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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奸臣的戏精夫人》作者:阿宁

  文案:

  方盈盈穿进一本权谋文里,男主初期落魄隐忍,后来辅佐皇子上位,成为睚眦必报草菅人命的大奸臣。

  而她,是奸臣落魄时定下婚约并悔婚的炮灰女。

  为了不被报复也为了抱住粗大腿,方盈盈坚决地说:“我嫁!”

  方老爷:“你不是说死也不嫁的么?”

  方盈盈:“您听错了,我是说死也要嫁给他,爹,婚期能安排早点么?”

  ———

  沈骞看着面前谄媚的的女人,冷声道:“想活命就离我远点。”

  方盈盈一脸乖巧:“好的,夫……是不是也不能亲密地唤你夫君?”

  沈骞:“嗯。”

  方盈盈假装失落:“是不是以后你都不回房睡觉了?我明白的,你不喜欢我,强扭的瓜不甜。”

  沈骞:“你明白就好。”

  后来……

  强扭的瓜,真甜!

  ———

  小剧场:

  皇上厚爱沈骞,赏了美人送到府中。

  不想宅斗的方盈盈跟美人说:“大人眼里只有我,夜夜拥着我入眠,爱我的身爱我的心,其她女人一靠近,他就……你懂的。”

  当日,美人走了。

  不久,皇上赏了一个美男子。

  方盈盈盯着俊美的古代美男,两眼放光。“大人不好男色 ,不如你从了我吧,虽然大人善妒爱吃醋,但是我会与你生死相随,不枉这一场美妙邂逅。”

  当晚,沈骞捏着方盈盈的双颊,皮笑肉不笑。“夜夜拥着你入眠?善妒爱吃醋?然后你要跟别人生死相随?嗯?”

  方盈盈临危不乱:“大人真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不过您先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沈骞森然一笑:“我只想堵住你的嘴。”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抱着奸臣大腿耀武扬威。

  立意:给他温暖的爱。

第1章 您听错了,我是说死也要嫁给他……

  方盈盈恢复意识的时候,头疼欲裂。

  一个盛怒的中年男音清晰入耳,“你就算今天撞死在这,你也是沈骞未过门的妻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你说不嫁就不嫁?”

  “沈家家世显赫,沈大人深受皇上器重,其子皆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估量,你嫁入沈家,那是高攀!为父劝你好好想清楚,别不知好歹!”

  伴随着聒噪的声音,一段段文字充斥着方盈盈的感官。文字很熟悉,那是她刚刚废寝忘食追完的一部权谋小说。

  小说的男主前期落魄隐忍,后来辅佐皇子上位,成为睚眦必报草菅人命的大奸臣。那些曾经欺他辱他践踏他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小说是剧情流爽文,方盈盈看得也很爽,尤其是男主一朝得势之后雷厉风行不折手段报复的时候,方盈盈激动得几次鼓掌称快。

  然而现在,她欲哭无泪。

  因为她穿成了文中奸臣落魄时定下婚约并悔婚的炮灰女。

  这部小说没有感情线,唯一一个跟男主扯得上关系的,只有这个悔婚的炮灰女。文中的描述不多,只说男主爹给他安排了一门婚事,女方是没什么权势的文官方大人的嫡女,可方小姐誓死不嫁,闹得满城风雨,最后退婚了,给男主的悲催史添上重重的一笔。

  至于方小姐的结局,后文一句话概括:方小姐悔婚之后半年便嫁给一个不学无术妻妾成群的公子哥儿,婚后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终。

  这是写在男主报复的“赫赫战功”里面的,可想而知,这与他脱不了干系。

  对于这位连全名都不能拥有的炮灰女,方盈盈心酸地感叹:咱们老方家的姑娘,怎么就不明智一点儿呢?老老实实嫁给男主,对他稍微好点不作妖,一辈子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因为虽然男主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但真心对他好的人他可以付出一切。文里唯一对他真心的,是他自小病弱的亲弟弟。

  “你以后嫁入沈家,为沈骞生个一儿半女,母凭子贵,一辈子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中年男人——也就是炮灰女的爹,继续劝告。

  依着当今局势,他说的都是三岁小孩都不相信的鬼话,毕竟现在的沈骞人人嗤之以鼻,连他亲爹都嫌恶。但是!换了个芯子的方盈盈想跳起来跟方老爷击个掌,为了这句只字不差的台词。

  可是她跳不起来。

  就在她穿过来之前,原来的方盈盈为了悔婚跟她爹大吵大闹,被打了一巴掌之后愤而撞柱。此刻的她,脑门疼得要死。

  就不能换一种不伤皮肉的死法么?

  “您说的对!”方盈盈扶着柱子站起来,身旁的丫鬟惊愕的忘了扶她。

  “你说什么?”方老爷怒气未消,怀疑自己听错。

  方盈盈捂着受伤的额头,扯出一个笑容,语气坚决:“我说,我要嫁给沈骞。”

  方老爷一股气憋在心口,狐疑地盯着她。“你不是说死也不嫁的么?”

  方盈盈一脸诚恳。“您听错了,我是说死也要嫁给他。爹,婚期能安排快一些么?”

  着急,想嫁!改变不了穿书的命运,那就改变炮灰女的人生,抱住奸臣粗大腿,趁他落魄,对他好,给他温暖给他爱,以后跟着他吃香喝辣耀武扬威。

  做人要积极!

  她的变化太突然,方老爷一时之间辨不清她的真心。

  方盈盈十分理解他此刻的心境,估计跟见鬼一样。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方盈盈眼帘垂下,抬手用衣袖抹了抹清爽无泪的眼角,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撞柱的瞬间,女儿就想明白了,死都不怕,还怕嫁人么?刚才父亲的一句句肺腑之言,敲醒了女儿愚昧的心。您说的没错,沈家有权有势还有钱,我嫁过去就是麻雀变凤凰。康庄大道就在脚下,我怎能不大胆往前走呢?”

  她语调时而低沉时而激昂,配上或哀怨或坚毅的神色,看起来确实很真情实意,旁边的丫鬟都留下了激动的泪水,声音发颤地唤了声:“小姐……”

  方盈盈配合着丫鬟的情绪,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带着哭腔说:“我真的想通了。”

  方老爷一直绷着脸皱着眉审视她,她还得继续演。

  丫鬟却没有特别开心,眼中透露着怜惜,泪水流的更多了。

  方盈盈索性上前抱着她,跟着她一起抽泣几声。安慰道:“你别哭,小姐我就要嫁给玉树临风才智过人的沈公子了,该高兴才对。”

  “可是……”

  “香桃!你给我退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方老爷打断丫鬟香桃的话语,并呵退了她。

  方盈盈知道,他这是怕香桃的话影响方盈盈的决定。

  “爹……”方盈盈轻声喊了他一声,然后微低着头不说话。

  轮到你说了喂。

  方老爷沉吟一声,低沉的声音透着威严。“你当真想清楚了?”

  方盈盈抬头,目光灼灼,重重点头。“真的想清楚了!我脑袋疼的再也不想忤逆爹爹了。”

  方老爷瞥了眼她额上伤口,没有心疼,只说:“真的便好。”

  他作势要走,还没解除危机的方盈盈赶紧问道:“爹,我闹的这些事儿,没传扬出去吧?”

  这是最最重要的,若是悔婚的事情被沈骞知道,那她的豪情壮志就夭折了。

  “你还想传出去!”刚刚消气的方老爷怒意直线上升。

  “不不不,我是怕传出去丢人,爹,您可千万别让这些事情传出去啊,不然就是得罪沈家,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没传出去就好,但是家里人多嘴杂,要做好防范措施。

  方老爷默然,显然是将之放在心上了。“管好你自己,若是再整出幺蛾子……”

  方盈盈忙不迭打断他的威胁。“不整不整。”

  “哼!”方老爷撂下几句狠话,拂袖而去。

  方盈盈对着他离去的背影道:“爹别忘了给我请大夫,要医术最高明的,不然留了疤被沈骞嫌弃不娶可就不好了。”

  方老爷没理她。

  不久之后,大夫来了。

  ***

  方盈盈窝在自己的小院里休养了几天,额上的伤好了不少,人也快无聊得失去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乐观思想。

  这些天她很老实,怕性格转变太突兀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书中对原主的描述几乎没有,好在她的神智里残存了一些原主的记忆,知晓她有点自个的想法,但是快被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环境消磨殆尽。所以,方盈盈暂时要维持人设,再随机应变。

  她已经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身为嫡女的她,过得不如庶女,住的院子很小,身边也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嬷嬷伺候,各方面条件都比想象的官家嫡出小姐寒酸很多。

  家里有个厉害的周姨娘,还有一个嚣张跋扈的同岁姐姐,以及一个被宠坏的熊孩子弟弟。

  他们都将方盈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她是嫡女,她的娘是正室,是他们想要而得不到的身份。即使方盈盈的娘死了快一年,周姨娘扶正的梦想仍是遥遥无期。明明他们那一房最得老爷的喜欢,还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可他就为了所谓的名声,对于继室的事情,一直敷衍。

  在方盈盈养伤期间,周姨娘曾带着方兰兰和方子瀚姐弟俩前来看望,还是趁着方老爷来的时候。当时的方盈盈没做好在那么多人面前演戏的准备,因而在方老爷面前挑拨离间了几句,他便出去赶他们回去,以后也不用来看方盈盈。

  是以,方盈盈跟丫鬟嬷嬷大眼瞪小眼了几天,终于憋不住要出去看看了。

  方府占地面积不小,大大小小好几个院子,还有假山花园,花花草草争相斗艳。

  正值秋高气爽,太阳下晒的久了,方盈盈为了保护这张如婴儿般嫩滑的脸蛋,来到莲池边的亭子坐下。

  她倚在柱子旁,吹着风,看着池里游弋的锦鲤。

  锦鲤好看,水面倒映的脸蛋更好看。

  单是这张脸,方盈盈都觉得这次穿越很值。这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秀色可餐的模样,每看一眼都能增强她俘获沈骞那颗冰冷的心的信心。

  “小姐——”

  “妹妹——”

  香桃刚唤了方盈盈一声,另一个假惺惺的声音吸引了方盈盈的注意。

  她循声望去,一个粉红女郎掩唇娇笑地走来。

  方盈盈秀眉微挑,内心:来了来了,找茬的来了。

  方兰兰渐行渐近,方盈盈的目光从那张虽然不错但不如她漂亮的脸上往下移,发现她的衣服料子细密顺滑,做工精致,一看就是高档货。

  比她的衣服好多了。

  这嫡女混的也太失败了。

  不过没关系,方兰兰没她漂亮没她凹`凸有致,她衬衣服而不需衣服衬她。

  “妹妹在看什么呢?”方兰兰走到方盈盈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亲热地说:“是在看锦鲤呀?妹妹是不是很羡慕这锦鲤自由自在,还能成双成对,恩爱逍遥?”

  这么简单粗暴地刺激闹悔婚的妹妹,你爹知道吗?

  不过,经她一说,方盈盈才注意到只有两条鱼,也不知道是只有两条还是别的鱼配合演戏不出来。

  “没看鱼呢,我在看水面上我这张美丽的脸蛋。”方盈盈抚着自己的脸,又仔细端详了起来,嘴角的微笑很刺激人。

  方兰兰以为方盈盈没看自己,翻了个白眼。“妹妹这是在顾影自怜么?唉——”

  顾影自怜有两个意思,一个是看着自己的影子怜惜自己;一个是自我欣赏。

  “对啊,我真美!”这张脸,她夸的不心虚不脸红。

  方兰兰没刺激到方盈盈,反而自己憋气,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第二轮战略。

  “听闻沈公子前日又与六殿下去天香楼,昨日清晨才离开。”方兰兰叹息一声,等着方盈盈接话。

  天香楼是京城最红火的青楼,沈骞和六皇子时常光顾。

  “然后呢?”方盈盈眨了眨清澈明亮的眼睛,不仅没伤心难过,甚至带着点儿好奇。

  方兰兰愤然道:“你与他的婚事已在商议,他怎可不收敛一些,还去那种地方……过夜。”

  方盈盈对沈骞可是相当了解的,书中明确写到,他去青楼是干正事的,守身如玉的很。

  天香楼幕后老板,是他和六皇子,那儿是他们的总指挥部。

  “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做了什么事,他都是我才貌双全举世无双的未婚夫君,我会理解他支持他,与他共进退。”

  ***

  是夜。

  沈家北面的院里,沈骞站在书房窗边,看着天上的新月,听身后的手下描述今日方家发生的事。

  听完方盈盈对方兰兰说的话之后,他倏然回身,凝眉道:“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何表情?”

  手下恭敬回道:“笃信,坚毅。”

  沈骞默然片刻,说:“继续盯着。”

第2章 “姐姐,请你以后不要这样诋毁……

  “香桃,你快找些小玩意儿让我玩,我闲的快把这一窝蚂蚁有多少只数出来了。”

  方盈盈蹲在院里一簇姹紫嫣红的菊花旁,手握木棍,盯着地上的蚂蚁窝,有蚂蚁跑远了,她就拨弄回去。

  香桃坐在小木凳上绣花,闻言笑道:“小姐,您不是要赏菊的么?怎的数起了蚂蚁?”

  相处几日,方盈盈了解了香桃的性格,她勤快周到,有点憨又有点可爱,对方盈盈很忠诚,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些菊花我都看腻了,蚂蚁现在也玩腻了。”她从科技发达的现代来,一部手机知天下,还有各种好玩的好看的,在家里呆个三五天不出门都不会觉得无聊。然而在古代,不说玩的了,就连人都见不到几个。

  她想念那些高颜值身材好的小鲜肉了,即使摸不着,隔着屏幕磕颜值也能产生满足幸福之感。

  这里,除了香桃就是李嬷嬷,偶尔她爹方德山过来,横眉冷对的样子实在不想看。

  她甚至有点儿想念方兰兰了,想起上次在花园亭子的过招,最后她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的模样,让人想要再逗几次。

  “小姐,要不,您也绣花吧,上次您绣了一半的肚兜也该快些绣完,不然婚事定下,有很多东西要绣。”香桃认真地建议。

  从没拿过针线的方盈盈毫无兴趣,“不绣,万一扎到我的青葱玉指怎么办?”

  香桃噗嗤笑了,“小姐,您绣花的手艺娴熟,上次被扎手,是三年前的事儿了。”

  方盈盈惊讶:这么厉害?

  那就更不能绣了!她虽然有点儿原主的记忆,但是肢体动作甚至是端碗拿筷,都是她自个儿的习惯。香桃曾提出疑惑,方盈盈废了一番唇舌才圆回去。

  她非常坚决地摇头。

  香桃忽然放下手中针线,鬼祟地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小姐,您是不是又想看话本了?”

  话本?方盈盈眨眨眼,然后激动地跳起来。“我要看!快给我拿来!”

  她可是个小说迷,看小说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古代流传千古的话本,故事精妙绝伦,虽然这个时空是个平行世界,人物历史不一样,但衣食住行没多大差别。这儿的话本,应该也是很好看的吧?

  香桃却犯了愁:“可是小姐,老爷不许咱院里的人出府,我怎么给您买新的?”

  方老爷并未放下对方盈盈的戒心,一直让人盯着,并且不许香桃和周嬷嬷出府。

  “我看旧的就可以,你去给我拿出来。”

  方盈盈前两天跟香桃和李嬷嬷一起把屋里的东西全都翻出来重新整理,原因无他,为了掌握自己的“财产”。

  她的衣服首饰不算少,可她的银钱少的可怜。

  不过,那天可没瞧见什么话本。

  香桃进屋,方盈盈好奇跟进去。只见香桃走到床榻前边,提着裙跪下去,俯身从床底拖出一只木匣子。

  木匣子看起来有些陈旧,上面沾了薄薄一层灰,显然已经有好些天没动过,但也看得出薄尘下的木质油亮,是常用之物。

  香桃打开木匣子,里边满满的都是蓝色封皮的话本。

  方盈盈眼前一亮,正要弯身拿一本的时候,外边院门传来声响。

  “妹妹!我和我娘来看你了!”

  刚才想念的方兰兰来了,然而方盈盈已经不无聊了。

  “小姐您快出去别让她们进来,我把东西藏起好。”香桃紧张地小声说。女子看话本会遭受非议,因为有些话本的内容过于孟浪了。

  外边方兰兰的脚步轻快,渐行渐近。

  方盈盈立即跑出去。

  方兰兰已经走到院子中间,看到方盈盈急急跑出,一时竟愣住了。

  方盈盈从她的表情解读出她的想法——妹妹,我来了你就那么激动么?文静如你,此时竟为了我不顾仪态。

  “咳!”方盈盈轻咳一声打破气氛,扬起一个淑女范的笑容,跟周姨娘打招呼:“周姨娘,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对于周姨娘和她的两个孩子,方盈盈的记忆还不少。

  周姨娘是个很有心机的人,她从容地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风呢?”

  方兰兰挑眉,对方盈盈说:“妹妹觉得是什么风?”

  方盈盈想也不想,顺口就道:“鬼风。”

  方兰兰惊慌地跳到周姨娘身旁。

  周姨娘拍拍她的小臂安抚,也是提醒她不要激动。

  方盈盈忍不住笑了起来,方兰兰顿时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笑你胆小啊。”方盈盈觉得,她这位姐姐简直就是披着老虎皮的小老鼠。

  同时她无法理解当初的方盈盈为什么连道行浅浅的方兰兰都斗不过,时常受委屈,弄得性格都变了。

  “你才胆小!”

  “兰兰,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周姨娘给了女儿一个眼神,方兰兰很乖顺地点头。

  方盈盈:不用对我客气,有啥技能都大胆地放出来吧,陪你们玩一会儿我就要去看话本啦!

  随后,几人在外间坐下,香桃奉茶。

  周姨娘这次来,是借口问方盈盈缺什么物什,她给添置。

  周姨娘管后宅多年,很有女主人的架势。

  方盈盈想要的东西太多了,羊毛送上门让她薅,她便不客气了。她一口气数了十来样,方兰兰听得双目圆瞪。

  “等我想想还有什么。”方盈盈皱眉苦想。

  “你也太贪心了!”方兰兰气道。

  方盈盈一脸无辜:“姨娘问我缺什么,我把缺的东西告诉她,不对么?”

  周姨娘微笑道:”盈盈没说错。“

  “娘啊!”方兰兰不满地撒娇,拖着尾音。

  别说,这肉麻劲还挺让人心尖酥麻,难怪男人都吃这一套。

  以后她也要这样跟沈骞说话,让他酥一酥,然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宠她上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周姨娘道:“盈盈的亲事估摸着过两日便可定下,也该置办嫁妆了。”

  这话一出,方兰兰安静了,好整以暇地看着方盈盈。

  那天被方盈盈气走之后,方兰兰回去之后全说给周姨娘听,周姨娘一听便说方盈盈学聪明了,会假装无事来气人了。

  她们才不信闹了几日的方盈盈会忽然转性。

  她们希望方盈盈使劲儿闹,闹得老爷大发雷霆,或许一气之下就将她们那一房扶正。

  “日子也要定了么?”方盈盈有些激动,她在方府待腻了,或许沈骞那儿好玩些。

  方盈盈嫁人的心情十分急切,她丝毫不加掩饰。

  周姨娘忽然怀疑她不是假装的。“还没有。”

  方盈盈顿觉失望,古人结婚就是麻烦,程序一道道,效率又极慢。哪像现代,看对眼扯个证就完事儿了。

  她的表情周姨娘都看在眼里,“盈盈很想嫁人?”

  方盈盈也一直关注周姨娘的反应,虽然她道行深,但是方盈盈目光如炬,看出来了。“是啊。”

  那么大方就承认了?

  周姨娘又怀疑了,这并不是方盈盈的性子。

  方兰兰嗤笑道:“你要嫁的可是残忍暴戾穷凶极恶胡作非为的沈骞,你难道不该哭么?”

  方盈盈不满道:“姐姐,请你以后不要这样诋毁你的未来妹夫。”

  未来妹夫……

  方兰兰胸闷。“我哪是诋毁?他是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

  方盈盈问:“你见过他么?”

  方兰兰:“并未见过。”

  方盈盈:“那你就是胡说。”

  方兰兰:“见过他的人都这样说!”

  方盈盈:“姐姐,蠢人才听信以讹传讹的言论。”

  方兰兰:“你骂谁蠢?”

  方盈盈扬起一个友好的微笑。这个问题还要问,不是蠢人是什么?

  方兰兰在周姨娘的眼神示意下,很快调整好情绪,反问:“那你见过沈骞么?”

  若是她也没见过,便也不能否定沈骞不是那样的人。

  谁知,方盈盈说:“见过。”

  在周姨娘和方兰兰震惊的眼神中,方盈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在梦里。”

  她最近每晚都梦见沈骞,因为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会回忆小说的内容,深怕不多想想会忘记。想的多了,便梦见了,只可惜梦中人虚虚幻幻看不清面容,只知道身材不错,附和她对古代美男子的幻想。

  再多梦几天,或许就能看到脸了。

  她痴迷的神情把周姨娘母女俩给刺激走了。

  之后,方盈盈便躲屋子里看起了话本。

  她看到深夜才入睡。

  ***

  沈骞沉声问深夜才回的手下尘风:“为何此时方回?”

  尘风垂首回道:“方小姐深夜才睡下。”

  他的任务是在方盈盈起床前潜入方府,在她睡下之后回来禀报方盈盈的大小举动。

  “说吧。”

  尘风事无巨细说了一刻钟,沈骞沉默地听着。

  尘风抬头看了沈骞一眼,沈骞便说:“还有什么?说。”

  尘风:“方小姐说她见过您。”

  沈骞微讶,回忆一番。

  尘风没让他回忆太久,接着说:“她说在梦里。”

  沈骞:“失心疯。”包括前面说的“未婚妹夫”,先前宁死不嫁的人,如今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了。

  “方府不需再去。”

第3章 她决定用智慧挣钱!

  方盈盈花了两天时间把那一匣子话本翻完。

  那么多故事,都没有一篇扣人心弦引人入胜的,还不如她身处的这部权谋文好看。

  不过有一点值得肯定,每个话本都有香、艳戏,可惜比不得她那个时空的古人会写。

  方盈盈感觉不得劲,空虚。

  “香桃,就没有好看点儿的话本么?”

  “小姐,这可都是您珍藏的话本,您还称赞这些文人墨客是神仙呢。这些也都是京城流传最广的,如今都涨价了。”香桃凝眉看向方盈盈,小姐近日性子变了。

  方盈盈面不改色,“看了那么多次,越看越觉得不过尔尔。就像你前天刚绣好的香囊,当时多喜欢呀,现在就说不喜欢了。”

  这一番举例,香桃顿时明白。

  “卖话本是不是很赚钱?”方盈盈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要看话本好不好看了。”香桃识字不多,但是自小便跟在爱看话本的方盈盈身边,又时常趁着出去采购的时候替方盈盈买话本,因而对话本的行情了解不少。

  方盈盈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阅文无数,古今中外应有尽有,对好文章的结构套路了解颇深,别的不说,香的艳的,她铁定比这儿的文人写的好。

  穿进来已有十日,开始只当放假,现在她要想想以后怎么混了。

  在古代,男主外女主内,女人不用赚钱养家,她以后嫁给沈骞更是不愁吃穿,可是从小被灌输自强自主自立的方盈盈,怎么可以安安分分当菟丝花?

  她,要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

  她决定用智慧挣钱!

  “我来写个好看的话本。”

  方盈盈一句话,惊得香桃张大了嘴巴。“小姐!写话本的可都是男子,况且写话本可都是有辱斯文的,会破坏名声的。”

  “怎么就有辱斯文了?”

  在网上看文,大家都叫作者“大大”呢,多么拉风。

  香桃忽然红了脸,喏喏道:“话本里都写了……那些。”

  “哪些?”方盈盈当然知道香桃所指为何,阅肉无数的她,即使没有实战经历,但也能算是一名老司机。

  她在逗香桃。

  “就是那些……床帏之事。”香桃声若蚊蝇。

  方盈盈噗嗤一笑,忍不住捏了捏香桃绯红的脸颊。“你傻啊,不让别人知道是谁写的不就行了么?”

  “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挣大钱了,本小姐我带你吃香喝辣!”

