忘记说声谢谢。
放下手机,小猪就喵喵喵的几声跑到了钟寒烟的眼皮子底下,仰着小脑袋要吃东西。
她的好友朱珠同学工作单位似乎有点变态,每天都不能准时下班,所以几乎每次钟寒烟已经到家了,她人都还没回来。
将包包扔到一边的沙发上,钟寒烟停在沙发旁边的角柜跟前蹲下身子,拿猫粮。
将小猪安顿好之后,她方才给自己冲了个澡,然后就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随意的换着频道,不想动。
因为工作的原因,她被交代没事可以多看一些赛车比赛的报道或者直播录播比赛最好。
拿人钱财,受人差遣,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
平时电视开着只是摆设,这次钟寒烟调在了体育频道,一边抱着薯片一片一片的往嘴里放,一边时不时的去瞄两眼。
是往日的一场比赛回放,钟寒烟特意将声音调大,整个客厅几乎被电视里解说员的声音给充斥了完全,甚至说有点刺耳。
但是钟寒烟听着就刚刚好,没有什么不适。
赛车现场很酷炫,车道两边站满了各自车队俱乐部的应援粉丝,扯着横幅。加油声混着赛车发动机的嗡嗡声,让人热血沸腾。即使不在现场,隔着屏幕,就已经能够让人感受到速度所带来的不一样的视觉体验。
钟寒烟是第一次看这种赛事,由一开始的心不在焉,在一片欢呼声中,稍稍摆正了一下心态。
“刚刚一个完美甩尾通过弯道,一连超越三个对手的是Mot常驻之星,Tolik!”
解说员此刻似乎很亢奋。
钟寒烟将夹在齿间的薯片一口咬下,似乎有点分神的想到了别的什么,低头看了眼手里捧着吃的津津有味的东西,心道,这么快就打了脸,那丫头回来铁定说她。因为买来的时候,她的确信誓旦旦的说了不会吃的。
与此同时,门刚好被人推开,但是电视声音过大,钟寒烟根本没察觉。
朱珠进门瞧了眼沙发上窝着的人,戚了戚眉,觉得声音聒噪了些。“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禁不住低声呢喃了句。
然后钟寒烟在一分钟后,手中的薯片包就被人给夺走,朱珠大手一挥丢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掐着腰,盯着钟寒烟一字一顿:“拜托,姑娘,咱...能不能有点志气?”
钟寒烟转过脸,看了眼来人,一把又拿了过去,嘴硬,“要志气做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
直接抓了一把薯片,往嘴里塞,扭着头向上撩起眼皮,冲居高临下对她瞪眼的朱珠俏皮的挑了挑眉。
接着转过脸继续盯她的电视屏幕,随意瞟了眼,似乎是到了最后各个俱乐部队员离场的环节,举办方附加的一点后续采访之类。
正在采访的,刚好就是刚刚令解说员十分兴奋的那个车手,叫什么名字钟寒烟也没用心记,瞟了眼就继续低头看过抱在怀里的薯片,在她伸手用指尖去夹薯片的时候脑中一闪而过刚刚屏幕中在被采访队员背后的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让她直接弹坐起身,一包薯片,更是撒了一地。
她大步走近盯着屏幕,但是刚刚采访的画面一转,已经切换到了另外的场景。
她没有失落,而是仔细盯着字幕条,找到了俱乐部车队名称,又确定了下是哪场比赛,就踩着撒了一地的薯片,找笔记本电脑去了。
被留在原地,气的已经快炸毛的朱珠终于开了口:“我说你大爷的,你没志气吃就吃吧,怎么还糟践起来了?我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大小姐!”
“放心,”钟寒烟原本盯着电脑快速打字的眸子轻瞟过来,带着一丝清冷,刚刚的俏皮一扫而空,“明天,我吃的用的,都会全部还你的。大小姐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这点你还不了解吗。”
“......”
其实朱珠话出口就觉得有点过了。钟寒烟的为人处事,初中时候就领教过,她怎么又会不知道呢?那年她初三,钟寒烟初一。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出落的十分漂亮,吃穿用度皆是上乘,入学就招惹了不少的目光。
她待人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至于便宜,她真的不会占。应该说是不屑于占。而且总能让人感觉出来一丝距离感。一个小姑娘,心思就很重,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变脸,还尤其的快。就像现在。
钟寒烟,此刻情绪似乎有点异于平常。往常可以没脸没皮,但是就在刚刚,她突然就不想了。
手下一个回车键敲开,刚刚的那段赛后采访在笔记本小巧的屏幕上再次回放。
这次她看的真真切切,黑色的运动装,一头干练的短寸,侧脸看去,似乎黝黑了不少。
已经是半年前的比赛视频。
原来他,早就回国了。
第9章 影子 要乖
钟寒烟起了个大早,她好久没失眠过了,昨晚失了眠。
黑眼圈用粉饼遮了又遮,方才看起来没那么明显。
到俱乐部的时候,大门都还没开。
她乖巧的蹲在门口等。
没吃饭,但是并不觉得饿。
闻漠北每天来的都很早,今天也不例外。但是他没想到会有人来的比他更早,在看到蹲在门口背对着人的小身板的时候,眉毛诧异的向上一挑。
他没吭声,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摸着钥匙。
动静不大,钟寒烟没注意到这边。蹲在那里,手上捏着一截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地上戳着画着什么。
闻漠北将门打开,用手中钥匙扣敲了一下铁艺的门框,蹲着的小姑娘这才有了反应,立起身,扭头看向身后,冰冻了一晚上的面部表情,在看到闻漠北的时候,似乎方才有了松动,“漠北哥哥。”
闻漠北往里面偏了偏脸,示意人进去,自己率先长腿一迈,跨进了门内,“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闻漠北说着扭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唇色淡的,似乎没什么精神。但是刚刚看到自己的时候,两只眼睛却是熠熠生辉。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轻笑起来,接着问:“是着急想见什么人?”
钟寒烟嗯的应了一声,没有否认,“就是,想见你——”
“每天都见,还这么想,嗯?”闻漠北突然停住脚,侧转身看向钟寒烟。嗯字尾音上挑,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蛊惑和吊儿郎当。
而其实这一句话的后半句,[跟你说点事情]三个字,此刻正含在钟寒烟的嘴里,还没说出来。
她被打断了。
他们在上着二楼楼梯,因为怕听不清人说话,钟寒烟跟着人亦步亦趋,离得很近。因为近,闻漠北的突然侧身,直接导致愣了一下神的钟寒烟踉跄的向后退了一下,倾身就向后倒去,钟寒烟惊的喊了声“漠北哥哥”,手下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抓闻漠北的衣服,稳住自己。
但是她抓不住,反倒是闻漠北一个眼疾手快,一把扯过那只伸在半空中无助的手,拽着一个用力,将人扯进了怀里。
-烟烟,烟烟?你还好吧?
-送人去医院,快点!
-烟烟耳朵流血了,都是你,孩子出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喂!120吗?
-快点来救人,华宇圣庭177号!快!
......
钟寒烟耳边嘈杂。双手攒着手里的衣服不放。
闻漠北十分不耐烦的喂了一声,“至于吓成这样?抱够没有?”接着上手就准备将人往外推,但是手刚抓上钟寒烟的肩膀,湿湿的触感就令他产生一丝诧异,“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衣服都能渗透,抓上去潮潮的。
这时钟寒烟混沌的脑袋方才澄清了不少,耳边的嘈杂也开始散去,低低的出声:“我没事,谢谢。”手下一并丢开抓着的闻漠北腰间的衣服,稍稍立稳了身子,拉开距离,终于抬眸看了眼人,“不好意思。”
闻漠北轻捻了捻指尖,刚刚抓过的那只手连同刚刚的汗腻,似乎还留存有一丝余温。接着便重新抄进兜里,转过身继续上楼,“......”
走了几步,转过弯的时候,发现人没在身后跟着,目光身后扫了一眼,看到人在那发愣,耐不住的喊了声喂!“走不走?”
钟寒烟根本没听到。
闻漠北也想到了原因,略显挫败的继续走,没再等人。自己都想不明白刚刚为什么非要喊那么一声,明明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喊她过来做什么?陪他一起走这段路吗?一起进办公室吗?可办公室也不是同一间。
闻漠北一路进了办公室,没再回头。翻开资料看了半天,都心不在焉的。
怎么能出那么多的汗?
那么多的汗,肯定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
脸色泛白,嘴唇都是白的没有气色,肩膀一把就能抓住,瘦的可怜。突然想到许久以前有人在他耳边说什么一女粉丝为了他愣是从一百二十斤减到了七十多斤,每天只吃一颗苹果,一杯奶,饿不死就行。两个月的时间......
有病!
想到这里,闻漠北敲击键盘的手顿下,目光刚移到桌边的那包董川辉分给大家的小苏打饼干的时候,门就被敲响了。闻漠北目光挪到门边,“进!”
钟寒烟背着包包,明显是没进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过来了这里。
闻漠北盯着那张过白的小脸,淡淡的开口,“怎么了?有什么事?”
钟寒烟走到闻漠北办公桌跟前,立在那里,也不坐。闻漠北目光瞟了眼她那身淡淡的,鹅黄色的裙子,继而一带而过随意披散,没再竖起马尾的头发,以为人没听清,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了?”
“我需要预支一部分工资。”钟寒烟的话不温不热,不拖泥带水,很明确。
两人四目交接,闻漠北顿了两秒,收回目光重新落到了电脑屏幕上,“没有这个先例。”态度很坚决。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一直在绕着钱打交道,闻漠北心里突生了点不爽。
搞得她好似真的只是缺钱罢了。
“......”
钟寒烟立在那里没接话。
整个办公室空间静的就只剩下闻漠北敲击键盘的声音。
啪啪啪的响。
越来越响——
大约过了半分钟,最后终于戛然停止。
闻漠北指尖依旧停留在键盘上,额头偏黄的刘海似乎稍稍有点长,已经刮到了眉梢,目光一凛,再次抛向立在跟前的钟寒烟,开口问:“预支多少?”
钟寒烟顿了顿,“十万,可以吗?”
闻漠北嗤的一声笑,随手翻了下桌角放置的日历册子,像是听了个笑话,接着拖腔带调,一字一句,“今天二十号,上班第七天,工资预支十万,我拿什么相信你?银行贷款还要看是否有房子,车子用来作为抵押,你有什么?嗯?”闻漠北尾调上扬,直接仰身靠进了沙发椅子里,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声音不大不小,字字没给人留脸,“那辆破mini吗?”
“......”
钟寒烟忽闪着两只眸子,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样扫着下眼睑。
他说的都对,无以反驳。她的确什么都没有。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
闻漠北盯人的眸色一暗,似乎终于抓住了某个点。
原来是这样,他想。
-昨天我还跟程阳通了电话,她还问起你来着,我跟她说这边都挺好的。让她不用担心,好好发展。
这是程石昨天跟他说的话,他一字不落,记得很清楚。
呵!
想到这里,闻漠北嘴角漫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长的么,也还行。不过,你确定,要以身抵债?”
“......”
钟寒烟一愣,他是不是——理解错了?
清早的阳光透过窗,来的有些迟,一缕打在闻漠北小半边侧脸上,光色晕开,漂亮的很。
-烟烟,你还小,不懂事。
-乖,听话。
一个熟悉的音色温柔的交错在耳边,像历经打磨包浆过的一块良玉,贴在手心,软软的,沁人心脾。
小吗?明明,都已经快成年了。
而现在,已经成年了。
他回国的半年里,一次都没有联系过自己。
他说的不可以。果然是认真的。
为什么?她明明长大了的,有些事,是可以的。
一直以来,说不可以的,明明都是他。
“可以吗?”钟寒烟反问。
“可以,当然可以。”闻漠北吊儿郎当的声音轻飘飘的,盯着人没放,回应的干脆,勾着指尖,“过来!”
钟寒烟眨了眨眼,看不出来情绪高兴与否,挪着脚步绕过办公桌走到闻漠北跟前,那缕照在闻漠北侧脸的阳光,也映在了她的半边裙子上。此刻就连说话的音色,似乎都变暖了,“干什么?”
闻漠北伸过手将人轻轻往怀里扯,但是没得逞,钟寒烟只是踉跄了一下,手扶住了沙发扶手的地方,闻漠北挑眉,“不是要以身抵债吗?”
“......”钟寒烟稳住身形愣了愣神,啊了一声。
闻漠北失声笑了起来,似乎对反应还挺满意,淡淡的说:“好了,我喜欢循循渐进。”接着目光冲门边示意了下,“回去吧,今天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发我个支付宝账号,等下我把钱转你。”说完又继续啪啪啪敲键盘去了,他今天真的很忙。忙方案,忙策划,忙比赛。钟寒烟一个新入职的菜鸟,他还真没想过去指望。
钟寒烟扯了扯嘴角,露了笑,嗯的应了声。
在钟寒烟快走到门边的时候,闻漠北又喂的一声,将人喊住了。钟寒烟转过身,“???”她想说她不叫喂,她叫钟寒烟,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烟烟。”她喜欢被这么叫。
“......”
闻漠北投过去的目光一闪,了然。
小姑娘谈情说爱,都喜欢喊个昵称,比如她嘴里的“漠北哥哥”。
听着,其实还不错。
“那......烟烟,早上吃饭了吗?”闻漠北听话的改了口。
“没。”钟寒烟如实回答。
闻漠北觉得自己料事如神,“不喜欢吃饭的姑娘一点都不可爱,懂吗?”说着瞥了眼办公桌角的那盒饼干,眼神示意,“把饼干拿走吃了。”
钟寒烟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我不想吃。”一点都不想吃。
“我不想说第二遍——”闻漠北说完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钟寒烟,语速很快,“做我女朋友条件很简单,第一,要听话,第二,要乖。懂了没?”
第10章 影子 字那么丑
钟寒烟盯着那包被自己带回办公室的小苏打饼干,盯了足足有十分钟,没吃。
接着手机铃声伴着震动在办公桌上动静不小,嗡嗡的响。
因为耳朵的问题,她的铃声,音量比平常人的要稍大些。
钟寒烟瞅了眼已经亮屏的手机,熟悉的手机号让她直接摁了挂断。
很快,铃声又响了起来。
钟寒烟依旧直接挂断。
之后办公室便重回了安静。
对方像是知道这惯有的节奏一样,没再打过来。
但是紧接着来了一道信息提示音,钟寒烟划开就看到支付宝消息提醒页面显示进了一笔款项。不多不少,刚好十万。
十万能做些什么?将三个月来住在朱珠那里,不管是消费也好,占用别人私人空间的补偿也好,房租也好,折合成一笔钱,会有多少?
消费方面钟寒烟心里有谱,但是邵城的房租正常一个月是多少钱?
想到这里,钟寒烟打开了手机软件管理页面,随便搜了一个租房子等生活用的APP,然后点了下载。
可能网速有点慢,下载的页面一直在打转,钟寒烟耐心的等。等待的空隙,指尖还不由得抠了两下那盒小苏打饼干的盒子,薄薄的塑封,被她无意识的弄破了一个口子。
用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终于下好了APP。
钟寒烟点开,翻了翻,找到租房子的页面,上下随意的划拉了两下,发现,标准的两室一厅一个月租下来是两千多块,条件好一点的,是三千多块。
朱珠的房子,是两室没错。但她只住了一间,那按照条件最好的算起来,一个月一千五百块的房租应该就差不多。
三个月就是四千五百块。
吃饭的话,她的饭量其实很小。原本出门的时候,身上是有点积蓄的,也就是最近几天才山穷水尽。
几天的时间,那就算是一千块好了。加上一点叨扰的费用,一共算两千块。
对了,还有车子。钟寒烟想。
车子还在维修中心放着,至于最终会花多少钱,她一直还没过问。
如果再算上维修车子的费用,会是多少呢?
这就贵了吧!
但是她很快又想起了维修师傅说的那句话,说车子维修起来,不值当什么的。
不值当去修的话,那应该会有多少呢?
想到这里,钟寒烟又上网查了查自己用的那款旧mini如今在二手市场的市值——
三万块钱。
这么便宜的吗?她开始怀疑刚刚下载的这个城市APP软件有问题了。
但是转念一想,车子已经有十年了,不是吗?
十年了呢!
时间好快。
那这样算来,维修费也不会很贵,一万块,应该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从朱珠那边搬出去,再给自己租个房子,一室一厅......
钟寒烟指尖迅速的划着手机屏幕,一排排的租房信息在眼皮子底下跑着,条件不错的,价位大多也就在一千五了。一千五,一年下来......钟寒烟估略的算了算,不到两万块。
钟寒烟关了APP,打开计算器,“四千五百块,两千块,一万块,两万块——”
这么算下来,钟寒烟盯着那个数字,突然就觉得自己钱借的好像有点多了。
多出来好多。
应该粗略算一下再开口的。
照目前情形,其实完全可以等着发工资,再稍微借点貌似就可以度过这一关的。
钟寒烟后悔刚刚冲动答应的事情了。
可以反悔吗?她想。
然后再把借过来的钱还回去一些。就说——用不了这么多。
刚刚的约定,可不可以换一个?
......
似乎有点奇怪。
她不是随便出尔反尔的人。
钟寒烟正想的出神,又一条消息提示音响起方才拉回了思绪,用指尖点开,是闻漠北发来的微信消息:
[无限极光]:饼干吃完了没?
钟寒烟愣了下,将目光转移到了刚刚还盯着看的那盒饼干,外包装已经被戳破了一个口。随即伸手过去拿到了自己跟前,然后另一只手打开旁边的抽屉,丢了进去。继而重新将目光放回了那条消息上,敲了几个字,发了过去。
钟寒烟放下手机,心想,算了,先这样吧。
虽然看的出来对方不过是临时会错了意,一时兴起。
可能、大概、或许过几天就......
何况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钟寒烟将手机丢到一边,从桌边那一摞高高的资料上面,随手拿过一份,翻了起来。
翻过第一页,就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数据分析,最下面还配着一张带数据的赛车图纸,字头标题写着“Mot”。
“Mot?”
钟寒烟轻轻,念出了声。
-
闻漠北打眼瞟了下那条回复过来的信息,仿佛意料之中,然后直接摁灭了手机屏幕,没再多加注意。
乖巧的女孩子多好,如果当初程阳有她三分之一的这般听话,他们或许就不会走到如今的这般分崩离析。
校园时期的爱情太单纯太美好,结局就是:要么足以能够让人铭心刻骨,皆大欢喜;要么足以能够让人痛彻心扉,令人惋惜。
他是后者。
程阳,似乎总是能够让他歇斯底里。
但是闻漠北直到后来的一天方才明白,原来真正的痛,是呼不出声的。
“砰砰砰!”
敲门声骤起,接着门就被人直接推开,进来了姜橙,前脚刚进门就嗷嗷的叫:“队长,你看Mot网上的宣发阵容没有?下个月的季度联赛,他们竟然撤去了Tolik和Reo两员大将,我操,他们是多有底气,多牛逼啊敢这么操作?瞧不起谁呢?”
闻漠北没有惊讶,手下点开电脑屏幕上一个文件夹,“不关牛不牛逼的事,正常策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正常策略?”姜橙上脚直接将一凳子踢到了闻漠北办公桌的跟前,一屁股坐上,“什么策略?”
闻漠北勾起唇角,移过目光看向一脸纯真到掉渣的姜橙,淡然一笑,“养精蓄锐啊!”
姜橙嗤的一声冷笑,“队长,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呢?赛车靠全年比赛积分,养他妈什么精啊!生孩子用吗?”
“......”闻漠北皱了皱眉。
“你觉得Tolik和Reo这次比赛是否参加,会影响到他们的积分排名吗?”闻漠北凉凉的丢出一句。
姜橙瞪大了眼,想了想,“哦,好像,还真的影响不到。”
“所以,”闻漠北指尖顿在电脑键盘上,再次将目光看过姜橙,“知道第二跟第一的差距了吗?”
姜橙说话不经过大脑,大着嘴巴,像是故意讨骂,“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闻漠北屏气,一双冷目从上往下将姜橙看了个透心凉,什么都没再说。
“......”姜橙忽闪了两下小眼睛,跟人相处久了,他自然知道自己队长的这个表情预示着什么,他肯定是说错什么话了,他需要赶快闪人了。然后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立起了身,“我去练车!”
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闻漠北看了眼被重新关上的门,手指尖扣了扣桌面,这是他想事情时候的惯有的动作,然后移动鼠标点开页面,很快找到了Mot的官方微博账号。
被置顶的第一条,是一张精美宣发海报,几位赛车手统一右胳膊肘间夹着头盔,站成一排,起步向前走的动作,海报上面配了几个简短的文字:“新鹰们,巢穴虽暖,羽翼已丰,预祝,凯旋。”
Mot惯有的风格。
其实刚刚姜橙说的对,即使再有底气,再牛逼的俱乐部也不敢这么操作,放着两员招牌大将不用,拉了一群小兵出来历练。他们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更不可能想着去瞧不起谁,轻敌,那是比赛的大忌。
肯定出现了不为人所知的内部情况。
会是什么呢?
原因自然不得而知,猜肯定是猜不出来的。
而闻漠北之所以刚刚那样对姜橙说,也是避免大家过于轻敌。
虽然他们两员大将是不在,但是他们整个团队依然是坚硬不好攻破的。
如果有特殊情况让他们不得不这么选择的话,那比赛方案上较之以往,他们一定更加的重视。
想到这里,闻漠北合上笔记本起身向门外走去,过去衣帽间,在路过钟寒烟的办公室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曲起指骨,敲了敲门。
没人应。
闻漠北直接推开门,一眼便看见钟寒烟伏案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的很是认真,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敲门声推门声,都没有注意到。
画什么呢?
闻漠北想起了她来上班的第一天,打扫干净整洁的办公桌上躺着的那张纸上,简单几笔勾勒出来的他的半边侧脸。
她还真是喜欢画。字写的那么丑,但是画东西怎么可以画的那么像。没道理。
但是闻漠北走到跟前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她没有在画,而是一张纸密密麻麻写的全是算法,公式,数据——
旁边放着一份资料,闻漠北看了看页头:[Mot之Tolic锦标赛用车调试模拟数据]。
钟寒烟白如凝脂的小手依旧在写写画画,而且看似并非毫无章法的乱画,数据写一堆不错,但是步骤清晰明了,她像是在推算一个什么数据。
“......”
闻漠北不由得挑了挑眉。
第11章 影子 他的地盘
闻漠北一直没吭声,侧着身子半坐在办公桌角,玩着手机,时不时斜着眸子会有一下没一下的瞟着看一眼钟寒烟笔下写的东西。耐心的在等。
钟寒烟写下最终的一个得数,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小数,最后圈了个句号。勾起嘴角,似乎对结果颇为满意。
其实她并非天生的就擅长计算这些逻辑性超强的密密麻麻的数据,只是从小耳濡目染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的就懂了不少。
在她八岁那年,在一辆mini车停到家门口的那天开始,一切仿佛就已经开始悄然改变。
干净斯文的男孩子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越过驾驶位置弯着头问立在大门口的钟寒烟:“烟烟?还记得我吗?”
钟寒烟对那个男孩子的印象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当时自然是不记得的。
钟寒烟认生,看了眼探出来的脑袋转身就跑进院子里,徒留男孩子在车上一阵清朗的笑。
隐约似乎还说了一句:“妈,好伤心啊,烟烟都不认识我了。”旁边驾驶位上坐着的,是男孩子的母亲。然后就听到她母亲像是笑骂了他一句什么。
可是钟寒烟跑的太急,声音远了就没再听清。
之后男孩子在钟寒烟的家里便住了下来,但是刚开始的几乎一整个月的时间里,钟寒烟都是躲着人。
只是偶尔会偷偷的看一眼。
不关乎其他,因为钟寒烟是家里的独女,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人,她只是有点不适应。
男孩子是过来这边上学的,借宿在这里。钟寒烟虽小,但是隐约能够察觉的出来妈妈跟他们关系很好。
然后三年的时间里,他们都在一起。
他计算能力很强,整间屋子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工科的居多。有事没事,总喜欢在纸张上写写算算。
还喜欢拼一些模型。
车子、飞机、房子等等,大大小小的拼图都有。
钟寒烟跟人熟了,男孩子写东西,或者看书的时候,她就会歪着头瞄上那么几眼。
还会偶尔有样学样的翻上那么一翻。
看到有的题空着没写,还会像小大人一样的指点提醒。
男孩子一开始只是笑笑,之后偶尔也会开玩笑的冲小钟寒烟说:“那哥哥不会,你来帮忙做一下好不好?”
钟寒烟拽拽的不搭理人。
男孩子叫Kiven,大家也都这么叫。从小在英国长大,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汉语说的也还算不错。
祖籍福建,陈姓,中文名叫陈漠围。
Kiven毕竟国外长大,中文很瘸,说不好,总是将有关wei和bei的字节发音混成一团,说的时候含在嘴里含糊不清。
不过日子久了,发音就慢慢清晰了一点。
而钟寒烟那天会故意被闻漠北的车给蹭上,那是因为在路过4S店的时候,隐没在车子后面的人同店员交谈的时候说了句车主是“漠北”。
她便以为真的是她的Kiven哥哥了。毕竟她长这么大,就只知道这个名字专属于他,而这两个字,除了在语文课本上,也只是在他那里听过。次数还很多。
想到这里,钟寒烟脑中再次出现了在比赛采访视频中看到的那个身影。
“漠北哥哥,”她禁不住直接轻喊出声,“你在忙些什么呢?”
闻漠北嗤的笑出了声,原本侧身半坐在桌角的身子直接扭转了过来,两手掌支在桌面上,嘴角勾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而他倾身突然的靠近,也惊得钟寒烟思绪七零八落,眨着双眼有点像是被吓到似的。
她的确是被吓到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旁边立着一个人。
“......”钟寒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闻漠北觉得自己应该绅士一些,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戳穿她。那多尴尬,小姑娘脸皮都薄。
只是突然觉得这小姑娘对自己的感情似乎到了近乎痴迷的地步,还是多多少少超出了点预料的。
“走,”闻漠北眯着一双桃花眼,没有因为刚刚听到的话而去打趣儿人,而是冲门口偏了偏头,说:“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钟寒烟放下手中的笔,将椅子往后面挪了一点地方,距离闻漠北突然探过来的身子稍稍拉开一丝距离。
“先不告诉你,到了地方,再给你说。”闻漠北勾唇一笑,转过身,一手抄兜就冲门口去了。走到门口,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复又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子偏过脸又看过钟寒烟,想着可能小姑娘觉得自己刚刚出丑了,有点不好意思,耐心的又叫了一遍:“烟烟,愣着干什么?走啊!”
“......”
烟烟两个字,悦耳又动听。
顿了两秒钟,钟寒烟晃了晃神,方才哦的应了一声,立起了身,挪着步子,跟了过去。
闻漠北带着钟寒烟来到了附近他们的俱乐部的专属车库,一排十几辆车子,他选了最里面的一辆黑色的,最不起眼的一辆。
普通款的奥迪,丢在大街上,没有丝毫辨识度。
“我们低调点。”闻漠北伸手打开驾驶座位旁边的车门,侧过脸在钟寒烟耳边声音略低的说,像是偷偷摸摸的要去做坏事似的。接着便将身子缩进了车子里,示意钟寒烟绕过车头,坐上来。
虽然在耳边仅仅说了那么几个字,但是闻漠北凑的太近了,呼出的热气喷的钟寒烟耳根发痒,让她禁不住边走边抬手揉了一把耳朵。
可能太过用力,原本皙白薄弱的皮肤,瞬间便红的不像样。
闻漠北瞄了眼车内后视镜,很快便注意到了钟寒烟此刻通红的耳廓,勾起一侧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闻漠北不是什么斯文的男人,斯文败类四个字里面,他最多占个败类。尤其开口说话,勾唇一笑,痞气顿生,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不是个省油的灯,坏坏的。
但他外表那种天生的矜贵气质,乍看之下,那稍长的刘海,皙白的皮肤,一举手一投足,如果用摄像机录下来每一帧都可以拿来当壁纸。是帅气男人中,为数不多的极品那一类。
根本不沾败类的边。
只要他不笑。
闻漠北驶上马路,没有以往那般方向盘一转,瞬间风一般的飘过。而是车开得超乎寻常的慢。
倒也不是因为旁边坐着钟寒烟,他只是觉得既然伪装,就得伪装个彻底。职业赛车手的端倪,不能被人给瞧出来。
毕竟,接下来要做的,是坏事。
当坏人要有当坏人的职业素养。
前路越走越狭窄,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口。
虽然地方偏,但是远远没有出市区。
闻漠北将车子停在右边靠墙的位置,再往前几步的距离就是一面大门,围墙里面嗡嗡嗡的赛车声很大,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几声扯破嗓子般的吆喝。
围墙里面像是一处练车场地。
大门正对着的是一个地下停车场入口,中间就隔着一条路。周边停了不少的车子,还有不少人围在附近扯着横幅,带着夸张的粉丝应援头饰,闻漠北钟寒烟他们在这里,根本就不显眼。
没人注意的到。
“这里是练车场?”钟寒烟透过车窗四周看了看。
闻漠北嗯了一声,“烟烟猜对了!就是练车场。”
“......”钟寒烟禁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道,这还用猜么?大门口堵着的全是粉丝,一个穿着赛车服抱着头盔的赛车手打扮模样的男人刚刚从车前面走过。“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刺探敌情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闻漠北毫不避讳,直言相告。说着手下从方向盘旁边的置物盒子里摸出了两颗糖,接着伸开手送到了钟寒烟的眼皮底下说:“要吃吗?”
钟寒烟果断的摇了摇头,“你吃吧,我不喜欢吃糖。”
闻漠北皱了皱眉,像是自己失了算,重新将手收了回去。
女孩子不是应该都喜欢这个的么?
算了,自己吃。
钟寒烟眨了眨眼,偏过脸看着闻漠北一点一点拨开糖衣,直到放进了嘴里。
-来,烟烟,吃糖。哥哥要去上学了哦,在家乖乖的听话。
-诺,哥哥给你买了糖。这个暑假哥哥不在,要听话哦~
-......
她讨厌吃糖。
别人吃糖都觉得是甜的。
但是钟寒烟印象中的糖,总是跟离开和分别有着关系。
一点都不好吃。
是用来骗人的。
“烟烟,我有那么好看么?”闻漠北鼓动腮帮子嚼着糖,这是他惯有的吃法,嚼的卡兹卡兹响,原本目视前方的双眼,转而扭过来与钟寒烟盯着他的目光相对,随即嗯了一声,尾调上扬,像是有着说不尽的怡情缱绻。
钟寒烟盯着人眨了眨眼,似乎倒也没有不好意思,情绪令人出乎意料的平淡,轻轻的哦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
禁不住让闻漠北陷入了自我怀疑,是吃相有问题?随即将嘴里的糖咽下,目光再次直视前方。
钟寒烟双眼转而同样投向了车窗外。
车子周边距离赛车训练场大门的不远处来了几个小姑娘,带着头饰,手里各自拿着一块画满了花花绿绿字眼的牌子。似乎牌子还都宝贝的很,一个个的抱在怀里。其中一个小姑娘像是要整理衣服,方才不得不将牌子侧着靠墙,立在了那里。
钟寒烟原本只是心不在焉的瞟了那么一眼,但是接着便重新将目光放到了那个侧着正对着自己放的牌子上。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英文名字“Tolic”,好熟悉!
熟悉到钟寒烟在下一秒便想到了,偏过脸直接问闻漠北:“这里是Mot俱乐部的赛车训练场?”
闻漠北有点讶异的淡然一笑,嘴里不知何时又放进去了一颗口香糖在嚼着,轻轻点头赞赏似的嗯了一声,目光依旧直视前方,“看来是用心了,功课做的不错!”一个外行的小姑娘,俱乐部名字都可以张口就来了。
而钟寒烟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昨天晚上才知道Kiven哥哥多半就在这里。她都还没来得及,还没做好准备,还没勇气去面对他早就回国的这个事实的时候,竟然就这样被人给带到了这里。他的地盘。
第12章 影子 过来
“走,我们下去。”闻漠北竖起半边的领子,微微低着头,看了眼忙着给自己找东西当遮挡物的钟寒烟,“你不用,没人认识你。”
“......”钟寒烟顺手将车里放着的一把遮阳伞拿了出来,寻了个说辞,“我心虚,不想制造麻烦,还是小心点吧。”
闻漠北笑笑,没再吭声。他自然是知道她的紧张,她的小心翼翼都是因为自己,只是不想给自己制造麻烦罢了。
闻漠北下来车子,两步就走到了一个卖Tolik应援物的摊贩跟前,两只小老虎的眼罩面具看上去让人甚是满意。闻漠北当即买了下来,自己戴了一个,转过身冲刚下车的钟寒烟招了招手,“过来!”
钟寒烟走的有点慢,结果还是闻漠北上前了两步,将人扯到了车子一侧隐蔽的地方,先是捋了捋钟寒烟垂在额前的刘海。
一点一点,指尖刮蹭着皮肤,软软的,钟寒烟掀起眼皮向上看了眼人。
不知是距离离得太近,还是因为天气热,又或许是因为别的,钟寒烟鼻头上生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闻漠北撩过她刘海的指尖向下,一并将那层薄汗也给轻轻抹掉,轻微的碰触令钟寒烟稍有些不适应的将眼神晃到了一侧,一并向一边偏了偏脸。除了Kiven,她从没跟别的男人这么亲近过,短短几天,就已经发生了几次,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让人不适应。
“你怎么这么虚,这么爱出汗?”闻漠北嘴下不饶人,说是调侃,听起来又似是而非的像是一本正经。
“你才虚!”钟寒烟再次看向人,可话一出口后知后觉的品出了一丝不对劲儿,一把扯过闻漠北手里的另一只眼罩,淡定的走向了一边。
闻漠北微低头用舌尖舔了下被眼罩划了一个小口子的拇指,啧了一声,心道小姑娘人不大,脾气倒不小,撩起眼皮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人,后脚跟了上去。
什么虚不虚的,钟寒烟心理别扭。
可闻漠北似乎根本没往别的方面想。
但是钟寒烟走了没几步就折回了头,虽然带着眼罩,但是依旧像是被人发现了似的,刚好跟后脚跟着他的闻漠北撞了个满怀。
“没事,”没等钟寒烟开口,闻漠北上手直接揽住了她的肩,翻转过她的身子,直直的向前推着人走,微微倾着身子低过头贴在钟寒烟的耳侧说:“别怕,有漠北哥哥在呢。”
钟寒烟下意识的斜过脸上挑起眼尾看了看人,闻漠北虽然目视着前方,没看钟寒烟,但是像是察觉到了投向这边的目光,扬起嘴角,笑的肆无忌惮。
胆小鬼。
钟寒烟的样子让闻漠北突然想到有一次在学校里程阳被误锁进了教室,好巧不巧的当时还停了电,小女生胆子小,吓得似乎当时就哭了。
记得那是一次年级联谊会之后,具体原因也记不清楚了,反正是人锁在了教室里。
其实原本是没停电的,闻漠北起初陪着她在门外一边哄着人一边等人过来开锁,两人说着聊着,气氛还不错。闻漠北使坏,还讲着鬼故事故意吓人,但是他没想到突然就停电了,整栋楼乃至整个校园都是黑漆漆的。
没有一丝亮光。
原本还好,可这一停电,他记得当时程阳应该是真被吓到了,喊他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发颤,带着哭腔。一遍一遍说着好害怕。
让他好一番的哄。好一番的道歉。
最后终于等来了人,开了锁,手电光照到她的脸上,果然湿湿的一片,都是眼泪。
然后就是之后几天没搭理人。
把小姑娘惹恼了,操!依誮
之后闻漠北记得一连给人带了几天的早餐,关系方才稍稍缓和。
可就是那么一个胆小的姑娘,只身一人,毕业就选择了出国。
她明明那么胆小。
他想不明白,也猜不透。
闻漠北一手揽着钟寒烟的肩转身穿过中间的那条路,进了旁边的地下停车场,原本亮堂一片的视线瞬间暗了不少。
可就算是地下停车场,偶尔也是会见一两个搞偷拍的职业人员猫着腰,拿着相机,试图伺机行动。
又不是跟拍自己,闻漠北才不管。
在战队利益面前,他是绝对的自私的。
恨不得这些个搞偷拍的,搞绯闻的,编辑乱七八糟新闻的多写点他们的故事,花里胡哨的多搞点,最好能够影响到他们。
另外就是可以看的出来训练场设在临近市区,就是会有这么一点不好。难免会惹人围观。
当然极光俱乐部也避免不了这种情况,但是天高路远,她们没条件这么猖狂。不通公交,路还不好,实实在在降低了不少的干扰。
“来!”闻漠北用气音同钟寒烟说了一个字,手下拽着人来到了一辆车的侧面,然后半蹲下身,直接靠在了那里。
地方很隐蔽,车子似乎也是他们废弃的旧车子。根本不会有人往这边来。
钟寒烟同样靠在车身上,偏过脸上挑着眼尾撩起眼皮盯着闻漠北,“我们是在偷窥吗?”
闻漠北闻言冲人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虽然是这样,但是动作迟缓,丝毫看不出来有紧张感和心理负担。
接着狡黠一笑,证明钟寒烟猜对了。
他们就是来偷窥的。
而且丝毫没有行此番劣行的觉悟。
钟寒烟少见的勾起嘴角,笑的不着痕迹。但是没想到却是被闻漠北给逮了个正着,邪魅笑着,“刺激吧?权当带你出来约会了。”
钟寒烟原本只是竖着耳朵随便听着,但是听到约会两个字的时候啊的一声再次看过闻漠北。
而闻漠北直接上手一手揽过她的肩,一手将人嘴捂了个严实,接着偏过身子凑到了车尾的地方竖起了耳朵。
不远处,隐约能听到两人在对话,声音很小,但是断断续续的,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你俩怎么回事?”
“没事啊,我俩好着呢。”声音听上去漫不经心的,毫不在意。
“你意思是你俩好着呢,老板故意要撤了你俩的比赛,是这个意思吗?”
“那——这事儿你得去问老板。”刚刚的漫不经心语调转而上扬,透出了点似是而非的嘲讽。
“Tolik!”问话的人似乎急了,“麻烦摆正你的态度OK?”
“我态度不够正吗?”Tolik反问,声音转而变大,“他妈的Reo你怎么不问?首先你态度正吗?”接着传来一声脚踢在车身上的闷响,“你们他妈的第一反应就觉得问题出在我身上,就只知道来问我,Reo呢?你怎么不问问他?”
“你意思是我在针对你是吗?老板在针对你是吗?”问话人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气,继续按捺着脾性,“我刚刚一开始问的是不是说你俩怎么回事,我有针对你吗?”
“......”被问的Tolik没再接话。
冷场了大概半分钟——
“祖宗,临比赛你们搞个这么大一个乱子,都不许问问了是吧?”最后那人直接发了火,吼了出来。
问Tolik话,此刻已经正在发火的人,闻漠北是知道他身份的,是Mot的经纪人赵波,略有点小名气,据说曾经带过一线艺人。
其实确切来说是俱乐部安排给Tolik的独家经纪人。但是他似乎并不领情,从来不承认。
对人爱答不理的。
因为他粉丝多,活动多,除了比赛以外的闲杂事情太多,都需要维护,可以说是Mot老板特意关照的。
几年来,Tolik在Mot的地位特别的稳固,直到两年前Reo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平衡。
Reo是个只知道闷头干的无聊透顶的一个家伙,除了赛车,就没有别的心思,没有别的事情。
两人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其实对于专业的比赛车手来讲,其实俱乐部老板肯定是更赏识像Reo这样的人才的。
但是鉴于Tolik,也没表现的太明显。毕竟这位也是极有天赋的。
这件事情闻漠北一直都知道,外界其实传的也有。当然Tolik也不是傻子,心里门儿清。
两个人有矛盾。自从Reo来了,Tolik心里就已经开始了不平衡。
Mot皇太子独一份的桂冠,直接消失没有了。强烈的落差,开始让他不舒服起来。
但是以往听说的也只是两人之间的小矛盾,无伤大雅。时不时的偶尔还会说笑在一起,媒体说起来都道是“兄弟窝里斗,出门还是一家亲”。其实情况貌似根本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看来偶尔在大众面前的说笑,才是做做样子罢了。
原本这次两人比赛的缺席,闻漠北也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的,毕竟是需要一致对外的大事情,哪里容得下玩笑。
却没想到竟然会竟是因为两人的关系。
切!
蠢货!
闻漠北切过一声,紧接着嗤出一声笑。
瞬间便引来了一声吆喝,“谁?谁在那里?”
是赵波。
闻漠北看了眼身边已经瞪大了双眼的钟寒烟,竟是痞坏的一笑,没有丝毫的危机感。
钟寒烟眼神往车后面瞟了瞟,示意他那边人已经发现了。她哪里会知道,其实脚步声都已经越来越近了。她只是听不见。
可闻漠北淡定的很。
“快点出来!不然报警了!”此刻声音已经就在耳边,闻漠北能够确定人已经来到了他们藏身的车子旁边,稍稍的,仅仅只差一个转身。
第13章 烟劣 睡粉
闻漠北斜过目光看了眼立在跟前的那个背影,勾起嘴角邪魅的笑了笑,嗯的一声,清了清嗓子。
赵波一个激灵立马转过身,就算隔着眼罩,他也认出了是谁。奇怪的是人没声张,更别提报警了,而是偏过脸看了眼已经从另一个出口走了的Tolik,松了一口气,声音低低的,尾音上挑:
“你胆子够大的,你就不怕Mot一群人摁着你揍?”
闻漠北闻言从胸腔里闷出一声笑,漫不经心的,一脸欠揍:“操,老同学,我做什么了,要挨揍?”
赵波嗤了一声:“别他妈仗着这个名义讹我,就同学他妈一天,谁跟你是老同学。”
“别啊,同学一天那也是同学不是。”闻漠北已经大大咧咧的站起了身,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周边,接着拉过一旁的钟寒烟,语气松松散散,“给你介绍一下,我女朋友,误跑进这里来的,跟我正生着气呢,追了一路。我也不想进来的,不是怕人有事么。”
“女朋友?”赵波呵的一笑,像是听了个笑话,往闻漠北身后看了眼,果然藏了个女的,同样带着眼罩,貌似还是情侣款,操!禁不住又问:“真你女朋友?你不是那个——”这人不是受了一次情伤成为了没感情的工作机器了么,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女朋友?
“骗你干什么?”闻漠北眉毛一挑,直接打断了人的话,目光冲另一出口地方示意了一下,转移话题,“刚怎么了,怎么吵吵成那样?”
赵波抬手一指,“诶,别引导我触犯纪律啊,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现在不报警你就够烧高香了。说说,如果过来的不是我,你该怎么应对?”
闻漠北嗤的一笑,“你猜?”
赵波瞄了眼闻漠北身后的钟寒烟,隐晦一笑,“猜你大爷的。”心里想着如果闻漠北装模作样摁着这所谓的女朋友亲,就Tolik那马大哈,还真可能会给蒙混过关。
闻漠北皱了皱眉,将话题一转,“诶,那个,大经纪人,在这委屈成这样何苦呢?跟伺候大爷似的。来极光吧!”
赵波闻言哼的一声冷笑,“怎么,去伺候你就是好差事?你好伺候?鬼才信。”更麻烦!
“谁叫你伺候我?我队里队员那么多,”说着抬手搭上了赵波的肩膀,“肯定比你在这里受气强。”
或许是闻漠北话说的太过真诚,说到了赵波的心坎上,惹得他顿时深出了一口气,别说,这种成天看人脸色的日子,他还真是过够了。伺候个大爷,他妈的,分分钟想上手将人破相了。但是鉴于职业操守,赵波收起了情绪,依旧眯起眼看了看人,开始赶客,“那个,女朋友哄好没?什么时候走?”
“这就走!”
闻漠北嗤的一笑,慢条斯理的向身后伸出一只手,钟寒烟看了眼那只摊在自己眼前的手,又抬眼看了看人,没动作。
两人目光交接,闻漠北已经稍有不耐的眯起了眼,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被旁边的赵波拽着胳膊往旁边带了带,声音低低的问:“真你女朋友?我怎么觉得——”人都不屑你!
后面半句,他没说出口。
闻漠北笑意铺开,后退一步直接上手,令人猝不及防的摘了钟寒烟的眼罩,一张冷白,带着一丝惊诧神色的小脸露了出来。钟寒烟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扫着下眼睑,一下一下,样子不明所以。因为他们谈话的声音在刻意的压低,她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更不明白闻漠北突然摘她眼罩的用意。
闻漠北冲钟寒烟立着的方向,偏了偏脸,示意赵波看,接着继续压低声音在赵波的耳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虽然极光同Mot是赛场上的敌人,但是论相识的时间,赵波认识闻漠北最早。同学了一天不假,但是依旧是一个学校,所以他的那些个破事儿,他多多少少是知道的。程阳他见过,而且印象颇深。经闻漠北这么暗戳戳的示意,他顿时了然,那眼睛,那身段,简直不要太像。
“能做个人吗?”赵波声音继续刻意压低,“小心遭报应。”
闻漠北笑笑,神色透着隐晦,“你不懂,我其实就是想做个人,所以才将人收了的。”
赵波豁的一笑,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我还真没听懂。”
“粉丝如果有一天可能会睡到自己仰慕多年的偶像,你觉得会是个什么心情?”
“我操!”赵波瞬间get到了,“你他妈睡粉就睡粉,说这么伟大。真渣!”
“再给你强调一遍,女、朋、友、”
赵波想想,闻漠北也算长情,一头栽进程阳那个旋涡里,几年都没走出来。好不容易找了个,也是个因为空窗太久,精神没有寄托似的,找了个幻影。
可他想不通的是,依照闻漠北的个性,是个即使得不到也会毁了的那种人。当年为什么就那么轻易的,让人给走了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太在意了吗?
闻漠北不准备再跟他闲扯,后退一步错开身,再次到了钟寒烟的跟前。想到刚刚人还挺会配合,自己说是闹矛盾,去牵手,她倒还真的没有一点动作。于是这次闻漠北直接上去一把将人拉过,小指尖捏在手里,软软的,牵着人转过身冲刚刚入口的方向抬脚,可惜刚刚迈出一步,就听背后一道沉沉又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波,他们谁啊?你朋友?”
声音不算大,刚好能够微弱的穿透钟寒烟的耳膜。
嗓音比他走的那年多了一丝沙哑,声音像是在飘,听在她的耳朵里像是微弱的幻听一样,但是钟寒烟依旧听了出来。
沉沉的声音,跛脚的中文,唯一的变化就是略显沙哑的嗓子,是常常吸烟吗?吸烟不好,很伤身体的。这是他曾经说过的原话。明知道不好,可他为什么要吸烟?他那么注重身体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去吸烟呢?
同样的问题在钟寒烟脑袋里反复的盘旋,嗡嗡的响。周边一切声音,似乎在此刻被全部屏蔽,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一股无力感从脚掌顿然升起,一路沿着小腿向上,经过四肢百合充斥到鼻头,眼睛,堵在了那里,溢出了多年来的委屈。钟寒烟紧绷着面部,不想失控,不能失控。
指尖因为被人突然的用力捏紧,令闻漠北诧异的侧过脸看了看人。余光也刚好扫到了从一边走过来的那个男人,个子高高,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寸,穿着白色的衬衫,衬的人很干净。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比自己稍大几岁,透着一股成熟稳重和淡然。侧脸轮廓清晰,透着几分熟悉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但是又想不起来个具体。
Mot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个人?
他是谁?
闻漠北瞬间在大脑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原本斜斜看了那么一眼抬脚不准备搭理人直接走的,但是转瞬间抬脚的步伐暂时停了下来。
而钟寒烟始终背对着人,手指扣着闻漠北的手背,用力的摁出了一排指甲印儿。
闻漠北想着钟寒烟可能是害怕露馅,害怕他们会真的摁着人打,害怕真的会报警,随即用另一只手覆上钟寒烟的,稍作安抚,声音低低的,“没事儿,你站这里别动。”随即抽出手,挪了两步,大大方方的转过身,看向来人,还没开口说话,就听旁边的赵波说:
“我朋友,女朋友跟他那个什么,小两口闹别扭,就跑错地儿到这儿来了,他哄人来了。”
闻漠北诧异的看了眼赵波,他原本要大大方方的承认的,没想人去帮自己打掩护,他也不怕。
赵波看了眼闻漠北,冲人挤了挤眼。
闻漠北接收到信号,心想,那就这样好了。
纵然心间对赵波的作为闪过一丝疑惑。
来人似乎话不多,也不过路过,打招呼一般的问了那么一句,听到回复就嗯的应了一声,向一旁的门口走去,目光在瞥过闻漠北身后的那个背影的时候,稍稍眯了眯眼。那勾着的单薄后背,让他突然想起多年前夏天的一个夜晚,他放学回到借宿的家里,推开门,屋里客厅没开灯,但是借着外边透过来的光线可以看的出来凌乱一片,地上破碎的花瓶,被摔坏的台灯,一地的狼藉。
接着就察觉到一丝明火在墙角边闪闪发着亮,香烟味袅袅,那指尖夹着烟头,勾着背缩在墙角的单薄背影,看的人心里一惊。
有谁会见过一个刚刚十岁的小姑娘把烟抽的不管姿势,还是神态,都像是一个老烟枪?
他见过。
可能是幻觉吧,小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呢?她应该在上学,优秀的成绩单,他上个月邮箱里就收到了一份。
来人身影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了门口。
闻漠北甚至连整张脸长什么样都没怎么看清楚,偏过脸问赵波:“他谁啊?”
“......”赵波这次没搭理闻漠北的问题,似乎良心发现,直接冲刚刚来人相反的出口走了,还一并丢了一句话:“我现在去监控室,到了如果看到你们还没走,那我就报警。”
闻漠北嗤的一笑。
而此刻的钟寒烟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站的工工整整。
她想被认出来,却又害怕被认出来。
第14章 烟劣 她回来了
“烟烟,你在哪儿呢?我跟你爸爸都找你找疯了你知道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马上要高考了你辍学,你怎么想的?”
“烟烟,你在听吗?”
“......”
房间原本就灰暗,此刻还拉着窗帘,更暗了。
床头柜上放置着一部手机,指示灯一闪一闪,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透着焦急和不安。
钟寒烟半垂着眸,蹲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将指尖夹着的此刻一明一暗的半截烟,掐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垃圾桶里被扔的几根烟头,错错落落的随意躺着,袅袅的一缕烟飘着,看的出来,被扔进去的时间间隔不远。
而此刻,卧室唯一的光源也没了。
钟寒烟禁不住深咳了几声,喉咙间透出一丝沙哑。
就是这种声音,沙哑,不适。
她已经好久没这样抽过烟了。前段时间在学校门口为了威胁试探那个男生,对准女孩的那根烟头她也不过是上嘴吸了那么一口。
上了高中课程紧,妈妈安排了寄宿,学校管的又严。
两年多的时间呢,她差点忘了这个味道。
她的确也是试图去当过一个好学生来着。
钟寒烟红着熬了夜的眼睛,斜过眸子看过那部躺在桌角的手机,她知道电话没挂,凑近启口,声音透着沙哑:“妈,Kiven哥哥回来了,我今天遇到他了。”
荧光绿的指示灯一明一灭,大概停了有半分钟,“烟烟......”
“放心,我们没搭上话,他都没认出我,”钟寒烟仿佛知道妈妈此刻的想法,自言自语般的宽慰着人心,又像是纯粹不甘愿喃喃的说给自己听,“你说,是不是因为我长高了?还是变得没以前好看了?”自己明明一个声音就可以认得出他,他为什么就没有丝毫的察觉呢。
那种害怕对方发现却又期盼发现的感觉,真的不好过。她也是第一次感触这么深。
“烟烟......回来吧!”手机里的声音泛出一丝疲惫,“你在哪儿?我开车过去接你。”
紧接着电话叮的一声,就被人给强制挂断,钟寒烟收回刚刚触摸挂断键的指尖,转而探过身,伸手将面前的窗帘给拉到了头。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花花绿绿的照了进来,可惜没一道光,是她想要的。
-
钟寒烟赶了个大早,很勤快,最近她都很勤快。今天到了办公室就开始翻阅资料,分析数据,还学起了如何去营销数据的教程。
而闻漠北带着一众队员,在练车场,一整天都没回来。
钟寒烟坐在办公室,从早晨,坐到了傍晚,一整天饭都没吃。
一整摞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她写的数据。
旁边垃圾桶里扔的也有。
数据涂涂改改,甚至一些写满了数据的纸张,有的被她揉成纸团扔到一边,有的则是被划掉重算。
她没做过这些算法,依循的全是小时候陪同某个人伏案在小台灯下,一遍一遍的去算的那段记忆。而她大多数是旁观者,倾听者。
如今这些个画面,竟是化为了她此刻的一腔热血。
“直径多了0.27?”钟寒烟将刚刚算出来的一整列数据,直接用笔尖给划了,“还是不对。”
钟寒烟笔没有停,继续往下算,重新列公式,重新算。
一张赛车的剖面图被她密密麻麻往上面添的数据几乎给糊住了,不过钟寒烟用的倒不是原图资料,而是重新复印了一份。
依照钟寒烟一整天的忙碌来看,这辆赛车剖面图是Mot最新一级的,Reo比赛用的那款赛车。确认这件事只需要调出上次的比赛场面就可以看的出来。但是上次比赛成绩虽然可以,可并没有将这辆车子的动力发挥到极致。
他们的技术团队,肯定在构造数据上正努力再做改良。
接着钟寒烟又拿了另一张图,这张图是极光上次比赛成绩最好的那辆车子,当然不能全看车子,赛车手同样很重要。驾驶这辆车子的赛车手是极光的姜橙,姜橙的反应敏锐度可以,但是比较粗心,容易犯一些低级错误。上次的失误,全是非常低级。
当然了,这些都是钟寒烟从资料里看的,具体低级到哪个程度,她还不清楚。
而且,就算她算出了数据,也不代表极光的技术团队敢用。
但她就是要算。
距离比赛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
钟寒烟突然觉得时间过得有点慢了,心生了些迫切。
钟寒烟停下笔偏脸看了看紧闭的办公室门,接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原来都这么晚了?
他们是都不再回来了吗?
钟寒烟猜的不错,原本练车场练过车的队员是很少会再回来基地的。但是今天例外,为了鼓舞士气,闻漠北在大清早出发练车的时候就给大家承诺晚上请大家去嗨的。
而且在钟寒烟发出疑惑的时候,外边砰的一声,声音超大,门像是被谁一脚给踹开的。
楼下一群人,个别的怀里还抱着头盔。
“刚那一脚谁踹的?”走在最前面的闻漠北一手抱着头盔,转过了身。门是他推开的,突然的一声震天响,肯定是谁踹了一脚。
而旁边的姜橙笑的已经直不起了腰,“队长,不是踹,是撞。我觉得真真这小孩儿需要去医院看看,看有没有给撞成脑震荡。”
众人闻言皆转身向后,只看到地上蹲着一个小身板,后脑勺的小辫儿撅起直直的竖着。
正是刘真真。
闻漠北两眼眯起,没笑,反而瞪了一眼旁边笑的掐腰的姜橙。这一瞪,姜橙立马敛下笑意,十分长眼色的退后几步走到刘真真的跟前,蹲下身问:“真真,有事儿没?伤到哪儿没有?”关心的假情假意,扬起的嘴角都压不下去。
刘真真抱着脑袋摇了摇头,低低的说了声:“没、没事儿。昨晚没睡好。”
闻漠北此刻刚好也走到了跟前,居高临下,“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戏了?”
刘真真抱着脑袋没吭声。
“只此一次!下次直接走人!”
闻漠北说完直接走人上了二楼,“好了,大家收拾收拾,换件衣服,等下出发去放松放松。”
姜橙轻拍了下刘真真的后背,起身也走了。
距离他们最近立着的董川辉同样拍了拍刘真真的肩膀,“队长也是为你好,你还小,那样很伤身体的。”
抱着后脑勺的刘真真埋首点了点头,“我明白。”
三个字说的清清楚楚,终于一点也没结巴。
闻漠北路过钟寒烟办公室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下意识的伸手推开了门。他原本以为会是黑漆漆的一片,结果里面却是亮着灯,有点出乎意料。以往钟寒烟走的都挺早的,所以让他有点奇怪。
打眼一看,桌上,地上,垃圾桶里,扔的都是废纸团。
这丫头在这儿忙活什么呢?
闻漠北走近,弯腰拾起脚边的一团揉成皱巴巴的纸团,展开,满页的公式,数字。闻漠北蹙起了眉,不耐的吐了两个字,“幼稚!”
其实他那天第一次看到钟寒烟算东西很提劲儿的时候,眼里散发出来的目光也根本不是什么赞赏。没错,是觉得幼稚。
当时他以为小姑娘只是逞能一下,随后就丢了。可现在看来,就有点逞强了。
这么小小的年纪就没上学了,不是小瞧人,而是事实。
急于在自己跟前表现,也不能这么不自量力。太假了。
手里的纸团闻漠北并没有细看,扔到一边,走向前,反手叩了叩桌面。
钟寒烟听到声音抬起了头,立在办公桌边的男人,一胳膊肘夹着头盔,穿着黑绿相间的训练服,垂眸正用一种不耐的目光盯着自己,可能练车练累了吧,“今天你们走的太早了,早上给你发微信你也没有回。所以我就把这些你给的资料翻了翻,”钟寒烟眨了眨眼,话听上去也很乖,“我明天准备开始打理一下我们的官博,账号能给我吗?”
话刚落音儿,钟寒烟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闻漠北没搭理她的问题,伸手直接将她手里的笔夺了过去,丢在了一边,“我不喜欢为了表现,一天不吃饭饿肚子的戏码。”
钟寒烟盯着人:“......”
她似乎有点慢半拍——
话不对题。
“今天好像有点晚了,明天也行,明天把账号给我吧,我看别的俱乐部已经发了比赛通告。只有咱们还没发。”
闻漠北蹙起了眉。
钟寒烟这才想起刚刚他说的那句话,不过已经忘了大半,好像说的饿肚子什么的,接着裂嘴笑了笑,俏皮的轻吐了下舌头,“的确挺饿的。”
看在闻漠北眼里,像是等待投喂。
“走吧,一起出去吃。”那就让她得逞好了,闻漠北想。
有着债务关系的女朋友。虽然他不稀罕那点儿钱,但是这种关系,其实还挺新鲜。
在闻漠北看来,钟寒烟除了偶尔耍点小聪明故意惹人注意之外,其他的,也都还不错。
至少,从长相来说,还、不、错、
原本安排的是要去酒吧,但是想到明天还要训练,到了酒吧不喝酒难免觉得无趣,就索性去吃了火锅。
一群人没怎么挑,去了一家比较近点的店,点了三个锅。
钟寒烟拿着筷子戳着盘底,虽然肚子咕咕叫,但是其实却没有一点想吃东西的欲望。
满脑子依旧停留在刚刚的数据上。
闻漠北刚落座,放置在桌上的手机嗯嗯嗯的就响起了电话,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
最近广告商打电话联系他的不少,闻漠北想着拿过手机摁下接听键,放到了耳边,嗓音泛着官方般的清透:“你好!”
手机那边顿了几秒,没人出声,闻漠北禁不住又喂了一声。
紧接着方才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漠北,是我,程阳。”
“我回来了,在邵城机场。”
第15章 烟劣 乖乖女
“......”
闻漠北闻言没出声,而是首先斜过目光看了眼钟寒烟。
她此刻很乖巧的在夹菜,吃饭。
很文静,是个乖乖女。
闻漠北起身走到了包间外,这是自从跟程阳分开后,她打过来的第一通电话,他们互加的虽然也有微信,但是闻漠北觉得自己多半被屏蔽了,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程阳发的朋友圈。
而此刻,闻漠北不清楚自己是在用一种什么心情去接这个电话。
他没说话。
“漠北,我知道你在听,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因为学校组织了一个项目,我回国了,现在在邵城机场。”程阳耐心的说了详情。
接着又加了一句:“项目做完就走。”
所以她打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闻漠北猜不明白。
轻轻的嗯了一声,“欢迎你回国。”
态度不冷不热,让人捉摸不透。
“......”
对方没吭声,闻漠北顿了顿,想到一个可能,“是需要我的帮助吗?”
“就是想问你我哥在不在你身边,刚打他电话没打通,想他过来接我去酒店。”
言下之意,打这个电话是迫不得已。
闻漠北挑了下眉,“他可能还在办公室算他的那些个数据,他办公室电话你知道吗?”
“多少?”
闻漠北眉头蹙起,他也不知道。
偏脸看了眼包间里吃的无比欢畅的一群人,尤其那姜橙嬉皮笑脸的此刻不知正同钟寒烟在说着什么,随即冲着电话开口:“这样吧,你哥做数据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我派个司机过去送你去酒店。”
对方很快应了一声“嗯”。
闻漠北挂了电话,大步流星的走进包间,立在桌前,弯腰探身,反手在姜橙眼前的桌面上叩了叩。
哪知姜橙在钟寒烟面前吐沫星子说的乱窜,起劲儿的很,说他如何在比赛中威风,说他是怎样在落后两个弯道又追上去的,叭叭叭——说个没完!
根本没注意到闻漠北。
闻漠北抿平了嘴角,上手直接敲了一记姜橙的后脑勺。
疼的姜橙卧槽了一声直接弹坐起了身,刚准备开口骂人,转身抬头看到竟是自己队长,顿时憋得脸涨青。
“滚出来,给你说点儿事儿。”闻漠北声音低低的,冲门口方向使了个眼色。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姜橙说着起过身,走到闻漠北跟前,“能不能让吃完饭再办?”
“不能。”闻漠北回答的干脆利落,边说边往门口走,“你去机场接一个人,我把她电话给你,她让你去哪儿,你去哪儿就行。”
姜橙郁闷了,“谁呀?”这么劳师动众,他可是国家级赛车手。
“程阳。”闻漠北直接脱口而出,一并看过远处眯了眯眼。话语间,听不出任何思绪。
姜橙直接瞪大了眼,“你说谁?”
“程、阳、”
闻漠北收回目光看向姜橙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不去!”这下姜橙听清了,直接转身进了屋,心道自己前女友,他去接算个鸡毛啊!自己那么紧张,干嘛不去接?
去了是看两边脸色。
不去,顶多也就看闻漠北一个人的脸色。
吃力不讨好的活。
姜橙虽然嘴不把门,大大咧咧,但是精得很。
虽然说闻漠北是队长,但是更多时间里他们之间更像是兄弟。这种事情人家不愿意去,他也没强迫人的那个喜好。
毕竟又不是公事。
闻漠北驱车赶往了机场。
这个季节就算是晚上,闷热感也已经开始慢慢的变强。不过邵城还好,下雨的时候多。闷热中突然来那么一阵急雨,像是干旱沙漠中遇到一片绿洲,心情是极为相像的。多多少少都能赶走一丝闷热,口中呼入的空气,也会变得通透不少。
就像此刻。
闻漠北打开了雨刷,这一阵雨来势汹汹,感觉还挺大。
交通广播里面的播音员已经开始播报着哪条路堵车,哪条路还算宽敞。
邵城什么都好,山好,水好,风景好,就是地下疏通管道不好,老城区,年久失修,下雨总喜欢积水。
一个小时后,雨停了。来得急,去的也快。钟寒烟就立在一个大的积水坑跟前,她需要踏过去,去对面的打车牌下面。
饭局散了,可巧的是,大家还都不顺路。
她也习惯了打车。
刚刚几个队友嚷嚷着下雨了要送她,但被她拒绝了。
钟寒烟这两天空闲下来的时间,其实都在找房子,刚刚已经联系了一个房东,此刻就是要赶过去。
朱珠的房子,她不打算再住了。
今天看完房子回去,钟寒烟就准备跟人说这个问题。
她不喜欢这种郑重其事般的仪式感。
像初中毕业时候彼此朋友之间的留言,高中伊始老师安排的每个人在讲台上的自我介绍。
她哪个都不喜欢。每次都是看着别人进行,然后很没礼貌的离开。
大概这就是她朋友少的缘故吧。
虽然她明知道那样很不礼貌,但是改不了。
也没人会强迫她去改。没人会管。
于是,她就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如今这最后一个所谓的朋友,好似也要被她给作践没了。
钟寒烟踩了一脚的水,走向对面,拦了辆出租车,与对面而来的黑色奥迪车刚好走了个错对身。
因为刚下过雨,空气凉爽,闻漠北车窗都开了一半,钟寒烟偏过脸刚巧看见了闻漠北的一张侧脸,和他车里后座上坐着的那个女人。精致又漂亮。
这么些天,她不是完全没有听到一些关于这位队长的风言风语,旧爱心头刺什么的。
她是弱听没错,但并不是聋子。
只不过刚刚吃过饭她在洗手间外边用洗手液搓手的时候,确切了这件事。隔壁男厕所传出来的姜橙的那句“正主回来了,钟寒烟这被当做感情替身的小姑娘——”什么什么的,后面虽然人压低了声音没听太清,但是猜也能猜的到了。
其实不用猜,因为她听到类似的话,已经不止一两次。
原来他也并非无缘无故的要开始这段关系。
不过再一想,也可能是自己歪打正着,毕竟先招惹人的,是自己。
然后人家顺水推舟了而已。
此刻闻漠北的车子堵在那里,钟寒烟又看了一眼坐在后面位置上的女人,是跟这个女人像吗?可能吧。
不过关于这些,她没有心思去探究过多。
因为跟自己,关系不大。
稍做思虑后,钟寒烟收回寥寥的目光,冲出租车司机说:“师傅,去上街路123号。”
这是她今天晚上,必须要办的一件事。
看房子。
闻漠北车里的广播一直没关,熟悉的女广播员的嗓音中突然泛起了激情:“......雨停了,嵩阳北街和上城路堵车的情况也已经好转。下面来给大家透露一个好消息,十一月份的第十届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已经确定了比赛场地,邵城国际赛车场成功拿下了这次殊荣。让我们静待花开......”后面吧啦了一堆,然后放起了一首说不上名字的歌。
车后座的程阳淡瞟了一眼车前的后视镜片里的闻漠北,精致优雅又知性的妆容中又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成熟。
“漠北,你们这个月有一场比赛对不对?”这是程阳坐上车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虽然闻漠北过来接她的动作意料之中,但是情绪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闻漠北嗯的应了一声,“是东都酒店对吧?”
“哦,是。”程阳脑袋没能一下转过来弯。想一想,当年他们分开的时候,谁都没提分手。她只是去了英国留学,而闻漠北成了别人眼中为情所困般不要命的爱上了赛车。
哪里有为情所困,程阳想。依照闻漠北的性格,如果真爱到极致,是得不到,也会毁掉的。
而她直到现在也没等来他的愤而摧毁。
所以,能有多爱呢?
她自己也不清楚。
大家可能都以为当年是闻漠北对自己死缠赖打,穷追不舍才追到的手。
而事实是,明明最先表明心迹的那个人,是自己。
而更为事实的是,很多人其实根本没将闻漠北这个人看懂。包括程阳。
可能是他太狂,以为他会极端。其实不是,他只是无所谓,不较真。即使较真,也不会是摧毁的方式。
那么没品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
摧毁?
他听到多半估计梦中都会笑醒。
明明不过是拿得起,放得下而已。
就像找了钟寒烟,他从来都以为只是误打误撞。
-
找房子看房子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是说一下就能满意,很可能图不副实,货不对板。
钟寒烟此刻立在房子的门口,有点无语,这哪里有半分图片里所谓的精装修。
不精装修也行,起码要干净吧。
还这么脏。
墙壁上的黑色斑点怕是专门请一个保洁过来清扫都难弄的清,一看就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污垢。
这点,她最不能接受。
带人过来的中介立在门口,一眼便瞧出了端倪:“脏是脏了点,主要是长时间没住人,打扫收拾一下就好了,墙壁可以贴点壁纸遮遮,不是大问题。”
“我不想住需要重新翻修的房子。”
“......”
钟寒烟一句话噎的那中介没话说。
“还有条件好的房子吗?”钟寒烟问。
“有,但是价格就高了。”
“多少?”
“精装修,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配套设施齐全,可以拎包入住的,起码要三千一个月。而且是一般的水平。”
钟寒烟疑惑,“又是精装修?你们网上挂的不就是,可事实是——”说着她淡瞟了眼面前的房子,“明明是你们描述与实际不相符吧?而且没错的话,网上你们挂的是一千五。”
“小姑娘,挂的是之前的,怎么会不相符呢,就是前几天被人租走了。”
钟寒烟初次出来租房,根本不懂中介行业里的那点条条道道。
“那今天太晚了,我就先不看了,明天吧,你给我微信发个位置,我看下远近,可以考虑要不要去看。”
“行!”中介回答的很爽快。
钟寒烟收拾收拾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将近十一点。刚推开门,朱珠怀里抱着的猫,就脱离了掌控,跳了下来,朱珠也站起了身。她一早便看到了客厅桌上放的那一沓钱。
“你几个意思?”朱珠心里憋着气。
“不是因为你,你不要多想。我租房子,是想离我哥近一点。”
“你哥?你哪儿来的哥?”
事实真的没错,钟寒烟租房子的最大原因,其实就在这里。就像今天看的那套房子,如果不是条件太差,她就租了。因为位置,刚好就在Mot赛车俱乐部基地大楼的后面。就在Kiven的后面,他工作地方的后面。
几年来,自从他离开家后,两人住的离得最近的一个住址。
如果之后的房子没有位置更合适的,虽然刚刚对中介话说的那么硬气,但是,说不准,她真会反悔。
第16章 烟劣 换个地方
闻漠北将程阳送回酒店,再折回头回到俱乐部已经是将近深夜十一点的时间。
他原本想着太晚了,就不回家,在基地的沙发上随便凑合睡一晚,但没想到这个时间自己办公室竟然亮着灯,有人等。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董川辉讲电话的声音:
“干嘛?在队长办公室呢,我刚准备打给你,队长他人哪儿去了?饭也不吃,电话关机,什么情况?”
闻漠北闻言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瞅了一眼,还真是没电关机了。
可他虽然人已经到了,但是立在门口,背靠着墙,依旧耐着心思准备等人把电话讲完。
原因无他,因为他忙了一天,此刻有点无聊的想听。
“什么?你说他干什么去了?”董川辉尾音上挑,声音还有点大,尤其在这寂静的夜晚,“约会旧情人?”
闻漠北听到这里无语的偏过脸看了眼里面的人,这些人还真是无聊。看来训练的强度不够大。
“谁?哪个旧情人?”
对方电话里好像叽里呱啦的叨叨了一堆,闻漠北立的远,根本听不清。
“哦哦哦,卧槽!”董川辉get到了情报,“程阳回来了!那、那这个替身小姑娘咋办?俩人好像正热恋呢吧!这正主回来了,小姑娘岂不是要被抛弃!”
“一棵是心头刺,一棵是荒野的草,孰轻孰重,一眼明了。啧!”
闻漠北蹙起了眉。
他跟钟寒烟在一起,好像没告诉旁人吧,他们这些人眼可真够毒的。都怎么看出来的?
说起钟寒烟,闻漠北这才想起来一件事,今天雨下了那么大一阵,她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手机关机,即使打了自己电话他也根本不可能会知道。闻漠北想。
算了,都这时候了。
迟了。
董川辉笑嘻嘻的依旧在跟电话里的人胡侃:“你不是单身着么,要不你把盘子接了算了,小姑娘那么漂亮。”
越说越离谱,闻漠北皱起了眉,耐着的心思瞬间没了,推门而入。
董川辉以往顶嘴厉害的不行,这次看到人麻溜的立马挂了电话将手机给收了起来,抄进了衣兜里。
“你可回来了,来来来——”说着手下指着办公桌后面的椅子,“坐,给你提供一件重要的情报!你让我打听的事情,终于他妈的有进展了。”大晚上的过来这里,他可不是白白在这浪费时间的。
闻漠北闻言眉毛向上微挑,有了兴趣,转过桌角,往椅子里一坐,冲人抬了抬下巴,“说说。”
董川辉两手支在闻漠北的办公桌上,居高临下的,“我打听到了Mot一年前多出来的那个技术的名字了。想不想知道他叫什么?”说到这里董川辉又卖起了关子,眉毛一挑,模样很是欠揍,“求我!”
闻漠北深出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微低头指尖捏着袖口掸了掸,接着一手抄兜直直的就往门口走,边走边说:“那你自己留着珍藏吧,今年的奖金全部充公。”
“得得得,你回来吧!”董川辉瞬间气瘪,蛮力拉着人重新摁进了椅子里。“叫Kiven!K、I、V、E、N!”
闻漠北停下脚步,盯着人顿了两秒,开口问:“有中文名吗?”
“应该是有的,但是目前还不知道。”
“照片我看看。”闻漠北在董川辉面前摊开了手。
董川辉犹犹豫豫的从口袋里往外边掏手机,足足掏了半分钟,又用了将近一分钟来找照片,最后终于选定了一张,放到了闻漠北的眼前,“喏!”
照片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最清楚的,就是又远又小的居民楼的背影了。显然是偷拍的。还是晚上偷拍的,但是只拍到了背影,就算是背影,也都是模糊一片,啥也分辨不出来。
闻漠北嗤的一笑,拿着手机翻过面向董川辉,嘲讽般尾音上扬,“你拍的?”
“不不不!”董川辉连连否认,“我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水平。”
“行,先不说这个,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这话说来就是我运气好了,一早在路上帮了个人,人骑单车运动,摔那里了,我好心的将人给送回了家,谁知道那人竟然是Mot的一名后勤员工。特老实。这一来二去的,我就把话给套出来了。”
“不过,他不知道我是谁。”董川辉信誓旦旦。
“照片也是他拍的?”
“额——”董川辉打马虎眼,“额对,没错,就是他拍的。”他一点都不想承认是自己拍的。
闻漠北一眼便瞧了出来,也没戳穿,慢条斯理的拖着音,继续说:“行,下次记得让他给拍个正脸过来给我看。拍清楚点儿。”
“额——”董川辉话说的吞吞吐吐,“额行,我尽力吧,主要是我跟人家也是一面之缘,不是很熟。就——尽力,让他尽力吧!”
-
钟寒烟请了假,辗转了两天,定在了最初看的那间公寓。如她有所心理准备的一般。
很脏。
她收拾了整整一天方才勉强能住。
楼下花店买了几株盆栽,如那中介所说的,又去附近超市买了些贴纸,将已经黑掉的墙壁粘了粘。
终于稍稍能看了些。
修车师傅下午打电话过来说车子也修好了,这里距离极光刚好也不是很远。总之,都很方便。
钟寒烟没有Kiven的联系方式,自从他毕业的那一年起,他们就断了一切的联系方式。他的电话号码,从来打不通。
走的突然又决绝。
妈妈的性格比较软,她的想法钟寒烟没怎么仔细探讨过。但是爸爸是明确反对他们的。
可Kiven的做法,让她一度想不通。
他明明那么好,那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对这件事,怎么就没带过犹豫和迟疑呢?
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钟寒烟的第六感也一度在告诫自己,当年肯定发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那天早晨,自己端了杯牛奶心情很好的给人去送,准备告诉他自己这次考试进了全班前十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住的那间屋子门上贴了一张纸,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卧室凌乱一片。他明明不是邋遢的人。
像是连夜逃走的一般。
而且是狼狈逃走的。
以至于他心爱的《数据推理》,都被落下了好几册。
他那么宝贝的书。
还都是孤本。
当时自己的成绩刚刚由坏变好,有所起色。
只因为当时他说过的那句话,听话,要乖乖的,好好学习。
她从来没那么听过一个人的话。
包括爸爸妈妈。
爸爸在她六岁多记事的时候就经常在外边女人找了一个又一个,妈妈就那样被他半吊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会一直没离婚。
他们好像除了吵架,摔东西,甚至还会相互出手,就没有好过。
每每妈妈被气到离家出走,爸爸出去滚混,就是她独自守在家的时候。
一开始她会害怕的将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但是后来她就适应了。
甚至当Kiven刚刚搬进来的时候,她还有点不适应。像是扰了自己的清净。
因为他打破了自己刚刚形成的一种习惯。
第一次抽烟是妈妈又被气走了,爸爸摔了一地的东西摔门也出去了。
夜很黑,灯也好像被打坏了,根本亮不起来。小钟寒烟一脚踩上了一包东西,软软的,她低头一看,微弱的光线下是一包香烟,已经被拆开了。她见过爸爸吸烟的样子,旁边刚巧又躺着一枚打火机。
小钟寒烟弯腰将两样东西拾起,小指头用力摁着,啪嗒一声,打着了火机,瞬间黑暗的眼前亮了一片,脸上的泪渍,干了的两道痕,经过光的照射,很显眼就那样在她稚嫩的小脸蛋上挂着。还有点脏脏的。
那个时候,她还是会哭的。
火光没维持多久,她指头力气太小,很快就灭了火。她再次摁着,接着就想到了另一只手里的那包烟。
于是抽出一根,点上。
烟被她踩的弯弯曲曲的,不过还好没断。
点不着,她有样学样的深吸了一口,呛得眼泪直流。咳了好大一会儿。
这是她第一次尝烟的味道。
六岁。
恶心的直想吐。
但是那次,她却将那包烟给收了起来。
第一次被Kiven撞见吸烟是十岁那年,他刚刚放学回家。杨琴和钟亮也刚结束了一场大战。
其实被他看到那个场景,钟寒烟小小的自尊心作祟,是很反感的。
甚至还装模作样,动作极为老练似的,很洒脱的,毫不在意的狠狠吸了几口。
反正,就是不能让人觉得她可怜。
钟寒烟不清楚当时的Kiven是拿哪一种心情来看自己的,只要不是同情,她都还觉得可以。
甚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垃圾,都比同情要好。
她不喜欢那种类似同情的目光。
那天晚上光线暗,也幸好,自己看不见他的表情。
钟寒烟收拾完东西,楼下买了点吃的,就去修车的店里将车开了回来。
车子被打磨的更漂亮了,尤其车尾部被撞坏的地方崭新的仿佛失了真,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你请假,是为了在这里闲逛?”
钟寒烟刚在楼下停好车,转眼就看到了半倚靠在墙上的闻漠北。
他怎么知道的这里?
说来也巧,闻漠北也是刚巧过来这里买晚餐,手里拎着的包子,此刻还热乎着。
“比赛前夕,是不允许请假的,知不知道?而且你业务都还没熟悉,就跑东跑西的两天没了人影儿,公司不养闲人的,懂?”
闻漠北直起身,走到钟寒烟的跟前站定。请假不向他这个男朋友报备,多多少少,闻漠北心里是有点不爽的,甚至怀疑这姑娘是不是听到了些俱乐部那些浑小子嘴里的风言风语,有点害怕她是不是心里吃了味儿,闹脾气。
虽然是她千方百计,用尽心机,透着些许不值钱的倒贴上自己的。
可闻漠北又觉得她根本没资格闹脾气。
因为按道理来讲,有些方面,她还真的跟程阳没法比。
仅仅时间长短,都不及他与程阳认识的十分之一。
想到这里,他原本到了嘴边的解释,又咽了回去。
“我是为了搬家,我从朋友家里搬出来了,不想再打扰人家,找了新的住处。”钟寒烟顿了两秒,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里距离俱乐部比较近,上班也方便。”
“搬家?”闻漠北抬头瞅了瞅身后的这栋老旧的居民楼,疑惑的问了句,“这里?”
“嗯。”钟寒烟应着。
闻漠北皱起了眉头,“你借那么多钱,就是为了出来租这么一个破地方?”说着看了眼周边,两手掐腰,居民楼破败的,连个安全设施的大门都没有,转而又看过钟寒烟,斩钉截铁的命令:“这里不行,换个地方!”
“不行!”
钟寒烟同样拒绝的干脆又认真。
第17章 烟劣 偶遇
钟寒烟的话让闻漠北有一瞬间的晃神,貌似在他记忆中,认识钟寒烟的这段时间里,她还没如此带情绪,如此疾言厉色的拒绝过自己。
但是他想了想,多半是因为这里距离俱乐部近,毕竟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
“装个安全门就好了。”钟寒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话说的有点着急了,有点不礼貌。
“那就今天晚上装。”闻漠北盯着人看了两秒,将手里的奶茶和包子转而送到了钟寒烟的手上,抬脚就向楼栋里走,“几楼?”
闻漠北腿长,迈的步子很大,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闻漠北几乎是一步三个台阶的在上,转眼就上到了二楼。
钟寒烟没想到他会想要上去,有点措手不及,被送到手里的东西还没拿稳,就看过闻漠北的方向,几乎小跑的往上跟。
“五楼。我还没收拾完,很乱的。”
闻漠北像是没听到,脚步没停的一路往上走。最后两手抄兜,立在了五楼的门口,门锁着,偏过脸打眼看过刚跟上来,一呼一吸都伴着急促的钟寒烟,偏了偏脸抬抬下巴示意她开门。
钟寒烟慢吞吞的,腾出一只手,摸向腰间的口袋,拿出一把钥匙,拧向了锁孔。
门咔哒一声,开了。
钟寒烟背靠向门板,没往里进,看了看屋内简单的陈设,又看了看闻漠北,“还没椅子让你坐。”
“……”闻漠北斜着目光白了眼钟寒烟,不想搭理人,转而手从口袋里抽出顺着一并拿出了手机,屏幕戳了几下,拨了一通电话,“喂!王志。”
“给我拉过来一些你店里的东西,我给你说,你开始记……”
“......”
闻漠北办事情像他开赛车一样,风驰电掣,从不拖泥带水,干脆又利落。
钟寒烟盯着面前那张侧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又咽了回去。
看过手里已经快凉透的奶茶和包子,递到了闻漠北的眼皮底下问:“快凉了,你不吃吗?”
没等到回应紧接着又说:“赶紧吃吧,凉了容易伤胃。”
这句话听上去很软。
“我胃很好。没那么容易伤到。”闻漠北随口敷衍了一下她的关心,将奶茶拿过,吸管插上,转而又重新递给了钟寒烟:“把它喝了。”
钟寒烟长长的睫毛扫了下下眼睑,撩起眼皮看着闻漠北愣了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她也的确是饿了,没有推让的接过来吸了一口,道了声谢谢。
闻漠北从纸袋里捞出一个包子,一口便吃掉了一大半,接着一把夺过钟寒烟噙在嘴边正在喝的奶茶,用同一个吸管,大力的吸了一口。
“嗯,还不错,挺甜的。”
喝完又送到了钟寒烟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上,接着后背倚着门框,貌似十分嫌弃的撩起眼皮看了眼屋内的陈设,然后继续吃包子。
可手执奶茶杯子的钟寒烟,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淡定,先是用异样的目光看了眼闻漠北,又看了看刚刚两人共用过的那根吸管,愣了愣神。
“赶紧喝,等下东西拉过来了肯定会忙一阵,”闻漠北说着已经上了手,将奶茶杯子推着送到了钟寒烟的嘴边,那根吸管几乎是挤进钟寒烟略微绷紧的唇缝里的,“吸!”
闻漠北语气带了点逼迫和强势。
钟寒烟下嘴唇上一侧薄薄的皮肤被吸管戳的一痛,眉头皱起,下意识的立马张开了嘴。狠狠的吸了几口。
因为不习惯,所以她想快速的结束这件事情。
闻漠北咬了口包子,在口腔里慢慢的搅动,半边脸亦是被撑的鼓鼓的,另一侧钟寒烟看不到的嘴角,轻轻的向上扯了扯。
闻漠北安排的人很快来到了楼下,拉了一车子的东西,大大小小。有柜子,有沙发,有小椅子,钟寒烟觉得根本放不下。
“屋子挺小的,放不了这么多东西。”
“能塞的尽量塞,我不想下次再来的时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闻漠北搬着一张椅子边说边上了楼。
可这么多东西拉上去,不止坐吧,躺的地方都有了。
还下次?
现实的走向,跟钟寒烟预想的似乎有那么点的偏差。
不过没关系,钟寒烟看了眼闻漠北远去上着楼梯的背影。
不管什么走向,结局,也就只会有那么一个。
错误的开始,怎么可能会有结果。
他会错了意,她走岔了路。
几个拉家具的师傅忙上忙下的开始搬东西,楼道很窄,又没电梯,所以行动起来十分的吃力。
还要避免碰撞,来来回回,整个忙下来,花了足足两个小时。
最后就只剩安装安全门了。
叮叮当当的,几个安装师傅在屋子门口忙活,闻漠北躺坐在小客厅新买的真皮小沙发上,半眯着眼。
还不错,很舒适。
“这些东西的具体费用,你只管扣到我工资里就好了。”钟寒烟立在一边,也没坐,就那样站着垂眸看着躺在沙发里的男人。
闻漠北闻言懒懒的掀起眼皮,看了眼人,慢条斯理的挤着字:“行,我会考虑加倍扣的。我的人工,我的精力,我的时间,我的——”
闻漠北啰嗦的话没说完,便来了一通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毫无顾忌的摁下了接听键:“喂!什么事?”
“漠北,我哥在你那儿吗?他电话又打不通了。”是程阳。
“你打**2489666,练车场那边信号不好,你打这个固话,他办公室的。”
电话那边顿了有半秒钟,回了一个好字,随即挂断了电话。
他明明从来不喜欢记这些东西,尤其像这种固定电话号。程阳想。
闻漠北耳边传来一串嘟嘟嘟的忙音。
他盯着手机看了一眼,想不明白程阳的用意是什么。
如果对自己旧情未了,可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绝情的要走。
这次她的突然回国,闻漠北不是没感觉出来什么。
可猜来猜去的,这种感觉,真的很令人讨厌。
闻漠北挂断电话,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连忙看钟寒烟立着的方向,却发现已经是空空如也,人没了影儿。
闻漠北一眼了然似的盯着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
-
钟寒烟明明知道住在这里不对,但是又控制不住。
害怕一些东西,却又期盼一些东西。
比赛将近,她要忙着极光的一些琐碎事情,比如宣传,海报的拍摄,后勤所需要的物料等等,事情很多。
同样是要准备比赛,可以想得到,Kiven一定也是很忙,钟寒烟想。
即使住处离得这么近。
哪儿会有那么多的偶遇。
现实中的偶遇,多半是别有用心罢了。
一声闷雷响彻天空,又开始下雨了。
钟寒烟将车子停好,因为没带伞,一路小跑着从停车场往住处走。小手半遮着额头,眼睛眯起,方能瞧清楚眼前的路。
邵城的天总是这样,雨来的特别的急。让人防不胜防。
钟寒烟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半身裙,扎了个马尾,原本板板整整的蝴蝶领结,此刻因为她过大的幅度歪了那么一点点。更糟糕的是她的后背,几乎快要湿透了,等下回去需要洗个澡好好换身衣服。
路上来来回回打伞的,没打伞的,有不少的人,都是在匆忙的赶路。
距离钟寒烟不远处一穿灰色风衣的人,手执在头顶的雨伞,被遮去了半边脸。尽管打着伞,半边的风衣,也似乎被淋湿了多半。
钟寒烟手里提溜着买来的一大袋苹果,愣了一下神,走过租住的老式居民楼,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在她快速的奔跑中似乎毫无征兆的,手中袋子被路边一停着的电动车尾部多出的一截座椅钩子给挂住了,钟寒烟一个用力,直接袋子被扯破,买的橙子苹果滚落了一地。
一颗苹果刚刚好滚到了灰色风衣打伞的男人脚下,男人停下脚步,弯腰将苹果拾起,修长纤细的手指点沾着脚下的雨水,连同苹果,都被淋湿。
“小姑娘,给你!”熟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沙哑,“小心点儿。”
男人压低的伞遮住了他多半的视线,直到手中的苹果没人接,方才让他将伞彻底向上扬起,放开了视野。
“烟烟?”声音透着一丝试探和不确定。
钟寒烟盯着来人,一时也是愣在了那里。
她刚刚明明可以跑开的,她明明是就是要躲着走的,但是当袋子勾到电动车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就那么扯了一下。
这个偶遇,像极了别有用心。
就像起初她巧妙的让闻漠北的车撞上自己的车一样,只不过是搞错了人。
“真的是你!”Kiven定了定神,略显沙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意外,他走的那年钟寒烟其实已经出落的十分标志了,只是现在稍稍清瘦了些,之前还有那么一点婴儿肥,像是没长开的样子,“你怎么会在邵城?”Kiven下颌微敛,拉着钟寒烟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将手中的伞往她的方向移了移,遮住了雨。
“怎么,吓到你了?”钟寒烟声音很淡,听的出来有稍夹带情绪似的不愉。
Kiven呵的一声笑出了声,也没过多计较。钟寒烟知道,他向来脾气很好。看了眼滚落一地的水果,耐心的又问:“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这是逃课出来玩吗?”
“心里有愧才会被吓到吧!”钟寒烟直接忽略他的问题。
Kiven笑着,像阳光一样。钟寒烟的话虽然听上去莫名其妙,但是他都懂。
钟寒烟两只眼睛盯着Kiven不放,试图想发现点什么,依她的了解,不告而别这么没礼数的事情,Kiven根本做不出来。她知道她不该这么说话的,但是就是忍不住的想刺激他。
或许这样能刺激出一些自己想知道的。
“好了,”Kiven原本想直接将她眼里的诉求忽视,但是好像不行,“当时家里有急事,所以就赶紧走了。对不起。”
明明不单单只是走这么简单的事情,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钟寒烟难过的鼻子发酸。
Kiven垂眸看了眼盯着自己的两只眸子,太明亮了,莫名的让他稍稍向一边偏了偏脸。
“你心虚什么?”钟寒烟敏感的像一只小猎豹。
“没,”Kiven淡扯了下嘴角,干涩的嘴角被他扯的有点生硬,雨滴落在头顶的伞面被敲打的砰砰直响,“好了,不说这个——”他也不想,他该怎么说呢?说自己当年是被赶出去的吗?
呵——
远处的闪光灯一亮,闪了下眼,Kiven迅速的将钟寒烟往怀里一带,将她的脸用掌心堪堪罩上,低沉的嗓音略带了些惯有般的警戒,“别动,对面有人在冲我们拍照。”
第18章 烟劣 他起了兴趣
“我偷拍到Kiven的高清照片了!”
董川辉扛了个单反,一摇一晃的往闻漠北的办公室里走。前脚刚踏进去,后面一个声音就吓的他差点儿把单反相机给扔了。
“Kiven是谁?你的暗恋对象?”来人是程石,这还是程阳回国后,他第一次出现在这里。
“你想吓死我吧!”董川辉露出一副凶相,“大哥你走路都没声儿的吗?”
程石冷笑了两声,“做什么亏心事了?瞧你一脸心虚的样儿!”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董川辉将相机牢牢的抱在怀里,给程石让了个位置,让他先进。
程石侧过身瞄了眼被董川辉紧紧护着的相机,投过去一个“你有病?”的疑问眼神。
“石哥,我刚好准备去找你呢,”闻漠北边说边冲另一边的董川辉抬了抬下巴,给了他一个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眼神,继续同程石说:“姜橙那辆车子升级的数据实验好了吗?比赛开始还有十天,总得有个磨合期不是。”
“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个事情的,数据已经出来了,明天就可以改进装备设置。”
“这么快?”闻漠北有点兴奋,“弯道方向技术性能方面提升的怎么样?”
“没,”程石实话实说,“我们这次针对研究的主要是减震,还有缓冲压力方面。稳定性肯定比之前的要好,速度上面提升了0.1。”
“行,”闻漠北知道有些事情,也急不来,“辛苦了,手里拿的是图纸吗?”
“哦,对。”程石说着将手里的资料放到了闻漠北的面前。
“程阳最近怪怪的,她联系你没有?”将资料放好,紧接着他转移了话题。
董川辉立在一边有点无聊的开始抠起了手机,这个话题挑起来,似乎收起来就不怎么好收了。说不定,这才是正题才对。
初恋,旧情人。
闻漠北的心头刺。
曾经让他爱到吐血的女人。
他觉得程阳这么的一回国,势必会是一道惊天巨浪,现在没掀起,那只是火候没到,两人都在憋着。
装!
装到其中一个忍不住的时候,才是好戏开场。
不得不承认,他也是准备看戏的其中一个。
“她联系我,不是也是因为找不到你?”闻漠北闻言一哂,“你最近这么忙的吗?亲妹妹都联系不上了蛤?”
程石闻言尴尬的笑了笑,“我最近在训练场的时间多,那边信号不好,你也知道。”
“哦,”闻漠北给了个台阶,“的确!”
“你们......是准备彻夜长谈吗?”董川辉觉得自己快要被遗忘在小小的角落了,他现在都怀疑刚刚闻漠北给的那个眼神,其实是让他滚。
程石瞧了眼窗外的大太阳,转过身看过董川辉,“你的夜来的可真是早,我又没耽搁你说话,你有什么事倒是说啊,我过来才说了几句话?怎么?你们的谈话我听不得?”
董川辉呵的一声冷笑,看了眼怀里的相机,“别说,你还真听不得。”董川辉下意识的一想,这么说来,Kiven和程石还是技术界的对手呢。
可照目前来看,程石好像略逊一筹。
程石眯起了眼,又看了看闻漠北,一副看透两人在搞事情的目光,“行,那你们聊,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闻漠北又诶的一声将人留住,“程石哥,那个你没事的话,我前天刚从别处又淘了一套赛车王的立体拼图,有个地方难住我了,一片插画,我想了两天都没搞清楚应该放哪个位置,拼图就在楼下,你劳驾帮忙给解解呗。”
程石停下脚步,“赛车王?我从来不玩那个东西,可能还真解不了。”
闻漠北疑惑:“上次的迅风十二宫,最后一宫不是你给拼好的吗?就——楼下办公室...你那天下班过来,忘了?”
“什么迅风十二宫?”程石好像想到了,连忙撇清,“你下面的拼图,我可从来没动过,你可能搞错人了。”
“队、队长,你的外卖。”刘真真此刻刚巧捧着一个大饭盒立在了门口。
“行,你们忙吧,我走了。”程石从新抬起脚步,转眼就出了门,碰了一下刘真真的肩,差点将他捧着的盒饭给撞掉。怨气有点大的样子,似乎心情不太好,走路都带着风。
“他、他怎么了?”刘真真扶了扶饭盒问。
董川辉呵呵一笑:“不是他怎么了,而是他妹——”怎、么、了、
怎么了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闻漠北一记白眼给瞪了回去。
闻漠北此刻正泛着糊涂,看到刘真真,开口问:“真真,我下面的赛车王拼图,谁动过?”
“拼、拼、拼图?”刘真真被问的急了,就会结巴的厉害,“钟、钟小姐吧,就——那天她刚来的时候。”他在外边接电话时候看到了的,是有印象的,因为他原本想着过去阻止一下,因为毕竟是队长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但是又一想,人家第一天入职,就没多说什么。
后来就忘了这茬。
“烟烟?”闻漠北眉头蹙起,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立在一边的董川辉多半是忘了正事,操了一声,“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叫这么亲。”
闻漠北直接冲人厉害了一声“滚”!
这次是明明白白的真让他滚了。
“不是,”董川辉不愿意了,指了指怀里抱着的相机,“我有正事儿呢,你不看啊!”
“滚吧!”闻漠北重复了一句,“你那不着急,相片好好存着,得空了我会看,高清是吗?”到底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绝对高清的,五官清清楚楚,”董川辉说着拿着相机翻开就走向闻漠北,“你看么。”
“行了行了,”闻漠北忙了一天,其实很累,“先收起来吧,高清的就行,接下来该做什么,你知道吧。”
“啊?”董川辉送出去多半截的相机又收了回来,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查!底!细!要绝对详细的那种。”
“哦。”经闻漠北这么一提点,董川辉了然,“比如——内裤颜色之类的?”
闻漠北嗤的一笑,“你要是有这么个癖好,也没什么不可以。”
“去你的,我踏马性取向正常。”
“嗯,滚吧!”
不就是调查祖宗十八代的意思么,董川辉自然明白。
可查这么详细,队长要干什么?董川辉想不明白。
董川辉被赶走了,刘真真将饭盒放到了闻漠北的面前,闻漠北忍不住又问了问:“你确定是钟小姐拼的?”
“确定!”刘真真表情很认真,“我看着她拼的。”
-
比赛举办方的外宣部一片喧哗,钟寒烟被夹在里面,怀里抱着参赛队员的资料,堵着,背靠墙站着,没地方可坐,而且事情没办完,根本不可能走。
只不过她弱听,嘈杂对于她来说,还真算不上。
工作人员是从Mot离职出来的一个文职员工,可能与旧主渊源颇深,见极光过来的是一个小姑娘,口气很冲,盛气凌人的:“队员身份证。”
钟寒烟从资料里翻出几张身份证复印件,递了过去。
“原件,OK?”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没带的话可以回去了,来,下一个。”
“原件是比赛当天进场检查时候由每个队员各自带的,”钟寒烟表情很镇定,似乎并没有被影响到,没有怯,“今天原本不就是应该上交复印件就行的吗?”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我听规则。”
“你他妈——”工作人员无话可接,嘴里不干净的直接爆了粗,用手里的笔指着门口的方向,“滚!我就是规则。懂?”
“那你们这规则长的可真够惨的。长成这样,谁给你的勇气可以这么的盛气凌人?你们的郭主席?”一个散漫的男音,拖腔带调的从一群人的后面传了过来,由远及近,钟寒烟只听清了近到耳根处最后的几个字,接着手中的身份证复印件就被一只修长的指尖夹走扔在了那工作人员的脸上。
闻漠北在赛车圈里没几个人不知道,刚入圈的时候那发疯般的速度就几次被顶上了黑热搜。说他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速度。而且几次都是擦着比赛规则的边在跑。
说人太狂。
迟早要翻车。
两年里,大家似乎都还在等他翻车。没有忘记这件事。
这个人太惹眼。
单从旁人看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到。
钟寒烟斜过目光上挑:“闻先生——”
一声闻先生让闻漠北收回目光与钟寒烟撇向身后的目光相对,心里想着,闻先生这个称呼,未免也太官方了。她...不都是漠北哥哥漠北哥哥的喊么?今儿怎么了?“你重新投胎转世了?”
钟寒烟啊了一声,“什么?”
“......”
闻漠北没再搭理她,而且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转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还没打出去,这边的工作人员就已经麻利的开始办起了手续,憋着一句话也没再说。
闻漠北,后台什么的他不清楚,但是不好惹是真的。
“闻队长,不好意思,刚刚不知道小姑娘是你们的人。”工作人员边说手下没停,很快就弄好给了钟寒烟一张单子。
“我刚刚先递的俱乐部牌子。”这人睁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不小,钟寒烟话说的不软也不硬,单单刻意的提醒,“上面的字,小学生都认识。”
工作人员尴尬的笑了笑,没再说。
一切手续办好,就等着接下来的比赛了。
闻漠北深夜忙了一天回到办公室,想起白天钟寒烟从起初,到最后的那股倔强的样子,倒还真是可爱。
这么单纯恋爱脑的女孩子竟然能在短时间内拼成赛车王,到现在闻漠北也有点难以置信。
接着他又想到他们交往也这么久了,但是进展就......啧!
他是喜欢循循渐进没错,可这姑娘、也太听话了点。上班时间,太敬业。
闻漠北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想到了这一层。
不过也就在心里停了那么一下,瞬间就被那天董川辉抱着进来,走之前挂在门后面的单反相机给夺走了注意力。
闻漠北剥了一颗口香糖扔进了嘴里,目光百无聊赖的落在了上面。
闻漠北的事业心一时将刚刚过在脑袋里的思绪冲了个干净没影儿。
最近几天都很忙,似乎这会儿方才得了点空。也恰巧起了兴趣。
Mot千方百计护着的Kiven,到底...长什么样儿?
第19章 烟劣 分手总在下雨天1
不是分手要选下雨天, 只是恰逢阴雨连绵
董川辉的单反相机很久没露过面了,算上这次,闻漠北也只见过两次。
他知道董川辉一直很宝贝这个东西, 虽然款式又老又丑, 功能还少,早就淘汰了,坏了连零件都配不上。这么想想, 跟钟寒烟的那辆mini有的一拼。
但是据闻漠北所知,这是他妈妈生前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保护的也挺好, 没有磨损。
这次能舍得拿出来用,不知道是为了博同情呢还是博同情......
闻漠北随手翻了起来,里面开始几张全是董川辉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就是各处旅游的风景照。
小时候是真丑,玩泥巴......闻漠北抿平了嘴角,表示无法欣赏。
拍的照片哪儿呢?
闻漠北手下动作没停, 直到翻过最后一张, 眼里的目光瞬间亮了。
那天下着雨, 的确没错, 应该就是这张了。
一眼能望到头的小胡同,里面青瓦白墙的复古建筑, 还有最近修缮刚铺的水泥小道。正是Mot俱乐部附近的建筑。
照片中虽然雨势挺大, 但是董川辉这个角度还是可以的, 不过明显已经被对方察觉, 不然对方不可能刚好直视着镜头,连射出来的目光都是恼怒的。
董川辉这是偷拍被抓包了!
不过拍的倒还算清晰,虽然并不像董川辉说的高清,但是勉勉强强还是看的过去。
而且这个人他见过, 那天在Mot的地下车库,因为气质看上去略带一些混血,他几乎一下就记住了。
原来他就是Kiven!
高高的个子,五官端正,整体看上去感觉挺雅致的一个人。从男人看男人的角度,和他关注的重点来说,闻漠北看到的,就是这些。
最后注意到的,才是照片中Kiven摁在自己胸口前,被他一只手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的女人,穿着粉色的裙子,红色头饰扎着马尾,头顶堪堪能够到他的下巴。
面向着Kiven,背对着镜头,背影令闻漠北生出来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
程阳是第一次踏进极光赛车俱乐部,虽然赛事的报道两年来她看了无数次,关于极光的消息她关注了从开始到现在,但是直到踏进大门的这一刻,心里才真真正正的确信了这件事,仿佛之前听到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
她想当做的虚无缥缈。
两年前是她主动的,两年后,又是她的主动。哪里有那么巧合的需要回国研究的项目?还刚好在邵城。一切不过是哥哥那天说他交了女朋友。
很突然的消息。
于是,就慌了。
虽然两年来他们两人不联系,像是冷战,冷到自然分手的那种。但是闻漠北一直保持的单身状态,也一直让她心存着侥幸。
可是,他现在交了女朋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不过哥哥说那个女的跟自己长的挺像,她过来,不过是想看看,到底哪里像,是不是真的像?
两年的时间里,到底是谁先输的,谁先忍不下去的?
程阳今天来的好像并不是时候,因为比赛将近,大家都在练车场那里,俱乐部这边没什么人。只留有刘真真一个人,窝在一楼的办公室打游戏。
刘真真年纪小,玩游戏也是真的上瘾。平常除了闻漠北也没什么人会说他,自从那次脑袋晕沉沉的撞了门被凶了一顿过后,已经收敛的好几天没碰游戏了,而今天基地没人,他刚好能够摸鱼钻空子。
一楼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程阳敲着门板,一眼便看见了里面蜷着身子光脚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刘真真。空调冷风吹得,就算她立在门外,都能感受到能冻着人。
温度开的也未免太低了。
此刻刘真真正打的入迷,就连程阳的敲门声都听不到。
“你好!”
“我找漠北。”
还是没回应,程阳干脆没再吭声,直接上了楼。
二楼一看就是办公区域,程阳几乎是标准无误的找到了闻漠北的办公室,推门而入,绕过办公桌,坐进了椅子里。随手拿了一本资料,翻开,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迹,她一眼便认了出来,是哥哥的。资料最下方的页脚处,有个“石”字。让她再次确认了,这间就是闻漠北的办公室。
不过自己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她都忘了他们马上要开始比赛,这个时间,多半是不会在俱乐部的。
她来错了地方,应该去练车场。其实应该提前问下哥哥。
不过,反正没事干,她完全可以等。
钟寒烟今天也没在俱乐部,去市区的一家定制店拿队员的比赛服装去了。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磨合,再加上闻漠北偶尔的提点,工作内容她已经掌握的差不多。得心应手了不少。
那天因为下着雨,跟Kiven的见面其实是比较匆忙的,再加上最近都各自忙着比赛......反正钟寒烟是将自己搞的团团转,唯恐闲下来。
她以为的见面后的歇斯底里,也并没有如约的发生。
钟寒烟开着车,拉着队员的比赛服装路过Mot赛车俱乐部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向那个方向撇了一眼。
她曾经有多么直白大胆的去表达喜欢过这个人,如今就有多么的含蓄和小心翼翼。
这个转变,来的让她自己都感觉措手不及。
至于前两天相遇时候起初自己说过的那几句话,到现在她都在后悔。
那天的咖啡馆:
-“你怎么在这里?叔叔阿姨知道吗?”Kiven已经察觉在这里碰见钟寒烟,貌似不怎么简单。
-“我辍学了!”
-“......”
-“你知道的,我原本就不喜欢学。”钟寒烟知道说这些个话没用,但还是想说。虽然牵强。
-Kiven手下搅动的咖啡溅出来一滴在桌面,有点显眼,沙哑声音中带着他惯有的温和,“我跟你说过的,要好好读书,听爸妈的话,这样才能有出息,走自己想走的路。你爸妈也...”Kiven觉得接下来到了嘴边的话,用在钟寒烟的身上似乎有点违心,“...才不会伤心。”
-“可我觉得...倒挺痛快。”说到这里,钟寒烟双眸盯着手下搅动咖啡泛起的一圈圈纹路,两侧嘴角突然上挑,笑的略显夸张。“不上学,看着他们着急,很痛快。”
-“......”
Kiven余光扫了眼钟寒烟荡在嘴角的笑,顿时刺的他眼睛生疼的连忙偏过了脸,望向窗外。
自己明明都清楚的,不是么?
其实比起钟寒烟的父母,在自己借宿的那段时间里,她最听的进去的,应该是自己的话了。
叛逆,敏感,早熟。这才是钟寒烟。但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她都会一一收敛。
但是现在仅仅交谈了几句话,就已经能够听的出来,小姑娘的不一样。
确切点说,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隐约的能够觉察看上去变化不大,但已经不似从前。
她的那些特质,已经几乎没了那几分收敛,Kiven可以深切体会到了。
那年走之前Kiven记得清清楚楚,她听话的将学习成绩提了又提,她很聪明。就是因为太聪明了——
可现在辍学了,什么时间辍的学呢?
Kiven没敢问。
刚刚的笑已经在钟寒烟的嘴角消失,恢复了她惯有的冷清。她虽然冷清,但是却很大胆,Kiven看了眼人,想起早在她十二三岁的那年,具体他也记不清了,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嫁给自己。那时候......Kiven想了想,自己已经成年,但还没有谈恋爱,情窦初开的阶段,心里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毕竟,小姑娘长的是真漂亮。
话说的又那么认真。
朝夕相处。
起初他是真的当她是妹妹的,但是随着钟寒烟的慢慢长大,长开,变的更加漂亮,少女独有的韵味越来越浓,朝夕相处之下,就不同了。
他当不了那是她年幼无知的口无遮拦。
可现实是,当他那天晚上同钟寒烟的家人闲谈中有意露出了那么一点心意的时候,就被连夜给撵走了人。
事情突然的让他蒙了好久。
可能是自己太冒失,事情想的太简单,把人给吓到了。
-“你们是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现在想想,烟烟有时候会那么偏激,会不会是因为你?”
-“我警告你,离烟烟远点儿,你可能不知道,你们家的欠款,如果可以,我足够能够让你母亲坐牢了!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送来这里吗?”
-“能够安安稳稳的在这边读书,得感谢你妈妈这些年为公司的卖命。别的事情,不要妄想。”
每个字都极具穿透力一并连带着决绝和不留余地。
-“......”
彰显着他在妄想。
Kiven记得自己当时胸腔间直接闷了一股气,想发又发不出去。也根本接不上话。
正是年轻气盛,听的糊里糊涂的,只知道自己是被人拒绝了。而且是毫不留情面,略带侮辱性质的拒绝。仿佛有仇一样,反应激烈的让人诧异。
平日里原本和善的人,瞬间变了样。
他是带着憋闷在心头的那股气走的。
直到他走后一点一点回味起来那几句话,顿时一股升起的凉意,是从脚跟直接灌进脑顶的。那明明不单单只是拒绝,而是彻彻底底将他同钟寒烟的关系铸成为了一道死穴。
而那憋闷在心间的那股气,到最后也只能幻化成了一声苦笑。
这么几年,妈妈把他送这里来,原来是当人质的呀!
呵——
当年他是满怀欣喜的来,心里窝着一团糟走的。
转眼再往后看,钟寒烟所处的,是他力所不能及的一坑泥潭。周边有她家人环着双臂那么一圈又一圈的“护着”,只能亲眼看着她深陷泥潭中自我挣扎。
他们有权有势——
自己竟是被巧妙安排进去的一个筹码。
好大的一个玩笑。
好大的一个局。
有够讽刺的。
听上去也真够扯淡的。
钟寒烟开着车一扫而过那家咖啡馆,又想到了Kiven那天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怪,带着灰暗。
她在想着可能国外的生活会有点难捱,其实Kiven虽然是混血,父亲是英国人,他也出生在英国,在英国生活的时间也更长。但是那么几年国内的高中上下来,即使再不适应,也会慢慢变成习惯。
远处夕阳抹开一道血痕,天色艳丽。打了一道光束在钟寒烟前面的车玻璃上,照的人眼泛浑。
钟寒烟一脚油门下去,方向盘抹了一个弯,那道令人眼睛泛浑的光彻底消散没了影儿。
前路变得清楚明白。
钟寒烟住到这里的想法和动机,清楚又明白。
她想知道一些不会有人告诉自己的东西。
心中纠缠多年的桎梏,因为Kiven的突然出现,存在变得异常强烈。
既然这么凑巧的见了面,她就不能当作没看见。
钟寒烟的想法,从来都有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理智和成熟。
却又透着幼稚。
幼稚和成熟两个词原本是相背而驰的,但是同时用在钟寒烟的身上,也毫无违和感,恰如其分。
刚刚好。
-
天又下起了雨,闻漠北推开车门,撑了一把伞在头顶。
练了一天的车是没错,但是作为队长,总是要付出的多,今天姜橙改良过的车子依旧出了点小问题,他过来拿资料,等下把出现问题的地方大致圈一下,然后扔给程石去微调。
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数据方面大的调整是不可能的,只能微调。
不过这些都属正常现象。
闻漠北推开办公室门,一眼便看到了躺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眯眼睡着的程阳。
在他的世界里想来来想走走,是程阳的风格没错了。
所以才会让他惦念那么久。
闻漠北的情绪表面看上去很正常,内心怎么样,却不得而知。
他将外套脱了挂在门后的衣架上,没招呼好碰到了旁边一空着的衣称,咣当便掉在了地上。
这么的一声响——
程阳醒了。
“嗯?”程阳从鼻息间哼出一声刚睡醒的囊音,“你回来啦——”拖着腔,声音很轻柔,又略带一丝娇俏。
话说的很自然,但是彰显着两人关系的密切。
“你应该去练车场,你哥哥的工作室在那边,很少过来这里。”
程阳笑了笑,“我...就不能是过来找你的吗?”
这是程阳回国后第一次的说自己就是来找闻漠北的。
闻漠北没说话,过去办公桌前的茶台给程阳客气的倒了杯茶,“喝茶。”然后自己抽了一片口香糖放到了嘴里开始嚼着,“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找你吗?”程阳又反问。
闻漠北笑笑没接话,屋内光线很暗,闻漠北两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虽然天色也是不早了,但是室内到底亮堂了些。顺带着,他又伸手摁开了灯的开关。
“项目进度怎么样了?还顺利吧。”闻漠北就那样立在窗边,冲着那面窗户。看着窗外的那栋居民楼,有点破败的居民楼,各家各户挂晒的衣服到处可见。
“你觉得应不应该顺利?”
闻漠北其实很讨厌这种拐弯抹角式的交谈,换来的大多只会是他的敷衍。不单单针对程阳这个人,而是不管是谁,都会令他生出那么点厌烦。
当初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因此拌过嘴。
但这并不影响他接受她。
而且程阳此刻一连串的反问,还透着一股挑衅。
“那是不顺利了,是出了什么问题?”闻漠北就事论事,但是态度很好,他现在对这些个花里胡哨的反问,再也不需要过多的揣测。
而程阳此刻想的是,他根本不了解自己。或者是懒得探究自己这么说的用意。这个问题,在他们当时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察觉了。
“嗯,是有点问题,”程阳从椅子里坐起了身,走向闻漠北身边,“我自己的问题。我在想我们之间——”
程阳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砰砰两下敲门声给打断。
门在闻漠北进屋之后,并没有关,但是钟寒烟觉得还是应该敲的,毕竟要打断他们的对话来汇报自己的工作。
“你是?”程阳半疑惑的偏过头看了眼人。
而钟寒烟也似乎对程阳并没有过多的印象。
第20章 烟劣 分手总在下雨天2
“出去!”
与此同时, 闻漠北转脸盯着人,压着声音,透着一股不耐。
虽然声音不大, 但是极具穿透力。
钟寒烟连出声的机会都还没有。
虽然闻漠北的话没听太清, 但是从口型上已经看了出来。
“门带上。”
又是一句。
闻漠北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气。心烦。
的确是来的有点不是时候,钟寒烟想。但是平时又很少见到他,队员赛车服又刚好拿了回来, 后天就是比赛了,钟寒烟想着可以让他们今晚试试, 如果不合适,明天还是有时间稍微改改的。
说起来这赛车服,还是她的失误。至少也该提前一个星期来完成的。
可眼下情形还是算了,不试就不试吧,钟寒烟破罐子破摔,敬业精神被自己踩在脚下拧的稀烂, 又不是给自己穿。
再不济, 还有旧的。
钟寒烟抱歉似的扯了一个笑, 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收拾东西。忙了一天挺累的,她一般都会准时下班。
程阳走后, 闻漠北停了半个小时方才从办公室出来, 手里拿着一份圈过的数据图, 准备重回赛车场给程石送去。路过钟寒烟办公室的时候停了停脚, 门缝里漏着灯光,他抬手作势想去推门,但是想想又收了回去。多半是在里面伤春悲秋吧!闻漠北想。但是后天就是比赛,想着比赛完将人安抚一下也行。而且他也知道这姑娘重视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 能隐忍,懂分寸。
连日来,他深有感触。
女孩子,哄哄就好。
他不知道钟寒烟其实不过只是忘了关灯。
根本没在。
-
第十届,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彻底拉开帷幕。
整个赛车场充斥着闷哼般嗡嗡嗡的轰鸣,还掺杂着周边观众的嘈杂。
钟寒烟坐在观众席中,目光一直朝着身前一个方向看,是Mot的后勤席位,那里坐着Kiven。
Kiven此刻起身去了后场,多半是对车辆做检查去了。
比赛这一局马上就到终点,队员们正需要他。
Mot这次比赛少了两个主力,原本应该是没什么看点的,但是意料之外的他们其中一个新队员跑的还真是不错。
但是大家的意料之外,却是在闻漠北的意料之中。
前两局跑完,极光的姜橙,拿了个全场最佳。
跑完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喔吼~”
高喊了一声,情绪很激动。
钟寒烟收回目光,因为姜橙的动静过于的大,让她忍不住往他那里扫了那么一眼,却是刚好与另一道目光相撞。
闻漠北也是刚刚从一个方向收回目光。
钟寒烟发觉闻漠北收回目光的前一秒看的方向,貌似跟自己是一个地方。
他也在看Kiven。
钟寒烟与闻漠北相视了两秒,但是两人交接的目光很快便被现场响起的下一场广播声所自然而然的冲散。
比赛安排的很紧凑,在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需要利用仅有的中场休息时间来协调队员的情绪状态和各种突发情况。
根本没有过多的精力去顾忌其他。
两圈下来极光的总体成绩很不错,除了Mot,对其他的战队几乎是碾压式的结果。
Mot队员过弯道时候的成绩太出色了。
而弯道,却是极光最大的短板。
一个弯道过去,能够将原本拉开的距离,瞬间缩小。
现场呼声很紧,闻漠北戴上头盔,开始准备第三圈。
姜橙他们陆续也已经紧跟节奏。从刚刚的激动中收了心,神色变得严肃。
而此刻在后场的Kiven神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看了眼手机,抬眼往观众席的位置上扫了一圈。
钟寒烟确认不是在看自己,像是在找其他的什么人。
“钟管理,这边!”
钟寒烟也被人喊了一声,开始从观众席位置上向外边走。
这种比赛她是第一次参与,其实全程除了她印象最深的赛车嗡嗡声之外,剩余的时间都是蒙蒙的。
现在她要走向喊自己的工作人员那边,恰巧的是,只能路过Mot的后勤席位。不过Kiven不在。
钟寒烟走的有点急,腿下没注意撞上了一台笔记本,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位置,就是刚刚Kiven坐的没错。
想到这里钟寒烟有意的扫了眼屏幕,大屏幕下是赛事的现场直播,但是窗口的右下角处有一封他刚刚拆开看的邮件,但是被他拉的很低,几行字被拉出了屏幕之外看不到,仅仅只能看见第一行,字体还只有半边,但是剩下的半边字体是可以猜的,大致应该是这样:
[关押你父亲的牢狱就在英国伦敦,孩子,我帮了你,亲手将他送......]
“钟管理,这边,快点!”
钟寒烟被又一次的喊声催促的忍着膝盖碰撞后的疼痛,跨过了那张椅子,连同那台笔记本。
但是那行字,却是被记下了。
邮件里自称“我”的那个人,是谁?
但是这个问题她此刻忙的来不及细想。
整个比赛下来,极光与Mot成绩成功拉近了不少,总成绩依旧是第二。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不过这次极光因为Mot他们两位主力的缺席,也算是占尽了风头。
现场粉丝呼声很高。
闻漠北他们接受采访过后,晚上便准备了庆功宴。
此刻在Mot俱乐部办公室的Kiven正手机夹在耳边与肩膀之间的位置,一边听着手机尚未接通前的嘟嘟声,一边啪啪啪敲着手下电脑的键盘,接着界面很快弹出来一封邮件。
[你知道衡道人走的那天透过窗户看到了什么吗?不是光,是一把接着一把的刀,可以割开大动脉,让鲜血如注的刀......]
这种阴阳怪气的邮件,这是他收到的第二封。就在之前,他收到了第一封。
Kiven看邮件的目光却是似乎毫无波澜,滑动鼠标,直接点了删除。
“烟烟,你是在极光上班是吗?”电话此刻也被接通,Kiven音调平缓的首先出了声。“我今天看见你了。”
“嗯。”外边下着雨,钟寒烟简单的应了声,就没了音儿,脚下正踏着水坑撑着伞沿着路边向一家饭馆赶。
她刚刚收拾了一下东西,送了些东西,所以聚餐来的有点迟。
“你是准备在这个行业长期发展吗?”
钟寒烟知道Kiven一贯会这样,但是这次他没提是否跟家里商量过之类的话,“前几天,刚跟我妈通了电话的。”
但是这次,她却是有意的自己提起。
很反常,她几乎不在旁人面前提自己的家人。
“......”
对方的突然沉默,钟寒烟敏锐的察觉到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魏阿姨跟我妈妈,是闺蜜,对吧?”钟寒烟口中的魏阿姨是Kiven的母亲,“她们...你们...还有联系吗?”
“没。”Kiven回答的很干脆,目光复又看了眼刚刚删过邮件后屏幕邮箱里留下的那片空白,眸中闪过一道影,“我今天听他们都说...你是闻队长女朋友——”轻飘飘的直接给转了话题。
闻漠北的事情,向来备受关注。Kiven能听到这些,一点都不奇怪。
“没有,”钟寒烟否认的同样干脆,“是个误会。”说起来这个,她正准备比赛过后同闻漠北把事情给说开了。
而且眼下她要去做的那件事,也意味着必须要同这边有个了结。
出于负责任的态度。
钟寒烟抬脚拐进了一个餐厅,今晚极光所有的人都在这边开庆功宴吃饭,钟寒烟将刚刚的话换了个方式又表达了一遍,“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Kiven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你们...其实可以试试。你也长大了,不是么?”
钟寒烟都忘了,这个人一直是拒绝自己的。
虽然当时的口气,如同玩笑。
Kiven盯着那台电脑,目光始终没有移开,接着又是一封邮件,不同的域名发的,他随即点开,这边也仓促的同钟寒烟说了句“烟烟我这会儿有点事。”就挂了电话,邮件如出一辙的不知所云,但是让人看上去感觉并不怎么好:
[好奇心会害死猫,不过猫有九条命,而你只有一条。]
Kiven依旧点了删除。
-
钟寒烟上了餐厅的二楼,从包间里传出来不小的喧闹声。
从刚刚跟Kiven挂了电话开始,她就在脑中算了一笔清晰的账:
车子的赔偿金,再加上自己借钱没用完剩下的那一部分,还有自己的工资,加起来刚刚好能够还完借的那笔钱,甚至还能有部分结余。
包间里十分喧嚣,钟寒烟走进去一眼便看见了闻漠北,不知是不是巧合,闻漠北也刚好目光瞅向门口的方向。两眼微醺,似乎已经带了些醉意。看到钟寒烟进来,微愣了下,他直接从座位上起过身,走近,两手抄兜盯着钟寒烟看了几秒,然后往里面给她留位置的方向偏了偏脸,抽出一只手扯一下钟寒烟的衣袖,示意她坐过去。
“忙什么呢,现在才过来。嗯?”闻漠北声音轻轻的,听上去心情很好,顺带拉开了椅子,“饿了吧,坐过来吃点东西。”
“钟小姐忙着给我们队长什么惊喜呢?”姜橙大着嘴巴吆喝。
旁边的陈聪戳了人一下,“钟什么小姐,会不会喊人?”
姜橙原本不愿意的皱眉看了一眼陈聪,但是转瞬便想通了什么,哦一声,“嫂子,我的错,自罚一杯!”说着端起眼皮底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旁边人起哄:“一杯哪儿成?”
“赔罪不得三杯啊!”
“过分了啊!”
......
乱糟糟的一片开始劝酒喝。
钟寒烟淡扯了下嘴角,没应声。
其实最近闻漠北是有感受到钟寒烟变化的,他记得刚见面时候小姑娘看自己的眼神都是热烈的,喊着漠北哥哥。
但是,程阳回来之后。尤其从那天被她撞见自己同程阳一起之后,她总是像揣着心事一样。
但是他不想解释。
至于程阳,她的突然回国,对于闻漠北而言说是没有掀起一点波澜是不可能的。
尤其那天她在办公室说的那些话:
“刚刚那是你女朋友啊?”
“嗯,算是吧。”
“他们都说跟我很像来着——”
“她是她,你是你,你真觉得像?”程阳的问题仿佛一下触动了闻漠北的逆鳞。
“不像。”
“挺好的,我刚在法国交了男朋友,就也听到了你的好消息……”
闻漠北默了半晌,“是么?”
人应该都喜欢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但是此刻,程阳一点却也不希望。但事实又在告诉着她,钟寒烟跟自己,没有一点的相像。她并不觉得有多像。
失望。
但是内心深处仅剩的一点倔强告诉她,不容许再低头了,他们已经算是彻底结束。
她等来的不是想象中的深情,或许在自己对这个男人动心的起初,就已经是错的。
哪里有那么多的情种。
说不定,这个飞蛾扑火的女孩儿,之后也会是他——
外边雨下得很大,一遍一遍敲打着窗面。砰砰砰直响。
不过明后天闻漠北已经批准了大家两天假期,比赛过后惯有的福利。
所以今晚都可以一醉方休。代驾他们都约好了。
闻漠北此刻已经喝的有点微醺。
钟寒烟坐在他的身边,夹了口菜放进了嘴里,吃的很慢。
“多吃点。”闻漠北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她的碗里,想到那天程阳直白的问关于钟寒烟是否跟她相像的问题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在看到钟寒烟的第一眼,是有那么一恍惚的错觉的。
怎么会不像呢?
正是因为像,所以闻漠北当时的口气才会那么的冲。
“下着雨呢,这里离你住的地方不远,等下送你。”闻漠北看着钟寒烟的眼睛,感慨她作为粉丝,何其幸运的长了一双这么像程阳的眸子,绝对是上天的恩赐。
钟寒烟看了眼放在自己碗里的那块煮的已经泛白的火腿肉,拨了两下,没吃。
雨势稍稍变小,吃完饭,两人撑着一把伞,挪着步子一路向北边走,眼看就要到了钟寒烟租住的房子楼下。
今晚,是两人确定关系以来,最像情侣的一晚。
一直以来,他们也都忙着筹备比赛。
闻漠北趁着酒劲儿,刚收了伞,就伸手拉了一把走前面两步的钟寒烟,将人堵在了将近楼梯口靠里面略显黑暗的角落里。
钟寒烟原本开口要说的话,暂时堵在了嘴边。
闻漠北身上的酒气很浓,钟寒烟的鼻侧满满的都是,一阵一阵的,很清晰。
钟寒烟背靠着墙,神色一贯的平淡。看不出来多余的情绪。
闻漠北双眼酒意微醺,一手摁着人的肩膀,府低着身子,目的性很强,眼看嘴唇就要贴上了钟寒烟的眼睛,就听钟寒烟出了声:“闻先生,我们到此为止吧,因为我有点私人的事,需要回家处理,所以离开之前,觉得有必要处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她的声音很轻,条理清晰,“钱我也已经算好了,车子赔偿金,工资,还有部分的欠款。车子赔偿金,工资,我会发个电子证明给你,款项不用再转给我了,剩余的部分欠款我会转你支付宝。比赛刚过,俱乐部也不忙,你也有时间缓冲可以再找个管理。”
“......”一段从钟寒烟口中毫无波澜说出来的话,瞬间令闻漠北清醒了不少。
刚刚碰触到一根眼睫毛的唇角,顿在那里,瞬间勾起,漫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有私事处理,就回家处理好了。跟我们不冲突。”闻漠北故作听不懂的样子。
钟寒烟半晌没出声。
闻漠北深出了一口气,“是不是因为那天办公室的那个女生?她——”
“回去吧,你喝的有点多。”钟寒烟说的慢条斯理,抬头对上闻漠北的眼睛,“早点休息。”
外边的雨伴着风吹,梢进来了不少,闻漠北的裤腿都被溅湿了。他手抓着钟寒烟的肩膀没放,“明天一早...你过来我办公室。”
他似乎根本就没听进去钟寒烟的话,或者觉得那是她扯淡的在撒小脾气而已。
毕竟风言风语听多了,她再懂事,也难免会吃醋。
平静是表面的,估计心里,早酸的不行了。
钟寒烟看人的眼神一阵恍惚,偏过脸,看向外边的雨幕。
想想面前的人醉着,心不在焉的,自己又要解释半天,钟寒烟就索性没再提。
她此刻庆幸下午收拾自己东西时候,在办公室随手留的那张字条。
那,就这样道别吧。
第21章 烟劣 她撒了谎
钟寒烟早上五点起的床, 收拾的东西。
东西很少,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换洗的衣服,因为天气热, 衣服都很单薄, 也不占地方。几本书,还有一个笔记本。抖落衣服的时候掉出来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些字, 还有一个简单的侧脸手绘。
她想起来这是刚去极光上班的那天下午,收拾好了办公室, 自己闲下来没事找了根笔随手画的。
钟寒烟将那张纸对折了一下,重新夹进了本子里。
有些东西她是没必要带走的,像一些生活用品之类,所以打了一个包。钟寒烟看了眼那个包裹,抬脚走过去,提溜着开始下楼。
先把它给寄走了才行。
来来回回又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 不过她起得早, 即使这样, 此刻还没七点。没到上班的点。
送走的送走, 剩下的东西零零碎碎的收拾起来,一个行李箱都还没装满。东西太少了。
临出门的时候又想起来一件事, 她都还没跟房东说退房的事情, 然后又打了电话, 商量着退房。
因为住了还不满一个月, 不管是房东,还是中介那边,都是很不愿意。而钟寒烟是一下付了半年的租金。
押三付三。
“你确定你不会再回来住了?”房东口气不好。
还会过来住吗?钟寒烟想了想,自己也不确定, 即使过来住,什么时候过来,具体住多长时间,更是不确定。
所以那一刻她是想着先退了,哪怕以后再租都行。
费尽心思的将住处搬到了Mot的附近,钟寒烟此刻却想着自己可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小姑娘,住不够半年,押金不退的。我建议您这边还是先租着,退了划不来。”
押金不退,她想起来租房子的时候,好像签了个什么文件。算了,钟寒烟也懒得跟人掰扯,“那就先租着。”
说着挂了电话,转身看了眼这间屋子,这才看到这巴掌大的地方,里里外外,家具、厨具都是——
全新的。
这样想想,昨天晚上同闻漠北算的那笔账,并没有算完全。
人情欠的是有点多,而且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似乎还偿还不了。
钟寒烟想了想,暂时还没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欠着。
好像搬家的那天闻漠北挪沙发的时候,还撞伤了腿,她记得当时他说的没事,但是第二天闻漠北走起路来,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应该买点药的,她是真的,不喜欢欠人情。
拖着行李箱出门,对面房间门口的垃圾袋里一杯喝完的奶茶杯十分显眼的就放在那垃圾桶上,钟寒烟盯着顿了两秒,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扫了下下眼睑,然后走下楼梯。在扶手拐弯处钟寒烟又回望了下那扇自己刚刚随手关上的防盗门,方才下的楼。
楼道很窄,磕磕碰碰的。
走到楼下的时候,钟寒烟想起来还需要跟一个人打电话告别一下。
朱珠小姐,和她的猫。
朱珠手机铃声大作的时候正在睡觉,颇为不满的哼唧了一声,不知道说的什么,看到来电显示直接摁下了接听键:“姑奶奶,有啥吩咐?”
自从钟寒烟从朱珠那里搬走以后,身份直接从大小姐荣升为了姑奶奶。差了一个辈分。每次电话过来朱珠就是一句姑奶奶。像是在故意恶心她。
钟寒烟恨不得通过无线电,将手机摔到她脸上。
朱珠对自己使性子的那次,绝对记着仇。
朱珠性格算的上直爽,不会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所以,这也可能是她能跟钟寒烟之间友情走的长久的原因。
“我有点事,准备回家一趟,给你说一下。”钟寒烟拉着行李箱来到了停车的地方,打开了后备箱。
“......”朱珠癔症了一下,眯着眼睛,“回去补考吗?那我赶紧起床,给你送行。”这边朱珠被子一掀,已经套上了拖鞋。
“......”送行这个词听着貌似有点别扭,“高考你觉得能么?”
“你神通广大,怎么不能?”朱珠半开玩笑,已经推开了卫生间门,接着想起了什么,诶了一声,“对了,你前些天不是说找了个男朋友么?”
钟寒烟平淡着表情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找了男朋友?”
“就你那哥——”“别跟我说那是你亲哥!”
钟寒烟恍然,哦了一声。
朱珠继续:“极光俱乐部的队长,对吧!”
钟寒烟被朱珠绕的有点晕,想着她大概把闻漠北跟Kiven搞混了。
“你跟踪我?”轻飘飘的尾调上扬,钟寒烟手下将行李箱放平在地上,拉开拉链,再次确认了下里面的东西。而她之所以会这么问,因为她印象中,朱珠是不该知道闻漠北的存在的。
“谁跟踪你!”朱珠这边传来了冲厕所的声音,“我就是那天巧了,刚好开车路过那里,亲眼见着你进去极光俱乐部的,亲眼见着你同他们队长肩并肩,手牵手出来的,”“这个你狡辩不了,我亲眼看见的,早知道应该拍个照片。”“你果然是钟寒烟,我改口叫你姐吧!来邵城三个月,就能混的进去赛车圈,我他妈的土生土长的在这长了一二十年,也没能挨着赛车的边,说来都有辱‘赛车之都’的威名。”
“......”
“你挨到了。”钟寒烟莫名的想去反驳。
“挨到了什么?”
“我啊!”
“......”朱珠向上翻了个白眼。
关于她跟队长,钟寒烟具体也想不起来哪次了,但是朱珠说的手牵手,似乎有点夸张了吧?
牵过手吗?
钟寒烟抓着拉杆箱的手指一紧——
“他不算是我男朋友......”“至于进他们的圈子,很简单,你可以尝试撞他们的车。”
“......”朱珠对着面前的镜子又翻了个白眼,开始刷牙,直接忽视钟寒烟的后半句,“他是你哥对不对?”吐字不清的开始闲扯。
“他也不是我哥。”一时半会儿钟寒烟觉得是跟她扯不清了。
“那你那天说的哥哥是谁?”朱珠头有点大,“等——等,让我缕缕,头有点大,你这关系挺乱啊!”
“不用缕,我来跟你说。闻漠北跟我,确切点说,就是债务关系,”从撞了车开始,直到后来虽然说是男女朋友,但是实质上,他们之间什么都不算是,就算是那层关系,也是欠款产生的,“我们只有钱上面的交易,现在算是也两清了。”钟寒烟顿了顿,“至于我哥...你不用知道他是谁。”
“......”
“好了,不跟你扯了,不说了,我该出发了。”钟寒烟说完临近挂电话之前又补了一句:“我打包了些东西给你寄过去了,我觉得你能用得上,就这样。”
“诶诶,真不用我送啊?”朱珠那边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朱珠看着镜子里穿睡衣的自己,啧了一声。
赛车圈的顶流,闻漠北,随手翻一翻杂志的边角料就知道他的现任女朋友是谁。
钟寒烟你已经出名了,你不知道吗?
她有点不瞑目般的闭了闭眼。
这么明晃晃的男人,她却说他们之间只是债务关系!!!
她怎么记得一期杂志里面,闻漠北是亲口承认了的???
记差了?
暴殄天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朱珠又很了解钟寒烟,她根本不会去看这些个爆料八卦杂志之类的,因为她不怎么正常——
正常十七八岁花季少女该干,该做,该想的事情,她通通一件都没有。
-
钟寒烟拐过一个街角,在突然从拐口处冒出来的一辆车的跟前紧急踩了刹车。
钟寒烟承认自己开车技术不算精湛,但是倒也不至于会菜到横穿马路,压着红灯的人行道走。
前方出现的马路杀手还有一点眼熟,是那天在Mot的地下停车场...钟寒烟想了想,对了,叫赵波。闻漠北的老同学,还是后来闻漠北告诉自己的。
说他开车技术很菜,一心想混进赛车圈,最后成为了赛车圈的知名经纪人。
嗯——貌似并没有屈说。
钟寒烟的车子差点同他的来了个亲密接触,幸亏时间还早,路上没多少人,钟寒烟觉得这人的违章肯定是已经拍上了。
赵波下来车,看了眼差点撞上的部位,松了口气后方才抬头看过钟寒烟的方向——然后一眼便认出来了车里坐着的人,“钟小姐?”接着又往里边瞅了瞅,像是在找人,没找到人方才看过钟寒烟尴尬的笑笑说:“幸亏你家那位没跟着你,不然他铁定笑话我。”
“你...让的动车吗?”
“......”
赵波闻言愣了愣,感觉内心被暴击了。□□裸的侮辱啊。简直堪比闻漠北了。
那就破罐子破摔,消遣一下闻漠北这小女朋友好了,“可能...需要你那赛车手男朋友过来帮个忙了——”
钟寒烟眨了眨眼,“你是说闻先生吗?”
“不然呢?”赵波两手掐腰,皱了皱眉,敢情他们的关系还掺着水分?
“......”钟寒烟顿了顿,直接简单明了,“我们分手了。”
“???啊?”昨天比赛完的时候,他还记得闻漠北跟自己通电话掰扯着说等下要跟女朋友约会来着,他还开玩笑着说成绩这么好,起码跟人鼓个掌才能舒展内心的开心吧?
可怎么一晚上过去就...分手了?“你们...不和谐?”
“......”钟寒烟愣了一下,她竟然听懂了,但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赵波说完内心骂了自己一句,男人之间喜欢谈论的玩意儿怎么就这么冲一个小姑娘说出来了?她肯定想着自己是个变态。“哦,不是,我意思是——漠北知道吗?”
钟寒烟抬手看了眼表,接着掀起眼皮重新看过赵波,话说的很慢:“他、应该是知道。”
“???”什么叫应该是知道?操!闻漠北竟然是他妈的被甩了!这么一句话,赵波就抓住了精髓。“哦!”“那、那我挪车。”赵波偏过脸用手背抹了一把嘴,伸出舌头抿了抿嘴角,他竟然忍不住的想笑。
看闻漠北的笑话,可太难得了。
接着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钻进了车子里,开始顺着往后退,给钟寒烟腾出来了一条道儿。
-
闻漠北睡了一晚,脑袋清醒了不少。
虽然当时喝了酒,但是发生了什么他记得清清楚楚。
此刻他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抬手按揉缓解着因为宿醉导致的头痛,正在出神。
接着勾起嘴角轻笑了起来,想着钟寒烟也不知道是忍了他多久,醋味估计在心里压不住了,所以昨晚才委屈成那样。
接着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起身出了门,立在了钟寒烟的办公室门口,这个点,她应该在了。
闻漠北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他知道她弱听,于是直接推开了门。
钟寒烟办公室他很少进来,仅有的几次他一只手都数不完,但是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的干净过。
闻漠北总觉得少了很多东西。
办公桌空荡荡的一片,她不是养了一颗仙人球的吗?
是养死了吗?扔了吗?
闻漠北看的出来钟寒烟家庭条件很优渥,养仙人球估计都费劲的那种。
铁定是养死了。
但是在闻漠北看到桌上放的那张纸条的时候,昨晚钟寒烟的那番话他才真真切切的重新在脑中过了一遍。立在那里,缓冲了好大一会儿。
可闻漠北依旧不怎么相信,钟寒烟哪里会舍得?
暗恋了偶像多年的小姑娘,会这么轻易的妥协吗?
应该不会。
闻漠北觉得钟寒烟忍不了两天,就会回来。
甚至哄都不用哄的那种。
闻漠北坐在了钟寒烟的椅子上,随手无聊的将办公桌侧面的抽屉一个一个的拉开。
空的!
还是空的!
闻漠北皱了皱眉,觉得钟寒烟不值当收拾的这么干净,东西来回的搬,费劲。虽然住处离俱乐部挺近,但是依旧觉得戏没必要演的这么真。
闻漠北将手放在了最下面的一层抽屉把手上,拉开,原本以为也是空的,准备合上,但是意外的发现这个抽屉里面有东西,还很眼熟,是一包小苏打饼干。
饼干?
闻漠北重新将抽屉拉开,将那盒饼干拿了出来,外包装几乎完好,只是破了一个洞。
看了眼日期,过期了。
这种饼干保质期很短,而且口味是迎合了大部分女孩,排队都不容易能够买到的牌子。
闻漠北能够肯定这包就是他那天让钟寒烟一定要吃掉的。他记得那是两人确定关系的第一天,闻漠北对她说......女朋友,自己喜欢乖的,听话的。
甚至当时发的微信,都还能翻到——
-饼干吃完了没?
-嗯,吃了。
恋爱开始的第一天,她这是...冲自己撒了谎。
第22章 烟劣 她应该是吃醋了
饼干不吃, 闻漠北觉得肯定是钟寒烟减肥走火入魔了。
至于撒谎。
虽然内心有点不适,但是想到是为了取悦自己,还是值得原谅的。
他是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瘦的来着?
闻漠北想了想, 应该是一次采访, 具体时间记不清楚了。但是他肯定说过这样的话。
不然她不会这么的折腾自己。
闻漠北左左右右看下来,发现钟寒烟就留了一张纸条,其他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不过她原本来的时间就不长, 闻漠北想了想,真的很短, 一个多月?
所以,能有什么东西?或许原本就没什么。
办公室坐了将近一个小时,闻漠北这才觉察到俱乐部今天异常的安静,不止钟寒烟没来,他闭了闭眼,貌似想起来了什么, 果然是喝断了片, 他是放了两天假的。
遂起身推开门, 差点让踩着平衡车经过的姜橙给摔下来, “你怎么过来了?”闻漠北皱眉。
姜橙被闻漠北低沉的嗓音吓的一愣,连忙从平衡车上下来立稳了脚跟, 想着自己昨天不是也没犯事儿, 队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我来取个东西, 马上就走。”
“放假就是放假, 别没事儿找那么多借口过来俱乐部晃。”“不记功。”“没额外奖金。”
闻漠北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粒口香糖,扔进了嘴里嚼着。侧身往楼梯口走。
“……”姜橙犯了阵迷糊,哦的应了一声。自己...不是也、没要求什么?
就拿个东西而已——
至于?
记...功?那是什么东西?
姜橙盯着闻漠北后背,抬手挠了下脑袋。队长今天这话说的, 有点让人不明白。
还瘆得慌。
当天晚上,闻漠北刚躺到床上,莫名其妙的电话响了。
晚上整整凌晨的点,虽然他是刚准备睡没错。
但是这个时间点,真的鲜少会有人选择打电话过来。
清脆的铃声响彻在寂静的凌晨,听上去瘆人。
打电话来的人绝对有病。
闻漠北摸到手机瞧了眼,赵波?
闻漠北狐疑,这家伙怎么会想起来跟自己打电话?在他印象中,除了拜年,或者只有巧合碰到见了面,才能说上两句,就像上次在Mot的地下停车库。
“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些话,想通了?”闻漠北喝了一口刚刚倒进杯子里的牛奶,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
“你...哭啦?”
闻漠北皱眉,“我他妈哭什么?哭你么?我急着睡觉,有屁快放!”可经赵波这么一说,闻漠北这才意识到自己鼻音原来这么重,多半是昨天晚上回来路上淋了点雨,感冒了。
可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是哭了吧!
赵波嗯的清了清嗓子,忍着笑,他当然是开玩笑了,闻漠北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替身哭,“也没什么,就...早上钟小姐差点儿撞上我的车——”还拖着腔。
“......”闻漠北听到了重点,“她伤哪儿了?”
“没伤。”另一边的赵波翻了翻白眼。
闻漠北顿了顿,沉着鼻音,“她撞你的车?”想了想两人机缘巧合初见面,就是因为彼此撞了车,“你确定是她撞你车?”不知怎地,闻漠北心里生出来些不是滋味,她怎么谁的车都撞?赵波算个什么东西?
“没有,也可能是我差点儿撞了她的车。你也知道我开车技术。我说你怎么听电话的?我意思是差点儿,我们没有撞上——”赵波耐着性子开始解释,“第一她没受伤,第二车也没怎么样。”
“嗯。”闻漠北半眯着眼,耷拉着眼皮,后背半靠着床头,虽然很晚了,但是他其实也并不怎么瞌睡,不然也不会熬到这个点儿。另一只手摸索找到了遥控器,摁下了开关,镶嵌在墙体上的电视机伸缩显示屏就慢慢浮了上来。然后才仿若心不在焉的应着,“那既然没撞到,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赵波再次清了清嗓子,“听钟小姐说...你们...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着人家了?”
闻漠北闭了闭眼,啪的一下将刚刚打开的电视机给摁灭了,“她这么跟你说的?”他又想了想不对劲儿,“你们怎么就扯到这个话题上了?”
“所以...是真的?”赵波看上去很关心。
“关你事儿?!”闻漠北口气显然没刚刚好了。
“没有,就、想看个热闹——”
“......”
赵波看戏的话没再往下说,因为闻漠北那边的不动声色让他莫名的心头一跳,不像是他应有的反应,随即话锋一转:“你们,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闻漠北顿了两秒,十分肯定的脱口而出:“是因为程阳,她可能知道我把她当替身的事情了。”说完抬手抹了一把脸,心里有点烦,原本闻漠北抱着一丝侥幸,等着钟寒烟自己回来,可听了赵波这么一席话...心里已经打起了鼓。
“靠!报应这么现的吗?”
“......”“能好好说点人话吗?”
闻漠北声音凉薄,但是听的出来心情不爽。
赵波原以为闻漠北是没将钟寒烟放在心上的,一个替身而已,又是闻漠北亲口冲自己说的。跟人玩玩而已,所以他口无遮拦。但是几句话交谈下来,情况又跟自己预想的,不大一样。
两人各自沉默了有十几秒,闻漠北自言自语般又补了一句:“没事,闹脾气,过两天就好了。”
赵波皱眉哦了一声,想起一早那情形,虽然跟钟寒烟就交谈了没几句,但是她那淡定的样子,赵波思来想去怎么都不认为这是一件两天就能好的事情。
照闻漠北之前跟自己说的,钟寒烟是他的粉丝,爱的痴迷那种,不该那么淡定才对。
分手第一天,起码也得来点失魂落魄吧?她看上去,明明像是从未上过心。
-
两天后,几乎同样的时间,闻漠北坐在办公室同样的位置,掐着手里的电话,此刻方才发现,自己竟是连钟寒烟的电话号都没存。仅有的几次通话,也都是她主动打的。
陌生来电这么多,哪个是她的?
不过...闻漠北想了想,他有微信,而且知道她的住处,也不算是完全断了联系。
闻漠北按揉了一下太阳穴,这次酒喝的太难受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少喝。
闻漠北是对烟酒没有特别深执念的那种人。有了,或者到了合适的时机就喝点,没有,他也想不起来的那种。
砰砰砰!
有人敲门,接着就看到董川辉推门而入,目光小心翼翼的,盯着闻漠北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挪了两步,拉开闻漠北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闻漠北掀起眼皮看了眼人,复又耷拉了下去看向手机,没搭理他。手下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没停。
就在董川辉进闻漠北办公室的前一分钟,他同极光的几位车手、后勤、技术,才刚刚一起从钟寒烟的办公室里出来。
他们过去找钟寒烟其实是想要一份比赛那天的细节录影资料来看,因为接下来毕竟要复盘。
然后就看到,钟寒烟所在办公室里面空空如也......
而在场的姜橙也终于弄明白那天自己无端被凶的原因。原来竟是两人吵架,队长心情不美丽,祸及他这个无辜人氏了。
钟姑娘班都不上了。
情况似乎有点严重。
“队长,你...还好吧?”
莫名其妙的关心,令闻漠北皱起了眉,眯起双眼看着人,他看上去很不好吗?不是一直都好的不得了,而且又刚赢了比赛,怎么着,都不应该心情不好。
闻漠北眼睛从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撩起,眼皮又被他淡淡的抿平,“你什么意思?”
“没有,就——”董川辉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其实大家也是担心他们队长,没说完,单单的伸手指了指隔壁,“钟小姐......”
“怎么,她也跟你们报告了一下跟我分手的事情?”闻漠北语调透着难以置信,沉着声音,压着火气。但是这次,他明显是会错了意。
“......”董川辉愣了一下,接着就是音调上扬的啊了一声,刚沾上凳子的屁股,一下弹了起来,“跟你分手了?”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砰的一声。令闻漠北董川辉两人目光齐齐投向了门边。
原本勾肩搭背猫在门口偷听的几个人,不知是谁脑袋磕到了门上,被碰到的人倒抽着气,忍着没敢出声,接着便从几人的身后伸出来一截胳膊,轻轻的关紧了门。
“......”
闻漠北啧了一声,将脸偏过一边,这次不怪她,是自己主动报告的。
这下好了,全极光赛车俱乐部的人、包括车手、后勤、技术、怕是都要知道,闻漠北,极光俱乐部的老板兼队长,又一次被甩了!
真他妈闹心。
而且,上下时间不过一个月。
比起跟程阳,这简直称得上污点。
“闹脾气呢。”脑仁疼,闻漠北语气故作轻松,抬手又摁起了太阳穴,稳着声色,“说来还不是怪你们大着嘴巴,都不知道避避,是不是在俱乐部里提起过程阳?”
“哪儿有,他们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董川辉将投向门口的目光收回,信誓旦旦,又将手下被自己刚刚激动弹开的椅子扶正,看过闻漠北,不放心的又问:“那你...问题大吗?”
“你觉得我会问题大吗?”
“不会。”董川辉眨了眨眼,回答的利索的很,“她这是吃醋了,”董川辉说着很懂的又弹了下舌,冲闻漠北挑眉抬了抬下巴,“对吧,队长?”“这是在乎你啊。”“吃醋,多正常。”
看吧,大家都这么认为。
闻漠北原本不太好的心情,因着这句话,瞬间又晴朗起来,勾起嘴角,嗤出一声笑,“贫!”
可这样晾着也不是回事儿,毕竟俱乐部还需要她过来工作,大部分的工作内容钟寒烟已经上手的差不多,走了怪可惜。
再说,他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再去培训一个新人。
她虽算不上优秀,但是,也并没有那么差劲儿。
闻漠北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原本已经划着找到的钟寒烟微信界面,索性直接摁了下侧面按钮,黑了屏。
发什么微信!
闻漠北决定晚上去钟寒烟的出租房里堵人。
第23章 烟劣 她竟然走了
天色灰暗, 最西边的火烧云却依旧亮着最后的一道血红色的光。
苟延残喘。
街道两侧的霓虹灯已经亮起,闻漠北穿着轻薄的长款风衣,背影被灯光照着打在墙上, 拉的老长。
这里是一片老式的居民楼, 闻漠北靠着墙已经站了十分钟。
他之所以没有上去,因为从楼下往上看钟寒烟所租住的那间房子,灯还没亮。闻漠北想着人多半是出去了, 立在楼栋周边可以刚好将人堵个正着。
晚上出去玩回家的,下班的, 路过的人,一拨接着一拨。
“今天天有点反常啊,都进伏天了,这么冷。”迎面走来一个戴着帽子的小姑娘,手挽着旁边的男生。“我手都冻着了。”
两人看起了也不过是刚二十出头的样子,女孩撒着娇。
“冻着了?”男生尾音上挑, 立马将忽闪在自己眼前的小手包裹了个严实, 落下眼皮问:“还冷吗?”
“不冷了。你松点吧, 你手心太热了, 我要冒汗了。”
男生两眼弯起,“难伺候。”
闻漠北听着, 将脚下的一颗小石头, 踢出去了老远。
耳边幻听般的闯进一句:“漠北哥哥。”
呵——
闻漠北嗤出一声讽刺的笑。
接着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他等了两个小时。
磨没了耐性。
闻漠北抬脚直接上了楼。
跟着刚刚的那对情侣, 一前一后。
“我昨天听了一个报道,说一女学生失恋了,将自己关在家里除了哭就是闷头的吃东西,睡觉。一个月都没出门。等到家人发现的时候, 女学生竟然已经死在卫生间的浴缸里了。没有割腕,活活淹死的。”
前面走着的小姑娘再次出声。
“什么乱七八糟的,少听点这么不靠谱的,容易变傻。”
“哦。”小姑娘语气透着一丝迟疑,认真,还有一丝稚气。
旁边的男生没出声,此刻闻漠北也已经到了钟寒烟租住房子的门口。
但是连敲了几下门,都没人应。
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口香糖丢进了嘴里,嚼了两下想起来刚刚那女孩的话。
其实人在极度伤心或者失望的时候,神智多少都会不怎么受控制,比如洗澡的时候那短暂的放松会很快的催眠一个人,如果在那种状态下入睡,是很危险的。
所以死在浴缸里,是个概率事件,不一定必须是自杀。
干嘛要分析这个?
闻漠北抬起手,用两指尖按揉了一下额头两侧。
其实他能想到这一点,也不是凭空的。
程阳消失的那天,闻漠北泡澡从热水泡到冷彻入骨。
睡眠与清醒交替轮转。
最后是被冻醒的,那时候是冬天,而那次感冒拖拖拉拉一个月都没好彻底。
最后落了个头痛的毛病。
闻漠北将刚嚼了两下的口香糖用力吐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接着抬脚狠狠的踢了两下门。
防盗门被踢得砰砰响,但是特别结实,是他专门找人装的。
但是明知道没有一点反应,他还是踢。
“钟寒烟!”接着又开始开口喊。
过了大概有十来分钟,闻漠北掏出手机,可给钟寒烟的语音还没发出去,就听到下面的一层楼处上来一个人,边上着楼梯边吆喝:“干什么呢?你再踢我可是要报警了?”
是个中年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碎花裙,手里拿着手机用另外一只手指给闻漠北看:“小伙子,我已经接到三个投诉电话了!你是准备拆我的房子吗?”
闻漠北听了出来,“你是房东?”
中年女人皱眉,“不然呢?我闲着没事过来管闲事啊!”
“来的正好,麻烦帮我把门打开。”闻漠北话说的算得上委婉。
“我凭什么给你打开?你谁啊?”可能女人被租客电话骚扰烦了,说话间透着不耐,转眼已经走到了闻漠北的跟前。
“我是住这间房子女孩的男朋友。”闻漠北已经看到了中年女人手腕间挎着的一串钥匙,上面贴着房号。
“她不在!”中年女人不耐烦的说,接着扭头就又开始下楼,嘴里罗利巴索的继续:“谁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什么男朋友,小姑娘住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是一个人。而且,她现在已经不住这里了,你真是男朋友,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闻漠北哪里会信这些鬼话,下来跟上两步直接上手将女人手腕上的钥匙串给拽了下来,捏着其中一把对准锁孔就打开推门走了进去,只留门外女人一声尖叫,接着就听到女人哇哇大叫的说要报警,但是声音随着闻漠北关门的动作渐渐听得不甚清晰。
整个房间入眼干干净净,里面住着的人收拾东西搬走的痕迹特别明显,几个没用上的用来收纳物品的空纸盒就丢在他的脚边,进门时候,他还踢翻了一个。
她竟然走了。
-
董川辉一大早被喊去派出所的时候,一脸的疑惑,他以为派出所的民警打错了电话,直到看到他们的队长。
这么恹恹儿的队长,他第一次见。
低着头,稍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梢,衣衫领口稍许的凌乱,椅子上坐着,两胳膊肘支在腿上,脑袋埋在臂弯里,看上去有点狼狈。
董川辉发现原来闻漠北可以这么狼狈。
真是活久见。
这么惨的一逼。
他忽然痛着良心想笑。
“你是董川辉?”从侧门进来一个穿制服的,多半是听到了动静,看了眼来人,接着冲闻漠北坐着方向上挑了下眉梢,“这人你认识吗?”
董川辉原本就泛着糊涂,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闻漠北撩起眼皮,刚巧看到他的那副怂样,但是他此刻懒得说话。
“到底认不认识?”制服警察口气变冲。
“长官,他我们极光赛车俱乐部的队长,经常上电视的,您——”董川辉发现显摆的不是时候,因为他发现警察叔叔的脸色都变了,随即话锋一转,“就我们队长,我肯定认识,”说着董川辉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身份证,递到了那制服警察面前的桌子上,这是打电话时候让他必须带过来的东西,在闻漠北的办公桌里,“喏,身份证。”
制服警察捏着身份证看了眼,又看了看闻漠北,重新将身份证放到了桌上,冲董川辉抬了抬下巴,“你们,”手下一并将身份证往前推了推,“可以走了。”
董川辉哦了一声,再转眼看过闻漠北方向,发现已经没了人,顺着往门口的方向,此刻只能看到一个即将消失的背影。
但是董川辉没有立马跟出去,弯腰凑近那制服警官,压着声音,“那个,长官,我们队长...昨晚干什么了?”
制服警官冲人翻了翻白眼,从鼻腔里慢荡斯悠的扔出来几个字:“有人报警,”拖腔带调,“说他...入室抢劫——”
“......”董川辉迷迷糊糊。
什么玩意儿?入室抢劫?
那警官没再搭理他。
董川辉像是遭雷劈过后又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那怎么就这么被放出来了?
董川辉边走边想,想不通。一路小跑跟上闻漠北,跑的着急,兜里的烟跟着都抖落到了地上。被闻漠北逮了个正着,立住脚,神色略显疲惫的看了眼董川辉,问:“什么时候学抽的这个?”
“没有,”董川辉将烟拾起,摊在手心里往闻漠北眼皮子地下送了送,“就朋友那天非要给我,我就装进了兜里。”“装着,没抽过。”
董川辉没说谎。
但是他手还没收回去,那盒烟就被闻漠北给拿走了。接着他抽出一根叼在嘴边,将烟盒又扔了回去。
董川辉双手稳稳接住。听说这烟老贵了。
闻漠北陇上火,吸了一口,呛得咳嗽了几声,硬着头皮又吸了一口,转手直接掐灭将烟给扔了。
把董川辉可惜的直咂舌。
埋怨着:“可贵着呢,你好歹多吸两口。”
“......”
闻漠北冲人斜过去一记白眼。
迷惑行为。
董川辉小心翼翼的将烟重新揣进了兜里,至于入室抢劫的事情,看闻漠北脸色不好,他也没多问。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铁定是个误会,不然人家警官不会这么轻易的将人给放出来。
派出所是在晨街后面的一道胡同里,董川辉车子停在外边,两人步行了几步,就上了车。
虽然闻漠北贸然闯进室内是有缘由的,特殊情况,但是鉴于原则性问题,一整个晚上,他其实都在接受教育。此刻困的不行,但是他睡不着。
闻漠北没想过钟寒烟会真的走。
甚至此刻都在怀疑一切不过是她制造的假象,目的只为试探自己。
她用尽心机,怎么舍得走?
闻漠北选择性的忽略了昨天晚上给钟寒烟发语音,没人接的事实。
发微信没人回应,滋味真的不好。
闻漠北也承认自己之前将人感受忽视,做的有点过分。
但是他觉得,倒也不至于到分手的地步。
坐上车,到极光的门口不过几分钟的车程。
闻漠北前脚刚进门就听到刘真真指着一楼办公室地上的一个箱子,结结巴巴的报告:“队、队长,一个送、送、送快递的送、送过来的、也没署、署名,是不是你的东、东、东、东、东——”刘真真也不知道刚刚受了什么刺激。
“送错了,我没买东西。”闻漠北确定自己没有买东西,眼睛都没往里面斜一下,径直往二楼走。
“什么东西,我瞅瞅。”董川辉快了两步进了门,翻开箱子,上面地址就写了个极光赛车俱乐部,“该不会是我前两天买的一套衣服到了吧?这卖家也太他妈粗心了!”嘴里开始抱怨,“催了几次不发货,原来已经送到了。”手下动作没停,三下两下的就将箱子拆了封,接着叫了起来:
“操!什么玩意儿?扎死我了!”
“靠!仙人球?”
“诶?这不是钟姑娘办公室种的那颗仙人球吗?怎么这是带走了又打包给寄回来了?”
钟寒烟办公室里的东西,唯独这个董川辉记得最清晰,因为他手贱,每次过去都想拔一根刺,被扎了不少次。
说着他又往箱子里翻了翻,“笔记本,钢笔,还有电饭煲?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话音没落,门口飘进来一个女声:“请问,这里是极光赛车俱乐部吗?”
董川辉被扎了一下,而且扎的不轻,他没瞧见,愣是往那仙人球上狠抓了一把,心情正是不爽。听到声音,没看人直接怼了一句:“眼瞎吗?那么大的字头顶上悬着,看不见啊?”
朱珠被怼的心里冒火,原本她心里也不愉快,刚刚跟快递员理论了半天,过来拿东西,那快递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弄哪里去了。终于问出了眉目,结果又遇见这么一个二百五,“我不是眼瞎,”看到董川辉手下扒拉的箱子,火气更大了,“你他妈有没有一点素质,乱拆别人的东西!信不信我去告你!”钟寒烟给她的东西,清单列的清清楚楚,她一眼就能辨别。邵城这几天个别快递停业整顿,好好的快递又给原路返回到了发货地址。那“极光赛车俱乐部”几个字,是钟寒烟写的发货地址。
她是没沾过赛车圈的边,但是也不想这么的去沾。
第一次踏脚进俱乐部。就遇到这么一个人。
嘴脏,素质差。
难不成玩赛车的都这样?
“我□□——”董川辉起身转过脸,脏话没说完,哦了一声,“我知道你——”董川辉偶然见过一次钟寒烟与人视频通话,里面的姑娘,就是眼前这位。
“你刚骂的什么?”朱珠性格大大咧咧。
“啊?”董川辉脑袋一根筋,“就我操——”
“......”
话没说完就是啊的一声惨叫。
董川辉脸上挂了彩,是朱珠拿手中的半块苹果砸的。
手劲儿很大。
董川辉没见过一个姑娘可以这么二百五。
“你他妈的有病吧!”董川辉抱着脑袋,疼的蹲在地上嗷嗷。
朱珠没搭理人,径直越过走进了办公室,将地上被拆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归拢了下,箱子整理好,抱起来,冲刘真真说:“小朋友,钟寒烟你认识吧?就你们的前——赛事管理,这些东西是她寄给我的,是最近邵城的傻逼快递闹出了事,上了社会新闻,都作的停业整顿,所以我这东西才原路返回的。看地址。”说着手下一指。
“哦!”刘真真愣愣的应着。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楚那地址,反正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朱珠转身抬脚向门口走。
嫌弃的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董川辉。一点都不觉得人可怜。
“等等!”
可一脚刚跨出门槛,就被身后一个声音喊住了。低低的、清冽中透着一丝凉意,冷飕飕的似乎能够将人卷进深渊,带着风呼啸而过,让人指尖发麻。
是闻漠北。
第24章 烟劣 她把他搞急了
热闹的三个人不知道闻漠北是何时折回头立在那里的, 两手抄兜,笔直着脊梁,就算头发稍乱, 眉眼疲惫, 也遮不褪的英挺。
“你刚刚说、这些东西是钟寒烟寄给你用的,是么?”刚刚的话,闻漠北的确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去哪儿了?”
朱珠听到声音转过了身,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闻漠北。之前只是远远的瞄过一眼,报纸杂志电视上见的比较多。“哦, 那个、她——回家了,她没跟你说吗?你们不是...”说到这里朱珠刻意压低了声音,“——债务已经结清了吗?”
闻漠北:“......”
斜斜看向闻漠北的董川辉和刘真真:“......”
“什么债务?”抱头在一边的董川辉冒出来问了一句,接着转脸看了一眼门口的朱珠,接着又看向闻漠北,压低着声音:“队长, 你不但欺骗人小姑娘感情, 还骗钱啊操!有没有底线?”
闻漠北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董川辉没听明白是真, 但他理解的通透彻底,看了一眼人, 丢了四个字:“闭嘴吧你!”
说完直接转身上了楼。走了。
昨天晚上支付宝的一项转账他也终于明白是谁的手笔, 现在想想, 转账时间刚好在他打了语音电话后不久。看来她是知道的。
原来自己那天晚上醉酒, 她在楼道里跟自己说的那番话,都是真的。
虽然喝的多,但都记得。
闻漠北手机叮的一声进来一条某乎软件的广告推送:
[恋人分手后,如果男生主动联系女生, 而女生不再接电话的话,那么,这场恋情中,谁受的伤害最大呢?]
这种无聊的推送闻漠北很少注意到,但是此刻,他下意识的划开了信息推送条,竟然有点想知道答案。
指尖滑动,弹出的页面答案,令他十分满意:
[受伤害最大的肯定是不接电话的一方。因为......]
因为什么,他没看。看到前半句就足够了。
和他想的一样。
何必呢?自己闷着生气,积到最后心里终于崩溃承受不住,就提分手。
想想钟寒烟起初见到自己喊“漠北哥哥”时候的热情,到最后的一声“闻先生”。
怕是热情就是程阳回来后一点一点磨没了的。
闻漠北默不作声的径直走上了二楼会议室,坐在长长会议桌的最前面,两手支在桌面上,弓身半府邸着脑袋,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往俱乐部家人群里发了一条微信,一并@所有人。
-
远在平城一别墅区的一栋住宅里,房间灰暗,外边刚爬上窗的太阳光好的不行,但是房间却是拉着窗帘。钟寒烟坐在一张桌子跟前,此刻目光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移开,看了眼因为新消息进来,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前天回到家,家里如她所料的一样,没人。
到现在,她已经在这台电脑跟前坐了将近两天的时间。
键盘的旁边放着一个撕开的速溶咖啡空包装袋,钟寒烟手边的杯子壁上还残留着一点褐色的咖啡渍。
两天来,她就只是喝了这么一包咖啡。
没吃别的,也没睡觉。
嘴唇在电脑屏幕打来的光线照射下,泛着白。
右耳挂了一枚小巧灰蓝色的助听器。
因为当时离家出走走的着急,她落下的助听器。
看到闻漠北发的语音通话,是已经将近昨晚凌晨的时间,当时手机还在包里放着,她刚好去拿手机找一些资料,然后就看到了微信里闻漠北发来的信息。但是已经是两个小时过去了。
语音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于是当即起身到了自己卧室,找到一张上学时候用的银行卡,如果没错,她记得里面还有一笔钱。
于是将卡绑上支付宝,将钱转给了闻漠北。
眼睛看电脑看的又干又涩,转移视线看过手机,舒适了不少。
钟寒烟划开手机界面,信息来自一个群,是极光俱乐部的家人群,弹出一个@所有人的信息,[五分钟后会议室集合,开复盘会。]
闻漠北发的。
钟寒烟摁灭手机屏幕,视线重新移向电脑。
这台电脑,是钟妈妈不上班时候,偶尔在家用的。
有办公资料和文件。但是不多。碎如鸡毛。
钟寒烟在找脑中的那一串熟悉的邮箱账号。
那天比赛当天,赛车场,她路过Kiven笔记本电脑跟前时候,无意中瞄到的那封邮件的发件人账号。
她是事后才想起来哪里不对劲的,那个邮箱账号,她之前在哪里见过,但是具体已经忘了。
但是肯定见过。
这也是她着急这么快回来的原因。
她是想离开这个...叫“家”的地方没错。但是不是现在。
电脑桌面上,她解码了一堆的资料,全部没用,没一个是她想看的。
钟寒烟拖着文件拉到了回收站,然后清空了回收站。又将鼠标移到开始键,将电脑关了机。
整间屋子,彻底陷入黑暗。
-
闻漠北打开手下的电脑,多媒体荧幕打在墙上,放映起了前几天的世界锦标赛。
长长的会议桌两侧,坐了两排队员,齐齐整整。
安静的观看比赛,没人敢吱声,因为今天老板的脸色如黑云压顶一般,让人喘不过气。
而且看上去还心不在焉的。
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比赛成绩明明不错的。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也明白,是Mot这次的反常成就了自己。
闻漠北盯着手机在看群里自己刚刚@所有人的那条信息,下面整齐划一的清一色[收到],独独少了一个人的。
划开群成员,加载页面出来了群里的所有成员,二十个人。
钟寒烟的头像此刻是很简单的一串省略号,之前是什么他没注意过,反正现在是这个。
闻漠北去点她的头像,想看看她朋友圈都发了些什么,他真是对自己的这个女朋友,了解的太少了。
但是点了几下没进去。返回到群里,点击头像,依旧没反应,手机像是坏掉了。
可是在座两排的队员们,五花八门的手机提示音顿时响了起来,各自翻开手机后,接着是一脸难以置信、看过自己队长的目光十分复杂。
闻漠北的手机此刻也有了反应,是群里的界面,一眼便看到了自己——
一连@Her eyes 三次!
一并还拍了拍她。
在座全员包括此刻抬起头看过大家的闻漠北:“......”
于是、这下大家都知道了,他们队长此刻脸色这么的难看,这么的魂不守舍,是在想着谁。
不是......替身么?谁说的、问题不大来着。
什么时候开始——上、的、心、?
“都看我干什么?”
很凶!
在座没一个人敢说话。
闻漠北将手机放到桌面上,修长干净的手指,青筋凸显,拉过鼠标用指尖将视频拖到中间的一个拐点上,刚好是赛道拐弯的位置。
“这个拐道,所有比赛人员全部通过,花费0、26秒,我缓放三遍,你们仔细看。”闻漠北语速不疾不徐,似乎刚刚,不过只是个小插曲。他完全不当回事,并没放在心上。
但是因为时间太短,视频画面缓放后,细节就看的不怎么清晰,“处理过的高清视频文件谁有备份,发来我手机上。”
“队长,这次比赛成绩好,高清的大家都没想到存,多半也就钟姑娘那里、有......”
后排坐着发言的同学说到最后,几乎没了音儿,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大家都在看他。
好吧,他承认自己嘴贱,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哪壶不开提哪壶。
闻漠北:“......”
闻漠北盯着电脑屏幕,连目光都没往后边发言的赛车手身上瞄。
顿了片刻,继续拖动鼠标到了视频的三分之二处的地方,又是一个拐道,“这个弯道比较长,全员通过花费了0.43秒,我现在缓放三遍,你们给我看的仔细点。”
“哦~这里,”姜橙看着视频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拖着腔,大着嗓门,“有个傻逼在这里差点儿连车带人的把自己给甩出去,他们赛车管理刚好就立在旁边观众席上,拿着大喇叭哇哇叫的——”说着又嗤笑一声,“没一点素质,大男人还不如个女管理,差点儿被其他队给笑死,队员傻逼,赛车管理也是个傻逼,靠——”
姜橙旁边坐着的几个队员也附和的跟着轻笑了笑。
董川辉白了几个人一眼,姜橙不明所以的又瞪了回去。
闻漠北:“......”
闻漠北立在前面,微微前弓着身,手握鼠标,两眼认真盯着电脑屏幕界面没放,闷不做声,毫无反应。他没回头去看放大了视频画面的多媒体,只是那样看着电脑。
片刻,缓放的三遍放完,抬头自若的看过下面,“都看清楚了吧,发现什么问题没有?”
“Mot的三名新晋队员,用0.43秒,赶超了十个车。”
说话的是陈聪,闻漠北的助理。
对于一个不会开赛车的助理,大家投去了一道惊讶的目光。
陈聪笑笑,“你们是当局者迷,研究的太深入,我看到的,就只是一些表面肤浅的东西,”接着看过闻漠北,“也不知道我发现这些有用没有?”
“陈叔叔好谦虚,”董川辉丢出一句话,不冷不热的,压着声线,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间往外滑,“没用你敢现在说吗?”