  又过两日,方德山来了,带来了婚期已定的喜讯,并不厌其烦地再次警告方盈盈不要动歪脑筋,老老实实等着嫁去沈家。

  婚期定在十一月初十,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有点儿久,她俘获沈骞的人生目标,要排在写文挣钱之后了。

  不要紧,挣了钱,给未婚夫买礼物也不错。

  方盈盈好一番保证,争取到了让香桃出府的权利。

  方德山一走,方盈盈就催香桃出府,让她再买几本话本回来,顺便打听行情。

  不到一个时辰,香桃便回来了,可是她不仅带回了话本,还带回一封信。

  香桃神色哀愁,欲言又止。

  方盈盈咯噔一下,心里有了很多猜测。她也不问,打开信看了起来。

  【今日申时一刻,西院梧桐树下见】

  没有落款。

  这样的情节,小说和古装电视里经常出现。

  这人,恐怕真的是原主的情郎。

  香桃必定了解所有故事,但是不能露馅的方盈盈不敢明着问。

  经过一番旁敲侧击,方盈盈终于知道自己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人却是她的地下情郎,对方是方德山同僚的儿子,姓李。因着方德山与李大人的关系好,十多年来,两家来往密切,情窦初开的俩孩子便看对了眼。

  是以,方盈盈誓死不嫁沈骞,她想嫁的正是这位李公子。

  如若此事被沈骞知道,她和李公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熬到了约会的时间,方盈盈来到西院梧桐树下,树旁是围墙。香桃很熟练地捡了个小石子扔出去,紧接着,外边传来一声鸟叫。

  这暗号,缓解了方盈盈的紧张感。

  不一会儿,墙头出现一个年轻男人的脑袋,他见到方盈盈,眼眸透出爱意,神色却略带忧伤。

  这李公子长得不错,斯斯文文的,看起来是个好人。

  眼看着他要□□进来,方盈盈心下一慌,赶紧制止了他。“你别动,有什么话就这样说,万一有人来了,逃跑也方便。”

  她计划五分钟之内搞定这男人。

  李公子动作一顿,面上带着受伤神色。“盈盈——”

  喊的还真亲密,这情丝是真的。“李公子,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不,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盈盈。你是不是在怪我这些日子毫无作为?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被父亲关在家里……”

  “你别说了!”方盈盈打断他,低着头假装伤心,“无论如何,我如今已是有婚约的人,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盈盈,我带你远走高飞,逃离世俗。”

  方盈盈有些头疼,对于深情的男人,她还真不忍心说重话。“李公子,你我今生无缘,来生再说吧。这辈子,我只会是沈骞的妻子。”

  “沈骞不是好人!你嫁给他无异于跳入火坑,你等我回家央求父亲,我来娶你!”

  “是火坑我也要跳。”

  跳入火坑,俘获沈骞,就涅槃重生变凤凰了。

  “你休要再说,若是你真有心娶我,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方盈盈冷心冷情的样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李公子,请回吧。”

  凭着两家父亲的关系,若是真的有心,就不会变成当今局面。

  果不其然,这话戳中了李公子的软肋,他一时说不出话。方盈盈也没给他说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回到小院,香桃便抱着她哭了起来,并说:“小姐,您想哭就哭吧!呜呜呜……”

  方盈盈:“……”

  似乎真的该哭一哭,可是,哭戏不好演。“香桃,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别哭。”

  “小姐,香桃知道您这些日子都在假装开心,但是我知道您心里还是放不下李公子。”

  “放下了放下了。”

  “您不要逞强。”

  “……”

  香桃什么都好,就是太感性了,而且脑补的能力几乎能媲美她。难怪这些天时不时哀伤地看她,想说什么又不说。估计在她心里,已经脑补出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好吧,你要是不想看我伤心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他的名字。”

  香桃抽泣几声,声音沙哑地应道:“嗯,香桃再也不提了。”

  方盈盈相信她的保证,毕竟这么多天以来,她确实没提过李公子,以至于今日一封信把方盈盈吓的够呛。

  李公子的事情就此揭过,方盈盈仍被禁止外出,在信息极其不发达的古代,她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

  她不知道,外边正在发生一件会对她造成巨大影响的事。

  ***

  热闹的街市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得行人朝两旁躲开,一行人马迅速穿街而过,领头的锦衣华服男子笑得肆意,紧随他后的黑衣男子也十分引人注目。

  他们很快消失在视野里,飞扬的尘埃却弥漫许久。

  众人摇头兴叹,讳莫如深地与人眼神交汇,什么都不说。

  那队人马在天香楼停下,为首两名男子翻身下马,缰绳扔给小厮,锦衣男子便朝着前来迎接的两名女子走去,双手各搂一人,大笑着步入大堂。

  “给六殿下请安!”

  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子笑盈盈的行礼,六皇子将搂着的两名女子推开,在人群前来回走了两圈。

  “你,和你,过来。”

  两位娇艳的女子含笑来到六皇子身边。

  六皇子回身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沈骞,挑眉道:“你也挑几个?”

  沈骞目光直视六皇子,沉着脸道:“留着六殿下享用。”

  “唉,要你主动可真难,还是我来给你挑吧。”

  六皇子说着,点了两个长相较清纯的女子,让她们好生伺候沈骞。

  两名女子小心翼翼地走到沈骞跟前,却不敢离的太近。

  沈骞的性子,天香楼的人都知道,六皇子给他挑美人,有时他不吱声,有时会让人滚,若是不死心缠上去,他会将人推开。他的推开跟六皇子的推开不一样,他能伤人。

  沈骞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传言,可不是假的。

  他不吱声便算是默许,但也只能跟在他身边,别的事情轻易不要做。

  “你爹不是给你订了门亲事么?趁着新娘子未入门,该玩的都玩了。纵使成亲了也能玩,可滋味是不一样的,哈哈哈哈!”

  六皇子说着便带美人上楼。

  沈骞随后跟上去。

  两名女子看向鸨母,鸨母给她们使了个眼色,她们便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后,天香阁三楼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引得正在喝酒寻欢的客人们都出来看热闹。

  那声音,是从六皇子长租的房间传出来的。

  不多会,一个身上染血的□□被抬走了。六皇子和沈骞步出房间,只不过六皇子跟来时一样满脸是笑,沈骞则更加阴郁,脖子上有一块诡异的红痕。

  这日之后,京城沸沸扬扬地传着两件事。

  一是:沈骞与方家小姐定亲了。

  二是:沈骞残暴成性,用完□□之后残忍杀害。

  最后,众人纷纷同情方盈盈,嫁给沈骞,这姑娘算是毁了。

第4章 “你觉得凭我的姿色,迷不倒我……

  被全城同情的方盈盈,此刻正在奋笔疾书,创作话本。

  她已经写了两天,手腕酸疼,却被打了鸡血一般,不舍停笔。

  香桃推门进来,手上端着饭食。“小姐,您先用饭。”

  方盈盈头也不抬,正写到精彩处,不一气呵成,灵感就跑了。“你放着,等会我再吃。”

  香桃将托盘放到桌上,踌躇片刻,走到书案前。

  须臾,没听到她出声,方盈盈这才困惑地抬头。只见一向爱笑的香桃,此时满面愁容。她自动理解为但系你她不按时吃饭会坏了身体,于是安抚道:“你今天买的糕点特别好吃,你看我都快吃完了,现在还撑着呢,你得让我消化一会儿。”

  “唉!”香桃叹了一口气,看着方盈盈的眼神愈发忧愁。

  方盈盈有些懵。“怎么了?”

  “小姐,您还是别写话本了。”香桃的尾音,竟带了哭腔。

  方盈盈放下手中的毛笔,又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回忆了一遍剧情,按照时间线,现在应该没什么大事发生呀,要说有,也只是沈骞和六皇子又做荒唐事,巩固他们“玩世不恭、不学无术、胸无大志”的人设。

  如今圣上龙体欠安,虽然早已立了太子,但皇上有十几个儿子,至少一半以上对皇位虎视眈眈。敢觊觎上位的皇子,都是母妃家族有势力的。而六皇子不同,他小时候母妃就因得罪皇后,被处于杖刑,留下病根,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损。

  六皇子性子顽劣,世人只当他无人疼爱,变成坏人,一辈子都只会这样混账下去。

  殊不知,没有背后势力的六皇子,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解除其他皇子的戒备,若不然,他不知死了几次。

  不过,六皇子确实不是好人,玩也真的玩,狠起来什么都做,但他篡位的决心一直坚定。他聪明机智,但沈骞更加机智过人,深谋远虑。他俩六年前便暗地里收购天香楼,培养线人,安插在各个王孙贵胄、谋臣武将身边。

  他们这盘棋下了很久,并且无人知晓。

  现在距离六皇子夺位,沈骞当上权臣,还有将近半年之久。

  是以,目前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只要她和沈骞的婚事不出差错就行。

  香桃吸了吸鼻子,神色异常坚定。“小姐,您跟李公子逃婚吧。”

  方盈盈闻言,哭笑不得。“不是说好不提他了么?况且,我非沈骞不嫁,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

  “小姐!”香桃哭了起来,“我知晓您接受这门婚事是出于无奈,可是……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趁着现在还有机会,您快逃吧,你走了之后,老爷会想办法善后,您不要顾虑。”

  在方盈盈的逼问下,香桃将今日上街听到的事情说出来。“人人都说他凶残,杀人不眨眼。他们还说,那日他杀人是因为不满跟小姐的婚事。小姐,他现在就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你嫁给他,那么……那么……”

  香桃说不下去,哇的哭了出来。

  她家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方盈盈背脊发凉,老实说,沈骞确实不是善类,手段也确实狠绝,跟他在一起,无异于刀口舔血。

  可是,她没有回头路,婚事已定,若是不嫁,那也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努力勾搭呢。再说,在这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古代,沈骞这种不好女色的人才值得一嫁。

  “香桃,你对本小姐就那么没信心?”

  看着方盈盈在这生死关头仍毫无惧色,香桃一时不知该作何想。

  方盈盈绕过书案,走到香桃跟前。“难道你不觉得我很美吗?”

  穿过来十几天,方盈盈越来越美了。她一张鹅蛋脸不仅漂亮,还耐看有气质,皮肤细腻白皙,吹弹可破,笑起来就更美了。就连身材也是玲珑有致,腰细腿直,胸型饱满挺立。可惜她的衣服都做的偏大了,好身材被掩盖起来。

  身材太好对于未出阁的女子并不是多好的事情,会被人指指点点,冠以媚俗风尘、不老实本分的名头。

  对此,方盈盈只想说:酸柠檬心理。

  反正因为脸蛋和身材,她踌躇满志。

  她让香桃把她的衣服都改小了,合身的衣服勾勒出完美身形,人更漂亮也更精神了。

  香桃自然说她美。

  方盈盈又道:“你觉得凭我的姿色,迷不倒我的夫君?”

  香桃脸红,若是一般男人,她觉得这不成问题,但是那个人是沈骞啊,是如同魔鬼一样的男人。

  她咬着唇,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语,可又不想说实话让小姐难过。

  方盈盈见她还在担心,无奈叹气,换了个角度开导。“既然他那么可怕,我要是跑了,他岂不是怀恨在心?况且到时候这件事肯定会沦为大家的笑谈,到时候他恼羞成怒,掘地三尺将我找到,然后……”

  “小姐您别说了!”香桃被吓到了,她想象得出那凶残的画面。

  方盈盈满意了,“所以啊,以后不要再乱说话,万一被他知道就不好了。还有啊,以后咱们都用善意看待他,遇到有人说他不好,要维护。”忽然觉得这有点儿为难人,她继续:“就算不维护,也千万不要附和,说他不好,知道吗?”

  香桃的思维被带跑了,呆滞地点头。

  “好了,那我吃饭了。”

  反正创作已被打断,那就先吃饭好了。

  香桃端来的红烧猪蹄看起来特别美味。

  ***

  又过两日,方盈盈的话本写完了上部。她决定采用连载的方式,做长远的规划。

  钱什么的,自己挣的才有安全感。

  她在院中等了一会儿,李嬷嬷和香桃才回来。

  方盈盈赶紧迎上前,问:“李嬷嬷,拿来了么?”

  李嬷嬷将手中的灰布包袱递给她,有些担忧地说:“小姐,您真要亲自去?”

  方盈盈冲她笑笑,“你就放心吧,小姐我聪明机灵,一定能谈个好价钱。”

  包袱里是一件普通男装,方盈盈今天要穿着它去书铺谈稿费。这件事情香桃难以胜任,她去的话,一定要谈出个好价钱来。

  换好了衣服,让香桃梳了个半束发,将眉毛描粗,找了棕黄色的药粉掺在妆粉里,将肤色涂暗,又做了阴影,改变鼻型和面部轮廓。

  香桃眼睁睁看着她做着这一切,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另一个模样,惊呆了。“小姐,您怎么那么会?”

  方盈盈得意地挑眉。“厉害吧?”

  香桃敬佩地点头。

  一切准备好,方盈盈小心翼翼地将书稿藏在衣襟里,然后鬼鬼祟祟地潜到西院的梧桐树下。

  上次来她就发现了,这儿是个适合偷溜出府的好地方。

  梧桐树上有一根大腿粗的树干延伸到府外,只要爬上去,顺着树干爬两米,就能踩上墙头,然后跳出去就可以了。

  “小姐,您真的能爬上去么?”香桃仰头看着这棵老树,内心十分不安。

  那条粗枝干距离地面有两米多,这儿什么踮脚的动西都没有,要徒手爬一点儿。

  “你拭目以待。”

  方盈盈说着,撩起衣摆便抱住树干,双腿夹着,一步步往上挪。

  经过一番艰辛,方盈盈终于爬上去了。

  顺利逃出去之后,方盈盈在附近等香桃前来会合。

  香桃借口给她买糕点,光明正大出门,然后来找她,带她去书铺。

第5章 这是对未来奸臣夫人的侮辱。……

  方盈盈一副寻常公子哥儿打扮,虽然刻意修过容,掩盖了原本白皙透嫩的肌肤,但相较于一般男人而言,还是清爽干净的。此时的她五官更加立体、棱角分明,减弱了女气,倒透出一股子翩翩公子的味道来。

  她昂首阔步,一只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不时看看路边的景物。

  香桃跟在她身后,微低着头,不敢乱看,深怕被人发现端倪。

  繁华的京城街道,商品琳琅满目,对方盈盈而言,每一样都是古董,都是值得看一看摸一摸的。她本想做完正事再好好逛一逛,可那些各色各样的小东西仿佛像一只诱人小手,在冲她勾手指。

  香桃说去书铺要走两刻钟,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光是赶路,那就是长,若是边走边逛,那么一会就到了。

  尤其在老板们一声声热情召唤之下,方盈盈的脚不受控制地走到小摊前停下。

  香桃赶紧提醒:“公子,我们要早去早回。”

  方盈盈讨好地笑笑:“我就随便看看,不会耽误时间的。”

  刚开始的时候,方盈盈确实随便看看,渐渐的,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虽说现代科技发达,各种精致的工艺品应有尽有,但是纯手工的商品也那么精致的话,那就太令人惊叹了。

  在现代买不起价格昂贵的精致小东西,那么现在有机会,不买怎么行。

  于是乎,方盈盈开启了在古代的第一次剁手行动。

  她随随便便就买了四五样,出手阔绰,价都不砍。香桃一直在旁边劝,可都被豪气冲天的方盈盈三两句给打发了。香桃还小声地建议她砍价,来自现代社会对手工艺品持以高度肯定的方盈盈却说价格非常公道。

  香桃劝说无效,只能干着急。

  “这个面具很有意思。”方盈盈来到一个面具摊前,拿起一个很丑但很精致的面具戴在脸上,跟香桃说:“这个我也想要。”

  香桃的眉头一直没舒展过,小声地说:“公子,今天还有要事,不如下次再买吧。”

  方盈盈摇头。“我不用挑选,就要这个,你帮我付钱就可以了,不耽误事。”

  一路下来,方盈盈确实没耽误时间,她走马观花,遇到喜欢的二话不说就买,然后又蹦蹦跳跳地往前面的摊子前奔去。

  香桃此话,并不是单纯地怕她耽误事儿,而是暗示。被购物欲充满头脑的方盈盈没听出来。

  “下次再买吧?”香桃扯了扯她的衣服。

  方盈盈正拨弄着其它面具,不能买的,多看两眼就不亏了。

  她依旧没在意香桃的话语,不过,见多识广的摊主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不买就摘下来吧,别耽误别人挑选。”摊主语气不善地道。

  方盈盈不高兴了,“谁说我不买了?”

  摊主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那就付钱。”

  方盈盈看出来老板看不起她了,以为她买不起,一时不爽,一只手伸向香桃。“钱袋给我。”

  香桃手中握着钱袋,一脸苦相,冲她摇摇头。

  还是直接说不买的好,没钱的事情被知道了,小姐会在这丢面子的。

  方盈盈终于察觉到香桃的意思,看着她捏着瘪瘪的钱袋的手,眼珠转了转,接着从容转身,将面具摘下。“就你这态度,我不买了!”她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说道。

  刚要走,摊主轻蔑地嗤了一声,并毫不掩饰地说:“买不起就不要乱摸乱戴,一副穷酸样儿。”

  穷酸?竟然说她穷酸?她可是未来大奸臣的夫人,堆金积玉腰缠万贯财大气粗,别说买一个面具了,就连这条街她也能让她夫君买下来!

  可以笑她拙笑她笨,但不能笑她穷!

  这是对未来奸臣夫人的侮辱。

  她不走了!

  “香桃,有句话叫‘狗眼看人低’,你听过么?”方盈盈脸上带着浅笑,从容不迫,气度轩昂,并没有因为遭受嘲讽轻视而局促羞愧。

  香桃此时也挺气的,说:“听过 。”

  “以前听过没见过吧,现在看见了?”

  香桃点点头,“嗯,见到了!”说话的同时,她表情很到位地瞪了摊主一眼。

  摊主是个脾气不好的势利眼,看他们穿的一般,刚才那些小动作肯定是没钱的意思,因此他也不甘示弱,回道:“有些人啊,没钱也要装有钱,这叫‘打肿脸充胖子’,嘁!”

  方盈盈觉得,自己要使出杀手锏才行了。

  她走到摊主跟前,勾起一边嘴角,一副吊儿郎当的二世主模样。她随手拿起一个面具把玩,加粗了的眉毛一挑,压低声音说:“你可知,我的大哥是谁?”

  摊主最会看人下菜碟,刚才就是觉得这位带着丫鬟的公子只是一般人物,不说他一直买不起,但可以肯定是此时买不起。可现在看他这架势,难道真的有来历?

  又仔细瞧了两眼,摊主认为他在虚张声势,因而回道:“管你大哥姓甚名谁。”

  虽然他梗着脖子气势不弱,但方盈盈看到了他眼中的不坚定。

  她邪魅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的大哥,叫沈骞。你没听错,就是那位刚刚跟方家小姐订婚的,处事干脆利落手起刀快的沈骞。他有个疼爱的亲弟弟你听说过吧?就是我,沈逸。”

  未来小叔子,今日借你名字一用,日后嫂子会补偿你的。

  “我走了,老板,祝你生意兴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方盈盈的气势一直在线,气度非一般人能比。

  当然,都是装的。

  “香桃,走!本公子带你去天香楼对面的八宝斋喝酒,钱不够就叫兄长来。”

  香桃并没有听清刚才她跟摊主说的话,不过此时很配合地应声:“是,公子。”

  陷入震惊的摊主反应过来,立即过来讨饶:“这位爷求您放过小的,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您高抬贵手,不要跟小的计较。”

  关于沈骞的事情,这条街谁人不知?光是在这条街上,就有不少于五条人命死在他手上。

  至于他的亲弟弟,确实听说过,但并没听说过叫什么,可这并不重要。

  “嘁!”方盈盈不搭理他,抬步就走。

  摊主在后边哭求,甚至拿了刚才她看中的面具追过来,说送给她。

  方盈盈横眉冷对:“你看不起谁呢?”

  摊主给了自己一巴掌,又讨饶起来。

  方盈盈再也不理他,带着香桃走了。

  让他担惊受怕去吧。

  ***

  这之后,方盈盈没有再一边逛一边走,她已经从香桃那儿证实,她们所剩的银钱,只够买几块她平日喜欢的糕点。

  确实很穷啊!

  这也更激发方盈盈写话本暴富的决心。

  京城最大的书铺终于到了,香桃不安地说:“小姐,你真的要自己进去么?”方盈盈不让香桃跟随,让她去用剩下的那些钱买糕点。谈生意这种事,她一个人能搞定。

  方盈盈:“叫公子。”

  香桃看了看无人的四周,乖巧地改口:“公子。”

  方盈盈很满意的伸手捏了捏香桃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说:“你放心,本公子比你想象的厉害多了。”

  香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方盈盈按了按藏在怀中的书稿,大步走进书铺。

  书铺大堂大约有一百多平方,摆放着好几个大书柜,书柜上整齐地码着装帧单一的书籍。

  方盈盈觉得,若是封面能弄好看点儿,或许销量会更好。

  “公子,请问您要买什么书?”店小二热情地来到方盈盈跟前,脸上带着笑,身子微躬着,十分尊敬的样子。方盈盈顿时对这家书铺有了好感。

  刚想开口,忽然想起身无分文的窘境,只好故作从容地说:“我今日所来,并不是为了买书。”

  小二疑惑问道:“不知公子不为买书却是为了何事?”

  方盈盈看了眼无人的柜台,讳莫如深地说:“这事得跟掌柜谈。”

  小二斟酌片刻,让她稍等,随机走到通向后堂的门边,掀开门帘朝里边说:“掌柜,有位公子有事与你相谈。”

  不一会儿,一位蓄着长须的儒雅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方盈盈将文稿交给掌柜品读,掌柜在看到香、艳戏码的时候,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方盈盈一直观察他的反应,见他不好意思却仍旧往下读,成就感油然而生。

  掌柜看完发表了一番不太高的评价,在方盈盈的周旋下,最后给出一个不太公道的价钱。

  方盈盈翻倍抬高,掌柜让她去别家,方盈盈自信满满地说她的话本下部更精彩,上部的结尾也已吊足胃口,若是掌柜不想发财,那她就走了。

  掌柜不松口,因为她开的价钱是行内最高的,即使故事确实不错,但仍是不合理。

  最后,方盈盈提出分成的建议,掌柜想想不用立即支付钱款,加上八二开还算合理,便同意了。

  方盈盈要求他写字据并画押,这才高高兴兴地告辞离开。

  刚走出门口,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方盈盈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鸦青色长袍的男子骑在黑马上,俊逸出尘的面容勾得方盈盈移不开眼。

  黑马在书铺前停下,男子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径直往书铺门口走。

  方盈盈站在正门口前方,十分影响通行。

  她在努力移开眼迈开腿,可是随着帅气逼人的古代美男子的靠近,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手眼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剑眉深目,鼻梁挺直,薄唇紧抿,面部轮廓清晰冷毅,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见门前的人没有让开的意思,美男子沉着脸冷然道:“让开。”

  这语气成功地让方盈盈迈开了腿,她往一旁迈开一步。

  美男子正要跨进大门,方盈盈脑子一热,喊住了他:“这位公子——”

  书铺位置僻静,此时四下无人。

  美男子回头,声音带着警告:“有事?”

  对待好看的男人,方盈盈一向很友善。她扬着笑,说:“没什么事——”

  她话还没说完,美男子已经转过头不理她了。

  在他消失在门口之前,方盈盈把话说完。“我只是想说你长得真好看!”

  说完她就跑了,不管她现在是男子打扮还是女子打扮,调戏男人这种事情,都是危险的。

第6章 方盈盈开始担心了。

  出府一趟,方盈盈写话本的劲头更足了,因为男主的形象有了脑补的对象。

  书铺前的惊鸿一瞥,方盈盈觉得就像是亲眼见到了喜欢的爱豆一样。那么好看的男人,在现代见不到,来古代出个门就能遇上一个,这频率不是一般的高。

  书中描写的沈骞也非常好看,谪仙一般的长相,是公认的美男子,只不过这美名被他的斑斑劣迹所掩盖。

  方盈盈时常脑补沈骞的长相,也询问过方德山,可是怎么想象,都得亲眼证实。

  若是有那位公子一般好看,方盈盈便觉得自己赚了。

  府中最近很是忙碌,忙着给她准备嫁妆,见到沈骞的日子,指日可待。

  这些事情都由周姨娘负责,方老爷将此重任交给她,她得意的同时又有诸多不满。

  方盈盈要嫁的是恶名昭著丧心病狂的沈骞,这桩婚事本就是一出悲剧,却仍要搭上丰厚的嫁妆。周姨娘原本打算准备些看得过去的便可,谁想老爷回来看见后,不客气地训斥一顿,让她重新置办。

  无论如何,这门婚事是沈大人主动提的,与官居高位的沈大人结为亲家,方德山从来不敢妄想。不管沈大人是故意安排一门地位悬殊的婚事给庶子,以此削弱他的势力,还是当真觉得他那名不经传的女儿与沈骞是天作之合,能够攀上沈家,这都是光耀门楣之事。

  沈家下的聘礼丰厚,他们方家给女儿陪嫁的妆奁也不能寒酸,这是他方德山的脸面。

  知道了其中利害关系,周姨娘再不敢掉以轻心,可怨怼也少不了。以后兰兰的嫁妆恐怕是及不上方盈盈的。

  忙前忙后,劳心劳力,心中怨愤日渐加深。一向沉得住气的周姨娘趁着老爷出门两天,差人去叫方盈盈来她院里说事儿。

  方盈盈前一晚写话本熬到深夜,起的迟了。得知周姨娘找她,还未梳洗打扮的不紧不慢地交代:“你跟周姨娘说一声,我半个时辰之后过去。”

  周姨娘的交代是让人立刻过来,这一个时辰也太久了。“周姨娘让小姐即刻过去。”

  方盈盈盯着面前这个没香桃一半精灵的丫鬟,端起了嫡女的架子,说:“我顶着这蓬头垢面的模样去见周姨娘,这岂不是对她不尊敬?若是她怪罪起来,我便说是你让我不尊敬的,如何?”