声音很低,听清楚的人不多。
但是董川辉的位置,离闻漠北,很近。
陈聪抬手摸了摸鼻尖,没接话茬。
明明复盘会进行的井然有序,但是气氛却是格外的怪异。
半个小时后复盘会结束,闻漠北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抬手轻揉着额尖。在大家陆续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喊住了走在最后面的董川辉:
“把一楼办公室,钟寒烟入职填的那份申请表拿来我看看。”
“你,”[想人家]三个字董川辉没说出口,“直接打电话不就得了?”看入职申请有鸟用?
闻漠北鼻息间深出一口气,“我就是在找她的电话。”
董川辉:“......”这男朋友当的,还真是称职。
“你不早说,我知道她电话,”董川辉说着开始翻手机,“你开始记吧。”
“去拿她的申请表,送到我的办公室。”闻漠北重复了一遍。
对钟寒烟了解的太少了,不仅仅只是一个电话的问题。她的生日,她的工作经历,再不济,那张表上,也会有她的家庭住址。
还有那句:不经同意擅自离职,薪资奖金不予结算。
她欠的,可不止还的那么多。
闻漠北想不到,能够牵扯到她的,就只剩下了一张表。
不过没关系,他想,得先见到人。才能有机会哄不是。
大丈夫能屈能伸——
闻漠北出了会议室,进了自己办公室,往椅子上靠,想到钟寒烟借口借钱接近自己的那天,他将人往怀里扯的情景,散漫的牵动了下嘴角。
董川辉没来,指使刘真真找到了钟寒烟的入职申请表,拿了上来。
闻漠北将钟寒烟填的那张表,从姓名一栏,一点一点的往下看:
姓名:钟寒烟
性别:女
学历:高中
看到这里,闻漠北淡出一声讥笑:“真菜!”
身份证号:410***************
年龄:19
血型:HR
联系电话:189********
家庭住址:平城
看到这里的闻漠北:“......”
家庭住址,她写了偌大一个平城。
工作经历:无
爱好:无
特长:无
闻漠北:“......”
这表填的,不怎么正常。
闻漠北看到最后俱乐部盖章处,需要他签字的地方,目光更是直接顿在了那里。
第25章 逐蝶 她约了别的男人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让钟寒烟代签, 因为他认为一个粉丝、迷妹、不惜一切代价要跟自己有牵扯的姑娘,自己偶像名字起码是滚瓜烂熟的。
他记得他们见面的第一次,她喊的也是这三个字。
可闻漠北从新将目光放到了签名处:
“陈漠围。”
一字一顿, 他念出了声。
什么东西?
如果是她一直在装, 那未免刻意的有点过分了。因为在钟寒烟第一次叫错名字的时候,闻漠北就当场纠正了她。“我姓闻,”他记得是这么说的。但是现在看来, 连“北”字也是错的。
围和北音差那么多,这也能搞错?
闻漠北蓦然觉得哪里好像出了问题, 但是脑袋混沌的很,一时又化不开。
闻漠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下电话号,拨了出去。
电话铃声响的时候,钟寒烟正趴在已经关机的电脑桌上睡,她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 然后被吵醒的。
喉咙有点干涩发紧, 还有一点痛, 钟寒烟皱了皱眉, 干咽了下,方才挪过手去拿手机。
来电显示她没怎么注意是谁, 接听后里面人不说话, 她才重新将贴在耳边的手机挪开点距离看了眼来电显示。闻队长。这是她给闻漠北的备注。
“钱——”刚刚说了一个字, 钟寒烟就发现声音嘶哑的不行, 喉咙还很痛,但是她只是略顿了下,就接着说了,“钱收到了吧, 我已经转你了。”
几天了,虽然钟寒烟哑了嗓子,但是他依旧听了出来。
闻漠北原本是端着质问的架势的,几日来的燥郁,还有她那张毫无诚意,糟糕的入职表,但是听到钟寒烟那哑了的嗓子,所有的话就都堵在了嗓子眼。
闹分手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又是何必。
莫名的,闻漠北心里舒坦了不少。
还嗤出一声浅笑。
声音低低的,“你不要听那些人乱说,我跟程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是再没有可能的,你大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
“没想,”钟寒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其实,闻先生、是我做的不好。”
“你挺好的,”闻漠北指尖捏着那张入职表,重新将目光放了上去,“真的。”
“我这么忙,你也看见了,能腾出时间来谈个恋爱,肯定——”是走了心的,或者是起码准备要走心的。
接下来的话,闻漠北没说出口。因为说出来,他觉得人不会相信。甚至如果将这句话放到一个月前来讲,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因为起初,他看到钟寒烟的第一眼,的的确确是有想到了程阳。这一点,他不否认。
“闻先生,对不起。”
钟寒烟半趴在电脑跟前,话语间带着鼻音。她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这么一来,又要睡不着了。
“你——”闻漠北觉得这声对不起,不应该她来说,“回来吧。俱乐部下半年需要蓄力世界总决赛,没有赛事管理,还真的不行。毕竟,你也上手了,学习能力也挺强,只是有一些细节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说。前段时间忙着锦标赛,也的确是时间紧张,刚好锦标赛过去了,我也能慢慢的多给你讲讲赛车方面的——”
“闻先生,”闻漠北很少在钟寒烟面前把话说的这么长,但是却被中途直接打断,钟寒烟带着轻微的鼻音,“我们已经分手了。”
几个字犹如虚幻飘荡在空中,还有回声。
“......”闻漠北停下没吭声。他在怀疑是不是自己不擅长哄女孩子,“你——”闻漠北接下来想说的话直接被手机另一头传来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你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嗯?”钟寒烟上下眼皮打着架,她瞌睡的在下一秒都有可能再睡过去,“什么?”她仅剩的精力与注意力似乎只能够维持与闻漠北目前的通话,甚至通话都维持的艰难。
“警报声,你先放下手机听听你家外边。”闻漠北知道她是弱听,但是那么大的声音,明明就在家门口,多多少少,她都应该听到些动静的吧。
钟寒烟其实没怎么去听闻漠北交代给她的话,因为家里的大门此刻被敲的震天响,还有嘈杂的人声:
“消防车马上就到,再过来两辆。”
“对,对,城南的别墅区。”
“这个家里有人吗?”
“有人没有?”
“没人吧应该。”
“有的有的,你看车子在外边停着呢,前天我看到他家小姑娘回来了。”
......
钟寒烟疾步走到院子里,迎面的风,刮得她眯起了眼,不远处的黑色浓烟特别显眼,应该是附近哪户人家着火了。门被敲个不停,她过去开门。
门外立着的是一拿着手机,冲手机里面不停指挥的中年男人,穿着消防警服,另一手敲着门,钟寒烟打开门的时候,他敲门的动作都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看到出来的人,连忙说:“小姑娘,前面的那栋别墅燃气爆炸着了火,你家离得近,你暂且先出来吧。”看到人出来似乎放了心,穿消防服的中年男人开始往距离着火点近的别家去招呼,边走又嘱托了一遍钟寒烟:“别往屋里进了,风太大,消防车还在路上,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钟寒烟抓着手机,看了眼越来越近的浓烟,收紧动作。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重新将手机放回耳边,喂了一声,对方没应声,钟寒烟看了眼屏幕,却是发现电话已经中断。
不清楚是自己不小心摁到挂了,还是对方挂的。
断了就算了,因为她原本,也不知道往下该说些什么。
过去这片别墅区,再过两条街拐个弯,就是平城一高。Kiven上学的高中,当然,钟寒烟也是在那里上的学。
钟寒烟原本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在刚拐过一条街,距离平城一高更近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孙雷。Kiven哥上学时候经常来往的一位哥哥,他们是同学,时不时的偶尔也会过来家里玩的那种。
孙雷也一眼认出了钟寒烟,笑着往这边来:“这不是烟烟么?长大了,变这么漂亮,还记得孙雷哥哥吗?”他口气像是在逗一个小女孩儿。
没错,就年纪上来讲,钟寒烟在他面前,的确算是个小女孩。但是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孙雷看过去的神色,显然较之以往不同。
钟寒烟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脸色不太好,但是有礼貌:“孙雷哥。当然记得了。”她的童年里,印象最深刻的是Kiven,其次就是Kiven身边的种种,她当然记得。而且钟寒烟还记得,虽然孙雷哥去过家里不少次,但是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孙雷看着钟寒烟精致的小脸,多少有点移不开眼,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只是性格太过内敛,不喜近人。之前可以当她小朋友,可是现在不一样,小朋友都已经十□□了呢。
钟寒烟的一声孙雷哥,让孙雷心中乐开了花。
孙雷笑着,瞧了眼周边,一下便锁定了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走,哥哥请你喝咖啡,我也是一直在外边上学,如今刚毕业,很少回来的,这么有缘分,一下我们就碰面了。”
钟寒烟笑了笑没说话,孙雷往哪里走,她就跟着一起走。很温顺的样子。
两人进了咖啡厅。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那里一点一点的喝。
其实刚刚孙雷开口邀请的时候心里是没谱的,因为在他印象中小姑娘不怎么容易亲近。钟寒烟的不拒绝,令他多少有点意外。
“这款咖啡喝着太苦了,”孙雷说着又给自己添了一勺糖,加过糖撩起眼皮看过钟寒烟,手中的勺子还捏着,“烟烟,你要加糖吗?”
“不用,”钟寒烟轻抿了一口,“我觉得这样挺好喝的。”
“行。”孙雷将勺子彻底丢进了糖罐子里。
“孙雷哥,你跟Kiven哥哥,你们...之后有联系过吗?”钟寒烟耷拉着眼皮,不疾不徐的问。
“这事你应该去问你Kiven哥哥,他个没良心的。”孙雷没有直观的回答,但是钟寒烟已经知道了答案。“话说,Kiven毕业后忙什么呢?去哪儿了?”孙雷反问。
可...她哪里会知道呢?如果知道当年的一切,她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问东问西,她向来不擅长这个,也不喜欢这样。
“我也不清楚。”
“蛤?”孙雷有点不太相信,他想着可能是小姑娘不愿意说,也就没再接着往下问。
“Kiven哥走之前,有跟你说些什么吗?”孙雷是不问,但是钟寒烟目的性很强。她过来,可不是真的只是喝咖啡的。
“哦,他就说他要走了,好像挺着急的,不是,”孙雷觉得反常,“他不是在你家住着吗?”
钟寒烟嗯的应了声,“是住着,但是他没给我说。”说着她手中的勺子将咖啡搅动的泛起一个圈。
“那这就是他不对了,住了那么久,也太没礼貌了。”孙雷漫不经心的随口说着,啧了一口,撩起眼皮看钟寒烟,“烟烟,你都不问问我最近几年都干些什么吗?”
钟寒烟淡扯了下嘴角,随意的抬起脸,“那孙雷哥自己来说好了。”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孙雷巴拉巴拉的一直在说,钟寒烟浅浅的喝着咖啡,时不时的目光会向窗外的方向看,不远处失火地方的浓烟似乎消散了不少,已经不怎么明显。
孙雷的兴致很高,一直到送钟寒烟回家的路上还在叨叨个没完。钟寒烟偶尔的会应个两声,他的斗志就更激昂了。
直到拐进自己家的胡同口,再过几步路就到家的时候,钟寒烟停下脚步,冲人淡笑的说了句:“孙雷哥,我快到家了,咱们改天再聊。”
孙雷激昂的兴致,戛然而止,冲钟寒烟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行,那你赶紧回去吧,我们不是加了微信的么,有时间了微信约哈。”
钟寒烟应了声好,目光送着人走。
天已经很黑,路灯亮了一排,但是拐道或者背着灯光的地方,依然很暗。下午时候原本这里嘈杂的不行,此刻变得寂静无声。刚刚同孙雷聊天的时候,她随手看新闻说是火势已经得到了遏制,波及到的住户门牌号也已经公示,没有烧到自己家。
看到这些,钟寒烟的内心其实并没有很大的波澜。
钟家的门前没有直接路灯,钟寒烟记得起初爸爸因为这个事情提过一次,说是家门口要装个亮堂一点的灯,原因是一次天黑,他喝了点酒,差点儿磕碰到了家门口的树桩上。但是到最后灯也没装,不了了之,门前依旧很黑。
其实他原本就很少回家的,多半是随口那么一说,转身就忘了。
距离到家的距离越近,钟寒烟就看的越清晰,已经可以看到她停在家门口的mini了。
还有...车身上,靠着一个人。
闻漠北两手抄兜,靠着车身,微侧着脸,目光直直的、盯着钟寒烟看,仿佛姿势已经这么维持了有一段时间。
第26章 逐蝶 她冲别的男人也那样笑
对于闻漠北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到这里, 钟寒烟没有一点惊讶是不可能的。
“闻先生。”灯光比较远,将钟寒烟的背影拉的老长。
“是我啊。”闻漠北声音清冽,慢悠悠的, 听不出情绪, 盯着那张消失了几天,刚刚冲别的男人腼腆轻笑的脸,靠在那里没动身, 那个熟悉的表情...她每次冲自己,也是那么的笑。
“对不起, 我走的有点仓促。”
“的确够仓促的,”闻漠北顿了顿,“工作都可以不要,也不交接的。”
“不好意思啊。”钟寒烟知道自己也有错。
“不好意思有什么用?”闻漠北嗤笑一声,随即垮下了脸。
钟寒烟没吭声。
闻漠北转变话题,“烟烟怎么不问我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下午你打电话过来, 失火的动静那么大。”钟寒烟没细说, 但已经信息明了, 此刻确定当时那通电话不是她失手摁断的。平城就这么大, 信息传播速度快的惊人。电视,网络, 新闻报道, 随便哪一个, 或者简单的打听, 任何一个途径都可以。想知道位置很容易。
钟寒烟就是不知道闻漠北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家在平城。
她一时没能想起来自己在极光入职时候,填了一张表。
钟寒烟说话声音不算大,传到闻漠北耳中,刚刚好。
闻漠北闻言, 顿了顿,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
“你说什么?我没听太清。”钟寒烟眨了眨眼,她的的确确,什么都没听到。
闻漠北将脸偏过另一侧,嘴角押出一丝笑,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本就没出声。
接着复又看过钟寒烟,从裤兜里抽出一只手,冲人勾了勾指头。
钟寒烟向前走了两步,近了点,这时方才看清闻漠北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衫,与夜色交相辉映,刘海稍长的已经遮住了眼角。眼尾狭长,上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接触的人。
闻漠北伸出去勾手指的胳膊还没放下,顺着直接捞过钟寒烟往怀里猛的一带。
钟寒烟闷嗯出声,脚下一并踉跄了下方才稳住了身。“干什么?”
闻漠北顺着胳膊向下,转而捏着钟寒烟一只手,力度不算轻。
钟寒烟蹙眉,但没有想着去硬扯。她原本就病着,浑身没劲儿,懒得跟他拉扯。
钟寒烟的指尖很凉,虽然是夏天,但是平城不比邵城,常年平均气温比较低。尤其是晚上。
“手这么凉?”
钟寒烟没出声回应。
此刻两人距离很近,能够清晰的看到彼此的衣服上的图案。钟寒烟甚至已经感受到,闻漠北从左前方呼在脸上的热气,不自觉的撩起眼皮往上看,迎上一双打量的目光。深沉的像一潭井,见不到底。
钟寒烟亦是不躲不避。
“跟我分手,这么开心啊?”闻漠北音色透澈,声调转了一个弯,倒也不是恼怒,只是没了刚刚的不着痕迹。
目光如炬。
“还好……”钟寒烟回的慢条斯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目光放空,有点跑神:“……也不算很开心。”
闻漠北闷闷的、鼻间气息加重、像是从胸腔震出一声涩笑,斜睨过钟寒烟那边的眼神,带着点看不透彻。
不算很开心,那、她是想多开心?
闻漠北不轻不重的将钟寒烟手心捏了捏,钟寒烟回了神。下意识将手抽了一下,但是没抽出来。
“想什么呢?我还没吃饭。”闻漠北另一只手抽出摸了摸肚子,强行将刚刚从钟寒烟脸上看到的那点漫不经心给忽略,将刚刚陪同她回来的那个男人也给忽略,“你家,”说着转脸看了看钟寒烟家的别墅大门,气宇轩昂似的招摇,但是就他过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来看,里面多半是没有人,“有没有什么吃的?”闻漠北难得的、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说话间手下力道没多在意的松了松,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察觉,钟寒烟就不着痕迹的将手缩了回去,手指不由得蜷了蜷。
“我一天没吃饭了,”钟寒烟的小动作他尽收眼底,但闻漠北状似毫无察觉一般将手顺势放在了车身上,习惯性的用指尖轻扣着车体,发出一点完全可以忽略的响动,“会做饭吗?”
“家里没东西,”钟寒烟眨了眨眼睛,接着打眼扫了下黑漆漆的四周,“也不知道附近超市有没有关门。”她没直接说自己会做饭。钟寒烟会做饭这件事,一直以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前面有一家饭馆——”她最后撩起眼皮郑重其事的说。
闻漠北听到这些,目光直接停在了那里。
她会做饭......
可她并不想做。
如果说钟寒烟是他闻漠北的粉丝,他可以现在就把脑袋扭掉给人踢着玩儿。
每天围堵在俱乐部附近,练车场附近的粉丝络绎不绝,钟寒烟哪里有她们分毫的热烈。
其实想想,她一直都没有多么的热烈。所谓的欲拒还迎,或许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的臆想。闻漠北从心底泄出一股气,默默的将眉眼垂下扫了一眼脚下,随意的将脚边的一小石块踢了老远,小石块似乎是碰到了街边放置的垃圾桶,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闻漠北不着痕迹的收回思绪,从新看过钟寒烟,笑着应了声好,“就去饭馆。”
小饭馆位置很偏,在街角处,但是生意不错,人很多,也很干净。
钟寒烟进去找了个位置,看得出来,这里她来过应该不止一次。
“他们家的手擀面挺好吃的,你要吃吗?”钟寒烟将菜单往闻漠北跟前推了推,“不喜欢手擀面,其他面食也很多。”只不过,她只吃过这里的手擀面。
“我不喜欢吃面,”闻漠北语气不着痕迹的加重,两个多月来,没吃过一次面,他不喜欢吃面的程度极其严重,甚至百度简介里面,都添加了这一项。闻漠北抬头看过招呼他们的伙计,“老板,来一份炒饭。”接着看过钟寒烟又问:“烟烟,你吃什么?”
“我不饿,你吃吧。”钟寒烟抽了双筷子,递了过去,她刚刚在咖啡厅吃了点小点心,的确不觉得饿。
闻漠北此刻也想到了她可能刚刚同那个男人已经吃过,没再吭声。
“两位,就要一份炒饭是吗?”旁边的伙计问。
闻漠北冲人应了声是。
客人多,饭上的很慢,闻漠北一连喝了三杯茶之后才给端上来。
闻漠北也的确是饿了,其实除了面,其它的他都不怎么挑。
闻漠北吃的很慢,一口一口,将一碗炒饭都衬托的高贵起来。
袖口向上稍卷,露出一截手腕,阿迪新一季度的联名款黑色运动套装,将他的肤色,经过灯光这么一打,衬得显白了不少。
“嗯,还不错,店面不起眼,但是味道挺好的。”闻漠北将口中的饭咽下,伸手拿过旁边的水杯,猛喝了几口水。
钟寒烟手背托着下巴有点无精打采的犯瞌睡,此刻她已经瞌睡的睁不开了眼。强打着精神。
睫毛长长的,轻扫着下眼睑。
闻漠北喝了几口水,看过对面,突然就生出了许多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要高中没读完就不上学了?
如果刘真真那天说剩下的拼图是钟寒烟完成的,那她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逻辑思维能力,都应是佼佼者。小小年纪不上学,实在有点讲不通。尤其家里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从浑身上下的穿着,到近在眼前的临海岸别墅,真的不缺钱。
但她又像是真穷。
从她所谓的债务关系,和一点一点挤着将钱还给自己的方式来看。
走出饭馆的时候,闻漠北抬手看了眼时间,九点多,不到十点。接着偏过脸看了眼钟寒烟,“伯父伯母是出去了吗?我在你家门口立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一点动静。”
钟寒烟游弋了片刻,方才嗯了一声,“出去了。”别的也没多说。
“这次比赛姜橙的那辆改造过的赛车,具体数据是不是在你那里,我这两天一直找不到。”闻漠北边走边将话题往工作上扯。
“改造数据?你...没存档啊!”钟寒烟目光存疑,接着喃喃自语,“我还以为资料你都会存一份呢。”
“我给你的俱乐部资料,全部都是只有一份的,”闻漠北直接停下了脚步,面对钟寒烟站定,扫了一下眼皮底下的人,蹙眉,“你别不是都直接删了吧?”
“的确是删了。”钟寒烟看着人,不可否认,因为东西都存在她的硬盘里,太占内存了。
“......”闻漠北咬了咬后牙槽,用舌尖顶了顶半边脸,看上去一时难以接受,口气都变了,“你删它干什么?”“你知道一个数据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吗?”“你这么一删,你有想过俱乐部接下来会遇到的境况么?”
钟寒烟抬眼看过此刻情绪已经有很大波动的闻漠北,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整晚的心不在焉,荡然无存,瞌睡都没了,“那、损失折合成钱,你看行吗?”她也真的是无心之失,没人给她再三的强调过什么。她反而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机密性文件,自己带走不好。删了反而妥当。“需要多少钱?我算给你。”
钟寒烟的目光很淡定,不过声调稍稍拔高。
她从来不喜欢欠人什么。
话也说的财大气粗。
“科研成果,”闻漠北话说的慢条斯理,“拿钱买不到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能让人心生亏欠般的落寞。一缕刘海,被风那么一吹,就挂在眉梢,有所期待,翘首以盼。
第27章 逐蝶 她明明就是在因爱生恨!
“那、我该怎么赔给你?”
钟寒烟顿了片刻, 终于撩起眼皮,看向闻漠北。
表情很认真。
那一股子的认真劲儿看在闻漠北眼里有点刺眼,他甚至都不用开口问她是不是真的要放弃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 就已经看破了。“这样, 我有位朋友电脑方面挺精通,带上你的电脑,我们一起过去让他看看, 看数据能不能恢复吧。”闻漠北说的不咸不淡。
“好。”钟寒烟回答的很干脆,她做事情也从来不是一个爱拖泥带水的。更不喜欢欠人情。
其实她这次回家后原本打算去一家单位去上班的, 姥爷给她安排的法国留学,她没同意,选择了上班。
那是一家很大的生产医疗器械的集团。好像老板,是姥爷的朋友。钟妈妈不怎么喜欢的一个朋友。
其实邵城距离平城真的不远,Kiven她也联系上了。伺机守着这点地方,总能发现点什么。
钟寒烟仿佛走进了一条崎岖小路, 道路曲曲折折她走了很久。尽头不知道有什么, 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但她就是从没想过回头。
孤注一掷。
十九岁女孩子的脑袋里装的没有逛街, 没有八卦,没有神神叨叨的小心思。全部都是她短暂童年记忆里唯一快乐的那点故事, 以及带给她快乐的那个人。还有那唯一的温暖的过往被强行掐断, 让她唯一光源消失的执念。
朋友少, 不喜欢交流。从不将内心所想说与人听。
只是现在距离最终方向弯出了一条岔路而已。钟寒烟从没想过自己将来会怎样, 有什么向往。会做些什么。
所以多走一段路,对于她来说,根本没什么。
从小到大,这么些年, 都过来了。
没理想,没抱负,没特殊爱好,浑身上下名牌,什么都不缺。
大家眼中的学渣,叛逆,骄纵富家女。
不听话,不合群。
小小年纪就已经退了学的不良女青年。除了外貌能入点眼,剥开这层皮,浑身上下,那哪儿都看着不正常。
厌世还偏激。
所以她会做出瞒着所有的人离家出走,投奔一个高中早自己两年,虽然之前关系还可以,但是其实并不怎么联系的朋友的事情。然后也会没想过退路的让自己山穷水尽,却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慌,还会因为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去撞上豪车。
没考虑过后果。
她走的每一步,都没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
甚至是在将自己逼上绝路。
“那今晚...我住哪儿?”闻漠北打眼扫了一圈儿黑漆漆的周边,不轻不重的抛出来一个问题。接着从新看过钟寒烟,脸上挂着轻描淡写。
很正常的一件事,需要立刻马上考虑到的问题。
“你有打算住哪儿没?”钟寒烟呼出一口热气,虽然是夏天,但是在平城的晚间,温度还是很低的,呼出的热气泛了一团白雾在空中飘着,接着散去。“不远处好像有家旅馆,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还正常营业。”钟寒烟说着看了眼远处,那里的确有灯亮着。
平城是一座观光旅游的山城,地方不算大,到了晚上,霓虹也并不多。
“你家那么大,都没客房让男朋友——”闻漠北少有的拖着腔,但是表情看上去这话说的不过是顺着口。
“闻先生,”钟寒烟没让闻漠北将话说完,“我们、分手了的。”慢条斯理。“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有打扰到你,挺对不——”
“行了!”闻漠北将脸偏过另一边的远处,口气漫不经心的,但是音调有点高,鼻息很重。
钟寒烟顿住,撩起眼皮看人,背着灯光的右侧脸,优雅又迷人,但他不是Kiven。在她几年后再次见到Kiven后的第一眼,便确定了这件事情。而且两人区别,其实很大。
但她不可否认,见到闻漠北的第一眼时候,的确心情是不一样的。
因为两人的侧脸,的确太像了。
“我家有客房,也不是不能住。”她刚刚只不过在否认闻漠北话的后半句。
闻漠北听到这里诧异的看了人一眼,显然出乎意料之外。“你家里没人,你就不怕——”
钟寒烟落下眼皮,直接抬脚向前走了。
甚至那一刻闻漠北矛盾的又以为,钟寒烟其实还是舍不得他。
而之于钟寒烟的想法其实,一个这么多天都没想过怎么样自己的人,能怎样呢?他又不算是坏人。
而且似乎,她也真的没想那么多。也根本没将闻漠北留宿这件事当回事。
再者,对她来说,没人应该更可怕。
钟寒烟走在前面,进门时候顺手将大门口院子里唯一的那盏灯的开关打开,眼前瞬间变得亮堂起来。从周边不远处的邻居家里,隐隐约约的传来几声嘈杂的吵闹声,大致方向正是下午时候失火的地方,多半是在清理东西,像是在发生着争执。
立在院子里,听得不甚清晰。
“你家这么大,自己在家,不害怕吗?”闻漠北后脚进了门,左右看了看,顺手砰的一声将门关了个严实。
闻言,钟寒烟向前走的步子顿了那么一下,也就那么一下,就又抬脚绕过了院子中央的小花坛。向中间客厅方向走。没接闻漠北的话。
别墅院子里的小花坛虽说是花坛,但是种满了单调的四季常青树,不用打理,也不容易死。春夏秋冬,不用照料,依然能活。
活的简单又容易。
闻漠北没听到回应,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前面的身影。也就此作罢。
有点今昔不同往日的感觉,闻漠北自己都搞不明白,发疯了,这么去迁就她。
客厅的灯很快也亮了起来。
客厅特别的大。中式装修风格,红木雕花镂空的隔断。
富贵人家热爱的装修风格。
从客厅深处旋转而上的是一道梯子。
整个装潢格调十分的别致,可见房子装修时候,干活的人花了不少的心思。
精致的壁画,漂亮的摆件。
每一样东西,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置办得起的。
可就是从这样子家庭走出来的姑娘,两个月前还在张口给自己借钱。家庭条件这么优渥,可她确实好像又真的很穷。
怎么做到的?
闻漠北左看右看的在找着什么,但是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给他拿了一瓶饮料从里屋过来的钟寒烟身上的时候,蹙起了眉。
“怎么了?”钟寒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芒果汁,“你是很讨厌喝芒果汁吗?”
“喜欢,”闻漠北将饮料夺过拧开喝了一口,盖上盖子继续说:“一点都不讨厌,”说的时候拿着水杯的手,竖起其中一根手指在空中轻点着又在重复,“非常的喜欢,我喜欢喝酸酸的东西,任何能喝的。知道了吗?”
“......”
她其实不怎么想知道这些。
钟寒烟转过身,没搭理人,径直进了厨房,去给自己倒热水喝。外边很冷,她冻得手脚都是冰的,需要暖暖。
暖瓶里没热水,饮水机里面也没水。看的出来,她走了这么些日子,家里多半也是没人回来过几次。
钟寒烟接了壶水,插上了电。可能插头用的时间长了,钟寒烟用力插进去的时候,刺刺拉拉的响了两下。有点接触不良的现象,但是一时半会,还是能用。
钟寒烟习以为常。
“你家怎么一张照片都没有挂?”突然响在钟寒烟后耳根处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猛的转身看了一眼,接着复又转过身,踮起脚尖,伸手去拿壁柜里的杯子。
闻漠北看到人反映,两只眼睛从后面盯着人侧脸一并勾了勾唇,“是不是你小时候长得很丑,所以你家里人把照片都藏起来了,不让人看。”说着拧开手里的芒果汁,又喝了一口。
钟寒烟拿过杯子,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了一番,一点一点的用旁边的干毛巾擦拭了一下。
“没照片。”
半晌,她说了三个字。
热水壶咕噜咕噜的开始响,十几秒后,啪嗒一声断了电。
钟寒烟捞过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接着微侧过身斜对着闻漠北方向,将剩下的热水倒进了暖壶里。她半靠在厨房的灶台边上,重新将烧水壶归位。
一切妥当,她长长睫毛扫着下眼睑,背对着人,口气轻飘飘的又说:“我小时候,没照过照片。”
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这谎话说的......
闻漠北嗤的一声从鼻间发出一声笑,阴阳怪气的。接着转身,一边喝着芒果汁,一边向客厅的另一边迈着步子走,“你家客房是哪间?在这边吗?”
-
深夜凌晨一点钟的时间里,闻漠北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开始疼的死去活来。他怀疑钟寒烟因爱生恨,在芒果汁里,投了毒。
他捂着肚子,从客房一路摸索着找到印象中钟寒烟睡之前进的屋子,开始狠狠的敲门。
砰砰砰一连敲了几下,没人应,他又怀疑钟寒烟是故意的。为了拖着时间,让自己受罪。
闻漠北不罢休,后背靠着钟寒烟卧室门口的墙壁,反手曲起指骨扣着门,一下、两下、三下、
终于,门锁的地方,咔哒的一下响了一声,接着钟寒烟拉开门,立在了门边。
闻漠北第一反应,她反锁了。
但是他现在疼的不行,根本顾不了去想那么多。
“你又怎么了?”这次钟寒烟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困倦,然后看到闻漠北额头上细密的薄汗时候,蹙了蹙眉,“你屋里有空调,热了可以开空调。”
“......”
闻漠北后背靠着挪到门框,一手捂着肚子,可能站的姿势太优雅了,面前的这位罪魁祸首,愣是没看出来他怎么了。“我说,”突然肚子又一阵绞痛起来,让他难耐的闭了闭眼,接着强忍着继续,“我跑这么远过来看你,你、你、我、再有什么不对,你也不至于弄死我吧?”话都说的不利索了。说着,看了眼不远处茶几上放着的他喝完的芒果汁空瓶子,又转而看过钟寒烟,“投毒?嗯?”
钟寒烟穿着一身睡衣,原本睡得迷迷糊糊,还没醒过来劲儿,“你帮过我,我应该感谢你,哪里会想着要去弄死你,你到底怎么了?”
“......”这话听在闻漠北耳朵里,根本就是反讽。她明明就是在因爱生恨!
闻漠北闭了闭眼,直接挑明,“我肚子疼,疼的要死了,我怀疑你在给我喝的果汁里面下药了。”
这时钟寒烟的瞌睡劲儿方才散了一半儿,漠然的双眼映了旁边的灯光,发现闻漠北脸白的的确不正常,回味了一下他的话,又看了看茶几上放着的芒果汁瓶子,几步走过去,拿着瓶子在手中细看了一下,蹙起了眉,转脸看了眼疼的不行,只能靠着墙壁稳住身子的闻漠北——
他看上去,好像真的挺难受的。
钟寒烟说话口气稍稍软了不少,“不好意思啊闻先生,我都忘了,这饮料还是几个月之前我买的,我一直没在家,现在它好像是...过期了——”
第28章 逐蝶 她被吓到了
“......”
闻漠北强忍着疼痛, 靠在那里,稍过眉宇的刘海被汗珠打湿,斜过脸撩起目光看人, 悠长又深远, 那股恨意就差将后牙槽咬的咯吱作响。
“急性肠胃炎的症状,”钟寒烟看了眼人,声音清晰又肯定, 也不慌,接着收回目光将手中的瓶子复又放到桌子上, 转身进了旁边的一个隔间,“你等下,我给你找点药吃。”说话间,手下已经捞开了一个小抽屉。
“我去医院,”闻漠北话说的很坚决,“别找了。”依誮
钟寒烟闻言, 将捏在指间的蒙脱石散, 从新丢进了抽屉里。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闻漠北刚刚硬起来的语气转瞬间又软了下来, 怪自己此刻太颓, “或者,帮我喊辆车也行。”实在不行, 也能退而求其次。毕竟有求于人。
钟寒烟从隔间里退出来, 带上门, 转过身径直往闻漠北方向去。接着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关上了门。闻漠北低垂的目光一路在她头顶罩着,阴云密布,爆发边缘,闷闷的从里面传出来一句话:“你先忍下, 我换身衣服。”
闻漠北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额头浸着汗珠,嘴角,略带苦涩的向上扯了扯。
闻漠北印象中自己坐副驾驶的次数屈指可数,作为一个赛车手,也从来不喜欢坐这个位置。
但是他此刻摇摇晃晃的,就坐在上面。关键驾驶位置的车手技术还十分的菜,也可能是车子过于老旧的缘故,反正坐在上面,一颠一颠的不舒服。
一路除了几盏不怎么亮的路灯,黑漆漆的。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将近两点。
他不仅嫌不舒服,还嫌慢。
闻漠北将脑门磕在车窗边上,瘫着,一手掌,虚虚的罩着双眼。熬着时间。
钟寒烟开车进了市医院,到的时候只能挂急诊。
深更半夜的时间,医院也是安静的不行,即使有动静,也是很小,没有白天那般的吵闹。
“病人怎么了?”急诊值班的是个女医生,穿着白大褂,剪着齐耳短发,四十多岁,“都什么症状?捂着肚子,是肚子疼吗?”
闻漠北忍着疼,刚要去张嘴回答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就听钟寒烟在旁边首先发了声:“喝了过期的饮料,可能是急性肠胃炎,他现在肚子疼。”
“哦,行,先坐那边吧,打瓶点滴。”女医生边说手里拿着一瓶药水,晃了晃,拿着镊子往旁边的垃圾桶里将盖子敲碎,接着放下镊子撕开一个装一次性针管的袋子,将药水吸进了针管里,然后转身进了里面的隔间去配别的药。
闻漠北靠着坐在那里依旧很不舒服,冲医生嚷了一声,“大夫,我想躺着,有床位吗?”
里面的女医生探了半边身子出来,“让你女朋友顺着你现在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左边第二间。”
坐在椅子上的闻漠北闻言抬头看了眼钟寒烟,只见钟寒烟盯着那女医生的方向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是闻漠北伸手将人拽了那么一下,方才回了神。
闻漠北觉得,多半是因着女医生的那句女朋友。
但是,他又猜不出钟寒烟听到那三个字的想法。依誮
而事实是,他猜错了,钟寒烟之所以看那位医生出神,是因为自己耳朵摔伤的那天,也是她接的急诊。
同样是半夜凌晨大概一点多的时间,医院的温度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旁边的爸爸妈妈似乎依旧吵得面红耳赤,但是她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那天钟爸爸钟妈妈大吵一架,然后一个失手,将小钟寒烟推下了楼梯。
从此,她的耳根清净了不少。
病房很干净,两张床位,闻漠北占了一张,另一张床没有别人用。空着。
闻漠北此刻甚至躺着都不觉得有多舒服,难受的蹙着眉。他还没这么遭过罪。
从小锦衣玉食,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狂傲不可一世,是真没受过什么罪。
小时候是家人在手心里捧着,长大后家里人是迁就。
闻漠北表里如一,名副其实的大少爷。
娱乐八卦杂志对他背景各种猜测,红色国料,富商之子等,但都没有真凭实据的爆光。纯属胡猜乱写。
闻漠北的遭罪历程在医生给他扎上针挂上吊瓶之后方才稍稍缓解,可真是灵丹妙药。钟寒烟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手支在床沿托着腮,一手无聊的绞着床单玩。出来的急,手机也没带。
闻漠北放在同一侧的手,勾起指尖,出其不意的刮了一下钟寒烟手背。钟寒烟皮肤冷白,而且薄,刮过的地方直接红了。他倒也真的没下手多重,“这么不经挠,”闻漠北身体舒坦了,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烟烟,我有点口渴,能不能帮我去接杯热水?”
“......”钟寒烟用另一手指捻了下手背上的那道红印儿,撩起眼皮看了看此刻颐指气使的男人。别说闻漠北没遭过罪,钟寒烟也真没伺候过人,闻漠北如果知道这些,想开点的话,遭的那点罪也没什么不值当的。
闻漠北喝完热水没多久,深夜三点钟,身体很是舒适,可瞌睡劲儿却彻底没了影儿。瞄了眼紧闭的病房门边的卫生间门,还有已经侧躺在另一张床上似乎已经睡着的钟寒烟,两眼无光的盯向了天花板。
还有半瓶的点滴没有滴完......
怎、么、熬、
半个小时后,躺在另一张床上的钟寒烟睁开了眼,对面的床是空的。支架上挂着的点滴还有少半瓶,针头和粘着的胶带在床边耷拉着,药水渗着一点一点的正往地上滴,已经湿了一片。
钟寒烟坐起身,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正当她起身准备找人的时候,闻漠北恰巧捂着肚子,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两人四目相接。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那是耻辱。所以,闻漠北拔了针头。
在快要泄洪的那一刻。
不用解释,钟寒烟也看的出来他刚刚去干了什么。只是可惜这流了一地的药水。
钟寒烟愣了愣,半晌方才说:“我让医生过来再给你把针扎上去吧。”接着往外走。
闻漠北已经破罐子破摔,在姑娘面前没了脸皮,走到床边,拉过毯子盖上,躺下,说了句不用,接着拿过针头这才发现刚刚走的急,没将点滴给先关了。然后他关了点滴,又看了眼已经走到门边的钟寒烟,“不用那么麻烦,过来帮个忙就行。”
“用力摁住我的胳膊,”闻漠北看钟寒烟立在那里没动作,不知道怎么下手,直接拉过她的手放在胳膊肘弯处,“使点劲儿摁。”
闻漠北的皮肤温度很高,衬得钟寒烟小手愈发的冰凉。“你干嘛要自己扎?医生喊一下就行。你确定要自己来?”此刻她半蹲着身子在床边,眼神看着针头,接着又看了眼闻漠北,脸色发白,似乎神情有点慌乱。她见不得血,而此刻闻漠北刚刚扎过针的地方,在渗着血。
闻漠北不知道,很镇定的看了她一眼,手下动作十分利索的,在钟寒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针头扎进了皮肉里。顺带粘上了胶带。接着他不急不缓的将上面的开关向上推了推,能够让药水自然的往下流。手法很轻熟。
钟寒烟就不一样了,手心浸着汗,最后一刻都没想着将抓着闻漠北胳膊的手放开。
是闻漠北腾出手之后,一根一根将她的手指头给掰开的。
钟寒烟在看到针头进去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是从脚底往大脑里流的,呼吸都忘了。到最后手指被掰开的时候,方才回了点神,木然的看了看闻漠北。
闻漠北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嘴唇泛白,身体消耗的有点过,刚刚疼的他的确是有点支撑不了。他此刻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没再动。目光盯着天花板,气息略显紊乱,半晌,一字一句,“很奇怪我会扎针是吗?”接着他又笑了笑,“作为运动员,体检次数可是很频繁的,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都要体检。针扎的多了,自己闭着眼睛,也差不多都能扎不错地方。”闻漠北说着,淡瞟了眼钟寒烟,“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钟寒烟起过身,挪到旁边的床上,坐定,接着半躺下,刚刚什么心情她不清楚,反正现在就是......“还好。”
闻漠北禁不住轻笑哼出了声。
嘴硬。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原本的行程被暂时搁浅,闻漠北躺在病床上倒是不慌不忙。
一个晚上点滴下来,再加上又睡了一觉,此刻精神的很,嘴里含着药片儿,自个儿倒水吃。
钟寒烟剥着一颗橘子也吃着。
“药这么苦,”闻漠北蹙起了眉,接着看到了钟寒烟手中的橘子,她刚刚出去一趟买的,此刻小嘴吃的水润,闻漠北轻滑动了下喉结,“橘子好吃吗?”
“嗯,”钟寒烟没抬头应着,又剥了一瓣放进嘴里,“不酸,挺甜的。”接着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你要吃吗?”
“不想,你吃吧,甜的太腻。”闻漠北嗓子眼发燥,阖了阖眼。
钟寒烟哦了一声,好像想起了什么,“也不算是寡着甜,还有点酸。”
闻漠北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但是依旧阖着眼,没应声,像是睡着了。
钟寒烟捕捉到了他那点不易察觉的蛛丝马迹,心里郁结的冰块化了一个棱角,通透了些什么,咬下梗在齿间的橘子,沁润溢了一嘴。
是真的有点酸。
第29章 逐蝶 她爱慕者挺多
“烟烟?”闻漠北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 睁开眼的时候,钟寒烟没了影儿,隔壁的那张床已经躺了人, 是个看上去有二十多岁的青年, 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额头纱布包着厚厚的一层,隐约还能看见一些血渍。此刻正眯着眼, 打着点滴。
闻漠北喊了一声没人应,确定人不在, 偏过脸又看了眼旁边的室友,旁边的青年听到动静霍地睁开了眼。人根本没睡,看上去很是精神。而且开始很自来熟的跟闻漠北打招呼:“我进门时候刚好出去一位姑娘,头发长长的,直直的,你是在找她吗?可能打饭去了吧, ”说着拿过自己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刚好到了饭点儿。”一边说着还一边笑, “你女朋友吗?福气不小啊哥们儿, 长得——”
“不是女朋友,”闻漠北不是什么自来熟的人, 都还没来得及回话, 他们两位男生的目光就闻声都移向了门口, 钟寒烟提着餐盒刚进来, 恰巧听到。不过好似也意识到自己口气有点突兀,随即缓了下,“他是我——”
可没等钟寒烟说完,短发男生就拖着长腔哦了一声, “原来是你妹妹啊!”一眉梢冲闻漠北上挑,而目光却一直没从钟寒烟身上移开,说不上来的开心。接着就余光瞟向闻漠北,也不问年龄,喊了一声哥,“你们家在哪边啊?我看咱们年纪都差不多,出院了好找你去玩啊。”
钟寒烟提溜着饭盒走过来放到了病床旁边的柜子上,被堵回去的话,没再继续往下说。他说妹妹,就妹妹好了,没必要较真,反正,刚刚医生说是再打一瓶点滴,下午他们就可以走了。
闻漠北一时没出声,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对于室友的问题,倒也并没有置若罔闻,顿了半晌,倒是看过钟寒烟的方向,貌似极为认真,又像是在胡编乱造,“我们家在城北,周边的白色风信子,特别——”
他家,的确在城北,只是不是平城的城北。
“哦,是不是老城区?”闻漠北好看两个字没说出口,就被打断,额头受伤青年信誓旦旦,“可城北的老城区我还真不记得有什么风信子。不过咱们两家距离算是很近了。可以随时串门呢,我家就在老城区与新城区的交界处,妹妹应该就在旁边的附高上学吧?”说着又看了眼钟寒烟,“我家在学校开的超市,买东西了给哥哥说一声哈。怎么没见过你啊?哪班的?”
问题很多,接二连三。
钟寒烟张了张嘴,还没想着怎么说,就听旁边的闻漠北沉着声音,先她一步开了口:“高三六班。”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只是撩起眼皮,淡漠的看了眼钟寒烟。
钟寒烟忽闪下长长的睫毛,竟是瞬间领略了他促狭的意味,配合的没出声。
“高三不是一共只有五个班吗?”男生蹙了蹙眉。
钟寒烟一边拆着饭盒,闻言看过闻漠北,想看看他被插穿后该怎么应付,刚好触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四目相接。
闻漠北:“......”
钟寒烟:“......”
哪知闻漠北也单单只是同钟寒烟看了那么一眼,什么也没说。似乎根本没想着去辩解。
“哥,你看你,骗人都不会骗,”男生精神头很好,嘴很甜,叫的很亲,完全不像是被砸到头的样子,活跃的很,看上去虽然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是接下来的话听着略带了些浮躁,“你可能不知道,高三里面有几个有名的混子,混账的很,可会欺负女孩子了。不过他们可都怕我,你跟我说妹妹在哪个班,我好罩着。保证没人敢欺负。”他以为闻漠北故意的,单纯的不想说。
“哦,”闻漠北打眼瞟了下钟寒烟带来餐盒里面的饭菜,皱起了眉,接着看过钟寒烟,“烟烟,你是想我当和尚啊!”而且颜色太扎眼,他没有一点食欲。“没肉吗?”
钟寒烟用筷子翻了翻满满一饭盒绿油油的青菜,接着将旁边的粥直接送到闻漠北的手中:“大夫说了,你只能吃这些。”
“诶!烟妹妹——”旁边男生感觉自己被晾在那儿了,但是依旧不死心,将手伸的老长,去扯了扯钟寒烟的袖子,夏□□服原本就薄,钟寒烟很轻易就露出一截冷白皮的手臂。接着他小声的,用气音说:“买东西了来学校后操场的小商超哈,哥哥给你打折。不,面单!”
闻漠北:“......”
闻漠北盯着他扯了一下钟寒烟袖子的那只手,目光闪过一丝凌厉。压着声音,一并送到钟寒烟手里一双筷子,“吃饭!”
饭后护士过来给闻漠北从新又挂了一瓶水,旁边男生恰巧点滴已经滴尽,护士将针头给他拔了。
这时闻漠北也才知道他叫钟良,刚刚护士喊的。
钟良自然也是知道了他叫什么,拔了针,更活跃了,偏过脸勾着眼看了看钟寒烟问:“那你是叫闻烟烟了,对吧?”
闻漠北听到这里禁不住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竟是莫名的顺耳。想笑。
钟寒烟目光也终于有了变化,正眼看了钟良一眼,她想说,自己姓钟,跟他一个姓,但是莫名的觉得会让他多想,接着就又是一番解释。太麻烦,就没吭声。
闻漠北一眼看透了钟寒烟的想法,伸手冲她勾了勾手指。
“怎么了?”钟寒烟在旁边坐着,原本手拖着下巴,胳膊肘支在床边,看到闻漠北撑着身子向自己身边靠,貌似要跟自己说什么,就移了移位置,向他的那边靠了过去。
闻漠北嘴巴呼着热气,贴在钟寒烟耳边,用气音悄悄的说了四个字,钟寒烟少有的敛下眉梢,垂眸勾了勾嘴角。
她头发自然的披散在后背,没扎,耳边的发丝被她撩到了后耳根,露出一截洁白细腻的脖颈,耳根处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到的缘故,此刻晕红了一圈。
钟寒烟鲜少会这么笑,闻漠北盯着人的目光变暗,压着声音,问了一个最近一直堵在心里的问题:“为什么没再上学了?”
钟寒烟用指尖划着床单,一下一下。Kiven问过她类似的问题,可这次,她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闻漠北这个问题。她可以跟Kiven说是因为自己不想遂了父母的愿,是因为这么做心里很爽,很痛快,但是却不可以这么跟闻漠北说。
“你、能不能换个问题?”钟寒烟没抬眼。划着床单的指尖顿住,蓝白条纹相间的床单在眼皮底下被她看花了眼。
“可以啊!”闻漠北倒是没强求,“那你还喜不喜欢我?”问题直白又裸露。
钟寒烟终于抬起头,但是没等她出声,就听到闻漠北接着又说:“好了,”嘴角向上干干的牵扯着,“权当我什么都没问。”
-
闻漠北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好受了不少,精神头也很好,但是依旧坐的副驾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开车。
只不过他坐在那里没去的时候老实,两修长指尖无聊的抠着储物柜的按钮,啪嗒一声,小抽屉就弹了出来。接着从里面滑着掉出来一个小玩偶,在脚边滚了滚。接着没了影儿。
闻漠北弯下腰去找,他腿太长,原本坐在那里就蜷缩着没地方放,这么一弯腰低下头找东西,姿势看上去,就更是难受了。禁不住就开始说道:“烟烟,你这车子什么时候买的,该换了。没钱了,漠北哥哥可以借给你用。空间太小了。”
声音从靠近车座椅子下面传来,听上去气息不足,闷闷的。但是心情感觉很好,听上去就比在病房时候要舒畅。毕竟少了一个碍眼的在耳边聒噪。
钟寒烟没吭声。
“诶,找到了!”这时闻漠北也终于看到刚刚从抽屉储物盒子里滑出来的小东西,就躺在座位后面,被什么东西挡着,怪不得看不到,他伸长了胳膊去够。
那是一匹雕刻精致的小马,棕黄色,木质的,还抛了光。透过车窗玻璃的太阳光打了一道照到它的身上,看上去亮亮的一片,英姿勃发,十分的有气势,不像是女孩子玩的东西。
闻漠北用指尖往外拨了拨,一鼓作气的终于将小玩意儿拿到了手。触感滑滑的。
“雕刻的好精致啊!”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像是买的东西,倒像是自己没事用来雕着玩的。
钟寒烟正在开着车,刚过去一个红绿灯,拐了一道弯。听到闻漠北说什么,原本没怎么在意,刚好前面车辆有点多,她的注意力全在开车上面。
闻漠北翻来覆去的将东西看了一遍,觉得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就又丢进了弹开的抽屉储物盒子里。
马身滚进去翻了个个儿,马肚子泛白的一片,刚巧对着他,折到它上面的光令闻漠北诶了一声,“这马肚子上刻的有字啊!”像是惊奇的发现了新大陆。
这时原本没怎么上心的钟寒烟刚巧看过这边的倒车镜,接着不经意间瞄到了闻漠北重新从盒子里拿到手的小黄马,原来他刚刚一直在说的是它。
此刻闻漠北正要将雕刻的小黄马翻过来,拿到近处,仔细的看。一个英文字母“K”刚入眼,接着一只小手伸过他的眼皮子底下,直接将东西夺了过去。
钟寒烟将东西放在了自己身边的储物盒子里,一并淡淡的丢出来一句话:“乱动别人东西。”听上去虽是嗔怒,倒让人觉得娇气中带了点溺。
闻漠北握了握已经空无一物的手心,笑了笑。想着,算了,还是选择继续迁就她。
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无聊的开始扣着。
看似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第30章 逐蝶 她的传闻
闻漠北口中的电脑高手就在平城, 在一家游戏开发软件公司上班。算得上他的发小。叫张若飞,戴一副眼镜,标准的IT男, 跟小说中关于他这个行业所描写的大神的形象天差地别。个头不高, 留着短寸,大脸盘子,很敦实一个人。
张若飞平时下班, 就住在自己租住的单身公寓里面。几年如一日。
闻漠北同钟寒烟一前一后,刚巧他公寓门开着, 天色有点晚,从开着的门缝里漏出来点灯光,照成一束打在走廊的墙壁上。闻漠北反手扣了扣门,进去他公寓的时候,张若飞正低着头,对着电脑上的一串代码看的入迷。青色胡茬生的老长, 貌似也没来得及打理, 嘴里咬着一根火腿肠。听到动静转过脸看过门边的时候, 嘴里的火腿肠剩下在外边的半截, 被他一个用力咬断,滚到了地上, 还带着肠衣。看到进来的是闻漠北, 他一手伸到桌子底下将那半截火腿肠拾起来, 迅速的又叼进了嘴里, 一手推了推眼镜框,说:“卧槽!”火腿肠在嘴里抖的一晃,“我他妈的以为我一夜没睡,此刻发癔症呢,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闻漠北蹙了蹙眉,不仅仅是因为他刚刚一连串的动作,还因为刚推门进去就迎面扑来了一股子脚臭味儿,很浓郁。
他禁不住用他那在医院用消毒水洗到泛红的、修长干净到没有留一丝多余指甲的、手指,在鼻子周围扇了扇那股味儿。
钟寒烟本就没进屋,毕竟是男生住处。她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立着,张若飞住的楼层很高,整整第十八层,往窗外看整个平城的夜景,视野很好。
万家灯火。
闻漠北十分伤人的退出去一步,偏过脸看了眼立在楼道尽头的钟寒烟,然后将张若飞的门彻底敞开。对着张若飞那略显诧异的目光,清咳了一下,“靠!”也没说怎么回事,直接吩咐:“先别忙活了,收拾一下,我带了姑娘过来的。”说着往钟寒烟方向挑了挑眼尾。
张若飞很快示意,将猪窝似的一片地方,脚下一踢一蹬,手下抓起仍在椅子上的脏衣服往床底下一扔,床单往下狠狠一拉,几乎扫地,麻利的就是一通收拾。
而且很快就收拾好了。
接着用气音小声的问闻漠北:“姑娘呢?你这大老远深夜送这么一份福利,够可以啊!”张若飞长得敦实,但是骚气十足,嘴很贱。
“滚蛋!”深夜个屁,也就是刚吃晚饭的时间,“等下把嘴放干净点儿。”
张若飞切了一声,“瞧你紧张的,你这是有情况啊!不会是你日思夜想的那位吧?”张若飞眼睛瞪的老大,“我不就开个玩笑么。”
话真多,闻漠北啧了一声,没跟他多扯,“行了,收拾好没?”
张若飞打眼看了看屋子,觉得无可挑剔,“我已经尽力了哥们儿。”
“行,”闻漠北突然又想到刚刚那股味儿,接着冲人往窗户边抬了抬下巴,“把你那窗户打开。”
“干嘛?”张若飞面露一丝不满,“你他妈的是人吗?人都还没进我屋里一步,就指手画脚了半天了,一百年也不见你过来看哥们儿一次,来一次把人弄的跟使唤丫头似的——”
可虽然嘴里不满,但是终究执行了个彻底。
“行了吧?”张若飞直接走到了门口,往楼道另一侧望了眼,一边说,但没看到人,“让您那公主进来吧?”接着又看过楼道这边,这才与钟寒烟看了个正对面。
钟寒烟刚巧转过身,手里提着一个笔记本,礼貌的冲人笑了笑。
“操!”张若飞小声嘀咕了一声,心里大喊:怎么是她?
平城高中,她很出名。张若飞有个弟弟,跟钟寒烟同级,经常讲一些学校里的事情,提的最多的,就是钟寒烟。特意在学校论坛上找过人照片给张若飞看过,他印象深刻,就是这个姑娘。长得文文静静,漂亮的很,可逃课、违纪、最后又辍学、经常“金”榜题名,标准的反面教材。
学校通报批评黑板上面的常客。
彻头彻尾的坏学生。
被通知叫家长的次数,数不胜数,但没人见过她家人。
听说一次有学生跟她偶遇,刚巧看到从包里掉出来一包香烟,接着香烟就被她淡定的拾起,从新装进了包里,整个过程慢条斯理,目不斜视,毫不心虚。让那学生在学校论坛上,发着照片,但是不忘隐姓埋名的大叫了三天。
也就是那次,钟寒烟这个名字,几乎逛学校论坛的,都已经耳熟能详。
那个帖子,被顶上最热长达一个月之久。
但她本人,从头至尾,都没做过回应。
其实她出名的不止这个,还因为长得漂亮。
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其余出格的地方,也受不了多大的关注。
原因就是,反差太大。
可闻漠北不清楚,张若飞操了一声,他赏了张若飞一脚,“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第三只腿?”
“不是。”张若飞无语的看了眼闻漠北,哎了一声,就进了屋。踢着凳子坐下,“来找我什么事?”
钟寒烟也已经走到了门口,闻漠北直接接过钟寒烟手里的电脑,然后进了屋往张若飞眼前的桌子上一放,“把这台电脑里删除的文件恢复一下。”
“就这?”张若飞看闻漠北像是怪物,“这你自己不就可以——”
“你到底弄不弄?”闻漠北直接将人打断,冲人挑了挑眉。
“......”
张若飞偏过脸看了眼钟寒烟,又看了看闻漠北那样儿,心里明白了什么,手下将电脑拿过,从包里一边掏出来一边说:“弄,我那敢不弄。可是先说好,我尽力,能不能恢复的了,要看你们运气。”
运气不好,那就另说。
说着手下开始倒腾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丝毫没有结果。
闻漠北立在一边,抠着手机打游戏。
钟寒烟认真的看着,看在眼里,可那点花拳绣腿,哪里是个高手。她不着痕迹的偏过脸看了眼闻漠北,闻漠北侧着脸,似乎察觉到了投射过来的目光,戳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一顿,随即收起手机,抬脚狠狠的踢了一下张若飞的板凳腿,“你到底行不行啊?”两手掐腰,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钟寒烟张了张嘴貌似想说什么,但到底没出声。
张若飞给了他一记“我行不行你心里没点逼数吗”的表情,直接没搭理人。
最后两人毫无所获的立在了楼下,天已经黑透,闻漠北单手抄兜,靠在一侧的墙边,在通电话。
“队长,两天了,哪儿浪去了?总决赛什么的,需不需要着手开始加训?”电话里是姜橙,他旁边似乎还嘈杂着一些笑骂声,“昨天程工过来又给我重新调试了下车子,听他意思是改良了不少,找你呢,也没见到你人。我在想着准备明天开始练练,磨合一下。这次车子改的比较多,磨合起来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
“行,”闻漠北深出了一口气,看了眼跟前黑夜深处的胡同口,接着收回目光垂眸继续讲:“你练吧,督促点其他人,让他们也别懈怠,”说着撩起眼皮又往另一边淡瞟了眼不远处立着的钟寒烟,此刻单薄着后背,背对自己立着,“我很快就回去了。”
“你在哪儿呢队长?”电话里突然又传进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不是姜橙的,“总得告诉一下我们你在哪儿吧?”
“在平城。”闻漠北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瞒得。
对方哦了一声,貌似一时没反应过来平城是个什么地方,“你去那儿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吧?Mot有人来找事儿了!”这句话说完就是嗷的一声叫,貌似被旁边的人给打了一拳。隐约还能听到一句警告的“多嘴。”接着电话就又被姜橙给拿到了手,“没事儿队长,小事情,已经解决了。不过你去平城做什么了啊?”他也很好奇。
“办点私事。”闻漠北心生了点烦躁,“好了,先不说了,有什么事,等我回去了再好好说说。挂了。”在闻漠北挂电话之前,那边还传过来一声董川辉的叫唤,闻漠北没听太清,就只听到一声“别挂!”
但他已经挂了。
算了,反正马上要回去。
可手机刚被他抄进兜里,就再次倔强的响了起来,闻漠北从新掏出看了眼来电显示:
董川辉。
刚刚在手机那端嗷嗷叫着别挂的那个,但此刻他莫名的想挂。
虽然在医院打了点滴,但是肚子还是略微有些隐痛的,外加上跑了这么半天,原本两天来就没吃什么东西,闻漠北退了一步,将身子虚虚的靠在了墙上。纯黑色运动的轻薄外套,锁链拉开,松垮的挂在他的颈肩上,单手抄兜,另一手掏出手机不耐烦的虚压出了一声:“说!”
声音不高,但气压极重。
“你说你在平城?”电话那边的董川辉音调颇高,震得闻漠北将手机拿远了些,嗯的应了一声。
“是平常的那个平城是吗?”董川辉再次确认。
“不然呢?不平常的是哪个?”
“哎呀,给你说正经事儿呢,就是我给你说——”董川辉说着说着没了音儿,接着手机里传来一声关门声,他貌似进屋,一并关了门,“我给你说一件我的调查出来的一点小发现,就是那个Kiven,你还知道他吧?”董川辉没听到回声,“我说你在听着吗?”
“说——”闻漠北貌似已经有点有气无力,额头漫了点虚汗出来,他可真啰嗦。
“就是那个Kiven,他虽然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但是高中三年,却是在国内平城上的学,你说奇怪不奇怪!”
“哪所高中?”闻漠北听到这里,撩起眼皮默默的看向了钟寒烟。
“平城高中,新城区的那个。”
第31章 逐蝶 她不安分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 看向钟寒烟的。
刚巧钟寒烟也往他这边看,似乎是等的有点久的缘故。
耳边手机里董川辉的声音依旧响着:“我也是刚刚听到姜橙你们通电话,你一说你在平城, 我就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了。想着回来再给你说吧, 但是知道你在平城后又忍不住。诶,你说,他怎么会是在平城上的高中呢?他平城是有什么亲戚吗?”说着他禁不住又斯了一声, “我说,我们查这些, 到底要干什么?”
“好了,”闻漠北没回答他一连串的问题,“我知道了,”声音透着寡淡清冷,“具体回去再详说,先这样, 挂了。”
另一边的董川辉哎了一声, 接着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提示音。“操, 急着泡妞啊, 真的是——”嘴里嘀咕着都是不满,转身开了门, 外套搭在肩头, 准备走人了。
闻漠北几步走到钟寒烟身边, 与其并肩往胡同口处走, 两人之间有着半步远的距离,他两手抄兜偏过脸问:“你高中——是在平城的新城区上的高中?”
“对,平城高中,名字就叫平城高中。”钟寒烟又将名字强调一番, 因为高中的名字容易让人产生歧义,而且觉得这没什么好瞒的,接着偏过脸问:“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随便问问,”闻漠北微勾着唇角,“在平城哪儿呢?带我去看看。”口气并非是商量的口气。
钟寒烟愣了愣,“现在吗?”这个时间虽然说不算特别晚,但是天都黑透了,学校也肯定关了门。
“距离这边有多远?”闻漠北没回答人问题,继续问,“嗯?”
“没多远,”钟寒烟指节扣着背包背带,往下捋了一截,指头指甲处摁出了一片白,“开车也就几分钟。”
“走。”
-
学校黑漆漆的一片,闻漠北将车子停在了学校正门靠左边不远处的院墙外,正门锁着,院墙很高。
钟寒烟透过车窗看了眼外边已经立在院墙外的人,个子高挺,背对着自己,微抬着下巴望向高墙,她压低了声音问:“你是要爬墙吗?”
“也对啊,”闻漠北闻言笑了笑,没看人,抬着头,继续看面前那堵墙,左右环顾一番:“你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还可以这样。”
“......”
“下来。”闻漠北看了一遍墙,又转过身两步走到车跟前,探身拉开车门,稍长的刘海经风一吹,盖住了他的眼。闻漠北冲钟寒烟招手,“里面我不熟悉,需要你带路的。”
“有保安的......”钟寒烟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们又不做坏事,”闻漠北知道她听力障碍,声音虽小,但身子探的近,说着直接将钟寒烟从车里拉了出来,“主要是明天我们就要回邵城去,再拐来这里看,太过费事。”“来吧。”
“那、也不是非得来学校看啊,”钟寒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看一所跟他毫无干系的学校,“这里是有你认识的人吗?”
“你不就是。”
一句话简短到被风一吹,就没了。闻漠北偏脸冲钟寒烟一笑,让她都以为那话是自己在幻听。
远处的路灯,照到这边的光线很是稀薄,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拉的映在地上长长的没有尽头。又昏又暗,钟寒烟抬头就只看到了闻漠北下巴上面一点稍稍弯起的嘴角,但是紧接着伴随他长腿快速的越过自己身边,那点勾起也隐没在了黑暗中。
闻漠北绕着校园外边的围墙一直走。
钟寒烟知道他想干什么,声音慢吞吞的,因为要跟上闻漠北的脚步,所以还有点喘,“临近操场地方的围墙比较矮,而且有地方没有修缮,翻起来、可能就、会比较容易。”
闻漠北闻言直接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险些令跟着他的钟寒烟撞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个子太高,看过钟寒烟时候,总是会微微颔首,“小姑娘,你该早告诉我的,”声色里带了点夸张婉转类似不正经的嗔怒,“叫哥哥跑这么远,嗯?”“操场往哪里走?”
钟寒烟撩起眼皮,微微抬头与人对视,“就、继续往前走,拐过前面这个弯就是。”
“......”闻漠北盯着人愣了愣,哦了一声,重新转过了身,继续走。
两人一分钟后,立在了钟寒烟口中的操场处外边围墙的墙根处。
抬头看,很容易就看到了上面偶有的那么一两个破损的墙洞,让人上脚十分容易的样子。闻漠北有点疑惑钟寒烟怎么会知道这里,他偏脸看了人一眼,一张小脸映在灰黄的黑暗里,辨不出表情和棱角,但是能察觉得到她也在看自己。但是他没有开口问钟寒烟这个问题。
“我之前上学时候,刚开始寄宿,我从学校逃出来过几次,就是从这里。”钟寒烟自己开了口,“那时候......”其实学校寄宿的学生并不多,尤其家在城区的,都不会选择寄宿。但是钟寒烟家里平时没人。是外婆外公执意要她寄宿的。
闻漠北嗤的一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笑,“怎么不往下说了?”
光线太暗,钟寒烟看不清他是不是在看自己,“你笑什么?”“不准笑!”说到这里,钟寒烟声调都变了,仿佛触动了她的逆鳞,带着认真的嗔怒。接着快脚向前走了两三步,手扒上一块突起的墙砖,就攀着开始用力。
闻漠北不明白她这突然而来的脾气,淡淡的,没有在意,上前一手抓着人将人复又拽了下来,“有我在呢,”说着一脚登上一洞砖窟,给了钟寒烟一个背影,音调转了个弯儿,“谁让你打头阵了。”
他爬的很快,转眼已经翻转身坐在了围墙上,悠闲自在的两胳膊耷拉在膝盖上,俯身看着下面的钟寒烟,伸出了胳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钟寒烟长长的睫毛扫着下眼睑,静静的立在那没动。
“快点,”闻漠北看了眼四周,催促,“惊动人可就不好了啊。”
钟寒烟伸出手,闻漠北扯着将人往上面拽,等到人在墙头稳住身,他方才一个纵跃跳了下来,然后转过身,冲上面坐着的钟寒烟敞开了双臂。
意思让她直接跳下来就行,他接着。
钟寒烟顿了顿,没理会人,转过身用脚蹬着墙面的破洞一点一点往下走。
“......”
闻漠北收回展开准备接人的双臂转而掐上腰,向一侧偏过脸,鼻息间嗤出一声笑,他是被气笑了。
这距离保持的,可真够合格的。
钟寒烟脚踩到地面,转过身看,闻漠北已经走出去了老远。她盯着闻漠北背影顿了顿,方才提脚跟了上去。
她不是傻子。
并非看不出来闻漠北的小心思。
“前面是图书馆,”钟寒烟跟上闻漠北不算快的脚步,指了指前面亮着一排灯的建筑,“装了很多摄像头。”
闻漠北偏过脸看了眼人,没接话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貌似在对刚刚的事情记着仇。不过倒是很听话的,没大摇大摆的往图书馆那边走,毕竟都是摄像头。
他转身进了旁边一栋教学楼。
教学楼这边这个时间点是几乎没有学生了的,走读的回了家,寄宿的,也都已经进了各自的寝室。
从他们此刻站着的地方,往学校最东边的一栋建筑看,那边亮的灯光最多,那里就是学生寝室楼。
他们此刻在西边,完全相反的方向。
闻漠北进去教学楼,随手推了推身边的教室门。
没推开。
“晚上他们放学回去,教室都要锁门的。”钟寒烟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闻漠北就砰的一下,推开了一扇门,或许用力太大,门板狠狠的撞上后面的教室墙壁,发出很重的一声闷响。
接着很是应景儿的,楼下就是一声哨响,“谁在那里?干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再接着就是一道手电筒的灯光照了过来。
钟寒烟下意识的偏过脸往灯光方向去看,还没看个真切两眼就被一只手掌给罩住,接着胳膊被人猛地的一拽,整个人撞进了一面肉墙上。她啊的挣了一下,无奈被扣的更死。嘴也干脆被堵上了,一并耳边被人吹着热气,用气音喊着嘘声,让她禁音。
钟寒烟镇定下来,方才反应过来她是被闻漠北拉进了刚刚他推开的那间教室里,此刻那扇门也已经合上,闻漠北揽着她,两人此刻缩在门后藏着。
钟寒烟觉得吹在耳边的热气,很是灼烫,若有似无无意间的刮蹭,令她难熬的想往后缩身子。可背后又是他炙热的胸口。
“别动!”闻漠北一个用力,将人扣的更紧,两眼眯起,狭长,紧紧盯着已经愈来愈近的手电筒灯光。
闻漠北的开口,也让钟寒烟知道压在自己耳侧那又热又软的触感,正是闻漠北的嘴唇。她禁不住收紧了抓在闻漠北身上的指尖。
“谁在这里?别让我抓到啊,抓到全校通报批评。”拿手电筒的安保大叔,此刻叫喊的声音已经到了耳边。鞋子踢踏地面的动静很大,他们缩在门后听的一清二楚。
随着一道亮眼的灯光照进教室,闻漠北下意识的又将人往身边扯了扯。
也不是怕被发现,他是怕麻烦。
等到安保大叔拿着手电筒的灯光变暗,踢踏地面的动静越来越远,闻漠北刚松了松手臂,钟寒烟就扯着从人身上挣脱了出来。
也没看人,下意识抬手就去开门。
“诶,等等。”
但是她被闻漠北给拦住了,“等他再走远点儿。”
钟寒烟没了动作。
闻漠北松下一口气,两手掐腰,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无意间略过钟寒烟耳后的时候,发现她耳尖透过远处的灯光映的滴血一样红。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蜷了蜷刚刚隔过夏天轻薄衣料,握在人腰间的几根手指,指尖酥麻,接着抬手又用掌心淡抹了一把嘴唇。
轻哼一声,偏了偏脸,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第32章 逐蝶 她说她会把我给忘了
闻漠北在最后排的一个座位上坐着, 手下翻着高三的教材和辅导用书,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着一点光,模样像极了为了赶考, 准备临时抱佛脚的学生。
钟寒烟立在教室的后门外面等。
闻漠北原本想着, Kiven的思维和运算能力,会不会跟他受到的教育经历有关系,按理说, 高中是影响最大的一个阶段,但是眼下他看平城高中的教材和辅导类用书, 貌似没有多大的差异。
但是他又想起来一件事情,翻着书本的手指顿在那里,偏过脸看了眼门外,钟寒烟立在那里很安静,望着校园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烟烟?”闻漠北轻喊了声。
人没反应, 显然是听不见。
闻漠北直接起身走到人身边抬手戳了钟寒烟一下肩。
钟寒烟嗯的一声转过了头, “要走了吗?”
“......”她原来在着急走, 闻漠北向教室里面偏了偏头, 让她进来,“问你件事。”
钟寒烟挪着步子, 不紧不慢, 走到闻漠北身边的凳子旁边, 立着, 闻漠北坐着,她有点居高临下,“什么事?”
“你先坐下来。”闻漠北看了眼旁边的凳子。
钟寒烟坐的有点不情愿,她是真的不想在这儿待。
“极光俱乐部一楼办公室剩余的拼图, 是你拼的?”闻漠北顿了顿,“真真说是你拼的。”
“什么?”钟寒烟自然是从没将这么一件事放到过心上,“我没听太明白,我拼了什么?”
“就是、”闻漠北干脆翻开手机界面,从相册里翻出来一张照片,那是赛车王迅风十二宫拼图的一副宣传照,“这个,眼熟吗?”他将手机移到钟寒烟眼皮底下。
“哦,”钟寒烟想起来了,“这个拼图可能拼的时间长了,有点松动,掉下来几块,我给放上去了。”钟寒烟说完看过闻漠北,“是我放的。”
闻漠北欲言又止的,那哪里是掉下来了几块,那是原本就没往上拼。
“烟烟逻辑思维很强啊,我都放不好。”闻漠北干涩的笑了笑,她、还有Kiven,逻辑思维都这么强,念过同一所高中。
不是他判断过度,太过神经质,而是觉得,事情有点巧。
虽然他其实不怎么信这个邪。因为逻辑思维的强度和聪明的程度来说,遗传也占一大部分。
在赛车圈,弯道分析,数据分析方面的顶尖人才,几年还出不来一个。
他作为老板,不是自以为是,而是目光,必须敏锐。
毕竟,目前的极光,哪哪儿都好,就是弯道超车,总是差人一截。
这是短板。
“可能吧。”钟寒烟有点漫不经心,看了眼闻漠北手下的物理教材,慢吞吞的,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我学习其实不好。”
“高中没毕业,”闻漠北话很轻,“是你吧?”接着又笑了笑。
钟寒烟盯着那张映在灯光下的侧脸,愣了愣,嗯的应了一声,随即随手翻起了桌上放置的课本,没再看人。
他们从学校里翻墙出来,已经是晚上将近十点的时间。
钟寒烟坐在车上若有所思的,因为刚刚返回的途中,闻漠北莫名其妙的,又跟她说了些别的。
“我觉得我挺吃亏的。”
“什么?”钟寒烟没听太明白。
“交了个女朋友,两个月来,就牵了牵手。”闻漠北一哂。
“啊?”突然而来的话题,令钟寒烟有点意外。
闻漠北嗤笑:“然后还被单方面宣布分手了。”
钟寒烟顿了半晌,方才慢吞吞的说:“你不要这么想,我们原本,不也没什么。数据恢复以后,你可以权当不认识我。”她前走两步,又停下,“我也会把你给忘了。”
“......”闻漠北直接停下没再走,他挑起这个话题,但可没想听到这样一个结果。
闻漠北直到看着前面的身影走出去老远,方才抬起了脚。
所以此刻两人坐在车里,狭□□仄的空间里,气氛有点微妙。
都不说话。
空气沉闷的令人呼吸不畅。
钟寒烟扣着手机,确切点说,是闻漠北独自喷洒着低气压。
“回去!”声音带着暗哑,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心里像是结了一个疙瘩,解不开,就那么堵着,“开上你自己的车,跟我回邵城。”闻漠北发动车子,开的很猛,“俱乐部里有原始资料,你最好能将那些数据,一字不差的算给我看!”闻漠北话说的很难听。但是心里,却并没有多么痛快。
更堵了。
钟寒烟没吭声。
但她也并非不知道闻漠北是在故意难为人。
-
“队长,你行啊!操!”姜橙往嘴里扔了一颗青豆,咬的嘎嘣脆,笑的一脸奸邪,坐在闻漠北的对面,两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果然是魅力无边,嫂子这么快就回心转意了!”
闻漠北听着这话有点刺耳,手下资料也没心思看的推到了一边,转而将电脑键盘摁的啪啪响,沉着声,“你想多了,钟姑娘犯了错,过来弥补一下过失而已。”
姜橙盯着闻漠北,半懂不懂的哦了一声,青豆继续嚼的嘎嘣脆,令某人听上去十分闹心。
“你出去,喊董川辉,说我在办公室等着他呢。”闻漠北下了逐客令。
“辉哥泡妞去了,人就没来。”姜橙说着还笑了,“他算着你今天回不来,耍滑摸鱼去了,谁知道失了算,呵呵——”尾音上扬还转了个弯儿,一脸的幸灾乐祸。
闻漠北终于忍受不住白了他一眼,“那你出去门口等着他。”
“啊???”
“出去!”
“哦。”
钟寒烟此刻没有在俱乐部,而是在城郊方圆几百里处的练车场。
她在训练基地的数据研究办公室。
那里摆放了一堆的数据资料,有些甚至还蒙了尘,很久没被翻动过。
她像是被发配到这里来渡劫来了。
窗户很小,光线也很暗,大白天的也只能开着灯。
太阳光从窗户口照进来,就那么一道,而且是灰尘飘汇成的一道光束。
闻漠北把她带到这里后,就只说了一句话,虽然过去了半天,钟寒烟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两个月时间,如果没有结果......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真的能以泄露科研成果的罪名,告到你坐牢。”
闻漠北像是在跟什么较着劲。
他想着这么狠的一句话抛出,总要起点波澜,但令他恼火的是,一天快要过去了,一点水花都没有。
所以他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那个破地方,别说两个月,就是两年,钟寒烟怕是也难能出一点成果。
闻漠北虽然心情不好,但是他想着,两个月时间,他可以等。等她向自己低头。
闻漠北承认自己从来不算是个好人。
这明明才第一天而已。
然后第二天一个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说是什么仿真模型研究中心的,找钟寒烟。
找钟寒烟?
闻漠北很纳闷,这些人怎么会知道的她?
“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哦,是这样的,”电话里声音很清朗,“前几天的锦标赛结束最后采访阶段,你们的赛事管理说了一段话,都已经在微博上大火了,官媒点评,您都不知道吗?”
“......”他还真的不知道。“什么话?”
“您看看微博就知道了,现在是这样的,我们主任很欣赏钟姑娘,想带过来好好培养,觉得在您那里工作有点大材小用,我们可以付高额的违约金,您看成吗?”
“......”大材小用?闻漠北将电话移开耳边看了眼,这人会不会说话?接着直接挂断。
他拿过手机翻开微博,可能最近几天心情太糟,鲜少注意其他,比赛后发生的一些琐碎,他还真没去注意。
网上流传的是一段小视频,看场景,是比赛结束后,人群离场的时候,钟寒烟穿着简洁的运动衫,带着鸭舌帽,手里还抓着一打的资料,神色倒是沉稳冷静:
“姑娘,您是哪个俱乐部的赛事管理吗?”
“极光。”当时钟寒烟垂眸翻着资料,声音淡淡的,转脸看了眼离场的人群,道了声不好意思,就准备走。
但是被那记者小姑娘紧紧的追着,“我问您一个问题就好,就是您觉得影响这次锦标赛结果的因素都有哪些呢?”问完还不忘赞赏一句,“极光成绩很好哦!”
钟寒烟笑笑,“我的话其实没有任何参考,我也是行业新人。比赛是要看数据的,大到外侧转向轮与每个弯道口的转弯半径,小到发动机的一个扇叶发声频率,都可能会是比赛结果的影响因素,你说,我该从哪个方向说起?”
记者被问的一愣,回过神,钟寒烟已经没了影。
赛车研究的确是个毫无止境的一件事,未来没人能够预测最快的速度,会是多少。
太专业的话说出口,记者连接上话的能力都没有。
整个视频,闻漠北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遍。钟寒烟的声音虽然在视频中有些失真,但却在他耳边回旋不绝。
他在想,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小看了人?
令他苦恼的还在后边,在接下来的几天,他一连接了多个类似的电话,有要她一起去研究生物科技的,甚至电子技术,甚至AI智能......
她一个刚刚接触赛车没多久的俱乐部管理菜鸟,让她去研究AI?
这简直比跟他说包装包装让她去发展娱乐圈更扯。
因为一个视频的大火,流量的大肆涌进,闻漠北太了解那些人想赚的,是哪个方面的钱。
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的那点别扭。
那段视频反反复复在自己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能火起来,还真不是没有理由。
到最后,闻漠北怀疑自己办公室的安全系统是被人给攻破了,不然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座机号码的?
“网上有发布俱乐部的座机电话吗?”晚上吃饭的点,俱乐部几人围坐在一起,闻漠北食不知味的开了口。
“没吧!”董川辉第一句说的斩钉截铁,“你说的是哪个电话?”顺手将一瓶醋拿到自己眼前,猛的往碗里加。
“就是啊漠北,哪部啊?”陈聪哑着嗓子,貌似烟吸多了。
埋头吃饭的刘真真,只是抬眼将人看了看,就又开始继续吃。
姜橙也没吭声。
闻漠北夹了一片烤肉,沾了点酱汁,“没有,我随口问问。座机号码,不要在网上乱发。”
“没有,没乱发。”董川辉应着。
姜橙咬着一口肉,滋了一嘴的油,偏过脸往窗户边的台子上抽纸巾的时候,一眼瞟见了外边立着的穿裙子的女的,赶忙扯了扯旁边坐着的闻漠北:“队长,程阳找你呢。”
众人闻言都抬眼看向窗外,果然是程阳,而且她也已经看见了这边,正抬脚向饭店的入门口处走。
闻漠北他们就餐在一楼的大堂,程阳很快到了他们就餐的桌边,笑意盈盈的打招呼:“好巧啊!你们在这里吃饭啊?”
“嗯,这里烤肉不错。”姜橙嬉笑着,看了眼不置一词的闻漠北,又噤了声。
“坐下来一块吃吧。”陈聪年长一些,说话比较稳重。
“不了,我刚刚去了训练基地,吃了点哥哥炖的小牛排。”程阳说着笑了笑,“钟姑娘也在那呢,我们一起吃的。”
瞬间桌面就只剩下了烤肉噗滋噗滋,炙烤的声响。
像油滚在人心上一样。
第33章 逐蝶 她喜欢蹭饭
程石很热情, 钟寒烟不得不留下来吃他炖的小牛排,很香很好吃。吃多了外边的味道,不可否认, 程石的手艺她特别喜欢。
甚至饭后半晌了, 她都在回味。
怎么能这么好吃。
回来这一趟,不亏。
练车场在郊区,距离城区较偏, 几日来钟寒烟总是开车来回跑着回城里吃饭,很麻烦。
饭后她一边翻着程石桌边的资料, 一边打眼看了看他那一套做饭用的装备。
很简单,一个冰箱,一个煎炒煮多功能锅,一个电饭煲。然后就是简单的几样调料。
可做出来的东西,就是那么好吃。
她已经想着怎么每天过来蹭饭了。
“听说漠北让你过来算数据?”程石洗了几样水果,做了一个拼盘, 放到了钟寒烟的面前。
钟寒烟嗯的应了一声, “就在不远处的资料室。”
很简短, 过多的, 她也没再说。
程石笑笑,心里明镜似的, 也没继续往下问。
刚起身准备去里面给人倒杯开水喝, 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正是午饭后要休息的时间, 尤其练车基地这边,建筑少,遮挡少,一到夏天, 毒辣的太阳光照在地面,炙烤一样。
闻漠北提了两瓶窖藏好酒。
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钟寒烟,但是他没吭声,将目光随即不着痕迹的挪开,看向了已经走到里面隔间的程石,喊了一声“哥”,接着将手里的两瓶酒向上提着晃了晃,“给你送好酒来了。”
程石瞄了一眼,哟呵一声,“还真是好酒啊!”“可惜了,要是刚刚吃小牛排的时候来上点,肯定很爽,”说着看过钟寒烟,“你说是不是钟姑娘?”
自从那日来的不愉快,两人都还没说上过话。
钟寒烟笑了笑,很坦白,“嗯,的确,”接着两只眼睛毫不畏惧的看过闻漠北,“闻先生,程老师炖的小牛排特别好吃。”
倒像是献宝。
闻漠北淡扯了下嘴角。
钟寒烟笑的,太过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
闻漠北将手里提着的两瓶酒,放到了沙发旁边,自己也进屋顺手关了门。
“程老师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又不是没吃过程石做的饭,还真没好吃到能令钟寒烟露出这些个表情。
程石闻言冲钟寒烟说:“喜欢吃,下次再煮了,老师再喊你过来。”
“嗯,”钟寒烟点点头,鲜少这么开心,情绪全写在脸上,“那先谢谢老师了。”嘴巴都变甜了。
她此刻开心的,像个孩子。笑容一闪一闪的,更刺眼了。
他或许,就不该过来。
闻漠北拆了一瓶酒,拿着冲程石方向扬了扬,“下午有重要的事没?来点?”
程石看了眼钟寒烟,接着笑的讳莫如深,转而看过闻漠北,心里替自己妹妹淌了点苦涩,但他也清楚,他们之间,或许真的不合适。程阳回国是他加了把火,可惜了,两年后,旧情没能复燃,程阳嘴硬的说她有了男朋友。
但眼睛骗不了人。
听惯了外边闻漠北与程阳之间的传言,害的有时候他都信了他们可能还能成。
“老板提酒来了,哪里还会有重要的事啊!先说好,我这里没什么下酒菜了,一盘花生米够不够?”说着也没等回话,转身没入了里面的屋子里。
闻漠北笑着,坐到了一边的小圆桌旁,垂眸,看似十分专注的,将瓶子封口处的塑封,一点一点的撬开。
桌子对面,坐着的钟寒烟此刻已经立起了身。
她准备走了,因为还有好多事情做。
刚好程石也已经走了出来,“钟姑娘,要回去啊,不再坐会儿吗?”
钟寒烟嗯的应了一声。
“人老板都没说什么,”程石很啰嗦,“干嘛那么用功。”
钟寒烟笑笑,没多说什么,直接道了别。
而闻漠北与程石,两人一瓶酒,一盘花生米,一整个下午,再没从那间屋子里出来。
钟寒烟从数据室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透了,她的车子没在基地里边停,就停在练车场的入口处。
所以她需要走一段路程才能过去。
她扯了扯背包肩带,一点一点的向大门口处走。
门口处是有灯的,但是挂的似乎太高,照到地面上已经变暗。
这里是郊区,很空旷,一点动静都能被无限放大。
钟寒烟脚下踩着石子路,擦擦的响。
中午吃的多,这个点儿了,她也算不上饿,准备回去直接睡。
还是住在之前的房子里,幸亏没能退。只不过里面厨房没了可以做饭用的东西,都送朱珠了,她这次回来,都是在外边吃。上学时候的那张卡她带在身上,所以暂时还算有钱花。
钟妈妈虽然嘴上没强迫钟寒烟一定要回去,但是从来没说给她生活费。
昨天钟寒烟接了她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钟妈妈说如果再见不到她人,就准备报警。
她直接挂了电话。
叮——的一声,钟寒烟手机来了声提示音,钟寒烟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入眼的是一条微信:
[烟烟,我刚刚回了一趟家,你是不是回来过了?怎么都不跟妈妈说一声呢?]
钟寒烟直接灭了屏幕。
原本被手机照亮的半边脸,转瞬又沉入了黑暗。
钟妈妈口中的报警,估计会延迟一段时间。
也可能起初就是空放的□□。
钟寒烟很了解她伟大妈妈的行动力。
她收起手机,从包里拿出车钥匙。
出来大门,向右拐,没两步就看到了她停在那边的车子。一早来的时候其实这大门口很热闹,不少粉丝在这里堵。此刻脚下还能踩到不少被丢弃到一边不要了的应援物。
为此俱乐部还专门找了人打扫。
但是今天这么晚了,这里依旧很乱。
钟寒烟一脚踢上了一个应援牌,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着亮,她禁不住弯腰捡起来看了个仔细,竟是闻漠北的一个头像钥匙扣挂饰,很别致。不像是扔的,倒像是掉的。
钟寒烟的mini虽然已经很老,但是依旧很灵敏,没到两米的地方,车的指示灯就已经开始自动的闪了。感应到了主人的到访。
钟寒烟踩着石子路,绕过车头,转而就看到了立在车门边的闻漠北。
“闻先生?”钟寒烟有点诧异。
闻漠北半边脸隐没在黑暗里,看到是钟寒烟,冲车门偏了偏脸,似乎带了点酒气,话很直接干脆,没有废的,“我喝酒了,开不了车,送我回去。”
钟寒烟不清楚闻漠北具体住处在哪里,而且此刻也不怎么清楚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但这里是练车场,只能先让他上车。
钟寒烟开了车锁,闻漠北直接捞开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与其说是坐,倒不如说是半躺着。
钟寒烟系上安全带,转过身问闻漠北:“闻先生,你平时在哪边住着?”
“东区,东区鼎盛华庭。”话说的倒是很清晰。没说多余的。半阖着眼,眼尾上挑狭长。看上去很难接近的样子。半晌,又闷出来几个字,声音很小:“怎么不叫漠北哥哥了、”
闻漠北以为钟寒烟会听不见。
根本没注意到,她此刻夹在耳边的助听器。
鼎盛华庭,邵城唯一最顶级的奢华别墅区。
距离俱乐部,其实有点远。
距离郊区,就更远了。
钟寒烟知道鼎盛华庭。
怪不得之前她常常听俱乐部的人说,闻漠北不时的就会在俱乐部休息。
可能是他嫌跑那么远麻烦。
鼎盛华庭每栋别墅,当初都是拍卖出去的。
他这么年轻,他的父母,会是做什么的。
他经常独来独往......
钟寒烟脑袋里莫名其妙的蹦出来了不少问题,自己都理解不透,怎么想那么多,开车拐弯的时候,走了神,还差点走错了路。
当然,她想的不是他的钱。从小到大,除却现在,她从来都不觉得,钱是个可以提起的角色。
重复一遍,除、却、现、在、
车后面的闻漠北很安静,像是睡着了,钟寒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专注的开车。
直到看见一片浮华璀璨。
同其他地方的别墅区不同,锦绣华庭这里周边,其实很热闹。
但里面很安静。
高级的亭台楼阁,很别致。
像是闹市中取了一片静土。稀有而宝贵。寸土寸金。
鼎盛华庭到了,钟寒烟停下车,转过身看了眼后面坐着的人。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喊的醒。
钟寒烟停顿了下,扯下安全带,下去,打开了后车门。
喊了几声,人没醒。
没处理过这种事情,她立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间大概过了十分钟,钟寒烟终于抬手,将人推了推。
天很热,已经到了三伏天。闻漠北简单穿着汗衫。
不过钟寒烟开着空调,所以两人,也没出多少的汗。
钟寒烟在推第二下的时候,人醒了。
闻漠北撩起厚重半耷拉的眼皮,看了眼人。
下车时候,因为天太黑,还被脚下的石块给绊的踉跄一下。
钟寒烟就立在旁边,顺势拉了他一把。
“旁边是一家药店,能帮我买瓶醒酒药吗?”闻漠北稳了稳身,满嘴的酒气,但是理智还是清楚的。
“好。”钟寒烟应了声,将车上了锁,向一边的药店走。
但是十分钟后,她折回来的时候,车边已经没了人。
与此同时,她收到一个微信消息——
闻漠北走了。
他回家了???
钟寒烟垂眸,看了眼手里无处安置的醒酒药。
接着手机,叮的一声,又进来一条信息。
第34章 逐蝶 她说喜欢
眼前的别墅灯火通明。
钟寒烟立在距离门口的不远处, 闻漠北让她在这里等。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人,穿着一身家居服,长长的卷发披肩, 长的很秀气, 笑的很甜。
脾气,看上去也很好。
她是闻漠北的妈妈,董琼之。正冲钟寒烟招手:“钟姑娘是吗?过来里边坐吧。”
声音细腻柔软, 说话间,眼睛弯弯的, 都像是在笑。
接着一只宽大的手掌从董琼之旁边,将裂开的门缝拉的更宽,闻汉中,也就是闻漠北的爸爸,直接侧身走了出来。他个子高高的,体量和穿着看上去都很气派。四十多岁的样子, 也是冲钟寒烟笑:“小姑娘, 进来吧, ”说着向门里面偏了偏头, 与董琼之貌似心意相通的相视一笑,接着又说:“时间还早着呢, 还没吃晚饭吧。你阿姨都已经做好了, 刚巧今天做得......”说着偏过脸又看了眼董琼之, 顿了顿, 笑着,“还都是她的拿手菜,就留下来吃点再走吧。”
两人笑的,透着光一样, 但钟寒烟却略显不适的想往后退。
“阿姨,叔叔,这是闻——”钟寒烟顿了顿,在找合适的措辞,“队长要的醒酒药,”脚下则是一片凌乱的冲着往前走了几步,凑到了两人跟前,将手里的药塞到了董琼之的手里,很快就又抽了身。接着看了眼两人,边退着走边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逃跑似的。
转过身的最后一抹余光里,尽管她已经留意到了门缝隙间,一闪而过的闻漠北。
但她也没有停。
她还看到他的妈妈转过脸,冲立在门缝内的闻漠北,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着什么话。
而闻漠北沉着眼皮,投过来的目光里,意味难明。
但钟寒烟没有那个心思想要去懂。
只想走。
闻漠北大概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钟寒烟当时真正不想踏进他家门的原因。
-
“Kiven一个土生土长的英籍人,却在平城上了三年高中的原因,你找到了吗?”闻漠北盯着电脑上董川辉上次偷拍的那张照片,目不转睛的在看。
总觉得,漏了些什么。
“你觉得,会不会是为了泡妞?”董川辉满嘴跑火车。“诶,你说,他会不会跟钟姑娘认识啊?”
闻漠北目光终于从那张照片上移开,看了他一眼。
“说着玩呢,瞧你那样。两人差了那么几岁,高中阶段,堪称完美错开。”董川辉话说的有理有据。
他们也都信。
而且闻漠北较之董川辉更为确信这件事,因为那天在Mot的地下停车场,钟寒烟与Kiven见过面。
他确信他们见过面。
而且不认识。
“这个女孩,”闻漠北将目光放到了被Kiven轻轻揽在怀里,穿着黄色裙子的女孩身上,“你可以把她查出来。”
“操!破案那——”董川辉怨声载道,“不查。”“我他妈刚刚就是一说,我嘴贱,行了吧。”
闻漠北没吭声。
董川辉急了,腾的一下坐起身,声音吼得很大,“我他妈是一个心理咨询师,成天让干些个偷鸡摸狗的——你他妈真想用他这个人,干脆将人绑来不得了——”说着脚下将凳子踢了老远,转身甩门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在闻漠北面前,发了脾气。翻了脸。
闻漠北看了眼被他摔的发颤的那扇门,抬手用指尖掐揉了下太阳穴。
接着手机响了,进来一条信息。
董川辉发的,让他将照片发到自己的微信上。
闻漠北不着痕迹的,向上扯了扯唇。
-
杨琴,也就是钟寒烟的妈妈,在一星期之后准确无误的找到了练车场。
这让钟寒烟有点吃惊。
面前的女人,长的同钟寒烟有那么几分相似,披散着长长的头发,她头发发质似乎不怎么好,看上去很干。嘴唇涂的很艳。所以气色,看上去也还好。不算太差。
钟寒烟立在资料室门口,盯着她这个将近多半年没见过一面的妈妈,不置一词。
她这个时间,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天见到的闻漠北的母亲。
“烟烟,”杨琴从包里一边掏着什么东西,一边走近,“你看,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住校吗?我在学校周边给你买了一套房子,很大很宽敞,你在里边跟同学们开Party都行。”她拿出来的,是一把钥匙。
钟寒烟看杨琴,此刻跟看个怪物似的,目光都是漠视的,还透着一丝厌烦,“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杨琴不吭声,将钥匙往钟寒烟手里送,钟寒烟直接扔了,丢了老远。
她明明辍学都多半年了。
高考也都已经过了。
“您好!”
闻漠北他们今天练车,一早就都在练车场,整个赛道都充斥着嗡嗡嗡发动机的声响。
他也是被练车场管理员喊的时候,方才注意到钟寒烟这边的情形。也一眼看到了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大邸,猜到了是谁。
他在开口之前,心是沉着的,如果钟寒烟要走,他也拦不住。
任他之前说的话多么的绝。
杨琴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眯着眼看人,目光转眼变得暗涌犀利,“你是?”
“哦,您是钟妈妈吧,我是烟烟的老板,她——在我这边做事。”闻漠北很礼貌,他的礼貌严格来说,是骨子里带的。他人,倨傲,狂放,却又是个礼貌的绅士。不过此刻,说话间透着一丝心虚。“是工作,她现在是我们赛事管理呢。”
“闻老板原来这么年轻啊!”杨琴直接喊出了闻漠北的姓。
闻漠北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她的女儿在这儿。她会跟她的妈妈讲。他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队长——”
由远及近嗡嗡的赛车声,伴随着一声往这边的吼叫。是姜橙,目光透着促狭,一副看到了他们私下偷偷见家长的得意样子。
他的后面,是一溜烟一整排的赛车队。还听到有人吹了声口哨。
一群正规赛车手,此刻搞得像是飙车的小流氓一样。
闻漠北转身,将他们看了眼,没搭理人。再转过身时候不着痕迹的越过杨琴,看了眼立在门口的钟寒烟。今天她穿着简单的T恤,下面穿着阔腿裤,很简洁。他清晰的记得,自己醉酒那天,她转身逃似的跑开,如同他们闻家,就是龙潭虎穴。
明明一切都是他的精心安排。
给家里打电话,醉酒......
可他终究是留不住。
竟还试图妄想着自己几句狠话,人就会低头。
“阿姨,”闻漠北牵强的扯着嘴角,“过奖。”
杨琴张嘴作势还想对闻漠北说些什么——
“我很喜欢这里。”
钟寒烟淡漠的出声,令周边的空气一滞。
可闻漠北的眼睛却是清明了,因为钟寒烟的这句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甚至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和愣怔。复杂交替。
其实细细想来,此刻他才意识到,钟寒烟其实一直都是很顺从的。也从来没有激烈的反抗过。如果有,说实话,他也真的没办法。
因为有些话,其实也真的是只有吓唬小孩儿才有用。
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举动,过于幼稚了。
可钟寒烟将近十九的年纪,她又哪里真是个小孩儿?
一切,都源于她的自愿。
自愿被他欺负。
被他用荒唐的理由,从平城,带回了邵城。
一瞬间,连绵多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
他觉得是自己自乱阵脚。
闻漠北立在这里不过短短几分钟,但是内心深处的九曲百转,仿佛已经绕了九九八十一圈。
撩起眼皮,盯着不远处的那张小脸,突然就很想做一件事。
他以为,他年少青春里的燥郁悸动,都在程阳身上耗尽了。
可惜并不是。
现在更甚。
纵然是钟寒烟沉着声音,说出来的话,也十分的动听。
他是真的,想要跟她好好发展的。
不谈过往,起码此刻。
人心,是真的会变得。
杨琴看过两人的目光里掺杂的东西,意味难明。像是看穿了什么。
再次将目光锁定钟寒烟,一米六五的个头,扎着马尾,出落的很漂亮惹眼。她神情恍惚,女儿竟是已经这么大了。什么时候的事,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她眼神散发出来的目光,都带着异常。
钟寒烟不清楚自己的妈妈是什么时候走的,反正是走了。钥匙也捡走了。
但是闻漠北没走,坐在资料室一直翻着书。从平城回来之后,他们已经别扭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还没这么安静的待在一起过。
感觉很奇怪。
钟寒烟什么都看不下去,盯着自己算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在发呆。
“烟烟,算出几个数据了?”
一个声音,伴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往自己的身侧压了下来。
闻漠北托着腮坐在了她的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莫名的心漏了一拍。
她没被这么看过。
“可能暂时还达不到你的预期。”钟寒烟眨了眨眼,说的一本正经,想到了什么,“你下午,不用训练吗?”意图赶客。
“前些天,总是接到关于你的电话,想听吗?”闻漠北不答反问,淡笑着。
“他们电话...都打到你那里了吗?”
闻漠北失笑,“原来你也接到了。也是。”其实打给她才是正经。“那你考虑去研究AI智能吗?”
钟寒烟蓦地笑了,“不会。”
“没志气!”闻漠北语气里,带着一点溺。
除了起初闻漠北见到钟寒烟这么笑过,似乎已经隔了很长时间。
闻漠北望着人的眸色一暗,半晌,“烟烟,我们在一起吧!”
第35章 逐蝶 她弄湿他的衬衣
“你不用回复我什么。”闻漠北没等钟寒烟开口, 慢条斯理,压着嗓子又说:“开个玩笑!”
而他内心却是骂了自己一句怂货。
他闻漠北竟然怂了——
嘴角挂着笑,自嘲的笑。
不过从那天起, 闻漠北去练车场去的更勤了。也不再藏着掖着。
偶尔会送一些好吃的到数据室, 闲了,也会去那待一会儿。看看书,翻翻报纸什么的。也试图喊钟寒烟出去玩, 只是最近又开始连绵不断的下起了雨。他虽然嘴里提了提,但还没带人真的出去过。
这天的雨有点大, 闻漠北刚推开数据室的门,外边的风就吹着雨湿进来了不少。
不过钟寒烟不在。
闻漠北看了一圈,没见到人,于是将身上批的雨衣挂在了门后边的钩子上,就先坐了。
他将手里带过来的包子,放进了一旁的保温盒。
保温盒是程石的, 他一次拿来用就再也没还回去过。
把它给昧了。
他坐的是钟寒烟惯常坐的位置, 临着半边窗户。这里光线不太好, 需要白天也开着灯。
但是窗户虽然小, 总归光线比别处要好。
因为是用的之前的旧赛场,条件什么的, 的确不太好。空间还小。数据室算是练车场为数不多的几栋房屋。
但是闻漠北此刻却是觉得很不错, 小空间挺好。
手底下是一整摞写满了推理公式的演草纸, 旁边放着几张图纸, 还有几本书。
一本《精密力学》被翻开静静的躺在那,上面的纸张,有些许的压痕。
她真的是在认真推数据。
并且还不觉得枯燥乏味。
这么好的年纪。
还是个姑娘。
他是不是该说她是闲的。
可明明这么有天赋,怎么, 就选择不上学了呢?
这么想着,一声推门的声音将他手下翻动纸张的动作打断,钟寒烟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裙子走了进来。可能出去没打伞,头发都淋湿了,刘海贴在了半边脸上。
“去哪儿了?”闻漠北见状起身,直接脱了外边罩着的蓝色衬衣,走到了钟寒烟旁边,将她那一头湿哒哒的头发,盖了个彻底,“雨下这么大,也不打个伞。”
钟寒烟似乎一时没能明白他要干什么,往后退着险些滑倒,闻漠北手劲儿很大,直接抓着人往里面带,一面腾手关了门。外边风大,雨不停的往屋里面梢。
“干吗?”钟寒烟声音很轻,被拽的一个踉跄。
直到闻漠北抓着衬衣,往钟寒烟头发上揉了一把,她才意识到是给自己擦头发。
距离太近,闻漠北身上一股淡淡的湿热气息,扑面而来。
她有点不适应。
接着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我去了程老师那里,你看,”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小小的,很不怎么样的东西,“野枣。”钟寒烟音调里带着稀奇。
闻漠北看了眼那东西,心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瞧把她给稀罕的。这邵城郊区有山堆的一带,随处可见。“天晴了我带你去爬山。”
“什么?”可能是外边的雨声太大,钟寒烟一时没能听清,手下将几颗山枣往旁边桌子上一放,倒是已经捞过了衣服,自己来擦。衬衣揉着头发的缝隙间,她看过闻漠北,眨着眼,长长睫毛扫着下眼睑,看上去很天真。
“我说,”闻漠北声音变大,“天晴了,我带着大家去爬山,你也去。”这次,他换了个说法。
“好啊!”钟寒烟又想到了什么,问:“程老师也去吗?”
程老师,程老师。
闻漠北皱起了眉,她从一进门说的一切,都是关于程石那个老男人。老光棍。
“他不去!”
闻漠北停下动作,将手中的衬衣丢给钟寒烟,转身重新做到了刚刚的位置上,将保温盒里的包子,往钟寒烟的方向推了推,“俱乐部旁边刚开的一家包子铺,味道很不错,给你买了几个,尝尝。”
钟寒烟头发擦的差不多,将手里的衬衣挂在了身边椅子的靠背上,还多看了两眼,上面斑斑驳驳的,水渍一片一片。纯棉的布料也被揉的一团皱。
钟寒烟不知道想些什么,接着看过闻漠北:“等下马上就午饭了,程老师做了小牛排——我们、”
闻漠北蹙眉,没等钟寒烟将话说完,问:“烟烟是有恋父情结?喜欢比自己大几十岁的?”
问的钟寒烟一愣,“没。”
一个字简洁又果断。
闻漠北听着似乎很受用,垂眸手下顺着钟寒烟的思路,一边算着一个数据,一边问:
“就是单纯喜欢他做的菜是吧?”
钟寒烟啊了一声,心道,不然呢?
他在想什么呢。
闻漠北半阖着眼皮,笔往桌上一扔,身子靠向身后的靠背,“好累啊。”仿佛刚刚的话,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转瞬就丢在一边给忘了。
“我听他们说,两个月后,就是世界杯锦标赛。”钟寒烟将桌上的草稿纸整理了下,从闻漠北眼皮子底下移开,放到了一边。“我可能,到那个时间,也算不出来你想要的结果该怎么办?”
“你说该怎么办?”闻漠北抱臂环于胸前,“嗯?”他又有了点气势逼人的意味了。像起初刚认识钟寒烟那样,但是看人的眼神又不一样,目光浓的化不开。
两人面对面坐着,最近他们之间要说的话似乎变得有点多。钟寒烟有时候感觉闻漠北给她的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就像现在,他看着自己目光幽深的像一潭深井,一眼,望不到底。她承认自己喜欢逆着家人的意思来,但也不否认待在这里的感觉还不错。
只不过依旧的没想法,没方向。
仿佛时光太多,她也喜欢这么挥霍。
挥霍给他们看。
“而且,我也不保证我算出来的数据,都是对的。”钟寒烟少有的瘪了瘪嘴。
惹得闻漠北从鼻腔间嗤出一声笑。
他的确是没忍住。
闻漠北的笑声惹得钟寒烟撩起眼皮看过他,她此刻半支着胳膊,手背托着腮。“你笑什么?”
“没有,就是想笑。”
“你笑起来很像一个人。”钟寒烟眨着眼,她又想到了Kiven,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他了。似乎,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回忆他。而不是面对。“特别像。”钟寒烟特意强调了一边,口气颇为认真。
闻漠北目光一闪,有点意外,“谁?”
钟寒烟眼睛往窗外边淡瞟了下,刚巧一缕阳光泄了下来,外边雨的声音也的确是没了。“你看,天好像晴了。”
闻漠北脸色一沉,刚想喂她一声,因为这姑娘明明是在吊他的胃口。但是不巧的是,门被谁推开了。
是程石。
“早就看到你的车了,就是看不到你的人,想着就在这儿。”他拖着一副老烟腔,哑着嗓子,“外边雨停了,邵城的雨就这点好,说下就使劲儿的下,但是转眼,就能给你立刻停了出太阳。呵呵呵呵呵呵。”“走吧你俩,小牛排给你们炖好了,钟姑娘可是早早的就给我约上了。”
闻漠北原本听着好好的,听到最后不愿意了,腾的起身,两手抄兜,走到程石身边顿了下步子,沉着声音:“您老多大年纪了,注意措辞。”
“哦哦,我的错,我的错。”
“真的是无心之失。”
“老板,你可不能扣我工资啊。我小牛排钟姑娘可真没少吃。”
程石说着跟着闻漠北一前一后的往他那屋里去。
闻漠北走在最前面,悄悄勾起的嘴角,没人能看见。
钟寒烟跟在后面,一并顺手拿过闻漠北的那件刚刚自己用来擦头发的衬衫。
湿哒哒的。
她记得程老师那边有风机。
-
程石的小牛排其实不光钟寒烟没少吃,吃最多的,是闻漠北。
只是他吃的次数太多了,说吃的有点腻味,一点都不夸张。
但是这次,他觉得味道好像比之前有所不同。
他怀疑程石换了炖煮的方法。
“哥,你这个、”闻漠北放进嘴里一块肉咬了咬,“是不是加了什么别的调料,今天的特别鲜啊。”
“没啊,还是原来的老配方。别的法子弄出来也不好吃。”
闻漠北蹙了蹙眉,看了眼身边坐着,埋头只知道吃的钟寒烟,夹了一块放进了她的碗里。
钟寒烟嘴里含着肉,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谢谢队长,我自己来......”
她第一次这么喊。
队长。
虽然不及之前的漠北哥哥,但闻漠北听着还挺受用。比那什么闻先生至少强的多。
慢慢来。他想。
其实闻漠北是不想钟寒烟跟程石多接触的,倒也不是真介意他是个老男人。主要还是因为他是程阳的哥哥。
他总觉得,这些或多或少,对钟寒烟都是一种伤害。
而且也不保证程石这老男人别有居心。
打着老师的旗号,想做不是人的事儿。
“有酒么?”闻漠北吃到半截,抬头将程石的办公室扫了一圈,“我上次带过来的酒,都喝没了吗?”
程石笑,“你那么了解我,你说呢?”自然是喝没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点存货,等着。”说着站起身忘里屋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你喝酒还怎么开车?”程石忽然想起来上次,“你上次怎么回去的?”
闻漠北忘自己身边的钟寒烟偏了偏脸,示意程石,“没事,有司机。”
程石撇了撇嘴。
钟寒烟抬起头的时候,两人都已经交谈完毕。
她吃的太专心了。
闻漠北这次喝的不多,浅抿了两口。
临到最后,直接拉着钟寒烟去送自己。
丢下一堆的锅碗瓢盆让程阳处理。
天已经彻底放晴,闻漠北压着脚步,走在前面。
钟寒烟后面跟着。
“烟烟。”闻漠北嘴里酒气不浓,只是略带了点清香。声音低低的。
“嗯?”钟寒烟应了声,“干吗?”
闻漠北轻笑,偏过脸看过人,淡淡的眼神没过钟寒烟的头顶,“没事。”
“......”钟寒烟将手揣进裙子的口袋里,微微蹙眉,“你好无聊啊。”
闻漠北勾着嘴角笑。
“对了,”正说着,钟寒烟突然停下脚步,想到了什么,“你衬衣还在程老师那里,我原本想着用他风机给你吹干一下的。”
“没事,”闻漠北看了眼人,话说的懒懒散散,“我这两天还会再来的,说好了带你们去爬山。衣服你拿回去先收着吧,到时候我过去你那里拿。”
“不行。我怕到时候我会忘了。”钟寒烟转身抬起了脚,准备往回走去拿。
“回来!”闻漠北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肘,音调的懒散劲儿敛了几分,稍带急眼,“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第36章 逐蝶 她在发热
爬山这天太阳虽然高, 但是也不算很热。
尤其深山里树干高大,树荫多,反而多了一丝清爽。
“你们搞快点儿, 好慢啊你们。”姜橙音调扯的老高, 站在高处的一块石头上,往下面喊。
“橙、橙哥,你还说, ”结巴的是刘真真,他在姜橙的前面, “你不、也也没我——快!”说完呼哧呼哧的喘。
姜橙喝了一口水,抬起手背抿了抿嘴,投射过去一个眼神,沉着声,慢条斯理的出口一个“滚”字。
姜橙从不喜欢别人下他面子,偶像包袱极重, 荣誉感也极强。他毕生梦想就是能够有朝一日能身披国旗绕赛场一周。
刘真真这孩子, 可真不懂事。
“小朋友, 男人, 不可以太快的。”姜橙掰回一局。
闻漠北刚巧就在姜橙的身边,他后面是董川辉, 董川辉后面是程阳。程阳后面是钟寒烟。
一溜烟儿在登山的步道上, 排成了一排。
董川辉毫不留情的抬腿踢了他一脚:“有女同志在呢。青天白日, 发什么骚。”
姜橙哎了一声, 不愿意,这就骚了?
这次爬山,程阳是个意外。
没人想到她会过来。
包括闻漠北。
闻漠北立在台阶上停了停,转身看了眼董川辉, 但目光没再往后看,道了声先走了,就真的直接大步的往前走。把后面的三个,甩了老远。
程阳目光放长看了眼越走越远的闻漠北,又转脸看了眼身后的钟寒烟,同样加快了脚步。
程石也在后面跟着。他的这个妹妹,一边说着自己有男朋友,处的很好,一边又扯着项目没完成,执意不肯走。他都已经有点看不透。
钟寒烟话少,性格算的上内敛。
程阳不同,虽每天笑着,但看不透彻。
“一个是前任。”
“一个现任。”
走在前面的极光后勤人员中有人开始八卦。
“不对,一个是前前任,一个是前任。我听说钟姑娘跟闻队长闹了分手了。”
“是因为程阳?”
“多半就是。不然呢?”
“啧!”
旁边另一个喘着气,加入群聊:
“程姑娘说她交了新男朋友了,而且感情很稳定。”
接着七嘴八舌:
“那还在队长面前晃。”
“当年程姑娘和队长谁甩的谁?”
声音越压越低:
“听说被甩的是队长——”
“......”
“真的,这次来还把队长和钟姑娘给搅黄,哎,队长他好不容易——”
“你行了吧!”
“真的!苦的都是我们队长。”
“都说钟姑娘跟程阳像,我看没哪儿点像。”
“第一眼看上去是有点,真的。不过经不住细看。”
“......”
细细的声音混着夏天整个山林吼破嗓的蝉鸣,混沌的化不开。
远了,更是听不清。
钟寒烟跟在最后面,深一脚浅一脚。
她恐高。
越往上走,脚下越是发软。
大热的天,她还觉得有点冷。
起初她觉得过了这么久了,多多少少,她能克服。但是事实显然不行。
她依旧恐高,还伴有耳鸣。
弱听的那只耳朵此刻叫的她头嗡嗡的。不该来的,她想。
但是又想来。
钟寒烟不喜欢这样,更不喜欢去麻烦人。
所以她一直忍着,甚至一时间还加快了脚步。
极光一行二十多个人,包括内勤,管理,技术和赛车手等等。算的上热闹,一路上都有说有笑。
钟寒烟脚步快的,此刻竟是已经越过了程阳。
不知不觉,走到了刚刚吆喝大家的姜橙身侧,他前面就是闻漠北。
关于程阳的存在,钟寒烟从来就没特意关注过。
当然周边的八卦,她也知道。
也只不过是听听而已。毕竟,她从没想过以后会怎样,将来又如何。甚 至自己以后会去做什么都不知道,也懒得去想。
姜橙山爬的快是不假,但是过于活跃,总是偏离主道,一路上赶超他的人不算少。此刻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但就算是这样,精神头依旧很好,还不忘注意到身侧的钟寒烟:“钟姑娘你脸怎么红红的?”
钟寒烟侧过脸看了人一眼,抬起胳膊用手背碰了一下脸颊:“天太热了。”接着便没再说什么。
天真的太热了,她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铺在周边,都是滚烫的。
闻漠北听到这边动静,扭过头,这是几天以来,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候,也是他看人看的最清晰的时候。
钟寒烟穿着一身白色的薄料运动衫,扎着马尾,整个人看上去很单薄。
脸色潮红,增添了一丝娇软。
其实在闻漠北的印象中,她称不上娇软。
撒娇都不会。
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多心思细腻,还会爱哭。
时间久了,他发现,这些特质,钟寒烟一个都不占。
说起这些,最令人受用的,也就是初见面时候,她的那句“漠北哥哥”。
可惜被自己给作没了。
闻漠北心里也有一把尺,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过分。
但是,人要往前看。
上次见面也就是下雨那次,最近都没见过,这些天俱乐部在忙比赛宣发策划的东西,他都一直没能抽身。但是没忘了说带她过来爬山。也没忘了自己留在她那里的那件衬衫。
倒也不是衣服有多矜贵,而是因为别的。
“前面树多阴凉地方我们停下歇歇脚,这会儿有点热,大家休息休息再往上走。我们是出来玩的,可不是玩命的。”说实话,闻漠北没想到他不过同大家的随口一提,来了这么多人,有点失算。
他加快脚步,率先往前面不远处阴凉的地方走。
其他人都背着背包,背包里面装着东西,而闻漠北就单单手里拿了一瓶能够解渴的矿泉水。
他没有背东西的习惯。
“队长真体贴,”姜橙大着嘴巴,哼起了歌,“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他代表我的心——”接着跟上去一屁股坐进了旁边的草丛里,躺了下来,咬了根草,在嘴里晃,喊着:“可累死我了!开车都没这么累过。”
董川辉将头顶用来遮阳的鸭舌帽摘下来扇风,走到姜橙身边将人踢了一脚,“往那边去去,我也躺会儿。”
姜橙不满的撇了人一眼,挪了挪身。
接着开始漫不经心的八卦:“听说你最近很忙?”
董川辉看了人一眼,丢了一句:“管好你自己得了,操那么多闲心。”
“你自己看着心虚的跟干啥似的,还不让问,切!”
“你都说我心虚了,你问,你觉得我会说?”
姜橙蹙了蹙眉,用专属于姜学渣的思维那么一想,董川辉这逻辑...也的确挑不出错。
钟寒烟走到闻漠北旁边,给了他一个东西,是U盘。
“这个先给你,我怕到时候丢了,我又是白忙。”她脸色潮红,呼在闻漠北脸上的气息炙热。
闻漠北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儿,“你做过来,先休息。”手下接过钟寒烟递过来的硬盘。抄进了兜里。指尖触及她皮肤的地方,像是炙烤。
接着没等钟寒烟动作,闻漠北就一把将人扯着坐到了自己跟前,钟寒烟没能反应过来,踉跄了一下,跌坐下来。接着一只手背贴过自己的脸颊,又快速移开。
“你发烧了?”闻漠北音调微扬,显然没想到这个。
“还好,可能那天淋雨有点着凉,没事。我回去吃点药就好。”钟寒烟不自觉的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颊。
刚刚闻漠北触及的地方。他的手很凉。
闻漠北默住没吭声,片刻起身,将手里的矿泉水瓶往裤子后口袋里一塞,寡淡的丢了两个字:“下山!”就抬脚往回走。
其实他们这样一路往上攀,到顶之后是可以选择从另一个方向下去的。看到的风景也肯定有所不同。
但是现在,他不想了。
闻漠北声音太远。
钟寒烟虽然没听的太清,但是下意识就明白了他要干什么,腾的一下坐起身,神色有点不好,说出来的话泛着倔强:“我说了没事。”
不过也只单单说了这么几个字。
她没动,她不想扫大家的兴。
从小到大,钟寒烟接触的人算不上多,最多时候,也不过是上学期间。但是上学时间里,她们都很容易的能够有说有笑,自己也总是容不进去。
也不想容进去。
倒也不是自己条件好,多孤傲。反而,钟寒烟从没觉得的自己有多优越。明明想要的,从来都要不起。
但是她也看的出来大家目光里都透着距离,同样也不敢招惹自己。
哪里是她们口中的孤傲上的俯瞰。
是孤傲中的习惯。孤单。
纵然,钟寒烟从来不承认这一点。
因为这是一根刺,碰了,会隐痛。牵扯的也有太多的不可言说。
除却上学,就是来到了这里。
不管是极光的队员,还是俱乐部的员工,他们会说一些自己听不太明白的话,但也并不会令人不舒服。
至少人都是好的,恶意,倒也不至于。
抛开其他,如果不是当时遇到Kiven后自己凭生出的那些疑惑,令她脑袋一热的想要回去寻根究底。她会选择好好留下来。
就像现在。
孤单久了突然身边有了烟火气,大家都很好,氛围也刚刚好,这样的诱惑对钟寒烟来说,还是有用的。
毕竟她也是人,不是没感情的机器。
不然这么些年,也不至于同家中折腾那么久。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不可求。
时间久了,淡漠了性子。
将不可求,误认为了不可能。
就像爸爸妈妈之间那样的关系,她很习惯。看到了闻漠北父母,她就觉得不适应,甚至因为踏入社会不够久,眼见的,都存有疑虑。
觉得,不该这么好。
“我真的没事,”钟寒烟卸下背包,从新坐下,将里面装的东西翻了翻,拿出几颗花花绿绿的糖果,往闻漠北停住脚立着的方向摊了摊手问:“要吃吗?”
闻漠北微侧着身子,稍长的发梢扫着眼尾,他今天上面穿着一件单薄休闲式的白衬衫,衬得十分阳光绅士。但是此刻看过钟寒烟的眸色不太好,绵延起伏,像蒙了层霜。
闻漠北没应声,也没接钟寒烟手里的糖。将目光放到了别处,就立在那里兀自从裤子后口袋里重新将那瓶矿泉水掏了出来,拧开,狠狠的猛灌了两口水。
一瓶水很快见底,他索性拧上盖子,将瓶子有点没素质的扔丢进了旁边的草丛中。一手抄兜,一手抬起淡扯了下领口,解开一粒扣。鼻息间闷出一股气,肉眼可见的——
他情绪不太好。
第37章 逐蝶 她偷看我
闻漠北清楚的知道自己内心此刻窝着火的原因。
他偏过脸将目光不着痕迹的放过钟寒烟剥着糖衣, 轻巧的手上一眼,接着快速移开。
算了,她比自己小。
闻漠北最终找了个自己还算满意的借口, 将自己给糊弄了过去。
“咦, 漠北,”程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这边,手里拿着一瓶水, 抬眼看了眼此刻挂在头顶火辣辣的太阳,然后又看过闻漠北继续:“怎么不去阴凉的地方待着, 你站在这里不热吗?”
闻漠北思绪还没收停,微低过头,干咽了下喉咙,接着偏过脸看过来这边的程阳,强烈的太阳光五颜六色的一片挡在两人的中间,闻漠北眼花的没多看直接转过身向阴凉处去了。边走边礼貌的回应:“的确挺热的。”
接着又冲眼前草丛中, 石头上, 躺着, 坐着一片的人喊了声:“休息十五分钟, ”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现在十点半, 四十五出发, 明天还有训练, 早点回去!”
说话间闻漠北已经走到了一棵树桩旁边, 仰身靠着坐了下来。一并抬手拉了一下头顶鸭舌帽的帽檐,堪堪遮住了两只眯上的眼睛。
狭长眼尾荡出的那点凛冽,转瞬隐没。
闻漠北,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 他从来算不上是个好脾气的人。
还有着他这个年纪独有的狂傲,骄纵。
钟寒烟将口中的半块糖滑着挪到了另一侧,接着咬碎,糖块在嘴里噼里啪啦的响。刚刚没送出去的糖她收了回去,重新放进了口袋。
甜吗?她一点都不觉得有多甜。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吃糖都能吃出来的幸福感,她永远体会不出来。
而此刻,她不过只是有点低血糖。
所以平时,会习惯性的在口袋里放几块。
真称不上多爱吃。
头顶那么大的太阳照着,她却是觉得有点冷,还有点犯困。喉咙疼的干咽一下都像是撕裂,钟寒烟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盖子拧开,嘴巴还没碰到瓶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个不停。
是个没备注的电话号,但是有一丝眼熟,钟寒烟喝过水再去接的时候,已经没了音儿。不过进来一条微信,是Kiven的。
自从上次见过面,他们可以说就没再联系过,会是什么事?
[Kiven]:烟烟,还在极光吗?这个周末有时间没?我们见个面。
在钟寒烟的印象中,Kiven主动的次数少之又少。
[钟寒烟]:有。
回复过Kiven的微信,钟寒烟的手不自觉的向下滑,在看到一个人微信的时候停在了那里,是闻漠北的。他们最近的一条信息就是今天早上发的,闻漠北问她起床没,她说起了,然后就听到了楼下汽车鸣笛的声音。
看到这里钟寒烟禁不住撩起眼皮看过不远处靠着树桩,用鸭舌帽遮着半边脸的闻漠北。他下颌线条紧实绷起,跟他这个人一样有棱角。钟寒烟头有点痛,索性支起一只胳膊托着腮,脸依旧是偏着往那边看。
像是在看人,又像是没在看,而是看着远处。
钟寒烟正愣的出神。
闻漠北毫无预警的坐起身将鸭舌帽往上推,又像是读着秒似的,时间没差多少分毫。他下意识的往钟寒烟坐着的方向看了眼,此时钟寒烟已经收回目光在翻弄自己的包带。闻漠北并没有看她人,而是将目光放在周边,“走了。”声音沉沉的,不知道这话是在冲谁说。
下山往往比上山容易的多,姜橙一路上嗷嗷叫着没有尽兴,啥也不是,说队长在骗人。回去必须请吃饭。
啰里啰嗦的一大堆。
闻漠北两手抄兜,步子迈的极快。好似没听到一样。
太阳还挂的老高,他们一行人就已经到了山底。
临上车的时候,闻漠北可以说是拉着钟寒烟强行塞进自己车里的。钟寒烟在牵扯中因被扯得难受挣脱了一下,接着就是力道更为大的牵扯。
“你干吗发这么大的火?”钟寒烟自认没去招惹人,之所以这么直白的去问责一个人,那是真的觉得过分了。况且她头痛,浑身都难受的很,心情原本就不美。她窝在副驾驶位置,揉着被抓的发红的手腕,声音低低的,“我又没招惹你。”
闻漠北没吭声,脚下油门猛的一踩,车子跑出去老远,却是直直的没往来时的市区方向,而是偏离轨道往另一边荒芜的草地里去了。
整个车子都跟着颠簸的厉害。
钟寒烟心中泛起一丝紧张。
这个感觉,好久没有过了。
其他人坐着另外的一辆房车,董川辉是司机。此刻脚踩油门,正准备发动汽车,转脸便看到了一头扎进草丛里跟撒气似的保时捷,嗤笑的操了一声,直接发动车子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省的碍眼。
草地里坑坑洼洼的路很不平稳,车子最终停下是在一片深草丛中,荒草足足有半米的高度,半个车身都陷在里面。
周边天色,都显得阴暗了不少。
闻漠北一脚踩下刹车,直接仰身就躺在了椅子里眯上了眼。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钟寒烟拉了一下车门把手,锁着,她打不开。
钟寒烟深呼一口气,将目光从手边的车门把手上移开,看向闻漠北,顿了顿,干咽了下发痛的喉咙,忍不住再次开口,“让我下去。”
一句话一句话的抛出来,像是掷进了深不见底的渊底,别说回声,连一点动静都没。
时间像僵持在两人之间的锁链,越拉越长,却又互相牵制。
天边的落日换成了火红的一道残云,闻漠北像睡着了一样。坐躺在那。
两人距离其实很近,钟寒烟能够轻易的看到他狭长的眼尾,尤其在他眯上眼的时候,眼尾更显修长。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凶巴巴的。
钟寒烟不满的斜过目光正看的出神,一道鼻息短促的出气声将她从愣怔中拉了回来。在她看到闻漠北一并勾起的嘴角的时候,心里的积怨一下子就爆发了:
“你笑什么?”
她顿了顿继续:
“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提,大可不必这样。”
“数据丢了我承认有责任,但也不是说你就能推脱的一干二净。”
“你可能认错了软柿子,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拿捏。”
“要看我想不想,或者愿不愿意。”
“你——”
钟寒烟少有的气急败坏的样子。
结果被一道轻飘飘的、软中带笑的声音打断,闻漠北将原本眯着的眼掀开一道缝,头依旧靠着椅背,微侧,尾调微扬,透着一股促狭,“那你都愿意从平城跟着我回来了,那就是愿意了?”
“什么?”
“刚刚干嘛偷看我?”
“......”钟寒烟被问的一愣。
“在山顶的时候看,刚刚又看,”闻漠北顿了顿,拖腔带调,“我有那么好看吗?”
钟寒烟:“......”
钟寒烟像是将一堆石头,扔到了软棉花上。堵在了心里。
不上不下。
这次换钟寒烟没了话。
这个人可真善变。
刚刚明明那么大的火。
发的还莫名其妙。
转瞬就好了。
“我想吃糖,”闻漠北将胳膊展开,伸向了钟寒烟手边背包的地方,“你这里还有没有?”
钟寒烟将背包赌气的往身后拉,“没了。”
但是包带被闻漠北抓了个正着,他用修长干净的指节硬扯了下,不过最后干脆又放弃了。“不吃了,小气!”
想到了什么,开始在车子里翻腾东西,最后在靠近后座的置物盒子里找到了一盒感冒药。顺手扣开一颗胶囊,连带着药盒送到了钟寒烟坐着的副驾驶旁边的一个置物槽里。被剥开的那粒药片,就躺在药盒上面。闻漠北接着又从后座倾身拿过来一瓶水拧开,直接往钟寒烟手里一送,便松了手。接着懒懒的靠进驾驶座位,看过钟寒烟挑了挑眉,眼皮落下:命令的口气:“把药吃了。”
钟寒烟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也不清楚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情绪,心里一直别扭着消不下。堵着。
直接将送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药片和水忽视,转身开始扯车门把手:“你把门打开。我想出去透透气。”
“先吃药。”闻漠北音色平缓,听不出喜怒,却丝毫没有要开车门的意思。
钟寒烟觉得这么长时间来,情绪没有这么不受控制过。可能是生了病,心情受到了影响。但是在她此刻的认知中,闻漠北是真的荒唐,莫名其妙的发火。她手放在车门把手上,看过来的眼神透着倔强,她原本就爱逆着性子来:“我不想吃,我若是不吃——”
“我会心疼。”
闻漠北声音很轻,身子依旧懒懒的靠着座椅。只是落下的眼皮微微向这边轻撩了下。
“......”钟寒烟扣在车门把手上的指尖闻言瞬间被她摁到发白。愣在那里,四目交接,一股热气从脚底生出,蔓延至全身。随着血液,都在沸腾。她想,一定是发烧又严重了。
“我喜欢你喜欢的这么明显,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手抬起轻放在了方向盘上。靠在驾驶座椅背上的头也一并稍稍抬起,干咽了下喉咙,喉结滚动。闻漠北指腹下意识不自觉的在方向盘上摩挲着,接着从胸腔间由鼻息闷出一声粗重的叹气,他起初略垂着眸,略长的发梢没过眼尾,没往钟寒烟的方向看。车厢内静的出奇,彼此之间的喘息,甚至错觉的像是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一样。接着闻漠北看过去的眸色渐深,泛着朦胧蕴色,氤氲缭绕,仿佛心中郁结已久,可虽然依旧是质问的口气,但是语调却带着棱角被磨平后的软,“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不懂?”
第38章 逐蝶 她呼吸一滞
这是闻漠北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去捅破这层关系。
将自己明晃晃的心思, 摊开在日光下,一丝一缕,掰扯的清清楚楚。
“如果你是因为程阳, 过多的, 我也给你解释不清。”
“说直白点。”
“那就是,我们早就分手了。”
“我也、变心了。”
车内空间,逼仄而狭窄。钟寒烟囚坐在副驾驶的一侧, 不动声色。
她不清楚闻漠北是何时开车回去的,半路车子还抛了锚, 闻漠北丢她自己在车上,他下来修,修了好长时间才好。走到自己租房子的那条街时天都是黑的,脚下也是软的。虚飘飘的,她自己在走。她在想着闻漠北为什么没送自己,虽然是他执意要送, 被自己拒绝。
可他干嘛那么听话。
明明开车几分钟的路程。
要她一路这么的走。
原本爬山就很累, 钟寒烟走着走着就有点撑不住。她想找个能坐的地方能够休息一下, 但是环绕了四周一看, 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破旧的居民楼旁边连个路灯都是稀少的。
钟寒烟鼻尖泛酸, 抱膝蹲下身, 埋首窝在臂弯里。
虽然是预料中的事情, 可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
伤心的莫名其妙。
“我在想, 你这么爱逞强,性格到底是随伯父还是随伯母?”
闻漠北的声音像是凭空砸下来的一样。
忽然而至的压迫感还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
钟寒烟腾地立起身,接着撞进了一片温热里。
闻漠北不由分说直接扯过人的胳膊往自己的身边带,而自己则背过身蹲下将人扯到了背上。
钟寒烟从小到大没这么被人背过, 觉得很别扭。
“还有力气乱动?”闻漠北语气没那么好,他不紧不慢的跟了人一路,什么都看在眼里。说话间扯过钟寒烟的一只胳膊就环到了自己的脖颈间。
他皮肤凉凉的,而钟寒烟依旧炙热一片。
虽然吃了药,但烧并没怎么退。
钟寒烟没吭声。
这样的状况发生显然在她的意料之外。
毕竟一分钟前她还在颓败。
“去医院。”闻漠北说着已经调转了头。
“不去。”“我回去喝点热水就好了。”钟寒烟觉得这样可能没什么说服力,接着又说:“我住处有退烧药,喝了就好。”
闻漠北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在一个人身上磨尽了。却是还能挤出来一些。转身背着人向钟寒烟租住的那栋居民楼走。
远处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嘈杂和吵闹的声音,还有超市打烊关上门窗刺刺拉拉的声音。
钟寒烟居住的楼房没有电梯,闻漠北是一层一层将人背上去的。楼道里的照明灯灰黄发暗,将人影拉的老长。光打在脸上,辨不出气色。甚至走到门口,将人放下的时候,他还脚软的踉跄了一下,钟寒烟下意识的将手伸过去扶了扶闻漠北。
闻漠北倾身就将人推在了门板上,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太累,毕竟也是爬了那么高的山。
但是此刻,他突然就不想起身。
两人呼吸交错着,离得很近,钟寒烟略显不适的用撑在两人之间的手肘将人推了推。但是没用。“你还好吧?”她嗓子眼发紧的难受,从来没有过的难受。
而且,他离自己太近了,甚至呼吸,都有点不够。
灯光下,钟寒烟脸色绯红,微触的皮肤焦热的很,闻漠北垂眸微低着头,手撑在门板上,呼出的气息喷在钟寒烟的耳侧。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
但是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告诉他们,并没有。
闻漠北直接一手抓起钟寒烟抵着自己的手腕扣在了墙上,突然而来的动作令钟寒烟全身绷紧,指尖摁在被闻漠北钳制自己的手背上,泛了白。
接着闻漠北在她根本无力抵抗的情况下压低身子凑近,又在薄唇堪堪将要刮蹭上钟寒烟唇角的地方停住。
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
他知道,自己在趁人之危。
钟寒烟倏地轻敛了下眼睑,睫毛颤如鸦羽,仿佛不能呼吸了一样。
明明他的唇瓣距离自己还有一丝距离,可闻漠北呼吸散到嘴角的热气,又像是碰触到自己一样。令人难受又焦灼。
接着在闻漠北游弋,停住动作,手下力道略显松动的时候她将人推出了一点距离。其实是在她推的那一下,闻漠北主动将人放开的。
她转身抬手轻抹了一把唇角,像是感觉会传染,手背碰触嘴角的肌肤,都开始泛起了酥麻,接着低头略显慌张的将钥匙在锁孔上对了几下,方才拧开,又速度的反手准备关门。
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又被闻漠北突然伸过来的胳膊给压出一道门缝。
钟寒烟呼吸一滞,没抬眼,睫毛轻颤着,一张小脸,透过门缝只露出了窄窄的一条,看不清楚神色。她目光盯着闻漠北的衣领处,自始至终,都没往上抬眼,也没说一句话。
闻漠北薄唇轻启,音调透过光,柔和了不少,“记得吃药,退烧药。”后面三个字稍稍加重了音,接着他手臂一松,门就彻底,被关了个严实。
-
不知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别的,钟寒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明明困得要死,但阖上眼,就是一张脸。近到可以看清肌肤纹理的脸。
她没离一个男人那么近过。
身体的反应像是后知后觉似的,燥热的令人睡不着,心也跟着一阵没有节奏的乱跳。
她知道自己在生病,但倒也不会到心悸的程度。
还持续这么久。
手机此刻躺在床头的柜子上,一闪一闪的发着提示光,一条信息进来很久了,但她没有看。
而且钟寒烟能够笃定的知道,那是谁发的。
她怯懦的不敢看。
那股怯懦自己都没由来的说不清。
小时候喜欢Kiven哥,她可以大着胆子的去表白,可以应对所有看自己的怪异目光。那时还那么小。
可是随着年纪的长大,突然遇到这么一个人,她竟是连面对都不会了。
没由来的只是想退缩。
不想他知道自己的家庭,不想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荒唐,不想他知道自己的一切。
甚至想着如果闻漠北的父母没有那么好,该多好。
他不够优秀,多好。
家庭普通一点也好。
那么面对今天的事情,自己起码能够找到一点平衡。
也不至于面对闻漠北那么□□的表白,退缩到一句话都不敢接。
可他明明就优渥又幸福。
父母还恩爱的闪眼。
一地鸡毛的都是自己。
可能在大人的眼里,她的生活富足,行为幼稚,不可理喻。难以理解。
但是钟寒烟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明明“一贫如洗”。
她不小了,成年了,什么都懂,都知道。
小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将所有情绪宣发出来,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博得关注。可随着年纪的长大,其实那样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
钟寒烟甚至已经预料到辍学,就已经是她对抗这么多年最后的终结。
因为这么些年,她已经参透了一个事实,她的折腾,对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没有一点的用。
在遇到闻漠北之前,她的认知里,感情这种东西,是很无用的。就像自己的父母。
上学时期甚至看到忍不住背着老师谈恋爱的小年轻,能够心思成熟像看透他们结局一般的泛出一声蔑笑。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太假了,钟寒烟早早的甚至就知道,一个靠得住的,能够过日子的男人,比什么都强。
她的心对爱情的接受度,是无能的。
她自认从小都看透了不少的东西,看清了不少的东西。像是一眼能看穿他们的结局。甚至一度的认为爱情这种东西,走到最后,都会像自己的父母一样,人前恩爱,人后冷淡。
幼稚般的成熟。
直到她见到了闻漠北的父母,仿佛一下颠覆了她惯有的认知。
因为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父亲看闻漠北母亲的目光是不同的。
有光。
而且她也从未预想过,自己的心可以像今天这样怦怦乱跳。失了心智一样,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更对于自己的胡思乱想,觉得不可思议。
她承认闻漠北对自己很好,尤其这段时间。
钟寒烟不是没感受到。
所以她才慌。
觉得这样的好,不应该。
就算Kiven都会默不作声的离开,闻漠北有什么理由要对自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
钟寒烟躺在床上,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团。身体裹着毯子,这么热的天,她裹得严严实实。她吃了退烧药,她对闻漠北说家里有退烧药并没有说谎,是真的有。而且不但有退烧药,还有胃药,止疼片,她其实一切都把自己照顾的很周到。
以前不用别人操心。
现在也用不着别人来操心。
但她不明白怎么突然从今天晚上开始,确切来说,从闻漠北生拉硬拽的将自己推进车子里开始......自己怎么就开始变得矫情起来。
变得计较起来。
第39章 逐蝶 她那么慌
之后的几天并没有什么变化, 钟寒烟的感冒症状在一点一点减轻,去程石那里蹭饭也会有。
临近比赛,闻漠北带着队员不断的过来场地练车, 但就是没再碰面。
手机里的微信还是停留在两天前钟寒烟最后回复过去的那一条:
[烧退了, 我好多了,谢谢。]
闻漠北没再回过来。
而钟寒烟的回复,距离闻漠北发短信的那天晚上, 其实已经过去了三天之久。期间程石打过两个电话过来问她怎么没去练车场,她说自己感冒了, 身体不舒服。程石问了问她一些具体情况,以长辈的口气交代了吃些什么。
然后就再没打来。
因为之后不久,钟寒烟已经回去了数据室,身体好的已经可以开始蹭饭了。
程阳走的消息她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因为程阳是那天爬山回来后当晚连夜走的。
走的很着急。
钟寒烟期间问起了程石,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没多说什么。
程阳说走就走, 走的毫无征兆。
谁都不知道, 其实甚至她自己也都是临时起意。
在拐过一道弯口, 看到闻漠北小心翼翼背着背上小姑娘回家的那一刻。
就真的, 是临时起意。
当年追人的是自己,一声不吭走的也是自己, 再回来说过的很好, 有新欢的还是自己。一切都是自己主导, 事事都占上风, 她追的人,又甩了人,可在她看到闻漠北背着钟寒烟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想哭。
他们到底败在了哪里, 到了此刻说都说不清。
可总归——
能够失去的人,便不算是良人。
错与对,在谁?哪里有那么重要?
感情从来都不需要讲道理。
要么爱,要么散。
-
“你们又在偷吃什么好吃的?”闻漠北推开门,手里抱着一个头盔,穿着一身的运动装,轻描淡写的在钟寒烟身上瞟了一眼,“我们在练车场都闻到了。他们一群嗷嗷叫着要来蹭,还是我给堵回去的。”
程石笑笑,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咬着,“所以,你是他们派来一窥究竟的代表是吗?”
闻漠北笑。
“那你说我们还要感谢你了,比赛是下个星期对吧?估计赛前也就这么一顿了,你赶上了就有口福,过来吃吧。”
闻漠北将头盔挂在旁边的衣架上,一并脱了防晒衣,接着几步过去,坐在了钟寒烟的身边,挨得很近。甚至能够清晰的闻到她头上茉莉花香洗发水的味道。
不过一直没正眼看人。
他知道这几天小姑娘似乎有意无意的在躲人。
就像现在,他刚坐下,就已经察觉到了钟寒烟浑身绷紧不自在的神经。
明明都还没亲。
这么害羞,以后可怎么办?
闻漠北不傻,他能清晰的辨认钟寒烟现在的躲,跟之前的离开,不一样。
将近六个月时间的接触,是块石头,也该有反应了。况且原本就是她起的先。
钟寒烟耷拉着眼皮,瞅着手下搅动的一叠料汁,红红的辣椒油铺满上面一层,睫毛轻扫着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连闻漠北从进门到现在,她连余光都没看过去一些。
手下不自在的用筷子头蘸着辣椒油,戳着往嘴里抿了一点,接着就被呛到了咳嗽个不停。
咳的面红耳赤的,连忙站起来,“你们先吃,我去趟洗手间。”说话间隙里才慌乱的扫了闻漠北一眼,看到闻漠北正一瞬不移的也正盯着自己看,她脚步放的更快了。
程石旁边打趣儿:“你把人怎么了?瞧给小姑娘吓的。”
闻漠北淡扯着嘴角向上,没吭声。放下筷子,退开身后的椅子起身,“我去看看她。”接着就顺着钟寒烟的方向去了。
洗手间在程石办公室外边的不远处,是分开的职工公共用卫生间,闻漠北还没走近的时候,就听到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和轻咳。
他没往里去,就背靠着外边贴满白色瓷砖的墙壁等,两手抄进兜里,手指尖习惯性的轻敲着衣服布料,一条腿微曲着向后踢在墙面上。看着远处。
很快里面的流水声停了,咳嗽声也变得断续没再那么剧烈,再接着就听到一步两步鞋底摩擦地面的声响。
直到那声响就落在自己耳侧,闻漠北原本看过远处的眸光收回随着脸偏过了一侧,他没说话。
而钟寒烟抬眸直接愣在了那里。目光若有似无的想看过去,又躲闪的样子,惹得闻漠北忍不住想笑。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钟寒烟。
“见到队长,都不打招呼的吗?”
“什么?”钟寒烟想走,但是闻漠北已经立起身,堵在了自己的面前,“队长。”他个子高,那样低头看着人,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嗯,”闻漠北轻声应着,明知故问:“好好的,怎么吃饭都能呛着。”
“太辣了。”钟寒烟吸了下鼻子,好像真的是被辣到了。
“嗯。”闻漠北目光沉沉的盯着人,嗯过之后就没说话。
钟寒烟原本低着头,接着下意识的撩起眼皮看了看人,刚好缠上闻漠北直白看过来毫不避讳的目光,他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接着勾起嘴角揶揄一笑。
钟寒烟觉得心快跳出了嗓子眼,怎么会有这种人。
她错过身子略显慌张的想要走,岂料闻漠北似乎早看出来她的企图,往那个方向又侧了侧身,运动服薄薄的衣料已经刮上了钟寒烟的一角。接着继续揶揄她:“你慌什么?”
“没慌,”钟寒烟抬起眼看人:“你挡着我了。”
“我为什么挡你,你不明白么?”闻漠北仿佛那天将窗户纸捅破之后就彻底放开了,心里包袱一扔,整个人明晃晃的直白。
钟寒烟没吭声,挪着步子从另一个方向错过闻漠北向程石办公室里去了。
闻漠北缓慢转过身,盯着那道背影看了两秒,接着抬脚跟了上去。
外边温度比室内高个十几度毫不夸张,毕竟还是夏末秋初,和夏天沾点边的。空调左右还是要开着。
刚刚立在外边像炙烤,此刻进到屋子里凉爽的只想让人打哆嗦。
“我说你俩墨墨迹迹的干什么呢,再不回来肉可就没了。”
程石挑了两大块肉,一人碗里给回来的两个人放了一块,“坐下来赶紧吃。”
“石哥,你今天这肉真香,炖了多长时间?”闻漠北大大咧咧的坐下,依旧挨的钟寒烟很近,举手投足间身上惯有的薄荷凛冽气息能铺钟寒烟一脸。
“时间还是跟以往一样,我怎么觉得还没以往吃的带劲儿呢?”程石啧了一声,抿了抿嘴。
“那是因为没酒,”闻漠北吃了一口,抬眼笑,“你说我说没说到你心坎里?”
程石呵呵呵的开始笑。
两人说的热火朝天,只有钟寒烟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吃。
时不时的闻漠北会照顾的夹点菜过去她的碟子里,她倒是也没抗拒。
都吃了。
吃到中途,程石过来个电话,仿佛很急,他三言两语的同闻漠北一交代,就去处理事情了。留了一桌的碗筷碟子,狼藉一片,还有没吃完的小牛排。
其实他们都已经吃的差不多,只不过之前都是程石收拾东西,打扫,清洗,这次,他走了。
但也不能就这样搁置。
“还要吃吗?”房间里突然就剩了他们两个,仿佛一瞬间少了很多东西,就连空气都变得安静的不得了,闻漠北首先开了口,“我们再吃点,等下把这些给收拾了。”说着照例夹了一块肉放进了钟寒烟的盘子里。
钟寒烟盯着那块肉看了两眼,实在忍不住的开了口,“我吃饱了,吃不下了。”她话少,不知道要说什么,就不停地吃,闻漠北不停的在夹,她都已经吃撑了。
“行,那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闻漠北直接退开椅子坐起身,先将手边的碗筷给螺到一起,接着去拿钟寒烟跟前的。
“我自己来好了。”钟寒烟也起过身,去拿同一只碗的时候,指尖恰好刮蹭到了闻漠北的手背。接着她直接放弃,去拿了别的碗。
从那天以后,每一次无意间的触碰,都让她觉得奇怪。明明之前手都牵过。
但莫名的就能想到那天晚上闻漠北近在眼前的脸。
她觉得自己像是生病了一样。
钟寒烟愣得出神,闻漠北都还没来得及提醒,一只碗就掉在了地上,摔了几半。她下意识的弯腰去捡,但是手腕突然就被闻漠北冲过来给拉住了,“你别动它,会划口子。把它扫走不就行。”
“哦。”钟寒烟应着,连忙扯开闻漠北扣在自己腕间的掌心,向门口走。手腕间一圈的炙热,迟迟不肯散。
钟寒烟拿着扫帚和灰屉再进来的时候,闻漠北已经将桌上的东西挪到了小厨房那边的水槽里,哗哗哗的开了水龙头,流着水冲洗。
桌上就只剩下了点油渍,和掉落到桌上的饭菜渣。
钟寒烟先将那只破碎的碗给扫走,又抽来纸巾开始擦拭桌子。
桌子比较老旧,上面偶有倒刺,她一个不留意,一根刺就扎进了肉里。
还划了一个小口子。
她轻叹一口气,其实不怎么疼,可人家刚刚提醒了自己。
话的余温都还在呢,她就真的划破了手。
没怎么流血,只是里面刺扎的深,很难受。
“怎么了?”
她原本都准备弃之不理的时候,头顶冒出来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侧过脸连忙对闻漠北说:“没事。”为了转移他的视线,她接着又说:“碗都洗好了么?”
闻漠北没接话,盯着人看了两眼,看过她的手。蹙起了眉,淡着声音,“你怎么这么笨?”
第40章 逐蝶 她进了他的试衣间
“还动?”
钟寒烟往后缩了缩手, 闻漠北拉下脸厉害出声。然后拽着人拉到了沙发跟前坐着,这时方才松开了手,因为他要找东西。
闻漠北低头在程石茶几带的抽屉里扒来扒去, 他是记得里面有缝线的针的。
“没事, 不严重,两天就好了。”
钟寒烟想就此作罢,觉得不算是什么大事。
闻漠北撩起眼皮看人, “那这根刺留在肉里,你每碰一下都会疼, 明不明白?它甚至不如单单的划个口子,贴个创可贴就能好。这个必须用针给它挑出来才行。”说到这里闻漠北顿了顿,“没事,没那么疼。我轻点来。”说话间他已经捏到了一根针。移到了钟寒烟的眼皮底下,“来,手给我。”
口气略显强硬。
钟寒烟干咽了下喉咙, 不怎么情愿的将手伸出去, “你说的, 会轻点。”
闻漠北拉过钟寒烟的手, 撩起眼皮看着人勾起嘴角笑了笑,没应声。
紧接着就听到钟寒烟的一声闷嗯。闻漠北下手太快了, 她都还没做好准备, 针就已经穿进肉里一层, 又出来了。挑开的皮肉, 快要渗血。
但是刺并没有出来。
“闻漠北!”
这是钟寒烟第一次叫闻漠北的全名。带着情绪。
而闻漠北抬起头冲人揶揄一笑,明知故问,“怎么了?”
难得她有情绪。
“你说怎么了?”钟寒烟又一次想缩回手,这个男人根本不可信。但是指头依旧被紧紧的捏着。
闻漠北压着嗓子,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话都还没落音,紧接着,就又是钟寒烟的一声闷哼。
闻漠北从鼻息间闷出一口气,他也是没办法,刺扎的太深。
“再忍忍,马上就好。”
钟寒烟如葱段的指尖,已经红通通的,像是滴血。
不过那根刺,是真的挑出来了多半。
最后一下的时候,钟寒烟仿佛已经痛神经麻木了,嗯都没嗯。
“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闻漠北也终于将她的手松开,将原本的东西归了位。
还真是好多了,“谢谢啊。”钟寒烟原本心里气,懒洋洋的道着谢。
“你准备怎么谢?”但闻漠北的回答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原本不过是随口一说的,哪里会想到他会当真。
闻漠北笑的意味难明。
钟寒烟蜷了蜷依旧发麻泛着痛的指尖,“......”不着痕迹的看过人。
紧接着,就对上了闻漠北投过来的目光,“问你呢,”他声音很轻,像树叶刮蹭着地面,“准备怎么谢?”
不依不饶。
钟寒烟顿了半天,没出声,而闻漠北已经收拾起了旁边的纸屑残渣,一点一点,动作很慢,看的出来,他很有耐心的在等。
“我还没想到。”
钟寒烟最终也只憋出来这么几个字。她是真的没想到。
闻漠北偏过脸看人,笑笑,“行,想好了记得给我说。我等着。”
钟寒烟嗯着应了一声。
直到闻漠北将所有的一切收拾妥当,坐进沙发里开始休息,程石都还没有回来。
但是他也没有要就这么走的意思。
中午吃过饭大家都在休息,不需要练车。
自然钟寒烟此时也不需要工作。
屋里很静,静到每一次出气,呼吸的响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闻漠北嗯的清了清嗓子,探身从茶几桌下面将电视的遥控器拿在了手里。“我看你程老师大概这个下午是不会回来了,中午你可以躺这边沙发上休息睡一会儿,你那数据室就只有两张椅子,休息也不方便。”
其实原本钟寒烟准备走的。她中午有午休的习惯,不然一整个下午,都会没精神。
这里是沙发躺着舒服不错,但闻漠北坐在旁边,她哪里会睡得着,还不如趴在数据室的桌子上来的自在。
钟寒烟思索间已经坐起身子,闻漠北看了出来,将刚刚打开的电视机啪的一关,直接站了起来,“我不影响你,你休息吧。”
“没事的,不影响。”这话也是钟寒烟下意识说的,她觉得这个情况下,任谁都会这么说吧。
“哦,那行,我就坐在一边,不出声。”可是闻漠北他又当起了真,“你睡你的就好。”
闻漠北的一句话,钟寒烟走都不好意思开口了,看了眼长长的沙发,也只能坐了下来。
但是她没有躺,她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就那么在一个男人跟前躺下睡了,好似哪里有点问题。所以她只是半靠着,眼睫毛轻扫着下眼睑,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而这边安静拿着手机在玩游戏的闻漠北,看过去她的那边,直接勾起一个嘴角,揶揄一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其实闻漠北早已经察觉出来了钟寒烟的不擅长过多的接触人。
可别人她可以不接触,但是他、不行。
几个月的时间,她话少,事也少。
很安静。
可能是因为她弱听吧。
这个是唯一能解释的通的一个原因了。
-
各大俱乐部都在如火如荼的准备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极光也不例外。
除了吃饭时间,大家都在忙练车,忙技术,忙宣传。
他们忙的是一份向往专属自己的荣耀。
期间姜橙练车时候提起过一次说自己的车子最近开着不怎么顺手,大家都说是他过于紧张了,让他放松。车子的事情都有技术师傅在保养调试,让他少操些心,大家都没多在意。
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甚至闻漠北还专门找来了董川辉让他给姜橙做了几个小时的心理工作。毕竟是大赛将至,或多或少的紧张,也是正常。及时疏通排解一下就好了。
“队长,我查到了一件大事情,卧槽,卧槽槽槽!”董川辉大中午的推开闻漠北的门,嗷嗷大叫。
但紧接着就被闻漠北给浇了一盆凉水:“从今天开始,除了关于世界赛事问题,其他的一律放到比赛后来给我说。”他轻敲键盘,在极光的官博上发了一条宣发阵容消息。
“你确定?”董川辉看似忍得有点难受:“关于那个Kiven的,你确定你不要听?”
闻漠北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过董川辉淡淡的丢了两个字:“出去!”
董川辉有点愤懑。将门摔的震天响。
闻漠北看过门边,禁不住蹙起了眉。
摇晃的门板还没停下,紧接着又被推开,是钟寒烟,抱了一堆的资料。
“队长,我这边弄完了,数据方面你有时间了看看。”她将资料放到了闻漠北的办公桌上,转身要走,但被闻漠北给喊住了。
“烟烟,过来!”他口气很轻,咬字是一贯不容拒绝的腔调。
钟寒烟挪着步子又向前靠了靠,“怎么了?”
睫毛长长的,像鸦羽般扫着眼睑。脸色透白,头发长长的,今天穿了件背带裤。看上去很乖。
闻漠北沉眸盯着人看了两秒。如果说当初将钟寒烟招揽进极光,没有一点是因为这张脸,他自己都不会信。
“马上要世界赛,明天出发比赛场馆,现在肯定是没时间校对这些东西,”说着他看了眼钟寒烟送来的一堆资料,“暂且先放放,你那边也可以先暂停了,先过来帮忙。”“也就这几天而已。”他怕钟寒烟拒绝。
钟寒烟还没应声,就听到闻漠北已经转换了话题,“手好了吗?”
钟寒烟疑问式嗯了一下。
“过来我看看。”
“没事,”钟寒烟指节微微蜷缩,像是那声音过了电,“已经好了。”并没有依言上前。
闻漠北也没强求,淡笑了下,“好了就行。”“那你先回去吧,收拾一下东西,看都需要带什么,明天飞法国。票我都给你们订好了。”
闻漠北话刚落音儿,姜橙就也挤着进了门,“我说队长,我们战服什么时候到,明天就出发了操,这战服怎么还没到?不得先上身试试吗?”
“哦,对,”闻漠北抬手轻按了下太阳穴,“等下我和烟烟过去拿。”事情太多了,闻漠北言语间略显疲惫。
“哦,”姜橙应着,步子往后退着出门,“你们可别忘了就行。”
接着门就被带上关了个严实。
闻漠北此时也已经起身,手搭上旁边椅子上放着的外套,拎过直接塞进了钟寒烟的手中,自己径直往前,边开门边说:“你在下面大门口等着,我去车库开车。”
钟寒烟张了张嘴,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人就已经没了影儿。
钟寒烟抓了抓手里的黑色运动外套,软软的,淡出一丝薄荷清香,荡在鼻尖。随即下了楼。
闻漠北时间赶得很紧,几分钟就开车到了门口,钟寒烟坐在副驾驶。
至于战服,别的俱乐部后背图案不是雄鹰,就是豹子的,他们的战服后背是一道闪亮的光,中间刺白,边缘泛黄。像一道闪电一样。
有点撼目的像是天空撕裂了一道口子。
钟寒烟拿在手里,盯着那个图案淡淡出声:“这图案是找人专门设计的吗?”说话间她手下翻弄着衣服,偏过脸看了眼闻漠北。
闻漠北两手抄兜,立在那里,看着服装店的老板,一件一件的衣服摊开让他看,自己手都懒得出。闻言嗯的应了声,同样看过钟寒烟,勾了勾嘴角:“好看吗?”
“嗯,好看。”钟寒烟诚实的回答。
“我画的。”闻漠北说话的时候,目光已经重新移到了那些衣服上。
钟寒烟只是盯着人多看了两秒,没再出声。
“这件是闻队长的,你可以先试试。”老板从一堆衣服里,捞出来一套,将外边的袋子拆开,递了过来。然后冲旁边偏了偏脸,“那边有试衣间。”
闻漠北拿着衣服往试衣间地方去,没两分钟他便喊起了人:“烟烟?”
声音太远,钟寒烟没听怎么清,还是旁边立着的老板提醒了下:“姑娘,闻队长喊你呢。”一并带着笑。
钟寒烟不清楚状况,看着那背后的图案还正出神,听到老板说,应着只管往里面走,撩起一道帘子,就进去了。
哪里知道进的是试衣间。
闻漠北刚褪了衣服,手放在腰腹,光着上身。
听到动静,下意识的掀起眼皮,往门帘处看。
第41章 逐蝶 她帮他穿衣服
钟寒烟慌张又退了出去。
“烟烟?”闻漠北将人喊住, “我衣服在外边的凳子上,忘了拿。”他是真的忘了拿。但也没想到钟寒烟会这么冒失的闯进来。
接着听到外边闷闷的应了一声,拎着衣服, 伸进来一只小手, “给。”
闻漠北接过,三两下将衣服穿了个大概,战队服装结构比较繁琐, 通常上场的时候,都有助理旁边佐助他们来穿。或者队员之间相互帮助。
闻漠北穿着衣服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钟寒烟手里拿着衣服外边的包装袋,都还没放好,偏过脸就与闻漠北四目相接。她没想到他会穿的这么快。
“烟烟,来帮我拉下链子。”闻漠北手捏在身左侧的衣服上,那里是一道拉链,在臂弯的下面, 视线的盲区。他看不见。
钟寒烟没应声, 不过已经放下手里的袋子, 走了过去。
“这个吗?”钟寒烟手伸过闻漠北的身侧下面, 而闻漠北配合的将双臂已经撑开。
“对,拉上来就好。”闻漠北声音沉沉, 带着磁条。响在钟寒烟的头顶。从他低眸的视线看过去, 钟寒烟微微向前探着身, 此刻正在比对锁头。
但是她比对了几次, 都没能成。
闻漠北目光盯着人,意味难明,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在钟寒烟第N次将锁头对错位置时,他终于出了手。
“别慌。你看, 对准这里就好。”“你捏着别动。”钟寒烟小小的指尖,泛着红,触上去还有一丝过度摩擦留下的蕴热。“可以了,开始往上拉。”闻漠北耐心十足。晕染在指尖的烫热久久不散。
钟寒烟一路将锁链往上拉,原本探着的身子慢慢立直。
“好了。”
钟寒烟不着痕迹的深出一口气,接着转身边向那一堆衣服走边说:“你先试着,我往下边车子里装。”
闻漠北正对着镜子,淡淡的轻嗯,边整理衣服,边看着那个小身板由近及远,再接着消失在了楼梯口。
禁不住嘴角微扬,他在笑。
-
两人坐进车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灰暗。
闻漠北出门时带着的外套,就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钟寒烟的手边。他一直没穿,就那样放着。
回来的路刚巧经过钟寒烟租住房子的楼下,闻漠北将车开到那里就停了下来,偏过脸冲钟寒烟说:“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要赶飞机。”
钟寒烟拉开安全带,应着,已经推开了车门。
紧接着听到诶的一声,一只手一并拽住了她的手腕。
钟寒烟指尖倏的绷紧,看过闻漠北,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倾身,看似懒懒的,但搭在她的手腕上的另一只手的力道其实很重,触及的皮肤,被他扯的有点生疼。
“怎么了?”
闻漠北盯着人顿了顿,目光沉沉,“烟烟,晚安!”
钟寒烟下车时候就觉得脚很轻,总是踩不到实处,刚刚闻漠北的那句晚安,又让她想到了那天晚上,他扣着自己的手腕,摁在门板上,呼吸萦绕在鼻尖。想到这里,她就心悸的像是生了病。
她在楼下简单买了点东西,准备回去先填肚子。
钟寒烟行李不多,况且是夏天,法国那边气温也不低,带的都是薄薄的衣服。行李箱也是小小的一个。
长这么大,她都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
护照什么的,都是一星期之前新办的,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却是又很期待。
钟寒烟吃完最后一个水煎包,接了个电话,是杨琴打来的:
“妈,怎么了?”钟寒烟能够这么平淡的同她讲话,证明心情很好。
“烟烟,你要是跟着他们出远门,可要注意安全。”
钟寒烟蹙眉,“你从哪儿知道,我们要出远门的?”
“哎呀,赛车一级方程式锦标赛,比赛地点和时间,不都是公示的吗?你们俱乐部......闻队长他......”杨琴略顿了顿,“不参加吗?”
钟寒烟恍然,“哦,对,参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就是要你注意安全。你是长大了没错,可妈妈总是不放心。”杨琴说的很慢。怎么听,都是钟寒烟不懂事。
“嗯,好。”钟寒烟难得的平心静气。
挂了电话,钟寒烟早早的洗了个澡,躺在了床上,想起来,好像很长时间,没联系朱珠了,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一时心起,拨了个电话出去,结果还是占线。
钟寒烟就没再打。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拖着行李箱,依照安排,出了门。两眼惺忪,还有点发肿,明显是没睡好。刚下一节楼梯,就看到从扶手处倾身上来的闻漠北。
“还挺准时,我还想着上来喊你起床。”说话间他已经两步并做一步的走到钟寒烟身边,手搭在了行李箱上,“你只管下楼,我来拖着它。”
拉他们去机场的是一辆大G房车,钟寒烟坐在上面昏昏欲睡。可开车的司机师傅,似乎手太生疏,愣是将那大G开的一颠一颠的,一个油门下去,能将人给甩飞。
车里人东倒西歪。
姜橙起床气有点大,嘴里骂骂咧咧操了一句。
闻漠北就坐在钟寒烟的身边,已经伸手,不知将人扶了几下。钟寒烟瞌睡,头磕在后面的车窗玻璃上,碰的砰砰响。
“廖师傅,您这是下个月工资不想要了吧?”闻漠北淡淡的出声,半开玩笑似的,“开拖拉机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开车的廖师傅连连道歉,“我眼神不好,天太黑,我开慢点儿。”
路不长,他们走了没一个小时就到了地方,闻漠北收了所有人的证件,过去窗口换票。这边一行人,包括钟寒烟在内,立在一边等。
钟寒烟穿的有点薄,坐在车上没感觉,此刻已经有点冷。她后悔没带厚外套了,毕竟是已经到临秋的天气。她禁不住抱着臂膀上下搓了搓。
细微的动作却不巧刚好落在了从售票口转过身的闻漠北眼里,他一手拿着一叠机票,一手边走边往下褪着外套,走到钟寒烟的身边,直接将衣服丢给了她。
钟寒烟下意识的去接,“怎么了?”
“我有点热,你先帮我拿着。你拿着不方便,穿上也行。”闻漠北说着拉过旁边的行李箱往前面检票口走。
钟寒烟抱着衣服,往身上揽了揽,但没穿。
飞机上也不暖,闻漠北冲空乘索要了条毯子丢给了钟寒烟。
“时间长着呢,你可以再睡会儿。”
“谢谢啊。”钟寒烟将毯子往身上扯了扯。
因为起的早,他们或多或少都打着瞌睡。但是钟寒烟此刻倒是睡不着了,兴许是因为赶飞机的路上睡的那么一觉,也兴许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多少带着点新鲜。
“之前去过法国吗?”闻漠北坐在她的身边,淡淡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没,”钟寒烟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接着偏过脸对上闻漠北,目光间显而易见有那么点小雀跃,“你呢?是不是经常出国?”
“出过,倒也不是经常。”闻漠北目光从钟寒烟脸上往下移,看到将要滑落的毯子,连忙伸手扯住,一并在钟寒烟的背后塞了塞。
“我之前是一直上学,而且我自己,也没人跟我出去。”钟寒烟话有点多,说的不着边际,前言不搭后语,“那么小。反正,从来没有。”她睫毛半垂着,轻轻扫着下眼睑。
闻漠北淡笑不语。他那时,根本体会不到钟寒烟小心思间的回肠百转。
-
法国的尼斯,周边临海,风景美的很。
酒店是他们早早就订好的。当然挡不了闻风而来的各路粉丝早早的将周边的酒店给填满。
因为消息封锁的紧,媒体并不多,他们接下来要集中精力比赛,所以调整时差很关键。
可就算不多,刚下来车,也能将他们堵得一时半会儿进不了酒店。
闻漠北小声的在姜橙耳侧说了一句什么,就倾身只管往里面进。
他们一行二十多个人,每人一个房间,单独的。
钟寒烟同几个内勤管理早早的就已经立在了酒店大厅处等,没人堵他们。
内勤管理李师傅手里捏着一打的房卡,抽出两个连号的,递给了钟寒烟一张,“钟姑娘,你的房卡。”
钟寒烟接过,道了声谢。
“我的呢?”闻漠北后面跟着刘真真,因为是一路挤着进来的,气息微喘。走到钟寒烟他们身边,看了眼钟寒烟手里捏的,摊手冲李师傅要房卡。
李师傅将手里的另一张,给了闻漠北,“诺,队长你的。”一并还冲他挑了挑眉。
起初闻漠北根本没懂什么意思,直到立在门口,而旁边,就是正在刷卡进门的钟寒烟。
所有人员包括闻漠北的房间都在十七层没错,但是似乎只有他们两人的挨着。这帮小子。
闻漠北淡扯了下嘴角,偏过脸喊住了准备推门进去的钟寒烟。“烟烟?”
“嗯?”
钟寒烟顿住脚步,转身看过来。
闻漠北放缓脚步,走到钟寒烟身边,穿着一身他惯常爱穿的黑色薄料运动衣,两手抄兜,稍长的刘海已经可以轻扫眼尾,目光沉沉,布着繁星,“我等下回去就是睡觉倒时差,睡醒之后,”他盯着人,顿了顿,话说的断断续续,钟寒烟倒是立在那里很认真的在听,“就要开始忙着准备比赛了,不会有多余的时间。”
“嗯,希望你们能拿第一。”钟寒烟语气认真,长长睫毛如鸦羽轻扫着下眼睑,“不对,是我们。”她轻笑。
闻漠北淡扯着嘴角,嗯了一声,“会的。”紧接着问:“那拿了第一,会有什么奖励?”
钟寒烟嗯了一声,尾调疑问式的上扬,“什么?”
“我说,”他拖着音,语速很慢,“极光拿了第一,你准备给我什么奖励?”闻漠北音调很轻,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钟寒烟淡笑,出于鼓励,心意满满的说:“你想要什么奖励?只要我有,就可以给你。”
“那可不可以预支?”
闻漠北笑的邪祟,目光直白盯着人,直叫人往里陷。
钟寒烟掀起眼皮向上盯着人,再次疑问的嗯了一声,音色刚落,下巴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捏住,抬起,紧接着嘴角就覆上一片柔软。
短短接触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就已经又被放开。
那清淡的薄荷清香,从近在鼻尖,又再次飘远。
钟寒烟手背捂上嘴,脸色淡漠着不是晕红,而是白。对面立着刚刚退了一步远距离的男人。他淡笑不语,眸色深的像是一片浩瀚。钟寒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被人扯着手腕,跌进了一片温热。她心跳加速的全身绷紧,两手心捧在胸口间紧紧攒着的,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闻漠北的衣襟。
片刻,淡淡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等我给你拿冠军奖杯。”
第42章 逐蝶 她有接吻后遗症
闻漠北早就想做这件事了。
虽然有点唐突。
但是忍不住。
又不想辜负那群小子的特意安排。
该要倒时差的, 但是钟寒烟进了房间洗了个澡之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似乎一时半会儿的睡不着。
想的有点多。
想的不是刚刚。
而是前几日同Kiven哥见面, 同她讲的一些话。
钟寒烟记得当时她一直在听, 但是Kiven说的断断续续,她听不太懂。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说这么多, 并且毫无头绪。
唯一听明白了的,也感兴趣的, 就是他说到自己在法国的日子。说他为什么会进Mot,然后又为什么做了这行,但是就是没说他为什么不声不响的走。
她唯一想知道的,他从来都是含糊其辞。
钟寒烟那天晚上也是睡得很晚,左右的想。想这么些年过去,她对Kiven的感情走到最后, 以至于她自己也说不清。
亲情?
友情?
或许也真的是爱情。
毕竟年少懵懂的冲动, 谁又能说不够真心呢?
-
钟寒烟一早起来推开门的时候, 从门框上给镇掉下来一张便签纸:
[今天我们是自由训练, 都在赛场。知道你很累就没打扰你休息,酒店安保森严, 放心睡, 睡醒了想过来的话, 找住在703的廖师傅, 我给他发了位置,他会给你一张工作人员的证件,然后开车带你来赛场。]
落款是一个北字。
为什么不发手机上呢?
这么洋洋洒洒的一段字,贴在门上, 总能让人觉得幼稚。
还北。
这么幼稚。
闻漠北的智商仿佛一下降了好几个档次。
钟寒烟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怎么会蹦出来这么一些字眼来形容一个人。然后紧接着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她不自然的嗯着清了清嗓子。脸色微红。
接着开始一边打电话联系廖师傅,一边沿着走廊往前走。
阳光透过窗照到身上十分舒服,随着步伐一明一暗,别有一番轻快。透过窗还能看到不远处的海,临海的城市有着别样的感觉,扑扑的海风刮在脸上将钟寒烟的头发揉乱成一团,几缕飘在眼睑周边,令她睡眼惺忪的眯了眯眼。
这个时候她方才想起来看了看时间,竟是下午的三点钟。
钟寒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就睡了两三个小时,还是已经是第二天。
出去酒店大门,可能是自己穿着赛车职业装束,还挂着工作证的原因,远远近近的,都有不少过往的目光投过来。这家酒店,也就住了极光俱乐部,又带着工作证,猜也能猜到身份。钟寒烟鲜少被这么多人一起关注,感觉有点不自在,脚步不自觉的开始加快。
直到坐上了房车。
“钟姑娘,闻队长可真是体贴,特意叮嘱不要大家去喊你。”廖师傅拉开驾驶车门坐进去,随口般那么一说。接着发动车子,吆喝了一声,“走了!”