  这责任丫鬟承担不起,匆匆回禀去了。

  方盈盈慢悠悠地梳洗打扮,还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一个时辰到了,才带着李嬷嬷一起去见周姨娘。

  周姨娘找她做什么,有幸看过众多宫斗宅斗小说的方盈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也能理解,近日为了筹办她的嫁妆,周姨娘忙进忙出,好不辛苦。以后给她的亲女儿方兰兰置办,恐怕都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周姨娘不就是为了自己痛快一些而找她的不痛快么。

  特意带上李嬷嬷,是因为她年长,懂的规矩教条多,用得上。

  李嬷嬷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她看着方盈盈长大,知晓她是个有脾气的人,只不过以前被夫人教化了,如今被这糟糕的婚事刺激一番,便再也不掩饰。她有些担心,“小姐,您见了周姨娘,尽量别跟她争吵。老爷不在家,可别闹出事儿来,否则老爷回来了,要问罪的。”

  方盈盈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闻言转回身,倒着走,并笑着说:“李嬷嬷放心吧,我不是惹事儿的人。”

  李嬷嬷并没有被安抚到,反而更担心了。

  周姨娘的院子比方盈盈那间大了至少三倍,院里布局精巧别致,佳木葱茏,看的方盈盈想惹事儿。

  想想她又打消这念头,以后跟了沈骞,多大多辉煌的庭院都会有的。

  嫁人心切的方盈盈见到了苦心帮她准备嫁妆的周姨娘,心境良好,能够甜甜地喊她。

  周姨娘平时端着一副优雅得体的姿态,今日却想摆摆谱,因而面容微冷。可方盈盈却像是没看出来一般,竟比往常更亲热。

  “你终于来了。”周姨娘话语里带着些责怪。

  “姨娘太想我了么?”方盈盈不要脸地问。

  幸好方兰兰不在,不然定要跟方盈盈吵几句。

  周姨娘忍着,说:“你出嫁的日子渐进,该好好做做准备。你娘亲不在了,我这个当姨娘的也该担起教导的职责。”

  见方盈盈抿着唇不言语,周姨娘继续。“沈家高门大户,规矩比咱们方家多的多,你自小就不那么守规矩,如今要抓紧学一学才行。”

  “哦?不知姨娘想让我怎么学呢?”方盈盈没有一点抗拒的意思,不仅不抗拒,她还欢迎得很。以后六皇子当皇帝,她作为皇上最信任的人的妻子,不懂些规矩可怎么行?

  “自然是聘请教习嬷嬷。”

  “那姨娘要请就请个厉害的。”

  周姨娘是想让方盈盈不开心的,毕竟没人喜欢学那些枯燥又辛苦的规矩,可是她这副开心雀跃的模样,是装出来气她的么?

  “你放心,姨娘会的。”

  刚好在这时,方兰兰来了。

  周姨娘打算快点把事儿说完,打发方盈盈走。她朝身边的嬷嬷伸手,一本书籍放在她手掌。“这本《女诫》你带回去,每日抄写一遍,对你往后嫁入沈家大有益处。”

  方盈盈带着好奇接过,随手翻了翻。

  字真多,比她写一部话本多多了。

  “妹妹,要认真抄写,就当练字也好,你的字,还真是让父亲有些丢面子呢。”方兰兰幸灾乐祸又极具讽刺。

  方盈盈的字确实写的不怎么样,方兰兰倒是写的不错。

  “姐姐那么关心我,不如我俩一起抄吧。”

  方兰兰笑容立即消失。“我不需要练字。”

  “你需要嫁人呀。”

  “我不抄,你自己抄!”

  方盈盈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跟周姨娘说:“姐姐不抄,我也不抄。”

  深怕周姨娘同意方盈盈的提议,方兰兰撒娇道:“娘啊,这又没我什么事,让她自己抄。”

  周姨娘想了想,脸上露出笑容,对方盈盈说:“你要是不想抄,那便算了。听闻沈骞不是个喜欢规矩之人,你嫁他之后,本分低调些,估计不会有什么差错。”

  话里对沈骞的贬损,方盈盈代夫受着。“日后嫁给他,或许他处处顺着我,不要求我循规蹈矩,也不无可能。”

  方兰兰实在忍不住。“妹妹,你可真天真。”

  方盈盈:“怎么是天真呢?夫妻恩爱,天经地义。”

  “换做别人倒还有可能,至于沈骞嘛,妹妹,你该好好想想怎么好好活着。”

  周姨娘适时开口:“兰兰,你休要胡说。”

  她可没有责备的意思,方兰兰也没闭嘴的意思。“娘,我可没胡说,外边都在说那个沈骞今日做的荒唐事,在这婚事已定的局面下,明摆着是做给大家看,让所有人知道他不稀罕这门婚事。盈盈,你也别尽往好处想了,该收起天真,想好以后怎么活命。”

  方兰兰说着,竟带上了些许真情实意。想着妹妹很有可能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心中不免难过。

  自从在天香阁闹出人命之后,这些日子他又跟着六皇子四处惹祸。别的皇子都天天去皇上跟前当孝子,就六皇子照样疯玩,没心没肺,没头没脑。

  事儿传来传去,凡是有关沈骞的,都要扯到方盈盈这个未婚妻上。在众人口中,方盈盈就是个濒临死亡的可怜女人。

  “外面传的很厉害?”方盈盈询问。

  方兰兰点头,神色有些忧虑。

  周姨娘也承认了,她每日出门购置各种物品,东奔西走,听到的更多。

  “那沈骞虽是个没前程的,但你听话些,也不会有什么事儿,至少吃穿用度享受不尽。”周姨娘可没方兰兰心思简单,方盈盈的这门婚事对方家的发展有益,往后方家地位高了,她的日子会更好过,兰兰也能挑个好婆家。但是不让方盈盈难受点儿,她也不甘心。

  如今这样,恰到好处。

  方盈盈开始担心了。沈骞那人,现在任他人议论纷纷,不做任何反应,其实都是在隐忍,在蓄势而发。那些轻视践踏他的人,他全都清楚地记下,等到他一朝得势,便一一算账。

  他这人骨子里清高的很,只是自小便尝尽人间冷暖,心里的那点骄傲,都被践踏到泥里。

  沈家表面风光无限,但里头早就腐朽不堪,内斗不断,吃人不吐骨头。沈骞若不变得凶悍残暴,让家里头那些人心生忌惮,那么他和他那体弱多病的弟弟,不知能否活到今时今日。

  如果这门婚事成为他人践踏他自尊的由头,那么很有可能他会自己想办法毁掉婚事,也有可能迁怒于她。

  如此一来,岂不是又回到原来的剧情轨迹上?

  那她来这的意义是什么?

  她可不要特意穿来体验生死。

  不能待在家里坐以待毙了。

  “妹妹,你在想什么?”方兰兰刚才说话方盈盈不搭理,这才发现她走神。

  她想什么当然不能告诉面前这对母女。“想跟姐姐出去游玩,以后我嫁人了,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方盈盈说着,低下了头,看起来寂寞凄凉。

  方兰兰被她话语里的不舍刺激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跟周姨娘商量道:“后日不是表姐的生辰么?我跟妹妹一起去,可好?”

  方盈盈心中大喜,女孩子过生日会有很多人,凭着她现在是话题人物,届时定会大受关注,到时候,她就多多表达自己对沈骞的爱意,让她们传扬出去,改变风向。

第7章 方盈盈:“长得好看就不怕。”……

  天香楼。

  六皇子搂着怀中的美人,低头在美人脸上亲了一口,用调笑的口吻道:“我那风流倜傥的四皇兄昨日都跟那几个老东西说了什么?”

  美人娇笑地回道:“他们说三王爷跟赵将军一起喝酒的事儿。”

  六皇子闻言,挑着眉看向对面沉默喝酒的沈骞。

  沈骞听到这话,放下手中杯盏。

  “我们精心种下的树,就要结果了么?”六皇子端起酒杯,“来,你我先干一杯。”

  沈骞面色无波,“事情还未发生。”他一句话浇灭六皇子的兴奋,但还是将酒杯倒满酒,仰头一口喝完。

  六皇子推开怀中美人,“你这几日阴沉的很,沈大人塞给你一个未婚妻,你若不喜,以后娶进门不搭理她便是。日后我们的事儿成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爷都送到你府上。”

  沈骞不领情。“不必。”

  “怎么就不必了?你说不想因为女色而耽误做事,可以后事情成功了,就该好好享受这温柔乡。”六皇子说着,又搂着美人亲了一口。

  沈骞对眼前亲昵的举动熟视无睹。

  “不如,把你那未婚妻给杀了,如此一来,你便不需娶她了。”六皇子提议道。

  沈骞眉心微蹙,六皇子希冀追问:“如何?”

  “娶她能让我父亲放松警惕的话,为何不娶?”

  六皇子十分赞赏地点点头,“你如此委屈自己,我记下了,以后好好补偿你。”

  沈骞没有说话,心里想起尘风复述方盈盈的那些话语。

  “你父亲倒是很会挑人,不仅找了个没实权的五品文官做亲家,你的未婚妻还是个不如庶女受宠的嫡女,也不知长相如何。那方大人宠爱的庶女我倒是见过一面,长什么样记不清,但长相也就一般。嫡女不受宠,想是连一般都算不上。你可见过?”

  沈骞:“没见过。”

  六皇子面色变得凝重。“长得不美,不如不娶,毁掉一门婚事的办法多的很,你不想动手,爷帮你?”

  沈骞看着跃跃欲试的六皇子,说:“这女子要留着,或许……有用。”

  六皇子瞧着沈骞微眯的眼眸,倒也不问他有何用。“总得看看她是何模样,若是长得丑,估计也没什么用处。”

  ***

  性命有虞并被误以为不好看的方盈盈,此时正对镜贴花黄。

  她大学时曾暗恋高大帅气的学霸校草,为了吸引校草的注意,她苦心学习化妆打扮,还节食减肥,花了半年时间,变成一个身材苗条妆容精致的小美女。可是正打算跟校草奋起直追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他牵着一个微胖的素颜的女生在校园慢步,眼中尽是宠溺。

  方盈盈蓄谋已久的恋情,就这样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不过收获还是很大的,化妆真是古今中外都应必备的技能。

  “小姐,您的化妆技术越来越好了。”香桃看着自家小姐越来越明艳的样子,由衷地为她高兴。

  方盈盈凑近镜子,仔细地描绘眼线,把本来就漂亮的眼睛化得更大更迷人。“我以前是懒得打扮。”

  不管她有没有原主的记忆,毕竟已经是不一样的灵魂,偶尔她还是要调和一下前后差异。

  香桃不解。“小姐以前为何不化更漂亮些呢?”

  方盈盈用食指拨了拨卷翘的睫毛,转头对香桃嫣然一笑。“因为女为悦己者容。”

  香桃更不解了,以前小姐和李公子互相喜欢,虽然也特意打扮了,可也比不得现在。

  方盈盈说完之后也想起了李明宇,她清了清嗓子,说:“听说沈骞长得十分英俊,你见过吗?”

  香桃忙不迭摇头,想到沈骞,她不寒而栗,尤其是近日外头对他的传闻,俨然一个人间魔鬼。想到小姐就要嫁给他,自己也要跟着去,心中惊惶无比。

  不过,传闻中他确实长的好看。

  “真想见一见啊。”

  “小姐,您不怕吗?”

  当初知道要嫁给沈骞的时候,小姐那么抗拒,现在看起来很想嫁的样子。

  方盈盈:“长得好看就不怕。”

  ***

  方盈盈今日精心打扮,为的便是陪同方兰兰一起参加她表妹的生日聚会。方兰兰的表妹是她舅舅的女儿,名为周雪芙,比方兰兰小一岁。方兰兰的舅舅当初在方德山的资助下,考取功名,如今官居四品,比方德山品阶更高。

  管家的女儿,都喜欢找各种理由聚会,跟别家千金打好关系。

  方盈盈的记忆中见过周雪芙一次,印象不怎么好。

  姐妹俩出门是得到方德山的同意的,他难得地差人准备一辆马车。

  方盈盈甜甜地对方德山说:“谢谢爹,爹真好!”

  把正要开口的方兰兰的话给抢去了。

  姐妹俩坐上马车,方盈盈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

  “你有必要那么开心么?”方兰兰不屑地道。

  方盈盈知道方兰兰现在后悔带她去了,于是收起笑容,眼帘微垂,哀伤地道:“能跟姐姐一同去玩,当然开心的,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方兰兰抬起下巴 ,眼睛看向一边。“谁说没机会的?”

  方盈盈在心里偷笑,她这个姐姐,也不算太坏。

  “你以后想去哪儿就跟我说说。”方兰兰突然补充这一句,看着方盈盈的眼神充满同情与怜惜。

  这是把她当成将死之人来对待啊。

  方盈盈有些头疼,这些古代的人怎么就那么悲观呢?就不能想象一下她俘获冷酷无情的沈骞的心,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的剧情?

  下一部话本,就写个冷血王爷爱上我的故事好了,传播正能量。

  这次出门,方盈盈打算趁机去一趟书铺,问一下话本的进展。

  一路上,方盈盈大多时间都掀着帘子看街景,路过天香楼时,她更是伸长脖子看。

  方兰兰忍不住说:“别看了。”她以为方盈盈看了心里会难受。

  方盈盈不难受 ,她看见那个在书铺遇见的美男子了!

  没想到这么个冷酷的美男子也逛青楼。

  电光火石之间,方盈盈忽然有一个想法。

  男子身后走出一个紫衣男子,看衣着打扮,很是富贵。

  “姐姐,那两人是谁?”

  方兰兰闻声看出去,当看到六皇子时,面露惊色。“那是……”

  六皇子虽然穿得很贵气,但是多看一眼,就会被他旁边的男子吸引,因为那位黑衣男子容色俊逸,气质绝尘。而六皇子身边如此好看的人,除了沈骞,还能有谁?

  “穿紫色衣服的是六皇子?”方盈盈猜到了,小说里有些六皇子喜欢穿骚包的紫色衣服,沈骞喜欢黑色,现在,那两人很符合小说里的描述。

  所以,那个美男子就是沈骞。

  方盈盈心里有些激动,那天在书铺遇见时,他没穿黑色,加上没想到他会一个人出现在书铺那种地方,所以她没多想。

  原来,冥冥之中,已经将她未婚夫安排在她面前了。

  真是的,也不给个提示,让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更唯美一些。

  比如在门口撞个满怀什么的。

  想想不对,那天她是男装打扮。

  男装打扮的她,似乎调戏他了。

  “妹妹你怎么了?”方兰兰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立即关心安慰起来。“你别难过,或许没那么糟糕呢?”

  方盈盈的神色只是有点儿纠结,看小说太多的她,已经脑补了沈骞被女扮男装的她掰弯的绝美爱情故事。

  “嗯,姐姐说的对,没那么糟糕的。”沈骞不会喜欢男人的,会喜欢漂漂亮亮性感妖娆的她的。

  沈骞长那么帅,比校草帅,她要多看两眼。

  她掀着帘子,透过小小的窗子,视线凝在面容冷毅的沈骞身上。

  六皇子似乎在跟他说什么,沈骞简单地回应。

  忽然间,六皇子看了过来。

  沈骞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与此同时,方盈盈急忙放下车帘。

  马车不疾不徐地从天香楼前经过,车帘再没被掀起。

  天香楼大门前,六皇子看着马车,摸着下巴。“刚才那辆马车里的女子是谁?”

  看马车的规格装饰,并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这京城,竟还有他不知道的美人?

  六皇子是贪恋美色之人,这名声虽是他们故意宣扬出去的,事实上他也确实喜好女、色。不过,他花心,却也无情。

  沈骞回忆刚才那一瞥,回道:“不知。”

  不等六皇子再开口,他肃然提醒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六爷还是别再添事端为好。”

  那几个皇子的暗斗即将升级,如果六皇子再闹出什么大事,就等于帮了对手。

  六皇子还是知道这些的,只不过许久没遇见让人惊艳的美人,他不甘心。“我只不过好奇而已。”

  刚好侍从牵了马过来,沈骞接过缰绳。“那就不要好奇。”说完,他利落上马。“我先走一步。”

  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飞奔的骏马经过刚才那辆马车时,他并未多看一眼。

  方盈盈听到马蹄声,则掀开帘子看,刚好看到骑马的他。

  “妹妹。”方兰兰不太明白方盈盈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刚才看见她在笑,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

  骏马很快消失不见,方盈盈转身坐好,叹了一口气,说:“姐姐不要担心,我没事。”

  她现在信心不足了,本以为自己长得美,勾引沈骞不会太难。可是,他自己都那么好看,对好看的人想必已经免疫了。

  看来,还需要别的勾引技巧。

第8章 来啊,继续针对我攻击我呀。……

  坐了半时辰的马车,终于来到周雪芙的家。

  方盈盈和方兰兰在丫鬟的带领下,穿过一个月亮拱门,进入一个繁花茂盛、桂香扑鼻的院子。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绕过一座假山,便看见十几个妙龄女子在亭中说笑。

  方家姐妹的到来,打破了她们的热闹。

  方兰兰笑着招呼:“雪芙表妹。”

  周雪芙看到自己的表姐,也不见热情,唇上的笑很是疏离。“表姐,你来了呀。”

  方兰兰满面笑容走过去,将手中的礼物递给她,然后跟她说:“我妹妹知晓今日是你的生辰,央着我要跟来,我便带她一起来了。”

  方盈盈:“……”

  她保持笑容,也将礼物递过去。“祝妹妹生辰快乐,越长越美。”

  这一群古代千金小姐,大多长得漂亮,即使有个别五官平平,但胜在衣饰讲究,举止端庄 ,看起来还是很养眼的。

  不过,都没有方盈盈漂亮。

  作为唯一一个跟男主扯得上关系的女人,即使在书中只是炮灰,也能拥有一副美丽的皮相,这点,方盈盈觉得作者还算厚道。

  加上她今天精心打扮,在这莺莺燕燕中,还是十分亮眼。

  这些千金小姐们,大多对她露出了羡慕又带着嫉妒的表情。

  这正是她要的效果,吸引注意了,嫉妒了,才有可能嫉妒她,再到处去传她的事。

  如今在京城里她是大家同情的小可怜,跟她未婚夫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这怎么行?

  他们要站在同一高度上,至少,不能差太多。

  周雪芙没有诚意地道了声谢,让身边的丫鬟接礼物。

  她连自己的亲表姐都看不上,又怎会看上方盈盈这个以前没存在感,现在即将嫁给沈骞,过上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女人。

  方盈盈不在意她的轻慢,看着她身后的一群官家小姐,很自来熟地说:“大家今天都很美呢。”

  一个看起来很傲气的女子说:“我们每日都如此。”

  方盈盈笑道:“是么?”

  听起来,像是不信一般。

  傲气女子秀美一蹙,想了想,又懒得理她,对周雪芙说:“雪芙妹妹,你不是说带我们去摘桂花么,我们走吧。”

  这院子四周种有好几棵桂花树,此时正是桂花盛放的时候。

  周雪芙转身走过去,牵住傲气女子的手,亲热地说:“对,是我耽搁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她招呼着大家一起过去,顺便也喊了方兰兰一声,至于方盈盈,她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就像没看见一样。

  方兰兰扯住方盈盈的衣袖,低声道:“你不要乱说话。”

  方盈盈:“我没乱说啊。”

  方兰兰瞪她一眼。“你不要说话。”

  她知道自己这个表妹已经变了,小时候讨好她,现在她家发达了,认识的人也多了起来,便瞧不起她这个表姐了。方兰兰心中难免不痛快,可那是她的表妹,通过表妹也能跟其她小姐们接触,因此忍了。

  带方盈盈来,除了前天突然的同情,也有一个原因是近来妹妹愈发美艳,带着她,也能搓搓那些个高傲的自以为很漂亮的小姐们的锐气。

  不过,若是因为方盈盈而惹大家生气,那以后连累她不能参加这样的聚会就不妙了。

  十来个美丽的女子在桂花树下巧笑倩兮,抬起纤纤素指采摘桂花,这画面还挺养眼的 。

  方盈盈站在人群外围,摘了一枝桂花,放在鼻下轻嗅,香味入鼻,露出嫣然笑颜。

  她的眼妆化得好看,整个人的气质都与平时不一样,跟这些小姐们比,也强很多。

  方兰兰看着那些看起来认真摘花,其实在偷偷观察方盈盈的小姐们,心中有些得意。

  原本她也有些嫉妒方盈盈,但是一想着她的婚事是个悲剧,便收起那些黑暗的心思。

  在花园里玩了一阵,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下人们准备的吃食,摆在院中,供大家享用。

  大家坐在桌旁,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谈论着自己的见闻。

  这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今日最受关注的事儿。

  “最近方二小姐的名声大噪,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美人儿。”一个大家闺秀气质的小姐含笑说道。

  目光齐刷刷投向方盈盈。

  名声大噪这个词语用的并不恰当,但是方盈盈微笑着回应。“我没想到那么多人关注我的婚事。”

  本想从她脸上看到难过神情的众人,一时有些失望。

  “这也理所当然,毕竟与你定亲的是沈家的三公子。“

  “据说这沈家三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我有幸见过三公子一面,确实很是俊秀,身量也高。”

  “我也见过,只是,回家后我做了几次噩梦。”

  这话立即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方盈盈猜得到她要说什么,她不好奇,书里写过很多沈骞残暴的一面。她比较好奇的是,这些表面清高的小姑娘聚在一起能够八卦到什么程度。而且,在她面前讨论她的未来夫君,真的好吗?

  嫉妒果然是一种要不得的情绪。

  果不其然,那位小姐说看见沈骞一拳打掉别人的牙齿,还让人将那人拖出去,然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如此残忍暴、力,娇滴滴的小姐们都露出惊恐神色,然后看向方盈盈。

  关于沈骞的事,方兰兰知道的也不少,很多都是她娘告诉她的。现在说的这件事,还不算重。

  “妹妹,你别多想。”方兰兰轻声安抚道。

  方盈盈伸出纤纤玉手,捻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清甜馨香的糕点入口,味蕾得到满足,她露出愉悦的神色。“这个好吃。”

  众人:“……”

  方盈盈咀嚼两下,吞下肚,这才配合大家的话题,说:“他的身手很好的样子,以后我嫁给他,是不是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你不用担心被别人欺负,你只要担心被你夫君欺负就可以了。

  气氛凝滞了几秒。

  “兰兰,你的妹妹有些特别呢。”有人满含深意地说道。

  方兰兰正要开口,方盈盈冲那位小姐眨了眨美丽的眼睛,宛然一笑,说:“特别美是么?”

  这里没人不觉得自己美,也经常得到他人的赞扬,可是,从来没有人像方盈盈这样,自己说自己美的。

  纵使她真的挺美的,但是那有什么用?脑子不好使!

  方盈盈觉得古人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比如太没幽默感,也太不直率。

  “你们要是好好装扮装扮,也可以像我这么美的。”方盈盈火上浇油。

  来啊,继续针对我攻击我呀。

  “我们不需要,我们本身就很美。”这是除了方盈盈之外,长得最漂亮的小姐说的。

  有人附和:“对啊,谁不说王小姐冠绝京城,才识过人,内外兼修。”

  “虽然方二小姐长得确实不错,但是我我认为王小姐更为清纯动人。”说这话的人瞧了方盈盈饱满的胸一眼。

  方盈盈很自豪地挺胸。

  清纯固然好,但是又可以清纯又可以美艳,还有能够令人心神荡漾的身材,那就是完美。

  方盈盈就是这么完美的女人。

  可以配得上沈骞的女人。

  忽然之间,她又对自己有信心了。

  “哦。”这是方盈盈的回应。

  很没有诚意的一个音调。

  比美多没意思,方盈盈把话题转移到更有意思的地方去。“对了,我对我那未来夫君很是陌生呢,你们还知道他的什么事迹,都告诉我呀。”

  方兰兰制止:“妹妹,你含蓄一点儿。”说完之后,她看向大家,“我们是大家闺秀,还是不要谈论不该谈论的,以免被长辈知晓,少不得被训斥。”

  清纯的王小姐笑道:“怕什么,就是因为长辈不在,我们姐妹说些悄悄话,谈谈心,不需顾虑太多。”

  她的小姐妹们一一附和,主人公周雪芙也说了。“表姐,你这就不对了,这可是盈盈表妹要听的,你怎么可以阻止呢。”

  方盈盈点点头,说:“对,我想知道,大家都畅所欲言吧。”

  来诋毁的未来夫君啊,我会好好维护他的,然后,你们快出去说呀。

  “我听我兄长说,他平日里很阴沉,都不怎么说话,若是跟他说太多,惹他厌烦,他就会用很可怕的眼神警告别人,像是再多说,就让人永远开不了口。”

  方盈盈:“这么冷酷呀。”

  “嗯!很冷酷。”

  方盈盈:“我就喜欢这样的,我不喜欢话多的男人。”

  喜欢什么的,为什么那么直白地说出来。

  还有,这种动不动就想要人命的人,你怎么就喜欢了?你不该害怕得瑟瑟发抖么?

  “据说曾经有五六人要刺杀六皇子,沈骞一个人把他们全杀了,回京的时候,身上都是血。”

  方盈盈:“保护六皇子是他的职责,这么尽忠职守的人,值得托付。”

  众人:“……”

  “据说他家里有个丫鬟爬他的床,被他扔了出去。”

  “这你都知道?”

  “我听我嫂嫂说的。”

  大家都看向方盈盈。

  你看,你家夫君是个讨厌女人的人,你以后也可以会遭受这样的对待。

  方盈盈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么说,他家里没有通房丫头了?”

  “……听说确实没有。”

  方盈盈:“那就好,以后不用担心他三妻四妾,我也不用跟别人争宠了。”

  争宠?沈骞那样的人,谁都不会宠好吗?

  要不是他性格太阴鸷凶狠,凭着他的容貌,多的是女子想嫁,可是那样的人 ,听起来真的太可怕了啊。

  方二小姐,你怎么就感觉不到呢?

  算了,对这个方盈盈,还是直接一点。

  “方二小姐,你与他的婚事,似乎他并不喜欢。”

  谁会喜欢包办婚姻啊。“没事,以后他就喜欢了。”

  “他阴晴不定,你不怕他心情不好,拿你出气么?”

  方盈盈:“不怕,他心情不好,我就哄他开心。”

  “他可是会杀人的。”

  方盈盈:“他舍不得杀我的。”

  “你怎么知道他舍不得?”

  方盈盈:“我可爱又迷人。”

  气氛再一次凝滞了。

  方兰兰也觉得她这个妹妹有点问题了,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她可是十分清楚不久之前的方盈盈为了阻止这门亲事,绝食自尽都做过了。

  难不成,真的撞傻了?

  可是,她浑身散发出一股自信从容的气质,让人莫名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六皇子身边的一个随从,没有官职,在沈家也只是不受宠的庶子,以后也很难求得光明前程,你甘愿过平凡的日子么?”

  方盈盈笑得迷人,点头道:“我愿意啊,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若是嫁给他,就会一直支持他,陪伴他,只要有他,就是好日子。”

  同时,她在心中补充:你们都太没眼光了,我夫君未来官居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我,身为他的妇人,也会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虽然这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我会努力哒。

  话聊完了,吃也吃饱了,大家接着又玩了一会儿,方盈盈便和方兰兰先行告辞,回家去了。

  她们俩跟大家格格不入,玩的没意思,而且,还要留点时间让她们一起议论方盈盈今日的表现。

第9章 要亲自见一面才行。

  时间尚早,方盈盈怂恿方兰兰去街上逛逛。

  方兰兰哪有心思逛,她可以想象今日之后,她的妹妹方盈盈就会成为京城大家闺秀圈里的被嘲笑的对象。

  “你还有心思逛街?你今日到底怎么一回事,怎么尽说那样的话。”方兰兰不悦地道。

  方盈盈不以为意。“难道我要哭哭啼啼地感叹自己的命运凄苦?”

  方兰兰噎了一下,心说正常人都会这样。之前在家里,方盈盈也这样回击她的挑拨,后来跟她娘亲一说,娘亲说那是她的回击。

  这也是方兰兰之后不拿这些在方盈盈面前说的原因,只当她自己心里苦。

  可是今天面对一桩桩关于沈骞的令人不寒而栗只想离的远远的事迹,她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说喜欢。方兰兰现在搞不清方盈盈是假装的还是认真的了。

  方盈盈怂恿不成功,便换种方式。“唉……我知道我嫁给他之后,很有可能像他的丫鬟那样被他扔掉,也有可能像那些惹怒他的人一样,永远消失。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呢?婚事已定,若是悔婚,凭着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我们方家上上下下,恐怕都会成为他报复的对象。”

  她说得愈来愈凄凉,为了方家的安危牺牲自己而无怨无悔的大义感动了方兰兰。

  “你别多想。”

  方盈盈继续低落。“嗯,我不多想。出嫁之前的日子,或许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我要珍惜这些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你想做什么?你想逛街是吗?我陪你去。”

  终于等到这句话,方盈盈立即扬起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姐姐对我好,我想去阅林书铺。”

  她的笑容太过灿烂耀眼,跟前一刻的哀伤低落相去甚远,让方兰兰不禁怀疑她刚才是在假装。

  方盈盈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出戏太快了,于是又摆起惆怅的神色,解释道:“我想买点书籍字帖回家,闲时打发时间,免得总忍不住想些有的没的。”

  这个解释很合理,方兰兰信了。

  马车驶到书铺前停下,方盈盈掀开车帘跳下车,方兰兰在后边要制止她粗鲁的动作,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之前跟书铺老板说好了,今天是第一天试卖,她想亲眼看看自己写的东西被制作成书籍,最主要的是,想看看销量如何。

  进入书铺,里边有好几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他们在书柜前挑选书籍,看到有女子前来,便看了过去,这一看,都被女子的美艳给夺去了魂儿。

  方盈盈没空理会来自古代男人欣赏的目光,来到柜台前询问:“最新的话本在哪里?”

  她的声音不小,跟进来的方兰兰被吓到了。“你怎么看那种东西?”

  方盈盈一时激动,忘了话本不是正经人看的,于是假装无辜。“啊?我从来没看过,所以好奇想知道里面写的什么。”

  旋即,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问柜台后的小二。“能不能告诉我呀。”她抛了个媚眼。

  年轻的小二魂不守舍地指向最里面一排书柜。“在最里面。“

  方盈盈顺着他所指方向看过去。怎么隐秘?怎么卖得出去?

  方盈盈一脸不爽地走过去,果然看见书名为《无边春色》,署名为“君流风”的话本。书架上放了五本,方盈盈抬手拿下一本随手翻了翻,很满意。

  方兰兰犹豫了一阵,跟着过来。

  方盈盈把书放回去,抽出一本书名正经内容也正经的话本,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这是她看过的,内容多为描写美景。

  方兰兰来了之后,叫她不要买话本。

  方盈盈将手中的书籍递到她面前,说:“你看这里写的塞外风光,是不是很美丽?”

  方兰兰瞧了一眼,内容确实是正经的。

  “姐姐,我对塞外风光很好奇,再看两眼,我不买,你去给我挑一本字帖吧。”

  成功支开方兰兰之后,方盈盈连忙将自己写的话本全部抽出来,然后走到前边,选了个最好最醒目的位置,将五本书放上去。

  不远处站着三位年轻公子,他们都眼睁睁地看着方盈盈做这一切。

  方盈盈十分坦然地对他们说:“这个很好看,几位公子感兴趣就买回去呀。”

  推销员方盈盈上线。

  她眨巴着眼睛,卷翘的眼睫扑闪扑闪,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让人禁不住想多看几眼。

  柜台后的小二已经走了出来,想要制止她。

  方盈盈不等他开口,便说:“这么好看的书,一会儿就卖完了,你不要着急。”

  小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位公子走过来,壕气地说:“我买一本。”

  小二:“……”

  方盈盈开心。

  方兰兰听到动静,从另一排书架走过来。方盈盈迎着她走过去,主动地催她回家。

  至于字帖,她本就不打算买,写话本写的手都快断了,还练什么字。

  ***

  不用工作有人伺候的大小姐的生活,方盈盈已经完全适应了,并且十分享受。

  舒服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快到关于她的传言已经被另一波来自千金小姐圈子里的有力说辞所取代。那天她如何喜欢沈骞,并以他为荣的事情被添油加醋传播开来,一个无知无畏的傻女形象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沈骞耳朵里。

  他再次让尘风潜去方家,监视方盈盈的动向。

  可惜方盈盈每天都待在家里,白天睡到日上三竿 ,下午开始写一会儿话本。因为最近方兰兰是不是就来找的原因,她们已经不把话本挂在嘴边了,一写话本,就说去练字。

  尘风虽然潜在暗处,但并不会进入未来夫人的闺房,因此回禀沈骞的时候,只说:“方小姐每日睡到巳时之后方才起身,用过早饭之后便在院里晒太阳、赏花、拔草、数蚂蚁……”

  他有点儿说不下去,他不太明白未来夫人为什么做些无聊的不像女子该做的事情。

  “说些有用的。”沈骞沉声道。

  尘风颇感为难,说要事无巨细全数禀告的是他,现在又嫌这些小事无用。他怎么分辨什么有用什么没用。

  “用过午饭之后,方小姐会小憩一个时辰,对了,方小姐胃口一向很好。”

  沈骞警告地看向尘风:“这不重要。”

  尘风谦恭地说了声“是。”心里却觉得这挺重要的,胃口好身体好,往后不用太过担心子嗣问题。

  “午睡起身,方小姐便会练字,到吃晚饭的时候才会停下。”

  “练字?”还练那么久?

  见沈骞疑惑,尘风又道:“是,方小姐每天都努力练字,许是因为方大小姐时常嘲笑她自丑。”

  每次方兰兰找方盈盈玩,方盈盈都以练字为借口拒绝,当然,偶尔也会答应去逛花园,但更多时候都是留在屋里练字。而每当被拒绝,方兰兰都会说她练那么多也写不好,不如不练。

  许是时常被轻视,激起了方盈盈的好胜心。

  尘风,是这样想的。

  沈骞沉吟良久,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

  这天,六皇子约了几位公子哥儿去望月楼喝酒,沈骞陪同。

  订了二楼的雅间,六位擅长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在一起,少不得开些不入流的玩笑。

  不过 ,他们都不敢拿沈骞说笑。

  “听说近日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儿。”六皇子这些天被关在皇宫里,脱离了太久,心中痒痒。“快说来给我听听。”

  虽然沈骞会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但是真正有趣的,都是不那么重要的。

  若是往常,大家定会满足六皇子的好奇,但是现在京城里最有趣的,当属沈骞那位让众多大家闺秀郁闷不已的未婚妻子。

  大家面面相觑,犹豫着不说,目光不时投向沈骞。

  六皇子一看便猜出大概,问:“怎么了?是关于沈骞的事?”

  沈骞身上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稍微想一想,六皇子便想到了方家的那位小姐。顿时,他更好奇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沈骞,笑着道:“你怎么了?”

  沈骞抬眸冷冰冰地看了那几位公子哥儿一眼,然后说:“我没怎么。”

  六皇子还是笑。“是我问的不清楚。你的那位未过门的妻子怎么了?”

  沈骞蹙眉,面色不虞,唇线紧抿着不说话。

  六皇子自然知道从他嘴里撬不出什么。“你们来说吧,别怕,沈骞不会报复你们的,我向你们保证。”

  六爷,您的保证可不是可靠的。

  不过,总有人相信六皇子,开始侃侃而谈。“沈公子能得到方家二小姐的喜爱,是件好事,有何不可说的呢?”

  六皇子睁大双眼,惊奇极了。他看向沈骞。“你跟那个方盈盈暗度陈仓了?”

  对面有人忍不住发笑,在接受到沈骞警告的目光时,才生生憋下去。

  沈骞镇定地回道:“没有,也不会。”

  六皇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转性了。”

  其他公子还没说完呢,继续道:“那位沈小姐只不过去参加了一个聚会而已,十来个千金小姐聚在一起,大概是说起了她的婚事。”

  谈论他们的婚事的人太多了,提起也正常,只是没想到众人都同情的方盈盈,竟然是那么的……

  “然后呢?”六皇子追问。

  “方二小姐说她很是倾慕沈公子,觉得沈公子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

  “尤其是在得知沈公子不好女色之后,更是倾心相付。”

  那些个千金小姐自然不会将自己诋毁沈骞的话语传出去,只说方盈盈自己表达对未来夫君的喜爱。

  六皇子越听越笑得开心,“哈哈哈!此女甚有眼光。”

  沈骞并没有阻止这些人说这些,他在场,他们还会收敛一些,他若不在,用的词语便不是这样的。

  事实上他虽然也知晓这些传言,但并不全信,这几位平日喜好八卦的游手好闲灰公子,知道的更为可信一些。

  结合先前尘风潜在方家时听到的那些,沈骞认为方盈盈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语,至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无法猜测。

  要见一面,才会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她真的如他所想那样,那么,早日解决才能以绝后患。

  几位公子又说了一些方盈盈令人惊叹的言论,直到他们说的有些忘形了,沈骞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放,他们才适可而止。

  “你们可有谁见过那方家二小姐。”六皇子觉得这样的女人,恐怕长得不怎么好看。

  美丽的女子,一向清高,不会轻易表露心迹,因为她们享受他人的赞美和倾慕。

  一位公子说:“两年前我远远瞧见过,当时我跟李明宇一起购买文房四宝,李公子瞧见她,便奔过去与她打招呼。”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观察沈骞的表情。

  李明宇对方盈盈的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而且那时看到他俩有说有笑的,其中定有什么。

  “我问你她的长相。”六皇子不悦道。

  沈骞本就一堆的烦心事儿,这桩婚事乱七八糟,就不要再给他添堵了。

  那位公子喏喏称是,如实说道:“当时虽然隔的远,但是看得出来方二小姐长相秀气,小家碧玉。”

  这个评价,等于是长相普通,美人算不上。

  这跟大家所想一致,若是真的很美,在座几个多多少少会听说。

  京城里西郊包子铺家的女儿生的美这件事他们都知道,管家小姐总有长得特别漂亮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当然了,长得很丑的,他们也会知道,这两样,都没有方盈盈的份。

  这也算是好事儿。

  沈骞默默听着,对方盈盈的长相并不好奇,只是对她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很好奇。他让人调查过了,方盈盈原本是个低调不喜言语的人,平日喜欢绣花,手艺十分精湛。

  可尘风盯了那么多天,从未见过她绣花,反而是从前不喜欢的写字,现在竟然花费半日时间去做,并且坚持多日。

  以及,根据近日所了解的,方盈盈很爱说话,并且言语大胆。

  哪里是当初的不喜言语?

  或许,今晚就该探探究竟。

  这件事说完了,六皇子仍不满足。“就这些,没别的了?”

  一位公子道:“我倒是觉得有一事值得一说。”

  六皇子:“说。”

  “近日坊间盛传一部新鲜话本,我看过了,故事虽简单,但是写的还挺勾人。”这人说着,眼中露出一股子色眯眯的模样,甚至舔了舔嘴唇。

  他这一说,另外几位公子来了兴致,问:“可是那本《无边春色》?”

  “没错。”

  “名号可是叫‘君流风’?”

  “对对,正是。”

  “没想到你们都看过,我昨日才有幸求得一本。”

  “我也是前日才买到,连夜看完,本想趁着今日推荐给众位。”

  六皇子对话本并不感兴趣,不过听他们这一说,加上今日闷的慌,便伸出手。“拿来给我瞧瞧。”

  几位公子都是好不容易买到的,也深知其他人的脾性,因而都没带来,就怕被迫拱手相让。

  知道他们都没带,本来只打算翻一番的六皇子,决定非看不可。“小安子,去买一本回来。”

  几位公子劝道:“已经售罄了,要过两日才有。”

  有两个是花高价从别人手中买过来的。

  六皇子转头跟沈骞说:“你寻个时间,买一本送来给我。”

第10章 沈骞讨厌的东西,一定很有趣……

  《无边春色》故事精彩值得一读的口碑不胫而走,众多喜好看话本的人们争相传阅,抢着购买。

  君流风这个凭空出现的文人骚客也成为那些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他们十分好奇这是何许人也,竟写出那么勾魂摄魄的故事。

  方盈盈最近时不时爬树偷溜出去,每每听到关于自己的传闻时,都乐不可支。

  其实她写的故事哪有多好,相较于现代世界的网络小说,她写的都是老掉牙的狗血故事,只不过里边的肉够多够香,不至于太露骨,但情感浓烈,描写到位,比较让人有代入感。

  之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热度飙高,是因为方盈盈弄了一番营销策略。那日她把那五本话本放在显眼处,第二天便换做男装去看效果。跟她预料的一样,她走之后没多久就卖光了。掌柜知晓后,陆续把库存的放上去,当天就卖了十来本。

  十来本相较于现代来说很少,但是在古代,这个数量很可观。

  掌柜开心不已,当下便让方盈盈把下部送来。方盈盈却不着急,让掌柜多放点风声出去,说这部书马上就卖完了,欲购从速,又让他送一些给城中说书的。掌柜开始不太认同,在方盈盈一再劝说下,最终决定忍痛试一试。

  这一试之下,果然名声大噪,销售一空。

  方盈盈将下部送到书铺后,便着手写新的话本。最近她和沈骞的婚事成为京城的热点,她要抓住热点,让自己的话本更有卖点。

  ***

  夜色正浓,沈骞换上夜行衣,蒙着面,悄然前往方家。

  潜入方盈盈的小院很容易,她居住的院落偏僻,四周寂静无人。

  院中唯有主屋亮着,沈骞悄无声息地跃入院中,女子悦耳的笑声从屋里传出。

  沈骞藏在暗处,蹙着眉听里边的对话。

  “小姐,您笑什么呀?”

  “对不起啊香桃,吓到你了。”方盈盈话语里仍带着浓浓笑意,她写到了不被看好的王爷王妃在人前秀恩爱,惊呆众人的剧情,莫名想笑。

  “小姐可别对香桃道歉,香桃只是好奇。”

  香桃不识字,方盈盈写的她看不懂。方盈盈为了维护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不会告诉她真相。“我想到明天可以吃红烧猪蹄,就开心地想笑。”

  这个理由,也很合理。香桃不疑有他。“小姐,您是不是饿了?今晚您只吃了一碗饭两只鸡腿,还有两碗羊肉汤,这汤汤水水的不经饿。”

  最近方盈盈食量大增,一是因为天气渐凉,二是因为在这儿没什么事干,又不能出去玩,只好用吃来打发时间。

  原本只是找个借口,听香桃这么一说,方盈盈突然觉得饥肠辘辘。她摸了摸肚子,说:“今晚吃的确实太少,不如吃点夜宵填填肚子。”

  香桃守了方盈盈许久,又不能打搅她做正事,正是闲得发慌,有事儿做,她立即来了精神。“小姐想吃什么?我就去给你做来。”

  “就吃红烧猪蹄吧。”

  香桃愣了愣,旋即劝说:“小姐,大晚上的,真的要吃如此肥腻的东西么?”

  以前的小姐还很在意自己的身段,晚上一向吃的清淡。

  最近小姐似乎变得丰腴了些。

  方盈盈却毫不在意,她觉得原来的方盈盈把身子养得柔柔弱弱的,走多一会儿就没力气。而且,她觉得自己稍微多吃点儿,胸还能再大点。

  猪蹄什么的,哪里肥腻了?这是丰胸佳品好么?

  “人活一世,为的不过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吃喜欢的食物,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方盈盈为了吃猪蹄,人生哲理张口就来。

  香桃忽然觉得自家小姐已经不能跟李公子在一起了,要是不能吃想吃的东西,那多可怜啊。于是非常积极地去厨房忙乎了。

  躲在暗处的沈骞,把她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陷入沉思,做喜欢的事,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在做的事,是喜欢的么?

  他没有深想,他哪里有资格去在意喜欢与否,他所做的事,是必须做的。

  沈骞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没有意义,正要离开,便听见屋里的人儿小跑着出来了,嘴里还哼着歌儿。

  方盈盈坐了许久,为了避免屁股变大,她要出来活动活动。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方盈盈望着天上圆月,自言自语。

  李嬷嬷在屋里缝缝补补,听到声响走出来,看到方盈盈心情好,她笑着道:“今晚是十五,月亮不圆怎么行。”

  最近脑子被各种小说占据的方盈盈不禁想起了狼人传说,于是故意吓李嬷嬷和厨房里忙碌的香桃。“月圆之夜,是不是会有人化身为狼,出来吃人?”

  李嬷嬷紧张地道:“小姐,这种话不要乱说。”

  厨房里的香桃也跑出门口,“小姐,您快吐一口唾沫!”

  方盈盈被她们惊恐的神色逗笑。“没事没事,若是真的有谁化身为狼,就让他抓我好了,不抓你们,不要怕。”

  李嬷嬷和香桃还是很慌,方盈盈拍拍胸脯大气地说:“有我保护你们,怕什么!我可是未来的沈夫人,厉害着呢!”

  角落里的沈骞微眯着眼眸,看着院中月光下那个尤为亮眼的身影。

  这个女人,与寻常女子不同。

  院中,李嬷嬷询问香桃在厨房做什么,得知方盈盈要吃红烧猪蹄之后,也担心起发胖的问题来。“小姐,您以前总说晚上吃多了会长肉,近日为何不忌嘴了?”

  方盈盈双手叉腰,抬头挺胸。“以前喜欢清清瘦瘦的模样,现在忽然不喜欢了,觉得女人就要丰腴些才好看。”

  关于这点,中年的李嬷嬷是很赞同的,况且她家小姐确实越来越美了。“小姐说的是,丰腴些好看。”

  有人认同,方盈盈得意起来,打开话匣子。“况且我就要嫁作他人妇,据说男人都喜欢丰腴的女人,抱着软软的多舒服……”

  方盈盈的话还没说完,香桃就听不下去了,在厨房门口说:“小姐,这些话不要在外面说呀。”

  方盈盈毫不在意。“怕什么,咱们这连狼人要抓人都找不到地儿。”

  刚刚忘掉恐惧的香桃嗔道:“小姐,您又吓人!”

  方盈盈开心地笑。

  角落里的一个身影,悄悄地走了。

  ***

  天香楼。

  六皇子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一条腿搭在旁边椅子上,看着外边来来往往的行人。

  当看到沈骞骑马而来,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两日他又被迫待在宫中,沈骞又要办事没入宫,他闷得慌。闲得无聊的时候,便忍不住去猜那难买的话本到底写的什么。

  好在,今日终于从宫中脱身,一解心中好奇。

  不多会,一身黑衣的沈骞进来了。

  六皇子已经重新坐下,一副闲适姿态。“你可真难等。”

  沈骞并不理会他的埋怨,在对面坐下,自己斟茶,一口喝尽。

  “我的好茶是让你这样喝的?”六皇子确实闲得不行,竟然开始心疼这点茶了。

  沈骞刚从城外赶回来,一路疾驰,口干舌燥,闻言再次倒了一杯,一口喝掉。

  六皇子愈发气闷,却也忍了。他一只手伸向沈骞,“拿来。”

  沈骞不动,只问:“什么?”

  六皇子啧了声,“还能有什么?”

  沈骞一本正经地道:“太子近日收买的大臣名单还是三皇子安插在……”

  “话本!”六皇子现在可不想管那些烦人的事儿,他这里天已经快闲出病来了。

  沈骞闭了嘴,神色透着不满。

  六皇子只好说:“一个话本看一会不就完了?看完了就跟你谈正事。”

  “你该不会没买到吧?”六皇子愕然道:“还有你办不成的事?”

  他的话音刚落,一本书籍放在他面前。

  六皇子展颜欢笑,一边拿起话本翻看,一边问沈骞:“你可看完了?”

  沈骞道:“看了两页,乌七八糟,浪费时间。”

  六皇子:“你如此一说,我更想看了。”

  沈骞讨厌的东西,一定很有趣。

  六皇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脸上神色不时变幻,有时,会瞧瞧沈骞。

  不到一刻钟,六皇子看完了话本。“你果真只看了两页?”