钟寒烟眨了眨眼,没吭声,心头却是一痒。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让她不自在的将目光放到了车窗之外。
比赛场地距离酒店不算近,地方有点偏,甚至称不上是市中心。但是此刻却是围满了人。
钟寒烟是挤着进去的,如果不是工作人员比赛的候场区是进不去的。这也是围了那么多人的原因。只有正式开放比赛了,他们才能以观众的身份入席观看。
钟寒烟跟着人七拐八拐的进了场地,入耳的全是嗡嗡嗡赛车发动机的声音。然后在看到一个人背影的时候顿住脚步,没再上前。
她不想上前。
突然就后悔为什么要过来这里。好好的待在酒店不好吗?
虽然想着没什么没什么,可此刻一见到人,内心还是有点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慌。小时候能大胆到直接表白,哪怕就在没几个月之前,她都还能淡定的看待小男生同小女生接吻。
怎么放到自己身上,就不行了呢?
不就是......被亲了一下吗?
你可是钟寒烟啊?
她深呼吸了一下,强迫自己往前走。
闻漠北正两手抄兜盯训练,没注意到这边。导致他转身往后看的,是钟寒烟身边步履匆匆的过去一个人,“闻队长,闻队长、”的不停在喊,似乎是有急事。
等闻漠北转过身的时候,就只看到了钟寒烟一个转身往旁边赛道走的一个背影。他一边应着来人问:“怎么了?什么事?”目光不断的往钟寒烟方向瞟,在眼看她貌似慌不择路的真的要进去危险赛道的时候,连忙同来人丢下一句“你先等等”,就大跨步的连忙赶了过去。
钟寒烟胳膊从后边被扯了一下,她条件反射的转身撑开,然后在看到是闻漠北的那一刻想转身往回走却是被人挡了,“你跑什么?”
闻漠北语调中带笑。微低着头,宛如耳语。
“没跑,”钟寒烟口是心非,“我为什么要跑。”
闻漠北依旧嘴角挂着笑,没戳穿她,嗯的清了清嗓子,反手将装在侧身裤兜里的瓶装矿泉水掏了出来,送到了冉月的眼皮底下,“天太热,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钟寒烟想到他刚刚的调笑,赌气似的一把夺过,拧开盖子就猛灌了几口。
紧接着耳边就再次响起一道声音,带着笑:“这水,我刚喝了两口。”
钟寒烟嘴里含的水还没完全下肚,紧接着就咳咳咳的被呛到了。她微弓着身,咳的有点厉害。
闻漠北一手抄兜,一手抬起,稍顿了下,最后还是落在了眼皮底下佝起的背上,一下一下,轻轻的帮人往下顺。
顺了没两下,刚刚有事情喊闻漠北的男人就跟了上来,“闻队长,是这样的,赛道这边规划整体做了一些改动,很小很小,几乎不影响什么。不过鉴于你们是参赛方,有知情权,你需要过来先看一下,然后告知你们的队员。”
闻漠北微侧着身,垂眸听着,此刻钟寒烟已经从他的手掌下面脱开了身。
闻漠北收回手,接着淡淡的冲人说:“行,我跟你过去看看。”接着又转过脸看了眼钟寒烟,她拧上水瓶盖子,转身正准备将矿泉水要放到旁边栏杆围挡的石台面上,就被闻漠北喊住了,“烟烟,别放那里,来给我。”
然后还没等钟寒烟动作,他就长臂一伸直接将水拿到了手中,接着反手再次别进了侧面的裤兜里。他的侧边口袋是真的大。一瓶水放进去,依旧松松散散的样子。
跟着人临走之前还不忘转身看过钟寒烟,眼神示意的往刚刚她去的方向偏了偏,叮嘱了句,声音稍稍放大:“再往里去,就是赛道,虽然有围挡,但是我还是不放心,你别过去那边,”说着他冲不远处自己过来的方向指了指,“那边是休息区,有遮阳伞,有饮料,有椅子什么的。别乱跑,乖乖坐那等着我回来。”
说完就跟人走了。
留下钟寒烟盯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看了好长时间。
虽然想着她干嘛要那么听话,可钟寒烟还是挪着脚步走到了休息区,拿了一瓶矿泉水。新的。
闻漠北回来的时候,她正小口小口的抿着喝,看上去很乖。
连夏日的阳光打过来,似乎都变得温柔了。
“我们今天是训练赛,明天是跑赛道,”闻漠北目光向前,却是倾身坐到了钟寒烟的旁边,“正式比赛,就是后天了。”
闻漠北个子高大,倾身坐下来,薄荷般清冽的味道扑了钟寒烟一脸,就连光线,都让他阴了半边。
钟寒烟莫名的有股压迫感。
她向旁边挪了挪。斜过目光将人看了一眼。
闻漠北没看过去,目光似乎收的紧紧的。也不知道察没察觉的到,甚至勾起嘴角依旧笑着,都不知道是在笑远处的赛车抛了锚,还是在笑别的。
姜橙穿着一件大汗衫,缓步从赛道旁侧的安全道往这边来,手上挂着比赛服,很厚。他比旁人爱出汗,看上去一刻都不想多穿。练了几圈下来,趁着休息的空就脱了下来。
“队长,扔过来一瓶水,”他没往这边多走,而是捡了个距离闻漠北他们较远,距离赛道较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偏头冲闻漠北钟寒烟笑着,“我就不过去打扰你们培养感情了。”
话说的口无遮拦。
钟寒烟闷声喝了一口水,看不出情绪。闻漠北随即从旁边捞过一瓶,丢过去的力道不轻,姜橙堪堪接住。
“操!你想砸死我!”姜橙嗷嗷叫,瘪了瘪嘴。
闻漠北没搭理人。倒是转脸问起了钟寒烟:“晚上想吃点什么?”
钟寒烟知道是在问她,斜过眼将人看了一眼,刚巧撞上闻漠北盯着人的目光,因为挨得近,看的也清,瞳孔里她的倒影都能看见,她连忙将目光移开,看着前面。随口接了一句:“吃什么都行。”
“嗯。”闻漠北竟还应了,接着清了清嗓子,灌了一口水。
-
闻漠北虽然问了人吃什么,但是当天就因为比赛安排的事情被赛区组委会喊去忙到了很晚,根本没吃成。
倒是第二天的晚饭他们是聚在一起吃的,是所有的人聚在一起吃,吃的法式拼盘,没在居住的酒店点餐,而是去了附近的餐厅。
餐厅生意很火,味道比较符合吃惯了中餐的他们。
“那酒店早餐太难吃了,以后吃饭我们就在这里吃,哪儿也不去。”董川辉开始点评,说完不忘冲对面坐着的程石抬了抬下巴问:“那个,程老师,没意见吧?”
程石笑笑,“我都行。”
“卧槽,你掐指头算算你还能吃几顿饭?”姜橙嗤的笑出了声。
“什么意思我吃几顿饭?我他妈不活的好好的么!”会不会说句话,董川辉嗤之以鼻。
“你理解能力堪忧啊!”
“是你表达有问题好吧!”
两人还没完没了了。
“行了!”闻漠北听不下去,“吃饭!”
钟寒烟放进嘴里一口锅贴肉片,外加了一片生菜,填进嘴里,咬了两下,嗯,的确味道不错。在国外能将肉片做的这么地道,冒着一股中餐味儿的饭店,应该很难找吧。
钟寒烟从不否认自己喜欢吃肉。
尤其喜欢程石做的小牛排。怎么吃都吃不厌。
“今天吃完饭就到此为止,不会安排其他活动,大家回去都早点睡,”闻漠北接着刚刚的话往下说,刚说了一半,接着进来一通电话,他放下餐具去拿手机,划开界面起身出去门口开始接电话。
电话讲个没完没了,说到最后他勉强抽出来一点时间同店里正在吃的大家伙打了个招呼,就消失没了影儿。
做为队长,这个节骨眼,肯定忙。
钟寒烟顿下,看了眼闻漠北已经有点零碎的餐盘。
饭都还没吃一半。
然后直到他们将饭吃完,回到酒店,都没见到闻漠北的人。
队长果真没那么好当。
钟寒烟想起来刚到尼斯的那天晚上,他淡淡的耳语犹如回放,莫名耳根一热。
第二天依旧没在酒店见到闻漠北,他似乎就压根没有回来。
钟寒烟因为第一天倒时差,睡得时间久,早早的就醒了睡不着,出门的时候,董川辉正立在闻漠北的房间门口敲门。
但是没人应。
看到钟寒烟出来,连忙问:“钟姑娘,闻队长联系你没有?”神色有点焦急,没等钟寒烟开口便接着又说:“我打他电话也没人接,程老师一早去了赛场,也没见到人。”他微微蹙眉,看上去焦急却又无奈。
“他没联系我,”钟寒烟实话实说,似乎也觉察出了点不对劲儿,“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携眷而来的熟悉感,让她心头一慌。
“不会不会。”董川辉喃喃的说,听上去像是自我安慰,“估计电话被他放一边了没听到,我们去赛场。”
“好。”
赛场转了一圈,两人依旧没找到人,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正式预赛开始的时间。
董川辉焦头烂额的像个没头绪的猫,将赛场的工作区域挨个儿的进。
钟寒烟抬头瞄了一眼头顶的区域指路牌,拐弯去了同他相反的方向。
第43章 风季 她没有心
他们最终也没找到闻漠北, 到最后是闻漠北主动联系的大家。
钟寒烟见到人的时候,是在赛车检测中心,里面赛车发动机的声音嗡嗡嗡的很吵, 闻漠北一脸倦容, 仿若整晚没睡。强打着精神。
看到门口寻来的钟寒烟和董川辉,主动拖着步子去靠近。
而此刻钟寒烟手机恰巧在衣兜里震动个不停,她想着可能会是其他队员关心这边情况, 就摸出手机转身出去,接起了电话。
因为在里面她根本听不清。
闻漠北斜过目光看了一眼转身出门的钟寒烟, 接着站定在了董川辉的面前。
“橙子赛车出了点小毛病,”他先开的口,声音透着一丝沙哑和难以掩饰的疲累,话语间故作的轻松,“不过没事,已经做了应急检修, 等下排位赛换我来开那辆车, 权当磨合了。”
“他们同意吗?”董川辉冲里面组委会的检测人员抬了抬下巴。
“都说是小问题, 自然是同意了, 目前在他们的质检合格范畴之内,没事。”闻漠北没说他签了事故约。
可弃赛, 又是触犯规则。
这可是大家努力很久, 盼了很久的比赛。
姜橙是主力, 只能他来开。
董川辉鲜少的没再说话,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闻漠北瞒着些话没说?
原本找人就消耗了不少的精力,他直接捞了捞裤脚靠墙蹲在了旁边。目光盯着眼前的另一面墙,来了个深喘。
“没事, ”闻漠北兀自扯了一个牵强的笑,“有我呢。”
董川辉依旧没吭声。
赛车出了问题,铁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出发前都还好好的。
他们那么谨慎。
可他们还知道,即使追责,也必不是现在。
闻漠北顺着董川辉蹲着的入口处往外看,却是没看到人。抬脚往外走,刚巧迎面姜橙跑着过来了,嗷嗷叫着:“哎呀队长,你可把我们给着急坏了,出什么事儿了?马上排位赛,再不过去,那边指示灯都要亮了。”
“你从那边过来的时候,见烟烟了吗?”
姜橙被问的愣了下,方才缓过来神,“见了呀,”说着手往身后来路的拐弯处指了指,“接着电话往那边休息区去了。”
闻漠北哦了一声,便没再多问。
抬起手腕垂眸看了眼时间,接着扭头看了眼董川辉,此刻他人已经立在了那里,“走!”闻漠北转身,几步便在钟寒烟所去道路相反的拐弯处隐没。
那里,是主赛场。
-
全球赛车一级方程式锦标赛单单开幕式就博足了人的眼球。
围绕赛场堆成一排的烟花,还有比赛中心场区的擎天五彩音乐喷泉,成为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
来自世界各地的比赛赞助商,将产品在超大液晶显示屏上轮流播放,甚至赛道围栏贴的巨大横幅,甚至休息场区拉的超长横幅条,或明或暗的,将广告打的满天飞。
跑车品牌,体育用品,车载用品,官方饮品,衍生潮牌,等等等等,五花八门。争相蚕食这庞大的流量。
排位赛即将开始,来自世界各地的车队及车手已经就位,比赛持续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围绕赛道十二圈。按照成绩优劣来排名。
极光向FIA提交申请,95号赛车手同97号赛车手交换赛车。
95号是姜橙,97号是闻漠北。
已获批准。
比赛起跑线一溜烟的赛车排成了一排,整装待发。
闻漠北右手摸向头盔的左侧耳边,紧了紧安全环。准备开始暖圈。
车子都已经发动。
闻漠北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后背衣服上贴着一个大大的数字97。眼看着不远处一盏一盏的灯开始亮起,像白昼突然亮起的启明灯。盏盏,都不能错过。车子发动机嗡嗡嗡的声音不算小,他带着厚重的头盔,甚至里面还有一层护镜。
最后一盏灯亮起,闻漠北也是赛前的最后一眼,将目光轻扫了一遍观众席。
随即收回目光。没做任何停留。
五盏灯同时熄灭。
而闻漠北在出发的前一秒车子自动熄了火。
车位被规则顺排到了最后。
观众席位上一角处传来一阵遗憾又担忧的轻哎。
那里坐着极光的粉丝团。拉着横幅。
赛道解说员已经就位。
国内网络平台实时赛况直播已开启,弹幕此刻也已经刷的起飞:
[卧槽!极光怎么回事?]
[不知道赛前临时换车是大忌吗???]
[赛车圈几年来最大之迷惑行为]
[国际比赛,这么任性的吗,赛前功课都怎么做的]
[期待了一年的比赛了,就这?]
[闻漠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
解说员A:“虽然97号出发前一秒赛车意外熄了火,但是就目前的暖胎情况来看,整体还是不错的。”
解说员B:“对对对,整体驾驶技巧方面也看的出来娴熟的很,看的出来,只是个小小的意外。大家也不必这么——”说着干笑了两声,像是替车手在打圆场。
闻漠北手心泛了点黏腻。
望向前面的目光如炬。
“漠北怎么开的姜橙的车,搞什么呢?”程石坐在赛场专属极光的后勤区域,盯着面前实时直播的超大液晶屏,稍稍偏头问缓步走过来这边的董川辉。
“你把技术部所有工作人员的名单给我调出来,包括内勤。”董川辉坐下,却是话不对题。“还有他们的入职资料。”
“赛车出了什么问题?”依照程石入行多年的洞察力,他很快瞄准了症结。
董川辉依旧没搭他的话。
“比赛完我整理整理,发给你。”程石也没多问。
“程石哥,”董川辉干巴巴的扯出一点笑,稀疏的头发今天被他梳的明亮亮的,贴着头皮,偏过脸问了他一个与比赛毫不相干的问题,“程阳跟队长没能在一起,你觉得问题在谁?”
谁都知道,程石在极光,是个稍显尴尬的存在。
但是从没人提。
如果不是这件事。
董川辉发誓,他也永远不会提这个令人敏感的隐晦。
还是对着当事人。程阳的亲哥哥。
众人皆知,他们两兄妹,没父没母,相依为命。
而,长兄如父。
钟寒烟刚出现在闻漠北身边没多久,走了两年之多的程阳就回了国。
大家的眼睛,都是澄澈清亮的。
“你恨队长吗?”没等到程石开口,董川辉问题又抛出了一个。
程石喉间像是梗着什么,先是清了清嗓子,接着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不算年轻的脸上泛起了褶。
“我要是给你说,我没有丝毫的介怀,怕是打死你也不会信。我自己首先都不会信。”
“程阳最好的青春里,都是他。你说?”他将问题抛给董川辉,但是也并没有想他回答,“程阳要强,当年那是喜欢的不得了了才会去追。她不算是那种事事都会主动的女孩子,我了解她。”
“但是恨也称不上,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就算是她的哥哥,也不能左右。”
“他们性格合不来,分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我......肯定是希望她好了。”
“我这次喊她回来,目的也不单单是想她留住什么。只是想她有这么一个机会,不至于以后遗憾。”
“她现在生活也挺好的,我们前天刚通了电话,说有个男孩子在追她,她可能要真的开始新的感情了。”说到这里程石笑了笑,“小丫头还说,被人追的感觉真好,呵呵呵——”
程石话变得很多。
追人可太辛苦了。
但,程阳电话里,最后的这句话,程石没说。
他的妹妹,原本就应该一直这么高傲着。
董川辉嘴角浅笑,抬眼瞄了一眼大屏幕,赛场暖胎圈已经跑到了最后一轮。接下来,就是正式赛。
接着他腾的一下起身,往赛场前面不远处的车辆护理站走。仿若刚刚的话,也不过就只是听听。
走了两步,顿下脚,接着转身冲身后依旧坐在那里,盯着大屏幕看,却又像是没盯着看的程石吆喝了一声:“嘿,走了哥们儿,等下赛车过来可能会需要换轮胎了,没你这师傅在旁边盯着,那群小崽子我可真是不放心。”
程石闻言先是低头沉笑了声,接着偏过脸看了眼人,随即起身跟了上去。
正式起跑,是在十五分钟之后。
闻漠北车子在刚刚突然熄火了那么一下之后,暂时还没出现别的状况。这是件好事。
五盏灯一盏一盏的逐个亮起,然后紧接着全部熄灭。
一排赛车出发驶出,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闪电。
人头攒动的入场口,从里面跑着出来一个小小的身板,指尖摁着手中握着的手机屏,泛了白,仿佛要生生的抠进那手机里面一样。
场中观众台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和赛场嗡嗡嗡的赛车发动机声,遮盖不了一遍一遍,回荡在她耳边的,刚刚的通话:
[烟烟,不要恨妈妈,妈妈都是为你好。]
[当年的Kiven,今天的闻漠北。]
[他们不是好人,他们接近你,不是好人。]
[所以,我帮你赶走了Kiven,今天的闻漠北,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烟烟,不要找男朋友,真的。]
[你有妈妈就够了。他们不是好人。]
[我倾尽全力找人动了闻漠北车子,呵呵,我帮你。]
......
钟寒烟听着,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苦苦寻求的当年的真相,被自己亲爱的妈妈一天这么轻易的给说了出来,以这种方式,她崩溃的想哭。
但是她也听出来了一点不正常,杨琴疯了,她之前只是觉得她不正常,但是此刻钟寒烟隐约觉察出来了什么。
就在刚刚,杨琴挂了电话,钟寒烟抖着手,连忙拨通了另外一通电话,什么真相,此刻似乎已不怎么重要。电话嘟的响起,对面穿过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钟寒烟颤着音,“外公,”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不会去打扰一个她最亲近的老人,“我妈妈好像疯了,她可能需要一位心理医生,”说到这里,钟寒烟依旧觉得不对,“不不,您找人先看着她吧,我怕她会出什么事。”
钟寒烟的外公杨直为,是一位年过七十的老人,沧桑的声音,先是咳嗽了几声:“是烟烟啊,你都知道啦!”
你都知道啦!
都知道啦!
知道什么?
钟寒烟脑中像是闪过一道晴天霹雳。
杨直为的一句话,信息量巨大,似乎他并不意外。
“她十多年了,哎——爱错了人,能怎么办呢?委屈了你,也委屈了她自己。她有心理医生的,没事,你先别慌,我等下给李医生打个电话。外公知道这么些年,你委屈,但是,你妈妈她......爱你也是真的。被你爸爸逼疯,也是真的。姑娘,你大了,所以给你说这些,你想开点。你妈妈执拗,掉了坑,也不愿往外爬。你——尽量在跟前先顺着她,不要刺激她,她真的会做傻事,知道吗?”
知道吗?
钟寒烟鼻头酸涩的很,心间上仿佛放了一把千斤重的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
为什么会是这样,断了通话,她足足愣在那里,半个小时。
小时候妈妈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外婆外公时常出现安慰自己。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爸妈,不该生下她。
而如今,她依旧这么觉得。
将她拉回现实是一声尖锐的烟花放响的声音,钟寒烟这才想起刚刚电话里,杨琴似乎说了什么“帮她动了闻漠北的车子”
动了车子???
动了车子!!!
钟寒烟是一路小跑着从休息去到赛场的,赛道上一辆一辆的赛车呼啸而过,她看不清那辆坐着闻漠北。
她着急的想哭。
手指握着手机,抬头看过远处跟拍赛场情况的大屏幕就绕着赛道周边开始跑,边跑边喊,她不懂什么规则,但她只想闻漠北此刻好好的停下,好好的立在赛道外边,离开的那辆赛车远远的。
周边的声音太过嘈杂,她的呼喊很快被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冲散。
风驰电掣的赛道,闪过一个身影,97号大大的印在他的背后,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下。
瞬间便又消失在她的眼前。
她无助到豆大的泪滴往下掉,想着去找极光的休场区,但是越是着急越是出错,她根本就已经追着车子迷了方向。哪里知道哪儿是哪儿。
赛场的解说员用着她听的不甚明白的语言说着一串的字母,每一个字母她听着都不像是好事。
她盯着大屏幕赛道里的赛车,一圈,两圈,接着眼看着一辆偏离了赛道,往一边开去——
观众席不少人也已经站了起来,赛车速度快的惊人,她同其他人一样,是亲眼看着事故一点一点朝着不可预期发生的。
观众席下面已经跑过一行人去赛道那里,钟寒烟腿发着软,毫不犹豫的跟上。
别人问她是做什么的,她不理,就只是跟着那群人,穿着白色的大褂,一看就是处理意外事故的。
不会错。
赛道广播一遍一遍重复着一个名字,纵然说的英文,她也听出来了闻漠北三个字。
钟寒烟大脑一片空白,周边都仿若寂静的全然不存在,两只脚就只是跟着前面的穿白色衣服的人走,走到腿脚发麻,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人流,她终于看到了一辆倾覆的赛车,旁边穿着赛车服的男人勾着身子抱着腿。
他起初没动,钟寒烟觉得自己呼吸都没了。
直到人员上去的时候,躺着的闻漠北方才翻转了身,透着一层头盔的保护罩,他像是冲过来医护人员笑了笑,淡淡说了句什么,瞬间让钟寒烟捂住了嘴。
此时极光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到达,钟寒烟迈着步子刚要上前,手中的手机又是震动起来,她淡瞟了眼来电显示,原本想要忽略,但是在看到那一串熟悉的号码时,毫不犹豫的退身出了人潮,接起了电话。
刚刚的叮嘱犹在耳边:不要刺激她,她真的会做傻事。
闻漠北腿上鲜血染透了衣服,甚至草地,原本在看到钟寒烟过来的时候,双目是闪着光的,但瞬间便又暗了下去。
她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像是只是淡定的过来看看,而已。
第44章 风季 她说她从未爱过他
满心憧憬开始, 黯然惨淡收场。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闻漠北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网上被骂成了狗,他竟是一句话都没反驳。
一、句、都、没、有。
出事的那天围上来的人很多, 跑完赛道的姜橙, 大喊大叫,跺着脚,像个疯子。
......
董川辉背靠着身后的椅背, 两只胳膊搭在两旁的扶手上随意往下耷拉着,盯着对面松散坐着的人不放。
办公桌上凌乱的铺满了照片, 照片上都是同样的两个人,女的穿着白色休闲运动装,男的身量高大,是他们连日来的调查对象。
Kiven。
照片上是他们进咖啡店,交谈,喝咖啡, 到最后告别的整个过程。
全是正面照, 很清晰。
桌角的最右边临窗的位置, 放着另一张照片, 虽然是同样的两个人,但是衣服不一样, 显然不是一次拍的。这张照片上女孩儿穿着黄裙子, 被男人护在怀里, 下着雨, 雾蒙蒙的一片,女孩儿背对着。
两人再熟悉不过。
一看就是,关系亲密。
这张照片。
单单闻漠北,就看了不止一遍。
但他从没想过董川辉的那句玩笑会成真。
“你早就知道了, 是么?”办公桌后面坐着的闻漠北穿着白衬衫,松松散散的解了两颗扣,露出一截劲瘦的锁骨。迎着窗台太阳光撒过来的侧脸,临近眼角地方,清晰入眼的是一块指甲长短的血口。很深,鲜艳的很。尤其趁着他那冷白的肤色,那点红便愈发的妖冶。嗜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魔。
声音微哑透着压抑。
“不是,”董川辉实话实说,“后来这些照片是我们比赛回来途中,有人发给我的。”
“谁发给你的?”闻漠北声音凛冽发冷,咬出的每个字都能令人心头一颤。
“不知道。”
“……”
空气骤然凝聚,董川辉有股错觉的一瞬,就觉得面前坐着的男人,似乎此刻对谁都充满了怀疑,看过自己的目光都透着薄凉,目光都泛着殷红,他慌的立马又说:“是真的匿名,这是发来的原件。”说完他索性划开手机屏幕,顺着桌面推滑到了他的面前。
对面坐着男人看过来的目光稍缓,并没真的去看手机,转而问:“那你比赛前,激动着要给我说的事情是什么?”
“哦,”董川辉先应了一声,稍稍欠了欠身,换了个姿势,“那个啊,”说着深出一口气,“跟眼前这个来比,不值一提。”
“什么事?”但是闻漠北并没有打算放过。
“就,”董川辉顿了顿,啧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桌面上照片里的男人,“我查到了他的中文名字。”
闻漠北蹙眉:“叫什么?”
“陈漠围。”
“陈、漠、围。”
“有点巧。”
“跟你名字重了一个字。”
“不过他几乎从没用过,他用惯了英文名。”
“了胜于无而已。”
“不过,你看这张照片的侧脸,”董川辉说着推了一张清晰的,到闻漠北跟前,“看着跟你还竟有几分像。说不定你俩前世是亲戚。”为了调节氛围,他特意将话说的俏皮了些。说完自认为可笑的,董川辉还独自笑了两声。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闻漠北这样的反应,他是第一次见。
闻漠北:“……”
可他不知道在闻漠北听到那个名字的第一刻,心就被给了重重的一拳。
陈、漠、围、
看着跟你侧脸有几分像。
闻漠北瞳孔彻底鲜红一片,仿佛能殷出血似的,比刚刚更甚。
陈、漠、围?
漠、围?
?
-“你叫……陈漠北?”
-“我不姓陈,我姓闻,闻漠北。”
-“漠北,名字真好听。”
漠北哥哥,她盯着自己,痴迷笑的像个小傻瓜。
“你的清晨鸣钟起,我的美梦方少时。”
Kiven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
她入职申请表上随手的一个签名。
陈漠围。
她车子里宝贝又金贵,底部刻着字母“K”的小黄马......
闻漠北像是突然被什么遏制住了咽喉,呼吸都不能够。
迷妹?
呵!
“你很像一个人。”
“谁?”
“不告诉你。”
记忆零零碎碎的不断拼接,他每呼吸一口,心都是颤的。
话都不能够说出口。
她骗人,怎么可以骗的这么冠冕堂皇。
骗的他,毫无招架之力。
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闻漠北偏过脸看外边刺眼的太阳光,可能看的时间过长,眼前蒙蒙一片五颜六色,两眼发昏。
薄唇轻启,凤眸微眯,妖冶的朱砂红痕,像一道扯开永不会愈合的口子,涂开,奢靡。时时提醒着,他的愚蠢。
......
“你觉得,技术部那边,都没什么问题是吗?”
半晌,他问了一句话。
声音也是凉的,淡淡的,风一吹就散。
董川辉从未见过这样的闻漠北。哪怕当年程阳远走别国,伤的,都没这么深。
董川辉盯着桌上的照片,一问一回,“倒也不是完全没疑点,有两人我已经辞退打发走了。冤枉与否,我也没心思去查,凡是可疑,我都让走了。冤就冤去。他妈的,不行全撵走。不信这个邪。”他说着鼻息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说话间视线再次落在了桌上的照片,“钟姑娘......那天从赛场离开,除了给你发了短信,告了别,又联系你了没?”
“她——”
“你有查到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吗?”闻漠北目光突然凌厉的转过来。像是突然就想到了这里。
“Kiven上高中,高中时期就在钟姑娘家里寄宿,他们、早就认识。青梅,竹马、”
嗤的一声,闻漠北扯着嘴角竟是笑了。
青梅、竹马。
多么讽刺。
“你从哪儿查到的?”
“平城高中那一届——还有——”
“行了。”闻漠北却是又直接打断,将桌上照片用黏腻着湿腻的手掌心直接归拢,然后一挥,尽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到此为止!”
他什么都不再想知道。
他欣赏Kiven,能力,才华。
可查来查去,墙角没挖成,人家,反倒是,插了自己一刀。
呵!
还是借刀。
插在了心窝上。
-
钟寒烟到家的那天,很狼狈。
这个家从来都是空荡荡的,没这么多人过。第一次这么多人,却是因为杨琴发了疯。
她发了疯。
发了疯。
甚至连钟亮都回来了,她的好爸爸呢。
应该说是,罪魁祸首吧。
钟寒烟看过去的眼神都是淡漠的,钟亮清了清嗓子,偏过了头。
“你回来做什么?”钟寒烟到底是没沉住气,两步走到他的跟前,“亲眼看她去死吗?”
“烟烟,”拉他的,是她的外公杨直为,“乖。”
“您拉我做什么?”钟寒烟声音很大,“难道该死的不是他吗?”
“他们,早就离婚了的。”
“......”
该来的,终究要来,想瞒也瞒不住。
“那时候你太小,原本就受了不少的委屈,所以就一直瞒着你。现在你也大了,该知道了。钟亮他,早就另有家室了。执迷不悟的,是你妈。”
“......”
任旁边再过喧嚣,钟寒烟耳根都冷清的像是秋风过境一样。
单薄的身子,仿佛经不住风吹,一下就能吹倒。长长的头发及腰,凌乱的几根挂在耳后,贴着脸颊。
黏在她下颌处的湿腻上。
“离婚怎么了?”
“离婚了他就能摆脱的一干二净吗?”
“姥爷,您老了糊涂了,但我不是个傻子!”
钟寒烟冲上去揪住钟亮的衣领,歇斯底里:
“你配结婚吗?”
“你也配是个人?”
“你算是个人吗?”
“你在我眼里就他妈是一条狗!”
“不,你连狗都不如!”
“烟烟!”
杨直为声音苍老,一只枯瘦如柴的手上去拉了拉她。
“乖。”
“你该懂事了。”
旁边不少邻居冲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声音颇近的落入了钟寒烟的耳中:
“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是糟心。”
“可不是,都十七八了。她妈病成这样都不知道。”
“经常逃学,也是操不完的心。”
“杨琴也是命苦。”
“哎,可不是、”
“不过没事,她家有钱的。”
“有钱又能怎样,孩子不成器。”
“......”
“......”
钟寒烟木然的像是一面雕塑。
风都静止了。
......
来来往往医护人员拿着镇静针,长长的管子,装着冷冰冰的液体,蓝色的,淡淡的,针很长。
往屋里走。
屋里那个发疯的女人,叫的很大声。
钟寒烟一阵耳鸣到头要炸裂。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
世界,也终于清净了。
-
生活一旦揭开的是哭脸面纱,仿若想让它再笑起来,就很难。
钟寒烟以为自己长大了,终于可以不受钳制,从那一滩凌乱泥泞中脱身而逃的时候,从没想过这一切竟是早已布好的沟壑,每踏一步,只会陷的更深,逃无可逃。
之前她小,可以叫,可以吵,可以闹,可以肆意而为。
可是现在她大了啊,大家都觉得她应该懂事了,甚至,最疼爱她的外公,也这么认为。
不该再胡闹,需要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应担起这一切。
甚至自己,也开始妥协。
如果不是她的肆意,但凡她这些年听话一点,或者杨琴过去喊她的时候离开极光,那杨琴就不会发疯,极光也不会遭遇重创。
她,是不是真的有罪?
如果有人能早点告诉自己这一切该多好,她会早早的认命。
他们以为的为自己好,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要。
天黑了,人散了,门外是一条孤零零的大街。
门口高高挂起,坏掉的那盏灯。风一吹,叮当的响。似乎招摇的在说:看吧,永远都不会有人让我变亮。
钟寒烟孤单的立在门边,身后是富丽堂皇的独栋别墅。里面很安静,杨琴在睡。医生说,按时吃药,别让她受刺激。
心理医生说,杨琴之所以那样做,是对所有出现在自己女儿身边的男性,都有敌视。她在保护女儿。
她潜意识里,不想女儿成为她那样的人。
她是爱她的。不会伤害她。
钟寒烟想说,伤不伤害的,还重要吗?谁叫她是杨琴。
她是杨琴啊。
但她没说出口。
不然,在该懂事的年纪。
又会被说不懂事。
钟寒烟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在外边,立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背影单薄的,仿若风一吹就倒。
在夏秋交替的季节,这个时间段,太冷了。但她又不想回去,于是偏过身子往房子下面伸出的屋檐处挪了挪,像是这样就能暖和一点似的。
虽然依旧遮不住风,挡不了雨。
钟寒烟退着步子,下意识的目光往旁边侧了侧,于是就那样看到了闻漠北。手里被她无意间捏在指尖的一片树叶,转眼便被她下意识指尖的轻轻蜷起而折断。
树叶被风干的厉害,脆生生的,残渣刺手。有点疼。
安静,寂静到可以听见呼吸的夜晚,那响动,被放大了数千万倍。
她不知道闻漠北是什么时候立在那里的,就那样直直的对着她,立在那。他没靠墙,两手抄兜。手臂缠着白纱布,腿部也是。眼尾的红色血口,妖冶憾人。不包扎,不处理,那是会留疤的,钟寒烟想。
可是她现在觉得,自己连想都没立场想。
距离有点远,钟寒烟却是清楚的能感觉到他盯着她看。
“Mot的kiven,你们很熟,对不对?”闻漠北先开的口,声音沉的像是落入浩海深渊的一块落石。
钟寒烟没想过他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让她出乎意料。“认识。”
距离半天前的那场嘶吼过后,她便再没开口说过话。
再次开口,声音都伴着沙哑。
其实,她也从来没打算瞒着,因为是私事,也从没想过去提。
此刻,更是无力追究他怎么知道的这些。
不过想想,极光距离Mot那么近,她与Kiven也见过面。
几不可闻的,远处灰暗灯光下,她听到一声喉间溢出的轻笑。
讽刺的笑。
听着有点刺耳。
“烟烟,你说......这次的事故,你有没有责任?”
紧接着,他终于步入了主题。声音很涣散,像是最后的柔情缱绻。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钟寒烟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有。”
“谁的错?”
“我的。”
一问一答,衔接的刚刚好。
没有一点停顿。
哪怕是一点。
闻漠北都有想过,哪怕,一点。
也好。
可她回答的,甚至有那么点,迫不及待。
谁的错。
我的。
呵。
“这件事,你可不可以,先不追究呢?”
闻漠北嗤笑,这样的话,她怎么还能说的出口?
“那样的心,为什么要长一张,这么美的脸呢?”他想给冠军,原来人从不想要。
哪样的心?
哪样的?
心?
钟寒烟竟是张不开口去问。
睫毛轻颤,她害怕,再开口,会变了音。
闻漠北话不多,转身没入黑暗。
但是他没走。
两相对立。
钟寒烟,盯着他的背。
宽厚的肩背。
他们距离不算远,周边静的出奇。
闻漠北从喉间溢出的声音,像是带着钩子。能够在人耳边,牵扯不散。
“那烟烟你,从开始、到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从开始。
到现在。
你有没有一点。
喜欢过我?
钟寒烟指尖蜷缩,将残留的树叶渣碎更加深的黏进肉里。
要怎么说呢?
一度想要的东西,总会在不合时宜中出现,并错过。
一个,两个。
“……没。”
钟寒烟的声音很轻很小。
却能清晰入耳。
简单一个字,像是一把利剑,绞在心尖。
血肉一片。
远处立着的人,再没了声音。
久到,如果你不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宽阔的脊背,会以为,人已经走了。
半晌,那身型晃了晃,似是抬腿走的瞬间,丢下最后一句话,音调冷冽,裹挟着冰刃:
“这件事,想我放过你,从今往后,那你最好,再不要在我眼前出现。”
第45章 风季 他收回了眸
钟寒烟彻底从闻漠北的生活中消失的那年。
多灾多难。
中国驻旧金山领事馆突发大火, MH370马航飘飞南印度洋后失联,都在这一年。
国内的赛车事业算不上红红火火,但较之以往, 都在稳步发展。
新的俱乐部崛起也时有发生, 注册的C级执照车手也越来越多。
极光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晋车队,一步一步变为前辈。变为范例。
2015年成功在海城举行的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中拿到了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冠军。
之后征程不断。
从国内,到国外。从海城, 到巴黎、马来西亚,辗转世界各地。
张扬的荣耀将各路人马甩在身后, 包括Mot。那个曾在赛车圈叱咤风云、地位不可撼动的Mot。
极光真真切切成为了一道光,壮大的速度,令人望尘莫及。
极光的壮大像一只濒临在发狂边缘的野兽,令人生畏,却又不得不佩服。
极光,又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 彻彻底底成为了赛车圈的一个标签。
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
在这期间, 赛事重要不错, 训练之余,他们还开拓了专属于自己的研发生产线。
专业、技术、人才、设备。和运营商合作。
一个都不放过。
认识闻漠北的都说, 他是第一个, 将赛车事业, 做到极致的一个人。
像他这个人给别人的印象一样, 不可一世。
都以为他会半路翻车,却从没想过,他会真的一步一步踏平拦者,建成一座专属于自己的赛车帝国。
2019年, 中国5G时代来临,中国女排连胜,都是好事情。
出租车里面的广播,播广告,播新闻,播到最后面的此刻,有一条是关于赛车体育赛事的:
“25日,极光赛车俱乐部在日本东京再次创下佳绩,预计月底,全体队员回程。下面是娱乐播报......”
接着广播频道放起了杰伦新发的单曲,《说好不哭》:
[......]
[后来的生活]
[我都是听别人说]
[......]
“师傅,前面的中心医院停车。”音乐声音过大,并没有在女乘客的话语下隐没。
出租司机适当调低了下音量,问了句:“什么?”
钟寒烟拉了拉手边的袋子,重复了一遍:“前面的中心医院,师傅麻烦停下车。”
“哦,好好好。”司机应了声转脸看了眼身后的人,“姑娘,你这刚下飞机,拖着那么多行李不先回趟家吗?”
“不了,我有急事。”
“行。”
国外五年的时间,钟寒烟没想过会再回来。
即使回来,也没想过,回的是海城,而不是平城。
一个家喻户晓,却于她陌生的城市。
十月份,已经入秋的季节,天有点冷。她有点畏寒,已经穿了厚厚的外套。
下车刚拉着行李箱站定在海城中心医院的门口,仰头便看到了医院旁边高耸大楼上悬挂着、此刻正播放体育新闻的超大液晶屏。
液晶屏上,一个男赛车手,侧脸颊贴着一面耀眼的红色国旗标签,手举过头顶,慢跑着冲看台上欢呼的粉丝打招呼。
一整面液晶屏,他的半张侧脸占了三分之一,清晰到毛孔。
再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这个人,就连钟寒烟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视野这么近。
却陌生、又遥远。
“你好,是钟小姐吗?”
一个声音拽回了她的目光,钟寒烟回神落在了一位从医院里走出来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身上,“对,您是王叔吧,不好意思啊,飞机晚点,我有点迟了。”钟寒烟说着半拉半提着行李箱连忙往台阶上走。
“没事,不算迟到,廖教授这会儿刚好有个手术,你可以进来稍等一会儿,你妈妈的病情我都给他说了,他也了解了不少。你放心,他虽然拿手术刀,但是也是国内精神科数一数二的专家。”被喊王叔叔的中年男人帮忙拉过钟寒烟的行李箱,边走边说。
“真是麻烦你了王叔。”钟寒烟很有礼貌。
“应该的,你外公外婆,当年可是我们一家的恩人。说这个就太见外了。”被喊王叔的医生叫王省,杨家在他甚至很多人看来,在平城都算排得上号的,杨直为,他面前钟姑娘的外公,年轻时候也算是叱咤商界的人物。只是到了末年,力不从心。可总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脉和地位,还是有的。
而杨直为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钟寒烟的母亲,杨琴。
杨琴当年的病情加重之后,杨直为送钟寒烟和他的那个女儿,出了国。
医生说,病人换个环境,慢慢放松下心情,会好点。
于是,钟寒烟那年走了,连年都没过。
“听杨老先生说,你跟你妈妈这几年都在新加坡,怎么没见你跟你妈妈一块儿回来?”王省同钟寒烟到了医院的一处休息等候区,他顺手拉过钟寒烟的行李箱,安置到了旁边。
“哦,她今天刚好有个检测,也是好不容易约上的,所以比我会晚来一天。”钟寒烟说着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自己行吗?”
“没事,有人陪着。”
王省连连点头,“那还行。”接着想起了什么又说:“这么看来,你妈妈还挺配合的。”
钟寒烟嗯了一声应着,“从我们一起去了国外,她一直都挺配合的,只是情绪有时候比较敏感。不过的确比之前好多了。”
王省疑惑,“既然情况好转,怎么又想回国内来治疗了?”
钟寒烟游弋了片刻,顿了顿方才说:“我外婆病重,留我外公自己,需要亲人陪伴,刚巧我工作单位新研发的项目,也投向了国内。所以我就借势回来了。”她原本也就是想着忙完这段,过去接他们到海城来。
王省大致了解,“现在国内的条件可也真不比外边差,回来也是对的,总不能一直在国外。”
钟寒烟闻言点了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王省就被一个医生主任喊着有患者,就喊走了。
留钟寒烟自己坐在休憩区等。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下午三点整。外边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能传进耳朵。接着进来一通电话:
[喂!寒烟,到地方了吗?]
[嗯,到了,宋经理,有什么事吗?]
[行,那你今天将个人的事情安排下,刚刚周总约了中禾集团的技术人员和一些领导吃饭,你也过去,这方面你去也合适,我交代了小林,你们一起,都是女孩子,有个相互照应,他们提什么问题了,也好有个应付,将我们的优势说出来,争取合作,一并谈个好价钱。]
[嗯,好,经理。公司分部那里我还没过去,家里安排点事情,明天我是直接去公司吗?那个——]她顿了顿,接着又说:[我明天中午可能家里的事情处理不完,不知道饭局是什么时间?]
[不耽搁,饭局到晚上了。]
[嗯,好。]
挂了电话,钟寒烟紧接着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确定了下明天杨琴具体会到达的时间,这才心稳了下来。只要飞机不晚点,来得及安排。
见到廖医生廖教授是在两个小时之后,钟寒烟刚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就看到王省跟在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老年人身后,两人从不远处的楼梯口拐了出来。不曾想廖教授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将近六十岁的年纪,带着眼睛。
钟寒烟上去站定礼貌的问好:
“您好,您是廖伯伯吗?”
旁边立着的王省连忙拉着钟寒烟介绍:“教授,这个就是我前两天给你说过的病患的女儿,钟寒烟钟姑娘,她妈妈叫杨琴,患有偏执分裂情感障碍精神疾病。”
廖教授闻言哦哦了几声,接着冲钟寒烟说:“行,小姑娘,那你过来我办公室吧,我需要进一步了解一下你妈妈的病情。”
钟寒烟连连点头。
廖教授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临着走廊最里边的窗,窗户开着,呼呼往脸上吹着凉风。
“你妈妈平时有服药物治疗吗?”
“一直都有服药,没有停过。”
“那她身体反应怎么样?我是说副作用反应强不强烈?”
钟寒烟略微思考了下,接着回:“还好,就偶尔胃口不太好,犯困。”
廖教授点了点头,“行,有以往的病历治疗档案吗?”
“有,”钟寒烟说着从身上挎着的包包里捞出一份厚厚的资料,还带着保护的塑封封面,递了过去:“这是最近几年的治疗资料。”
“好。”廖教授接了过去翻开先看了一眼,接着抬眼冲钟寒烟说:“那这样,你先回家,我听王主任说你妈妈明天才回国,你明天带她过来,我呢,资料需要留下看看,明天你妈妈来了先住下容我观察一段时间。你知道,这医生跟病人之间,尤其是精神类患者,也是需要磨合的。当然,既然你这么信任我这老头子,我也会尽力,这点你们放心。”说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王省,“你可以给钟姑娘先找个住处。”
钟寒烟抢先一步,“没事的廖伯伯,我单位安排了住的地方了,我等下打车过去就行。以后还得麻烦您了。”
廖老头呵呵呵的笑,“穿着白大褂,我的本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那行,目前没别的事,”说着看了一眼钟寒烟手边的行李箱,“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就行。”
作别了廖教授,王省热心的将钟寒烟往门口送,钟寒烟推拦了几次无果,到最后他还是被一个患者家属给半路截走的。
越往医院大门口处走,雨声就越大,钟寒烟拉开包链,去拿伞,幸好有准备。
门口处嗡的一声停下了一辆房车,熙熙攘攘的几个人下来车,都带着黑色口罩,推搡着往里面进。
淋湿的衣角各自甩着雨水。拍着衣袖。
凌乱的脚步伴着几声埋怨嘈杂的人语:
“靠,队长,一刻不让歇脚就回国,回国就回国吧,先拉我们来医院是几个意思?”
“例行体检啊!”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清亮。
“那也不至于这么赶吧,总得先让回去睡一觉。”
“就是,累死了都。”
“你们知道什么,队长这是怕你们从外边带回些乌烟瘴气,污染了净土。所以先来消消毒。”
“滚!”
“就是,先给你消!”
啪嗒旁边一东西砸落地面的动静吸引了下走在最右边被喊队长人的一个不经意的侧目。
是与他擦肩的一个女生掉了一把伞,齐肩的短发,穿着一件灰棕色风衣,弯腰捡伞的手腕上带着一串红色的玛瑙珠子,趁着肤色,凸显色泽艳丽,扎眼的令戴口罩的男人多看了一眼,随即便收回了眸。
第46章 风季 他撞了她
杨琴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 钟寒烟早早的便去了机场接人。
机场里人来人往,杨琴穿着一件松散的针织衫上衣,下面穿着一件休闲的运动裤。脸色稍显憔悴, 旁边跟着一位年纪相仿的中年女人, 拉着行李箱。
“妈。”钟寒烟上前,“飞机坐这么久,累不累?”
“不累。”杨琴话很少, 基本就是问什么答什么。
“那你饿不饿?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弄点吃的。”
“行。”
“慧姨,我来吧。”钟寒烟伸手搭过旁边一行走着的中年妇女手中的行李箱, “小蝶最近学习怎么样?”
“好,挺好的。谢钟姑娘这么挂心。”
钟寒烟笑:“应该的,小蝶在学校有什么需要您一定要跟我说。”
“谢谢,谢谢钟姑娘。”
钟寒烟口中的小蝶,是她们家在国外资助的一个学生,十六岁, 而这位照顾杨琴的慧姨, 就是小蝶的母亲。
也不是她有多么的善心, 毕竟要说目前自身条件, 虽然称不上差,但也并不算多好。一切, 都源于钟寒烟需要多一个人帮她照顾杨琴, 而这个人, 还能够让她放心。
跟慧姨, 她们也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了解了人的品行和家庭条件。没有了丈夫,慧姨靠着微薄的收入维持生计。女儿成绩好,但是没钱上学, 然后钟寒烟拿出一部分收入,资助了她的女儿,小蝶。一并还付给她每月不少的护理费用。
小蝶是个乖巧的女孩,跟自己小时候品性完全相反的。钟寒烟知道自己小时候是有条件,不好好上。
所以总体来说,这么几年,虽然钟寒烟工作单位的待遇不错,但是还是入不敷出。幸好杨琴早些年有积蓄。
刚好午饭的时间,她们在机场附近寻了家看上去还算可以的餐馆,进去点了几样,一边休息一边等。
钟寒烟拿出手机,摁亮显示屏,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条微信。
翻开看了眼,是公司主管她部门的经理发来的,关于晚上饭局的地点和时间。
七点半,在华城酒庄。
宋经理知道她对海城地界不熟,一并还给她发了一个具体位置。
吃过饭已经是将近下午两点的时间,打了个的士,到医院时候,就又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幸好到地方的时候王省王主任不忙,帮忙给她们先找了间病房安顿了下,办理了下住院手续。
就是廖教授比较忙,钟寒烟陪着杨琴她们一起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方才将人等到。
廖教授将杨琴单独喊进了办公室,让钟寒烟她们在外边先等,没让进去。
王省一同在外边安慰她:“烟烟,没事,廖教授是怕你们在那里影响了病人情绪,误导他的判断。”
钟寒烟哪里会不知道,扯了扯嘴角点头,“谢谢你王叔。这两天真是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再这么谢我可就不开心了。”
钟寒烟扬了扬嘴角没再吭声。
一切安排妥当,钟寒烟走出医院大门,抬眼看了看腕间的表,傍晚六点。
天气不错,远处烧的红彤彤的,是一片火烧云。将整个西半边天染透,特别漂亮。不像昨天,这个时间,还在下雨。而且还很大,她虽然打着一把伞,回到公司安排的住处时候衣服依旧湿了不少。
打开地图,钟寒烟看了眼导航路程时长。
两个小时。
她禁不住再次确认了一遍,打车,两个小时。
返回微信消息看了眼饭局时间,是七点半。
而现在,已经是六点。
钟寒烟脑中瞬间炸开,她真是忙昏了,为什么没想到确认这个?
华城酒庄距离这里,这么远的吗?
钟寒烟搭在斜挎包带上面的一只手抬起冲刚巧开过来的不远处一个出租车摆了摆手,另一手反手抠起包盖将手机放进去,脚下更是没停的直接往那辆出租车快要停下的地方跑。
一并着急一并想着,等下在饭局、在公司领导和甲方爸爸等等等的超级贵宾面前,她该对他们如何去解释——
这、初次见面就不礼貌的迟到?
-
中心医院旁边刚巧是一所初中。
又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流不息,有点堵,再加上刚巧碰上周五,周边街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背着背包打车或者等待家人过来接送的学生。
有的勾肩搭背立在树边。
有的说说笑笑。
有的独自一人沿着路边的小花坛边慢慢的走。
钟寒烟刚刚招手过来这边的那辆出租车也被一个利索的熊孩子一头抢先钻了进去,跑了个没影儿。
运气差的很。
而且她总不至于去跟一个孩子计较。
就算她想去计较也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不是。
成长的代价是什么,就是内心蠢蠢欲动住着一个孩子,想冲动,想反抗,想斤斤计较。但那历经风雨,磨打的坚硬躯壳却时刻在阻止着,它们的可能。
钟寒烟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六点十分。
过去了十分钟,她依旧没有打到车。
这才想起来还可以用打车软件。伸手到包里重新将手机捞了出来,还没划开屏幕,就进来一通电话。
宋经理的电话。
钟寒烟任凭电话响了一会儿没去接,因为她知道领导打电话的原因,无非就是问走到哪儿了。
再解释那么一会儿,耽搁的时间会更长。
于是铃声一停,她便翻开手机,找到了打车软件,开始叫车。
幸好的是车子就在附近,等待时间并不长,又过了一个十分钟后,她成功坐上了车。
开始沿着略显拥堵的车道往前滑。
“师傅,华城酒庄,麻烦走个最快捷的路,我赶时间。”
“姑娘,这个时间,想快捷可是有点难里。”司机操着一口广普,说话宛转悠扬的。“不过放心,我会尽力啦。”
“嗯,那先谢谢你了。”钟寒烟标准的北方姑娘,普通话算的上标准。甚至到现在,英语也能流利的交谈。不过回了国,似乎用处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两个小时的车程。
有种跨越半座城市的感觉。
钟寒烟被绕的有点晕,看到华城酒庄招牌的那一刻,她犹如看到了一座心心念念多时的城堡。
下车的步伐紧迫又胆怯。
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八点半,她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
如果这个项目因为她而谈崩了,估计老板会把她给吃了。
出师不利,刚到海城就碰到这种事。
钟寒烟有点严重水土不服。
此刻看酒庄的眼神都是飘的。
里面一屋子的甲方高层领导,她等下该找个什么合适的措辞,将迟到这件事,成功搪塞过去,又不让人产生反感呢?
“您好小姐!”
门口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很快上前招呼,“订的几号包间?我带您过去。”
几号包间?
钟寒烟拿出手机翻开,微信上早有几条新的信息未读,是上车前打电话的宋经理发来的:
[怎么不接电话?]
[到哪儿了?]
[今天可不敢迟到啊。房号888。]
接着是最近的两三条:
[姑奶奶八点了都!]
[你怎么回事?]
[我跟你说,你必须得来。数据参数什么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老板都他妈的来了!听说来的是他们大领导,都等着你呢!]
“888。”
钟寒烟从手机上将目光移开看向服务生,下意识淡定的脱口而出。其实内心已经跳做一团。
迟到了一个小时,钟寒烟祈祷着他们索性已经吃完饭走了。把她忘了。但是依照宋经理宋之杨发的信息来看,他忘得可能性非常小。
“小姐里边请。”服务生礼貌的伸手往里面引路。
钟寒烟跟在旁边,走的心怦怦直跳。脑袋嗡嗡乱。
等下推门进去说什么呢?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路上堵车了,实在不好意思。
或者,实在抱歉我来晚了。
不好意思各位,家里有点事耽搁了——
不行不行,钟寒烟觉得都不合适。
在她脑中转了一千零一种道歉方式的时候,立在了802的门前。
当她在想第一千零二种的时候,服务生多事的帮她敲响一并推开了门——
她想说,她自己可以的......
门未完全打开,她下意识不满意的先是看了眼服务生,接着便头皮发紧的迎了进去。
原本谈笑不断的包间,瞬间冷场,众人齐齐的往门口看。
钟寒烟一眼便看到了公司几个熟悉的面孔,包括自己的室友小林,林会,还有经理宋之杨。甚至老板都来了,中年男人,穿的西装革履,散发谄媚笑容的脸颊,都还没来得及塌陷。只是看到她的时候,有点晴转多云。
入秋有点冷的天,这里还开着空调。
那一个个的笑,看上去无奈又心酸。
另外还有三男一女,钟寒烟都不认识。
包间很大,在八楼,在商讲究,寓意好,嗨唱一体的。
但看上去并不庸俗。装潢很好,镂空雕花,中国风的格调。但娱乐设施又很齐全。
海城这种条件,老板显然是下了心思的。
不知道甲方爸爸喜好和偏爱,就每种元素都来了点儿。
宋经理宋之杨刚巧就坐在距离门口较近的位置,三十来岁,从来不爱穿西装的他今天也收拾的板板整整,转身就看到了钟寒烟,原本笑着的脸眉头皱起,没等钟寒烟开口就嚷嚷:“还不快进来!”说着转脸冲桌子里面坐着的几位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各位,这是我们技术部的钟小姐,说是今天家里亲人突遭变故,回去尽孝来迟了一会儿,望各位见谅。”说完又冲闻言愣在那里的钟寒烟招手示意:“过来,这是中禾集团的商总,把你那包放到一边,先敬商总几杯酒。总归你是迟到了的。酒得喝的让商总满意了才行。”
宋之杨旁边的林会,也将椅子往一边挪了挪,夹在中间空着的椅子拉了出来,示意她过去坐。
被喊的商总是个年近五十的老男人,收拾的倒是很干净,一副养尊处优的长辈姿态。闻言故作的摆手推脱了一下:“没事没事。”但两眼直盯盯的盯着钟寒烟,就等着。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算的上不错,总归人家没甩脸。
你只要把酒喝了就行。
宋之杨这边在给钟寒烟找过一个几乎完美的借口之后,已经又满上了三杯酒,在桌上一字排开。
钟寒烟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右肩膀就被身后又一个进来的人给撞了一下!脚步往前一个踉跄。
“借过!”
低沉的男音不高不低,透着不驯和清冽。
第47章 风季 他冷眼看她出丑
从身旁穿过的声音像是突然开始慢放的无声影片一样。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一手抄兜,一手拎了一瓶红酒,头发稍长, 个子足有一米□□的样子, 钟寒烟撩起眼皮此刻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哎呀,想着闻公子贵人事多,不来了呢。”五十多岁的老男人顺手拉开了身边空着的一张椅子, “来,坐这里。给你留着呢。”
此刻钟寒烟方才看到了他的一个侧脸, 慢放的影片这次彻底卡住了胶带。红色的疤痕挂在眼角,清晰刺眼的很。
明明刚回国,明明这里也不是邵城,也能这么巧的碰见。
她以为这个人她可能永远不会再见了。
可突然这么的出现。
蓦然当年的那句话几乎一字不差的就回旋在了耳边。
“关键是巧了,我们住的酒店就在附近,我这闲着没事儿, 权当出来溜个弯儿, 这里环境不错。”闻漠北声音透着清澈闲散。
“那是, 威腾科技的刘总订的包间, 打开窗户往外看就是海边呢。”商总不吝啬的夸赞。
钟寒烟的老板,也就是刘总继续谄媚的笑着问:“商总, 这位是?”
“哦, 这是极光赛车的闻队长, 给你透个底, 他才是这次合作的终极甲方。”商总说着兀自的笑,“甲方的甲方。”
“?”刘总似乎听的一头雾水,“甲方的甲方?”
“刘总这都不明白,也就是说你们这次设计的这个产品和技术, 是闻队长需要。我只是代加工。”
这下刘总像是明白了,点了点头。谄媚的脸颊往上提了提,更夸张了,“闻总好,闻总好,鄙人不太了解您的那个圈儿,所以请您见谅,见谅。”说着端起一杯酒,“我自罚一杯。”仰头饮尽。
而此时闻漠北也已经落座,旁边服务生上去开红酒瓶塞。
他目光漫不经心的盯着。
淡淡出口,很好说话的样子,“没事。你们喝你们的,不用管我。”
经过这一番,大家似乎都已经忘了立着的钟寒烟。
而宋之杨眼疾手快倒了并排的几杯酒,也一并在位置上放着。
钟寒烟落座,始终盯着那几杯酒发呆。
旁边林会张张嘴想说什么,终是鉴于人多,没能说出口。
而发呆的钟寒烟在想着,听到了那么一番对话,自己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AI智能和涡轮增压器在赛车应用的竞争这么大,能够提供技术甚至说产品的科技公司,也不会只有他们威腾一家。闻漠北凭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找她设计的产品来合作?
凭什么?
凭能够给自己添堵吗?
不应该留在这里的,钟寒烟后知后觉,哪怕此刻跑出去,这场合作的胜算,都比她留下的概率要大。
但是,要在他没认出自己之前。
闻漠北垂眸看着自己带来的那瓶红酒,视线被旁边已经开始一杯一杯倒酒的服务员挡住了多半。
钟寒烟微探着腰,挪了挪椅子,不着痕迹的向后起身。
“诶——,钟寒烟,你干什么去?”宋之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坐在另一边的商总听见。
“哦,对了,倒是把钟小姐给忘了,钟小姐这刚过来,是又有重要的事情要出去?”话音儿开始变得不对。重要两个字咬的极重。
钟寒烟所在公司,威腾科技大老板刘总,脸已经黑了。
无声斥责她的不识好歹。
钟寒烟抓着包的手指收紧,轻轻软软的说了声,“没。”
这是闻漠北进门后,她第一次开口。
她没抬头,就已经觉察到对面一道犀利的目光透过夹缝,投向了这里。
-那烟烟你,从开始、到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没。
没。
闻漠北对这个发音,这个字,熟悉的很。
熟悉到至今都能想到当时听到后的滋味。
钟寒烟闭了闭眼,扯起嘴角目光不惧的看过商总,“我去放一下包,拿着包吃饭不太方便。”
望过去的目光稍偏,便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钟寒烟这才看清,他虽然穿着西装,但是没打领带。脖间衬衣领松散的闲置了一个扣,露出一截锁骨。
过了五年,他褪去了不少稚气。看似稳重了些。
但是,却多了几分不驯和深沉。
让人看不透。
就像他此刻随着旁人一起看过对面的目光一样,弯弯的扯起一个角,漫不经心的,明明是在看,眼神却是没有着落。甚至没给一个正眼。似笑非笑,也没有看出是不屑。说不上来的感觉。钟寒烟怀疑,他多半是没认出自己来。
因为,他没看过来一个正眼。
“她着急敬这三杯酒呢,她不敢!”宋之杨玩笑般的附和。
中禾的商总这才呵呵呵的笑起来,“看来钟小姐平时酒量不错。”
这句话应是不行,应不是更不行。
钟寒烟只能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将手中的包放到了旁边柜子上。
酒杯里是白酒,自己的酒量,她自己都不知道怎样。
幸好的是杯子浅,每杯的量都不多。
“商总,我敬您。”工作这么些年,酒桌上的礼仪,她也懂一些。但被要求这么喝酒,还是第一次。
商总只是笑了笑,也没吭声,举起手中的酒杯扬了扬,浅抿了一口。旁边的闻漠北盯着手中的红酒,兀自喝着,貌似根本没往这边招呼。
钟寒烟僵着脸笑,仰头将手中端着的酒杯喝了个干净。
她没有饮酒的嗜好,一股辛辣刺激的感觉从口腔灌入烧的心肺都是难受的。
她原本想着,这样应该就行了。
但是没想到紧接着手中便又被塞进来一杯,她不着痕迹的用眼角斜了宋之杨一眼,有必要这么实在?
钟寒烟心口的火辣劲儿还没下去,又接下了另一杯酒。
一连三杯酒,她喝的干干净净。
坐下后,连脚指头都是虚飘的。发麻。
程阳他都可以说推开就推开,大家当年把他们之前的感情传的神乎其神,到最后呢?也不过如此。
更何况她呢?他们还有仇。
他说过,最好不要再在他眼前出现。
那如果出现了呢?
最大的恩赐,可不就是视而不见。
“听说钟小姐是产品技术的主要参与者?”商总旁边一看似其带过来的工作人员问道。
钟寒烟略显迟钝的点了点头,“嗯,技术方面,数据参数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问话的男人很腼腆,带了一副眼睛,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有三十来岁,皮肤保养的很好,长相清俊,很有气度和修养,绅士和友善。跟旁边其他看过去的目光略显不同,说话间推了一杯茶水到钟寒烟的跟前,“钟小姐先喝杯茶,你刚刚酒喝的有点猛,以后可不敢这么喝。”
他跟钟寒烟中间隔了个宋之杨,距离不算远,宋之杨看光景挑了挑眉,想换个位置。
“谢谢。”钟寒烟礼貌的回应。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有点乖。脸色微红,但也不算是醉的不清醒。
“那个,寒烟,这位是——”宋之杨原本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一开口突然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身边这个男的是什么身份,突然意识到他貌似都没自我介绍。
“我是来蹭饭的。”男人笑笑,话说的随意,却是缓解了宋之杨的尴尬,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陆岩,很高兴认识你们。”说着一并举起一杯茶,冲钟寒烟他们的方向抬了抬手,以示敬意,喝了一口,接着自嘲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太会喝酒。”
宋之杨干干的笑着回应,“陆先生好。”抬手回敬了一杯茶,浅抿了一口。傻笑着,“我其实也不怎么会喝。”说着挨着钟寒烟的手肘抬起戳了戳人,钟寒烟清醒了些,冲名叫陆岩的男人道了声好。
“钟小姐能够计算设计这些个——”陆岩说着自嘲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太懂,就是这些个零件、还有智能软件,真的很厉害。有点佩服。”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子。后面的他没说出口。
“是啊是啊,寒烟很勤奋的,说来还是我们老板慧眼识珠,那年夏天——”
宋之杨啰嗦到半截,被钟寒烟给打断,“不是勤奋,我这是天分。”
她话说的极为认真。
“......”宋之杨知道她说的醉话,尴尬的冲陆岩笑了笑,“酒量不行,陆先生别见笑。”
陆岩浅浅的笑,目光瞟了钟寒烟一眼。
“我没醉。”钟寒烟一本正经的端起面前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将杯子丢进了一份服务生刚上的鸽子汤里。华城酒庄,招牌美食,远近闻名热气腾腾的鸽子汤,已经有人拿起勺子,作势要去盛一碗尝尝了。
“嘿嘿嘿嘿嘿......”宋之杨陪着一脸的假笑,看着那份超精致、中央飘着一个茶杯、周边点缀着几片香菜、而表面已经浮上不少钟寒烟喝剩的茶水的鸽子汤,默默的去伸手准备将汤撤下。但是不知道谁将桌子一转,那碗汤瞬间跑了个没影儿。
“诶~这不是我点的鸽子汤么。”
说话的是中禾集团的商总。
然后啧了一声,“别说,就是别致,你们看他家这个公勺,多有设计感,像个茶杯。”
众人:“......”
大家都看出来,他可能,多少也有点醉了。
陆岩位置挨着商总,旁边有一杯未喝的红酒,接着就被他拿过端起,顺着那鸽子汤的边沿,浇了一圈。让伸手过去准备盛汤的商总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向了他。
“我母亲说红酒配着喝,去腥。”
商总似懂非懂的眯起了眼,啊了一声。
“哦,我忘了商总不喝红酒,不好意思,”说着举起手冲服务生打了个响指,“服务员,再来一份鸽子汤,把这份撤了。”
立在门边的服务生应声赶来,立马端了出去。
坐在另一侧的闻漠北,仰头将手里杯中剩余的红酒,喝了个干净。
第48章 风季 他用嫌弃的目光看她发酒疯
“陆先生, ”宋之杨快步跟上快要上车的陆岩,“刚刚,谢谢您。”
陆岩笑了笑, “天不早了, 你们赶紧回去吧。钟小姐是在你们公司宿舍住吗?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说着已经坐进了驾驶位。
宋之杨勾着腰,冲摇下车窗的陆岩交谈:“寒烟的确不是本地人,老家是北方的平城, 不过最近几年都是在我们新加坡的分部工作,今年因为她家庭情况才调回了本部。住在公司安排的嵩景小区, 环境还不错。”说着手也没闲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塞到了里面车玻璃缝隙间,“这是我名片,今天很高兴认识您,看您跟商总关系那么好, 希望能多多美言几句, ”接着眸光一闪, “改天, 让钟小姐请您吃饭。”
陆岩闻言目光微泄,良好的教养只是让他轻扯了下嘴角。
而在陆岩车子的前面,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 停着一辆保时捷997。闻漠北刚坐上了副驾驶位, 他今天喝了酒, 商总的助理送他回去。助理上了厕所,所以此刻,他在等司机。
紧接着下降的车窗玻璃上搭了一只手,玛瑙红的手串碰的车身叮当响。
闻漠北斜眼看了过去, 接着被喷了一脸的酒气,呛得他眯了眯眼。
“你是装不认识?”钟寒烟头发稍短,戳在肩头和车玻璃槽中。“还是真没认出我?”
闻漠北:“......”
装?他,哪里比得过她的演技好?
“我是钟寒烟啊,钟、寒、烟、呕——”她干呕了一下,但是没吐出来。
闻漠北不耐的扣动开关,车玻璃已经开始缓缓上升。
钟寒烟几根细细的指截扒着不放,闻漠北看过来的目光已经带了凌厉。
宋之杨在后面车子跟前看呆了一会儿,连忙上前拉住了钟寒烟,冲闻漠北说:“闻队长,对不起对不起,她酒量不行,实在抱歉。”说完冲酒庄方向冲人喊了句:“这林会丫头怎么还没出来?”
“卫生间呢。”不知是谁应了他一声。
钟寒烟扒着车窗不肯走,似乎酒劲儿,比刚刚在包间里要猛,刚刚是不说话,现在是话很多,“我、我可是一直都没忘记你,你知道吗?哦,对,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呢?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啊闻队长,”宋之杨已经无语到想动手打人,“她喝醉了,胡言乱语呢,您别当真。”接着一个用力,终于将人给带走,然后塞到了另外一辆车里。
而闻漠北的车窗,此刻也关了个彻底。
外边的喧嚣,被车内的寂静代替。
闻漠北后仰靠着座椅,看过窗外,蓦地发出一声轻嗤。
当真?
同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栽倒两次。
-
因为钟寒烟的醉酒,导致原本技术上该问的问题一个没问,自然也没解答。饭虽然没白吃,双方熟识了不少,但终归进度是没有。
所以第二天的一早,钟寒烟顶着疼的快要炸裂的脑袋,立在了中禾集团大楼楼下。
她是被喊过来做数据分析的。
需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整个技术流程和产品构造参数,设计的初衷等,说个清楚明白。
原本这不算是什么问题,但是就是时机不太好。可她老板过于心切,让她早早的过来,怕对方会联系其他单位而失了大好先机。
她想说,派她过来,就已经算是失了先机。
可是这些,她不愿说出口。
宋之杨坐在送她过来的车子里,冲钟寒烟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催促赶紧进去。
结果钟寒烟刚抬脚上了一个台阶,就又被他慌里慌张的给喊了回去。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经理?”
“忘了个重要的,”宋之杨面露难色,游弋了半晌,看钟寒烟等不耐烦了方才说:“是这样的,昨晚上你喝醉酒认错了人。”
“???”钟寒烟眯眼疑问式的嗯了一声。
“就是错把闻队长,就是那个甲方的甲方、闻队长,当成了别人,说了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具体我也忘你说的什么了,关键我过去的时候,你已经在他跟前啰嗦了半天。所以今天如果见到了人,记得先给人赔个不是,道个歉,知道没?”
“......”钟寒烟愣在那里,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昨天喝醉,找了闻漠北。
还说了一堆话。
这个,她是有印象的。但是至于说了什么,也是真的不记得了。
真的断片儿了。
所以,她现在是脸皮有多厚,还能站在这里?还准备进去?
钟寒烟蹙了蹙眉:“其实,经理,我觉得我们这次可能会令老板失望。你知道,赛车对产品要求很高的,所以——”
“哎哎哎!钟寒烟这可不像你啊!你哪次谈判不是势在必得的架势,我告诉你,没事儿。来来来,”宋之杨说着狡黠的冲人勾了勾手指,让钟寒烟凑近了说:“昨天,那个坐在商总旁边叫陆岩的先生,我看来头也不小,人对你有意思,刚好你又是单身,把握好啊!”接着挑了挑眉,“去吧,争取双赢!”
都什么跟什么?
陆先生又是谁?
这个陆先生,她倒真的,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
钟寒烟凝眉。
双赢你个鬼。
职场混了这么多年,钟寒烟怎么会不知道宋之杨是个利益熏心、不择手段的小人。
就算一身的刺,可为了生活,几年下来,也被磨得面目全非。
初到新加坡,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想找一份称心的工作难上加难。
整整一个多月,她都在被各种各样的公司拒之门外。
之后终于进了一家公司,那所谓的企业文化更是恶心到令人想吐,他们看上的,也不过是自己的这张脸。
至于威腾科技,虽然是小企业,算不得称心如意,但总归不至于太过分。而且当时正值他们内部金融危机,人员流失严重,让她有了这么一个机会,钟寒烟过去后思维新颖,颇受赏识,没人为难。是从技术部门的小学徒一点一点做起来的。
最近两年公司形势越来越好,甚至于今年能够与中禾这种大集团搭上话。
但是利益诱惑多了,人心也会愈来愈复杂。
长着一双眼,又怎么会看不透彻?
毕竟,她也真的不是当年不顾一切的小女生,也真的是,学着,一点一点的在长大。
任性是个奢侈的东西,年近二十四岁的她,如今已是要不起。
小时候可以无所顾忌的跟Kiven哥表露心迹,甚至十七八岁还可以不顾一切的在高考前夕辍学,不要命的去撞别人的车,跟着俱乐部一群社会青年......“胡混”。
总之,大家是这么说。
街坊邻居,也是这么说。
杨琴当年的病发,将她的“恶行”,不日,便昭告了天下。
“杨琴真是命苦,十七八岁的孩子了,还是女孩子,这么不懂事。”
“听说她在学校名声可差可出名了,我孩子说学校通报栏上就没下过她的名字”
“还会吸烟,一个女孩子,听说小小年纪就开始吸烟。”
“她辍学还跑去跟那些个玩赛车的混子,乱了很长时间。要不然杨琴这病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玩赛车可不都是男的,半大的社会青年,家里条件好,爱玩,流里流气的,染着头发,扎着小辫。”
“是啊,谈男朋友就正正经经的谈。”
“一点都不自爱。”
......
她想出国吗?
不想。
但外婆的眼神甚至都一度在告诉着她,是她自己作的。
以至于让他们都在背后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
外公一辈子好面子,在人前趾高气昂了一辈子。
可后来出了杨琴。
后是她。
尤其是她。
说是出国给杨琴换个环境,有助于治疗。
又何尝不是给她换个环境,遮掩是非。
“诶,我说,你别愣着了,时间快到了,赶紧进去吧。”宋之杨催促,一并发动了汽车准备走,“可以的话我就陪你进去了,但是这中禾规矩很变态,只许一个人进去。所以,等你好消息啊!我就在附近,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会再过来接你。还有,”说着说着,宋之杨声音变小,“你不是一直想在产品设计专利证书上面加上自己的名字吗?老板说了,只要你这次将项目拿下,别说以后的产品设计,就是之前的,也会想办法把你名字写上。而且这次的产品,会破例以你单独个人的名义申请专利,只属于你自己。所以,把握住机会,听见没?”
这个条件开的,的确极具诱惑。
上一秒她还是无所谓的态度,下一秒,她就已经想将项目收入囊中了。
为的就是,这个荣誉,她是真的需要。
不是想要,是需要。
依誮
需要一个证明。
证明——
差学生怎么了?
差学生也会有春天。
只是可能会,来的稍迟一点。
中禾的商务大楼有十层,钟寒烟要去的是第九层,谈判区,也可以说是演示厅。
整个商务大楼地方很大,好在有人接应。
到了第九层下来电梯后,钟寒烟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宋之杨给自己的电话。
过来的是一个男职员,胸前挂着中禾工作牌,领着她往右边过道走。过道两侧是高高竖起的玻璃墙,里面摆设着不少的汽车赛车模型,还有零部件模型。
国内汽车行业的领头企业,光排面,的确就很足。
钟寒烟从文件包里将准备好的资料拿在手上,跟着男职员进了一个会议室,里面没人。
“钟小姐,你先在这里稍等一下,商总他们正在开会,等下就过来。”
钟寒烟冲人礼貌的笑了笑。
抬手看了眼时间,方才九点多一点,来的的确有点早。
宋之杨催促的紧,害她都忘了会议是十点才开始。
需要等一会儿。
可谁知她刚落了座,原本只开了一排灯只能说算不上暗的会议室,灯彻底被打开了。
整个会议厅亮堂堂的,前面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台投影仪。
接着是皮鞋落地的声响。
钟寒烟坐在角落,偏头往门口看。
第49章 风季 他拒绝她的示好
这是闻漠北第一次同钟寒烟如此正式的对视, 虽然距离有点远。
给他一瞬间的恍惚就是,她哪里还有当年那个将人骗的团团转的小女孩的影子?
落肩的短发,蓝色别在腰间的衬衣, 一身职业化黑色女士西装, 散发着职业女性特有的气质。
连目光都是职业的。
除了那张脸。
钟寒烟蓦地在脑中想到昨晚的情形,新仇旧怨,正想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破这个冰的时候, 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不少的人,人手一份资料, 各自找地方坐。看着装,也并不像是中禾内部的员工,工作牌都没有,钟寒烟立马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今天并非是威腾科技专属的数据技术分析展示会,而是众多研发科技公司的一个竞争场。
也是, 一个小小威腾, 哪里会来那么大的面子?
闻漠北一路向后排走, 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像一个混迹在一群技术人员里的伪装者, 钟寒烟想着大概除了自己,没几个人知道只有他拥有这个项目的最终决策权。
这么说来, 她还算占了点优势。
却又明明是最大的劣势。
那这劣势该怎么减弱它的伤害值呢?
除了工作之外, 闻漠北会有什么喜好?
钟寒烟想。
那不就是赛车了。
难不成, 她需要买辆赛车来贿赂吗?
这代价似乎有点大, 况且她也弄不来。
即使弄来,人家也绝不会收。
还差半个小时才到十点,钟寒烟翻开手机,看到几个未读的微信消息, 都是慧姨发来的,在给她说一些杨琴的基本情况。
钟寒烟简单回复叮嘱了两句。
看着那一个一个的微信聊天窗口,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闻漠北的微信,她一直没删,就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将自己给删了。
点开通讯录,一个一个的翻,去找印象中的那个头像,但是没找到,钟寒烟又开始回忆当时的备注,突然发现,她没给他备过注。
所以通讯录列表里,她也不可能找到一个大写的闻漠北。
至于电话......
忘了。
是真忘了。
五年的时间,他真的,彻底,被深埋在了回忆。
出国几年,每天忙的像是上着发条,哪里会再去想这些。再说当初闹得那么僵,钟寒烟从没想过会再跟人碰上面。
而且在她看来虚妄的事情,已经习惯去遗忘。
钟寒烟转了方向,找到了宋之杨的微信,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然后就没再管了。
翻开带来的资料,认真的看。
接下来,可是有一场硬仗。
商总几乎是踏着十点的点过来的,进来后挥手让开始,自己则是直接往后排坐到了闻漠北的旁边。
而前面同时走上台一个挂着中禾工作牌的职员,“大家好,今天大家这么多科技公司能够聚在一块也是缘分。接下来呢,咱们各自会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来阐述各自产品的优势和特点。首先有请晨兴科技的技术代表来上台给大家演示。”
钟寒烟旁边有人窃窃私语,外加自嘲,“明明是大型修罗场,说的那么好听,哪里来的缘分。”
“兄弟真是一语中的。”
“过奖。诶,你哪家公司的?怎么之前这种场合没见过你?”
“新悦科技,我们就是去年雨后春笋那其中的一笋。”
另一人止不住的闷笑,“那能挤进这里也真是笋头够尖的。谁的关系?”
“靠!我们是真才实学。”
......
整个过程很长,而钟寒烟几乎轮在了最后。
其实她的内容很多,十五分钟,根本不够用。
删删减减,到最后,还是差那么一点没讲完。
而抬头往后看的时候,却早已不见了闻漠北的身影。
钟寒烟一时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自己开始之后何时走的,还是快要结束时走的。
如果一个人对你的偏见,足以在门外就能够将你彻底淘汰,那准备的再多,再充足,又有什么用?
你明明连一个被公平对待的机会都没有。
一股冲动涌起,钟寒烟抓起手边的资料便冲出了门外。左右看了下空荡荡的走廊,向右拐,她记得过来这里的时候走的是哪边。
最近的一趟电梯在往下走,已经快到了一楼,钟寒烟原本想要走步梯追,但是刚抬脚发现电梯在一楼并没有停,而是又下到了负一楼。
地下停车场!
不管电梯里坐的是不是闻漠北,她都愿意赌一赌。
万一呢?
钟寒烟等不及电梯,直接顺着步梯往下走。
而且她也的确没有猜错,负一层就是地下停车场。车辆很多。不远处背对着她立着一个人,正在讲电话,正是闻漠北。钟寒烟记得他进去演示厅的时候旁边跟着一个助理,但是现在只剩他自己。
电话里说的什么,钟寒烟也没那个心思去听。她在想着如果现在直接过去,他大概率,只会更加的讨厌吧。目的性太强。
但是如果是道歉呢?不提合作,只是道歉呢?
在钟寒烟踌躇未前的时候,再回神却是发现闻漠北不知何时已经挂了电话,看过了这边。
眸光沉沉的宛若深潭,揪着人不放。
钟寒烟牵强却又不失礼貌的扯了扯嘴角,缓下刚刚因下楼跑的气喘嘘嘘的声线,浅浅出声,“好久不见。”
闻漠北没有立即接话,盯着他右耳廓上那个小巧的助听器愣了片刻,方才说:“你心急火燎的追我到这里,就只是为了说这个?”接着点了点头,声音透着故作的轻松婉转,“那现在见到,你可以回去了,你应该也知道我有多么不想看见你。”
“那个——昨晚......对不起。”钟寒烟话说的有点急,“我酒喝的有点多,说了一些不礼貌的话,希望闻先生能够谅解。”
闻漠北盯着人看了片刻,转而垂眸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咬进了嘴里,陇上火吸了一口,接着腾出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烟雾缭绕,烟吸了有半截。
空气静谧的让人不忍喘息。
他变了不少,钟寒烟盯着人看。
从不抽烟的人,学会了抽烟。
“烟还是少抽,对身体不好。”
闻漠北闻言嗤的一声,不知是笑了,还是被烟给呛到了。
咳嗽了几声。
接着将所剩不多的那截烟掐灭扔到了一旁柱子边,摇起车窗,在车窗彻底合上前淡淡丢下三个字:“回去吧!”再接着油门一踩,磨转车头,开往了车库出口方向。
钟寒烟刚巧手机响,进来一条信息,是宋之杨发来的,一个手机号。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轻摁着那串手机号不放,接着复制,粘贴进了添加好友那一栏,搜索。
无限极光!
钟寒烟脑中,突然就有了印象。
他没换号。
头像是一面红色国旗,钟寒烟不记得他之前是什么头像。
五年时间,她不清楚自己的遗忘,值不值得被原谅。
可她又为什么要想这些,被谁原谅?
原谅什么?
原谅之后呢?
她在想什么?
点进去那个微信,聊天界面空白一片。
点进头像,查看了一下他的朋友圈,是一条线。
而那好像,不单单只是一条线。
那像是拼了命也游不到对岸,也不能够欣赏对岸风景的一条河。
-
“你行啊寒烟,直接问我打听闻队长的手机号,你这是准备直接从老巢下手啊。说说说说接下来的计划?”
“闻漠北在海城的住处在哪儿?”钟寒烟在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你能查到吗?”
“住处?”宋之杨打了一个梗,但紧接着笃定,“能!我全力配合,不光我配合,老板都会全力配合,你晚上等我具体消息。”
“嗯。”
之后钟寒烟没让宋之杨过来接她,她说有点别的事。其实,她不过是想独自走走。
中禾大厦往前走的这条街很热闹,有点窄,不像上海其它很多的街道一样,来往的全是车。这里烟火气比较浓郁,周边全是小吃摊。刚巧钟寒烟有点饿了,立在了一个煎墨鱼丸的小摊跟前,还没开口,就听见支摊的大爷开口问:“小姑娘,来一份?很好吃的。”
钟寒烟点头笑着应着嗯。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老家北方平城的。”
大爷呵呵的笑,手下捏过一撮葱花往正在铁板上煎烫的墨鱼丸上撒,自豪着,“我这耳朵,可灵了,听你口音就不像。”
谁知话音刚落,旁边竟有人接腔:“那您听听我这口音,算不算得上是本地人?”
卖墨鱼丸的大爷连同钟寒烟一起往旁边看,中午太阳有点烈,来人个子高高挡住了部分光,衬得肤色有点暗,是个长相很气质儒雅的男人,三十来岁,戴了副眼镜。
“小伙子这口音,地道的很呐,来一份墨鱼丸尝尝?”大爷年岁长,看着年轻人不管年纪大小一律姑娘小伙子的叫。
“好,不吃辣,多少钱?”
“十五。”
钟寒烟看了来人一眼,便没再多瞧,她没有跟不熟识人搭讪的习惯。
“钟小姐昨天喝得果然有点多......”陆岩抬手向上推了推眼镜,貌似自言自语。
“......”钟寒烟愣了愣神,偏过了头,好似猜到了什么,来人个子有点高,她撩起了眼皮往上。
“我叫陆岩,有幸目睹了昨天钟小姐给大家往鸽子汤里投放精致‘公匙’的场景。”
“......”钟寒烟尴尬的扯了扯脸两侧的咬肌,连忙转过了头。
这件挫事,宋之杨在来时的路上给她讲了八百遍。
陆岩?她怎么不记得昨晚有这么个人物?
跟闻漠北一起的吗?不对,闻漠北是只身独往。
威腾的人她也多半认识,那这个人是——
经过一番搜素,钟寒烟锁定了他的来头,将脸廓表情调整到自然,偏过脸礼貌的回应:“昨晚让您和商总见笑了。”
“哪里,钟小姐真性情,我很喜欢。”
“......”
钟寒烟发现他说的每一句话,她似乎都接不住招。
脸侧咬肌又冲人扯了扯,“谢谢。”接着回过了头。
“姑娘,你的墨鱼丸。”煎丸子的摊主将盛装好的一份送到了钟寒烟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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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个机械的女音适时的响起。
“我请客,麻烦钟小姐稍等我一下。我的那份还没好。”
钟寒烟端着手中的丸子和已经掏出准备付款的手机再次看向了来人,这是她第三次用略显讶异的眼神偏脸看这个人了。他的每一句话,她也真的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合适的往下接。
第50章 风季 他冷眼看她上了自己的车
人家帮忙付了账的......
钟寒烟没出声, 只是冲人淡笑了下。
不过没动,意思明了。
走了,多没礼貌。
煎好的墨鱼丸很香, 她在国外几年, 很少能吃到口味这么地道的。虽然新加坡中餐馆遍地都是,味道都说正,但钟寒烟总觉得不够好。
她用赠送的牙签扎了一个, 放进了嘴里,一咬一口的汤汁往外滋, 这个里面竟还是有馅的。
“嗯,好吃。”不由得赞叹出声。
正在煎另一份的大爷闻言呵呵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钟寒烟一并抬手给人赞了个拇指。
陆岩盯着钟寒烟看了一眼,扯起嘴角笑的肆意。
而同在一条繁华的街,闻漠北则是出来接人。
“表哥,我在路边一家叫东城面馆的门口呢, 看到没?”
“没有。我车停在幸福街拐角中国银行这边, 自己滚过来。”
“哎呀!我有行李哒, 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你往后退一点, 我就在夜市街这里,很近哒, 你下来走两步也行, 就在对面, 快点快点。”
闻漠北面露不耐的推开车门, 转身向后走,手机依旧停在耳侧,“对面哪有什么面馆?”
“东城面馆,有招牌哒哥哥~”
闻漠北听不得他这表妹的撒娇腔, 蹙了蹙眉。
“旁边有个煎墨鱼小丸子的小摊,看见没?”
闻漠北目光往对面移,但他还没注意到什么丸子小摊,倒是先看见了一对熟人。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们怎么在一块儿?
闻漠北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是陆岩往鸽子汤里倒红酒,帮她解的围......
陆岩算得上他的学长,比自己高两届,他们读的同一所大学。上学期间在学生会见过几面,之后就是在中禾了。他很优秀,之后又留学哈弗,绝对的高材生,家里优渥,父亲还是外交官,这次的合作能找到中禾,也全是因为他。他父亲跟中禾的商总,是旧友。
闻漠北是真的很看得起他。
“哥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一个尖锐又娇滴滴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声音的嘹亮引得不少人侧目。
陆岩的墨鱼丸刚好接到手中,随同钟寒烟一起往旁边面馆的门口看。
陆岩虽然认识闻漠北,但并不认识他的这个表妹。
眼看着那姑娘丢下行李飞一般的扑到一个男人身上......
没想到是闻漠北。
但接着闻漠北便一脸嫌弃的将人推搡到了一边,“离我远点儿!什么样子!在这等着。”说话间目光不由得又偏向钟寒烟他们这边,毫不避讳的走了过来。
陆岩端着一盒墨鱼丸子立在那冲着人笑,紧接着开口:“小女朋友挺漂亮啊,怎么没听你提过?”而旁边的钟寒烟一个又一个的墨鱼丸下肚,眼看一盒都快见了底,她站着没吭声。
“我表妹。陆甜甜。”闻漠北解释,“从帝都过来上学,让我来接她。”
陆岩了然的挑了挑眉,“小姑娘性格挺欢快。”
闻漠北嗤出一声笑,“那介绍你们认识?我二姨家的姑娘,我姨父在市政供职,你们本家,也姓陆,配得上你。”
“去你的!”陆岩将人推了一把,随即看过自己身后,“我倒是要介绍一个人跟你认识,”眼神示意过后又看过闻漠北,“钟寒烟,钟小姐,昨晚上在华城酒庄,威腾科技的技术负责人。有机会了听听他们的技术分析呀,可别错过了好搭档。”
闻漠北表情微哂,意味难明的看了眼钟寒烟。
目光幽深到发暗,像一汪深潭。
淡淡出声:“不用介绍。”
钟寒烟喉咙一梗,咽下一口堵着的鱼丸,模糊不清的说了句:“我们认识。”
“......”
陆岩表情讶异,他以为就昨晚的酒局来说,以他对闻漠北的了解,真倒不至于让他去记住一个人。
全程零交流不说,到最后钟寒烟还是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蓬头垢面。
“是,瞧我这记性,刚刚还说昨晚在华城酒庄——”
“不是,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闻漠北话很直接,看着钟寒烟。
“她曾是我下属。”
“我追过他。”
......
一场秋雨一场凉,明明刚下过一场雨,可空气却闷热到不行。
连同冷风吹了那么一会儿的墨鱼丸,咬在齿间,都令陆岩觉得依旧有一丝烫嘴。
场面尴尬的,却仿佛只有他自己。
而钟寒烟这话是有来由的,因为五年中她曾无意间看到过他的一次采访。记者问,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无法同人说起的?
他这么答的:是有那么一件,就是你以为的有人在千方百计的追你,而结果就是,什么都不是。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里,她抬手抿了抿嘴角的油渍,撩过眼皮问:“你......要不要吃墨鱼丸?”
闻漠北没出声。
看一个人的眼神,从没这么失望。
“......”陆岩抬手向上,扶了扶眼框。钟寒烟明明常年在新加坡——
钟寒烟尴尬的收回送出去手中墨鱼丸的手,她都在说些什么?
“哥哥~”
闻漠北原本站的笔直,突然背后靠过来的身体一个用力,令他往前倾了倾。
“Hi~你们好啊~”陆甜甜一手勾着闻漠北脖子,但是很快被人给拍开了,另一手冲对面打招呼。接着看到钟寒烟他们手中的东西,拽着闻漠北胳膊不放,来回摇,“哥哥哥哥~,我也想吃这个。”
闻漠北啧了一声,再次将人拍开。
可陆甜甜是只打不死的小强,手随即又抓上了。
这次闻漠北认了命。
钟寒烟闻言转身冲煎墨鱼丸的大爷又下了单,这次直接麻利的掏出手机,先付了钱。
接着偏过脸冲陆甜甜笑着说:“你稍等一会,很快就能吃了。”
陆甜甜笑着连连点头,“谢谢小姐姐。”两步便也走到了摊贩前,一脸吃货样的亲自去盯,“那个爷爷,放点这个胡椒,对对,我口味重。还有这个孜然,对对对。”
“小姐姐,你等下有事没?”陆甜甜披散着一头长长的卷发转过看钟寒烟,她上面穿着一件镂空小衫,下面破洞牛仔裤,膝盖到腿腕处设计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很潮。人很自来熟,话问出口还没来得及等回答,就又继续说:“等下去我住处,帮我收拾一下屋子好不好?我刚从帝都过来,身边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呢。”说着说着嘟起了嘴,“好不好?晚上请你吃饭。”
钟寒烟愣了愣神。
其实单单从工作而言,她巴不得有这么一个机会。
可这么明显的处心积虑,会不会适得其反?
-
钟寒烟是被陆甜甜拽着上了车的,虽然原本,她挣脱的开。
一同上车的还有陆岩。
此刻坐在副驾驶。
闻漠北略显郁闷。
表情微哂的看了眼陆岩:“你挺闲。”
陆岩不吃他这一套,“上半年的工作报告刚刚过审,下半年的工作进度尚未展开,最近的确挺闲。”
闻漠北话没听完,直接抬手过去将音乐声调到最大。
陆甜甜这下喜欢的很,小姑娘跟着嗨唱不停,有点忘我的甚至坐在后座上扭。
导致钟寒烟下车时候两耳朵都嗡嗡嗡的响,差点耳鸣。
陆甜甜住的一品桃花源。
很高档的一个小区。
一行人下车往住处走,陆甜甜还悄咪咪的同钟寒烟讲她的表哥在这也有一处房产,她住十三号楼,表哥在十七。因为时常出国比赛,为方便,几年前将俱乐部搬来了上海,他们队在上海还常年租有一家酒店,在外滩边,宜家酒店。
钟寒烟悄咪咪的记上小笔记。
何其有幸,遇上了陆甜甜。
接着小姑娘还兴致冲冲的对钟寒烟小声炫耀:“烟烟姐,你知道我表哥是做什么的吗?赛车手欸,是不是很炫酷?”
钟寒烟附和笑着点头,“炫酷。”
陆甜甜激动的手舞足蹈,贴在钟寒烟耳边,“我告诉你,他们车队好多帅哥,好多好多——”
钟寒烟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的时候,就听陆甜甜盯着她耳朵咦了一声,“你戴的这个,是助听器吗?”
“对,我弱听。”
陆甜甜皱眉,“天生的吗?”
钟寒烟扯了扯嘴角,没吭声。
“那家墨鱼丸好吃吗?”钟寒烟要帮她拉行李箱,转换了话题,但是被旁边的陆岩给夺去了。她眼神笑着道了谢。
“嗯,好吃。”陆甜甜狂点头。
“改天再给你带。”
“哎呀,烟烟姐这么好~”说着说着就上手抱。
一旁的闻漠北上手直接将人拽到一边,“去开门!”
“哦。”
陆甜甜委屈巴拉的嘟嘴去摁密码锁。
陆甜甜住五层。
地方不大,小巧的两室一厅。
基础生活设施都有,但就是像她说的,有点乱,需要打扫整理。
闻漠北进门一脚便踢到滚在门边的篮球上,索性弯腰拾起,运了两下球,冲走陆岩挑了挑眉:“这个,还会打吗?”
陆岩切了一声,小瞧谁呢?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从进门不到两分钟,就又出了门。
“我喊你过来,果然是对的。”陆甜甜冲钟寒烟撇了撇嘴。
-
两个穿着西装皮鞋的男人打篮球,看上去有点怪。
汗流的都有点怪。
人家学生穿着一身蓝色球衣,打热了只能用手背抹一把汗,而穿西装的两位打热了,则是各自抬手扯了扯脖间衬衣上的领带。
闻漠北干脆将领带扯掉,扔到了一边。
虽然怪,却也莫名的帅。
“欸,给你说件事,你别跟别人说。”收拾完屋子的陆甜甜连同钟寒烟坐在篮球场后边的看台。
“什么?”
“就是我表哥,他看上去是不是很不可一世?可是我听我家里人说,他竟然受过情伤,不可思议吧,他明明那么优秀,还那么帅。”
“那是好几年前了吧,他一个人大晚上的在酒吧,喝得不省人事,还跟人打了一架。伤的不轻,住了好长时间的医院。”
“我爸爸说当时我们家里人都以为他单是因为比赛出意外失败了,他不开心。可是后来听他们队里队员说,不全是因为那个。”说到这里,陆甜甜特意凑到了钟寒烟的耳边,“还因为一个女人。”
“哎,你说,感情的事情吧,咱们局外的人,是不好下定论。”陆甜甜颇具大人的口吻,“可我这人就比较护短,特别护短,就觉得,是那女人不识好歹。”
钟寒烟盯着那个打球的身影没吭声,半晌,方才淡淡的说:“她也可能是,年少无知。”
那些年,她没见过,也没听过。
更没人能用经历向她有效的说明。
可按理说,年少无知四个字,真的有点留情了。
毕竟那时,快十八了吧。
是不是自己,也护了自己的短。
第51章 风季 他心里还有她
虽然是阴天, 但是下午两点多出来打球,不是什么好选择。
况且还饿着肚子。
闻漠北将篮球往身后一扔,扯了扯衬衣领口, “不打了, 吃饭去。”
陆岩接过了球,冲已经抬脚走的闻漠北背后欸了一声,“我刚刚问你的话还没回我呢, 钟小姐刚刚在街市上说追过你,真的假的?还有, 她一直都在新加坡,刚回的国,你怎么会当过她的老板呢?”
“这么感兴趣?”闻漠北嗤笑一声,停下脚步,因为球打的累,两手支着腰, 前面衬衣已经被汗浸透贴着, “如果说我们是青梅竹马, 你信不信?”说话间他目光已投向球场看台方向, 看台朝东,后上方是正对着已经偏斜向后的太阳光, 灯下黑一样, 坐在看台上的两个人看在他眼里黑黑的一片。
陆岩先来一阵笑, 知道他不想说拿话故意过来搪塞, “青梅竹马啊,那这感情可是有点深。”说完径自可惜的摇摇头,“怎么就没成事儿呢?”
“......”
闻漠北没搭理人,嘴角微哂又准备走。
只见陆岩不罢休哎哎哎的喊住了人, “那什么,我这么说吧,就是我觉得吧钟姑娘有点意思,我还挺感兴趣的。你们之前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想知道,就是——”
“那我劝你赶紧把你生出的那点意思给扼杀。”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在吊着人家?”
“我在给你免灾。”
“......”
说完径自撇下所有人,往出口走。
不忿,她这种心机骗子,怎么有的资格遭人惦记。
“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陆甜甜瞧见腾地一下崛地而起,丢下钟寒烟,往闻漠北方向跑的飞快,“我好饿啊,你准备带我们去吃什么?”
闻漠北没应声。
钟寒烟跟在陆岩后面走,陆岩时不时的转身喊她让跟上。刚刚闻漠北阴阳怪气一通话,他也懒得懂。
这个时间点,还是工作日,饭店里的人都不多。
他们找的地方比较随意,就在出小区右手边的一家闽菜馆。
“我要吃佛跳墙,”陆甜甜抱着菜单叫,“还有这个皇后汤,天哪,这是什么汤,看上去好好喝。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话还没说完菜单就被一旁的男士扯了过去。将刚刚勾上的皇后汤给划了。“不好喝,也不会变皇后。”
陆甜甜撅了撅嘴。
四个人的位置,钟寒烟坐闻漠北对面。
陆岩坐陆甜甜的对面。
“陆岩?我是不是见过你?你——是不是跟我哥同学?”
陆甜甜支起一根筷子敲着碗,叮叮当当的响,说这话不忘给自己伴个奏,然后就被闻漠北用另一根筷子直接打掉:“你要饭啊!”
“昂~”
“要饭滚去路边支摊儿。”
陆甜甜嘴快要噘上了天。
陆岩笑着回陆甜甜:“我是他学长,他应该喊我一声哥。”
陆甜甜哦了一声,“那我是不是应该喊你叔?”
陆岩一愣。
闻漠北一手正拿着水杯仰脖往嘴里灌水,闻言差点呛到,随即另一只空闲着的手冲陆甜甜比了个大拇指。
陆甜甜迷迷瞪瞪:“不是吗?”
“小姑娘,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陆岩后背往后仰倚在了靠背上。
“有。”
“你今年多大?”
“十五呀!”
“......”陆岩径自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是有点够得着叫叔。
“没话说了吧?”
陆岩笑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没了。”
“欸烟烟姐,你多大呀?我觉得你也可小了,没有十八吧?你这皮肤好嫩呀——”陆甜甜拿过旁边的塑封餐盘,拆开,说话间还要热情的帮钟寒烟拆。
“没事,我自己来。”钟寒烟抢先拿了过去。
接着陆甜甜椅子一颤,没想却是闻漠北一脚给踢的,他眼睛往门口一勾:“去催菜!”
“我们不是刚点完?”陆甜甜不愿意。
“你去不去?”
“我去!”陆甜甜总觉得她这个表哥像是后姨妈生的,拽的、过分!却也总是恼不起来。
一顿饭吃的砰砰啪啪,钟寒烟还摔碎了一个盘子。
“没事吧?你小心着别去碰它,我去喊服务员过来收拾。”陆岩坐的距离门口近,看了眼不远处没见到人,准备直接起身。
“没事,你们吃,我去。”却是被钟寒烟眼疾手快的先他一步,推开椅子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钟寒烟出来去了趟卫生间,一并还付了饭钱。
其实在那个盘子掉之前,她都在出神,想着这顿饭要不要去抢先付个账?
虽然一个项目不是请吃一顿饭就能拿下的,而且还跟东家有仇,但是有句话说的不是“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的么?
不知道......
闻漠北吃了她的,会不会变软......
正正式式的去请闻漠北,他肯定不会给自己这个脸,根本没机会。这样做虽然也不妥,但是......总归可以一试。
而且机会也真的是,吃了这顿,没下顿了。
一切收拾停当,钟寒烟进了包间。
“烟烟姐,人都打扫完走了,你怎么才回来,刚上的汤都快不热了。赶紧喝。”陆甜甜体贴的给她盛了一勺。
“谢谢我自己来,我是刚刚顺便去了趟卫生间。”
“哦,那你赶紧吃吧。”
钟寒烟冲小姑娘笑了笑。
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叫甜甜的小姑娘,性格好的,如同她名字一样,待人还热情,像个小太阳,特别招人喜欢。
不像自己这种人,沉闷又无聊。不会,也不习惯同人闹做一团。却又对陆甜甜这样子的,羡慕到不行。
“喂,妈,怎么了?”
闻漠北的一个电话让钟寒烟回了神。
“在海城呢。”
“这两天刚回来,怎么了?”
“相亲?不去!妈,我刚比赛完,想休息一下。”
听到这里,整个餐桌瞬间静到出奇,另外六只眼睛齐刷刷的往他这边看。
而闻漠北手机对面的母上大人,似乎接下来说了很长一段。因为闻漠北没吭声的一直在听。
不用想,就是一阵子的苦口婆心。
周边突然的寂静,也根本没能引到他的注意,闻漠北皱了皱眉,“明天吗?明天我有事儿。”
接着可能电话另一边又开始了炮轰,他稍显不耐却又压着情绪不敢发作的开始一连串的行行行行行。
接着很听话的又随意附和了两句,便把电话挂断。
“表哥,姨妈又给你物色小美眉啦是不是,是不是?”陆甜甜歪头看人,一并上了手去晃人胳膊,笑的一脸看好戏,“带我去带我去,帮你参考参考。”
“滚一边去!”闻漠北将手机往桌上一丢,这次倒是没把拽他的那只手拍开,神情懒散,仿若刚刚的事情只是个小小插曲,低头继续吃饭。
一顿饭吃了大概有一个半小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的时间。
原本应该是吃饱不饥,身心极度放松的时刻,但是钟寒烟的心却是在半空中悬着。晃晃悠悠的,在胸腔间,这儿撞一下,那儿顶一顶。
因为她刚刚亲眼看到闻漠北去了收银台,然后在收银台停留了片刻,同那服务员说了点什么,就折回了身。
他什么都没说。
甚至连个正眼都没往自个儿身上瞄一下。
他到底在想什么?
钟寒烟在想,这条路直接从闻漠北这里下手,是不是彻底凉凉了?
这顿饭结束,各回各家,她要是再不行动,岂不是都白搭了?
可是闻漠北显然连个搭话的机会都不给。
而且眼看前面就是十字路口,她该自己打个车,自觉滚蛋的。
可她不想走。
她需要想个办法,留下来才行。
于是在她两脚踏出饭店大门的第十步后,看了眼身边的陆甜甜,灵光一闪:
“甜甜,我明天刚好在这附近有个工作上的伙伴要见,来回跑挺麻烦的,今晚能不能在你这儿借宿一晚?”厚脸皮的事情,之前对于钟寒烟来说,可能有点难度,但是工作之后,似乎慢慢的,开始驾轻就熟。
“好呀好呀,我刚刚还想着我晚上第一次在这里住,心里怕怕的,姐姐能跟我作伴刚好。多住几天也行,我过来是上学,老师那边课程都还没安排好呢,新同学也都还没见面,正无聊呢。”说话间两手已经缠上了钟寒烟的胳膊。
钟寒烟心满意足的道谢。
“那看来要走的就只有我了,”陆岩立住脚,抬手腕看了眼时间,“算了,刚好我也有点事,就不陪着你们了。”接着掏出手机,走到钟寒烟跟前站定,“对了钟小姐,我们加个微信,以后...工作什么的,方便联系。”
钟寒烟当然是乐意的,陆岩和中禾还有些关系,况且人也好,交个朋友,她再开心不过。
那股愉悦,溢了一脸,遮都遮不住。
闻漠北侧身时候,刚好看见。
那遮不住的,谄媚。
他知道钟寒烟不是什么信女,但自己也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不管是比赛还是生意,形形色色的,什么人没见过。什么看不穿?
“行,那你有伴儿了,我也不在这待了,还有,门口有保安,卧室有报警器。”
闻漠北阴阳怪气,丢下一句话,竟是比陆岩先抬脚走了。
陆甜甜皱了皱眉,一脸疑惑的看了眼钟寒烟,“烟烟姐,那个,这一品桃花源的治安,这么糟糕的吗?我听我妈说这里房子不是,挺贵的么?”
钟寒烟盯着走远了的那个身影,早年叛逆都没能激发出来的暴力因子,就在刚刚,握了握拳,差点冒了尖,却又不得不忍下屈辱生生的让她给压了下去。
“没有,你哥他,也就是——”警告我,“关心你。”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年她出国后,期间很长时间,都还跟朱珠保持着联系,就算是现在,时不时的也会跟那位联络一下感情。毕竟,塑不塑料的不清楚,总归算得上闺蜜。她这闺蜜可不得了,钟寒烟背着一身的臭骂灰溜溜出国,她倒是风生水起的同极光队员谈起了恋爱。
还是马拉松,现在都没分。
对象姓董,名川辉。
钟寒烟也是从朱珠的嘴里知道,极光当年对她的怨念,不只是一星半点。从人品,从道德,甚至从法律层面,这辈子都不能够被原谅。
在极光眼里,她就是一个逃犯。
这个认知,一度让朱珠在从董川辉嘴里知道事情之后,还吵过几次架。
其实那年比赛因为事故失败,是钟寒烟母亲使用了非常规的违法手段。如果不是朱珠给她说,她也一度以为,闻漠北最后问的那句,事故是不是因为她,是因为查到了杨琴,然而事实并不是。事实是,闻漠北说的因为她,是说的出自她的手。
不是借旁人的力。
怪不得他对杨琴只字未提,反而问自己是不是认识Kiven。
他们竟是以为她是痴爱Kiven的女朋友,为爱,甘愿成为Mot违背道德底线,安插过去故意搞破坏的人。
于是她从一个间接导致那场赛车事故,比赛失败的连带凶手,成功演变成一个直接操作那场事故的案犯。
变相的,差点导致伤亡的,杀人犯。
可这一切的误以为,竟然被那个狂傲不羁,高贵到起初看你一眼,他都觉得你应该欢呼呐喊的闻漠北,给“赦免”了。
他可是锱铢必较的闻漠北。
待在极光,待在赛车圈那么久,钟寒烟怎么会没听过他的一些事情。
有手段,从不吃亏。
可以因为裁判判决上的一点参差,让他被网暴到自闭。
傲慢又极端。
所以,他是为什么选择当哑巴,吞下当年的那颗黄连?
朱珠说,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心里有你。
她的原话说的是:大小姐,他对你是真爱。
第52章 风季 他的种子
于是钟寒烟在自己的精心安排下, 得逞了。
唯一失算的就是,她不知道闻漠北会丢下陆甜甜,走的那么干脆。
“甜甜, 你表哥——平时都不回这里来住的吗?”他房子在十七号楼, 不是吗?
“住啊,怎么不住。他经常过来住的。明天他应该有个相亲,估计他事情忙完, 今晚就会回来这边。他那么讲究,不管请不情愿, 都会给自己收拾的体体面面。礼节嘛,他衣服都在这边哒。”小姑娘说着不忘干活,将行李箱衣服一件一件的往衣柜里挂。
钟寒烟哦了一声,相亲啊!
她没行李,所以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剩下一些都是陆甜甜的私人物品, 也不多, 她自己就够了, 钟寒烟坐在一边翻着她课本, 一边闲聊。
“甜甜,你是准备高中过来这边读吗?”
“嗯, 不是准备, 是已经定下来了。我人不都已经过来了。”
钟寒烟笑, 也是, 可是,“帝都不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不过下半年,我妈的工作重心就移到海城来了。我不想跟着我爸那个老古板, 所以就过来这里了。而且学校距离我这边住处还近,就前面的附中。”行李箱衣服眼看掏空,陆甜甜拉着往外走,给它寻个去处。一边走着一边问:“烟烟姐,介意今晚跟我一张床吗?我想跟你一起睡。”
钟寒烟翻了一页书,侧头冲门口方向应了声好。
话音刚落,就看见小姑娘手里拎着一套睡衣走了进来,放到了床头:“烟烟姐,这套是新的,今晚你穿,我看咱俩身量差不多呢。”
“好,谢谢。”
“客气。”
陆甜甜,性格好,懂礼貌,教养好。钟寒烟在想自己的这个年纪,果真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跟她在一起,整个气氛都是活跃的。莫名喜欢。
“烟烟姐你都不知道,我表哥这个人可挑了。我姨妈包括我妈,给他托人说了不少的对象,没一个成的。诶不对,有一个、”陆甜甜又来倒腾她提前邮寄过来的一堆书,这下钟寒烟也搭上了手,但是,她搭不上话。关于闻漠北,她搭不上话。就算听到有一个是成了的时候,她都没法开口接下去问是哪一个。只能当个聆听者。
“不过好像也就那么一个月吧。哎,我都不想说他,自从高中之后起,他结的,全都是一些露水情缘。”
“我妈去年给他为此还找大师算了一卦,说什么,他情根浅。我去,我当时就想,情根浅什么鬼。”说着说着小姑娘自己咯咯咯的笑起来,接着手一把搭上钟寒烟的肩,摇了摇,“你都不知道,大师还送了一颗种子,放在一个锦囊里,说,那是情种,时常让他佩戴,能够情根深种,破了这个劫。”接着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拉着钟寒烟笑的前俯后仰的。
笑了一会儿,再抬头刚好对上钟寒烟。
她手里捏着一本书,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没一点动静。
“姐姐,你笑点好高啊!”小姑娘干巴巴的吐了一句,笑意都还没能压下去。
钟寒烟回了神,立马扯起了嘴角,接着书本遮上眼睛,头抵向书柜,开始抽动肩膀。
抽动了好大一会儿。
小姑娘瞪眼,嘴角彻底抿平,原来不是笑点高,是反射弧长。
钟寒烟找了本闲书来看,很快就到了傍晚。
陆甜甜说傍晚闻漠北会来。
所以她书都看的心不在焉。
他人虽变了不少,但是那点傲气,倒是一点没变。
如果不是当年那件事,说不定,真的会在一起吧。
当下午时候陆甜甜跟她说那什么情种的时候,她其实在想,很认真的在想,是不是自己也应该去求一颗回来戴戴。
毕竟说起露水情缘的,她也真毫不逊色。
明明想要的长江大河,时间却总是吝啬的挤给她露水一点。还不合时宜,总是在要见光的时候才让她想起来去收集,结果就...蒸干的太快。
“诶,烟烟姐,你是不是跟我表哥认识的?刚见面时候都想问来着,结果给忙忘了,你们是同事?校友?他跟那个陆岩就是校友,你又跟陆岩一起,那你们一定是校友,早就认识的对不对?”陆甜甜原本躺在床上看手机,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句,眼睛还从上到下将钟寒烟的一身职业装看了一遍。接着就哼哼哼的开始懊恼:“他是赛车手什么的,你原本就知道的吧?刚刚在车上我还向你炫耀了那么多,像个傻子一样,都没想到你们可能原本就认识,你可别笑话我?”接着又哦了一声,“你在中禾前面的夜市街买东西吃,你该不会是在中禾上班吧?”
钟寒烟连忙说:“没有,我跟他,只是即将有可能发展的合作关系。”
陆甜甜啊了一声,有点惊讶,“刚认识啊?”可明明不像啊~,“他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你不知道,我姨父,也就是他爸爸,最近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正烦着呢。他平时待人不这样的,尤其是客人。不好意思啊,今天还让你帮我搬了家。他人挺好的,对待工作也很认真。”
“没事,”钟寒烟没反驳,想着,她哪里会知道,自己在闻漠北眼里,根本称不上客人,仇人还差不多。其实是我有求于他这种话,好像也不太适合对一个小姑娘说,大人的世界,她还是不懂的好。“我不是也有求于你的么。”
“哎呀,我巴不得有人跟我做个伴儿呢。客气客气!”小姑娘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手机上,手机麦克风声音小小的传来几句:“空投空投,我要去捡空投,来个人掩护。”
“来了来了!”
陆甜甜游戏一连打了好几局,正打的兴起,结果有人扫兴退了局。
“哎呀!”她不甘心,都没过瘾,转脸看了一旁看书的钟寒烟,“烟烟姐,会吃鸡吗?”
钟寒烟回头,“玩的不多,”玩过,之前同事喊过,所以不算陌生,“技术不高。”
“没事,我带你。你上来,我拉你进队。”
“好。”
两人互加了微信好友,陆甜甜拉了她进队。
但是好景不长,一局打完,又走了一个。陆甜甜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组队,刚准备放下手机,游戏界面就进来一个人。
头像,是一面红旗。
一面红旗......
钟寒烟手不动了。她认得这面红旗。
“烟烟姐这个红旗就是我表哥,他在干嘛呀,不是说有事忙的吗,竟然打游戏,哼!”
话音刚落,两人手机的麦克风同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陆甜,你今晚想吃什么,我在餐厅刚吃过,回去带给你。”
“哦,我想吃炸鸡,汉堡,还有,多带点,你都忘啦,烟烟姐今晚在我这儿住呢。得够我们两个人吃。”
钟寒烟下意识关了麦克风,然后方才开口说话:“没事,中午吃饭迟,我不饿。”
对方再没说话。
另外一个队员嗷了一声:“他妈的你们跳不跳,不跳我单打独斗去了。”游戏里飞机开始飞地图了。
“来了来了,跳跳跳。”那人刚跳,陆甜甜就跳了下去,接着是钟寒烟和闻漠北,他们来到了p城,陆甜甜去舔另外一高手刚打下来的包,抬脚前不忘安排一句:“表哥,介绍一下,你身后那是烟烟姐——”
钟寒烟认知中,闻漠北应该把她微信给删了。所以当时即便找到了他的微信,也没说话。
“我知道,滚吧你。”
于是,刚拿到一把手枪的钟寒烟,就冲闻漠北背后开了火。
不对,走了火。
钟寒烟握着手机的指尖,不再动了。她在干什么?
她该不该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挨了一枪,前面身形仿若未察,立在那里换了一把AK,装了子弹,走了。
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走了。头都没撇一下。
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没察觉。
钟寒烟技术虽然不好,但是运气好,很快打死一个,去舔包,很肥。闻漠北这边战况激烈,她过去支援的同时,丢到闻漠北脚边一个急救箱。
但是他可能没看见,转身跑去继续干架了。
从p城杀出他们一行人就已经胜利在望。
虽然钟寒烟是青铜级别选手,但是好赖没掉队。
他们综合实力强。
钟寒烟也同时证明了,丢给闻漠北急救箱的时候,他没眼瞎。就是装。
不然就是,他全程眼瞎。
接着开始跑毒圈。
随着毒圈的不断缩小,活下来的队伍越来越少。
甜甜也成了盒。
此刻钟寒烟正趴在草丛里,来回的挪,正想着要不要往前冲,屏幕左侧就来了一句:救救我!救救我!
钟寒烟突然想笑。
急救箱不要,能量罐不要,甚至八倍镜都不要。
这个,他总归拒绝不了。
完全无法拒绝的,续命。
钟寒烟盯着屏幕,勾着嘴角。得逞。
屏幕里,正蹲着给人,续着命。
很快天都已经黑透。
“哎呀好饿,表哥怎么还没到。”陆甜甜人小,胃口好,中午时候其实就吃的不少,毕竟长身体。
于是等来等去,没等着,先去洗了澡。
可就是这时候,门响了。
钟寒烟原本就没心思干别的,一直瞅着窗外,但是太黑,瞧不清。
门响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烟烟姐,我表哥投喂来了,快点。”小姑娘洗澡时候,也惦记着吃。
其实钟寒烟已经踢踏着拖鞋,立在了门口。
呼呼啦啦还听到了对方手中炸鸡袋子刮蹭门板的声音。
隔着一道门,她就已经紧张到浑身毛囊灌风般的寒栗。
内心狂跳的像是揣着一只小兔,明明刚见面时候还不这样。
连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因为心虚。
啪嗒,门开了。
闻漠北表情散漫,额头稍长的几根刘海,戳着眼角,看不出情绪。还是下午时候那身西装。
钟寒烟撩起眼皮,略显吃力的看了人一眼,连忙去接他手里的袋子。“你进来稍等会儿吧,甜甜在洗澡。”
“你们吃吧,我回去。”闻漠北没进门。
“那我送你。”钟寒烟放下东西,慌里慌张的开始换鞋。
闻漠北两手抄兜,背对着人,蓦地扯开嘴角,上来一股吊儿郎当的劲儿,揶揄哂笑。
下颌绷紧,没拒绝。
钟寒烟害怕的事,竟然没发生。
闻漠北腿长,走的快,一路都没说什么。
钟寒烟也知道弯弯绕绕了这么一个下午,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可就是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天很黑,也没星星,估计明天不会是个好天。
钟寒烟深吐一口气终于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却没发现,17号楼,已经到了跟前。
这也,太近了。
最不该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还犯了拖延症。
两眼看着闻漠北,进了单元门洞。
算了,要不明天一早?
她自我安慰。
“喂!走啊,不是要送?”
立在台阶下的钟寒烟啊了一声。
第53章 风季 他被说成是她的露水情缘
套路不吃, 撩人不动,反应还迟。
闻漠北之前的很多时间都以为是她还小,单纯想恶作剧自己一下, 是自己心猿意马的没了把持, 将人误会。
可反过来追到最后,才知道,全都是乱的。乱糟糟。
-
钟寒烟是要送, 但没想过要这么送。
可虽然想着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下意识的脚就跟着往前走。
楼梯间灯火通明, 步梯旁边就是电梯。
闻漠北立在那里等。
“今天上午,你走的有点早。”钟寒烟潜意思想说,我都还没将东西讲完,有些东西,你还没听到。
“嗯,然后呢?”电梯刚好下到底, 打开门, 闻漠北先她一步。
“然后, 我觉得, 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听我讲完?”
闻漠北点了点头, 声音很轻, 扯着袖口垂眸整理, 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你讲。”
“现在?”钟寒烟下意识打眼看了看这电梯间,接着正了正神色,“其实威腾对这个项目早就下手研发了,特别重视, 尤其是涡轮增压器。威腾研发的涡轮增压器除了拥有市场上产品所已经存在的绝对优点之外,我们还做到了尽可能薄,用来减轻发动机的载荷量......”
如此,一前一后,一直到闻漠北停在了家门口。703,他住在七楼。
“更详细的数据资料在甜甜那里,我没带,不过重要的,我也说的已经差不多。”
“所以——”闻漠北顿了顿,手下拉出密码锁,开始按键。“一句荒谬的你追过我,一顿偷偷的请吃饭,外加游戏中给我续个命,就是为了想我听完你的这些东西,是吗?”咔哒,门开了,他推门进去,开始兀自换拖鞋,“好了,那我听完了——”
“不是!”钟寒烟立在门口没动,她连忙否认,知道他再说下去,就是逐客令。如果她现在走了,那一切就都是白费。“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但是、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威腾,我,都是带着诚意来求合作的。”
“那就是一句话,一顿饭,游戏续个命,就想要一个项目了。”闻漠北直接嗤笑出声,将手表拿下放在入口处的柜子上,依旧是那副懒散样,“那钟小姐嘴里的诚意,我还真是消受不起。”
接着没等钟寒烟开口他又哦了一声,“对,还包括背后开黑枪。”
钟寒烟:“......”
“对不起,当时是走了火。”
“走火那么准开我身上?”
“那不然怎么叫走火?”
钟寒烟一个没收住,口气破冲,怼了这个甲方的甲方。
两人都是一愣。
随即门砰的一声,关上。
“......”
钟寒烟回去盯着手机半宿没睡。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跟小学生拌嘴一样。小时候都没有过,不屑这个。小时候是假成熟,叛逆,那种纯正不能够再纯正的叛逆。
而刚刚她感受到了纯正不能再纯正的幼稚。
送一趟人,情况更遭了。
要不就算了,她想。
现实,总是能在给了你希翼之后,又轻而易举的将你打回原形。
钟寒烟觉得自己更惨,倒退回了小学生。
于是她第二天就早早起床,背上包包走了。
为了感谢甜甜小姑娘的收留,将自己唯一的一串手链给送了出去。
海城她不熟,沿着出小区后的一条路漫无边际的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回去该怎么说。
给领导怎么说,给自己怎么说。其实如果对方是别人,她真的愿意再坚持坚持。
路过街头发廊店面,里面的音响声音开的老大,震得人耳朵疼。歌名她不知道,但旋律倒是熟悉的很。什么回忆总想哭。回忆为什么会哭?回忆里的东西不是也有笑的吗?为什么过后想起来了却是想哭呢?比如自己那年满心欢喜,坐上飞法国去比赛的那趟飞机的时候,她明明是在笑。没那么开心过。
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飞国外,第一次那么多人一起。
从没那么开心过。
呵!
钟寒烟笑了,看吧,回忆是会笑的。
可紧接着她下意识的抬手,抹了一把眼角。
......
手机响,接下电话,是杨琴打过来的。杨琴能打电话过来,一般情绪都算的上平静正常。
“妈,我忙完了,等下过去看你。想吃什么?”
“不是烟烟,你现在在哪儿呢?你外公托人捎了东西过来,你去拿一下吧。”
“行,人在哪儿呢?”
“我等下让慧姨把他电话发给你。”
长宁路。
一家茶馆。
钟寒烟赶到这里,花费了两个小时。中途在公司宿舍楼下停了一下,上去换了件衣服。
她没想到外公托的人自己竟然认识,是孙雷。虽然这么些年没见,但是样貌倒是变化不大,一眼就认了出来。
“孙雷哥,没想到会是你,真是麻烦你了。”
孙雷一头短寸,穿着休闲,看见钟寒烟就是笑。“不麻烦,刚好我来海城工作,顺手的事儿。就是没想到这么几年没见你,原来你都在这边啊。”
钟寒烟笑笑没解释。
“诺,这是你外公给你的东西。”
孙雷从旁边拿到桌面一个包,推给了钟寒烟。
“好,谢谢啊。”是个背包,并不重。摸着像是书本。
外公年纪大,东西总喜欢托人捎。不习惯邮寄。
“对了烟烟,你在这里做的什么工作?”
“哦,一家科技公司。”
钟寒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出于感谢说:“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吧。”
孙雷客气,“那多不好意思。”倒是没推拒。
钟寒烟笑着目光往窗外看,对面一条街有不少的饭店,正对面,就是一家西餐厅。
“请我吃饭就算了,你要真想感谢,今晚能不能帮我个忙?”
钟寒烟闻言收回在外面巡视的目光,“什么忙?我能帮得上的话。”
“就是我们公司,算是刚成立的海城分部,然后就让我过来做示范指导。底下人都挺热情的,非说要给我接什么风,搞个聚餐。说实话,我跟他们都不熟,大多面儿都没见过,你看,晚上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钟寒烟顿了顿。
“玩儿嘛!热闹一下而已。”孙雷补充了一句。
“你们一个公司的,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事没事,他们说了让喊朋友的。人多热闹,人多热闹。吃个饭而已。”
也是,吃个饭而已。
如此,两人互加了微信,就分开了。
临近傍晚,到了差不多的时间,孙雷开车过来接了钟寒烟一起去。
海城的夜景不得不说是真的美,路也是真的多,七拐八拐,很容易就能让人迷了方向。
地方叫会餐。
是个酒吧。
钟寒烟觉得可能老天爷在给自己制造机会,因为她在里面看到了闻漠北。
进门一眼就看见了。
他今天穿着休闲运动装,有点机车。嘴角挂着烟,探着身坐在卡座里发牌。
一点也不正经。
旁边坐了一圈,他们穿的衣服都大同小异,钟寒烟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的队服,在想着他们是不是接下来有什么比赛,这是赛前放松来了。
可极光这群,先看到钟寒烟的不是闻漠北,而是坐在他旁边的,董川辉。
董川辉与钟寒烟对视第一眼的时候,以为看错了人,又低头打牌去了,但是很快他就抬头看了第二眼,这次愣了愣仿佛确认了一样。
“发什么癔症,出牌!警告你别看美女,小心家里的那位猪拱你时候往屁股上抽小皮鞭。”
“找死!”董川辉拿着牌的手咬咬牙,往对面姜橙脸上一对假模假式的招呼了两下,随即意味难明的冲刚刚门口位置又看了一眼,但是这次没了人。他自认视力招飞标准,绝对认不错人。
那就是钟寒烟。
她怎么在海城?
单单一群男人的时候,说话往往口无遮拦,乌烟瘴气。还是在这种地儿。
“哎对了,老大你今天不是去相亲了么?”话刚丢出去,旁边一人用胳膊肘顶了顶人:“小子,你他妈的,智商能不能多均给情商一点?”
“不行,再均就没有了。再说我怎么了?”姜橙多半是又长高了,桌子下面委屈着两条过长的腿,同时觉得自己问题挺正常的,不过倒是声音小了,“我就问问。不叫问拉到,炸你们!”说着丢出四个K。
一局结束,董川辉扣扣摸摸的在那看手机,给人聊天发微信。
闻漠北话不多,喝了一杯啤酒,开始嗑瓜子儿。一整个晚上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他的烦躁情绪,也就姜橙多了句嘴。
其实闻漠北家里的问题,他们多多少少也都知道点儿,半年前父亲工程上出了点事儿。他烦到现在。但他们看到的只是表面。他更烦的还有其他。
工程问题其实不大,再说他也有事业什么的。可是挡不住外人操心多。
就像中午吃饭见的那个女孩儿,自己家亲婶子给介绍的,上来就说家里产业怎么怎么多,在一起之后规划都列了一大堆。大有过来重振没落家族、拯救落难贵公子的意思。
谁给他们的这种错觉?
就像,你明明白白的在告诉人,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然后来人一堆,齐齐的喊,不,你解决不了,我帮你更快。
其实,谁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
他闻漠北的便宜,可不是衣服破了个洞,漏点风,随便是个人都能往里钻。
原本这种的,都可以推拒。
但是董琼之,也就是闻漠北妈妈心软,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而且,除却这些破事儿,闻漠北不想刻意营业之外,还有别的。
瓜子儿磕了一会儿嘴有点发干,喝了口啤酒,起身准备去卫生间,临去前还拍了拍旁边董川辉,交待他大家还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随便点。好不容易出来玩,得让他们一群浑小子尽兴,不能给机会让他们回去拿话噎他。
一群没大没小的。
董川辉脑袋好像不在这儿似的,胡乱嗯嗯嗯的只管应。接着手机还来了电话,乱糟糟的,他冲出门外接电话去了。
而闻漠北上完厕所,出门右拐,就看到了,那个惹他心烦的那个“别的”。
钟寒烟出门左拐,一直往前走,没看到身后的闻漠北。
两人走的一个方向。也都是不紧不慢。
后者像是刻意保持着距离。
但是到过道拐弯口的地方,她停了下来,两只眼冲一个方向专注的看着。
她看见董川辉从外边回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看见姜橙一杯一杯的啤酒下肚,看见几颗脑袋凑到一起打着牌,看见刘真真剪了短寸,没了几年前的麻花小辫。接着目光就定在了那个空位,单单就她要找的人的位置是空的。
里面叫的,笑的,闹哄哄的。
“找谁?”
钟寒烟闻言有点颓的深出一口气,想着是服务生,也没看人,可能是来了这种地方,就容易让人错觉的以为可以肆无忌惮,反正谁又认识谁?况且还喝了点酒,壮了胆,接着稍显萎靡的斜靠过过道出口的那堵墙,喧哗中,两眼独独盯着一处空空的卡座,神色黯然,话也像是刻意应这酒吧的景儿一样:“找我的露水情缘。”
第54章 风季 他眼中她就是个骗子
背后人停了几秒没吭声。
“既然都是露水情缘了, 那不就是过去式了?”
虽然里面乱糟糟的听不出人语气,但距离近,说的什么倒是还听得清。钟寒烟觉得这服务生话有点多, 但是可能她太无聊了, 却又能不自觉的往下接。
“可我想情根深种了,怎么办?”
说着下意识的就往后看——
往后就、、、、、、
看。
砰的一下,看的那一瞬, 像是导了火,将她脑袋里深埋的一颗炸弹, 砰然炸开,碎片疯狂四散。她原本靠着墙的后背也腾的弹起。挺直。
两人距离有一米远,闻漠北靠着同一面墙,外套被他脱下来松松垮垮搭在一侧的肩上,两手抄兜,嘴角的哂笑都还没落下来。
“烟烟, 你在这儿啊。赶紧进来吧, 大家玩个游戏, 等着你呢。”
闻漠北原本不准备再搭理人要抬脚走的, 闻言就停住看向了身后。
是他?
接着嗤笑一声又看了眼钟寒烟,所以这个女人的话, 果真是不能信。
“看来你想发展成为情根深种的露水情缘, 还挺多。”
闻漠北背后的孙雷距离他们有点远, 笑着一张脸还在不停的向钟寒烟这边招手。
闻漠北一步走到钟寒烟跟前, 盯着人看了眼,接着抬手扯下肩头搭着的外套,掸了掸,转而搭在腕间, 磨转方向准备走。
可他没想到面前的女人会后退一步重新挡在他的面前。
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再往前发展,也应该不会更坏吧。
“那你是会...吃醋吗?”钟寒烟盯着人说完,又不安的将目光放开。
闻漠北抓着衣服的手蜷紧,单手抄兜,垂眸盯着人,微微侧脸。嗤出一声笑。答非所问:“骗子!”
钟寒烟心砰砰跳的直往外钻,手抬起扯掉右耳朵上的助听器。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此刻酒吧里的吵闹,惹得她耳鸣心慌。
立在两人背后的孙雷原本看愣了神,但紧接着上前便要去扯要走的闻漠北:“你说谁骗子呢?”他多半是只听到了这两个字。
不过被钟寒烟给拦住了。
坐在一边卡座里的客人也察觉到了这边,纷纷扭头看。
“队长,干什么呢?”姜橙嘴角咬着一根牙签,过来询问,“怎么了?”
“没事。”闻漠北拍了拍他的肩,“走了,不玩了,你去喊他们去。我出去等着你们。”
姜橙应着冲刚刚坐着的方向喊人。
台上驻唱歌手唱着慢摇,灯光一闪一闪来回的扫。
钟寒烟僵直着脊背。
如果骗子当年说出来用来骗人的话...反悔了,有没有后悔药?
闻漠北穿上衣服,走出门外老远,抽出一支烟点上,靠在车边吸了起来。
酒吧里面吵吵闹闹,外边马路上寥落的几声鸣笛,听在耳边,突然就显得些许突兀。
极光的几个队员陆陆续续的往停车地方走,脚步欢快的,其中还有人冲闻漠北方向吹了一声流氓哨。可接着他们谁都没想到,短短走出去几秒的时间,背后突然就能够火光冲天。紧接着是一声爆炸。
“卧槽!什么情况?”率先扭过头去看的是董川辉,眼睛瞪的往外冒。
“爆炸了爆炸了,卧槽卧槽!”
“酒吧里面吗?”
“不是吧,里面都没人出来。”
“怎么没人!你瞅那边。”
“烟是从旁边冒出来的。”
陆陆续续不断的有人往外跑,其中有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的,混在人群里跟闹着玩的毛线团一样,吱吱哇哇的乱叫。
闻漠北扔下指间的烟,操了一声,快着几步往回走。
“诶,老大你干什么去啊?危险,里面有火、有火。”
“我去,队长——”
几个人没顾上拦,人就没了影儿。
“我擦,里面有他什么人啊,心急火燎的。”
“仇人。算不算?”董川辉深出一口气,不止仇人,还是孽缘。
“仇人?仇人死了不是更好?”
“这情况也死不了吧,小事故,顶多混个三级伤残。”
“......”
一群人白了姜橙一眼。
“可能他觉得这么残不够好。要残也得他致残的才行。”
“操,都认真的啊?”
“???”
“认真你妈.逼!”
“别愣着啊,报警吧!”
“报警报警。”
钟寒烟随人流被挤着往外走,孙雷也不知道被挤到了哪边。
其实爆炸的不是酒吧,而是酒吧旁边的一个饭店,大概率是燃气罐。幸好的是这个点饭店关了门,里面没人,估计关门时候大意粗心忘了关燃气阀门。留了安全隐患。
只是动静过大,震的周边门窗碎了不少,酒吧里音乐声音大,隔音好,根本没听到爆炸声,以为是地震,心急火燎的都往外跑。
爆炸没伤到人,倒是此刻一窝蜂往外挤着跑踩踏挤伤了不少。
钟寒烟被旁边椅子绊了一跤,助听器也掉到了桌子底下,她伸手过去拿,但是有点远,她够不着,旁边不断还有人推搡。好不容易快要够到了,却被另一方向伸过来的别的什么人的手给捡了去。丢了助听器,接着她又收回手去抓桌子边沿想站起来稳住身体,刚抓上就被人扯住手腕踉踉跄跄拖着往外走。
......
闻漠北觉得自己多半是上辈子欠她什么。
而钟寒烟直到出来门,被带到了大路边才发现拉她出来的是闻漠北。
紧接着手心又被塞进一个东西,被人捡走的助听器。
原来刚刚也是他。
“自己打车回去!”闻漠北将人拖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侧头看了眼里面依旧人挤人的场面,已经开始有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着一串:不要挤,不要挤,有序排队出来,注意安全!不要挤。
钟寒烟胳膊被扯得生疼,丢的魂儿还没找回来,粗喘着气,发愣看着那人挤人的场面,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刚刚被拖着,她多半现在已经被人给踩上了两脚。
闻漠北看见她那魂不守舍的样,想到了什么,语气淡淡,透着散漫:“或者等你那一位露水情缘出来送你也行。”
说完抬脚向停车地方走,边走边向上卷着衣袖口,那群人也真是生猛,袖子差点被人给扯烂,扣子还掉了一颗。
“闻漠北——”
钟寒烟盯着面前背影,干咽了下喉咙。前天淋了点雨,入秋的雨落在身上不比夏天,有点凉,不过倒也没有北方秋末雨水来的彻骨。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感冒了,一早上醒来就觉得喉尖疼。呼吸也不畅,导致想一股脑说出来的话就那么堵着,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
一声喊出去,带着沙哑,而那个人,也并没有因此而慢下脚。
“想跟你说些关于我以前的......”
董川辉他们靠着路边的几棵树说着什么,眼睛时不时的往这边瞄。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声音轮番排着鸣,车子就停在路边,人也已经都开始下来往刚刚燃气爆炸的那个饭店赶。闻漠北停住脚,眉眼稍显困倦的看了眼远处,鼻息粗出,喉间溢出的声色同样泛着困:“我知道,回去吧。”
钟寒烟着急了两步,但闻漠北腿长走的快,她跟不上。
远处店面火势渐渐被赶来的消防员扑灭,烟雾也开始变小。但钟寒烟这里却火势燎原,想收、收不回来。
“骗子当年说错了话,能不能收回呀?”
闻漠北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习惯性用烟嘴一截,磕了下盒面。袖口已被整理妥当,稍稍向上卷起一截。接着他重新将烟盒丢进裤兜,腾出手又去上衣口袋外抓了一下,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修长绷紧的指骨青筋隐现,指尖轻捏,摸到了打火机。
闻言垂眸正从口袋里掏打火机的他抽了抽嘴角,似笑非笑。
接着将烟送到了嘴角噙着,左手虚虚罩着烟尾巴,右手将刚刚抽出拿在手上的打火机摁着了火。
那点火头,映上他脸侧那个暗红色终年不会愈合的疤,像黑色夜空里被火光撕裂的一道口。
深吸一口,吐了个烟圈。
“你都说是骗子了......”
距离这么远,他一步没停歇,也不管人听不听得见,寡淡的声音像陈年的清坛老酒,被不小心打碎了罐子,酒水顺着台阶闷闷的往下流一样。
彼时钟寒烟依旧停留在刚刚他的那句“我知道”,他知道什么,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可闻漠北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说来她自以为的他不知道,只是依旧对人的不甚了解罢了。
闻漠北路过一帮盯着他愣在路边的男人,冲靠着树干窝在最后边的董川辉使唤:“你没喝酒,你来开车。”说完将车钥匙丢给了他。
董川辉双手接住,看了眼他过来的方向,切了一声,“就知道使唤我。”
是啊,闻漠北承认,使唤他的次数真不算少。
在酒吧宿醉惹事,打电话让他喊多点人过去,干架。
头疼到不行,以为自己快死了,吵吵着让他喊救护车。
听到警车响,用脚跺着驾驶位,催他快点开,怕被追上。
住院多半个月,让一个男人像个老妈子一样,天天煲汤往医院里带。
......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明明丢尽了脸,足够他们留着当把柄嘲他这个老板一辈子,但从没人提。
仅有的一次,是董川辉。
是在出院半年后又向自己提起关于她的事情。
他当时态度摆出来看似无所谓,说不说随意,其实不想听。他也知道董川辉看得懂自己,但就是执拗。说什么不想自己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说这件事情是他这个老板怂恿挑的头,还说那件事不该随意臆断,错就是错,说出来才好受。说只这一次,再提他就是狗。
“想说就说吧。”
闻漠北记得当时是很随意的口气。董川辉的话也是有的没的去听,更没花心思去理解。听了个开头,听了个结尾。
那些日子Mot一直有人在网上挑事儿,他被磨得也是没脾气。就尼斯那次比赛失利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茬,网上骂极光的帖子一堆,他盯着电脑,污言秽语看的眼疼。
一个俱乐部不好好搞技术搞提速,东拉西扯的买水军,开超话,他妈闲的有病。
反正都这么乱糟糟一堆了,也真不差这一点。
他想。
第55章 风季 他又听闻到一些关于她的传说……
然后董川辉说, 尼斯车子被动手脚的事情,是杨琴做的。
闻漠北当时滑着鼠标正在浏览网上恶评的手指停了停。投过去一个杨琴是谁的表情。
董川辉说他见过,是钟寒烟的母亲。
不错, 他们的确见过。
甚至说, 还有不小的印象。
董川辉还说,可能是她母亲不太喜欢闻漠北。
那天特意过来俱乐部喊她女儿走,也没走。
做法就有点极端、情绪化, 开始搞破坏。多半不清楚这种破坏导致的其中厉害。
不错,闻漠北不否认, 她母亲的确不喜欢自己。
那天她过来寻人,就看出点端倪。
只是他觉得以后时间还长,可以慢慢来。
他总以为,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我估计,她原本就是要动你的那辆车,可能搞错了, 动了姜橙的。然后又阴差阳错, 你开了。我知道你选择不追究, 有你的原因, 我不反对,我们都不反对。”董川辉的神情很郑重, 说话从没这么正经。闻漠北记得当时他头发很稀疏, 看上去像个苦口婆心的老干部, 有点滑稽, 不像现在,植了发。
老干部继续苦口婆心的说:“只是之后针对用人方面,我们还是要仔细斟酌。这件事虽说不是钟姑娘的直接原因,但也算得上她间接导致的。当然了, 其中还掺和到了你,所以......就那个什么吧。长个教训。”
这些都是当时董川辉的原话。
至于具体他都怎么知道的,也说了。
但是时间一长,闻漠北就不怎么记得。
可杨琴哪里知道她女儿也原本就心有他属。
至于待在极光,怕也只是为了离那个人更近一点。
也是之后,闻漠北方才发现,钟寒烟租房的那个地方,就在Mot职工楼的后面。
她对他望穿秋水,隔岸观月。
青梅竹马,芳心暗结。
至于自己,只落得她一个“没”字。
闻漠北想想就觉得自己是个笑话,足够被人拿来嘲笑一辈子。
可他倒不是怕被人笑,是怕没人去笑。
记忆回笼,闻漠北手搭在后排座扶手上,车子一摇一摇的,被董川辉开的不怎么稳。也是常年在跟一群赛车手打交道做同事,技术可真算不上好。
正这么想,谁知那家伙从前透镜看了坐在身后位置上的闻漠北一眼,两人视线恰好对上。目光隐隐约约,闻漠北蹙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正在开车的家伙像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磨磨唧唧,闻漠北随即撇开眼。
按照平时,他铁定会来一句有屁快放。但是今天太困,就懒得搭理。
房车坐的满满当当,一路上倒是较之以往出奇的安静。
没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都睡着了。
这些家伙们的小心思,他怎么会不懂。
但他又不能公然的昭告天下说,他闻漠北,拿得起,放得下。没有避讳。那多没面儿啊。
回到住的酒店,董川辉没回自己房间就一路跟着闻漠北走。
“有什么事明天说,我今天想早点睡。”
闻漠北没走到门口,就开始给人下逐客令。
“我不说,今晚估计会睡不着。”
“睡不着你就睁着眼。”闻漠北已经推开门进去,“或者你可以打听一下,这酒店有没有哄睡服务之类的,可以叫一个。我报销。”
董川辉冲人飞了个大白眼,哄你姐!
他依旧立在门口,没动。两手抄进上衣口袋,看闻漠北换鞋,看闻漠北摘表,闻漠北稍显不耐看过来,他还是站在那不动,跟个傻子一样。
半晌,眼看闻漠北准备下第二次逐客令的时候,他磨磨唧唧,开了口。
“关于钟寒烟的,你听吗?”
有些时候,闻漠北最不喜欢他那假模假式的一本正经。
“你记不记得你有说过一句话,再提是——”
“是狗!”董川辉接完话,直接汪汪两声。
“......”
“行,我认了,我现在就是狗。”说完一脚将门踢的更开,从闻漠北旁边侧过身直接进了房间。
可闻漠北哪里知道,两个小时后,董川辉这条狗睡得鼾声雷动,换他睡不着了。
叫两声,可太便宜他了。
深夜里,阳台的风有点大,吹在身上有点冷。
天不好,也看不见星星。
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阳台一点火光隐现,就是闻漠北夹在指间的那半截烟。
董川辉的女朋友,没人跟他提过。
也可能是他们有意避着不说。
自己素来忙,对一些人一些事,也懒得过问,不爱过问。
偶尔见到,也只觉得好像是见过,但具体也说不上来。
就算是现在董川辉明明白白的说给自己听,他依旧是没想起来什么时候见的。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钟寒烟的学姐。
她的朋友。
她们老家一个地方,也上过同一所高中。
她几乎知道关于钟寒烟的一切。
不管是之前亲眼见的,还是之后听家里长辈说的。
“你现在听到的,可能跟我上次跟你说的有点出入。但我保证是最终版本,而且是最详细的。因为我去过朱珠,也就是我女朋友的老家。钟姑娘,你也看的出来,她家底颇丰,她家......在平城,算得上出名。”
刚开始闻漠北有点不耐烦,他自认自己不是那种喜欢藕断丝连、可以缠缠绵绵几年过去,还能惦记一个人的那种。所以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他是真的不想听。
关于一个骗子的故事。
不想听。
过去就过去了。
这个句号,在他看来,五年前就已经变成了圆。
虽然家里安排的相亲,目前为止没有好结果的,但是不代表以后。一年后,或者两年后,甚至三年后。在他觉得合适的年纪,或者某方面相投情况下,然后结成伴侣的可能也不见得不会有。毕竟他不打算绝后,也不准备出家。
闻漠北半躺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皮,似听非听的,不在状态。
董川辉自顾自的说,也不知道何时从哪里捞来一瓶矿泉水,就放在手边,就在刚刚,他已经拧开喝过一口。
“她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
“感情不合。”
“只不过家里人都瞒着,没让她知道。可能是想着她太小,怕影响到她成长。”
“她母亲杨琴患有偏执分裂情感障碍精神疾病,比较极端。但是对她这个女儿很好,不会做出伤害她人身的事情。”
“她呢,算是——”
“就是——”
“这种家庭一类的电影看过没?你懂得。”
董川辉说这些的时候,有点形容不上来。
“所以性格方面肯定也会,受家庭影响,就有缺陷。”
“她一只耳朵聋了听不见对不对?”这句话董川辉是反问的沙发上半躺着的男人。他刚刚半阖着的眼皮,此刻微微撩起,斜斜的正看着自己。
闻漠北闻言蹙眉,斜斜盯着人的目光变得凌厉,直言反驳:“是弱听。”
“反正就是听力有问题么,我看她之后时常带着助听器。”董川辉清了清嗓子,好像发现了自己用词不好,遭人嫌的事情,“那不是先天的,我听朱珠家里人说......小时候她父母一次争执,她从楼上掉下来摔的。大半夜叫的救护车,街坊四邻都知道。”
“其实你看,就从我们尼斯那次比赛,车子被动手脚,导致发生事故就可以看的出来,她妈妈杨琴跟常人的处理事情的方式是有偏差的。但是,谁能想到她有病这一点啊,是不是?”董川辉接着又补充了补充,“我说的是真的有病那种。”
闻漠北眼神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听得懂。
“当时我们的第一次判断依据是钟姑娘跟Kiven的合照,Kiven是Mot的技术人员,关键事情出来后她丢下我们所有人走了,所以就直接臆断了这件事。”
“认为是钟姑娘做的。这点说实话当时情况那么乱,是个人都会这么想。”
“但是其实她走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她妈妈,发病。她们邻居说那次人差点没了。”
董川辉说的累了,又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仰脖喝了两口。然后再盖上。
“我说的有点乱,你就捡重点听。”
闻漠北抬手摁揉了一下太阳穴,是真的有点乱,听的也有点乱。就像他此刻还在脑海中过着今晚在地上帮她捡助听器的场面。
“再说回来杨琴的这个病,精神类疾病么,就是比较偏激,不想自己女儿受感情伤害。因为她就是受伤害得病的么,所以早些年杨琴从家里赶走了借宿的Kiven,听说那是她最好的闺蜜的儿子,结果最后把人看成仇人一样。在尼斯就是,动了你的车。不过这点,还是我之前说的,她多半原本就是要动你的那辆车,可能搞错了,动了姜橙的。然后又阴差阳错,你开了。”
“至于她和Kiven的关系,这个就...不太好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被赶出钟家后就一直在国外,因为之前调他资料时候,查的很清楚。他在国外读书兼职工作,而钟姑娘在国内读高中。不太好说的是他回国后的那段时间。”
......
董川辉一瓶水见底,啰啰嗦嗦说了整整两个小时。
讲了学校对钟寒烟这个学生的诸多评价,讲了邻居邻里对她的看法。
“我觉得,可能因为她家庭条件太过优渥,所以在某方面的包容度,某方面社会道德的评判上,就显得苛刻一些。这一点,我最有发言权,别忘了,我是极光高薪聘请过来的国家一级心里咨询师。”
“所以,我觉得,她即使有错,也不完全是她的错。但她名声不太好是真的。”
“因为大多人,包括像你,像我,如果不提她家里,单单就她逃课、辍学、吸烟......对,初中就被经常叫家长,老师评价很差,说她吸烟。”
这点是董川辉放在最后说的,语调随意,似乎是被他差点遗忘了。
却是闻漠北印象最深的。
第56章 初晴 他这人喜欢冒险
钟寒烟是真真切切感冒了。
而且很严重。
窝在房间, 一连阿嚏阿嚏了一个上午。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
擤鼻涕纸都堆成了小山。
于是她索性请了假,班都没上, 反正刚好不知道该怎么去交差。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我这里有感冒药, 你赶紧吃一点。”
林会她们两人上下床,小小的一室一厅,像是学生宿舍一样。林会住上铺, 钟寒烟住下铺。说着她从自己床头壁柜里翻出来一盒感冒灵,丢给了钟寒烟。
“我这算是换季标配型感冒, 习惯了。”钟寒烟吸了一下鼻子,翻身下床,踢他上拖鞋,往厨房走。这种换季的天气,对于她来说,很容易诱发一场感冒。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听话的把药喝了。
林会比她年长几岁, 当初钟寒烟刚进威腾的时候, 就是跟着她当助手。所以更多时候, 跟她更近些,当姐姐一样对待。如今又住进了一个屋, 关系就更不一样了。
“会姐, 你会接受一个曾狠狠伤害并且拒绝过你的人不会?前提就是你曾经很喜欢他。”钟寒烟鼻音很重, 把自己位置对调, 比作了那个“他”。刚喝完药的她重新躺回了床上,将被子在身上裹着,试图捂些汗出来。
“我是有什么大病?”林会呵呵呵笑起来,“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姑娘, 拒绝我,伤害我,回头过来又追我,我可太开心了,我会让他后悔到肝疼。”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药,有了副作用,钟寒烟隐隐还真觉得,肝疼。
“可如果他的伤害不是有意的呢?”
林会隐隐约约听出来点门道,“寒烟,我说,你可别被人给骗了。有些男的可坏了,当初都不喜欢你,哪儿来那么多借口抄你这盆冷饭。除非他暂时情场失意,被别人伤害到了,突然想到你。你就是个他暂时排遣寂寞的工具,用完就可以丢弃的知道不?别傻了。”
钟寒烟将扯得过高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感觉捂得有点闷。
眨眨眼睛,静静听着上面传来的一番南辕北辙。
-
钟寒烟一场感冒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周方才好。
回到公司,宋之杨就塞进她怀里一份资料,说要她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或者添加的,整理好后好让他送过中禾那边做终审。
“什么终审?”
在钟寒烟眼里,这个项目已经黄了。几乎毫无回旋的余地。
毕竟得需虐到肝疼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就是你那天不是在中禾,有很多科技公司都去做了技术分析的么,”宋之杨给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他们现在挑选出了十家单位让整理产品详细资料,包括技术分析、构图之类的乱七八糟。对了,他们还要我们过去一个技术员现场做样品。不过这件事我也已经找人做出来了。也就是他们技术科要审,审什么产品的实用性啊,功能性啊,参数啊,承载载荷啊,所有的参数要一个一个的校对,看是否有误差,误差多少。操,搞了这么多项目,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技术要求这么精密的。然后就是从这十家公司里面挑出一家,做为最终合作对象。”
说到这里宋之杨有点志得意满起来。
“我他妈也终于知道极光为什么找中禾来做了,我都忘了中禾是搞精密探测仪器出身,大型的国库侦查仪、远红外跨国反侦察警示器之类的精密东西,都是他们的杰作。反观现在愿意给闻漠北搞这个AI智能,什么涡轮、真是好大的面子。”
说完宋之杨起身准备走了。
“算了,我不多说浪费时间了,你赶紧去弄吧。”
近多半年来一直弄的就是这个,没有比钟寒烟更熟悉资料里面的东西了。哪个数据有偏差,哪个分析不完整,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添添减减,花费了她两个工作日。
之后照常工作,去医院看杨琴,得空了还会四处看一下房子。因为外公说过段时间就来海城定居。他年纪大了,虽然离开平城依旧不是很愿意,但是海城比起当年的新加坡来说,对杨直为的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再者说上了年纪,身边没个亲人,总归不是一回事儿。
房子要宽敞,带院子。够我们一家住一起的。
外公还说,风水要好。
老爷子说宅子是他准备用尽余生几乎所有积蓄来置办的,一定要买个满意,他这一辈子就没有将就过。
虽然没有明说,但钟寒烟知道他的计划里有杨琴,有自己。
想给她们留下来点什么。
钟寒烟看了几处,觉得不好。
所以决定再看看。
就这样,一晃半个多月过去,房子又看了七八处,其中一处钟寒烟觉得不错,带院子,环境好。准备外公来了就带他去看。
事情多,工作忙,直到一天宋之杨通知她带上笔记本,包括产品的电子版文档、设计图稿一并拷贝进电脑让带过去中禾的时候,她方才突然记起还有那么一件事。
一件......稍显徒劳的事。
所以会忙到忘。
但听到消息的时候,难免心里还是会泛起波澜。
因为,是真的不甘心。
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不甘心。
努力了这么些年,产品精准专业匹配极限赛车类需求。方案她提的,设计自己全权主导的。如果合作不了,被淘汰下来的技术很难再次在同领域赢得其他同类合作项目的青睐。出于竞争,出于偏见。总之很难。即使有机会,也是微乎其微。而让常规用车来用的话,成本造价过高,用途过剩,根本没有市场。再说,原本就是专项针对研发,不适用则废。也就是说,如果不成,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是白费,所有数据和图纸只会成为以后的一个参考。科技更新进度一步跟着一步,时间再长,所有一切,都将成为一张废纸。
一个没机会呈现在人眼前的东西,毫无剩余价值可言。
虽然对于公司来说失去的只是一个项目。
失去一个,还有下一个。
顶多算是白忙活,没挣到钱。
但对于钟寒烟来说不一样。
所以,不看那些资料还好。
每看一次,都会有着不甘心。
毕竟这也是钟寒烟第一次独立完整出的设计稿,公司也承诺了一些她曾一直想要,却没争取来的东西。
“是威腾科技的钟小姐是吗?”
钟寒烟坐着电梯,从中禾大厦的五楼刚停下走出来,就碰到一个带着工作牌的员工过来询问。
钟寒烟冲人点了点头,“我是。”
“行,请先过来这边休息室稍等一下,”工作人员一边引路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牌照的东西,递到了她的手上,“这是接下来的安排,上面都有写,钟小姐看一下,按照规定时间到地方做阐述就行。”
钟寒烟冲人礼貌的点了点头,目送工作人员出门。
牌子上写的十号,入场时间是两个小时后。
两个小时后......
来的未免也太早了点。
或者也可以说是来的迟了,排在了最后,需要等前面其他公司过来的技术员一一轮完后才会排到自己。
钟寒烟无聊的将这间休息室看了一圈。
一面圆桌子,一张沙发椅,墙壁上是一幅超大的时钟彩绘,挨着墙角的是一台饮水机。别的什么都没有。
简洁却不失大气。
门是单透的玻璃磨砂门,钟寒烟坐在里面,可以清楚的看见外边的人来人走。
将手中资料又翻了一遍,钟寒烟出门的时候还没到时间。因为她不知道房间具体位置,所以提前了点。
房间太多,中途打听了一下方才找到。她抬手看了眼时间,还剩余几分钟,没敢贸然进。
果然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出来一个同样拿着手提电脑的工作人员,别家科技公司的。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钟寒烟稍有印象,因为上次演示厅的时候,这人就坐在自己前面。
两人彼此礼貌的相□□了点头。
钟寒烟原本以为只是一间会议室,却没想到竟类似一个车间。里面赫然放着一台可以随时加工产品的精密机床。
中禾的加工技术鲜少有企业能够比得上,误差几乎可以做到忽略不计。而现在钟寒烟可以亲眼看着自己设计的产品成形了。
里面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技术人员对正在进行加工的产品指点讨论着什么,没看到立在后面的钟寒烟。
“程老师今天要是在就好了,我可是有好多问题要问他呢。”
“听说他家有点事。”
“你问队长啊,他也懂的。”
“去你的,我不问,要问你问。”
“哎,他人呢,刚不是还在的么?”
其中一人转身刚好看到了钟寒烟。立在他对面的人也刚好接了句队长可能卫生间去了的话,但是他没来得及搭理人冲钟寒烟招呼了起来,“小姐你是哪个公司的?是过来技术审核是吗?”
这些人钟寒烟一个都不认识,全是生面孔。而且看着也不像是中禾的员工。
“对,我是威腾科技的钟寒烟。”
“哦,行,把你图纸给我一份看看,咱们一起先现场打个样出来。”
钟寒烟闻言一愣,接着哦了一声,从装笔记本电脑的袋子里掏出了一份图纸。宋之杨没说让带这个,只说了让带电子版,她庆幸自己有所准备。
“你后面还有人没?”另外一个技术从机床上显示器的旁边偏过头看过钟寒烟,“今天时间差不多了,要是你后面还有人告诉他就不要再进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人插嘴:“挑了十家呢,你说不让进来就不让进来啊?”
“不是,关键队长都没影儿了。”
“我应该就是最后一个,后面没人了。”
钟寒烟听出来点意思,开始补充。
话刚落音,房间里的一面侧门就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大家包括钟寒烟齐齐的往侧边看。
“那不是出来了么,我都说队长去卫生间了。”
“那不是卫生间。”
“过去那道门,再往前走就是卫生间。”
“行了行了,你刚刚不是有问题要问么,问吧?”
......
钟寒烟盯着来人一瞬怔忡,根本没听旁边几位叽里呱啦的斗嘴。
她突然就意识到,这段时间里,她其实是那么的想见他。
不因为合作,不因为别的其它。
就是想见他。
闻漠北反手关上了门,他今天同这几名技术一样,穿着工作服。只不过他可能觉得有点热,将外套脱了。从上面的蓝色衬衫和下面的灰色裤子可以看出,他同几个技术穿的是一样的衣服。
算上几年前,钟寒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穿,竟是觉得格外好看。
上乘的骨相,外加比上次见面时略显稍短的发梢,褪去了他不少的散漫意气劲儿,多了点干练。总觉得哪里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可对上他目光后,钟寒烟的判断再次出现偏移,他那散去的漫不经心又回来了点,几乎持平。
钟寒烟同他对视了一会儿,礼貌冲人点了点头败下阵来,将目光移开。
闻漠北一边向这边走,一边惯有的动作将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都愣着干什么?锐工手里拿的是图纸吗?是图纸就开始吧。”
“好嘞。”立在机床操作台旁边的技术名叫李锐,大家包括闻漠北,都喊他锐工。说着开始启动了上面的显示屏,手下键盘摁下调出一体自带的识图器探头,将刚刚钟寒烟递过去的图纸放到了下面,让机器智能辨识。
一边操作一边冲钟寒烟解说:“这台机床带Ai智能自动识别的,省去了很多步骤,我们只需要调好数据,就可以自动加工的,是不是很先进?”
“的确。”钟寒烟点了点头。
闻漠北从钟寒烟身边走过,衣袖刮蹭到了她半提着笔记本包带的手背,软软的轻拂过去,然后投给李锐一个没有见识的目光。
“三年前就有的技术,也值得你拿出来炫耀?”
声音松松散散,带着少有的调侃。
李锐兀自笑了笑,冲闻漠北身后的钟寒烟俏皮的眨了下眼。
闻漠北就立在钟寒烟的前面,抬眼就是他宽广的后背,甚至用在衬衣上洗衣液淡淡香香的味道都近在鼻尖。
钟寒烟记得。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很不愉快。
不对,是每次见面,都不怎么愉快。
“钟姑娘,是这样的,之前可能说是让你们自己做好带样品过来的,不过现在是换了现场直接再来一遍,影响不大。我们主要是想通过精密加工仪器看一下产品加工过程中实时的参数变化。”李锐边操作边解释。
钟寒烟微笑着说:“我还得谢谢锐工,这么一来,我也好对我计算过程中出现的偏差心里有了点数。”
“行,那钟小姐你先看着,等下咱们过几个简单的问题。”李锐旁边的另一个技术开了口。
钟寒烟冲人笑着点了点头。
而她前面立着的闻漠北盯着屏幕,看的认真,一直没再出声。
一个小时后,几人坐在了旁边的一张会议桌。
钟寒烟同另外几位对面坐着,已经打开了笔记本,做着三维演示。
“刚刚产品各项参数,包括承压,包括厚度,包括表面摩擦热度测试等等我们都核实校对了一下。结果就是,”李锐顿了顿,方才接着又说:“产品符合我们的要求。”
听到这句话,钟寒烟内心其实比较激动,下意识的看了眼立在窗前桌子旁边的闻漠北。他一手抄兜,微微垂眸,没做声,也没往这边看,手下无聊的将桌上零件当积木一样一点一点摞起来,然后再推倒。推倒,再摞起来。
“我看图纸上写的产品主设计人就只有钟小姐一个人,所以,这些数据,这些图纸等等,都是钟小姐一个人完成的是吗?”问这个可能还怕钟寒烟误会,随即问话技术又加了一句:“是这样的,问这些是因为之后产品的应用,包括应用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可能会出一些问题,所以我们要针对到具体的设计人员,好方便以后的工作。”
“没关系的,”钟寒烟职业化微笑,“我都理解,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行。产品的确是我自己设计的,后续有什么问题,只管找我就行。我,包括我公司,也都会配合。”
“这么复杂的设计,实验,测试,校对,画图,工程量很大啊。都是钟小姐自己来,那得费不少心思了。”
“看的出来,上学时候应该是学霸了。”
李锐笑着调侃。
钟寒烟闻言淡扯了下嘴角,干巴巴的,半开玩笑的回:“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的确是学渣。”
对面几人一笑而过,都以为她是在认真说笑。
闻漠北指尖微触,再一次将手下立着的零件推倒。
“那钟小姐是基于什么样的初衷来花费时间做的这个设计?”
钟寒烟顿了顿,话说的很慢:“......因为......”一个人......
一个小时后。
闻漠北胳膊支在窗前吸烟,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烟雾缭绕的将他整个人笼着,整个气氛都泛着他的心事。
问答结束。
跟着他一起的那几个技术员,也都没人敢上前问。结果如何,定哪一个?虽然心中有谱,却也不敢冒然言说。
钟寒烟一份资料掉在了这里,再回来拿,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闻漠北背对着大家在窗前吸烟,其他几人时不时的眼神交汇,窃窃私语。看到钟寒烟进来齐齐的往那边看,点头问好。看到人是来拿东西,就又开始各自忙。
她刚刚出去在走廊里,听到背后一同跟着自己出去办事的两个技术说什么他们队长家里出了点事,她想着可能是因为这个。
所以他在不开心。
钟寒烟拿过资料,并没有立马走,看了眼那个背对着自己,趴在窗前吸烟的男人,脚下不由的向前靠近。
钟寒烟停在那里,看着他一口一口不停的将烟吸进去,再吐出来。
喷云吐雾,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终于忍不住将烟从他手中截了过去。
闻漠北像是早就察觉到人似的,没看谁掐走的烟,也没生气,空着的手往回蜷了蜷。
钟寒烟盯着那截烟愣了一会儿,她已经很久没碰这个了,但是倒也并不能说完全陌生。接着鬼使神差的,将那截烟一点一点送到了自己嘴边,吸了一口,有点刺喉,倒也没有不能忍受的让她去咳嗽。
“我不是跟你说过的么,吸烟不好。”
闻漠北余光扫着人,将刚刚噙在自己嘴边,此刻在钟寒烟那里的那根烟,重新掐了过去,捻灭在了旁边的花盆里。目光垂垂,盯着花盆,声音沉钝:“的确,准备戒了。”
钟寒烟闻言略显惊诧的看了看人,忽觉有点失态,像是没话找话似的问:“刚刚......我听你们的工程师说,这次符合你们要求的公司有三四家?”
闻漠北收回目光斜斜的看过人,“是,他们几个人都说,威腾太新,智科和朗瑞产品虽然基本符合要求,但是特色不够突出。而宏威属于老牌的科技公司,口碑很好,服务也好。”
答案昭然若揭,钟寒烟不想再往下问,指尖下意识的蜷缩刮蹭了下窗台,转身准备走。
明明都清楚的呀——
不是吗?
“不过,我这人......喜欢冒险。”
但她刚抬过脚,淡淡低沉,慢条斯理的嗓音便响在了耳边。
第57章 初晴 他让她睡他的卧室
原本几人讨论时候, 就更为偏向的一个决断,从闻漠北嘴里说出,竟像是完全成了主观臆断一般。
令在场的几名技术狐疑的看过去一眼。
虽然最终结果他们没法参与, 但是意见建议倒是也有提。
威腾是新, 但是产品能在做到这么薄的基础上性能不减,的确难能可贵。
量身定制,明显是有备而来。
她有备而来......
“那你就不怕——”
钟寒烟一句话像是喃喃自语, 声音很低,而且说了一半就停在了那里。因为她觉得自己有点多事了, 人家都没提。
“不然......怎么叫冒险。”
闻漠北的回答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是啊!
不然,怎么能叫冒险。
可他明明不是非要冒这个险不可。
-
合作初期威腾技术需随同极光一起,到练车场地做一个月的产品使用指导。
包括产品为威腾研发的Ai智能实时数据分析播报和3D打印涡轮增压器两种。
为了积极配合工作,威腾老板,也就是钟寒烟的老板,索性租了一间闻漠北他们同一家酒店的房间给钟寒烟住, 只为方便她工作。
合作共赢寻求长期, 威腾经营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咬住个大的, 自然是会尽全力维护。
力求之后新产品合作的持续,威腾甚至找人做了专项方案, 只针对极光的。
然而钟寒烟带着笔记本, 带着各种资料, 想了很多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 过去的第一天,就将房卡丢了。
房间是以公司的名义开的,她此刻出示不了任何有效的证明来办理一张新的房卡。
钟寒烟拖着行李箱,夜深人静, 在门口发呆。
“Hello,钟姑娘还认识我吗?”董川辉嘴里咬着一根牙签,像是刚吃过饭,一摇一晃的从电梯口拐向了这边。听说威腾特意在这边为员工租了房,原来竟是真的。
“董先生,你好。”钟寒烟冲人点头笑,“朱珠有给我提过你。”
董川辉闻言拿下牙签,不好意思的伸出舌头抿了抿嘴,眼睛轱辘的一转,直接转移了话题,“那个......你们单位开的房间就是这间啊,这么巧我也在这层住,对了,你怎么立在门外边?没带房卡吗?”
“......”
钟寒烟被问的一愣,哑在了那里。
“......”
董川辉眨了眨眼,没想到的是自己歪打正着。
钟寒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尴尬的笑。
“不会吧?丢了?”
“可、可能。”
“......”
董川辉思忖了下,抬手抓挠了下后脑勺,抿了抿嘴说:“那个......队长住我隔壁。其他几个小崽子住七楼——”
话没说完就听不远处的电梯门再次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人,董川辉听到动静转过身,手冲走过来的闻漠北抬了抬,“诺,说曹操,曹操到,他过来了。”接着又冲钟寒烟说:“我们俱乐部今晚聚餐来着,队长他去停车,我就先上来了。就是没想到你住的房间......”
离我们的也忒近了点。
董川辉意味难明的没往下说。
而钟寒烟,看着穿一身运动装向这边走来的闻漠北,突然就想将身边的行李箱藏起来。
别说董川辉没想到房间会离这么近,她也没想到。
闻漠北手里拎着一袋类似打包回来的饭菜,袋子磨着裤缝擦擦的响。
“你来的刚好,钟姑娘房卡丢了,估计一时半会也补不了。这里房子这个点儿也不好订,你房间不是套房吗?让她将就一晚,住你那里得了。”董川辉说完重新将牙签咬进了嘴里,一并冲人抬了抬眼。
“没事,我出去先——”
“过来吧。”闻漠北淡眼看了看房间门口立着的两人,丢下三个字。一边从口袋里掏房卡,一边大步的往前走。
话语随口似的抛出,没有迟疑,脚步也没有停顿。
神情自然到不行,仿佛接下来住进去的是俱乐部队员那般随意。
可钟寒烟想说她是女的。
她迟疑着没动。她刚刚原本想说先出去别的酒店看看。
董川辉跟着闻漠北身后走了两步,看钟寒烟没跟上来,随即停下脚转身问:“走啊,我的房间虽然也很大,但是你知道,我有女朋友的。”
“......”钟寒烟无语的翻了翻眼,谁说要去你那里,再说,难道没有女朋友的人就可以那么随便么?
想到这里又撩起眼皮看了眼早已走远的那位。
“来,我帮你拿行李。”董川辉说着又退了回来,拉上了钟寒烟的行李箱。
“......”
“没事,队长今天没喝酒,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董川辉一边半开玩笑一边猫着腰将牙签往楼道边的垃圾桶里丢,说着冲钟寒烟贼笑了下,再回过头刚好撞上闻漠北射过来的一道冷冽光线。他正一手放在门把手上,侧低头刷着门卡。
伴随着一声滴的提示音,他推门进去,侧目看过董川辉的目光也一并收回了门内。
刚刚口嗨的某位老老实实的拉着行李箱进了屋,接着十分礼貌的摆了个手势迎钟寒烟进了门。
最后还不忘冲里面的两人十分恭敬的鞠了鞠躬,接着退出房间,关了门。
特别礼貌。
礼貌到想令闻漠北冲过去踹他一脚。
“你去睡卧室,我今晚睡沙发。”
闻漠北进门换过拖鞋,将手里的袋子随手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又将外套脱下,丢在了沙发上。
接着直接去了淋浴间。
头都没再回一下,也没往身后的钟寒烟那边看。
钟寒烟拖着两条沉重的腿,看了一圈发现,真的只有一间卧室,怪不得他说要睡沙发。
可——谁说的套间?
董川辉刚刚明明说的是套间。
钟寒烟想说,要不我睡沙发吧,但是听到淋浴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后,就打消了念头。
拖着行李箱直接进了卧室。
关上门,避免再碰面。
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可以心无旁骛的同他住在老家,陪他住院。但是现在的心境,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有点别扭。
钟寒烟想着不洗澡,直接睡。
可这样他会不会认为自己邋遢?
但是进来卧室不就是为了避免接下来的尴尬吗?
可尴尬有时候也不是、不可以......
钟寒烟思绪万千,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不觉,已经换上了睡衣,接着就听到砰砰砰几声,闻漠北在敲卧室门。
“我洗好了。”
“......”
他洗好了是什么意思?