  沈骞微蹙眉头,不说废话。

  六皇子了然,旋即摇头叹息。“可惜可惜,你若是看了,那该多好。”

  他想勾起沈骞的好奇心,可是毫无意外的,沈骞不为所动。

  不过不要紧,六皇子有办法让他知道这个精彩的故事。他娓娓道来:“这话本写的是驻守边关的大将军中了奸人埋伏,中了毒箭,性命攸关,刚好被采药的小医女遇见,将他救了回去,替他吸出……”

  沈骞面色不虞,六皇子顿住,不说这么细致了。“就是医女救了将军,将军感动了,并且小医女容色貌美身材丰腴让人心动。”

  当听到“身材丰腴”的时候,沈骞开口。“太子昨日……”

  “你先听我说完。”六皇子不说不痛快,继续道:“将军的伤好要走,离别前一晚,两人在茅草屋里干柴烈火,咳……”

  “翌日,将军带着小医女回军营,这两人当真是热火朝天打得火热,在路上,在马上,在白天,在夜里,在军营里……”

  饶是温柔乡里待久了的六皇子都叹为观止,这是他看过最香、艳的话本。

  “我忽然累了,我要找春香陪我歇一歇。”六皇子看话本的时候就心痒难耐,现在无心谈正事。“你若闲得无事,不如瞧瞧这话本。”

  不近女色的沈骞,看了之后,恐怕也会想女人了吧。

  然而,沈骞正眼都不看那躺在桌上的话本一眼,起身离开了。

  六皇子只好将话本收起,留着无聊时重温一遍。

第11章 姐弟打架。

  “香桃,你说,一只在山林里、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美丽小鸟突然有一天被关在笼子里,它会怎么样?关很久哦。”

  方盈盈趴在窗台上,看着碧蓝的天空,哀愁地问道。

  香桃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发现遥远天空上有一只乌漆嘛黑的鸟儿。她恍然,“小姐是说野鸟被抓住会怎么样吧,一般大的都杀了炖汤喝,小的一般玩几天就自己死掉了。”

  哪有机会关很久。

  方盈盈将视线从天空中收回,转头看向笑得无害的香桃,漂亮眼眸眯起。

  香桃只当她眼睛酸了。“野鸟汤很好喝,比鸡汤好喝多了,小姐您想不想喝?”

  方盈盈咬着牙。“我不想喝鸟汤,我想吃桃,很香的桃!”

  心思单纯的香桃积极地说:“我去给您买。”

  “哪里用买,我面前就有一个。”

  香桃终于从方盈盈的话语中,以及她那恶狠狠的表情中醒悟。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方盈盈也不等她问,直言道:“没错,我想吃你。”

  破坏气氛!影响主子的情感抒发,该打!

  “难道你就不觉得那只小鸟很可怜吗?”方盈盈严肃地问。

  香桃顿悟,小姐这是在伤春悲秋,自己却想到了口腹之欲,的确不对。“可怜的,本来想飞哪儿就飞哪儿,被关起来,就跟折了翼似的,再也飞不动了。”

  方盈盈要的就是这种话。“是吧,多可怜啊,可怜死了!”

  香桃虽然偶尔迟钝,但有时也挺机灵的。“小姐,您是太闷了么?”

  方盈盈给了她一个“你才知道”的表情。

  香桃:“再过三日就是中秋,小姐不如去逛逛夜市,放放花灯?”

  中秋!

  方盈盈一扫刚才的无精打采,双眼变得炯炯有神。“还有三天就到中秋了?”

  这儿没有手机没有时钟,就连日历都没有,方盈盈一直没怎么关注日期。没想到竟然要到中秋节了,这可是她继春节之后第二喜欢的节日。

  香桃点头:“是的小姐,去年您没去,今年就去玩玩吧。”去年因为夫人病重,方盈盈没有心思去玩。

  “当然要去!来来来,跟我说说都有什么好玩的?”方盈盈有些激动,问完之后发现自己要露馅,于是笑眯眯地解释。“我太就没去,忘了,怕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香桃不疑有他,细细数来。

  有了期盼,方盈盈又生龙活虎起来,话本一下子写完了结局,也顺利送到书铺去了。

  趁着天气好,她捎上两个馒头,去莲池边喂鱼。

  刚走近,就听见有“咚咚”的水声。

  绕过一丛草木,赫然看到池边有个小胖孩儿捧着石块砸入水中,气汹汹的模样,身后的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莲池本就不大,莲花不多,水也不深。如今莲叶被砸掉大半,红色锦鲤无处遁形。

  而这小破孩瞄准了锦鲤砸。

  “你干什么!”方盈盈大声呵斥,同时大步走过去。

  这些锦鲤被她喂过很多次,眼见肥了不少,让她有成就感不说,已经培养出感情了。敢砸她的锦鲤,她不答应。

  “关你什么事儿!”小破孩的声音不比方盈盈的小。

  这小破孩正是周姨娘生的儿子,方德山的独子,方盈盈的异母弟弟,方子瀚。之前方盈盈跟他打过两次照面,没什么交流。

  此时周姨娘和方兰兰都不在旁边,方子瀚看起来正在发脾气,也不知谁惹了这个小霸王。

  “当然关我的事,这是我的鱼,你砸死它们我跟你没完。”方盈盈知道方子瀚是个被宠坏的熊孩子,但是她才不惯着他。

  方子瀚大声反驳:“这鱼才不是你的!”

  方盈盈也很大声:“我喂过的鱼就是我的!我就要罩着,谁动都不行!”

  跟这种小破孩不用讲道理,要比气势。

  “就不是你的!我就要动!你能拿我怎么样!”方子瀚越说越气,蹲下、身子捡起石头就砸。

  他脚边堆着一堆石头,显然是为了砸鱼准备的。

  他不打算站起来慢慢瞄准了,动作很快地砸。

  方盈盈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制止他的行为。

  “你放开我!”方子瀚起身大力挣扎,他大约一米四高,但是体重有七十多斤,长得胖胖壮壮,力气可不小。

  方盈盈有点儿抓不住,于是把手中馒头扔掉,两只手一起抓方子瀚。

  香桃和方子瀚的丫鬟都着急地劝架,可又不敢动手去拉。

  方子瀚的胳膊肉肉的,方盈盈用力攥着,就是不松手。方子瀚的手挣脱不开,便抬脚踢,可是都被方盈盈躲开了,没踢着。

  小破孩本来就气,此时更是气疯了,拼命地挣脱钳制。

  终于,他一只手成功挣开,然后握着手中的石块砸在方盈盈左手手背上,企图让她吃痛松手。

  方盈盈痛呼一声,立即松了手。

  石块还压在她手背上,尖利的边角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划拉,顷刻间涌出一条血痕。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看到她手背上刺目的鲜血,丫鬟们都吓得惊呼,方子瀚也愣在那儿,手中带血的石块都忘了扔掉。

  手背的肉本来就少,血管密布,方盈盈的伤口不小,没一会血就顺着指尖往下滴。

  方盈盈皱着没,捏着自己的手腕,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没来得及去管面前的小破孩。

  香桃扯出手帕给方盈盈包扎止血,可手帕立马就被染红了。

  香桃急得手抖,方盈盈忍着痛,叫她别着急。

  主仆俩在忙着,忽然面前的方子瀚大声哭了起来。

  方盈盈错愕地抬头,看见方子瀚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哭,眼泪啪嗒啪嗒地顺着白白胖胖的脸颊流下,完全没有刚才凶悍的气势。

  “你给我闭嘴。”方盈盈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森冷的语气带着警告。

  方子瀚还是哭。

  方盈盈:“我流了那么多血都不哭你哭个屁啊!”

  许是她的言语有点粗俗,方子瀚顿了一下,睁着朦胧泪眼看她。

  方盈盈瞪着他:“你一个男人伤害了女人,我都没哭,你有什么脸哭?还哭得那么凄惨。”

  方子瀚找回了点气势,反驳道:“我还只是男孩。”

  “男孩就可以欺负女人了?”

  “我知道你要告状让父亲知道,你去告好了,我不怕你,呜呜呜!”

  方盈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怕你还哭?怕就直说,我还敬你是个好汉。”

  方子瀚还是哭,哭得方盈盈烦躁。“你再哭我就把你踹到池里去,然后跟父亲告状,让他打得你屁股开花。”

  他哭的更厉害了。

  方盈盈抬头看看天,让自己冷静。“我数到三,你不哭就有的商量。一……二……”

  哭声停止,就是还在抽泣。

  方盈盈耳朵总算清净了,呼吸也顺畅许多。

  方子瀚脸上仍挂着泪,丫鬟拿着手帕要给他擦,被他粗鲁地推开。

  方盈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伸出去。

  方子瀚惊恐地后退,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怕被她打。

  她的手在空中顿住,旋即一把夺过丫鬟的帕子,上前一步,二话不说,粗鲁地在方子瀚脸上抹。

  丫鬟忍不住小声地劝道:“二小姐您轻点儿。”

  “他会怕这点痛吗?”方盈盈语气很凶,再一看方子瀚那双哭红的眼睛和肉肉的脸,不客气地吐槽:“真丑。”

  小家伙闻言,嘴巴一扁。方盈盈真是怕了,烦躁又无奈。“行了行了,谁哭成这样不丑?所以你看我流那么多血那么痛都不哭,我跟你说我最讨厌看男人哭了,我会忍不住揍他,揍得他哭不出来。”

  “我是男孩——”

  “你再哭一辈子都不是男人!”

  “……”

  “小姐——”香桃出声提醒她注意言行。

  方盈盈闭嘴,但是一脸傲娇。

  不过,气氛倒是平静了下来。

  方子瀚看着方盈盈手背上渗血的手帕,低下了脑袋,现在在担心后怕。

  方盈盈轻挑眉头,右手手臂揽在他的肩膀上。“行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拿我的鱼出气我就不告状。”

  方子瀚扭头看了看肩膀上的手,僵硬着身子,一脸别扭,可又不敢乱动。

  “真的么?”他问。

  方盈盈抬着下巴。“我不骗小孩。”

  方子瀚脑袋又低下去,小声嘀咕:“这句话就是骗人的。”

  “看来你是被骗大的。”方盈盈叹气,“那你要不要跟我说原因?你可以试试看我到底会不会骗你。”

  方子瀚想了想,便说了。

  原来他昨天因为考试考砸了被父亲骂,今天心爱的玩具被周姨娘砸了,说他玩物丧志才会考不好,反正就是被爸爸妈妈轮着批评,加上失去心爱的玩具,情绪崩了。

  这种经历方盈盈有过。

  “你要是考好了,玩具会被砸么?”她把方子瀚拉到亭子里坐下。

  方子瀚摇头。

  方盈盈耸耸肩:“所以啊,你自己不厉害,才会被欺负。”

  方子瀚:“……娘亲并不是欺负我。”

  “差不多啦!”

  方子瀚抿唇不语。

  方盈盈:“你有本事下次考好来,让他们刮目相看。”

  “没信心?”

  “还是你太笨考不好?”

  “我才不笨!”方子瀚被刺激了。

  方盈盈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拍拍他的肩膀,说:“姐看好你哦。”

  池中的水早已平静,锦鲤也从暗处游了出来。

  方盈盈让香桃把馒头拿来,然后将一个塞到方子瀚手里,让他喂鱼。

  方子瀚表面不情不愿,但还是掰了馒头扔水里。

  方盈盈:“跟它们说对不起。”

  方子瀚起初不愿,但在方盈盈的威慑下,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方盈盈很满意,“轮到我了。”

  他愣住。

  方盈盈提醒:“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等了一会儿,方子瀚低着头,声如蚊蝇。“对不起。”

  “那我就原谅你了。”

  方子瀚意外:“这样就原谅了么?”

  方盈盈:“那你还想怎样?请我吃大闸蟹?”

  她这两天很想吃大闸蟹,苦于钱少舍不得。

  回到院子后没多久,方子瀚独自跑来敲门,将一个小袋子塞给开门的香桃就跑了。

  方盈盈打开袋子一看,是……钱。

第12章 他并不稀罕与她相遇。……

  中秋节终于到了,在古代,这是仅此于春节的重要节日。为了庆祝,人们准备了各种活动,以及丰富的美食。

  方盈盈整个白天都在做准备,亲手做了花灯,一连做了几个,有寻常的荷花造型,还有简单有意义的大元宝造型,还有超时代的叮当猫造型。

  她还在花灯上写了许多愿望,等着晚上放到河中,祈祷被天神眷顾。

  傍晚时分,精心打扮的方盈盈来到正厅,全家人一起吃晚饭。

  她穿着一身红色石榴裙,身姿婀娜,明艳动人。一身清新绿衣打扮的方兰兰见了,忍不住心生嫉妒。

  姐妹俩自小关系便不好,方兰兰最近有时跟方盈盈相处,不知不觉便被她的话语所迷惑,弄得她时不时生出同情的心理,可有时她又觉得自己是被耍了。总之,她对方盈盈的情感十分摇摆。

  方盈盈心情好,对方兰兰不善的眼神视而不见,热情地夸奖:“姐姐,你今天挺漂亮呢。”

  方兰兰在方盈盈心目中就是一个不太聪明的宅斗渣渣,她庆幸自己没遇上那种心机重的宅斗战斗机。所以心情好的时候,她乐意逗都这位姐姐。

  被夸了的方兰兰心里有点高兴但不表现出来,她打量了方盈盈一眼,不情愿地道:“你也不错。”

  方盈盈大方地说:“多谢姐姐夸奖。”

  方兰兰忽然有些后悔,她刚才要是只谢她不夸她就好了。

  姐妹俩一前一后进入正厅,偌大的餐桌上,美味菜肴已经摆好,几位平日里见不到的姨娘也都来了,就差方德山了。

  小胖墩方子瀚坐在周姨娘旁边,见到刚进来的两人,礼貌地喊姐姐,然后他的视线移到方盈盈的手背上。

  为了掩住伤口,方盈盈让香桃裁一块绣了几朵桃花的绢子,做成手指袖,既遮住伤口,又很美观,桃花什么的,也是她的小心机。

  今晚出去,遇上几个美男子饱饱眼福也是一种享受。

  方子瀚松了一口气,方盈盈将他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在心里偷笑,应道:“弟弟真乖。”

  小破孩平时霸道不听话,但是在重要场合还是很老实的,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在座的各位,全都奇怪地看向方盈盈。

  方盈盈眨了眨眼,以前的方盈盈低调沉默,自己弄崩了人设。

  没办法,只好努力挽回。她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柔声说:“我以为是在唤我。”

  方兰兰对她笑了笑,说:“子瀚是在叫我,是不是呀,弟弟?”

  方子瀚脑袋甩向一边,傲娇地哼了一声,不回话。

  不给亲姐面子,就等于给方盈盈面子了,不过大家都没往这方面想,因为方子瀚的臭脾气她们都懂。

  方德山很快就从书房来了,坐在主位上,说了几句话,便可以动筷吃饭了。

  食不言寝不语,一大桌子人安静地吃饭。周姨娘时常给胳膊短的方子瀚夹菜,都是鸡腿猪蹄羊排之类的荤菜。

  难怪长这么胖。

  不过方盈盈也是这样的,她不爱吃素,喜欢吃肉。

  “别光吃肉,吃些素菜。”方德山忽然开口,语气严肃。

  一时之间,方盈盈有种方德山说的是自己的感觉,默默地收回伸向烧鹅的筷子。

  方子瀚沉默地将碗中的肉夹到周姨娘的碗里,然后主动夹了一筷子青菜,低头乖乖地吃。

  方德山露出了满意的眼神,然后瞧了方盈盈一眼,却没说什么。

  方盈盈已经觉得自己刚才的心虚太不应该,于是再次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肉汁肥厚的烧鹅肉。

  方德山轻咳一声,方盈盈权当没听见。

  她吃肉又不长胖,为什么不能吃?

  吃完晚饭之后,天也黑了,方德山叮嘱晚上逛街市要注意安全,早些回家。

  方盈盈兴冲冲地回到院子,准备她的东西,带着香桃出门去了。

  ***

  沈家。

  正厅里吃饭的人很多,可气氛安静得让人难受,即使有人说话了,那也只会让气氛更诡异。

  沈骞没吃几口饭,便扶着身体不适的沈逸离开,回到他们所住的北院。

  “哥哥,我身体并无大碍,您不必担心。”沈逸说话的声音很轻,他年方十三,面色苍白,身体瘦弱,长相跟沈骞相似,性格却大不相同。

  沈骞面容冷峻,但眼神难得的温柔了些。“等会我们吃些清淡的。”

  沈逸笑笑,眸光清亮。“嗯!”

  可是话音刚落,他就连续咳了几声,神色痛苦。

  沈骞连忙带他回去,命人端来药膳,亲自喂他喝下。

  又苦又臭的汤药,沈逸能够眼睛不眨一下就喝光。“喝了药我就舒服多了。”

  刚喝下还没到肚里,怎么可能马上就有效果?沈骞嘴唇紧抿着,却没反驳弟弟的话语。

  手下端来一碗用参鸡汤熬的粥,沈骞亲自喂沈逸吃下。刚吃完一碗,手下进来,有事要禀报。

  沈逸靠在床头,脸色已经好了些。“哥哥您有事就去忙吧,逸儿也该睡觉了。”

  沈骞点点头,扶他躺下,然后出去。

  六皇子让他去天香楼,这个日子,并没有特殊的事情发生,沈骞本不想去,回头看了看熄了灯的沈逸的房间,最后还是去了。

  六皇子在天香楼门外,见到沈骞,立即拉他往人群中走。

  今晚的街头人满为患,热闹非凡,男女老幼都愉快地出来玩耍,六皇子也是好不容易离开皇宫,参加民间的赏月活动。

  之所以让沈骞来天香楼,无非是怕他知晓没有正事会不来。

  六皇子一路走一路说:“据说今年比往年更热闹,你我错过了岂不是可惜?我知晓你对这些没有兴趣,但是万一能遇上个美人,诶,你别走啊。我遇我的美人,你遇上你那未成谋面的未婚妻不也挺美的。”

  沈骞脑海里闪现方盈盈的模样,想起那天晚上她的言行举止,今晚这么热闹,她多半是会来的。

  不过,他并不稀罕与她相遇。

  “虽然你不知她的长相,但是尘风不是见过么?让尘风找就成。”六皇子自顾自地说:“若是长得入不了眼,趁着今日人多眼杂,将她掳走,再……”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对于他的馊主意,沈骞一言不发。

  他是懒得搭理。

  路上行人摩肩接踵,沈骞极不喜与他人接触,脸上神色很不好看。眼看着前方河岸边聚集的人更多,他停下脚步,让后边跟着的侍卫保护六皇子。

  这是要走的意思。

  六皇子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侍卫,一个个只会听令不会闲聊,虽然沈骞也不会闲聊,但至少不怕他,不将他当主子。

  “你别急着走,我特意为你安排了一份礼物。”

  沈骞面色无波,问:“什么?”

  六皇子抬手指向停在岸口的挂满花灯的画舫。“我在画舫订了个位子,并且特意准备了一个花灯,你就替你弟弟放一盏花灯吧,为他祈福,早日养好身体。”

  沈骞望向灯火通明的画舫,以及远处水面上摇曳的花灯,他眼睫微垂,旋即点头,抬步走过去。

  ***

  方盈盈和香桃手中拿着花灯,一出门就直奔河边而去,把花灯放了,才能空着手轻松玩耍。

  好不容易挤到岸边,顺利将花灯放入水中,方盈盈没有立即离开,看着它们渐渐飘远。

  水面上都是漂亮的花灯,各种形态各种颜色,随着水波飘荡,闪耀的灯光将黑夜照亮。

  更吸人眼球的是河中央的画舫,那儿挂满了花灯,衣着光鲜的男女站在船上赏月,有人弹奏古琴,还有美人在跳舞。

  看得方盈盈很是艳羡。

  “那画舫上都是些什么人啊?”她好奇地问香桃。

  香桃说:“当然是达官贵人了,今晚站在时候,有钱也不一定能订到画舫的位置。”

  方盈盈一脸向往。“我也想上去玩儿。”

  香桃不想打击自家小姐,可不得不说出实话。“小姐,您还是改天存好了钱,再挑个寻常日子,或许就能去了。”

  方盈盈哼了一声,大言不惭地说:“再过不久,我不花钱就能去,我要等元宵节到了再去。”

  等她嫁给沈骞,一定要抱住他的粗大腿,跟着他吃香喝辣,逛青楼登画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儿怎么有个奇怪的花灯?”身旁有人指着水面,好奇地问同伴。

  “那么多花灯,我怎知你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那个蓝色的……胖猫?”

  ……

  “噗嗤!”方盈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叮当猫被说成了“胖猫”,不得不说,还挺形象的。

  自己做的花灯引起关注,方盈盈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可还没开心多久,便听到旁边的人惊呼。“那只胖猫花灯被人捞起来了!”

  方盈盈定睛一看,果然有个小船划到了她的花灯旁边,捞起了她的叮当猫花灯。

  小船拿到花灯后,划向画舫,将叮当猫递给船上的一个紫衣男子。

  方盈盈仔细一看,那个人,不就是六皇子齐盛么!

  她下意识搜寻齐盛身边的人物,很快,她便看到了穿着月白衣裳的沈骞。

  刚才她也想过沈骞会不会在上面,只是看了一圈,没看到穿黑色衣服的人,便以为他不在。没想到,他也会穿这种看起来风流倜傥的衣服。

  书中对他的描述,多半都是穿着黑衣,一脸阴郁。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齐盛研究了一会她的花灯,正在把花灯递给沈骞。

  方盈盈此时心里很激动,激动到捂着心口的位置,怕自己克制不住情绪主动认领花灯。

  这个花灯上面,写着她对沈逸的祝福。

  书中最让她心疼的人,除了沈骞之外,就是他的弟弟沈逸。

  虽然沈骞是个奸臣,为了目的,做了很多残忍的事,可是,他也是有柔软善良的一面,这一面,全都给了沈逸。

  沈逸一出生就身体不好,若不是沈骞做六皇子的伴读,得到了昂贵稀有的药材给沈逸治病,不然他多半活不到现在。

  沈骞那么拼命,多半是为了这个弟弟。

  沈逸在书中是一个美好的少年,即使在腐朽黑暗的环境里,也一直保持着善良的心。

  有他在,沈骞就还会一点点幸福。

  方盈盈,是真心希望沈逸能活得更久一点。

  画舫上,沈骞看到了花灯上面的字,他面露震惊,然后视线扫向岸边人群。

第13章 她要走的是宠文女主的路线!……

  在叮当猫花灯上写沈逸的名字的时候,方盈盈不是没想过会被沈骞看到,毕竟,她在穿到了小说里,狗血的巧合再常见不过。

  只是当真发生了,她还是克制不住紧张激动了。她的命运,并不只有顺利嫁给沈骞,与他相携一生这一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还没嫁给他就因为种种原因而婚事告吹,剧情回归正常的轨迹。

  沈骞对待与自己没有感情的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小姐,怎么办?被发现了。”香桃握住方盈盈的手臂,力道不小。

  “别慌。”方盈盈说出这话之后,首先自己就不那么慌了。

  她要自信,要使出浑身解数扭转炮灰的命运,她要走的是宠文女主的路线!

  她长这么美,身材这么好,还有来自现代的特殊身份,怎么可能搞不定一个古代美男子。

  自己给自己打了鸡血之后,方盈盈挺直腰板,目光投向画舫上的那个人。

  ***

  画舫上。

  六皇子十分惊奇。“这个花灯是谁放的?这形状倒是奇特,也不知是谁做的。”

  发现沈骞望向河岸,六皇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可惜岸边人群熙攘,人海中寻人无异于大海里捞针。

  “别看了,那儿美人倒是不少,可你怎么看得出是谁放的。”

  沈骞已经瞧见了那抹红色的身影,两人隔空对视,他心中有了肯定的答案,而她直白的目光,也已给了他答案。

  “我已经知道是谁。”

  六皇子也不多问,立即下命令让画舫靠岸。

  方盈盈站在原处不动,眼睁睁看着画舫靠近。

  就要跟未来夫君面对面接触了,她的紧张感染上了些许兴奋感,只是她心中有点遗憾,她做的金元宝花灯没被沈骞看到,那上面可是写着讨好他的话。

  若是看到了,或许会对她有那么一丁点好感。

  如今她还不知道自己在沈骞心目中是什么印象,好的?还是坏的?

  周围的人们已然发现画舫忽然朝这边靠近是因为这位穿着红色石榴裙的美艳女子,而找她的人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六皇子和沈骞,因而,她的身边很快便空了。

  香桃被这阵仗给弄地更紧张了,“小姐,我们要不要跑啊?”

  方盈盈一脸坦然,小声安抚:“不要怕,那是未来姑爷。”

  香桃:正是因为他是未来姑爷才害怕啊!

  那些可怕的传闻她听的可不少。

  画舫越来越近了,穿着月白长衫的沈骞面容冷峻,站在高处垂眸看方盈盈,辨不清喜怒。

  反而是他旁边的六皇子满面春风,目光在方盈盈和沈骞之间逡巡,时而小声跟沈骞说着什么。

  画舫离岸边只有三五米的时候,六皇子明知故问:“敢问姑娘芳名。”

  他刚才已经从尘风口中得知她就是方盈盈,本以为她相貌普通,却不想竟然如此美艳。再一看沈骞的神色,才知晓他早已清楚未婚妻是个美人儿。

  难怪好几次提议破坏这门婚事,一向干脆利落的沈骞舍不得下手。

  方盈盈行了个礼,回道:“小女子方盈盈,见过六殿下。”

  六皇子做惊讶状。“你竟然知道我?”

  方盈盈知道他这是假装惊讶,这儿有几人不认得他?她从容道:“小女子有幸见过六殿下。”

  “那你可知他是谁?”六皇子摊开手掌指向沈骞。

  沈骞一直沉默地看着方盈盈,眼中尽是探究。方盈盈迎上他的目光,并不怯懦,甚至微微一笑,说:“知道。”

  说完之后,她的脸颊忽然发热,白皙皮肤顿时变得绯红。而她的淡定从容,添加了一抹娇羞。

  是让人心动的模样。

  在听到她自报名字的时候,周围人们顿感惊诧,旋即交头接耳起来。

  被热议的两人一同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大家都掩不住兴奋和八卦。

  “沈公子,您手中的花灯,是我做的。”

  沈骞一声不吭,对自己的未婚妻也不绅士点儿,那么多人看着呢,方盈盈只好主动给自己找台阶下。

  顺便给大家提供八卦主题。

  不等沈骞开口,六皇子说:“这花灯造型奇特,我一时好奇,便差人捞起来瞧瞧,没想到,竟出自方小姐之手。”他看看沈骞,一脸揶揄。“当真是缘分不浅。”

  沈骞的目光从方盈盈身上移到花灯上,看着那一行如十岁孩童的字体,他淡淡地说:“那便放回去吧。”

  他把花灯放到水面,船底晃动的水波将它荡开。

  “难得偶遇,方小姐不如上船跟沈骞一同赏月?”六皇子不嫌事大。

  这儿民风还算开放,规矩没那么多,尤其在今晚这个特别的节日里,有情人相聚是一件被理解的事情。

  沈骞蹙眉,不甚认同地瞧了六皇子一眼,六皇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晓你有许多话要跟方小姐说。”

  方盈盈带着诚惶诚恐的香桃上了画舫,不一会儿,画舫便重新划到河中央。

  天上的月亮圆又亮,倒映在水波荡漾的河面上,跟方盈盈此时的心境一样虚幻。

  好在她不是货真价实的古代深闺女子,她是在二十一世纪参加过多次联谊活动并时不时去泡吧的开朗奔放现代女性。

  六皇子订的包间在二层,一行人上去,关了门。

  包间不大,只放得下一张方桌和四张椅子。

  方盈盈独自坐在一边,靠着窗子。

  沈骞被六皇子安排坐在她的对面,桌子不大,两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

  第一次那么近地看他,愈发觉得他生得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让人沉迷的禁欲之感。他的身材也比方盈盈想象的更好,远看时觉得他清瘦,近看会发现长衫下的肌肉是紧实有力的。

  她暗暗观察,也知对面两位同样在观察自己。

  “哈哈哈!”六皇子的笑声打破了这一场沉默的窥视。“方小姐可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未来夫君?”

  虽说他和沈骞时常在城里行走,但一般的闺中小姐是不会遇到的。

  未来夫君这个称谓太过暧昧,六皇子是故意的。

  一般女子会因此而害羞,刚才已经害羞过的方盈盈却已经坦然了。她大方地回道:“第一次近距离见到。”

  近距离什么的,也很暧昧。

  六皇子想到了传闻中她与那些个千金小姐聚会时的惊人话语,本以为是个没什么头脑的不会说话的女人,没想到,真人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你何时见过我?”这次问话的是沈骞。

  方盈盈抬眸看着他,如实说:“前些日子我与姐姐去参加周小姐的生日聚会,路过天香楼时在马车上看到了。”

  沈骞凝视她的眼睛,他眼眸深邃,黑色的瞳仁像是一个会将人吸进去的漩涡。方盈盈嘴角微微上扬,并没有被他危险的目光逼退。

  她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其实心里在疯狂吐槽:诶诶诶,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要一副要把我吃掉的表情好么?看我就看我,能不能带着点儿欣赏的目光?你不觉得我长得很美,你即将拥有我这么貌美妖娆的老婆是一件很有福气的事情么?还有还有,我还没嫁你就为你弟弟祈福,你就算不感动,多多少少也对我客气一点啊!

  六皇子在听到她平静地说起“天香楼”的时候就乐了,这女人,是个心直口快的,能说出欣赏沈骞的话似乎也不奇怪了,想必也不是说谎。

  六皇子对她们生日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好奇,毕竟传言并不一定是真相的全部。更何况无缘无故怎么就说到沈骞了,那必定是发生了其它的事情。见惯了深宫中女人们的争斗,六皇子不用想都猜到真相。

  “那日聚会……”

  六皇子想要一探到底,刚出声就被沈骞打断。“六爷能否让我跟方小姐独处片刻?我有话与方小姐说。”

  六皇子看了看他俩,不甘不愿地起身出去,并把门关上。

  狭小的空间里,就剩方盈盈和沈骞两人,外面人生喧闹,却丝毫破坏不了这方寸之间的寂静。

  桌上热茶冒着飘渺的白汽,沈骞不开口,方盈盈也不说话,兀自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小小地抿了一口。

  尝到茶水的味道,方盈盈皱起了眉头。

  这茶,是苦的,虽说茶多多少少都带点儿苦味,但是这茶的苦味太浓了。

  她最不喜欢苦的东西了。

  “这是什么茶?”她问沈骞。

  沈骞端起茶杯,面不改色地喝完一杯茶。“灵芝茶。”

  灵芝茶中的上品,其中添加的千年灵芝较一般灵芝更苦些。

  “哦,那我多喝些。”刚才还嫌弃的方盈盈,现在竟然要多喝。

  沈骞眼眸微眯,问:“你不是嫌这茶苦么?”

  方盈盈将那杯茶喝完,虽然还是苦得皱眉,但她还是笑着说:“知道是灵芝茶,喝了有益处,就不嫌了,而且喝完之后,又觉得有一丝甘甜。”

  沈骞:“益处不多。”

  方盈盈:“多不多,要时间来证明。”

  沈骞:“万一没那么多时间呢?”

  未来夫君,你在暗示什么呢?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为你弟弟祈福?”方盈盈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眨眨眼,说:“因为我知道他是你最亲的人,我与你就要成亲了,以后他也是我的亲人,我希望他活得健康,你过得快乐。”

  真诚地说完这些,方盈盈在心里补充:我就是这么简单你不要用你深沉复杂的心思来揣度我。

  你快张开双臂好好迎接你未来的甜美小娇妻就好了!

第14章 【加了个番外】沈骞你给我等……

  沈骞一瞬不瞬地看着方盈盈,企图看出她说谎的破绽。

  方盈盈保持微笑,与他对视,不时眨眨眼,卷翘的眼睫扑闪扑闪。

  她内心没有丝毫慌张,甚至有点小兴奋。

  这么肆无忌惮地近距离看帅帅的未来夫君,机会太难得。她也不怕被他看,毕竟她的脸美艳不可方物,皮肤光滑得看不到毛孔,他多看几眼,或许就被迷住了。

  她的目光赤裸而灼热,沈骞面色微沉,这样不知羞怯的女子他见所未见。

  方盈盈从他微不可查的情绪捕捉到不耐,心知自己撩人于无形的计谋以失败告终,遂在他开口之前先发制人。“沈公子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她语气轻柔,微微低头,羞涩得不敢再看他的模样。

  沈骞眯了一下眼睛。

  前一刻大胆直白,转瞬便娇羞怯懦。

  这个女人,到底哪副才是她的真面孔?

  “我……好看吗?”方盈盈不等他回话,追问一句,问话的时候,她抬起头,脸颊绯红,仍是有点儿害羞的样子。

  方盈盈暗自惊叹自己的体质,她只不过想装一装,脸蛋很争气地发热变红。

  沈骞平日看人精准,如今却看不懂方盈盈,他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一分。

  他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方盈盈心里蓦地一惊,放在腿上的手攥了攥,面上保持平静。“我知晓你阅人无数,我这等容貌稀疏平常,甚至不如你好看。但是,如今我与你定下婚约,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希望你能接纳我。”

  她一脸诚恳,对组建新家庭的渴望溢于言表。然而她心里在咆哮:我又哪里惹你?不就问你我好不好看吗?用得着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吗?

  生气!

  可是又不敢表现出来。

  沈骞你给我等着,等你爱上我,看我不虐你一百八十遍!

  “你当真愿意嫁给我?”沈骞问出关键。

  方盈盈忙不迭点头,眸中闪着激动的光。“当然愿意!我知晓外面对你的传闻,但是我不信别人说的,我信我自己看到的。”

  我看书的时候可是很认真的,你的一生,我都了解。

  “哦,你看到了什么?”

  方盈盈:看到你帅啊,这么帅的男人就算是大坏蛋大奸臣也值得拥有。

  “自从见到你,我就有一种感觉。”她顿了一下,等着沈骞追问。

  沈骞沉声道:“说。”

  语气有点凶,方盈盈不介意,说道:“觉得你不是别人说的那种人。”

  “那你认为,我是哪种人?”

  “是……跟我相配的人。”方盈盈说完便起身,抬袖遮住半张脸,羞得待不下去的模样。“外面月色正好,我去赏月了。”

  她有些慌乱地过去开门,门外偷听的六皇子还没来得及直起身。

  方盈盈朝他福礼,然后带着香桃匆匆下楼。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身处何处,画舫尚在河中央,哪能说走就走,她只不过找个理由逃离沈骞营造的危险境地。

  这儿人多势众,天上明月昭昭,水面灯光璀璨,岸边还有许多民众看热闹。

  沈骞就算想谋杀未婚妻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

  没错,刚才方盈盈感觉到他的杀气,她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就算刚才稍微勾引了一下,那样的程度也在安全的范围。

  “小姐,您怎么了?”香桃看出方盈盈的忧愁。自从上了这条船,香桃就没一刻安心过,现在看到小姐不像来时轻松,自己就更不安了。

  方盈盈摇摇头,抬头看着月亮,说:“饿了,想吃月饼了。”

  她得吃点东西压压惊。

  画舫上摆着几张小桌,桌上摆放着精致诱人的月饼和别的糕点。

  她的目光凝注在月饼上,她今天在家吃了一些,但不好吃,不太满足。

  只不过这些东西似乎都是别人的,方盈盈身为未来的奸臣之妻,面子要顾着,因此只能自己馋着。

  正是赏月的好时光,画舫暂时不会靠岸。船上的人都不动声色地观察方盈盈,却没有一人来跟她搭讪,连个邀请她吃糕点的人都没有。

  “啪嗒啪嗒——”木梯响起了走路声,接着是六皇子带着笑意的声音。“方小姐,你要赏月怎能不邀请沈骞一起呢?他这人内敛被动,你可要主动点儿才行,如若不然……”

  “六爷。”沈骞唤了一声,六皇子便打住了,并且很识趣地回二楼雅间喝茶,叮嘱沈骞好好招待方盈盈。

  很多人都在看着,沈骞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走到了方盈盈身边。

  方盈盈绷着身子,心里琢磨着自己是沉默保命,还是趁机继续勾搭。

  沈骞就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这样的气氛她不喜欢,旁边有人在吃糕点,方盈盈终于开口。“沈公子今日吃月饼了么?”

  沈骞转头,面无表情地回道:“未吃。”

  方盈盈:“中秋怎能不吃月饼呢,刚好我也没吃,我们一起吃吧。”

  吃是最能缓解尴尬的方式。

  沈骞却不领情,“不吃。”

  方盈盈不客气,“那你请我吃。”

  请未来小娇妻吃个月饼,不过分吧?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提前秀一秀也好呀。

  尘风一直跟在沈骞不远的地方,听到方盈盈的话语,也没等沈骞下令,很自觉地端起旁边桌上的一盘月饼,递到沈骞面前。

  沈骞的目光扫过月饼,然后移到多事的尘风脸上。

  一看他的表情,尘风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正要放回去,手中的盘子被夺了过去。

  沈骞将月饼盘伸到方盈盈身前,方盈盈扬起灿烂笑脸,抬起纤纤玉手拿起一块,甜甜地道了声谢。

  沈骞把盘子递回给尘风,下一刻,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出现在眼前,手上是半块月饼。

  “你也吃一点儿吧。”方盈盈顶着他不善的目光,往他嘴边送了送。

  周围的人都屏着呼吸等着看沈骞的反应,毕竟这是阴晴不定的主儿,指不定等会一脚把这不懂看脸色的女人踢到水里去。

  他和方盈盈的婚事普通百姓不知其中阴谋,这船上的可都是深知官场黑暗之人,清楚沈德昌给嫡子配了将军之女,给庶子配了芝麻官之女是何用意。重视嫡子无可厚非,可刻意削弱庶子的势力就太过了。

  沈骞自然不喜这门婚事,不喜这位未婚妻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踢下河不太可能,但落面子是肯定的。

  “既然你不想跟我一起吃,那你回家记得跟你弟弟一起吃。”方盈盈给自己找台阶下,其实她猜到他不会接受自己的投喂,她不怕他不给面子。

  攻略沈骞这个臭石头,道阻且长。

  “他不喜欢甜腻食物。”

  说起沈逸,沈骞的语气果然好了不少。

  方盈盈:“在这样的日子里,食物是否美味不是最重要的,美好的寓意才重要。中秋是团圆的节日,跟家人吃月饼,这是一件令人感到幸福的事。”

  沈逸是一个柔软的、内心充满爱的少年,因为体弱多病,从小就很少出门。家里唯一对他好的亲人只有沈骞,孤独地在家里的日子,他最开心的便是跟哥哥一起吃饭说话。

  他们身在大家庭里,热闹却与他们无关,节日对他们而言,也不是开心的日子。

  “他会喜欢的。”方盈盈声音轻柔,不让旁人听到,也让她更显温柔善良。

  沈骞在意仅有的这一份亲情,那她就从这方面入手。

  沈骞没回应她,站了一会儿便折身离开,不多会,画舫靠岸,方盈盈和香桃回到岸上。

第15章 【补全】“请沈公子赠药。”……

  六皇子虽然上楼了,但是一直悄悄关注沈骞和方盈盈。

  相识十多年,他还没见过沈骞跟女人多说几句话,饶是他们成日在天香楼混,身边围绕着最会勾人的妖精,沈骞从来都无动于衷。那定力,比宫里的宦官更强。

  不是没人勾引沈骞,而是没人成功,对色、诱他的女人,沈骞从不怜香惜玉,把人扔出去是轻的,很多次杀气升腾,吓得没人敢尝试第二次。

  刚才他对方盈盈也没有好脸色,两人在包间里时,虽然六皇子没有亲眼看见,但听到对话,猜到沈骞的表情。

  方盈盈竟然没怯场,退场时也算优雅。

  画舫靠岸的时候,六皇子眼见沈骞没有搭理方盈盈的意思,他按捺不住下来了。

  “你的未婚妻要下船了,你怎可不搀扶搀扶。”六皇子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到。

  沈骞从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他的人品口碑本就没一句好的,更不在意此时的境况。

  他无动于衷 ,行至船尾的方盈盈并不觉得尴尬,回身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又带着点狡黠,说:“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我自己可以。”

  说着,她提起裙角,踏上刚刚架起的艞板。

  身后,六皇子回头对随从示意一下,随后,船身忽然左右摇晃。

  站在艞板上的方盈盈重心不稳,惊呼一声,双手慌乱地要去抓画舫的栏杆,然而悲剧接肘而来,她手背打到了栏杆,顿时疼得眼泛泪花。

  好在最终抓住了栏杆,稳住了身子。

  “小姐您怎么样?”走在前面已经上岸的香桃跑过来扶着方盈盈。

  船上岸上,一大群人都看着这惊险刺激的一幕。

  方盈盈心跳紊乱,但很快便稳住心神,扯出个微笑,安抚香桃。“我没事。”

  香桃的视线被她手背的一抹鲜红吸引,顿时,她更激动了,捧起方盈盈的手,话语里带着哭腔。“您的手流血了!”

  原本被指袖遮住的伤口,此时已然崩开,血渗透了薄薄的衣料。

  真疼啊!

  方盈盈皱了皱眉,拿出手帕,缠住那刺目的红色。

  身后传来六皇子的声音。

  “你身上不是有金疮药么?”

  方盈盈下意识回头,撞到了沈骞的目光。

  依然冷冰冰的目光,小说黄金定律中的女主受伤男主心疼但不表现出来的剧情并没有发生。

  这让方盈盈很是挫败。

  不过,挫败感刺激了她奋斗的决心。

  她干脆走回沈骞面前,伸出受伤的左手,微抬着头看他,说:“请沈公子赠药。”

  周围的人都被方盈盈的不客气惊呆了,都好奇地等着看沈骞的反应。

  站在一旁的六皇子好整以暇,一向不嫌事大的他此时不做声了,他也很想知道沈骞会怎么样?

  未婚妻主动讨药了,若是不给,岂不是太过小器?他们虽然声名狼藉,但也有自己的底线,小器之人,他们一向鄙夷。

  沈骞看着方盈盈,她的嘴巴微微嘟着,显然对他不满,但她眸中水汽弥漫,也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委屈。

  方盈盈坚定地仰头与他对视,他身材颀长,与她身高悬殊,因为站得太近,仰头的弧度颇大,脖子有点酸。

  长得高的男人,不适合仰望,适合拥抱。

  她的视线情不自禁下移,停在他的胸膛上。

  这个地方,总有一天她要靠上去。

  她不知道,这个垂眸的动作,落在沈骞的眼里,是落寞。

  他抬手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方盈盈。

  方盈盈心头顿时一暖,笑着接过。

  于此同时,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还说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

  方盈盈:“……”

  这么讽刺你的未婚妻真的好么?就算娇滴滴,正常男人都会怜惜,就你,奇葩一个。

  方盈盈到了嘴边的那句“谢谢”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她沉默地将瓷瓶递给香桃,当着沈骞的面,拆下手帕和指袖,露出可怖的伤口。

  她要让他知道,不是她轻轻撞一下就流血,是因为本来就有伤!

  沈骞不会关心人,但六皇子会。“方小姐这是怎么了?”

  方盈盈轻描淡写地回道:“收拾熊孩子不小心弄伤的,没事,过几天就会好。”

  她的皮肤白皙细嫩,伤口非常显眼,漂亮的手有了伤口,沈骞不心疼,周围的人看了都觉可惜。

  六皇子不明所以,“熊?哪来的熊?”

  “熊孩子”这种词汇,古代没有。方盈盈也懒得解释。

  在香桃的协助下,方盈盈用沈骞给的金疮药止了血,包扎好了之后,下船了。

  ***

  中秋夜之后,方盈盈五天没出院门。

  她在奋笔疾书,创作新的话本。

  这次她写的是冰山公子追妻火葬场的故事,前期女主被虐,后期男主被女主虐心虐身轮着来,即使最后成亲了,也被妻子撵出去,睡书房,让他求、欢不成,欲、火焚身却只能忍着憋着,夜夜难寐,苦不堪言。

  写完这个话本之后,她浑身舒坦,原谅了沈骞那日的冷酷无情不给面子。

  让她更舒爽的是,她收到了第一篇话本的稿费,虽然不多,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因为书铺老板现在对她是求贤若渴,她的这个饭碗,暂时端稳了。

  第二篇也开始销售,“君流风”这个名号已经打响,销量可观。

  恰好这日方兰兰邀请方盈盈出去逛街,理由是一起去买珠钗首饰,方盈盈心情好,同意了。

  她的嫁妆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周姨娘心里仍是不痛快,这点方盈盈知晓,因而每次方兰兰来玩,她都找借口将之劝走,偶尔打发不掉,态度也疏离冷淡,让方兰兰很是不爽。

  方兰兰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周姨娘是个工于心计的人,时常给女儿灌输不良思想。

  她每次来找方盈盈,其实都没安好心。

  这次方盈盈忙完了手头的事,有闲情看方兰兰表演。

  刚出门,方兰兰就迫不及待泄露真实目的。“妹妹,听说中秋那日你遇到六皇子和沈公子了,还跟他们上了画舫。”

  那晚那么多人看着,本就是话题人物的方盈盈和沈骞,再次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方盈盈心态平和,“嗯。”

  “听说你因他受伤了?”

  方兰兰语出惊人,方盈盈放慢脚步,问道:“你哪儿听来的?”

  “街上很多人说。”

  方盈盈一时无言,这个歪曲了的传言,符合大家对沈骞的了解。

  反正,她的内心受到了一点点伤害,对以后的婚姻生活产生了悲观的情绪。

  沈骞就像是一块风干了的大馒头,难啃。

  她一闪而过的愁绪被方兰兰捕捉到。“妹妹你以后改改脾气,要乖顺些,我娘说,女子要对丈夫要知冷知暖,进退有度。”

  方兰兰今日的目的,看来是给她上课来了。

  “唉——”方盈盈耷拉着眼皮,愁绪万千。“他脾气那么坏,我以后可如何是好?”

  看到她发愁,方兰兰有些开心。“你低调点儿,别惹他生气便好。”

  “万一他看见我就生气呢?”方盈盈挑方兰兰想听的话来说。

  “这倒是有可能。”方兰兰就是看不惯方盈盈没心没肺不知命运堪忧的模样,现在,倒是平衡了。

  方盈盈看到了她嘴角的笑,于是她也跟着笑了。“不过也不一定,万一我和他日久生情了呢。”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已经走出巷子,来到热闹的大街上。

  周围人多,她们也不好说太多。

  方兰兰小声地说了句:“哪有那么容易。”

  方盈盈只当没听见。

  两人来到一家首饰店,东挑西挑,竟花了半个时辰。

  直到大街上传来喧闹,伴随着一队急促的马蹄声,方盈盈心中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她才放下手中精致的首饰,匆匆跑到门外一看究竟。

  出到门口时,她只看到了一队人马的背影。

  街上的行人都停步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方盈盈走到一个看起来很八卦的青年男子,问道:“请问公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男子长相普通,身上衣料却是不错,他打量的方盈盈一眼,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说:“敢问小姐芳名。”

  方盈盈本来以为他长得不好看人会比较老实,现在一看他那猥、琐的眼神,便冷下脸说:“无可奉告。”

  说完她往旁边迈步,旁边是卖梨子的老人家,看起来很和善。

  青年男子跟过来,“小姐你这就不对了,你有事问在下,在下就不能问问你的名字?”

  方盈盈:“我问的事你不回答,那么我不回答你,不对么?”

  说完她也不搭理他,叫卖梨的老人家挑几个梨子给她。

  “你难道想问这个卖梨的?他一介平民哪里懂得皇家之事。”

  方盈盈并不打算问,她想打听容易的很,她也有耐心,并不急在这时。

  卖梨老人家不敢多话,沉默地挑梨子。

  青年男子好不容易遇到美人,不愿轻易放过,继续道:“小姐若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便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

  香桃挡在方盈盈身前,不让男子靠近,却也不敢多话,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方兰兰站在首饰店门口,饶有兴味地看着方盈盈遇到麻烦。

  方盈盈买好了梨子,扬着微笑对青年男子说:“你想知道我是谁对吧?”

  青年男子眼睛一亮,以为有了转机,点头说:“今日遇到小姐,在下一见如故,希望与小姐结识。”

  方盈盈保持笑容,她笑起来很美,青年男子看得痴了。

  “我呀,是沈骞的未婚妻,你要请我吃饭么?”

  男子脸色骤变,找了个借口远离方盈盈。

  方盈盈看着那落荒而逃的滑稽身影,心里有些得意。

  沈骞的名号,还真好用。

第16章 “我来找我的未婚夫。”……

  心中不安的方盈盈回忆书中剧情。

  在六皇子夺得皇位,沈骞成为一朝权臣之前,发生了很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其中有几件大事,让沈骞受尽磨难。

  算算时间,多事之秋开始了。

  “妹妹,你在想什么?”方兰兰看出方盈盈的心不在焉。“你该不会在想刚才的事情吧?”