钟寒烟哦了一声。
洗不洗澡是自己左右的吧。
虽然这样想着,但她推开了门。
门口没人,不远处的沙发上,隐隐可以看见一截衣角。
还可以听到翻书的响动。
钟寒烟拉了拉身上的睡衣,觉得可太不妥了。
为什么要换这么早的睡衣。
但是人都出来了,脚总不能再收回去,还是大大方方的好。换就换了吧。
拖鞋擦着地。
除了闻漠北翻杂志的声音,就是她的拖鞋擦地声。
两种声音,衬托的房间愈发的静。
也让钟寒烟推开浴室门后啊的那一声,更为石破天惊。
一并喊了声闻漠北。
钟寒烟滑倒了,貌似,还磕到了头。
手往额头一碰,湿湿黏黏的,好像还渗了血。
可这么惨,她竟然觉得,这一跤,摔得,还挺好......
闻漠北赶到冲跌坐在地上的人喂了一声。
“你没事儿吧?”
钟寒烟有点晕血,头没抬,手上沾的那点血被她颤颤悠悠的举起向后给人看:“有事儿,我碰到头,流血了。你得过来扶我一下——”
“......”
闻漠北揪了下裤腿蹲过去,越过向后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向下直接抓住人的胳膊肘,扯着将人从地上拉起。
他力气大,钟寒烟觉得被扯得有点疼。
被半拖半拽着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忍不住嘶了一声。刚撞到头时候的那阵眩晕劲儿过去,抬眼看过旁边的人,却发现人坐在那里不动,扯着嘴角盯着自己似笑非笑的。
“你不是一直挺能耐的?”
不仅没有怜香惜玉,声音都带着嘲。
“怎么最近这么迷糊?又是忘东西,又是丢房卡,又是滑倒——”
“我又不是故意的......”
闻漠北没搭理人,目光从上往下,停在某个点顿了顿,抬手将钟寒烟那过于往下的衣领向上拎了拎。后直接起身往里边卧室去了。
再出来,手里多了枚创可贴。
“我这里只有这个。”
边说坐下来开始扯外边那层包装。
“你将就着用。”
“有没有碘酒?我想先消下毒。”
“我还需要吃点消炎药。”
“我怕感染留疤。”
“......”
闻漠北垂眸停住撕扯创可贴的手,听到话没觉得事多,少有耐心的顿了顿,突然发现,平常处理自己小伤口时候的这点东西,似乎对于女孩子不怎么适用。
随即放下手里撕了一半的东西,重新回到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
“那你等着,我出去给你买。”
明明伤口不深,轻微擦伤,稍稍渗了点血。
可钟寒烟突然就想、小题大做。
闻漠北出去的时间不长,十几分钟。
手里拎着袋子,买了一盒阿莫西林,一瓶双氧水和碘伏,还有一包棉签。
往桌上一放,边脱外套边问:“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钟寒烟扯过袋子,道了声谢,“我自己就行。”
于是闻漠北重新窝进沙发,但是没躺,与钟寒烟并坐着。拿过旁边刚刚丢下的杂志,重新翻着看。
钟寒烟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拿过一半,侧脸看了眼旁边的人,又犹犹豫豫的。
“怎么了?”
闻漠北翻了页杂志,察觉到目光偏过脸看。
“我好像看不见磕伤的地方,要不,还是你帮我吧?”
闻漠北鼻腔轻嗤,将手里的杂志放到一边,坐过来,拿过一瓶双氧水拧开,接着又去拧另外一瓶。
“不是好像看不见,是肯定看不见。你对面又没长着一双眼。”
他手下动作没停,说着下意识撩起眼皮看了眼人。
钟寒烟看过去的眼神太过直,让他一愣。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闻漠北眼睛弯起,半开着玩笑,“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很帅,也很好,其实跟别人一点都不像?”
说到最后,他捏着刚沾了双氧水棉签的那只手顿了顿,一滴药水顺着又滴进了瓶内。
但很快他又说:“好了,把你额角的头发往上捋一捋,上药。”
第58章 初晴 他冷眼看她得寸进尺
有些事情, 朱珠是隐晦跟她提过的。
关于一些别扭在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也并非是完全未察觉。
其实Kiven早在两年前Mot解散的时候,就回去了英国。
钟寒烟与他, 再没有联系, 最后一面也就停留在那家咖啡馆。
纵然自己真的处心积虑过。
但交集,真的不多。
以至于到现在,记忆都变得稍显模糊。
有些现实, 也是真的,不得不屈从。
人真的是会, 走着走着就走散的。
杨琴当年发起疯来虽然不要命,但是Kiven哥哥的父亲涉及的商业案件也的确是任谁都无力回天。
可尽管这样,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初将他妈妈跟他接过来国内,杨琴也的确居心不纯。当时她因为有病可以卸下不少责任的同时,也是有Kiven他们没有过多追究的原因。
所以, 关于Kiven的, 无法再追溯, 都很久远了。
包括当时在邵城误打误撞遇到的他。
也不过是给钟寒烟解开了一个心结而已。
归根结底, 都只是年少灰色时期,唯一明媚日子里留下的那点不甘心。
在驱使着她。
......
钟寒烟没能洗成澡, 躺在床上睡不着。
额头有点疼。
脑袋里也乱七八糟。
闻漠北刚刚给她上药的那一刻, 她突然就想着, 如果能够这样一直相处下去......
但自从相遇, 她明里暗里,她一个女孩子,示意了那么多次。
他从没明确表过态。
他到底怎么想的?
钟寒烟承认自己从来不是一个特别善于隐晦感情的人。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但闻漠北也并没明明白白的拒绝过。
包括那天在酒吧。
他还救了她。
而现在, 躺在他经常会躺的床上,盖着他经常要盖的被子。
隐隐飘在鼻尖的,还有不知道是酒店熏香还是他时常惯用的香水味。
她真的对他了解太少了。
比如他爱吃什么?
爱穿哪个牌子?
再比如,他用不用香水?用的话,会用哪个牌子、哪个系列、哪个味道?
钟寒烟翻开手机,最上面的一个对话框头像是一面红旗。
刚刚闻漠北出去买药,她发过去一条微信。
发送成功了……
虽然早在那天同陆甜甜一起玩游戏,闻漠北的那句“我知道”,她就已经能够确定他没删她,没拉黑她。
但就是还想再次验证。
钟寒烟觉得刚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唐突,还自然而然。
只不过信息始终没给回复。
[我来时候见对面有个张仲景大药房。]
简短的一句话,孤零零的躺在那。
钟寒烟撇了撇嘴。
他可能消息太多,没看见吧。
入秋时节雨水多,没个招呼准备的,半夜就开始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来势汹汹,闪着雷电,雨水打的窗户啪啪的响。
钟寒烟好不容易睡着,睡着了又开始云游在梦里,出了一额头的汗。
杨琴和钟亮又在吵架摔东西,她习以为常躲在墙角不出声,冷眼的看。
东西摔的遍地都是,一片狼藉。
转而屋里黑漆漆一片,多半是停了电,她看不到任何东西。
也不敢动。
怕一个不小心摔倒再受伤。
角落里很安静,距离他们有点远,但依旧能够听到东西被打碎的声响。
并且动静愈来愈近,他们在吵什么说什么她一句都没听清。
直到旁边柜子上的花瓶被撞倒,摔到地上,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钟寒烟梦里惊坐起身,这才发现原来是个梦,外边雷声阵阵,竟是又下雨了。
南方的雨是真的多。
她虚脱的没有一点力气,窗户开着,吹的周身都是冷的。
风吹的她清醒不少,也想起来了这是哪儿,更是听到不止有外边的雷声,还有敲门声。
“钟寒烟,开门!”
“钟寒烟?”
一声接着一声,是闻漠北。
钟寒烟恍惚着穿上拖鞋去开门。
可能是起的猛,甚至忘了开灯,接着外边的光,又因为睡之前碰到了头,有点晕,不过倒也立得住脚。
钟寒烟摸到门把手,拧开锁,闻漠北顺势这才将门推开。
他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扶着门框,往里面探过身。
钟寒烟满额头的汗在客厅照过来的明晃晃的灯光下泛着亮,撩起眼皮虚虚的看着闯进来的人。
“打个雷就吓成这样?”闻漠北蹙眉。
钟寒烟向前挪了挪脚,抬手揪住来人的衣襟,头斜斜靠过去,像是溺水中突然抓到的一杆浮木。
“你能不能……陪陪我?”
闻漠北腾出一只手拢了拢靠在身前的人,另一只手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背。
钟寒烟原本揪着人衣襟的两手向后,环上了腰。
闻漠北反手过去原本想要扯开的那只手,停在了半路。
算了,就让她得寸进尺一次……
闻漠北转头扫了眼客厅,沉着音:
“一起在外边沙发可能不太行,那地方小,还是床吧!”
而之后,闻漠北半躺在床上,彻底睡不着。挨着床边的一只胳膊捞开柜子最下面的抽屉,摸到了一盒烟,但是余光看了眼躺在旁边的人后随即放弃了念想。
倒不是因为别的,他是怕把人熏着。
不过他也知道钟寒烟也没睡。
因为外边雷声很大。
拉抽屉的手倒也不是一无所获,捞出来一盒薄荷清咽糖。捻了一粒丢在了嘴里嚼。
“别闭着眼了,我知道你没睡。说说,梦到什么了叫成那样?”
闻漠北用胳膊肘隔着被子戳了戳人。
“什么?我叫了么?”
钟寒烟直接半坐起身。
闻漠北盯过去的眸色渐沉。
“不然我会敲你门?”
接着从下往上扫了眼钟寒烟漏出的半截睡衣,漫不经心的从盒子里又倒出来一粒糖,丢进了嘴里。
“说实话,这种情况我要是不对你做点什么,总觉得有点侮辱性别。”
钟寒烟从新躺下,侧身对着人,眨着眼睛,目光没着没落似的盯着近处闻漠北卷起的睡衣袖口出了会儿神,听到他的那句话,倒也没什么特殊反应,慢吞吞的说:“没事……其实,我都有准备的。”
就在那一刻,开门的那一刻,突然就准备好了……
她本就不是什么因循守旧的人。
尤其面对的又是一个自己喜欢的。
对闻漠北的喜欢,她不可否认。
不管是之前的懵懂,还是现在的坦然。
人总是会变得……
时间久了,之前的很多事情,钟寒烟都是糊里糊涂的。
较之以往,眼前的就更为真切。
“我觉得,我对你应该是,旧情复燃。”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诚恳,原本是目光恍惚,喃喃自语,转而对上了他的眼睛。
“旧情?”
闻漠北原本沉眸仔细听着她的话,但是此刻却嗤的一下哂笑出了声。
旧情?
好突然的旧情。
“你说是就是吧。”
口中薄荷清香令人舒缓闲散。
闻漠北的回答也颇显敷衍随便。
钟寒烟目光被他浅浅勾起的嘴角吸引了去,稍欠起身凑了过去,近了点。
闻漠北那抹轻哂敛下,眼睛危险的眯成了一条线。
喉结滚动,身子往后靠。
丢下两个字:睡觉!
淡淡的薄荷清香近在咫尺。
他不相信她说出的话。
钟寒烟重新侧身躺下。
“我有错......”
闻漠北身子往下靠了靠,一手向上圈起垫在后脑勺下面,深出一口气。音色缓慢低沉,随口一般敷衍:
“你没错,怎么能说都是你的错。”
窗外依旧风雨交加,一道雷伴着闪电打在墙上。
钟寒烟被惊到头下意识的往被子里钻了钻。
她不清楚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就已经大亮,雷雨也已经停了。
旁边没人,绕着整个屋子走一圈,空空荡荡。
手机的突然炸响,吓了她一跳。
是宋之杨。
“寒烟,起来没?我在你门外,给你送合同。补充条款已经更新上了,这是重新拟定的一份,你这几天跟闻队长好好说说,赶紧把合同签了是正事。”
钟寒烟脑袋一乱,忙说:“那个,我不在,我在外边有点事。要不你先回去,我忙完找你去拿。”
宋之杨颇为不满:“寒烟,你要知道,这个时候别的其他事都不重要,都要往后排明白吗?这还需要我对你说吗?”
“我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你这样,我在这等你,你快点过来。”
“……”
钟寒烟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电话里宋之杨叫了一声:“哦哦哦我看见闻队长过来了……”转而开始对电话外的那个人叫喊:“闻队长,你好你好,我叫宋之杨,是威腾科技的,那个这份合同原本是要寒烟交给你的,结果她不在,你看……我们刚好碰到了,就——”
“哦,她在我房间,可能还没醒。”
钟寒烟电话里听的一清二楚,下一刻就听到了刷卡开门的动静。
接着除了闻漠北之外,还看到宋之杨一张吃惊到变形的脸。
自己的脸,虽然看不见,但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那个……寒烟啊,你看你,”话说到一半他抿了抿嘴,“这、这可不怪我,”边说边上前将合同塞进了钟寒烟的手里,接着撒腿就开始往回走,手指着合同眼神边说边示意:“我走了啊!有事儿电话联系。”
他跑了个没影儿,根本没给钟寒烟说话的机会。
她其实更窘迫,脸皮再厚,也不至于没一点反应。
最重要的是,忘给他说房卡的事儿了,这事情他能办的。
但宋之杨走了事情还没完,他进电梯刚巧撞上一个火急火燎冲出来的小姑娘,是陆甜甜。
可陆甜甜哪里会认识什么宋之杨,撞到人火急火燎的说了声对不起了事后,便开始往里面冲。
没看到门里面的钟寒烟,刚好看到门外拿着房卡还没来得及往口袋里放的闻漠北,接着就开始不顾撞的疼不疼的,用她招牌撒娇腔喊了起来:“哥哥哥哥哥哥~不好了,我姨妈就是你的亲妈妈带着一姑娘找你寻仇来了~”
好生慌张。
第59章 初晴 他这个渣男
场面是很尴尬的。
钟寒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会这么多、后续这么繁杂。
如果知道, 说什么昨晚都会出去再找家酒店来住。
闻漠北小小的“套间”此刻有点挤。
一群人围坐在茶几旁。
董琼之,闻漠北的妈妈,盯着钟寒烟正细细的打量。目光看不出什么, 不过语调, 倒也算和善。
“小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阿姨觉得你有点眼熟啊。”
“不会的姨妈,烟烟姐跟我哥刚认识。”陆甜甜吃着薯片, 嚼的嘎嘣脆。
“哦……”董琼之哦的意味深长。
拿目光在钟寒烟身上扫过,又看向闻漠北, 一脸的审视。
而旁边她带过来的女生目光则有所不同,稍显不耐中透着鄙夷。
“妈,你想什么呢?我昨晚没在这里睡,她房卡丢了,我就把房间让给她住了一晚。我找别人凑合去了。不信你问陆甜,我也是刚过来。”
闻漠北闲散的半躺在沙发上, 惯有的神情。此刻更是说起瞎话不眨眼, 看不出任何的心虚。
董琼之声音渐缓, 不懂的看过闻漠北, “你说这个做什么?”
闻漠北:“……”
钟寒烟看了看人,没吭声。
出声她怕露馅更多, 只是冲董琼之笑。
还有她带过来的那个女生笑。
她原本就不善于处理这些。
十分别扭。还有点窘迫。
尤其面对, 董琼之的时候。
董琼之带过来那女生一直坐在那也没说话, 同钟寒烟两人来回不着痕迹的对视过几次。终究是尴尬的没搭上半句话。
但是心里应该迎战几个回合了。
钟寒烟不傻, 那女生看自己的眼神明明就是在说……
小狐狸精!
“小姑娘,我还是觉得我们见过,你觉得呢?”董琼之不依不饶。
其实如果说见过,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而且那天是傍晚,甚至可能都不会怎么看得清。
董琼之半倚着门槛冲她招手,喊她进去吃饭。
那个场景虽然短短几分钟,但是钟寒烟至今记忆犹新。
董琼之是个美人,但也真的是个很和善的人。她的美柔和而不尖锐,与生俱来。跟闻漠北不同,闻漠北大概是随他父亲多点。
不过他的爸爸也很好,她那天都见过的。
有这样的家人,应该会很幸福吧。
钟寒烟不得不承认,她是羡慕的。
“阿姨,”钟寒烟笑笑,要出口的话在脑中转了个圈儿,连旁边原 本松散躺在沙发里的闻漠北都正正经经的瞄过去看了她一眼。
“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
这话说的,钟寒烟自己都觉得矫情。
还有股绿茶味儿。
“烟烟姐你说什么呢?你怕是对大众有什么误解。”陆甜甜啧了一下嘴。
闻漠北则是收回了那记一本正经看过去的眼,恢复了刚刚的懒散。
“不对,阿姨记性可是特别好。你很早之前就在极光,漠北的那个俱乐部,你叫钟寒烟,对不对?”
董琼之的这句话出口,旁边躺着的闻漠北直接弹坐了起来。
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董琼之。
可是转而他再一想,当时偶有报道流出,自己的母亲虽然看着从未对自己的工作看好和上心,但是……那也只是看似吧。
连钟寒烟的朋友街坊都能知道的“流言蜚语”,自己的母亲,怎么会不知呢?
钟寒烟觉得自己此刻笑的比哭都难看。
动着唇角,什么也说不出。
“妈,你找我过来什么事儿?”闻漠北看了眼董琼之带过来的女生。脑中翻了一遍,找不到什么明显痕迹。
董琼之回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事儿,想你了过来看看不行么?”
而旁边她带过来的女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抓包的手一紧,却是什么也没能插上嘴。
“行~”
闻漠北重新靠进了沙发里。他怎么敢说不行。
董琼之说着起过身,“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有空了回家看看你爸,他也想你了。”
接着看了眼钟寒烟,路过闻漠北身边,停了停,踢了一下他挡住路的脚,直接向门口走去。
同董琼之一起来的女生不情不愿的也跟着起过了身。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闻漠北。
女生性格看似过于娇怯,以至于全程都没搭上一句话。
还情绪不稳的微红了脸。
董琼之她们走后陆甜甜活跃了,小嘴嚼着薯片,两眼冒着精光:
“哥哥,我觉得姨妈刚刚……有点怪怪的……”她没敢说,其实除了想通风报信之外,之所以还千方百计亲身到了现场,原本是闲的,想跑来吃瓜来着。
那女生一看就是之前跟表哥牵扯过,没如意的样。如今找上门,八成憋了什么大招。
可结果竟然一句话没说,又走了,真没意思。
表哥的八卦错过了。的确是有点可惜。
“你怎么还没开学?”
闻漠北不耐烦的白了人一眼,起身给自己去倒水喝。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校长。”陆甜甜撇了撇嘴,她知道闻漠北的脾气,刚刚的话题没敢继续追着不放。说完丢下手里的薯片去扯了扯闻漠北带过来的早餐:“这么多,你吃不完吧?我也还没吃早餐呢。”
闻漠北则是直接将她手拍开:“你任务完成,滚吧!”
陆甜甜不愿意了,“烟烟姐都还在……还有还有,”说着转脸看过钟寒烟:“姨妈说你早前在极光是什么意思?”她刚刚还想着漏了什么,看到钟寒烟,突然就想到了。
钟寒烟尴尬笑笑,答不上来。
陆甜甜面露疑惑,啧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我姨妈怕不是出现幻觉了吧?”说完嘟了嘟嘴,“不对,她还知道你名字诶~”
钟寒烟目光却是看向了闻漠北,而闻漠北已经是扒拉着早餐,吃的起劲儿。
吃着还不忘推了一份到自己跟前,“等下去维护中心,”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九点集合,快点吃。”
老板的口气。
貌似对刚刚的事情根本没上心。
-
赛车维护中心相当于他们赛车的一个综合养护修炼场地,设有较少的赛道可以检测赛车性能。
在他们常年租住的酒店附近。
董川辉去的早,一眼便看到了钟寒烟额头的伤。
然后自动盲了双眼,装作没看见。
“其实你们今天不用过来,就测一下这个智能Ai在弯道时候的反应数据跟弯道实验出来的数据是否相符而已。简单的很,只需要我发给你们就行。”说着收回看过赛道的目光,看向闻漠北,“听说前面刚开了一家海洋馆,都是鱼,你们没事儿可以过去抓鱼。”
闻漠北没搭理他,连个眼神都没给。
冲远处的赛道方向喊:
“姜橙,设备都安装好了吗?”
一头扎进赛车里正撅着屁股检查的姜橙,反手冲身后众人,比了个OK。
其他围在旁边的车手和几个技术部门的工程师,招呼到这边过来的闻漠北和钟寒烟,也就只是点头示意问了个好。
他们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对钟寒烟在队伍中的突然出现,“不闻不问”。
闻漠北道了一声好,接着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十分钟后,开始测试。取三个弯道数据来校对。”
接着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而钟寒烟其实一早醒来身体就不怎么舒服,不因为别的,而是每个月都来的亲戚,突然间造访。令她腹部隐痛难忍。
她不等人招呼,就自顾地坐到了闻漠北旁边仅剩的另外一张椅子上。
靠着椅背,支着身体,唇色泛白,看上去气色很差。
她刚刚出发前给宋之杨发了消息,关于房卡丢失需要公司过来人帮忙补办的事情。可距离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也没人回应。
这会儿坐着闲了下来,她干脆拨过去一通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接通,宋之杨直接解释:
[寒烟,房卡的事情我看到了,是这样的,老板给我派了个新活儿,挺忙的,我还没来的处理。这样,我等下将事情给交待个人哈,你别着急。还有就是合同赶紧签了,合同赶紧、赶紧签了,听到没?]
要求尽快签合同的事情,他特意加重语气提醒了两遍。
[知道了,房卡的事情你也尽快吧,我大概下午五点的时候会回去酒店。来人尽量在五点之前处理好把房卡给到我就行。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好勒,好,好]
宋之杨说完,很快挂断了电话。
钟寒烟看了眼被挂掉的电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而且刚好姜橙车子启动,过大的嗡嗡声,将她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智能Ai语音播报,她也很期待它的表现。
-他们打电话说是让你去研究Ai智能,你去么?
钟寒烟记得自己当时是笑着摇了摇头。
时过境迁。
那时候,两人分明只是在开一个玩笑。
闻漠北拾起地上放的饮料,分了一瓶给钟寒烟。
钟寒烟摆手没去接。
前两天朱珠给她打电话,说,女人要懂得示软。会撒娇。
“我肚子不舒服……不敢喝凉的......”
她停了片刻,方才自言自语似的说。
闻漠北仰头正喝水的动作一停,莫名就听懂了。接着将手中水瓶盖上盖子放在脚下,偏脸看了眼人,这才看见人嘴唇,泛着白:“那我让董川辉去给你接杯热水吧,这边没开水房,需要去后边的后勤区,那边有厨房。”
钟寒烟没料到他会听得懂,原本没想过这个,“不用。”下意识的就开始拒绝。
不想麻烦人。
还有点......别扭。
“你确定不用?”
“不用。”
之后钟寒烟又向人重复确定了一遍。
便没了后语。
对话很正常,但又让人觉得哪儿都不正常。
他的态度,他说出来的话。
明明都很正常,但听上去却感觉哪哪儿都不对。
比朋友稍近一点,比恋人稍远了点。
有关心,却隔着距离。
这就是最近一段时间里闻漠北给钟寒烟的感觉。
这么些天,虽然她话没说那么直白,但是跟明明白白的表白,也真没差到哪里去。
明里暗里。
人既没有答应,也不说拒绝。
她深藏的某个种子,穿破层层束缚,开始变得,燥郁不安。
第60章 初晴 他把人弄哭
检测数据在钟寒烟的预料之内, 很准确,没什么误差。
结果出来之后,闻漠北当即便将另外的几辆车子, 也装上了设备。
午饭在养护中心不远处的一家饭馆随便吃了点, 然后下午时间,他们在会议室,开始忙起了复盘会。
钟寒烟被晾在一边, 闭目养神,无所事事。
而且她也不想动, 坐着都开始变得不满足,开始想着如果有个能躺的地方就好了。
她是真的难受。
极光在海城的这个赛车养护中心,说白了,跟之前邵城的俱乐部基地差不多。
但是比之前的更完善。
技术部门和简易的赛车道这里都有,不像之前的技术检测实验等等都在练车场,距离基地太远。
午后阳光有点好, 钟寒烟惺忪着双眼睡意渐浓。想着四下没人, 也不管那样靠着椅子舒服还是不舒服, 就直接闭眼睡了。
而且这一睡, 就睡得很沉。
沉到,四肢像是被捆着似的, 想醒都醒不过来。
将她彻底从睡意中拉扯出来的是不远处隐约传来的通电话声音:
[你在哪儿呢?]
[行, 那你在那等着吧, 我过去接你。]
[从这边崇福路到你那边最少也要一个多小时吧, 这个时间,路上肯定堵。]
[吃饭?那边有家西餐厅,就在你站的地方对面,看见没?可以去那里吃点。]
[行李多吗?]
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说话的男人笑了笑。
[行,那我等下就过去。]
从钟寒烟听到他通话的声音,到这通电话结束,闻漠北的语调都是很温柔的。
别致的温柔。
他收起手机转过身,就看到了已经从椅子上醒来的钟寒烟。
“你醒了?他们几个都已经回去了,你等下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送你回酒店。”
边说边拎着腕间的外套往这边走。
钟寒烟这才发现,天都已经暗了下来,竟然就这样睡了一个下午。
“哦,没事,我回酒店。”
说着起身一并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将近晚上六点,然后突然糟糕的想起来跟宋之杨约了让人过来办理房卡的事情。
她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慌忙看了眼手机,可惜并没有电话打过来。
钟寒烟皱了皱眉。
“走吧,我车子在门口停着。”
闻漠北经过钟寒烟,丢下一句话。
钟寒烟从椅子上拿过包,连忙跟上。
回到酒店,去过大堂询问一遍,钟寒烟方才知道宋之杨根本没有让人过来。
她有点气急的再次跟他通了电话,结果就是给敷衍了一句忘了,明天吧。
钟寒烟自认脾气算不上好,但是能忍。
可能是生理期的缘故,此刻,她突然就有点忍不了了。明明自己也忘了。
但就是忍不了。
电话被挂断了,她重新往回拨,背后有人轻拍肩膀,让她转身看过去的神情都透着不耐。
她不知道竟是闻漠北。
她以为他早走去接人了。
“给,你的房卡。”
他手里拿着一张房卡,递到了钟寒烟的眼皮底下。
钟寒烟放弃电话没再拨,伸手接过房卡,略显疑惑的问:“你可以补办?”
“嗯,老板是旧识。刚刚说明了下你这边情况,他给通融了一下。”接着从口袋里又摸出来一张房卡,“这是我房间的,你行李箱不还在那里的么,你自行开门取出来就行。”
闻漠北今天穿了一件风衣,说着他从另一侧边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烟,抽出来一支咬在了嘴边。急匆匆的边往门口走边冲钟寒烟交代,“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钟寒烟愣在那里看着他急匆匆的奔向停在夜色中的车边,看着车子启动,看着车子一点一点走远。
她知道。
他接人去了,还是个女人。
......
早上事情多,而且走的急。
闻漠北卧室的被子她都没来得及叠,凌乱的躺在那儿。
见证着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见证不了。
钟寒烟上前将被子叠整齐,一眼便看到了昨天晚上闻漠北特意出去给她买的消炎药。
早上没吃,中午也没吃。
额头的擦伤有点疼,还有点发热,钟寒烟拿过消毒的药水和棉签跑到了洗手间的镜子前面。
创可贴没遮到的部位已经有点泛红,一看就是想发炎的征兆。她连忙将创可贴揭下,然后用棉签沾了沾消毒药水,清了清伤处。
然后决定就这样了,反正是晚上,又没人看。用创可贴遮着不见得好得快。
钟寒烟又给自己接了一杯水,把药给吃了后方才拉着行李箱离开了他的房间。
钟寒烟住的房间整体格局不太一样,但其实大同小异。很整洁,很干净,条件很好。
老板这次应该没少破费。
这个地段,这个酒店招牌。
因为头上擦伤,她依旧是没办法洗澡,进去淋浴间只是稍微擦拭清洁了一下。
换了身衣服出来,钟寒烟准备过去酒店的餐厅,吃晚饭。
走出门,她捏着装在口袋里,闻漠北给她特意补办的那张房卡。
指尖捏得有点发紧。
他特意关心,补办的房卡。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生理期,胃口原本就很差,吃了那么一点就感觉饱了。
钟寒烟看了眼手机,黑着屏,没有丝毫动静,躺在餐盘的右手边。
一顿饭下来,她看了不下六次。
没人给她打电话,也没人发短信。
然后一直到深夜,电话依旧没有动静。
她拿着他的房卡。
闻漠北,彻夜未归。
再次见面是第二天的午饭后,在极光的车辆维护中心。
钟寒烟拿着一份资料在他们的会议室同几个技术在讲解使用说明,闻漠北就那样推门进来了。
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泛着浓浓的倦意,没精打采,后脑勺还不受控制的支棱着几根头发。
穿着一件夹克衫。
光从他后面打开的门缝透过来,浮浮漂漂的尘粒绕在他半边脸旁,纯粹的光影里,眼边的那道红色印痕尤为凸显。
那张脸也像是被封了层滤镜,更绝烈。
钟寒烟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这张脸的。
大多数人应该也都会喜欢。
旁边极光的技术打趣儿了几句:
“队长,昨晚干什么了?困成这样。”
“靠,干什么会给你说?”
“约会了吧。”
说完几个人嘿嘿嘿的笑起来。
他们几个大多跟钟寒烟不熟,只知道她是合作公司过来做技术支持的。
闻漠北没搭理他们,进门径直过去茶台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队长,午饭吃了没?没吃的话,我让小胖出去给你买点回来。”
闻漠北一杯水下肚,这才将目光往实验台这边招呼,似乎也是这个时候方才注意到钟寒烟的存在。
“没事,你们忙吧,我等下自己去买。”
声音有点沉,带着点没睡好特有的鼻音。
喝完水放下杯子就又向门口走了,仿佛过来这里,就只是口渴,为了喝那口水。
钟寒烟放下手里的资料,在闻漠北未出门前跟了过去。
“闻先生,我有点事找你。”
闻漠北抬手用衬衣袖口随性的擦了擦嘴角残留的一点水渍,偏脸扭头看过跟上来的人,哦了一声,“行,是签合同的事情吧,文件带了吗?”
钟寒烟干咽了下喉咙,将手伸向包里,一边往外拿一边回:“带了。”
“这样,你去会议室吧,在那等我,行吧。”闻漠北没打算此刻看,接着抹开一个客气的笑,“没办法,我太饿了,想先去吃个饭。”
接着没做停顿,反手关上了门。
似乎的确是自己不长眼色了。
但是她又怕人走了就不再回来。
“钟小姐,会议室就在隔壁。门头挂着牌子呢。”
钟寒烟身后的一名技术还好心的用手给她指了指方位。
钟寒烟抿开嘴笑,道了声谢。
会议室很大,钟寒烟在长长的会议桌上将合同摊开,等人。
她原本想着可能需要很久,没想到的是只是十几分钟的时间闻漠北就推门进来了,手里提着餐盒。
他打了包。
“这么快,”钟寒烟原本正低头坐在那里翻手机,听到动静站了起来,看了眼他的餐盒,问:“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不用,买了饮料。”
闻漠北坐下来将餐盒拆开,开始吃饭。注意到桌上的合同又腾出手拿过去看,接着问:“我让改的几处,和让加的那几样条款都加了吗?”
“加了。”钟寒烟手下翻到加条款的那页,指给闻漠北看。
闻漠北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橙汁,随手翻了几页,同钟寒烟要笔。
钟寒烟将笔从包里拿出,递过去,指尖轻划到了闻漠北的手背,她轻蹭了下指尖,指了指需要他签名的位置。
闻漠北嚼着饭菜,目光专注的看了眼需要签名的地方,马上要签的时候,停住了笔,撩起眼皮问:“知道我名字怎么写吗?”
“什么?”钟寒烟被问的一愣。
闻漠北执笔签下名,兀自勾起唇角垂眸哂笑,带着点潦草懒散,没重复刚刚的问题,看上去也似乎并没有想要知道答案的打算。
知道我名字怎么写吗?
钟寒烟一边收拾资料,一边将这句话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有点不得法。
直到一道手机来电铃声将她思绪打断。
是闻漠北的电话。
“怎么了?”他话说的很轻,像是怕吓到对方一样。刚刚的那股散漫劲儿突然就收敛了。
“怎么办,已经开始想你了。”
他们坐的位置距离很近,和昨天不一样,这次,闻漠北同对方的通话内容可以毫无保留的传入钟寒烟的耳内。
她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而且开始一点一点收拾合同,一页一页的将合同放好。
一式两份。
“你现在在哪儿?”
“德化街。”
“我等下过去找你。”
“我想去新开的那个海洋馆。”
“好,等下过去。”
钟寒烟将属于极光的那一份合同推到了闻漠北跟前,然后拿过另一份往自己的挎包里放。
挎包口太小,她塞了几下都没塞进去。
好不容易塞进去了,拉链还拉不上。
锁链条磨得指尖通红了,依旧是拉不上。
急躁中力气好像总使不对地方,头发扫着眼睑,接着锁头和合同的纸张就搅在了一起。
她脑袋有点热,眼睛视线也变得开始模糊。那条拉不上的链子,仿若成功点燃了她最后的守防。
她在想这么些天,这么些年,到底在图些什么?
她为什么要活着?
活着好累......
每天背着责任,拖着大家认为的你应该有的担当,还有仅存的那点情感期待铸就的成果,推着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结果走到了头,一切尘埃落定,发现自认为可能存在的认知再次被推翻重回到了原点。
人心是会变的。
明明自己也在变的呀?
最害怕的事情也依旧还是会发生。
她想到了杨琴。
想到了钟亮。
严重的鼻塞堵得她呼吸不通,手下拉着锁头的力道不肯松懈半分,绞着纸张往前走,执拗又倔强。
哪怕一双手伸到了她的眼皮底下,搭上了锁环。
清淡关切的嗓音模糊响在耳边,她都没停下。
尽管没停下,可依旧拉不上,她也终于忍不住的吸了下鼻子——
接着。
呜咽出声。
她缩在椅子里小小一团,手紧紧抓着包,勾着身子发着颤。双眼模糊成一团,嗓间压抑的呜咽逐渐不受控制的冲破重重,令她哭的越来越大声......
压抑却难以克制。
一发不可收。
哽咽声阵阵,充斥在整个会议室。
她将自己圈进了一个圈,摒弃了周边一切动静,想出,也出不去。
别人也进不来。
半晌,方才听她哽咽着,混沌不清又断断续续的、从嗓间,伴着沙哑,无助却又如申诉似的咽出一句:
“你不会...再喜欢、我了...对不对?”
你不会再喜欢我了——
对不对?
第61章 初晴 他的耍流氓式哄人
尽管那双原本搭在锁头拉环上的手已经转换方向, 开始安抚的轻拍起了她的后背,但她停不下来,声音颤的停不下来。
整个会议室都是她的哭声。
她试图想停下来, 但行不通, 根本停不下来。
别说闻漠北,她自己都觉得烦。
钟寒烟试图将遮在眼前的头发拨开去看蹲在自己身边的人,却发现根本缕不过来。闻漠北定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抬手帮她梳理了一下,准备去擦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泪的时候被无情拍开了。
然后就, 她哭的更凶。泪涌的更多。
“我、我停不下来。闻漠北,快、快想办法让我停下来......”
她撩起眼皮,哽咽着,无助的看着人,两只眼睛哭的通红。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他的手背。
哭到疲累,大脑发胀, 两眼泛昏。
从小到大, 她第一次感受到, 什么叫哭的撕心裂肺。
仿佛一条弦紧绷了数年, 突然一天就绷不住了,断了, 累了, 想放飞了。
门被人从外边冒失的推开, 一个年纪算不上大的赛车手带着鸭舌帽, 眨巴眨巴眼,一脸着急的勾着身子往里看。不清楚状况,慌张还迷糊。
“队长,怎么了?”
“诶, 这不是钟小姐么?”看到是钟寒烟后犯了声疑,“你们——”
“操,队长......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欺负人呢?”
“原来是你——”
说完顿在那里。
因为他看到队长不耐的冲其眯过双眼,已经叩向桌面的手骨节被用力蜷到殷红,仿佛手边有任何东西,怕是都不会幸免于难的飞向门口。
砸向他。
然后来人反应了过来。
接着门砰的一声被合严。
外边零零碎碎散进去一些令人听得不甚清晰的窃窃低语。
还有乱作一团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这下好了,都知道了......
他稍显烦躁的将指尖插进后脑勺的发际里抓了一把。
那几根不服帖支棱着的头发,张扬的更甚。
钟寒烟依旧哭的热烈。
他脑仁疼。
她刚刚说,让自己想个办法让她停下来。
“行了,还哭?”
闻漠北蹙眉,口气故作的厉害,像震慑小孩儿一样。
但是无济于事。
钟寒烟哭的肩膀一颤一颤,哽咽着,“都怪你,闻漠北,都怪你,都是因为你。”
“你他妈、这么笨!”
“我还是、还是、停不下来,呜呜呜呜呜”
“......”
她还恼了。
闻漠北椅子早已挪到她的跟前坐着,此刻躬身半低着头。
深出一口气,掐着人胳膊将她往自己腿上扯。
“好,我笨,都怪我,都怪我。别哭了啊。”
钟寒烟脾气见长,撑着身子推就逆反。
手下不停撕扯着闻漠北紧在腰间的手腕。
却是越拉禁锢的越深。
“行了!”
闻漠北压抑着燥郁。
“我耐心有限,我是......真不会哄人。”
他音色懒散,拖着腔调。说着不会哄人,语调却是轻柔的很,明明是在哄。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一缕一缕的挑着黏到钟寒烟脸上的头发,声音怡情缱绻,说出来的话,却是依旧不怎么好听:
“惹烦我了,我可能还会打人。”
“想被打吗?嗯?”
“说实话,我是真的很想揍你一顿。”
“所以,别惹我。听见没?”
钟寒烟两手抓在闻漠北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半贴半伏似的被他从后面抱着,场面很糟糕。他的包也被扯得掉在地上,里面东西洒落的脚边到处都是。
那份合同也被撕扯掉了几张在地上躺着。
也不知是那句会打人的话真的有震慑力,还是闻漠北说话间呼出的热气烫在她耳尾,拉回了她一丝的神智。
总之哽咽暂缓。
只剩控制不住,一抽一抽往前耸动的肩侧。
半晌,方才听怀里的人伴着哽咽、抓住他刚刚话里的重点后问了一句:“你真的、会、会打人吗?”
然后没等回答,抽泣声就再次加重,“你也会打人、是不是?”
“......”
白哄了。
这哭起来的劲儿,简直比她那天喝醉酒,发酒疯拦着自己的车来的都大。
闻漠北怀疑她哭醉了。
于是断断续续,钟寒烟哭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昏睡了过去。
闻漠北神情疲惫的半靠在椅子里,半阖着眼,一手臂习惯性搭在座椅扶手上。会议室的光线太亮,刚刚他起身将灯关了。
所以此刻只有几束西下柔和的太阳光穿过窗台,漫过那束雏菊盆栽,照撒进来。
距离他不到一臂远的距离,钟寒烟趴在桌上睡觉。
整个会议室都是安静的,几不可闻的是她短浅的呼吸声。
十分清静。
也终于清静了。
当年的柔柔弱弱,温温润润,果然都是装的。
她会骂人!
妈的!
可闻漠北此刻竟然觉得很舒坦。
他觉得自己有病。
比她温温润润,故作姿态的样子看上去舒服多了。
一只手虚虚的罩着眼尾。
像是睡着的样子,其实没睡。
他又不是青春期,谈恋爱如发癔症那般,懵懂到一无所知。
钟寒烟哭成这样,他怎么会看不懂?
不像当年。
或多或少带着意气。
装的和真的,如今早已能够分得清。
只是不甘心......
对,不甘心。
当年,她一个没字就将自己给打发了。
靠!
想到这里,闻漠北半阖着眼,鼻息微嗤,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嘲弄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他现在也想骂人!
最应该骂人的是他才对呀!
而现在拐回头,她说喜欢就喜欢,凭什么?
比她漂亮,比她惨的......明明比比皆是......
他又不是慈善家。
也不是救世主。
凭什么就要去迁就这些?
闻漠北嘴边压出的那抹若有似无的嘲弄更甚。
那么多女的......
他明明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
“凭什么这么些年,要被你这么吊着?你告诉我?”
他弓身坐起,稍显不忿的出声。灰暗的光线下盯着焉睡的那张脸,小小的、变化多端的、
唇色殷红。
他干着咽部,滚动了下喉结。
也是真的,很想“打”人。
她刚刚那混样。
让人恨不得压上去才解恨。
-
钟寒烟醒的时候,屋内漆黑一片。
没有灯,窗外也没有光能够照进来。
她摸索着起身,一脚便踢上了旁边的人。
“你醒了啊......”
闻漠北带着浓浓困顿的鼻音,明显也是睡着了刚醒。
被钟寒烟踢在小腿上的那一脚给踢醒的。
“你、没走啊——”
钟寒烟看不清人脸,模糊的只能看见椅子上一团。
“不敢——”
那模糊的一团,懒散的发声揶揄了她一下。
然后动起了身,两手支在椅子把手上起身,巨大的暗影笼罩在了她前面,往墙角灯开关的地方移。
紧接着,钟寒烟在听到啪嗒一声响之后,整个会议室瞬间变得透亮,让她不适的眨了眨眼,接着便对上了立在墙边不远处闻漠北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下午时候有多失态。
有多丢脸。
心虚的刚对上闻漠北目光,来不及探究,就别开眼到了一边。
管他是嘲弄的,还是不屑地。
后知后觉的也刚好发觉脚下踩到了东西,连忙低下头抬脚去看,是口红,再接着,就看到丢了一地的东西,镜子、纸巾、便签......全是自己包里的。
“......”
钟寒烟埋头捡东西。
一言不发。
直到眼皮底下出现一只手,修长有力的骨节,泛着红,指甲修剪的很短,很干净。
然后那只手的指尖,夹着一片粉红色花纹的卫生棉......
“这也是你的吧?”
钟寒烟难得涨红了脸,说了句不是。
没去接。
闻漠北闷声胸前一振,像是笑了,再次拿话揶揄她:“这会儿知道丢人了?”
说着将指尖的卫生棉,塞着戳在了钟寒烟已经斜挎在身前的包里。
那卫生棉还执着的没往里进,就卡在那里,半边露在外面。
钟寒烟有点怨怼的,透过层层凌乱的刘海,往上看了眼人。
闻漠北挂在嘴角的那抹嘲弄还没来得及落下,手机就响了。
钟寒烟神情一晃。
低下头继续捡东西。
闻漠北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方才将电话接起,沉着鼻音,喂了一声。
“闻漠北,你胆子长肥了吧!”
“哦,我下午有点事儿给耽搁了。”
“那你现在过来,我在海洋馆。”
“都这么晚了......行行行,你等着吧。”
语气里,透着点压抑的不耐。
挂过电话,转身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顿了顿,看了眼埋头蹲在地上,仿佛有捡不完东西的钟寒烟,问:“海洋馆,去不去?”
钟寒烟脊背一僵,将发卡一点一点拾起,往包里装,有志气的说了句:“......不去。”
闻漠北干脆弯下腰扯过她手中的包,往桌上一丢。
蹲下身。
声音沉沉,“怎么,嫌我哄你的办法不够好?”
钟寒烟怕的就是他提这个,偏偏还就故意提。
想到他拉着拽着,自己反复挣扎在他大腿上,脸就发热。
“你那叫耍流氓!”
“你见过这么帅的流氓?”
“......”
钟寒烟不想搭理人,起身重新抓上自己的包。
“人家喊你去约会。”
“别跟我在这、”撩拨、“耗着了。”
闻漠北不正经的勾了勾唇,起身,“那我不喜欢她了,改约你了,这样行了吧。”
“......”钟寒烟愣了愣,将包里的东西狠狠的扒拉一遍,给了他一个您好随便的眼神。
闻漠北一手抓着衣服,半靠着身子在会议桌面,另一手再次扯过钟寒烟手下的包,用力放到一边,正了正脸,神色也终于认真正经起来:
“她是我表姐——”
接着又补充了一遍:“亲表姐。”
“......”
钟寒烟撩起眼皮。下午哭的泪渍脏污的满脸都是,额头的创可贴歪歪皱起,睡觉趴在桌上压的下巴红通通,留了一排的印儿,依旧未退。
嘴唇殷红像是哭多了,充血一般。嘴角还像是伤到咬破了口,鲜艳的像是要渗血。
钟寒烟哪里这么狼狈过?
她应该总是置身事外,淡漠着一切。
游离在专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我行我素。
你不行动,她或许也就永远不会去动。
能够突然的想起你看一眼,或许都是偏爱。
这是他这么些年,最后总结,然后理解透彻的钟寒烟。
五年时间,他竭尽一切,站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她也是真的听话,再也没有出现。
她会似是而非的甜言蜜语。
她还会笑着去撒谎......
何曾哭过?
他自认终于将一个人看透。
到头来却发现,又是错的。
真他妈累!
算了,就这样吧。
闻漠北伸过指尖轻抬起她下巴,大拇指腹,摩挲了下她殷红渗血的嘴角。
接着松开,转而牵过手。
“走了。”
第62章 初晴 他要跟她接吻
海洋馆是新开的, 门票半价,大幅的宣传海报,在墙面上贴着。
大晚上的还人山人海。
夸张的很。
钟寒烟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 又转而看了眼挤在人群中裹在自己手心的大手, 想着,他们这样,是不是算是在一起了?
虽然之前他们......
可真要说, 她其实没谈过什么正经恋爱,没经验。
想着, 这些是不是需要告诉他?
可他还没表白。
不过——
她低头再次看了看他们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双手。
可都已经牵上了。
虽然,又不是没牵过。
但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上学时候,她见过早恋,男生去偷牵着女生的手。两人偷偷摸摸的在校园墙角,被拉扯的女生娇羞却又像是骄傲似的迎着投过去的目光。
而她投过去的目光往往是不屑。
想着,有什么好牵的。
男女关系在她眼中, 就是个笑话。
像杨琴和钟亮。
她带着自以为是的成熟和洞悉一切的果绝。
而此刻, 却是感觉那么的美好。
爱情是美好的。
嗯, 至少此刻挺好的。
至于下午的阴霾, 像是一场说来就来的暴风雨。
但是阴霾会散啊,雨也会停。
“你穿这个太丑了, ”闻漠北在人群里挤着, 还不忘回过头上下扫着看一眼她的阔腿裤, 奚落她, “下次跟我出来穿漂亮点儿。”他不喜欢她这样的职业装扮。在他眼中,她似乎应该依旧是五年前那个高中辍学、刷尽心机,然后设计混进极光的高中生。
接着他还抬了抬下巴,冲人群里的几个高中穿着类似校服裙子的姑娘给钟寒烟示意。
“我已经二十五了。”钟寒烟无情的浇了他一盆冷水, “不是小姑娘。”她真心觉得自己二十五岁,已经很老了。
闻漠北蹙眉,她这年龄报的也太虚了。
长长哦了一声,“原来你跟我同岁,那你上学也太晚了。我十九岁就大学毕业了。”
钟寒烟这句听懂了,潜台词是他在向自己炫耀,他其实是个天才。
钟寒烟读过一本书,书名忘了,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让她记忆犹新:
[少年意气时候总是会故作老成,以为天塌下来有自己顶,无所畏惧。心思凝重的像是老土横秋的千年槐树,成了精,什么都懂。唯恐落了下风。而随着年纪增长到一定阶段,稚气却也不减反增,举止言谈幼稚,眼光幼稚。其实是觉得自己要老了,觉得还是年轻好,不服老,又想年轻。但是时间再往后推,就又是一个轮回。如此反复。无常。但总体呈递减趋势,轮回时效也会渐渐缩短。所以到了暮色垂垂,两鬓斑白,会上一秒长者、下一秒小孩儿般的来回横跳。反复无常。]
说的似乎,挺有道理。
“闻漠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钟寒烟用自以为的洞察力,无情的打击他。其实,她本意不是要打击他,只是在阐述她以为的一件事实。但是说出口后发现,表达太直,说出来的话似乎不太友善。
闻漠北鼻腔轻嗤,透过人群,散漫的看了她一眼,凑近。
周边嘈杂,他声音很低,但是她也隐约能够听见:
“找个机会,让你感受一下,我是不是老了。”
钟寒烟脑回路有点长。
当时就想着也是,想来闻漠北这么不可一世的人,终究是少数。那独属的少年意气应该是肆意疯长的,轮回的周期,也难免要加长。
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觉得自己老了呢?
接着钟寒烟又想起,那段话的最后,还有这么一句:
[但是不得不承认,很多人的成功,也就是因着少年时期那股肆意蔓延的意气,才萌发、生长、最终结果的。]
包括她,也是在自己少年意气最盛、最容易冲动的时候,遇到了闻漠北。
钟寒烟撩起眼皮又将人看了眼,想着,怪不得这人会这么耀眼。
只是进到海洋馆之后,在四处寻找闻漠北亲表姐的途中,钟寒烟不这么想了。她的脸开始变得越来越红。牵着的手,也都是烫的。
因为闻漠北的那句话,她似乎后知后觉,回过来了味儿。
“哟!这就是烟烟吧?”
场馆里一看台旁,一穿着国风旗袍、立着看向这边的美人老远就开始冲他们招呼。
不用猜,这应该就是闻漠北口中的表姐。看上去很知性,很漂亮。跟他刚刚口中的那些恶俗形容词天差地别。
钟寒烟原本就觉得手心烫,见到闻漠北的亲表姐连忙甩开了手。
扮什么矜持?
闻漠北看怪物一样看了她一眼。
是谁大晚上非要躺在一张床上?都快赶上生扑了。
“我表姐,范瑶。”
他随意的给人介绍了一口。
范瑶察觉到了两人的小动作,笑着打趣儿:“烟烟脸怎么这么红?这里是不是太热了,要不要把你外套脱了让漠北给你拿着?”
脸红?
闻漠北也看了过来,揶揄她:“就是,你脸怎么那么红?”
钟寒烟回瞪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她后知后觉,刚刚的那句话,肯定不会就那么让他占了便宜就完了。
害她到了现在,只能哑巴吃黄连,憋着。
“行了,我们别站在这儿了,可能刚刚进门时候人多挤的,一会儿就好了。”范瑶开始往里走,“我们看鱼去吧。听说这里进口了很多品种的热带鱼,好看着呢。”
不过可惜了,钟寒烟的脸并没有如范瑶所说的一会儿就好,而是愈来愈甚。
因为之后闻漠北在她耳边说了不下三遍:
钟寒烟,你也会脸红?X3
用一种轻哂、大仇得报的口气。
“欸,你看这条鱼,像不像你?”闻漠北指着一只在灯光下会变色的漂亮尾鱼。
这是钟寒烟进来这里后从闻漠北嘴里听到的唯一一句好听的话,一时觉得他靠近回荡在自己跟前的薄荷清香味儿又好闻了。
“会变色。”
可她没想到的是闻漠北一句话没说完。
又追加了三个字。
按照惯例,钟寒烟肯定这三个字不会是什么好形容词。
“你跟我有仇吗?”钟寒烟没忍住脱口而出。
“你才发现啊——”闻漠北接的随心所欲。
钟寒烟一愣。
顿了顿,道了声:“对不起。”
她干咽了下喉咙。
觉得海洋馆里太闷,人太多,氧气有点不够用。
闻漠北此刻方才后知后觉,他其实没想那么多,说鱼会变色,也不过是说她脸色阴晴不定,下午还哭的稀里哗啦。
开个玩笑。
然后她就想多了。
他们之间横着太多的不愉快,并且都真真切切的存在发生过。
“我去下卫生间。”
钟寒烟借故离开。
范瑶性格大大咧咧,心大,赏鱼赏的入迷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闻漠北侧身跟她说了句什么,就跟着钟寒烟去了。范瑶也不过是往他们去的地方看了眼,又随着众人看起了鱼。
钟寒烟出来的急,被闻漠北拉着没带手机,什么都没带。
海洋馆很大,很新,她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走进一条长长的大海似的长廊,玻璃架空的蓝色走廊。头顶,两边,脚下,全是玻璃,隔断着周边蓝色涌动的水。
这里没别的人,像是走在海底。
旁边还有禁止入内的警示牌。
多半这里是海洋馆还没开放出去的地方,或者是出了故障维修。
她迷了方向,已经开始后悔了。
她想给闻漠北打个电话,但是又没电话。
无论前面还是后面都是无尽的海蓝色走廊,走到什么时候会是个头?
她已经忘了刚刚是从哪里进来的。
“有人吗?”
“喂!”
钟寒烟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她没想到有人会应。
还是她熟悉的声音。
“你上个卫生间跑的还不近。”闻漠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声音透着一丝散漫,他身后也是无尽的蓝色海水。
钟寒烟恼他怎么也进来了。
“这里出不去。”
钟寒烟往回走,虽然不清楚等下他们该怎么出去,但是看到他,刚刚慌张的心情平复了一半。
“这里好像出不去。”
钟寒烟走到闻漠北的跟前。
“你智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闻漠北打趣儿她,示意她往回看,“那是面镜子,看不出来啊。”
“镜子?”钟寒烟靠近了走,虽然离得远,但是隐约是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恍然大悟,“那是我们刚刚进来的门!”
这里两面都是镜子,所以两头看上去都是无尽的海底走廊。像是永远到不了头。
闻漠北外套此刻搭在肩膀,一手抄兜。里面穿着一件黑色休闲的T恤衫,前面还可爱的印了一个卡通的米老鼠,这个牌子的联名款。过了一个夏天他肤色虽然被晒的稍暗了不少,但依旧算的上白。
天生白的人,大概很难被晒黑。
他顺着钟寒烟的目光看过去,远处的镜子里映着两个人。接着就听他慢条斯理的说:“谈恋爱——果然可以让人降智!”
“谁跟你谈恋爱。”钟寒烟脑袋一热,脱口而出,然后就后悔了。难得惊慌失措的看了闻漠北一眼。
闻漠北眸色渐深,睫毛轻闪,“想不想在这里接个吻?”
“接吻?”
钟寒烟大脑更热了,下意识就抬眼看向了他。
这种事情,还可以这样、直白的打招呼吗?
钟寒烟片刻怔忡。
闻漠北胸腔一震、促狭的勾了勾唇,抬手拉下松散搭在肩头的外套,然后顺道儿塞给了钟寒烟,“帮我拿一下,太热。”
说完抬脚先她一步往回走了。
她,被他。
捉弄了。
第63章 初晴 他们第一次
“妈, 你损不损?”
闻漠北口气少有的埋怨。
“哪里损了,我是看你不行,找你表姐过去给你助助力。”
不行?
她哪里看出来的不行。
“您老多此一举了。”
“不是我说你, 人家都愿意住你屋里去了, 别老端着,差不多就行了!妈知道你觉得自己当年委屈,可人家是个姑娘。你跟程阳那点破事儿人家不是都没计较, 你怎么不懂事儿,喜欢就别端着, 听见没?”
董琼之开启追追教悔。
闻漠北闭了闭眼,心里的又一道疤被狠狠揭开。
敢情她的不计较,他还应该去道个谢!?
“她俩不一样。”
他淡淡的说。
在没查出来破坏车辆的真实凶手是杨琴的时候。
闻漠北当初一段时间里一度认为钟寒烟这人是可以为了那个Kiven去要他命的那种。心寒、心惊、乃至一片死灰。Mot同极光视如仇敌,打的如火如荼,不可开交。而Kiven在Mot,她就设计极光比赛失利, 破坏他的车辆, 不惜让他出车祸, 甚至现场钟寒烟跑过去最后看的那一眼, 之后闻漠北在得知她同Kiven关系的时候,都一度认为钟寒烟是在确认他死没死。
他一度认为钟寒烟喜欢Kiven到了发疯病态的地步。
没人能够理解闻漠北当时的心情。
更没人能懂他找到平城, 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抱着多小的希望。
他是带着绝望去的。
也是带着绝望回来的。
可明明在最恨她的时候, 他依旧选择了不追究。
而是选择从此相忘。
他可能也是他妈的有病。
“行了, 不说了。就这样吧,我也瞌睡了。”
董琼之说完挂了电话。
闻漠北后仰在床上躺着。
再想到他跟程阳的关系,说来是被那群人臆想的偏多。
上学时候,手都没牵过几次。
他也承认, 多半是因为自己比较狂。
突然身边出现个女的,大家甚至比他都来劲。
当然也有遗憾,他不得不否认。
但是回不去了。
他闻漠北,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现实,并喜欢活在当下的人。
所以这也是他又爱又恨钟寒烟的原因。
他自认自己足够现实,拿得起放得下。
却唯独没能料到钟寒烟是这样的钟寒烟。
让人始料未及。
爱恨交织。
如果说他为什么能被她吊这么多年。
多半是因为痛彻心扉的恨。
男人女人,他从未遇到过像钟寒烟,这么能遭人恨的。
闻漠北一手扒拉着手机,一手一挥抓到了一个玩偶,在枕边躺着,是一条蓝色的卡通鱼,很漂亮,刚开业的海洋馆给的礼物。
同样的,钟寒烟那里也有一个。
闻漠北记得当时范瑶没抢到,非要拿着两条鱼拍个照片。钟寒烟说是要将自己的送给她,她又不要。
闻漠北翻开范瑶的微信,给她发了个消息。
很快,对方就有了回复,将她拍的那张照片发了过来。
于是闻漠北难得的,高冷的,用这张图片,发了个朋友圈。
他以为钟寒烟会看见,可惜了,他可能自己都忘了曾将人单独设置了朋友权限。
倒是他们俱乐部的家人群在几个小时后的午后深夜炸翻了锅:
【加长版劳斯莱斯】:嘿,兄弟们,队长朋友圈有人刷到没?
【加长版劳斯莱斯】:老大发那个图片什么意思?
【车速能上天】:是不是队长的父亲大人的公司的新产品,他打宣传广告来了?
【超变速法拉利】:那这图拍的也太次了点儿,可以考虑换营销团队了,做的什么玩意儿。
【长着翅膀的宾利】:我也看见了,这卖的是布偶还是布偶旁边的那盒卫生巾?
【长着翅膀的宾利】:纸巾
【长着翅膀的宾利】:打错了
【车速能上天】:......
【车速能上天】:布偶喧宾夺主了,我觉得应该是卖卫生巾
【车速能上天】:纸巾
【车速能上天】:打错了
【车速能上天】:有市场
【我只喜欢大奔】:[流鼻血]
【迈迈迈迈巴赫】:@【长着翅膀的宾利】@【车速能上天】你俩真会玩儿[抠鼻屎/]
【迈迈迈迈巴赫】:你们就能确定队长没睡?
【车速能上天】:滚!少在这挑事儿。不允许犯错啊?再说,队长作息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只喜欢大奔】:闻叔不是一直都搞得高科技产品么,怎么开始轻工业了?
【迈迈迈迈巴赫】:你知道什么,卫生巾市场广
【迈迈迈迈巴赫】:操!
【迈迈迈迈巴赫】:纸巾
【迈迈迈迈巴赫】:的确会打错
【迈迈迈迈巴赫】:我睡去了,兄弟们再见!
【迈迈迈迈巴赫】:没睡的最后别忘了
【迈迈迈迈巴赫】:表情包刷屏
【迈迈迈迈巴赫】:确定队长睡醒翻不到
【迈迈迈迈巴赫】:二十页起刷
【加长版劳斯莱斯】:我刚刷到队长新发了一条朋友圈,刚刚的那条被删除了,布偶旁边的纸巾不见了
......
......
至此,全员鸦雀无声。
闻漠北朋友圈原本只是装逼的只发了一张图片。
删除后新发的,不但纸巾不见了,还加了一句话。
-
闻漠北工作期间,是严厉的。
这点,从未改变。
一早,极光车辆维护中心。
“看来大家对我都挺关心的,先表示感谢,”长长的会议桌,他两手惯常的支在桌面,身子前倾,底下鸦雀无声,“但是接下来十一月份有个比赛,还是少熬夜的好。”
虽然说的都是好话,但也是令人脊背发凉的好话。
“该更新的设备都已经给你们装上了,使用途中有什么问题,及时反应。我们每个合作公司都有技术专员随同技术指导,尤其技术部门,多注意。”
语毕,技术部的几个工程师连连点头应承。
“该训练的抓紧训练,虽然是表演赛,但是我们也要对得起极光两个字。”
董川辉闻言表情夸张又郑重的冲人点了点头,篡起拳头往自己的心门口锤了锤,示意他懂。
闻漠北斜着目光白了他一眼。
“今天话不多说,散会!”
闻漠北说完招呼了一下坐在右边最前面的董川辉,示意他过来自己的办公室。
“队长,什么事儿神秘兮兮的,”董川辉跟在后面像条哈巴狗,随着闻漠北推开办公室门,也侧身挤着进,“我还是那句话,违法苟且——”
可这次话说到一半就被里面的另外一个人给虎的住了嘴。
“哟,烟烟在呐。”
闻漠北侧过头又白了他一眼,谁他妈授权给他的烟烟?
钟寒烟倒也大方,手下拆着食盒,不忘嗯了一声,接着问:“我买了早餐,要不要一起吃?”
“不、不用,”董川辉冲闻漠北眨了眨眼,“我早上吃过了,那个...我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但是刚转过身就被闻漠北扯着手肘给拉了回来,“你跑什么呀?”
董川辉依旧冲人不断的眨眼。
闻漠北知道他想的歪,“别紧张、没别的事,给你一份资料,表演赛主办方给的,你发给他们让他们提前先看看了解了解。”说着从进门右手边的书架上拿下来一沓资料,塞给了闻漠北。“我只是刚刚忘了带。”
“这个啊,”董川辉尴尬的呵呵呵呵呵笑,接着沉下脸,走之前丢下三个字:“不早说。”
害他还以为自己又有什么秘密任务了。
其实这次他都想好了,闻漠北如果再额外增加工作量,他就要求涨工资!
先不说这个,走了两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董川辉一脸狡诈的回过头冲闻漠北又眨了眨眼:“昨晚的朋友圈发的不错哦~”
而这边,闻漠北作势将拳头在空中扬了扬。
他没想到钟寒烟会过来,因为工作方面,今天没她什么事情。
还买了早饭,他在想着,是不是昨天她看到了自己发的朋友圈。
钟寒烟也的确知道他发的朋友圈,但是是通过另一个人知道的。
董川辉将闻漠北朋友圈截图发给了朱珠背后调侃,而朱珠发给了自己。
她已经在想着该怎么开口让闻漠北给自己打开朋友权限。
他铁定忘了其实自己看不见。
“我买的豆浆油条,还有包子,”钟寒烟已经拿了一个啃了起来,“要不要吃点?”
“你怎么知道这间是我办公室?”
可闻漠北的点却不在吃的那边。
“猜的,我是不是很聪明?”
专属钟寒烟特有的俏皮,闻漠北多少有点不适应。
“真聪明!”闻漠北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小沙发上,“我其实准备开完会再回去,今天上午没什么事儿,原本想回去睡个回笼觉。”说话间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半个,“昨晚我们回去太晚了。”主要是还送了送范瑶,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
“我也没睡好。”钟寒烟不假思索的往下接,“不过我家里有点事儿,想明天请一天假,所以今天过来想先提前将涡轮增压器有些后续问题跟技术方面讨论一下。”
“请假?”闻漠北突然而来的警觉,他多多少少知道点钟寒烟家里的事,之前他不知道,她也不提,“什么事?”
钟寒烟抿了抿嘴,“就、我外公明天过来,我前段时间给他看了个房子,就想带着他去看看,看他满不满意。”她没说杨琴的事情,她还要去看杨琴。钟寒烟已经在想着杨琴的事情、当年的那次车祸、该怎么跟他说。
闻漠北拿过一杯豆浆,插上了吸管,慢慢悠悠的喝,“你外公——是准备过来定居吗?”
钟寒烟咬着一口油条轻点着头,“因为......我家也没什么人。我们就、跟我外公亲。然后准备......住在一起。”
闻漠北没再往下问。
点着头,“包子哪儿买的,挺好吃的,尤其这个牛肉馅。”
“就从酒店一路过来有个小胡同,往里走两步,我看排队的人挺多的,应该好吃,就在那买的。”
闻漠北重新咬了一个包子在嘴里叼着,拉过另一杯豆浆将吸管插上,送到钟寒烟跟前,“假我批了,工作先放放没事儿。赶紧吃,吃完回去补觉。”
“不需要跟技术部打个招呼吗?”
“不用。”
酒店距离维护中心原本就不远,两人吃完早餐散步回去的。
闻漠北打了一路的哈欠。
烦死了,范瑶过来的这两天,折腾的他两晚都没睡好。
钟寒烟好像被传染了,哈欠也不少打。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酒店前厅,服务台的工作人员看到,不知道的会以为两人通宵浪了一圈刚回来。
他们坐电梯上了五楼。
楼道里安静的听不到一丝人语。
这个时间,要么是睡着没醒来,要么是醒了都走了。
钟寒烟抓了抓口袋里的房卡,还没往外掏,就听见闻漠北冲自己开口要:“房卡。”
钟寒烟下意识将口袋里的房卡拿出来给了他。
都忘了她拿着闻漠北的外套,说不定他要自己的房卡。他可真喜欢让别人给拎外套。
看到闻漠北目光落到她挂着外套的手臂上时候,钟寒烟方才意识到。“哦,对,你的在这里。”连带着衣服她准备给人一起塞过去。
“行了,就这吧,你这里也行。我不认床。”
闻漠北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直接叮的一下已经开了锁,然后长臂一伸,戳开了门。
钟寒烟在他身前侧身站着,抬眸看了他一眼,接着肩膀就被人推了一下,进了房间。
“你这房间有点小啊,”闻漠北一边退着鞋子换上酒店准备的一次性拖鞋,一边四周看,“没沙发,床也有点小,我还以为他们家的客房都长一个样。”
“......”
不知道为什么,钟寒烟觉得这次他们同处一室,感觉有点微妙。
虽然不排斥。
闻漠北已经走到床边,躺了过去。
钟寒烟将手里拎着他的那件外套,挂在了旁边的钩子上。
“你不是也要睡?”闻漠北侧过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往里挪了挪。
钟寒烟嗯的应了一声。
摸索着坐到了床边。
明明是大白天,可正因为看人能看的太清晰,那天晚上都没有的紧张劲儿,突然就席卷了她的全身。
躺下后,怔忡的看了眼天花板,感觉到旁边人的动作,她下意识的侧过脸看,毛孔都清晰可见。
好像离得太近了点。
“怎么了?”闻漠北平躺下身,知道她看了自己一眼,问话的同时,顺势胳膊长躯一伸,兜住了她的肩。“抱着吧。”接着将人往胸前一揽。
贴的更近了,钟寒烟一侧额尖都蹭到了他的下巴。
“这样我可能睡不着。”钟寒烟撩起眼皮,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他。“感觉还很热。”
“那你把衣服脱了。”闻漠北落下眼皮瞅人,“不是热吗?”
“不想脱。”
闻漠北胸腔一震,笑的嫣儿坏,向下用舌尖勾着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声音压低:“你今天扮什么矜持,前天晚上就穿个睡衣。”
耳尖突然而来的温热湿泽令钟寒烟脊背一直。
“又是摔倒,又让人扶,还半夜拉人同床。”
嗓音里依旧夹杂着点笑意。
钟寒烟原本没从他刚刚的那一下回过来劲儿,接着他嘴里的一连串惹得她有点恼,挥起拳头要去打人。
这些她都知道,但是能不能不要说出来?
闻漠北一把抓住她挥过来的手腕,向她头顶扯着往下摁,脸往下压,凑上了唇。
先是轻咬了下。
钟寒烟怔忡在那,安生了不少。
闻漠北半勾着唇角,接着拨开她的唇瓣,深入。
钟寒烟原本睁着眼,他就腾开一只手给她遮上。
她同闻漠北真正意义上的接吻,这应该算是第一次。
她不得章法的回应。
他一步一步的索取。
从唇齿深吻,到脖颈。
钟寒烟躺的是床边,原本就挨边躺的,在她认为亲的最难舍难分的时候,一个没小心,就掉下了床。
两人都是一愣。
闻漠北扒着床沿看着蹲坐在地上的人,无情的嘲笑。
钟寒烟疼的呲了呲牙。
“你没事吧?”闻漠北敛下笑,连忙伸出胳膊去拉人。
钟寒烟被他拽着弓着身子起,说了句“还好。”
闻漠北突然发现,这姑娘嘴上是厉害。接近人、撩人的方式、也是一套一套,像是什么都不怕。但实践就...好像、不怎么行。
第64章 初晴 他来宣示主权
杨直为一早的飞机落地, 钟寒烟去接了机。
她没有车。
之前的那辆mini,她一出国外公就给卖了。
而且听说没卖几个钱。
如今来回都是打车。
外公年纪大,不会开车。杨琴又是那个样子。
来回上班医院家里的跑, 不像之前在新加坡, 租住的房屋就在医院旁边。如今少不了用车,钟寒烟已经筹划着买辆新的了。
“外公,我外婆医院需要现在联系吗?”
他们是不可能将一个病重的老太太单独留在平城的, 虽然那里住院条件也不差,请了护工, 但是不放心。
“等等吧,”杨直为的身体还算好,说话行动跟之前无差,“等我把这边的房子落下,安置好,再把她给接过来。”
“也行。”钟寒烟帮他整理着包, 老爷子讲究, 将自己的东西都整理装进了一个包。钟寒烟叮嘱过让他拉家里的行李箱, 但是他说他用惯了包, 不喜欢那种箱子。看到这个包,钟寒烟想到上次他托人带来的几本书:“你让人捎来的几本书我还没来得及看。”
“傻闺女, 我目的可不是让人给你稍书, 我是觉得那孩子不错。你们有没有再联系?”杨直为目光探究的看了看自己的外孙女, “我其实早看开了, 咱不用刻意去找那条件多好多好的,只要人实在,待人好就行。哪怕老实本分点都行。”他有个前车之鉴,就是自己的女儿, 杨琴。
老实本分点?
条件一般点?
闻漠北好像哪一条都不符合。
那个孙雷,跟外公说的的确挺相符,但是她好像,不怎么喜欢。
“外公,我是不是——不能找条件比他好的?”
钟寒烟问的吞吞吐吐,声音还很低。
“也不是说那么绝对,主要还是看人。”杨直为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当年杨琴的事,坏在太过纵容娇惯了。“如果不是孙雷,其他人,得先过我这关。”
他将话给自己唯一的这个外孙女,直接敞亮的摆明。
“那个,外公,我们是先看房子还是先去医院?”
钟寒烟岔开了话题。
“其实先看房子再去医院比较顺路,不然的话我们等下还得拐回来。”
杨直为哦了一声,“那就先看房子吧,行的话咱就买下来,以后你也不用住单位了,回家住。”
钟寒烟连忙招呼了一下出租车司机:“师傅,街心花园。”
“好咧!”
-
街心花园这里环境好,比较清静。
钟寒烟起初想到在这找房子的时候,也是听中介介绍的这里环境,特别适合养老。
外公毕竟年纪大了,而且他也喜欢清静,太吵闹了不好。如果将来杨琴在家养身子,也同样是适合清静的环境。
钟寒烟提前联系了中介,然后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在外边等了。
“真的带院子啊,不错,你瞅这地方挺好。离你工作地方远不远?”杨直为边看房子边问。
“这里不算偏,也划分在市区的范围。不远。”
“行,地方也挺大。我这岁数大了,也不想再多花心思去看。我看这个就行,差不多了办办手续,哪里需要改造装修的让人过来整整。”
“老爷子,您真是好眼光,这里可是块风水宝地,住进去不亏。”过来给他们开门的中介男人笑开了花,两眼冒着钱光。
阿谀奉承的话,谁都爱听。一句话说的杨直为乐的不行。
其实关键还是他相中了地儿。
不然的话,旁人说再多好话也是白搭。
之后他们给中介约了另外时间办手续,准备离开去医院。
结果前脚刚迈出门,就碰到了熟人。
是陆岩。
“陆先生,好巧!”
钟寒烟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他今天穿着比较随意,依旧戴着副眼镜。
“不巧,我家就在这里。”陆岩看到钟寒烟两眼一亮,最近半个月被派了个任务一直在国外,间接听说闻漠北那家伙已经跟人家合作了的消息。其实也不算是意外。“难不成,你也是在这边住吗?”
“烟烟,不给我老头子介绍介绍吗?”杨直为站在旁边不愿意了。
钟寒烟下意识哦了一声,连忙给杨直为介绍陆岩道:“外公,这是陆岩陆先生,工作时候认识的。”
接着转而看了眼陆岩,“陆先生,这是我外公。我们现在不住在这儿,”说着看了眼刚刚出门的方向,“不过以后有望成为邻居。”
陆岩敞怀一笑,“老爷子好,能住在一起,那是缘分。”
杨直为礼貌的点了点头,将陆岩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多说什么。
“钟小姐,你等下有事情没,能不能帮我个忙?”陆岩迫在眉睫,是真的有件事烦着他,然后看到钟寒烟突然就茅塞顿开。
陆岩这个朋友她还是愿意交的,但是其实她今天也是请的假才出来,“我等下,还要跟我外公一起去趟医院看望个......病人,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帮你的忙?”她话说的委婉。
“哪个医院?”
“中心医院。离这里也不远。”
“那我刚好可以带你们过去。”陆岩抓到根稻草也不想轻易放,很少这么慌不择路过。
“这样,你在医院外边等我一会儿,你看行吗?”
“行行行、改天,你跟老爷子一起过来吃饭。”
“陆先生,客气了,你也帮过我不少,应该的。”陆岩帮自己酒醉解围的事情,那段时间,宋之杨在她耳朵边说了可不止一次两次。
杨直为一直默默的立在一边,旁边的中介也没走,拿着手机里的房屋照片,细节,一遍一遍的翻给他看。
他偶尔瞟上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更多的注意力其实一直还是在这边。
等到两人说的差不多了,他方才开口说了句“那我们走吧。”
-
陆岩将钟寒烟带到了一个局,这不是个简单的局,位置特别高档,周边围了一群女的,看上去质量还很高,坐在一起,嘻嘻哈哈。看到她跟陆岩,瞬间禁了声。
她恍然,陆岩拉她过来,是做挡箭牌来了。
这看上去虽然像是一个普通的午后茶话会,几个人说说笑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打发打发时间。
但其实更像是个皇帝选妃的场景。
这大概、可能、确定、是他家里给安排的。
不然不会这么排斥。
钟寒烟害怕他给人介绍自己时候介绍的不太妥当,连忙先自我介绍了:“你们好,我叫钟寒烟,是陆岩的朋友。”说完看了陆岩一眼、他倒也没说什么。
其实她跟着过来,陆岩的意思也就到了。
都不傻不憨的,多半理解他几个意思。
只是这个忙,她多少还是帮的有点心虚。
“哟,钟小姐好漂亮啊!我听陆伯母说陆大公子是哈弗毕业的高材生,你们该不会是同学吧?”其中一个打扮素雅,看上去文文静静,穿着长裙的女孩禁不住开口问。
“没有,工作认识的。”钟寒烟实话实说。
而率先开口的女人陆岩见过一次,还是在自己家。他唯一知道的讯息就是她的妈妈跟自己的妈妈关系挺好,但至于她,至今连个名字都叫不上。
“对,我们工作认识的。”陆岩附和,随即拉了一张椅子请钟寒烟坐,自己也坐下了。“我妈妈今天有事,让我过来替她招待你们,看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跟我客气。”
几个女孩子交头接耳的笑了笑,说是不用客气,还是分别客气了几句。
她们客气的正起兴,钟寒烟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是闻漠北。
“听说,你接个飞机,接到了人家的相亲宴上?”
钟寒烟起身走到一边,电话刚接通,就听到这么一句,酸唧唧的,把她逗笑了。
“钟小姐的露水情缘还真是多啊,都有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了,还这么嚣张?”
一句话说的,搞得像是他有多好一样。
“那闻先生的‘情种’至少有用武之处了,你不戴,改天让我戴吧。”钟寒烟难得心情好的去打趣儿他。
“谁给你说的这些?”闻漠北语音夹着笑,“哦~陆甜!改天我找她算账去!”接着电话就挂了。
钟寒烟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手机。
她都还没问他怎么知道的。
原本想着再拨回去,但是想想场合,还是算了。
结果刚转过身,就看到了挂电话的那个人。
隔着木质缝隙的雕花屏风,习惯性的将外套松散的搭在手腕,上面穿着一件白衬衫,明明不太热的天气领口却解了两粒扣,冲着自己勾唇促狭的笑。
但钟寒烟迎上去张了张嘴准备解释的时候他又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忽略掉,直接冲那一桌的女人外带一个男人去了。
“哇,今天是黄道吉日吧。”
其中一个女人禁不住感叹出声。
惹得其她几个娇嗔的笑。
不得不说,单单从外貌上来看,闻漠北的确有着先天的优越感。
“你这说有事就有事的走了,回了国也不打声招呼,”闻漠北直接将手上外套搭在了一张椅子上,在陆岩旁边,原本钟寒烟的位置上坐下,看了一圈,打趣儿道,“你这艳福不浅啊!”
“滚吧你,还好意思说我。”陆岩夹着笑,闻漠北相亲的破事儿,他也知道不少。没办法,家里长辈着急,做小辈的也只能半推半就的应付着。他们彼此都懂。
钟寒烟一路跟着他前后脚,被安排来给陆岩看的几个佳人,好心的往里面挪了挪,给她让出来了一个位子坐。
就暂且称呼她们佳人吧,钟寒烟想着,反正自己一个名字也喊不出口。
“那我们点些吃的吧,”其中一个穿绿色裙子的佳人开了口,“这么干坐着挺没意思的。”
“行,”陆岩很长眼色,冲服务员招手:“服务员!”这些佳人的家里有的多多少少都会在商场上跟陆岩家的有点联系,所以一个也都不能得罪。
于是接下来,他们几人点了一桌子的茶点。
这家茶馆很出名,位子还难订。是陆岩妈妈提前两个多月订好的地方。茶点好吃不说,还有特色,精致。
她们吃着谈论分享着,时不时的也会同闻漠北和陆岩两人巧妙的搭个话。
也大多不敢敞开了说,怕在男孩子面前留下坏印象。
陆岩其实有点纳闷,忍了半天,终于得了个空欠了欠身,同闻漠北低语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妈发给了我一张照片,”闻漠北不假思索,“是你妈妈找人在门口偷拍你们的照片,然后陆阿姨发给了我妈,向我妈炫耀。”
陆岩:“......”
“那这次委屈闻阿姨了。”陆岩禁不住笑,中年妈妈的乐趣和成败荣辱全在自己的儿女,这次,让她占了下风。
“那也不至于让你也过来吧?让你过来喧宾夺主?”陆岩纳闷的问。
“哪是,”闻漠北轻哂,喝了一口茶,他才不会那么无聊,目光不着痕迹的冲钟寒烟方向挑了挑,“我来宣示主权。”
第65章 初晴 他觉得她很勾人
陆岩没想到这个。
即使想着两人之前或许有纠葛, 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快的在一起才对。
陆岩气的笑着咬咬牙,点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闻漠北那天在小区的篮球场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现在想想, 更是奇奇怪怪。
钟寒烟今天非常合乎氛围的也穿了条裙子, 就是打扮上稍显稚嫩了点。
两人全程零交流。
临近散席的时候,闻漠北抬手看了眼表,方才将视线看了过去。
钟寒烟小口喝着茶, 仿照佳人们的样式。
她以为闻漠北是不想破坏陆岩的事,以为他也是被陆岩喊过来帮忙的。不然, 他怎么知道的这里。
“赶紧喝,我妈让我们晚上去她那里吃饭。”
钟寒烟直接呛了口茶。
他在干什么?
闻漠北一句话出口,原本还在说笑的几个佳人,瞬间禁了声。
整个桌子的人、除了陆岩,都愣怔的看向了他俩这里。
陆岩被气笑了,看了眼钟寒烟, 转而又看了看闻漠北, 一脸你真行的样子, 但是不妨碍他十分大气的说:“帮我给伯母问个好。”
终究这局, 还是闻漠北妈妈更胜了一筹。
没办法,回去再安慰安慰母亲吧, 陆岩想。毕竟, 比他小的都脱单了。
其实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该怎么跟家里交代,其实他是个不婚主义这件事。
“你妈妈......是真的喊我、们、回去吃饭吗?”
出来茶馆的门,钟寒烟嘴里的那个“们”,咬的有点重。
“不然呢, 只喊你?”闻漠北勾着唇,故意歪解她的意思。
“你跟你妈妈说我们的事了?”
闻漠北嗤的一笑,“你追那么辛苦,她又不是瞎子。那天在酒店我房间她就知道。”
钟寒烟咬牙点点头勾着嘴笑,算了。
“但是我等下还有事,”钟寒烟其实有点为难,“我外公酒店我还没订,我们房子在定下来之前他都需要住在酒店。”
“没事,”闻漠北说着拉过她的手,“你给我你外公电话,我等下安排个人过去。”
她想了想,“行吧。”
要说吃一顿饭,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他老人家现在在哪儿?”闻漠北没多想,顺口的问。
“他在......”有些事情就算是想瞒,又怎么可能会瞒的住呢?
闻漠北垂眸瞧出了她的犹豫,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行了,等下让小刘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钟寒烟点了点头默认。随即拉住往前走的闻漠北的手,慢着音一字一句的说:“那个——”她想了想,“等下有时间了,我想拐到公司那边一趟,拿个东西给你。”
闻漠北笑,“什么东西?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也没什么,”钟寒烟握了握他的手,“给你你就知道了。”
闻漠北打量了她一眼,笑笑没吭声。
“我还需要回去酒店换件衣服,”钟寒烟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裙子,“我穿的好像有点随意。”
“还行吧,”闻漠北完全的直男眼光,“这裙子不挺好的。”好歹比那裤子强多了。
“不行不行。”钟寒烟彻底否决,“你车子呢?我们回去。”
“前面。”
闻漠北拗不过她,两人开车又回了住处。
“你呢?你不换衣服吗?”
钟寒烟摁下五楼的电梯键,看了眼闻漠北。
“你穿的,是不是也有点随意?”
闻漠北无语:“我是去我家,又不是去你家。”
钟寒烟脸少有的一红,突然想到了早上外公同她说的那一席话。
是啊,他早晚,也会去自己的家,见外公......见杨琴。
到了五楼,进了房间。
钟寒烟一件一件的衣服往外翻,摊在床上,挂在椅子上,闻漠北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晃晃悠悠。
“你今天怎么知道的我在那个茶馆的?我今天其实是去帮陆先生的忙去了,他好像不喜欢那个场合。”钟寒烟开始解释,“你肯定猜不到,陆岩家竟然跟我看的那个房子是一个小区,我们以后说不定会是邻居。我今天就是在看房子的地方偶然碰到他的,他说他家就在那。”不是说不定是邻居,其实钟寒烟知道,是一定会是邻居。
闻漠北戚了一声,一个小区怎么了?她有没有机会在那里住都是两回事。
钟寒烟没听到回复,扒着衣服随即又将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还没说你今天是怎么知道的我在那个茶馆的?”原本她以为闻漠北也是陆岩请过去打马虎眼的,可他最后干的那缺德的一道子,仿佛好像又不是。
“这个问题晚上过去我家吃饭的时候,你可以问问我妈。”
钟寒烟啊了一声,问他妈妈什么意思?
闻漠北勾唇笑着,“反正这件事我真不清楚,我还是从她那里知道的,你得问她去。”没有要帮忙寻找答案的意思,边说边扯着钟寒烟丢在床上的衣服看,“这么多衣服,没有一件行的吗?你别找了,我带你去买一件。”
“今天时间不够,先不去了。”
闻漠北看着被扒出来的衣服皱了皱眉,被子下面压着一件,他用指头勾着往外扯,“你这被子下面还压了一件,你看能不能穿?”说话间就扯了出来,是个白色的吊带,带着蕾丝边的那种。等到看清楚后,没等钟寒烟回过头看,他赶紧就又重新塞了回去,将手抄进了兜里。不由得指尖轻捻了下裤缝。
“哪儿呢?”钟寒烟似乎终于扒出来一件满意的,手里抓着,但是不忘走过来问刚刚闻漠北说的那个。
“没有,我看错了。”他放下刚刚晃动的二郎腿,“挑好了是吧,赶紧换吧,我要不要出去?”说话间他两手抄兜,立起了身,说出来的话,却是询问的语气。
钟寒烟没回过来味儿啊了一声,“什么?”