  方盈盈刚要开口,方兰兰蔑然一笑,继续道:“你已经是有婚约在身之人,不该与陌生男子说话,若是你未来夫君知晓你不检点,说不定会退婚的。”

  “说几句话就是不检点了?”方盈盈笑了,“那么姐姐,你还是回家吧,你婚事还没着落,就来男人遍地的大街上晃来晃去,会被有心人说成放浪形骸的。我就不用担心这些了,我跟香桃再去逛逛,你快回家吧。”

  她笑眯眯地说着,然后拉着香桃大步往东边走去。

  方兰兰在后边喊她,她步履匆匆,无心理会。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香桃小跑着跟上方盈盈的脚步,她第一次看到小姐凝重的神色,心中十分忐忑。

  方盈盈头也不回,说:“带你去八宝斋吃饭。”

  若是剧情没有因为她的穿越而改变,那么这些天在天香楼会发生一件事,并且很有可能就在今天。

  她不能去天香楼,只能去对面的八宝斋。

  或许,她可以改变点什么。

  方盈盈不太识路,让香桃带路,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才到。

  天香楼前,浓妆艳抹披红戴绿的妓子嫣笑着招揽客人,跟寻常的妓院没有差别。

  路过此处的女子,都含羞带怯地快速通过,不敢到处张望,像是怕污了自己的眼睛一样。

  坐落于天香楼对面的八宝斋,也鲜有女子进入,顾客都是些达官贵人,风流人士。

  时间接近晌午,方盈盈带着香桃步入八宝斋,大堂里的食客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儿虽然女客人不多,但不是没有,只不过大多结伴而来,像方盈盈这样只带着丫鬟来的,实在太少。

  店小二热情上前接待,“这位客官,请问您几位?”

  方盈盈微微一笑,说:“两位。”

  店小二:“好嘞,您里边请。”

  八宝斋共有三层 ,楼上是包间,一楼大堂则摆着十来张四方桌子,此时已坐满了大半。

  方盈盈看着跟前离门口最近的桌子,说:“我们坐这儿便可。”

  店小二微讶,好心建议道:“这位客官,里边的位置比较清静。”

  靠近门口的地方人来人往,她又是貌美女子,等会会有许多客人出入,到时必定引起注意,或许还会惹来搭讪,给她造成困扰。

  方盈盈却直接坐下,一脸无所谓,说:“我觉得这里很好。”

  店小二有些无奈,到底没再劝说。

  方盈盈点了两个菜,在念第三个菜的时候,香桃放在桌下的手扯了扯她的衣服。

  方盈盈一看她那为难的神色,就明白过来了。她从容地跟店小二说:“就这些吧。”

  隔壁桌子的一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子多事地问:“姑娘,两道菜怎么够吃呢?”

  方盈盈面不改色,说:“的确不太够,但是三道菜是肯定吃不完的。我坐在这儿进进出出的人都看到,若是吃剩了,岂不是让人误会八宝斋的东西不好吃?为了八宝斋的声誉,我只能委屈自己少吃点儿了。”

  店小二很配合地感激道:“多谢客官为小店着想,您稍等,小的这就让厨子给您做菜。”

  方盈盈点头,店小二走了之后,她的目光就一直盯着外边看。

  隔壁桌的男人仍旧时不时搭讪几句,方盈盈懒得理他。

  八宝斋的大门跟天香楼错开了几米,她坐的位置能看到天香楼的大门,以及临街厢房的窗户。

  六皇子常驻的房间,就是门口正上方三楼的那一间。

  也不知沈骞在不在里面,书中所写,他和六皇子有时连着几天都在天香楼里,尤其是有大事的时候。

  最近有可能发生的事,不算什么大事,但对沈骞而言,很严重。

  天香楼的秘密差点被发现,沈骞为了挽救,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

  她希望能遇到沈骞,给他提个醒。

  “这位姑娘老是看着天香楼作甚?难道你对妓院感兴趣?”隔壁桌的男人受到方盈盈的无视之后,故意这样说道。

  他实在太吵,内心有些焦急的方盈盈不耐烦了,回呛一句:“你要是想跟女人说话,就去天香楼。”

  男人放下了筷子,呵笑一声,说:“天香楼的女人,哪有你有意思。”

  他贼眉鼠眼地打量着方盈盈,脸上的笑容猥琐恶心。

  方盈盈眼珠子转了转,心底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她佯装生气,用力放下手中的筷子,对那男人说:“你最好对我放尊重点,否则……”

  “否则如何?”男人不仅不怕,对方盈盈的回应更有兴致了。

  方盈盈哼了一声,说:“否则,我找人收拾你。”

  “哈哈哈!”男人大声笑了起来,同时站起身。

  香桃慌了,也倏然起身,挡在方盈盈面前,眼神凶狠地等着走过来的男人。

  方盈盈心中蓦地一暖,刚要起身,便听外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出去。

  随着一声马鸣,黑色骏马停在了天香楼前面。

  一个身着黑衣男子正要下马,他黑色衣服上有银色云纹滚边,阳光一照,泛着光。

  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从他挺直的身板和颀长的身量,方盈盈知道是沈骞。

  她脸上不由一喜,起身便往外走,走时不忘跟香桃说:“香桃你在这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香桃一时不解,着急询问:“小姐您去哪儿?”

  方盈盈已经小跑着迈出大门,没空回答她的话。

  沈骞身高腿长,走路又快,眼看着他就要走进天香楼,方盈盈顾不上其它,扬声喊道:“沈骞!你等等!”

  一条腿迈进天香楼的沈骞闻声停步,回身看过来。

  正在这时,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马儿跑得快,刚要过马路的方盈盈理应停下,让骑马的先过,但是她看到沈骞已经转身回去,没打算等她,于是心下一横,抬腿就跑。

  周围看到的人都禁不住发出惊呼,甚至有人捂住眼睛不看即将发生的惨剧。

  就连已经走进天香楼的沈骞,也再次停下,回身看着方盈盈。

  “吁——”骑马的人看见前方窜出一个身影,忙扯住缰绳。

  方盈盈有惊无险地穿过马路,马匹也在奔至她身后。

  “她娘的,你不要命了!”一个络腮胡子的莽汉生气地下马。

  方盈盈回身瞧了一眼就跑向沈骞。

  她刚靠近,就有老鸨上前拦住。“姑娘,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方盈盈看着皱着眉无动于衷的沈骞,心知只能靠自己,于是伸手一指,对老鸨说:“我来找我的未婚夫。”

  大家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她指的地方方圆两三米就只有一个男人——沈骞。

  沈骞眼眸微眯,带着警告。

  就连身后的莽汉,也停下了脚步,对这阵仗感到错愕。

  那么多人看着自己,又是在这个于她而言不合理的地方,方盈盈禁不住有些紧张起来。

  还没过门呢,就来捉“奸”,这妒妇形象是坐实了。

  可是方盈盈没有办法,情况紧急,改变悲剧迫在眉睫。

  身后那人,就是沈骞会杀的不该杀的人。

  此人是一名副将,是三皇子那一派重要的人物,而三皇子正在楼上。

  地点人物都对上了,那么,那件事应该就发生在今天。

  “我……有事找你。”方盈盈一改着急紧张的神色,眼帘微垂,含羞带怯地说道。

  就像是怀春少女面对情郎一样。

  大家都露出了然以及暧昧的神色,饶有兴味地围观。

  老鸨仍旧拦着方盈盈,她未来奸臣之妻的形象还要维持,因此没有硬闯,而是用力地朝沈骞眨眼,疯狂暗示自己很着急。

  沈骞眸光冰冷,眼看着他要彻底不搭理自己,方盈盈急中生智,说:“你上次为我疗伤,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老鸨现在有些为难,看着沈骞。

  沈骞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方盈盈。“不需要。”

  方盈盈内心疯狂吐槽:我知道你不需要所以根本也没有什么礼物,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啊你这个臭冰块!

  他已经转身了,要走了,要走向属于他的黑暗深渊了。

  情急之下,方盈盈心下一横,一把推开横亘在身前的胳膊,拔腿就冲了上去。

  老鸨“哎哟”一声,身子踉跄着后退。

  沈骞察觉方盈盈的动静,还未回身,便灵敏地往旁边躲开。

  方盈盈也不是吃素的,知道他身手了得,也不喜与人碰触,因此发现他躲开的时候,也跟着调节了飞奔的方向。

  动作太快,眼看着收势不及,本来自打算拉一拉他的衣服的方盈盈,眼睛一闭,张开双手抱了过去。

  圈住结实有力,有带着点儿温度的腰身时,方盈盈听到围观群众整齐划一的吸气声。

  以及,微不可闻的沈骞的闷哼。

  她的脸很疼,她也不想那么狠地撞上他的背。

第17章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你不要推开我我真的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超级重要性命攸关你信我。”方盈盈一口气说了一串,声音很小,但她的脸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其他人听不到但他一定听得清楚。环在他腰上的手紧紧地抓着,甚至稍微用力捏住他腰上的硬邦邦的肉,坚决不撒手的架势。

  此刻的沈骞本能的要将缠住自己的那具身躯甩开,可听到她急切的话语,感受到她紧抱的双手,莫名地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因为隐忍,他浑身都绷着,牙关紧咬,青筋凸起。

  方盈盈清楚他随时可能将她扔出去,心脏剧烈跳动。他或许已经察觉到,毕竟贴得那么紧。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方盈盈小声的补充,她没把握能说动沈骞。他的防备心太重了,重到绝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使是六皇子,也一样。

  天香楼里弥漫着一股惑人馨香,总是保持娇笑的美人们此时都惊愕得张着嫣红的嘴,形象已然算不上好看。她们都摈住呼吸,诚惶诚恐地看着抱着沈骞的方盈盈。虽说在这里边,搂搂抱抱十分常见,但抱的是沈骞,见所未见。

  “松手。”沈骞的声音沉沉地传来。

  这语气,是动怒的前兆。

  旁边了解沈骞的人都知道,至于方盈盈,也清楚。

  她咬了咬唇,慢慢松开抱着他的腰的手,同时柔柔地说:“那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啊。”

  这小心翼翼的语气,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小孩儿,莫名让人心软。

  不过,沈骞并没有心软的感觉,他能做到的,唯有克制自己不将她扔出去。

  他对方盈盈所说的秘密也没有兴趣,抬步就要走开,连看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刚走一步,他不得不停下,低头看了看被抓住的衣袖,旋即视线上移,停驻在方盈盈的脸上。

  只见方盈盈一双杏眼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眸中水汽氤氲,粉色的唇瓣微微嘟着,柔嫩诱人。

  她的表情和姿态,就像是痴心女子挽留狠心负心汉。

  真是,我见犹怜。

  “在青楼搞劳什子郎情妾意!别挡老子的路!”络腮胡莽汉粗俗地吼道。

  方盈盈回头怼道:“要你管!”

  说完,扯着沈骞袖子的她快速躲到他的身后,把他当成靠山。

  沈骞幽幽看着藏在自己身后露出一个脑袋佯装凶狠的女人,此刻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复杂。

  这女人,是傻得太过分,还是精得能迷惑人?

  一向被人所惧的莽汉没想到会被一个女人驳斥,他脾气上来了,目露凶光,勃然上前。

  方盈盈的脑袋立即缩回沈骞身后,跟沈骞说:“你要保护我啊,我可是你未来的妻子!”

  既然她还能抓着他的衣袖,那么,让他保护自己也有可能实现。

  她知道自己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但是必须这样做,不然何年何月才能走进他的世界。

  他不动,那就让她动。

  “赵副将。”沈骞开口了,语气不卑不亢,“三爷在二楼等你。”

  莽汉十分不屑地看沈骞,“那还不滚开,别挡老子的路。”

  在这一刻,方盈盈忽然觉得这个赵副将早点死也没什么不好,一说话就让人想揍他。

  不过,赵将军说话虽然气人,但是沈骞杀他并不是因为这些。

  沈骞并无官职在身,六岁开始做六皇子的伴读,之后就一直伴随六皇子左右。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烂泥皇子的狗腿子,还是个不会阿谀奉承不会扩展人脉的不值得费时间搭理的可以随意践踏的狗腿。

  因此,身在封建上层社会的沈骞,被人轻贱鄙视是常有的事。他沉默隐忍,并不是丝毫不在意,只是韬光养晦,蓄积实力,等待时机,以后再一笔笔算账。

  尽管他日后权势滔天,完成了自己的夙愿,报复了所有得罪他的人,可他根本就不快乐,尤其是失去了感情深厚的弟弟之后,他心里再也没有一丝温暖。

  当初看这部打着爽文旗号的权谋文时,方盈盈觉得爽的同时,流过的泪水也不少,因为知道他那颗孤独冷寂的心。

  “路这么宽,你不会拐个弯?”方盈盈不客气地说道,颇有一种与沈骞同仇敌忾的意味。只不过她仍旧躲在他身后,有恃无恐,对他很信任的样子。

  沈骞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跟这女人无意义地耗着,他应该去做他的事,可总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拉扯着他的意志。

  莽汉怒目而视,方盈盈躲在沈骞身后不看,自顾自地对沈骞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沈骞默然,抿唇再次看了看那只莹白的手,终究什么都没说,抬步往门口处走去。

  方盈盈心下一喜,跟着他的脚步。

  走到门口的时候,前面高大的身形一顿,警告的声音再次传来。“还不松手?”

  “哦。”方盈盈的语气有些乖,又有点儿闷,不依不舍地松了手。

  香桃已经从八宝斋出来,站在天香楼不远的地方焦急地等待,一见到方盈盈,她激动得眼泛泪花,只是忌惮沈骞,克制自己的情绪,颤声唤了声:“小姐。”

  方盈盈则一扫先前的惊惶和凶悍,笑意盈盈地冲香桃招手。“香桃,快过来。”

  香桃瞧了一眼神色不耐的沈骞,脚步迟疑。

  未来姑爷那么凶悍可怕,小姐您没看到吗?您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吧,别惹到他。

  “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我们去八宝斋吃饭吧,我请客!”方盈盈把注意力放回沈骞身上,主动又大方,丝毫没有自己的钱只够买两道菜的窘迫意识。

  跟未来老公吃饭,到时候当然是他付钱咯,况且,八宝斋其实是他的,六皇子都没份那种。

  而她,是未来老板娘。

  想着这些,她回视沈骞的时候,眼睛里染上了一股无法忽视的爱意。

  她的未来夫君可是隐形大佬,有钱有权还有能力,这么粗的大腿,必须努力地抱住!

  不给沈骞拒绝的机会,她扬着笑说了句“走吧”,就脚步轻快地往八宝斋走去。

  沈骞讳莫如深地盯着她的背影,过了会儿,跟上去了。

  八宝斋里的客人对去而复返的方盈盈都抱以极大的好奇。

  在她进入天香楼的时候开始,一群人伸长脖子关注那边的动静。本以为她会遭殃,没想到她竟然欢欢喜喜带着沈骞回来了。

  这沈骞是个什么人,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无情狠辣绝不怜香惜玉,现在的沈骞,他们都怀疑是假的。

  刚才方盈盈点的菜还没来得及上她就走了,至于调戏她的男人,虽然吃完了但还没舍得走。原本等着看热闹,此时只想找个角落龟缩起来。

  刚才她说找人收拾他,他只觉得她吓唬人的方式太可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找的还是沈骞这样的人物。

  沈骞是谁?他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

  方盈盈在刚才的位置站定,问店小二:“我点的菜做好了吗?”

  店小二躬身回道:“就好了,我去给您呈上来。”

  方盈盈笑得温和,“嗯,去吧。”

  她作势要坐下,就听见沈骞对店小二说:“给我一个雅间。”

  方盈盈刚刚弯下的身子,立即自然地站直。

  跟着粗大腿,就等着吃香喝辣坐包间。

  店小二立即在前边领路,带他们上楼。

  方盈盈跟在沈骞身后,走到楼梯的时候,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扫视一圈。当看到躲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男人时,嫣然一笑,说:“那位公子,你还没吃饱么?”

  已经上了两级阶梯的沈骞闻声回头看。

  那男人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在下……下,吃饱了,这就走这就走!”

  看着那慌不择路的人消失,方盈盈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察觉沈骞在看自己,方盈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容地跟他说:“我们走吧,我饿了。”

  包间的门关上,香桃被隔绝在外,里边只有沈骞和方盈盈两人。

  方盈盈在桌旁坐下,沈骞则站着,直奔主题。“你要与我说什么?”

  方盈盈抬眸看着他一成不变的冷酷模样,大着胆子说:“可不可以吃完再说?”

  她的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哀求,不敢太过,显得太做作,怕引起他的反感,但是又想试探他的底线。

  有个难搞的未婚夫,她太不容易了。

  沈骞皱眉,方盈盈瞧见了,立即退一步。“边吃边说可以吧?”

  反正,就想跟他一起吃顿饭。

  若是在现代,即将结婚的男女连饭都没一起吃过,简直太不尊重婚姻了。

  沈骞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了,方盈盈弯唇一笑,眼睛也弯成了月亮的形状。寻常女子不会这样笑,就算太开心了,也会用衣袖遮脸。

  不得不说,她的模样比寻常女子更顺眼些。

  点菜的时候,方盈盈顺口就点了几道,沈骞神色有异,都是他喜欢吃的。

  对他了如指掌的方盈盈,自然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不过,她假装不知,说:“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我喜欢是肉食,你不会嫌弃我的吧?”

  其实沈骞并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只是他自小为了强身健体,强迫自己多吃肉,如今已是习惯。

  至于嫌弃不嫌弃的,沈骞懒得搭理。

  这女人,要是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没机会被他嫌弃。

第18章 不好糊弄的男人,才是让人迷……

  方盈盈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八宝斋的菜名不虚传,好吃的不得了。

  “这的菜真好吃,我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方盈盈由衷地道,真实目的是拍马屁。

  这位幕后大老板,得到顾客的夸奖高不高兴呀?

  相比方盈盈的热情愉悦,沈骞的冷淡与这氛围格格不入。

  要不是他长得太好看,方盈盈也不会保持如此美好的心情。

  她甚至想,就算以后无法俘获他的心,跟他同个屋檐下,能时常看见这张脸,她也会很满足。

  就像是每天看着杨过花无缺李寻欢,怎么能不开心?

  “以后,你再带我来这里吃饭好不好?”方盈盈小心翼翼地问,眨着一双美丽杏眼,弱小又可怜的模样。

  这是她对着镜子寻找到的最符合直男审美的楚楚动人表情。

  可惜,沈骞不仅没被诱惑,眼神更冷了一分。“你千方百计把我带到这儿来,目的是什么?”

  冷硬理智的语气,犹如一盆冷水泼在她身上。她脑海中甚至浮现了以后她衣带半解躺在他床上冲他抛媚眼时,被他性冷淡地扔出去的残酷画面。

  这种男人,到底要用什么方式攻略?

  难道要用非正常手段?

  他放下筷子,等着她的答案。

  方盈盈早已想好说辞,实话是不能说的,让他知道她知道以后的事,那就天下大乱了。

  “刚才我来这儿吃饭,有个男人调戏我,刚好你出现了,我知道你会保护我,所以就跑去找你了。”她说的也算是实话,因此并不心虚。沈骞这人眼光很毒,说谎是骗不过他的。

  沈骞的确没有质疑,而是继续问:“那么你解释一下,为何到此处用饭?”

  方盈盈:“我早就听说八宝斋的饭菜好吃,酒也好喝,今日是慕名而来。”

  沈骞哼了一声,显然不信。“说实话。”

  不好糊弄的男人,才是让人迷醉的男人。

  方盈盈看着他的眼神染上了爱慕,旋即又娇羞地低头,脸颊倏地染上一抹红晕。“我说想见你,你信么?”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配上她此时的表情,非常到位,毫无破绽。

  沈骞瞧了她一眼,旋即移开目光,依旧理智:“为何见我?”

  “你是我未来夫君,我对你好奇是正常的,况且……”

  “说。”他很没耐心的样子。

  方盈盈抬眸瞧了他一眼,心说,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我原谅你的不解风情。

  “况且你长得好看,自从见到你,我便对你朝思暮想,听说你常来天香楼,我又不能去那儿,所以今天有机会出门,我就克制不住自己来八宝斋,希望能一睹你英俊的容颜。”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不带喘的,也不假装娇羞了,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是什么就说什么,并不介意这些话语太过直白大胆。

  “信不信由你。”方盈盈瞥开视线不再看他,嘴巴微微嘟着,有点小情绪了的样子。

  仿佛这些小女儿怀春心思都是被他逼着说出来的,而她此时平静的模样,像是强撑出来的。

  莫名的,沈骞心底也有这样的感觉。

  仔细想来,她并没有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也没有别的意图。

  “往后不要再出现在这种地方。”他淡淡地说。

  “哦。”方盈盈嘴上答应,但并不甘心,“如果以后想来,就跟着你来。”

  沈骞微眯眼眸,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看。

  她真不懂他是在警告么?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一般人但凡心思不纯,都会惊惧躲闪。不过方盈盈不是吃素的,深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躲,要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跟未婚夫出来吃个饭一点都不过分,她还想跟他逛对面天香楼呢。

  “对了,刚才在天香楼遇到了大胡子,你可千万不要搭理他啊。”方盈盈转移话题,“他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不要受伤。”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书中的剧情她不知能否改变,可是,想到如果真的发生了书上的情景,想着他要遭受侮辱和践踏,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伤害,她就难受。

  命运对他是不公的,他只不过为了活下去,他身后还有个需要名贵药材补身体的弟弟,没钱没权,他无法照顾他。

  她情绪的变化沈骞都捕捉到了。

  她这是在担心他?

  他并没有什么需要她担心的。

  “吃饱了你就回去。”他说着就要起身。

  “你等会!”方盈盈伸手阻止他。

  沈骞垂眸瞧了眼伸到面前的芊芊素手,潜意识地关注她的手背,几日前的伤口已经好了,只是还有一道粉色的疤痕。

  “你都没吃多少,你再吃点儿吧。”方盈盈温柔地说,然后站起身,“我先回去了,你把这些菜都吃完再走。”

  在他愕然抬头的时候,方盈盈嫣然一笑,施施然离开。

  她带着香桃一路走下楼,走出八宝斋一段距离的时候,沈骞也没有出来。

  他应该会继续吃饭吧。

  想到这个,方盈盈的嘴角微微上扬,旋即又消失了。

  ***

  回到家之后,方盈盈就被方德山叫去。

  她不明所以,带着疑惑来到书房。

  方德山坐在书案后面,见她来了,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威严地说:“你今日去哪儿了?”

  方盈盈心里咯噔一下,心知是方兰兰告状了,不过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

  “姐姐邀我出去买珠钗首饰。”方盈盈一脸无辜。看到平时周姨娘和方兰兰在方德山面前乖巧柔顺的模样,方盈盈知道他就吃这一套。

  她们能装,她可以装得更好。

  “那为何不与她一道回来?”方德山拐弯抹角地问。

  方盈盈嘴巴一撅,不满地说:“我只不过看到街上有一队人马急匆匆的,便问了路人一句怎么回事,姐姐就说我不检点,我一时不高兴,就带着香桃去逛街了。爹,女人的名声最重要,我知晓自己不该没心眼地跟陌生人说话,可姐姐也不该这样说我,别人听了,我还怎么活?”

  说着说着,她就委屈了。

  而方德山,顿时心软,准备好的批评话语,一时说不出口了。

  “既然爹不喜盈盈出门,往后盈盈便在家呆着好了。”管她方兰兰说了什么,她装装可怜就能搞定方德山。

  方德山看着面前出落得愈发标志的女儿,想着她近来的变化,心中欣慰的同时,并不想扼杀了她难得的开朗。“为父并不是不让你出去。”

  方盈盈心里暗喜,以退为进果然是好办法。

  “午饭吃了么?”方德山难得关心一句。

  方兰兰在午饭之前回来,方盈盈却过了晌午才归家。

  “回爹爹的话,盈盈已经吃过了,跟香桃寻个餐馆,点了一道豇豆炒肉,和一道青龙过江。”方盈盈笑着回道,说到吃的,她就变得开心的模样。

  方德山眉头一皱,“没了么?”