“我出去等你。”
闻漠北没再等她过多的反应,从口袋抽出一只手,重新拿起自己放在床边的外套向门口处拉开了门,出去后顺便还带上了门。
钟寒烟大部分的心思都在找合适的衣服上,其实真没听怎么清,闻漠北出去后她就开始换衣服,因为原本就是在赶时间。
那是一条蓝白色条纹相间的裙子,几年里在新加坡她买过的最奢侈的一件。
换好了衣服觉得合适,就将其它的几件又都收了起来,也没怎么仔细整理。
收拾好推开门就看见闻漠北靠着墙在抽烟。
已经抽了多半截。
看到钟寒烟出来,他两颌深陷,烟头明火处倏然刺亮了一下,猛吸一口后他随即将剩余的半截掐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然后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出来的女人。
蓝白色条纹相间的裙子,很趁她。
还真是比她下午穿的那件好看。
“不是准备戒了吗?”钟寒烟眉眼间又简单晕染了一下,凸显了些许妩媚,闻漠北立在近处看,让他一时有点移不开眼。
他嗤笑一声,自嘲着,“哪儿能那么好戒,必要时候,还是需要抽一支。”
钟寒烟盯着人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刚刚特意涂了点睫毛膏,不怎么习惯,她有点特别想拿手上去揉,但又不得不克制警示自己。其实感觉就是,不怎么好。
想着如果等下忘了揉一下可该怎么办,早知道就不涂了。
不过时间赶,也不容许她再想的多。
随即,她将拿在手里的包整了整,然后往肩头挎好,说了句:“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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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寒烟没有问闻漠北的爸妈怎么也会搬来海城,但是凡事总有原因。
至于她不想问,也是因为之前在邵城时候,她去过闻漠北的家,但是没有进。
闻漠北性格那么狂,但是他的父母看上去却很好。
关于这点,钟寒烟早就知道。
这也是她几年前在他家门前仓皇而逃的原因。
仿佛那么好的家,她就不配进。
但是现在不会了。
她不再是初出社会的小丫头。
见得多,了解的也够多。视野变得开阔,很多事情都能理解的清。
也不再是那个总是活在自己狭小视野里的人。
虽然情绪偶尔还是会上来,但是已然没有那么强烈。而且她也有能力足够去排遣。
因为时间原因,原本打算去公司给闻漠北拿的东西暂且搁置了,没有拿。毕竟是第一次上门,去的太迟了会不礼貌。
可虽然不怕见人,但钟寒烟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紧张的。
这么过去他家吃饭,还是觉得太快了。
在一起都还没几天的功夫。
他家人就消息这么通的要她过来吃起了饭。
其实她根本不清楚钟寒烟这个名字、这个人,在闻漠北父母这里,可真的不算新。
几年前就知道。
也并非什么都不清楚。
闻漠北在他父母小区车库停好车,两人下来一前一后往电梯处走的时候,钟寒烟嫌闻漠北走的太快喊了他一下。
闻漠北刚好立在了电梯口,而且还利索的摁过了上行键。
看过钟寒烟的时候,她正好做着一个人在情绪紧张情况下容易发生的一个下意识动作。就是她用舌尖轻轻一带,抿了一下略显干燥的唇。
“别走那么快。”
钟寒烟说。
闻漠北别开眼,清了清嗓子,刚好电梯门打开,他拉了一把人,将钟寒烟也带了进去。
其实他早看了出来,于是摁楼层键的同时,将人安慰了一下:“别紧张,我爸妈都很好,不会为难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闻漠北垂眸看了她一眼,“有我呢。”说着伸过手捋了一下她的发梢,将钟寒烟耳朵边的黑色助听器,不着痕迹的遮了遮。
什么也没再说。
但是仅仅这三个字,就能让人产生一股强烈的依赖感。
钟寒烟斜斜向上撩起眼皮,看了眼人。
两人敲门后,是闻汉中开的门。
钟寒烟礼貌的喊了声闻叔叔。
闻汉中表情温润的点了点头,“是烟烟吧,进来吧。”说话间撇过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你带着烟烟去沏一杯你们爱喝的茶,茶叶都在我书房。你妈妈在厨房关着门说是给你们煲汤喝,没听到这边动静,先别管她,让她忙。”
“行吧。”闻漠北将外套顺手挂在了进门处的装饰钩子上,又扯了扯钟寒烟身前的包,“来给我,我给你挂着。”
闻汉中又将两人看了眼,决定不做过多的打扰,走去客厅倒腾别的去了。
他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老绅士,跟闻漠北的张狂截然不同。从闻漠北身上,看不出一点他爸爸儒雅的影子。
“你爸爸好好,你跟他一点都不像。”
进去书房后,钟寒烟无情的抨击。
把闻漠北惹笑了,立在一排柜子旁边,手搭在柜子门栓上,没了接下来的动作反而回过头向钟寒烟看去:“是么?那你说说我什么样?我爸什么样?”
钟寒烟撩起眼皮看着人,可能因为挨得太近的缘故,顶不住他目不转睛的注视偏下了脸。
但是紧接着下巴就被人向上撩起抬了一下,“说说。”闻漠北干脆转过来身,抱臂靠在了柜子上。
下巴被蹭过的余温还没散,但是面前的人早已收回动作,垂眸睨着她。
钟寒烟抬起手背抹了一下被蹭过的地方,用一种异常冷静的眼神和口气警告他:“这是你爸爸的书房。”
闻漠北不买账,“没人会进来,你说吧。”
“你真想听吗?”钟寒烟一板一眼。
闻漠北继续睨着人不放,动作都没变,一动不动。
“叔叔很绅士,你很流氓。”
闻漠北唇角渐渐勾起,“知道了。”
说完转过身打开了柜门,一整个柜子里面,全是隔层,全摆放着茶叶。盛装的罐子看上去也都很考究,闻汉中对茶叶的喜好程度,一眼明了。
钟寒烟稍显惊叹之余,不忘追着问了他一句:“你又知道什么了?”
他总是我知道,知道了。每次都说的不清不楚。
闻漠北手下动作没停,随手从里面拿下一罐茶叶,拧开盖子,凑过去闻了闻,然后方才漫不经心似的回了句:“自然是知道了,你喜欢流氓,我还能知道什么。”
说完没事儿似的将刚刚闻过茶叶的鼻子抬起,转而问钟寒烟:“这茶叶有股茉莉花的香,你要不要喝?”
钟寒烟张了张口想回敬他些什么,外边却是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敲门声。
“烟烟,漠北,你们茶叶挑好没?我汤可是做好了,你们出来尝尝。”是董琼之。
闻漠北冲钟寒烟挑了挑眉。
钟寒烟直接伸手去关了柜子门,“行了,就这个吧,我不挑茶水。”
闻漠北看了眼人唇角勾起,从鼻腔间嗤出一声笑,接着转过身冲门口方向吆喝了声:“马上。”
十分钟后,一桌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几个菜,中间是煲的汤。
茶也已经冲上。
“我跟你们说,汤,是最补身体的。你们平时忙完工作没什么事儿,就过来我们这里,我给你们煲汤喝。”
董琼之称得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穿着围裙,拿着勺子,给大家盛汤。
虽然跟钟寒烟那天在闻漠北房间看到的她区别很大,跟接近于第一次见面,那时她立在门外,闻漠北妈妈立在门口,冲她笑着要她进去吃饭。
虽然有区别,但是并不觉得哪里不妥。
董琼之刚盛了一碗,闻漠北就将勺子接了过去,“妈,我来吧。”
钟寒烟面前很快,也有了一碗。
白白的沉底了几块像是山药的东西,还有点肉块,汤头飘着几颗枸杞。
她拿起勺子往嘴里抿了口,竟然是甜的。
“烟烟,好喝吗?”董琼之问。
钟寒烟点了点头,应了声好喝。
董琼之笑着,看上去今天心情极佳。
刚吃了没几分钟,呼啦啦一阵,外边豆大的雨滴就落在了窗台上,一并敲得玻璃啪啪响。
海城的雨真是名不虚传,说下就下。比邵城更甚。
邵城算得上北方最喜欢下雨的城市。而海城,算的上南方最喜欢下雨的城市。
钟寒烟这段时间里深有体会。
“下雨了。”
闻汉中抿了口茶,看向窗外,“这天气预报不准呀,没说今天有雨。”
“我去关窗户。”闻漠北起身往阳台走。
“秋天的雨水多,”董琼之看着窗外随意似的接了句,“每下一场雨都会凉半截,出门不敢贪凉,穿厚点。”
大家都没放在心上,以为这场雨一会儿就停。
但是没想到的是,吃过了饭,又喝了会儿茶,时间愈来愈晚,雨反而愈下愈大。窗外雾蒙蒙的一片,瓢泼的大雨,雨势只增不减。
这样的天,开车也是危险。
钟寒烟咬了咬嘴角,看了眼闻漠北。
“没事,说不定一会儿就停了。刚刚小刘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外公已经安排好住处了,不用担心。你要是无聊的话,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闻漠北起身,往里边的一间屋子偏了偏头,示意她跟过来。
董琼之在厨房收拾着东西,闻汉中品茶翻着杂志。
各自互相不打扰。
钟寒烟起身跟上了闻漠北。
他把她给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里边半壁江山是赛车模型,半壁江山是立体三维拼图。
各种各样。
一张床被挤在一个狭小的角落。
“我不经常来这边住,跟我一个储藏室差不多。”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大型的三维立体赛车模型拼图,是他已经拼好的。边角一个图块斜歪在那里,闻漠北顺手扶了扶正。
“看有没有你喜欢玩的,打发下时间。”
钟寒烟认认真真的看了一圈,走到了临近小阳台的一个圆桌旁,打开上面的小吊灯,光线聚在一张桌子上,漂亮的很。上面摆放着一个未完成的拼图,是一艘帆船,她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手中拿着一片来回寻着看。一边寻着往哪边拼,一边说:“你这里也没别的可玩的不是。”
闻漠北笑了笑,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钟寒烟有点心不在焉的,拼了几块,说:
“我想给你讲讲我家的事,你、想不想听?”
闻漠北手里转着一个船上的帆,双眸垂着,那道帆一遍一遍的在手心间转。
“你说,我听着。”
语气随意,也刚巧给那道帆寻了位置,手摁了上去。
钟寒烟声音很平静,她一边拼着帆船,一边说着钟亮,说着杨琴,说着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仿佛已经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说到最后,甚至还能自嘲带笑的来一句:“你该不会以为我在卖惨吧?”
白炽灯的光线很低很亮,打在她小巧精致的脸上,天生皙白的皮肤还晕着一点点的红。
闻漠北原本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听的认真,还是手下拼图拼的认真。
但听到最后,他闻言一哂,“如果是,那我买了。”接着扔掉手中的正在打转寻位置的一方轮船齿轮,转而直盯盯的看着她,“听着,只准卖给我。”她说的,他都知道。甚至她没说的,也知道。她刚刚说她的爸爸,说她的妈妈,说了她妈妈的病,说了她妈妈当年冲动给极光带来的灾难,让极光成为笑柄,甚至还提到了他曾一度嫉妒到不行的Kiven,却独独没有提到她自己。
钟寒烟闻言笑了起来,笑的干巴巴的,但看的出来,闻漠北的那句只准卖给我,入了她的心。
“那你准备拿什么买啊?”
话语间都挂着笑。
“拿我自己,还能拿什么买。”
闻漠北肩膀一耸,笑的一抖。手下摩挲着一片拼图,来来回回,垂眸低着头,有点心不在焉。
“你说......我妈妈的病,会有遗传的因素吗?”
钟寒烟说这句话时候,没有再笑了。
闻漠北来回摩挲的指腹停住,闻言撩起眼皮,稍带情绪的怼了她一句:“我他妈又不是你爸!”接着伸过手不怎么温柔的揉了一把钟寒烟齐肩的短发,为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愤愤然,“跟着我你也就只能享福了。”
然后手没来得及收回,就被钟寒烟抓住,捻开,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呼出的热气,唇瓣的刮蹭,像是有小虫子一样,将闻漠北手心的那点敏感肌肤,抓挠的痒痒的。
“欸,勾引人的后果想过没?”
钟寒烟眼尾弯弯的勾起,从他指缝里看过去,挑衅,“你以为我怕吗?”
是啊,这才是钟寒烟最真实的样子。面对那样的家庭,她吸烟、她逃课、她辍学、她把对现实的不满宣誓的淋漓尽致。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逆来顺受的乖乖女。
闻漠北手那样支着,脸侧向一边笑的咬牙切齿,舌尖顶了顶脸廓,不正经到极致,尤其他此刻笑起来,原本的张狂敛下,轻挑的目光倾泻涌出。然后死死携住面前不远处的那张脸,被钟寒烟摁在唇边的那只手转而拖向了她的下巴,他离开椅子倾身往前,另一只手摁向了她的后脑勺,贴上唇瓣,狠狠的厮磨蹂躏了一番。
钟寒烟回应着,两手攀上了他的肩,许久,从凌乱掉的呼吸里闷出了一句:“桌子、是不是太碍事了?”
闻漠北停下动作,笑场笑的止不住耸肩。
第66章 初晴 他说她很软
雨竟然还真的停了。
下的那么大。
钟寒烟都以为自己今天晚上要被雨留在这儿了。
虽然但是, 住下也不是不可以,但其实董琼之和闻汉中想的多,总觉得这样, 对女孩子来说终究不太好。
虽然现在年轻人也并不计较这些。
闻漠北开着车, 两人开始回酒店。
钟寒烟不放心,途中给杨直为又打了个电话,确定都安排妥当, 方才安心。
跟中介说好的签约合同时间就是近几天不假,但是房子他们还准备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一下修缮, 所以这段时间里,肯定要找个合适的酒店来住。
酒店在中心医院旁边,位置很方便。
钟寒烟挂过电话,侧过脸冲正在开车的闻漠北道了声谢谢。
闻漠北笑的隐晦,口气随散,“我可不喜欢这种口头道谢。”
“那你喜欢什么?”
“有实质性意义的。”
“比如?”
闻漠北什么没说, 嘴角扯着向上, 一脚油门踩到底, 冲破了城市公路的边际。
今天实实在在忙了一天, 钟寒烟瞌睡的要命。
回到住处,给闻漠北摆了摆手, 关上门洗了个澡, 倒头就睡。
一直到天亮, 一夜无梦。
她一直用的是闻漠北帮忙办理的那张房卡, 她没再问,宋之杨也竟是提也没再提。
钟寒烟确定,他是故意的。
因为那天在闻漠北房间撞见自己的事情。
但是不重要了。
之后极光整个团队忙着训练,忙着比赛事宜的策划方案。
钟寒烟也是忙, 跟着他们一起忙。
期间还忙里偷闲了几天,签了购房合同,还联系了装修公司,开始装修改造。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进度也都已经过半。
这段时间还在极光的技术部门见到了程石,他依旧戴着副眼镜,样子也几乎没什么变化。她还想到了当年程石做的小牛排。
好吃到不行的小牛排。
也不知道他现在还爱不爱做。
还在一次极光的团建中,得知了闻漠北的生日,十一月十一,就是这个星期六。
她想陪他一起过。
不清楚他会不会忙。
毕竟这些天,他一直在忙。
所以时间到了那天一早,钟寒烟早早的起了床,听到不远处门开了,她也立马推开了门,结果看到的却是董川辉......
“让钟小姐失望了,”董川辉打趣儿着,抬手向后搂了一下自己稀疏的珍贵发丝,看了眼闻漠北紧闭的房门,抬手使坏的狠狠敲了两下,“起床了,有人等着急了。”
钟寒烟无语的冲天翻了翻白眼,他怎么这么多事?
表情狰狞的表达了一下不满。
结果这门还真让他给喊开了。
就在董川辉快要进电梯间的时候,闻漠北推开了门,而董川辉得逞笑着赶紧进去电梯内闪了人。
闻漠北几根头发往上戳着,他没睡好的时候,总是会这样。
还穿着睡觉时候的白色汗衫,下面是大裤衩,这么冷的天。推开门眯缝着眼问钟寒烟:“你今天起这么早?”
钟寒烟嗯的应着,“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闻漠北打了个哈欠,“昨晚我送你回来后,某人打电话喊着非要我去看他的测速实验,见证什么历史,的确没睡好。”
他说的某人是程石。
钟寒烟立在自己的门口。
闻漠北冲她往自己屋内偏了偏脸,“先过来我这里吧。”
钟寒烟没矫情,也没扭捏,撩起眼皮看了看人,就跟着他进了门。
说来这还是钟寒烟第二次进他的房间,距离第一次也已经时间有点远了。
闻漠北进了卫生间,在洗漱刷牙,含糊不清的问:“你今天起这么早的在外边等我,什么事?”闻漠北一般早上起床不会喊钟寒烟,会让她多睡会。而钟寒烟其实也很受用工作期间,还能睡上这么一个懒觉。
两人已经有了相顾无言的默契。
所以今天钟寒烟起了个大早,就比较反常。
“我今天......想请一天假。”
钟寒烟稍带踟躇的说。最近假请的有点多。
“哦,是去验收装修的房子?”
闻漠北漱了漱口,将牙刷牙杯放好,开始洗脸。
她最近的动态,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个大概。
钟寒烟进门后就半靠在沙发上,正对着洗漱间的门,看他洗。
“想跟你约会。”
她单刀直入。
闻漠北拿着毛巾正在擦脸,闻言磨开脸看了过来,笑的一脸坏相。接着将毛巾往旁边钩子上一撂,揉了一把因为洗脸被打湿的发梢,就抬着脚走了过来。
腿腕曲起顶着钟寒烟膝盖的里侧往外拨,接着垂眸低头印在她唇上一个早安吻。
蜻蜓点水似的。
“我这工作就是这点不好,忙起来会很忙。”
他挨的太近,几乎是贴着,钟寒烟抿了抿嘴唇,周身都萦绕着他刷牙后残留的淡淡薄荷清香。
其实钟寒烟此刻的姿势让她觉得有点羞耻,两只手腕向后撑在沙发上,两腿的膝盖之间横着闻漠北的。
“那今天呢?”
“今天约会。”
闻漠北将她圈在沙发间的手收起,放到了钟寒烟的腰际。
盈盈一握纤细的腰身。摁下去,软软的。
“你腰......”后边几个字他是贴着钟寒烟耳朵说的,用的气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但钟寒烟听见了,她半压着欲向上弯起的唇角,想着这样次次被他拿捏着不行,太被动,她要撩回去!
钟寒烟向上垫了垫脚,眼皮撩起看了眼他颈项间恰巧上下滑动的喉结。
“大清早,我希望你慎重点,后果很严重。”
闻漠北半垂着眸,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接近,直接识破了她的意图。
钟寒烟停下,不解的问:“大清早怎么了?”
闻漠北收回顶在她双膝之间的腿,往后退开,抬手缕着前额发丝向后,揉了一把,几滴水珠在周边荡开。他撩起可以拖人步入深渊的眸光,半勾起唇角回了一句:“自控力太差。”接着便重新拐回了洗簌间,准备刮胡子。
边刮边补充了句:“你可能要等的时间长一点,我还需要冲个澡。”
“你习惯一早冲澡?”钟寒烟脱口而出,向前走了两步,椅向了门框,近距离的看闻漠北洗漱,看的津津有味儿。
“不习惯,”闻漠北停住动作看了眼钟寒烟,“因为你。还要问吗?”
成年男女,什么不懂。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钟寒烟是故意的。
“我怎么了?”钟寒烟口嗨上了头,“我又没让你忍着。”
闻漠北咬牙忍笑,兀自点了点头,你行!
接着吹了一口剃须刀上的浮毛,垂着眸,慢条斯理的说:“那就不忍,今晚你住我房间。”说完掀起眼皮看人的同时,抬手将剃须刀放在了上面的架子上。
钟寒烟没了声,抿了抿嘴,干咽了下喉咙。突然而来的局促感,尽收人眼底。她退开倚着的门框,往沙发处走。“那个,你还要多久?”
闻漠北眼角余光轻瞥了一下走远的人,勾了勾唇。
进了淋浴间,没应声。
一个小时后,两人磨磨唧唧出了门,闻漠北还戴了副墨镜,看上去很装逼。
“我来安排,还是你来安排?”闻漠北裹了裹身上的风衣,秋天的早晨,的确是越来越凉。结果话音刚落,两人就看到一女人,气势汹汹,一路默不作声,直接往里面走,店员拦也拦不住。
“请问女士您入住还是找人?”
“女士您不能这样随便进。”
“您这样我们就要报警了。”
直到她一脚踹上了一间房门,豁然开嗓,扯着高腔:“赵帅聪,你给我开门!我知道那小狐狸精也在这里!”
声音震天,越来越大,她过来这边是带着破坏性目的的,旁边店员已经开始在拨报警电话。
闻漠北将钟寒烟扯到了距离他们较远的自己的右手边,然后迅速离开。
“你还没回答我,你来安排,还是我来安排?”
“我想先去公司拿个东西,你带我去吧。”钟寒烟领会了闻漠北的好意,他懂自己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其实出社会这么些年,她早没了以往的敏感。
“什么东西?”闻漠北记得上次去他家里吃饭,她就嚷嚷着要去拿东西,他好奇是什么东西让她这么惦记。
“先不告诉你。”钟寒烟卖了个关子,故作神秘。毕竟那是准备送人的东西,提前告知,效果就不好了。
“行——,那我等你告诉我。”闻漠北拖着腔,随口漫不经心的说着。彰显他的耐心十足。
钟寒烟淡笑,问出了一个她思忖良久的问题:“我——能不能带你去见见我外公?”
别人都是见父母,而她,只能带人见自己的外公。
至于杨琴......
她决定先瞒着。
“好啊!”闻漠北随口应,“连陆岩那家伙都见过他老人家了,我还以为你不准备让我见光呢。”
钟寒烟被逗笑,“我外公吃过杨琴事情的亏,眼睛毒,前些日子我去接机,他就说准备让我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
“那他老人家就错了,有些老实本分的人,也就只是看上去老实。人不可貌相的。”闻漠北辩解,接着一语戳破,“你给我说这些,是不是怕你外公不喜欢我?”
“嗯。”
她的确是怕这个。
闻漠北抬手揉了一把人的脑袋,“把心放进你肚子里,他一定会喜欢上我。”
钟寒烟此刻觉得他自信过了头。
“那——先去你公司拿东西?”
闻漠北再次向钟寒烟确认了下。
“嗯,先拿东西。”
钟寒烟公司距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有点费时间。
“什么东西啊,让你舍得劳烦我开车这么远过来取?”
闻漠北喃喃自语,口气上也没想着钟寒烟回复。
钟寒烟笑笑。
威腾科技的公司办公地点和给员工租住的公寓几乎挨着,钟寒烟行李箱太小,上次收拾的东西没拿完,刚好这次也一并带回去。
于是直接让车子停在了宿舍楼下。
没让闻漠北上去,让他在车里等。
大概过去十分钟,闻漠北就见钟寒烟抱着一个收纳箱从里面走了出来。
秋天早晨的阳光温润如玉,跟个谦谦君子一样。钟寒烟整个身子沐浴在里面,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白纱裙,像个仙女一样,盈盈向车边走来。
女为悦己者容,闻漠北盯着人的狭长眼尾微微上扬,一只胳膊在落下的车窗上半耷拉着。
连他这个不喜欢夸人的,都想开口将她夸上一夸。
是真的漂亮。
“你帮我放车里,再等我一下,我还有个东西。”
钟寒烟透过车窗将收纳箱塞给了闻漠北,转身又走了。
闻漠北蹙起了眉,怎么还有东西?
说好的约会,他感觉像是被利用过来帮她搬家的。
闻漠北将收纳盒放到了座椅中间,结果位置凸起严重,盒子歪在了那里,里面的小东西,掉出来了不少。
有发卡,有名片,还掉出来个小盒子,是个锦盒,装首饰用的那种。
闻漠北一样一样往里捡,拿到小盒子的时候,指腹摩梭了一下,没忍住将它给打开了。他以为会是条项链,或是手链什么的,好看看样式风格,以便将来投其所好。
结果不是,是一枚很普通,而且看上去有点年数的钥匙挂饰。
边角还有点磨损。
是前几年流行的头像小挂饰,他见过不少,因为之前粉丝应援,就搞过不少这种东西。她竟然还追过星?
闻漠北切了一声。
在合上后的瞬间觉得哪里不对,立马又打开了。
然后眉宇蹙成了一个川。
里面镶嵌的大头照片很模糊,他刚刚的确没认出来。
怪不得有点眼熟,照片上竟然就是自己。
钟寒烟一直藏着自己的一枚头像钥匙挂饰。
她怎么会有这个?
当年练车场在邵城的郊区,时不时的会有一些粉丝在那里堵,也只有她们会有这种东西。
钟寒烟哪里来的?
从她们那里买的?
闻漠北立马自我否认了。
他清楚的知道当时钟寒烟心里关切的是谁,虽然她跟Kiven最终迫于现实没能发展出一些什么,但是当时她的心思是在Kiven那里的,像她那天去家里吃饭,在自己房间说的想要探究Kiven离开的原因也好,别的也好......
总之不可能特意去买自己的头像挂饰。
以前没有自知之明,现在还是有的。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无意间捡的。
她不会特意去买,但是下意识的去捡一个东西还是可能的。而且边角破损,闻漠北几乎可以肯定。
然后她一直收着没丢。
......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钟寒烟将自己从公司拿过来的档案袋装进了自己的包里,然后在副驾驶位置坐好,去拉安全带。
她觉得闻漠北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就觉得你今天特别漂亮,想多看两眼。”
闻漠北难得的夸了夸人。
盯着人一瞬不眨。
“烟烟......”
声色深沉,少有的柔情缱绻。
钟寒烟下意识嗯的一声,尾音上扬,垂眸歪着头将安全带扣好后抬过头看向他:“怎么了?”
闻漠北笑笑,说了声没事,然后启动了车子。
“不是约会吗?我们去海城最大的游乐园。”
“在哪里?”钟寒烟心里是开心的,原本想着约会也就是看电影吃饭。
“位置不算近,在郊区。不过——”闻漠北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来得及。”
“好,那我们去!”
海城主题游乐园。
正是星期时间,人特别多,尤其小朋友。
“人好多啊!”钟寒烟立在门口排队买票。
闻漠北在她后面,半靠着身子向前,手搭在钟寒烟肩头,下巴磕在她一边的耳朵上。
远远看去,两人姿势极为亲密。
钟寒烟耳朵都红透了,他挨得太近了。
殷红的耳廓,透过光,薄薄的一层,看着跟透明似的。
闻漠北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细细的小绒毛都能看见。
买好了票,两人随着人流往里走。
“我们先坐摩天轮怎么样?”闻漠北看了眼远处高高的摩天轮。
“好啊!”钟寒烟一时忘了,她是多么的恐高。
直到排着队,坐上去之后。
“我恐高。”
原本坐在闻漠北对面的她挪着往闻漠北身边凑。
“......”
闻漠北连忙拉住她递过来的手,“那要不,我抱着你?”
“...随你。”
“......”
可将人拉住之后发现,她浑身出着虚汗,额头密密麻麻的全是,手也是冰冷的,脸色惨白。
闻漠北印象中她这种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当时在邵城极光,他开车第一次载她的时候,还有一次两人前后上楼梯,她险些跌掉的一次,都是这种反应。
按她的性格,这绝对不是故作的。
他此刻倒宁愿她是故作的。
海城的天空很低很蓝,下雨时候总会飘过来一片乌云,然后下完了就飘走。
今天没下雨,高高的摩天轮上看远处的风景,清明一片。
远处的海,礁石,近处的游乐园人群,还有好似触手可及的云彩。
“诶,给你讲个故事,想不想听?”
闻漠北下巴磕在钟寒烟头顶,不等回应,“从前有只蝉......它从土里钻出来,然后爬上了一根树枝,然后开始慢慢蜕壳,再然后......你猜它发生什么了?”他声音轻飘飘的,好听到不行。
钟寒烟就那样靠着他,刚刚的心悸已经平复不少,闻漠北所谓的故事,她也在认真听。然后会怎样?“飞了。”她漫不经心的随口去邹。
“烟烟挺聪明啊!”却没想到闻漠北一个惊叹的语气。
“......”钟寒烟向上白了他一眼。
闻漠北胸腔震动,嗤出一声笑,透着点散漫,垂下的眸光溺着水,“你猜对了,夸夸你怎么了?”
“你在夸我是个弱智么?”钟寒烟抬脸迎上去,音色浅浅的,尾音上扬,刚刚的惨白褪去不少,泛了点晕红,少有的撒娇一般的娇媚。
闻漠北眸色渐沉,从鼻腔嗤出一声笑,勾着唇,“那要不我慷慨一点,把我的睿智渡给你一些?”
钟寒烟听懂了。
先是埋头在他胸前吃吃地笑,肩头一耸一耸的,接着两手便圈上了他的脖子,拉低,同人接了个吻。
“想听感受吗?”
钟寒烟啊了一声,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亲我嘴时候的感受。”
“......”钟寒烟白了他一眼。
“特别软。”
钟寒烟脸色又红了不少,那个软字震的人耳尖都是麻的。原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不好的话,比如她像是在生啃之类的。
“但是吻技太次了。”
这人?
钟寒烟就剩瞪眼了,讽刺他,“你吻技好!”
闻漠北看她气呼呼的,止不住的笑,双肩直抖。
接着轻拍了一下她的肩,作势起身:“好了胆小鬼,该下来了,别人在外边排队等着呢。”
“......”
好快。
之后两人一起玩了3D实景模拟追逐游戏,还坐了海盗船。
算不上刺激,比较有趣。
人比较多,排队时候两人吃了烤鱼丸,棉花糖。
棉花糖钟寒烟要了粉色,给了闻漠北一朵蓝的。
两人玩的尽兴,出来游乐园的时候,天边都晕染起了火烧云。照的不但半边天红彤彤的,远处行走的人也都是红彤彤的。
“今天天气真给面子。”钟寒烟咂了咂嘴,“我们去吃饭吧!”中午时候两人为了排队,将就的只简单吃了几个包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垃圾食品。都还没吃一顿正经饭。“我请你,想吃什么?”
“这么好?”闻漠北将手里提着的钟寒烟的包,随意的搭在背后,耷拉着,一晃一晃。“咱们住的酒店附近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中餐厅,那里的菌菇火锅不错。”
“那我们快点,我饿了。”钟寒烟俏皮的去扯人衣角,拉人走。
开车走到地方,又花费了一个多小时。
钟寒烟口口声声说自己饿了,但到了地方,上个卫生间,半个小时都没回来。
让闻漠北想到了一个多月以前,她上卫生间偷偷买单的事情。
上次是为了想合作,千方百计的。他早看了出来。
可这次......
十分钟后,他看到钟寒烟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走了过来。
坐下边拆边说,“附近买的,还不错。”然后插上蜡烛,点上。看着一脸呆呆的闻漠北,“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闻漠北蹙了下眉,但是转念,说了声好。
“那我就许愿,以后的每一年,都有钟小姐陪我过生日好了。”
“哪个钟小姐?”
“钟烟烟小姐姐。”
钟寒烟被逗的往后一仰。
闻漠北将蜡烛一吹,终究没说出口,是她搞错了。
今天不是他的生日。
-
已经很晚,房间门口的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打在周边的墙上,曲曲弯弯的。
闻漠北一手抄兜,低头垂眸看着钟寒烟从档案袋里一点一点的掏东西,像是一份文件。
“我是又有什么合同需要签吗?”
“是生日礼物。”钟寒烟终于将文件抽了出来,递给了闻漠北,“送给你。”
白色的封面,清清白白的写着几个字:专利转让协议。
“这是什么?”闻漠北随手翻着文件来看,看不怎么明白。
“就是——智能数据播报小Ai和新型涡轮增压器的专利权,现在是属于我个人的,我把它转让给了极光。”
闻漠北不解,“转让它做什么?”
钟寒烟稍显干巴巴的笑了笑,抿了下唇角,“弥补一下那年,我对极光造成的损失,虽然可能,远远不够。但是目前,我只有这个,还算拿得出手。你别嫌弃。”
“......”
“还有,正式给你道个歉,因为那件事。”
“快点接收吧,我这人很少道歉的。”
钟寒烟俏皮的拽了人一下衣角。
闻漠北盯了眼她粉红耳尖处挂着的小巧助听器,干咽了下喉咙,想问:拿自己多年努力来的荣誉弥补极光,只身背负造成的所有后果,那你呢?
可闻漠北再一想。
算了。
你有我。
“接收!”
“快进去吧,很晚了,我都瞌睡了。”
钟寒烟等到回应后立马开始催促人。
闻漠北低头浅笑着,点着头,将文件拿好,说:“好,我也瞌睡了。那晚安。”
“晚安。”
钟寒烟率先转身进去房间,关上了门。
闻漠北盯着那扇门愣了片刻,深出一口气,转过身向前走了两步,掏出房卡,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蓦然想起早晨钟寒烟一时口嗨说的那句话,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塑封包装的四方盒子,将旁边的抽屉抽开,丢进去,独自闷出一声笑,不忘反手关了门。
口嗨王者,行动矮子。
第67章 初晴 他觉得就这样到老也不错(正文完……
闻漠北算是看出来了, 有些事情上,也不能太过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想起白天她坐在摩天轮上, 不由分说只管往怀里钻的情形, 他勾了勾唇。于深夜的阳台边,深吸了一口烟,点点星火消耗着自己, 把战线拉近。一截烟灰被风吹散,又回落到了风里。
陆甜甜一大早就来敲闻漠北的房门, 吵吵着要他帮她去开家长会。
“我姨妈呢?”她老人家在忙啥?闻漠北一脸的不情愿,他最近忙的没一点时间,这死丫头就会过来添乱。
“我妈帝都那边的事情还没忙完,过段时间才能过来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今天还背了个书包,扎了个马尾辫, 看上去学模生样的。破洞牛仔也没再穿。
“不知道。”闻漠北没有好脸色。他这个姨妈也是心大, 感情这是让他带孩子呢。
“哥哥~”
闻漠北套上外套, 将人往房间外边赶, “出去外边待着,我给你找个家长。”
“我姨妈姨父那太远了, 来不及了, 哥哥~”陆甜甜以为闻漠北要她去找董琼之。
但是闻漠北出来带上门后, 就去敲了钟寒烟的门。
“这里住着谁啊?”陆甜甜不知道钟寒烟住这里, 也没想过钟寒烟丢的就是这里的房卡。在她看来,像他表哥这个人,是不屑于为一女人撒谎的。所以对闻漠北那天说的话深信不疑,从没想过两人有什么联系。“我是你亲表妹, 你可不能随随便便把我塞给一个人。”
闻漠北懒得搭理她,刚好钟寒烟的门也已经打开。
“咦,烟烟姐?”陆甜甜今天打扮的很乖,“你跟我哥原来住这么近啊?”
钟寒烟原本有点迷糊,毕竟一大早上,她还没打算要起早。但是看到眼前立的板板整整的两个人时候,瞌睡去了大半。“甜甜?”然后又向上看了眼闻漠北。
“烟烟,你带她去开家长会吧,我等下去极光有个会要开。”闻漠北说完从后面拍了一下陆甜甜的书包,“让你烟烟姐陪你去,”接着不忘在她耳边小声威胁了一句:“不准事儿精,听见没?”
陆甜甜哦了一声,撇了撇嘴。
“照顾好你姐,出问题了为你是问。”
“......”陆甜甜有点遭不住了,到底,谁给谁开家长会?她不满的转过脸想抱怨一句,结果还没开口,闻漠北就已经往前走远了。什么情况?
“那甜甜你等一下,我换个衣服,洗下脸,很快。”
陆甜甜哦的应了一声,“没事烟烟姐,不着急不着急。”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刚刚她那闻漠北亲表哥说那句话时候的语气,她话语间不由得就对人客气了三分。
钟寒烟收拾利索,很快出了门。
“我们走吧。”
她们打了十来分钟的车,又走了一截路。
“烟烟姐,你目前......是在跟我哥哥合作?”陆甜甜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两手勾着书包带。
钟寒烟嗯的应了一声。
“那你得是他大客户吧,我看他挺紧张你的,跟生怕得罪你们公司似的。”她可是鲜少能够在自己表哥身上看到会去紧张谁。
“......”钟寒烟闻言抬手略显无措的撩了一下刘海,然后看过陆甜甜问:“你看的出来,他很紧张我?”
陆甜甜嗯了一声,尾调上扬,猛点头,“如果你们不是合作关系,我都以为他会不会是在暗恋你。”说完自己嘻嘻哈哈的嘲笑了闻漠北两声。
钟寒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嘴角扬了扬。
彼时陆甜甜的手机响起,是闻漠北发来的微信:
[无限极光]:别惹事儿,散会了给我说一声,我开车去接人。
陆甜甜瘪了瘪嘴,低头打字:
[一只可爱的小甜甜]:知道了,搞得烟烟姐是你老板似的。
闻漠北回复的很快:
[无限极光]:她是我祖宗。
......
陆甜甜吐血,一脸怪异的偏过脸小心看了看钟寒烟。
“怎么了甜甜?”钟寒烟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餐?”
“没没没,”陆甜甜话出口太快,说错了,“不不不,吃过了吃过了。”接着噘嘴犟了犟鼻子。
祖宗、是几个意思?比老板还大?
烟烟姐不会是表哥三顾茅庐请来的什么顶级技术高手吧?毕竟他从来都是求贤若渴,深霭作为一个老板该有的职业素养。
家长会一个多小时,期间老师讲了不少开学需要注意的事项。不准花枝招展,穿着要得体。升国旗、还有集体活动的日子必须穿校服,其他时间不强求,但是尽量穿。走读学生晚上八点半准时离校,不准恋课,及时回家。还交代家长配合关注学生在途中的安全情况。住校生就可以多留半个小时,但是九点后班级里面也同样不准留人。一经发现就扣除班级荣誉分,影响集体荣誉。
还又将学生和家长单独分开,特意叮嘱家长密切关注孩子动态,不准早恋。
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之后就是一些本学期的课程安排。
“烟烟姐,老师都给你们说了些什么啊?”陆甜甜往校门口处送人,“还把我们都分开,神神秘秘的。”
钟寒烟看了眼陆甜甜,咳着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就是让密切关注你们这些孩子学习,不能掉以轻心。”
“是么?”陆甜甜嘟了嘟嘴,明明她就看出了心虚。
钟寒烟笑笑,没吭声。
其实学校这样做也算的上对,不能说是错,毕竟有些敏感的事情你越是在这些青春期叛逆期的孩子们面前去强调,去制止,他们愈是会好奇。效果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这样给家长单独的说,让留意,大方向也是对的。
两人边聊边走,很快到了校门口,看到一辆有点熟眼的跑车停在路边。
陆甜甜这才想起,连忙扯了扯钟寒烟的衣袖:“烟烟姐,我表哥过来接你,诺、”她冲门口的路边抬了抬下巴,“车在那儿停着呢,我就不过去了。”
钟寒烟心里多少有点触动,“他刚刚——问过你几点散会是吗?”
陆甜甜乖巧的,嗯着应了一声,“都说了他紧张你,我回去了啊。”
其实不经陆甜甜这么说,她的感受不算是特别直观。
因为在她看来,闻漠北虽然不计前嫌,但多多少少心里,都横着一道,说不上来的东西。
虽然两人现在在一起,也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如胶似漆。
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太忙,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或者,他本就是这么一个人。
毕竟一直以来,他身边趋之若鹜的女人多之又多,他稍稍给个眼神,都能蜂拥而至。
他那么一个洒脱,不喜欢受牵制的人。当年的程阳被大家传的神乎其神,他后来不也都没再多看一眼。
这也是起初她根本没那个勇气和信心,让他能够跟自己再续交集的原因。
但是今天的闻漠北,让钟寒烟嗅到了一丝,热恋的味道了。
陆甜甜刚刚说了两遍,说他紧张她。
钟寒烟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是昨天的生日约会吗?是她的礼物吗?
可他不该是这种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人。
闻漠北手腕习惯性的搭在车窗上,修长干净的指尖敲打着玻璃面,一下一下,早晨雾气重,车窗玻璃被他敲出了几道湿痕。车下不远处还丢了几根烟头,他看到不远处的人,喊了声,“愣着干什么,上车。我那边也刚好散会,带你去吃饭。”深秋的天气,他只穿了件衬衣,车窗开着,寒气像是顺着他的嗓音,一路爬进了钟寒烟的耳朵根里。
“吃什么?”钟寒烟挪着走近,“这么早,外边豆浆油条包子多,不如我们回去酒店吃点吧,餐厅有免费的早餐。不想吃包子油条了。”钟寒烟坐上车关门。
闻漠北挑眉轻笑,“带你去个好地方。”
于是一大早,开车穿越了半座城,带她来到了一座郊区的庄园。
很高大上的感觉。
庄园周边空旷缠满了葡萄藤,虽然已经过了葡萄盛产的季节,没了果,但是葱绿的一片,还是很壮观。
“这是个葡萄酒庄?”钟寒烟四周看了一圈,地方很大,青瓦白墙,古色古香。进门后长长的一条青石路通往还在很远处的一栋吊脚楼,反正一时走不到,所以她走的有点慢。
“对于我来说,它大多是个饭馆。”闻漠北笑笑,去牵她的手。“我们走快点,都饿了。”
指覆温热,经常摸方向盘的掌心粗粝。但钟寒烟感受到了其中的漫骨轻柔。
“你今天很不一样。”她忍不住开了口。
闻漠北轻笑,“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她实话实说。
还没走近吊脚楼,就远远的看见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是个穿中山装的长者,头发都有几缕花白。
闻漠北上前喊了一声陈叔。
“好小子,你这有个把月没来我这里了。”
被喊的陈叔名叫陈也,是陈聪那一大家子里最有声望的一室。跟陈聪平辈,陈聪是闻漠北助理,他喊陈聪叔,所以也喊陈也叔。
“最近忙,国外比赛了一圈回来,接下来还有个表演赛。不过我可没把您给忘了,这不得空就来捧场了么。”闻漠北笑着打圆场,扯了扯身边的钟寒烟,“诺,还专门带了家属,烟烟,这是陈叔。”
“陈叔好。”
“好好好,”陈也当然早早的看见了钟寒烟,“你妈妈这下总算安心了,前两年遇山上山,遇佛拜佛的。看来也没白拜。”
闻漠北笑着,“看您老说的,哪儿来那么夸张,她就是爱闹腾,闲不住了过来闹腾我,我才多大。”
“当父母的就这点心思。”陈也说着领人往里进,“想吃点什么,我让刘哥准备准备。”刘哥是他为酒庄花大价钱请来的大厨,他喊哥,是因为他们年纪相当,到了闻漠北,也是要喊叔的。
“今天不用顾虑我,”闻漠北偏脸看向钟寒烟问,“你想吃什么?”但是想想她没来过不熟悉,随即跟陈也说:“陈叔,你只管拿个菜单过来吧,不用太招呼,我们自己找个地方随意坐。”
“行,那你们随意。”说着笑着打趣儿,“我就不在你们跟前碍眼了,我那儿还有几桌客人等着招呼呢,忙着呢。”
说完三人也刚好跨进了门内,陈也往东边去了。
闻漠北寻了个临窗僻静的位置坐下。
这个酒庄没有包间,全部客人在大堂,周边是一望无际的葡萄藤,葱葱郁郁的。
跟民国时候的茶馆有的一拼。
挺有格调。
“这里好有特色。”钟寒烟忍不住说。
闻漠北笑着将菜单推到了钟寒烟跟前,“想吃什么?”
“咦,这里有凉拌笋尖,”钟寒烟两眼冒光,“我们点一份这个吧。”
笋尖而已,闻漠北奇怪怎么就把她稀罕的不行。
“行,你口味还挺独特。别的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闻漠北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微表情被钟寒烟捕捉,“笋尖可能在这里不算什么,但是在平城,过节都会要吃的。”
“这是什么习俗?过节不都吃饺子吗?北方?”闻漠北觉得奇怪。
“这你就不知道了,平城盛产竹笋,全国百分之七十的笋都是从平城产出运往各地市的。”钟寒烟笑,“对你来说,可能是个冷知识。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吃,其实我觉得家常清炒或者凉拌一下最好吃,不过吃的机会不多,大都还是去饭馆,但是饭馆里总能花样奇出的,让它失了原味儿。”
“这里就是凉拌的,”一个笋尖炸出来她这么多的话,闻漠北深觉这个地方来对了,“你等下吃吃看,看合不合胃口。”
钟寒烟笑着应行。
之后又点了些其它,有鱼有肉,荤素搭配。
“我们点的有点多了。”
等餐的时候,钟寒烟突然发现。
闻漠北抽了根筷子,将外边一层包装扔进垃圾桶,然后递给钟寒烟:“没事,吃不完我们带走,给川辉和姜橙他们吃,这里的饭,他们可乐意吃了。”
很快他们的第一道菜上来,凉拌笋尖。
清清淡淡,绿丛丛的一盘。
钟寒烟夹着吃了一口。
闻漠北没忍住问:“好吃吗?”
钟寒烟猛点头,“嗯嗯嗯,好吃,就是这个味儿。”
闻漠北笑,“那这都是你的。”说完扒拉跟前一盘干炒牛杂,他喜欢吃肉。
-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是农历十月初八,杨直为说是个好日子,房子需要整改的地方也已完工,开始吆喝着钟寒烟请两天假,搬搬家。
“外公,在酒店等着,我开车过去接您。”
钟寒烟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嘴里咬着一根油条,一手慌里慌张的去拿包。
“你哪儿来的车?”
“我朋友的,他来当司机,也不是我开。”
“哦,行,赶紧的吧。代我老头子谢谢你的司机朋友,你们路上小心点儿。”
钟寒烟嘴里含着油条,混沌不清的应着,让他在房间等。然后挂了电话又打了另一个,脚下没停的往外走,顺带还关了房门。
电话打通了,响了几声结果被对方给挂了。
搞什么?
钟寒烟又拨了过去,结果就一直没人接。
索性就主动挂了。
然后还没走到楼下,人又给打了过来:
“刚刚真真拿着我手机,他以为诈骗电话,就给你挂了。”闻漠北忍不住笑着。
“你都没存我号?!”
“我妈的号,我也没存,我记得住。”
钟寒烟撇嘴戚了一声。
“那个,你确定,你要过去帮忙?”
钟寒烟说外公要入住新家,他立马决定要过来帮忙。
她的心里隐隐不安。
“你是不是傻?”闻漠北笑她,“行了,我们快到了,你在楼下等着就行。”
这是几年后钟寒烟第一次见刘真真,见面就叫烟烟姐,说话也利索多了。还理了平头,没了后面的小辫子。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今天他开车。
“烟烟姐,你都不知道队长怎么虐待我的,把我丢在邵城那个老基地看家,一看就是几年,哎,最近才舍得把我给召了过来。”
“那是你队长信任你,别人他才不放心。”
闻漠北大剌剌的坐在后面,踢了一脚驾驶位,“听见没?”
“听见啦~”
“那邵城现在谁在那儿?”钟寒烟看过闻漠北问,“你又安排了别人吗?”
“卖了!”闻漠北收起腿,坐了个端正,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板板整整,像个世家公子。往日的浪荡劲儿敛进去几分,“场地也租了出去,放那闲着也是浪费。”
虽然钟寒烟待在那儿的时间不长,回忆还尽都是不好,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会想去再看看。毕竟,也是有开心的时候在的。
闻漠北看了出来,撩过眼皮看人,“怎么,舍不得我租出去?”
“有点。”钟寒烟实话实说,“有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初有机会一直留在极光,也不知道现在会是个什么样?”肯定已经跟着大队伍转了世界各地不少的城市吧,不拘一偶。但是现实不允许。
闻漠北愣了愣神,“没事,改天我们还可以再回去看。”
眼看快到中心医院,杨直为住的酒店的地方,钟寒烟抬手扯了扯闻漠北衣袖,“那个,你等下准备怎么自我介绍?”
“我就说我是你同事,怎么样?”闻漠北表情认真的询问钟寒烟的意见。
钟寒烟扯了扯衣袖,淑女坐姿,一脸思考。
脖子根处,有一片淡淡的粉红嘬痕,可能早上出门着急,没察觉。但是被此刻坐在旁边的闻漠北看了个正着,他指腹轻搓,伸过手帮她向上拉了拉衣领。
钟寒烟下意识疑问的偏过脸看了看他,手也不自觉的揪住了刚刚被他拉过的衣领,“怎么了?”
闻漠北抿了下干涩的嘴唇,索性上手将她敞开的一颗扣扣紧,“没事,现在天冷,免得着凉。”
他指尖其实很凉,但并不觉得冰,轻轻触碰着钟寒烟脖颈处最细致最敏感的那片肌肤,让她话突然都显得没那么利索了,“也、也是,第一次见面。”
闻漠北将扣子扣好,收回手,坐正身子。
拿过旁边的矿泉水瓶拧开,抿过一口,润了润发燥的喉尖。
刘真真看了眼镜子里后座上的两人,笑了笑,他虽远在邵城,可听到的关于队长的八卦,连在一起,能说个三天三夜。
毫不夸张。
杨直为没有听话的坐在房间,就在酒店楼下等,车子停下钟寒烟连忙下去跑到他跟前埋怨:“外公,您总说我不听话,我让您在房间等,怎么楼下来了,你看周边都是车。”
“没事,”杨直为今天穿了一身中山装,精神头很好,“房间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况且还有你公司安排过来的这个同事,”说着他往身后指了指,是小刘,其实是闻漠北安排过来的,但钟寒烟不认识,“每天很照顾我,你们这单位不错,你好好工作。”
钟寒烟看了眼小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冲着她笑:“烟烟姐,队长让我过来的。”
钟寒烟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队长说的是哪个。
她没想过他会这么上心。
禁不住往后方看了看。
这边闻漠北同刘真真停好了车也刚好走了过来。
闻漠北一米九的个子,在几人中间最显眼,腿也长,几步走到了杨直为跟前,同钟寒烟并了个肩,表情谦虚有礼,冲杨直为弯腰点头示了下好,不卑不亢:“外公好,我叫闻漠北,听闻的闻,大漠向北的漠北。是烟烟的男朋友,一直没有一个很好的机会给您正式见个面。一来是烟烟比较害羞,但是听到您要入住新家,需要人手,虽然烟烟不同意,但我想着如果我不过来搭个手,也太过不礼貌了。”
一段话文邹邹的,让几人皆愣在了那里。钟寒烟最为吃惊,明明刚刚对过口供的。这人怎么......这样?
杨直为眯起了眼睛,拉着长音哦了一声,斜过眼余光看了看钟寒烟,钟寒烟牵强的扯了扯嘴巴干干的笑。
“姓闻,听闻的闻,对吧?”老年人嗓子泛着点哑。
“对,”闻漠北连忙应声。
“闻、漠、北、”杨直为一字一顿,“你这名字听上去,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说实话,别怪老头子说话直,跟你这表象可是相差有点大。”杨直为也不是别的意思,因为闻漠北的长相,的确不是文弱书生像。他说这话也不错。
闻漠北干干的笑,钟寒烟一边冲杨直为笑着,一边伸出一只手从后边扯闻漠北衣角,然后被闻漠北抓个正着。
杨直为不着痕迹的用余光扫了眼过去,叹了口气。
“这样,我扶着您来车上坐吧,我们边走边聊,您有什么想问的,想知道的,我答给您听。这里临着路边,太不安全。”闻漠北轻拍了下钟寒烟的手,让她放宽心。
杨直为什么人没见过,两句彬彬礼貌的场面话,根本糊弄不了他。
他手一摆,“没事,我自己来,还走的动。”应景儿又不显尴尬。
两手往身后一背,就自己向车边走了去。
刘真真连忙去开车门,因为今天人多,他们特意开的房车来。
钟寒烟跟在后面,狠狠的拿眼剜了闻漠北一下。
闻漠北促狭的笑了笑。转头示意立在他们身后的小刘,完成任务,可以回去了。
接着几人陆陆续续上了车,驶往街心花园。
一路上都安静的出奇,没人说话。
钟寒烟手心都捂出了汗。
从小到大,她虽然算不上听话,但是外公的话,较之旁人的,她还是听得多。所以,她是真的会紧张。也真的怕外公反对。到时候闹得难堪。
到了地方,闻漠北率先下车打开了车门,然后在杨直为下车的时候抬手扶了一下。不显谄媚和刻意,很自然的那种扶。
刘真真去找地方停车,看了眼车外队长目前的光景,忍不住偷笑起来。
“你是......烟烟的同事?”杨直为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小孩脾性,架不住人如此示好。而且还是个看上去蛮体面的。
“没有外公,我们现在算是合作关系,不过您说的也对,其实跟同事差不多,只是效力于两家公司。烟烟这边目前攻克技术方面,刚好与我们衔接。”闻漠北声音不急不缓,没有以往的不羁语气,更多的是礼貌和恭敬。话语间多了几分让人踏实的成分在,但又不失矜贵,感觉很不一样。也不像是装的,貌似装不出来,那种天生在骨子里遗落出来的教养,突然在这个张狂不羁的人身上展漏无疑。
钟寒烟一时都看着人晃了神。
她对他的了解,还是不够多。
“那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杨直为一边问一边从口袋里摸房门钥匙。
钟寒烟走在他的另一边,连忙上去搭手。
“我们公司做的是竞技赛车类,比如像参加一些大型国际国内的赛事,公司还有一些附属机构,像一些突破技术的钻研和车载零件研发之类的。”
“制造赛车?”杨直为对这方面可以说完全不懂。
“也有这方面工作内容。”闻漠北半开玩笑似的又说,“更多的是开赛车。”
这句话像是让杨直为理解了什么,“你也开?”
“现在没有了外公,我的工作重心是在研发这一块儿。”
杨直为似懂非懂的哦了长长一声,“搞技术就行,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是。”
其实闻漠北也不算是扯谎,因为早在他创立极光的时候,上场比赛就已经不是他的重心。
之后他们一起进了新家院子,一起收拾整理房间。
移居新舍要生火,快到午时大家方才想起这件事,于是钟寒烟被杨直为赶着出来让她去买厨房用的一套东西。没锅没勺的,不然怎么煮东西吃。
“外公,我陪她一起去。”闻漠北丢下手里正在拉扯的窗帘,出门跟上了钟寒烟。
“我刚刚其实挺怕的,”钟寒烟抿了抿嘴角,“你跟我外公每挑起一个话题,就把我吓得......”说着她不由得笑起来,伸手下意识便挽上了闻漠北的手腕,“心突突的跳。”
“是这样吗?”因为干活闻漠北的西服外套扣子尽数解开,里面是白色的衬衣,就那样隔着衬衣料子,拉着钟寒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然后又问:“有没有我的快?”
温热的一片从他的胸膛间传入手心,一下一下的跳动像是鼓点一样密集。钟寒烟心尖也跟着一起突突突,像是要跳出来一样,呼吸都不畅快了,比刚刚更甚。
连忙缩回了手。
“我一直以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紧张。”
闻漠北胸腔震着笑,“我这原本优势的条件放到你那里成了劣势,我怎么可能不紧张。”
“那你会不会做饭?”钟寒烟问,“会做饭可以展现一个男人顾家的一面,我觉得最能俘获人。”
“那你呢?”闻漠北笑着反问,“你吃这一套吗?”
“什么?”钟寒烟不知道是真迷糊还是装迷糊。
“别给我打马虎眼,”闻漠北出其不意戳了一下她的腰窝,“那天谁说的没让我忍着,结果呢?”
钟寒烟笑的耸肩。
“结果呢?结果呢?结果呢?”闻漠北幼稚的开始炮轰。
“你也知道,我外公刚来海城的时候,见过一次陆岩,我看他那态度,我还以为他喜欢的是陆岩那种看起来比较正经的那种。”钟寒烟将话题拉了回来。
闻漠北呵呵冷笑两声,“原来假正经也算正经。”
钟寒烟咬了咬唇,没在意。
“但是今天,我看的出来,外公更喜欢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走在小区林荫小路上,往门外超市的方向。
“不过你们之间的好感度依旧有待提高,我刚刚不是说了,做饭做家务可以提升在他老人家心中的好感度,你要不要考虑试试?”
闻漠北掐了掐她的脸,下手有点重,红了一片,“没发现你还是个事儿精!”
“你看你态度一点都不端正,我说正经的。”
“我今天还不正经啊!”闻漠北伸手搭上她的肩,“祖宗,知足吧!”
微风拂过发梢,闻漠北余光瞥过她的眼尾。
那么一刻觉得,就这样一起到老,似乎也不错!
“闻漠北,我外公刚刚说了那么多,是警告你,不能辜负我。”
“我知道。”
“那闻漠北,你说,我们会幸福吧?!”
“那当然!”他话里带着笑。
正文完。
第68章 恋恋 共沉沦
“伯母给你求的种子我能不能看看?”
钟寒烟脸绷着, 没敢笑。
闻漠北白了人一眼,“不是我妈求的,是我姨妈求的, 成天闲的。”
“那我能不能看看?”
闻漠北挑眉, “这么想看?”两手靠向前支在了钟寒烟两侧。
把人罩在了怀里。下巴磕在她肩窝上。
此刻她正在闻漠北窗台边的一排模型跟前无聊打转,好不容易一个星期天,表演赛事宜也几乎全部安排就绪, 趁着一点闲暇闻漠北拉着她过来了一品桃花源。他自己的单独住处,他的表妹陆甜甜住在十三号楼, 他住在十七号楼。
钟寒烟记得第一次跟他过来的时候,闻漠北连门都没让她进。
“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过来这里?”闻漠北亲了一下她的后脖颈。
温温软软的触感令钟寒烟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
闻漠北抬手缕了几根她的头发,缠在手指头上玩。
“知道。”钟寒烟想着,她又不傻。
闻漠北嗤笑,“知道你还跟过来?”
钟寒烟丢下手里的拼图块,然后向后推着闻漠北的身体, 她欲拒还迎的想一边去。
但这次闻漠北没放。以往他都是很快撒手的。
钟寒烟抠着拼图板子, 抠的手指头疼。
后背靠着闻漠北的胸膛, 又潮又热。
心跳的跟打鼓似的。
闻漠北不轻易这么撩, 他一旦起意,目的性就很明确。
磨的人难受。
“哎呀, 你先靠一边点儿, 压着我了。”她都被挤的快没地方站了。
“哎呀什么哎呀!”闻漠北话音儿里带着笑, 还有点俏皮, “我压着你哪儿了?嗯?说说?!”
钟寒烟顶了顶他越压越重的脑袋,试图偏脸想白他一眼的时候,刚巧迎上欺下来的唇。
闻漠北一边伸长了手往高处将窗帘拉上,另一手扶向了她后脑勺。
把人拥在窗台的一角。
微微的风顺着没关严的窗缝刮了进来, 一点一点,让拉上的窗帘来回浮动。
可刚唇齿纠缠在一起没多久,砰砰砰就响起了敲门声。
钟寒烟顺势将人推开,“我去看看是谁。”
闻漠北跟着过去,他也想看看,到底是谁,搅和他好事。
钟寒烟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走到了门前,然后开开门,看到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一个果篮,像是来瞧朋友亲戚的。
“诶,这是玲玲家吗?我找崔玲玲。”
“阿姨您敲错门了,这里不是。”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人连连道歉。
门接着被关上。
钟寒烟缓缓扭过身,与闻漠北对视了一眼,然后没有做声,去了洗手间。
闻漠北盯着那背影暗自发笑。
然后立在原地等。
等她出来。
他少有这么的耐心。
然后钟寒烟出来后,就忍不住笑了,“你干嘛?”
“我能干嘛!?”闻漠北话音里依旧带着笑。此刻两手掐着腰,“倒是你,我能把你吃了还是怎么着?”
“谁怕你吃似的。”钟寒烟说完心里咯噔了一下,晃了晃眼神,“那个,我饿了,你要不要考虑给我做个饭?”钟寒烟提条件,“我是不是给你说过,做家务可以提高好感度。”
“你意思是你对我没好感?”闻漠北哭笑不得,“那跟我谈什么的恋爱?”
“不是——”钟寒烟有点恼,看了眼外边白刺刺的大太阳。
闻漠北上前,勾起人下巴,重新覆上了唇,指腹炙热的贴着她。
“说实话,我忍你很久了。”闻漠北亲了两下将人放开,钟寒烟衣肩半落,他故意又往下扯了扯,“别怕,我就看看。”
声音里带了点怡情缱绻。
像是点了迷香,浅浅低低的,钟寒烟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她脸色chao红。
隐隐的又听他贴着耳边说了句:
“有没有私下看过片?”
“......”
钟寒烟瞪大眼看了看他,只见闻漠北信手从口袋里拉出一个移动硬盘,“我带了。”
然后他拉着人过去坐在了电视跟前。
钟寒烟原本脑袋清明的很,可这上下二十分钟后,就被人哄的昏昏沉沉的。呼吸都快不够用了。
虽然跟着过来,原本就有准备。
“你可能不信,我没看过这个。”钟寒烟觉得说话出气都能烫到嘴皮子,“我们女生,跟你们男的不一样。”挨着闻漠北坐在沙发上,像炙烤在火炉沿上。
“是么,”闻漠北回的心不在焉,拿过遥控器,调着频。“但也不全是,我去年相亲过一个女的,彪悍的很,上来就跟我探讨这个。”
这点钟寒烟就不信了,觉得闻漠北在信口胡邹,她自认自己脸皮够厚,但也不至于会厚到那个程度。
闻漠北将调好的遥控器放到一边,偏过脸看了眼钟寒烟讶异难以置信的脸,“真的。”说完将身子靠进了沙发。
电视里适时地传出来一声微弱的喘息。
彼时,画面都还没出来。
钟寒烟突然意识到,用这么大个屏幕,看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那么大!
然后刚听到一点清晰的声音,就连忙拿过遥控器,将声音狠狠的往下按。
“没事,这里隔音特别好。”言外之意,电视里的人可以随便叫。闻漠北将遥控夺过去,又上调了两个度,“我原本设置声音就不大的。”
钟寒烟斜过余光看了眼人,此刻浑身都是热热躁燥,因为视频中,纠缠的两个人出现了。她稍显不好意思的偏了偏脸,但是余光看见了。
她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毕竟经常用电脑,偶尔中个毒,弹出个黄色网页,上面乱七八糟纠缠的一片,有动图,有静的,只不过听不到声音,她很多时候都是直接关了。但有时候也会盯着看两眼,不过都没那么仔细的去看。
更加不比现在。
这么清晰,这么大屏幕,这么好声效。
她心悸到不行,下意识看了眼闻漠北,发现他很专注。
他明明那么冷情冷性的一个人。
闻漠北被她看的笑出了声。
“是不是觉得,我比这个男的好看?”
钟寒烟干咽了下发燥的喉尖,实话实说,“他的确没你好看。”
说话间她努力试图让自己看的不那么专注,但又忍不住的去看。她不是什么保守的人,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
闻漠北坐的靠后,几乎半躺进沙发里,余光时不时的会看眼身前钟寒烟有点紧绷的脊背。然后抬手缕一下她后脑勺上的头发,手滑着落在她脖根处,指腹贴在一点凸起的颈骨,然后就没动,就那样搭着。
房间出奇的安静,衬托着视频里传出的声音,格外的大。
纠缠的两人时不时的会说上两句她听不懂的话。
压抑沉闷撞击的声音不断。
而半搭在钟寒烟脖颈处的那只手,仿佛能够在下一秒,就能带她共沉沦在无尽的深渊里。
闻漠北就是这样的人,不想跟你有什么的时候,看上去无欲无求,七情六欲像是被斩断了一样。多个眼神都没有。
想的话,也能深谙其道。
就像现在。
在钟寒烟思绪万千的时候,闻漠北躬身坐起,拿过了茶几下面放置的一瓶矿泉水,然后拧开喝了两口。
接着起身往后边去了。
钟寒烟惊得坐起,连忙跟上,“你去哪儿,我也不想看了。”
她脑袋昏昏沉沉的,耳边绕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不断,然后在下一秒就顶上了闻漠北的后背,烫的吓人。硬邦邦的后背,感觉的出来,他经常致力于健身。
闻漠北原本想去冲个澡,但怕什么来什么,她跟了过来。
“你、你怎么不走了?”钟寒烟被撞的扶了扶额头,抬眼看他。
然后接着手腕就被前面停下的人抓起,带着进了卧室。
门砰的一声关上,钟寒烟手腕被捏得发疼。后背被甩着用力撞在了门边的那面墙。冰凉冰凉的,与她火热的后背,是两个极端。纵然隔着衣服。
“烟烟......”
头顶的嗓音沙哑。
钟寒烟心脏砰砰砰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根本承受不了这么猛烈的跳动。听到声音,难捱的半喘着气,然后抬眼看过人。
闻漠北的呼吸炙热吹在她脸上,她看到他喉结滚了滚,然后没忍住就那样,踮起脚尖上去亲了一口。
闻漠北低头凑过,也润了润她略显干涩的唇角,沙着嗓音问:“可以吗?”
钟寒烟扶着他胳膊的指尖一紧,没答应,也没回绝。
闻漠北喉咙干的难受,刚刚喝下的两口水,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欲壑难填。他兀自笑了笑,“你不出声,我就当你答应了。”
钟寒烟没出声。
所以闻漠北,当她答应了。
她此刻觉得自己的唾液腺分泌旺盛,恨不得不停地让她吞咽,但她又不想那么频繁,难受的要死,她快要死了。
呼吸呼吸不上来,浑身虚热的难过。
吞咽声音微微薄弱,小而尴尬的荡在两人之间。
直到被封上了唇。
仿佛这是拯救她于水火之间唯一的途径。
拥吻间,钟寒烟手被半拉着往下,耳边荡着他的浑话:“我是不是毫不逊色?”
钟寒烟往回缩。
闻漠北一边吻着一边笑,也没阻止她的收回。
然后半拖着人倒在了床上。
钟寒烟今天穿了他喜欢的裙子,他领略着刚刚视频中的精髓,一点一点,带她沉入深渊......
第69章 恋恋 尴尬癌
钟寒烟醒的时候浑身酸痛, 意识清醒之前那白刺刺的太阳光已经被灰暗替代。
像是被车碾过一样,嗓子也是疼的。
她动了动,方才发现是被人裹着被子抱着。
“你醒了?”闻漠北伸手将床头的灯打开, 光着上身, 他没穿衣服,也没盖被子,这么冷的的天。所有被子拿来裹着她。“想不想吃点东西?”
钟寒烟斜斜的撩起眼看了看他, 摇了摇头。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闻漠北将手伸进被子里。
钟寒烟光着没穿衣服。
“还好。”
钟寒烟终于出声,方才发现声音是哑的。
哭哑的。
“对不起啊, 我应该克制一下的。”闻漠北事后假惺惺的说着,“我给你做饭吃?”哄着。
钟寒烟很吃哄,“要不等一会儿吧,我现在不饿,你饿么?”
“我也不饿。”闻漠北抿了抿嘴,“那我先在网上下单几样菜, 等下饿了刚好能送过来。”
“好。”钟寒烟磨着转过身平躺。周边狼藉一片, 衣服零落的堆在一起。
她挑着眼角往上看了看闻漠北, 闻漠北靠床半坐着, 垂着眼刚好对上她看上去的目光。
两人皆是眨了眨眼,钟寒烟突然想起, “客厅电视是不是还没关?”
“我关了, ”闻漠北退着往下, 拉过被子一角, “你睡着的时候。”
原本还好好的,但闻漠北钻进来,她就觉得开始热。
闻漠北也忍不住退了出去,重新将被子单独给钟寒烟裹紧。
“你不是冷么?”钟寒烟忍不住问, 他刚刚明明看上去冷。
“冷比热舒服。”闻漠北向上扯了扯唇。
钟寒烟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眼,好像的确是这样。
闻漠北翻着手机下单,“你喜欢吃什么,买条鱼怎么样?”
“你还会做鱼?”钟寒烟一副没看出来的样子。
“我可以学。”闻漠北盯着手机看的认真,一点一点滑着看。“清蒸鱼吧,我先学个简单的。”
钟寒烟哦了一声,像看怪物一样看了眼他。
她其实是开玩笑的,没想他这么认真。
“今天给你做,下次去外公那里做给老爷子吃。”闻漠北清楚,虽然杨直为没反对,但也没表示绝对的支持,他还在观察期。需要努力。
前些年开赛车的事情,依旧也要瞒着。
砰砰砰,外边门被敲响。
钟寒烟惊得推了一把闻漠北,这么晚了会是谁?
“闻漠北,我没衣服。”
闻漠北捞过一件上衣往光着的身上套,一边说,一边下床,“我给你找件我的。”
钟寒烟瞪大了眼,他一米九的大个子。
他让她穿他的衣服。
闻漠北翻了翻衣柜,拉出来一件圆领体恤衫,运动型,前面带印花的。然后撂到了床上,“这个,你可以当裙子穿。”
黑色的,钟寒烟拉到身前,半拖着又将自己的内衣抓了过来。
好像真的还不错,她穿着到了半个膝盖。
“怎么样?”
钟寒烟扯了扯,“还行。”
然后将自己被弄脏弄乱的衣服抱着,往洗手间走,但是没找到洗衣机,门还在被敲着,钟寒烟有点着急的问,“你的洗衣机在哪儿?”
“阳台。”
钟寒烟去了阳台。
闻漠北去开了门。
“诶,表哥,你果然在啊,我就说在车库看到你车了呢!”
陆甜甜大摇大摆的进了门,手里还提溜着一大包东西,“我来送点好吃的,我爸寄给我的。”
然后刚走过玄关,就看到了从阳台放完衣服回来的钟寒烟。
钟寒烟抿了抿唇,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缓慢的抬起一只手,冲人摆了摆,嗨了一声。
陆甜甜像是遭了雷劈!
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没看出来什么,那她真就是个傻子。瞎子。
“烟烟姐~你说......我之前,是不是眼瞎啊~”她认得钟寒烟身上穿的那件衣服,闻漠北过生日,她特意选来送他的。米老鼠的联名款,图案有点幼稚,他没怎么穿。
闻漠北嗤的笑出了声,“眼瞎两字用的好。”然后扯过陆甜甜手里的包,问:“都什么吃的?”
“豆糕,还有点肉干,坚果果脯什么的。”反正,她爱吃的居多,毕竟是她爸爸寄给她吃的。但是太多了。虽然她知道闻漠北其实不怎么热衷这个,但还是送了过来。
“行,放这儿吧。”闻漠北拿过去,然后捞开冰箱一袋一袋的往里装,“我这有人吃。”
然后还不忘留下几包没装,走过去放到了餐桌上,钟寒烟就立在跟前,闻漠北摊开,问她,“你喜欢吃哪个?”
陆甜甜:“......”
“......那个都行。”钟寒烟眼睛往陆甜甜方向看了看。
闻漠北挑了一包坚果塞给了她,“一天没吃饭,先吃点垫垫肚子。我网上订了菜,等下送过来了我做饭。”
陆甜甜:“......”
“那个,表哥,我能蹭饭吗?”陆甜甜说的小心翼翼的,“看在我送这么多——”她看了眼冰箱,又看了看钟寒烟。
吃的份上?
“行——”谁让他今天心情好。闻漠北拉着长音。
“那哥哥,你们不嫌弃,我当电灯泡?”说着看了眼钟寒烟,“烟烟姐?”
“嫌弃,”闻漠北接了话,“那你走吗?”
“不走!”陆甜甜嘻嘻的笑,“我脸皮厚。”
然后也走到了餐桌跟前,大咧咧坐下,拉过一包肉干扯开。
闻漠北夺了过去,“哎!送出去的东西还带这样的吗?”
“哥!”陆甜甜无语,“我现在不是没事干嘛,是我送的没错,我就不能吃点嘛~”
他们两人之间,钟寒烟实在不好下嘴说些什么。
接着砰砰砰门又被敲响了,钟寒烟蹙眉,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买的菜回来了,”闻漠北拉了拉坐着的陆甜甜,“去开门!”
“这么快?”钟寒烟狐疑,不知道的以为他点的外卖。
闻漠北嗯了一声,冲钟寒烟挑了挑眉,“这样,有没有让你更喜欢我一点?”
“......”
钟寒烟嚼着一颗碳烧腰果,两侧脸颊一鼓一鼓的,没接腔。但是耳朵红了。
因为这句话,她今天不是第一次听见。连同那个“这样”两字,也带上。
钟寒烟想说,这其实是个病句。
“表哥你都买了些什么啊?你是真的要做饭吗?”陆甜甜提溜着一条杀好的鱼,看了又看。
闻漠北将陆甜甜手里的东西一并夺过,“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陆甜甜将脸颊憋气鼓成了一个包,眼看闻漠北人快走进了厨房,连忙凑到钟寒烟跟前说:“烟烟姐,我哥有没有给你说过,他一次烧水,差点把厨房点了。”
钟寒烟吃着腰果,连连摇头,“没。”眨了眨眼,问:“那最后点了没?”
陆甜甜:“......”
白说了。
“......没有点。”但是她是真的不想吃表哥做的饭,为什么送来的不是外卖?
或者......她看了眼钟寒烟,未来嫂子下厨也行。
可是好像没口福,看表哥紧张那劲儿,明显是不舍得。
“陆甜,过来搭把手。”
陆甜甜幻想的思绪还没收回来,就听到了来自表哥的使唤。
她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肉干,踱着步子去了。
“来,把这个菜洗了。”
“把这个鱼也洗一下。”
“对了,可以添锅先把水烧上。”
陆甜甜手里拿着一把小白菜,可怜巴巴的想问,那你来干什么?
但没敢问出口。
闻漠北在干什么?
他在拿着小刀,雕一颗胡萝卜。
陆甜甜洗着菜,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自己年轻帅气又多金的大表哥。
“你在干什么?”她忍不住问。
“你果然眼瞎。”闻漠北回。
“它不过是一根胡萝卜!雕不成一颗人参哒~”陆甜甜提醒。
“用你说?洗你的菜吧!”
“......”
钟寒烟立在外边,缓慢的嚼着一颗腰果,侧耳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抿了抿唇,有点疼,好像被咬破了。
刚刚一直没觉得,她慌里慌张的跑去了洗手间,然后摁开了镜子上的灯,这才发现,嘴唇嫣红像是渗着血一样,扯着嘴角翻开看了看里面,果然破了皮。
她不记得自己刚刚吃东西咬到了。
如果不是现在咬的,那一定是——
她用舌尖舔了舔,吸了口凉气,缓解了一下疼痛,然后准备出去,结果就看到闻漠北瘫着两只手挤了进来,问:“怎么了?”
说话间他挤了点洗手液洗手。
钟寒烟抿了抿嘴,“我嘴里面破了。”
“我看看。”他擦了擦手,居高临下的捏住钟寒烟下巴往上抬。
钟寒烟去拍他的手,眼神示意甜甜还在。
可闻漠北没有要松开的架势。
“的确是破了......”闻漠北说着转头瞄了眼厨房方向,没人出来,接着垂眸低头索起了吻。
他都说破了,还这样。钟寒烟推搡着人,动静又不敢太大。
“我的亲表哥~水滚了~”
陆甜甜的声音传了进来。
“来了。”
闻漠北应了一声,将人松开,“那我把饭菜做清淡点。”
一个小时后。
闻漠北做了一个清蒸鲤鱼,抄了一盘小青菜。
炖了一锅排骨汤。
端到桌上有模有样的。
至于那根胡萝卜,被他雕残给丢了。原本他是准备用来装饰那条鱼的。
陆甜甜开始盛汤,一碗两碗三碗。
然后坐下抿了一口汤,貌似味道还不错,没发表什么意见,眨巴眨巴眼看着对面的俩:“你们......藏得可真够深的......”
说完径自摇了摇头。
闻漠北白了她一眼,没接话茬。夹了一块鱼肉往钟寒烟碗里放。
陆甜甜滋了一下嘴,端着一碗汤往客厅方向的沙发去了。
“表哥,你们遥控器呢?放哪儿了?”她思来想去,还是不当那个电灯泡。
边吃饭还能边看电视多好。
吃饭首选。她从来不喜欢在餐厅吃饭,客厅才是她的餐厅。
有电视看。
超大屏。
“诶,找到了!”
她一声找到了,让原本含着一口汤的闻漠北又吐回了碗里。
要坏事,他U盘没拔!只关了显示器!
但是电视已经打开了!
三个人皆睁大着双眼!闻漠北呛了一口汤,话都没来得及说。
但很快——又被陆甜甜给关上了。
寂静的三人:“......”
钟寒烟脚下尴尬的抠出了三室一厅,哪里还吃得下饭?
第70章 恋恋 探索欲
“你、你们家的电视好奇怪, 天呐,我还是未成年呢!”
陆甜甜反而觉得自己,有点没脸见人了。
逃着出去了。
闻漠北无语的抹了一把脸。
千算万算, 没算到这个。
吃饭就吃饭, 看什么的电视?
这也是之后的一个多月,陆甜甜再没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原因。
-
有的事情,有了第一次, 就会有无数次。
尤其这刚刚开启的新体验。
钟寒烟重新回去酒店住处的当晚,就被闻漠北拉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次感觉有没有比第一次舒服一点?”闻漠北耳语喃喃, 握着腰发力。
被拖进沉沉无底渊沿,连块浮木都抓不到的她只能闷哼,然后去抓他被汗浸湿的手腕,但是她抓不住,滑着滋落到了底。
都是成年人,那晚他们无休无止, 做了又做, 折腾了一整晚。
钟寒烟起初觉得他是在这种事情上懂得照顾人情绪的人, 还挺绅士。
但后来发现, 也就是那三言两语,给禽兽裹了层虚伪的皮。
钟寒烟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第一次进他房间, 同他躺在一张床上, 最后她呼呼大睡, 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 他熬了一夜。
他不是什么活佛转世,心无杂念。
表演赛开始的前一晚,钟寒烟去医院看了杨琴。
杨琴的病很稳定,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
就是药吃多了副作用越来越明显, 现在又生出了脱发,不过医生说还好,问题不大。需要继续调理,慢慢会减轻。
她是同外公一起去的,说来挪了新家,她一次还没过去住过。
最近杨直为也没更多的心思去顾其它,因为在忙着给外婆转院的事情。联系了几个医生,他有多年积累的人脉关系,托人找个合适的医生和靠谱的医院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们一家,终于在辗辗转转的几年后,再一次团聚了。
多多少少,有点让人期待。
细细的想,钟寒烟发现,从小到大,从记事时起,她还没吃过一顿团圆饭。过年都是冷锅冷灶的,她那个爸不回家,杨琴会赶着她去饭馆里吃。
至于爷爷奶奶,她没爷爷奶奶。
只有外公外婆。
她不知道杨琴原来早就离婚了。
她后来想想,如果早点知道他们离婚了该多好。
不然心里,也不会生出那么多的怨怼。
她原本悄悄来的,但没想到闻漠北会停车在楼下等。
“有些行程,是不是有必要告知和报备一下?烟烟,我们现在什么关系?”他从来谈恋爱,都是想着认真谈。
有些事情他知道归他知道,和她主动给自己说,是另一码事。
钟寒烟笑了下,因为他问什么关系,她脑袋里竟然过起了不正经的小电影。
什么关系?
肉.体关系。
然后闻漠北估计会被气到冒烟。
好恶毒的心思,打住!
钟寒烟上了他的车,抱着人脖子拉近啃了一下,“这种关系。”
闻漠北舒坦了些。
他那种倨傲的性格,撒娇其实很管用。
“我今晚洗洗去睡你房间里好不好?”
如闻漠北所说,口嗨和撩人她是真的会。
闻漠北咬着牙点头忍笑,那可太好了。
“行吧!睡觉之前想想需要给我交代点什么,不然别说我晚上不留情。”
他的报复心可是很强的。
“现在去哪儿?”他发动车子,问她。
“有点饿,”钟寒烟捂了捂肚子,“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好!我刚好知道附近新开了家店,我们去尝尝。”
新店叫梦华居,死贵,一盘生时蔬要六十。
钟寒烟看着菜单发愣。
闻漠北以为是她不舍得点,结果人一开口,证明他错了:
“闻先生,我想把你吃穷。”
然后狠心点了五六份,平均每样都是三位数。
这样就能将他吃穷了?
闻漠北心里笑,未免也太小看人。
“在这里吃我可能穷的会比较慢,下次换个贵点的。”他说。他不示弱。
钟寒烟杠上了,应了声好。
然后开吃。
吃完手牵手逛了逛商场,方才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就已经是晚上八点的时间。
两人有点无聊的大眼瞪小眼。
明天表演赛,终归是表演赛,闻漠北懒得连个会都不愿给他们开。
然后盯着女朋友看。
“我们......交流一下?”
他的交流,是真的交流。
可钟寒烟会错了意。
“我还没洗澡。”
“......”
闻漠北此刻看着她呆傻呆傻的,透着三分可爱。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管什么交流吧,身体也好,情感也好,先后顺序不重要。
他冲淋浴间偏了偏头,“要不要一起洗?”
钟寒烟狂摇头,离开了他的视线,直接冲进了浴室。
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热水打开,磨砂的玻璃门很快漫上来不少的水汽,光看那些个挂在玻璃上的水珠就知道里面温度异常。
开那么高的温度,也不怕被烫熟?
怎么会被烫熟呢?
她洗的欢乐着呢。
洗完出来的时候,闻漠北装老僧入定似的,在翻杂志看。
钟寒烟说她洗好了。意思是你可以进去洗了。
闻漠北应着起身,先将上衣撸着脱掉丢在了沙发上,只穿了条裤子进去了。
钟寒烟坐在茶几旁边开始吹头发,然后无意中就看到了他刚刚看的杂志。他没合上,就那么摊开放着。大大的黑色标题有点醒目:探索女性的身体秘密。
然后各种的字眼蹦进了她的视网膜:
性。
爱。
姿势。
兴奋。
高.潮。
敏感。
让她吃饱......
这写的什么啊?
他该不会是当成学问来研究了吧?
怪不得那么得心应手。
可心里糟粕着,眼睛却是诚实的看了又看。
然后在闻漠北推开浴室门的时候,连忙合上。
然后扫了眼封面,杂志名字叫《探索》。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探索如何登录火星呢。
“我洗好了,我们开始交流吧!”
闻漠北丢了一条他擦过身的毛巾在她头上,然后转身直接去了卧室。
她一把拉下,扔到一边。
切,又不是没交流过。
但是进门后,她还是说了句:“你明天有表演赛。”
“我又不参赛,我是老板。”闻漠北笑她。
其实原本她是真的不怯的,但是他刚刚看的那本杂志不简单。
人体骨骼一共206块,那本书好像将女人的这206块给详细分解了。然后摊开了说,碰了这块会怎样,碰了那块有什么反应。
......
书是教学的,怎么能用来培养变态呢?
虽然......
她也挺喜欢被探索的。
可有时候还是觉得有点羞耻。
“把你衣服脱了,走过来。”闻漠北说。
他果然更变态了。
可她蹦在脑中的第一想法竟是在分析他是让全脱,还是半遮着......
大清已经亡了。
于是她全脱了。
闻漠北从两人第一次之后就知道她看上去挺懵懂,可某些方面是真的放得开。完全两个样子。
衣冠楚楚和脱了衣服。
当然他有自知之明,这句话放到自己身上也同样适用。
还有他足够感受到了她的真诚,她完完全全的在接纳他,毫无保留。
“舒服吗?”
脊背的汗液在灯光下泛着透亮,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中蹦出一个想法,就是她完全可以将另外一个房间给退了。
钟寒烟脑袋昏沉,答不上话。
有力气叫,没力气说话。
邵城的天说变就变,轰隆了几声雷,又下起了雨。上次深夜下雨,闻漠北记得她主动拉自己上了她的床。
“下、下雨了。”
钟寒烟断续着说。
外边下着雨,虽然没淋到自己的身上,可感觉就像是能够给自己降温一样。她现在周身温度的确是高,她难受的要死。
可闻漠北有个习惯,越是她最后难受的时候,他越是吊着人不给。
很缺德。
然后开始讲条件。
比如刚刚他说了句:下次我们换个方式?
管他想什么方式。
全部答应。
总归还有个词叫反悔。
夜深人静,外边下着雨,最适合讲故事。
“我觉得我心理应该不太健康,后来想想,其实我当时是对你有感觉的,但是,起初就比较排斥是真的。因为我从小看惯了我爸妈那样,觉得男女在一起后幸福,很反常。”
“你太幸福了,有叔叔阿姨陪着你长大,我很小就开始寄宿了,只有杨琴会偶尔过去看看我,大多时候是打电话。”
闻漠北指尖绕着她一缕头发丝儿。
听的很认真。
“你之前不太喜欢跟人交流是真的,我当时还想过怎么就看上了个这么无趣的。”
“我哪里无趣?”钟寒烟从他怀里勾起脑袋质问。
“有趣有趣,有趣的很。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在——床上。”的那股劲儿,很棒。闻漠北拉了个大长腔,没把话说完。
钟寒烟往往这个时候就开始不好意思了,闷的一声接不上。
这样的夸奖有点别扭。
“我们的事情我还没敢跟杨琴说。今天我去医院就是看她,她病了,病了很多年。在我知道她病的时候,她就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有时候想想,就觉得心里很闷,很难受,如果他们当初早点给我说就好了,离婚的话,其实我是能接受的,我接受不了的是他们畸形的相处方式。他们都说我不懂事,街坊邻居也都说我不懂事。他们也没多懂事。”
“是——”
“是他们不懂事,他们全家都不懂事。”
闻漠北附和。
她半靠着闻漠北,目光盯着房间一处。
“我不敢跟她提你,也不敢让你去见她,因为我知道她多半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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