  方盈盈乖乖的点点头,“嗯。”

  方家虽不是什么大家族,但吃穿从来不缺,尤其是吃食,每个院子最低的标准都是两荤一素一汤,另外还有甜品水果。

  在外面,就更该吃好的。

  “怎么吃这么少?”方德山一脸严肃。

  方盈盈心里有些激动,面上却有些哀愁。“我身上没带太多钱。”

  方德山自然清楚不带是因为没有,他叹了一口气,从腰间解下一个有些旧了的钱袋,眼看着他要从里面拿钱,方盈盈说:“爹爹,你的钱袋上面的老虎绣的不错呢。”

  方德山的动作顿了一下,想到自己的女儿绣工了得,平日里喜欢研究绣品,于是整个钱袋递给她。“喜欢就拿去吧。”

  方盈盈也不扭捏,伸手接过,边打开钱袋边说:“那我把银子拿出来。”

  方德山却摆摆手。“不用拿了,都给你,自己去买些喜欢的东西。”

  女儿就要出嫁,虽说嫁妆丰厚,但到底以后没有依靠,这点钱,能让她过得舒坦一阵也好。

  方盈盈闻言,一脸感动,“谢谢爹。”

  她是真感动,因为她看到里面有几张银票。

  突然暴富的方盈盈,隔天送了个绣艺更加精湛的钱袋给方德山,那是热爱刺绣的原主半年前绣的。

  ***

  因为得到方德山的许可,加上方德山公务繁忙,很晚才回家,方盈盈便每天出门,有时候是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有时则溜到西院翻墙而出。

  这些天她很不安心,担心剧情进展,若是真的发生了那件事,她希望自己做点什么。

  比如,在他跌入深渊的时候,给他一点点温暖,如此一来,就能稍微感动他一下,这样的事情多了,或许就爱上她了。

  连续出门几天,有时候她扮成男子去阅林书铺,她的商业价值使得掌柜对她非常热情。而许多秘闻,她也借口了解时事刺激创作,从掌柜口中探知详情。

  话题最多的,便是关于沈骞的。

  她刨根问底,却什么都没问出来,近日平静得什么都没发生,就连先前热议的她和沈骞的花边新闻都淡下来了。

  方盈盈很纳闷,那位络腮胡来京办事的时间只有半月,被杀的时候是刚来四五天的时候,现在时间似乎已经过了。

  书中陈述这段剧情的时候,渲染了事件的巨大影响,轰动全城,人尽皆知。

  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19章 “小姐,您惹谁都好,千万别……

  云里雾里的方盈盈干脆来点儿直接的,开始打探沈骞的动向。

  有钱好办事,不管现代古代都一样。幸好从方德山那儿得了一笔钱,刚好派上用场。

  平日里写话本总念着要挣大钱,一副财迷模样,如今为了打探沈骞的消息,她出手阔绰,毫不心疼。

  香桃很是不解,问道:“小姐,您这是何必?距离婚期还有月余,到时候不就每天都能见到沈公子了么?”

  方盈盈现在的情况她并不十分陌生,近年来,每到盛大节日,小姐就日日期盼着见到李公子,有时两人想念的紧,还会私下约会。

  以前小姐也会花钱给李公子买礼物,可是现在花钱就为了买沈公子的动向,实在令人费解。这值得么?

  她更不理解的是,小姐怎么忽然那么喜欢沈公子了,对李公子,几乎忘得一干二净。

  方盈盈知道自己如今的形象跟花痴一样,被香桃误会再好不过,正好可以掩饰自己的诡异行动。

  “唉!”方盈盈叹了一口气,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空,哀伤写在脸上。“以前觉得一个月转瞬即逝,如今别说一个月了,每一日都漫长又煎熬。”

  香桃:“……”

  小姐这几日确实心事重重,都是因为那日她去了天香楼,抱了沈公子么?

  估计是有了肌肤之亲,所以小姐的心也留在他身上。

  “等你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会明白我的感受了。”方盈盈惆怅地拍拍香桃的肩膀,然后说:“走吧,我们今天从西院出去。”

  香桃上午借着采购之便,带了最新消息回来。

  今日下午,三皇子约六皇子游江,并在望江酒楼设宴,打算把酒言欢。

  按照剧情走向,最近六皇子和沈骞的麻烦基本都与三皇子有关,那位络腮胡便是三皇子的人,沈骞杀他之后,三皇子差点要沈骞偿命。尽管后来沈骞被六皇子护下,但也遭罪不少。

  虽然书中的剧情出现了偏差,但络腮胡还未离京,一切都还有可能。

  那日在天香楼,方盈盈尽管知道事件即将发生,但并没有产生一定要做点什么的决心,给沈骞的暗示也虚弱无力。如今几日过去,她的心理发生了变化,有股神秘的感觉趋势她去拨开迷雾。

  得知两位皇子要见面,她便猜到会有事情发生。

  她仔细地化了妆,摇身一变,成了秀气小厮的模样,惟妙惟肖,唯一不足的是胸前微鼓。

  “香桃,你再帮我勒紧一点。”方盈盈解开衣服,露出包裹胸部的布条。

  香桃一脸不忍,“小姐,已经很紧了。”

  方盈盈气势凛然,“不够平,我要再平一点儿。”

  香桃:“小姐,您不是总说大点儿好么?若是勒坏了变小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小姐吃了那么多红烧猪蹄,可别浪费了。

  “呸呸呸!”方盈盈叉着腰:“香桃你别乌鸦嘴,我勒半天而已,不会变小的,勒肿变大差不多。”

  她不要变小,这可是未来夫君的福利。

  香桃吐吐舌头,打打嘴巴,小姐对身形的重视空前严重,她不该这样说。

  最终,香桃使出吃奶的力气给方盈盈缠胸,勒得方盈盈连声喊她小点力。

  成果不尽人意,毕竟她的实力不允许她平胸,不过衣服稍宽松,勉强是个男人该有的模样。

  准备妥当,方盈盈带着香桃偷偷摸摸来到西院。

  西院的墙方盈盈已经翻过好几次,如今已经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翻过去。

  反而是香桃仍旧胆战心惊,踩在墙头心慌至极,要方盈盈鼓励几次才闭着眼睛往下跳。

  两人翻墙成功之后便往沿着巷子往外走,还没走出去,便看见一个公子哥儿带着小厮迎面而来。

  晃眼看去,方盈盈觉得有些面熟,不待她仔细回忆,香桃便紧张地抓住她的胳膊。

  侧头一看,香桃表情复杂,方盈盈恍然大悟,来者原来是李明宇——她的“前任”。

  不过,何必如此心虚?

  “我的小香桃,我知道你想念哥哥,可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有人看见呢,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哥哥再好好疼你,嗯?”方盈盈粗着嗓子轻佻道,语调和表情都很轻浮。

  香桃刚才一时紧张,忘了方盈盈现在是男子装扮,现在反应过来,立即撒手,往一旁退开,与方盈盈拉开距离。

  前边的李明宇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又见香桃羞红了脸,虽然不太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但他很仗义地大步上前,冲方盈盈劈头盖脸地道:“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你对香桃做了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正气浩然,鄙夷地看着方盈盈。

  一旁的香桃处于呆愣状态,方盈盈则饶有兴味地挑眉一笑,双手背到身后,抬头看着身量还不错的李明宇,不答反问:“你有是何人?来此作甚?”

  李明宇被问得心虚,气势弱了几分。“我……”

  方盈盈咄咄逼人道:“这是方家的地盘,这里是死胡同,你来此有何居心?”

  李明宇嗫嚅道:“在下……只是闲逛。”

  他说谎的技术差的不行,方盈盈忽然觉得嫁给这种男人其实挺好的,可以过安稳日子,只可惜他没沈骞帅。

  “那么你继续逛,小香桃,咱们走吧。”方盈盈自始至终都很镇定,作假的技术已臻化境。

  香桃乖乖地应声:“哦。”

  刚要走,李明宇忽然清醒过来,拦住香桃,眉宇间带着恳求。“香桃,你家小姐她……”

  他神色哀伤,有口难言。

  香桃瞧了方盈盈一眼,有些为难地回道:“我家小姐她很好,公子勿念。”

  “咳!”方盈盈轻咳一声,眼睛看向别处,余光却关注着李明宇。

  李明宇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不过很快又转头问香桃。“她真的好么?她怎么会好呢?”

  说着,他更痛苦了,有站不稳的趋势。

  方盈盈看不下去,不太耐烦地说:“方小姐怎么就不会好呢?她就要嫁人了,沈公子长相英俊卓尔不凡,她能得此夫君,每天都开心的不得了,你就不要担心她了。”

  “你胡说!”李明宇不愿接受,眼睛赤红。

  方盈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李公子不也要娶妻了么?往后好好待你的妻子,过好你的日子,至于方小姐就不劳你多心了。”

  李明宇的婚事前不久也已经定下了,对方的爹是个从四品的官,比方盈盈的身价高不少。

  就算方盈盈不嫁给沈骞,也没多大可能嫁给李明宇,因为李明宇的父亲明面上跟方德山关系好,但并不想与之结为亲家,毕竟这门婚事于他的仕途无益。

  而李明宇,缺少魄力,被父亲阻挠就没了法子。

  他如此情深似海,实在多余。

  她一语中的,李明宇说不出话来。

  方盈盈没再理他,带着香桃走了。

  方盈盈脚步匆忙,香桃紧紧跟着,时不时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

  方盈盈被她看多了,终于无奈地放慢脚步。“想说什么就说。”

  香桃咬了咬唇,弱弱地说:“小姐,您别伤心。”

  方盈盈停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自己的脸,问:“我哪里让你觉得伤心了?”

  香桃看了眼她的脚,回道:“您走那么快……”

  方盈盈:“我走那么快还不是想快点见到我的未来夫君,刚才被李明宇耽搁了一会,不快点怎么行?”

  香桃懵了,一时不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还是方盈盈说的是真的。

  方盈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个想法太多的丫鬟,当小姐的也挺累。“他都要娶妻了,我还想着他做什么?以后各自为家,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世事无常,往事如烟,只怪我与他今生无缘……不说了,我们快走吧。”

  她说不下去了。

  香桃意识到自己太过纠结,应当像小姐这么豁达才对,于是一扫愁绪,扬起了笑脸。

  ***

  望江酒楼距离方家不算远,走二十多分钟便到了。

  不是用餐时间,附近除了店铺和小商贩,并没有太多行人和顾客。

  方盈盈的打扮太过平民,望江酒楼则是达官贵人来的地方,一般人消费不起,里边的店小二身上的布料都比她的好。

  方盈盈站在酒楼前边,压低声音问:“香桃,咱们身上的钱够买望江楼的几道菜?”

  香桃苦着脸:“据说望江酒楼的菜品与八宝斋所差无几。”

  方盈盈面露喜色,抬步就要往里走。

  她现在可不是前几天的穷酸之人,她现在有钱了!

  然而下一瞬就被香桃拉住了。

  “可是小姐,望江酒楼不接待平民百姓。”

  方盈盈:“……”

  香桃又说:“如果不是贵人,便要在里边点十八道菜,要花很多银两。”

  方盈盈震惊了,这还是个势利眼的酒楼啊。

  “小姐,您不是为了看沈公子一眼么?咱们找个地方等候,他若是来了,您就可以见到了。”香桃暂时没有情郎,理解不了方盈盈的心思,但是只要不被发现不惹麻烦,她就什么都听小姐的。

  “看一眼怎么够?”方盈盈看着酒楼门口,对里边无限向往的神情。

  香桃惊愕:“小姐!”她感到很不妙。

  恰好在这时,门口出现一位掌柜一般的人物,身后跟着一个衣着简朴的小青年,他们边说边走出来。

  “你今日回家收拾收拾,明日一早过来做事。”

  “多谢掌柜赏识,小的定会勤恳做事。”

  “嗯,那就好,你且回去吧。”

  小青年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掌柜回头跟里边的交代道:“今日有个新来的,叫张……张什么来着?我忘了,你让他去后厨帮忙,把规矩都告诉他,今日有贵宾,可别出了岔子。”

  “好勒!”

  “我家小妾今日要生了,我且回去看看。”

  掌柜匆匆走了,而目睹这一切的方盈盈心里有了主意。

  她把香桃拉到一边,嘱咐道:“你在附近逛逛,累了就找个地方喝茶,要是时间晚了,你就先回去。”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香桃慌了。

  方盈盈笑得狡黠,颇有些得意地说:“我有办法进去……”

  “小姐,您别乱来!”香桃后悔把沈骞的消息告诉她了,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如今以这副打扮混进达官贵人众多的酒楼,若是出了岔子,那可不是小事儿。

  方盈盈淡定自若,安抚道:“你放心吧,你家小姐我可不是一般人,不会惹事儿的。”

  香桃欲哭无泪。“我不放心。”

  方盈盈拍拍她的肩膀。“不放心你就在这附近等着,要是我被人轰出来,你就来救我。”

  香桃:“……”

  方盈盈:“你别怕,晚点沈公子就来了,有他在……”

  “小姐,您惹谁都好,千万别要惹沈公子。”

  惹到别人或许骂几句就完事儿了,若是惹了沈骞,他又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指不定就拳打脚踢,一巴掌拍死了。若是知道她的身份也不行,未婚妻扮成男人来这种地方,这可是不守妇道,届时退婚事小,名声坏了一辈子嫁不出去更为可怕。

  被视为洪水猛兽的沈骞此时正骑在马上,与六皇子一起,身后还跟着一队侍卫。

  他们正往江边而来,据说三皇子已经出发了。

  香桃拉着方盈盈不让走,方盈盈很是苦恼。

  两人拉扯一阵,虽然躲在角落处,但仍吸引了过往行人的目光。

  不多会,远远行来一辆华贵的马车,周围跟着冷酷的侍卫。

  一马当先的,是那位络腮胡莽汉。

  方盈盈收敛神色,静静地观望。

  马车行到酒楼门口,一位贵气的男子步下马车,有人恭敬地唤了声“三爷”。

  看到络腮胡的时候方盈盈就知道是三皇子来了,她凝眉看向长街后头。

  沈骞和六皇子还没来。

  三皇子和络腮胡走进酒楼,短暂喧闹过后,恢复了平静。

  香桃看到这阵仗,更加心慌,要拉方盈盈回家。

  刚才还温柔说服的方盈盈,此时严肃起来,坚定地说:“我必须混进去,你听我的,我不会有什么事儿的,相信我,嗯?”

  她说完便扯开香桃的手,快步走向酒楼。

  一位店小二在门口就拦住她,询问:“你是何人?”

  方盈盈躬着身,低声低气地说:“我叫张旺财,掌柜的让我今日上工。”

  “哦,是你啊,快进来吧,我跟你说说规矩。”店小二不疑有他,拉着她便进了后厨。

  方盈盈低头跟着,悄悄关注酒楼的布局设施,一边听着前边店小二的叮嘱,嘴上老实地应声。

  后厨烟火气很重,方盈盈一时没适应,咳了一声,被训斥了一句。“不许咳嗽!”

  她一点脾气都没有,“好的好的,我再也不咳了。”

第20章 腰酸背痛都怪他。

  方盈盈念书时在餐厅打过暑期工,因此并不难应付后厨的工作。

  只可惜在后厨看不到大堂的情况,她心里牵挂着,心里琢磨着怎么能够混到外面去。

  没到饭点,厨房没到真正忙的时候。大家都在准备食材,手上忙着,嘴上也不闲着。

  方盈盈虽然刻意修饰了面容,但还是清秀干净的模样,看着讨喜。

  话头时不时扯到她身上,交流一会,这感情就建立起来了,于是她趁机询问今日都有什么贵客,贵客都有什么安排,顺便说自己曾在八宝斋凌云庄聚宝阁当过跑堂,经常伺候达官贵人。

  不仅如此,她还如数家珍般把个别达官贵人的特点说出来,有些是众所周知的,有些是大家不知道但很令人信服的。

  当过跑堂是假话,达官贵人的特点癖好却是真的,书中有描写,她还没忘记。

  “你可伺候过六皇子?”主厨忽然问道。

  方盈盈唇角勾起一抹笑,六皇子她再熟悉不过,“那么多贵人之中,我见过最多的当属六皇子。他喜好吃喝玩乐,平时脸上总是带笑,但其实脾气阴晴不定,若是惹他不高兴了,一个眼神就有人替他将人给处理了。是最不好惹的人物。不过,我从来没惹他不快,还得过几次他的赏赐。我在八宝斋的时候,他一来,掌柜就叫我去跟前伺候。”

  六皇子名声不好最大的原因便是他时不时做一些全城轰动的事情,比如上个街会打人,看到喜欢的不管别人愿不愿意都要占为己有,就连喝个酒,都会发展到杀人的地步。

  旁人提一句。“前边不是缺人么?后厨人手够了,反正进财是熟手,不如让他去?”

  这提议得到广泛赞同,主厨盯着方盈盈瞧了一会,最后让他去大堂帮忙。

  方盈盈已经看出来主厨是店里的二把手,能主事,所以才会在他面前说这些。

  她被人带去换了件外衣,然后被带到了大堂。

  他们让方盈盈现在大堂帮忙,等两位皇子去游湖回来了再跟去伺候。

  游湖的船是望江酒楼准备的,三皇子来早了,才会到楼上雅间喝茶等候,当然,他特意早到有自己的目的。

  “嗒嗒嗒……”外边响起了乱而有序的马蹄声。

  是六皇子来了。

  正在擦桌子的方盈盈在其他伙计的示意下退到一旁恭迎。

  六皇子大步走进来,沈骞跟在他身边。

  方盈盈虽然低着头,但余光努力往上瞟。沈骞今日又穿着一身黑衣,腰带绣着金色云纹,恰到好处的点缀让他看起来低调又贵气。

  至于六皇子,他又穿着骚包的紫色衣袍,跟沈骞的风格大相径庭。

  两个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人,其实内心都是千疮百孔、被迫冷情冷血的。

  他们没上楼,在大堂等三皇子下来。

  生在皇家,利益攸关,兄弟之间的关系没几个是好的。

  三皇子和六皇子的关系说不上好坏,毕竟六皇子对所有皇子而言都不具备威胁性。这次三皇子特意邀请六皇子,为的是将之拉到自己的阵营,与他一同对抗太子。

  说白了,就是多一个帮手,多一个可利用的人。

  殊不知,三皇子早已在六皇子和沈骞设计的陷阱里面,再过不久,三皇子就败在太子的手上。而这兄弟阋墙的戏码在六皇子的暗箱操作下,非常不好看,不仅受到非议,还惹得皇上不满,对太子存了猜忌。

  在书中,三皇子是个直性子,在听出六皇子的敷衍之后面露不快,恰好络腮胡无意中发现天香楼与六皇子有关系,要去告密,被沈骞拦住,为了守住秘密,他把他杀了。三皇子借题发挥,把沈骞整得很惨,后来六皇子答应了他的要求,才保住沈骞。

  两位皇子一同游江的剧情,书中没有。

  方盈盈不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担心悲惨的事情换个方式发生。

  他们在大堂寒暄一阵,便相携前往江边,上了游船。

  今日天气不好,一早便阴沉沉的,看着要下雨,但大半天过去也没落下一滴。

  在他们游船半个时辰的时候,这场酝酿许久的秋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下。

  江面雾气蒸腾,赏心悦目的江景被盖住,游船提早靠岸,一行人重新回到酒楼。

  刚才的半个时辰里,方盈盈在酒楼里努力表现,机灵勤快,为的是取得信任,让她去皇子跟前做事。

  怎么说,她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的官家小姐,忙乎一阵,累得腰酸背痛。

  她看着走在楼梯上的沈骞,心中幽怨:我腰酸背痛都是因为你,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我,做个宠妻无度的好夫君啊!

  谨慎敏锐的沈骞察觉背后有个强烈的目光,于是倏地回头。

  方盈盈已经非常迅速的收回了目光,低头认真擦拭桌椅。

  沈骞的目光在大堂中扫视一圈,没发现端倪,继续上楼。

  一名伙计端着茶盏上去,方盈盈立即热情主动地拦下。“让我来吧,端茶递水这事儿我最拿手了。”

  伙计却挡开,拒绝道:“你好好干你的活儿,抢什么活儿。”完了他小声哼道:“想挣赏钱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这些个贵人脾气虽大,但都是有钱人,遇上个大方的,赏钱比工钱多。

  方盈盈拉过伙计,小声说:“我得了赏钱都给你。”

  “真的?”伙计十分怀疑。

  方盈盈点头:“我刚来,想好好表现,否则保不住这份活计。”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出问题就皆大欢喜,出了问题就一同遭殃。

  按理应该决绝,可方盈盈略带哀求的语气让人禁不住心软。

  在他犹疑的时候,方盈盈趁热打铁,微低着头说:“我父母亲年老多病,底下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要养,这份工我若是保不住,他们就没饭吃了。”

  她语调控制得很好,伤感却不悲戚,自食其力努力奋进的精神令人敬佩。

  总之,她成功了。

  端着茶敲开雅间的门时,她暗暗做了个深呼吸。

  三皇子和六皇子,沈骞,络腮胡围坐桌旁,六皇子正在跟三皇子说话,言语轻松愉悦。

  方盈盈将托盘放在桌上,再将茶杯放在几个大人物面前。

  她很周到地在手上也涂了深色的粉,让自己的皮肤跟脸一样不那么白嫩,以免穿帮。

  到了现在,没有一人对她的身份表示怀疑,这点让她沾沾自喜。尤其在眼光毒辣的沈骞面前,她更是得意得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茶杯摆好之后,她开始倒茶。

  她的手很稳,按照尊卑顺序,最后才给沈骞倒。

  一桌四人,其他三人都开了口,只有沈骞沉默着不说话。

  在方盈盈给他倒茶的时候,他的目光凝聚在面前的手上。

  扶着茶壶的手背上,已经看不出伤疤,可指甲的形状是改变不了的。

  “够了。”他忽然开口。

  方盈盈没想到他突然说话,而且她才倒了半杯,一时之间,她没有立即停下倒茶的动作。

  桌上三人的话语因他中断,都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怎么了?”六皇子好奇地问。

  方盈盈已经停止倒茶的动作,愕然看了眼沈骞,旋即便低下头去。

  沈骞瞧了她一眼,继而不甚在意地说:“无事,今日不想喝茶而已。”

  六皇子哈哈笑了起来。“我也不想喝茶,喝茶有什么意思,给我上酒!”

  方盈盈刚才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此时危机暂时解除,连忙应声,转身出去拿酒。

  她感觉得到沈骞的目光在追随她,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慌了一会儿就不怕了。

  她的未来夫君果然很厉害,她乔装成这样也能被他轻易识破。既然他没有揭穿她,那么,等会只要好好表现,他应该不会怎么样。

  方盈盈到楼下取酒,再上来的时候,远远便听见络腮胡粗犷的声音,他语气暴躁,像是在吵架。

  方盈盈心里咯噔一下,匆匆过去。

  外边有侍卫守着,拦着她不许入内。

  方盈盈心急,却不敢表露出来,老实站在外面等候。

  里面只有络腮胡的声音很大,三皇子和六皇子在调解。

  从络腮胡的言语中,方盈盈得知他刚才拿那日天香楼的事情开玩笑,或许被沈骞不客气地回怼了,所以现在才会那么生气。

  这个络腮胡实在很莽撞,书中原剧情,他发现问题的时候明智的做法是悄悄告密,可他偏偏直接对峙,以至于被杀人灭口。

  络腮胡嘲讽道:“听说你从来不碰天香楼的女人,我说,你该不会是为了婚事守身如玉吧?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三皇子:“赵将军可别乱说,沈公子眼光较高,看不上那些烟花之地的女子。”

  络腮胡哈哈笑了声:“也对,比起沈公子的未婚妻,那些妓、女确实不怎么样?这娇养出来的小姐,滋味定是不错,沈大人想必已经尝过……”

  低俗的话语被一声茶杯的破碎声打破。

  紧接着,六皇子发话:“他没拿稳,别介意。赵将军那么喜欢讨论女人,不知你可有妻儿了?”

  络腮胡没好气。“没有!”

  没有女人嫁给他,曾订了两门亲,未婚妻都在过门之前自尽了。

  六皇子“哦”了一声,然后爽朗地道:“酒呢?怎么还没上来!”

  方盈盈立即端着酒壶进去。

第21章 落水。【入V公告】

  一开门,方盈盈便点头哈腰陪着笑脸道:“爷,酒来了,这是上等的花雕酒,酒香馥郁,味甘醇厚,您一定喜欢。”

  凝在她身上的那道灼热目光,她坦然地受着,甚至有点儿想冲他抛抛媚眼,可惜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深怕被其余三人发现端倪。

  话多的店小二不少,只要不烦人,六皇子高兴了会给点儿赏钱。他本不太在意,察觉沈骞目光有异,便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之下,六皇子皱起了眉头。“这小二怎么有些眼熟?”

  方盈盈心里咯噔一下。被沈骞识破不怕,被六皇子认出那就不好办了。她努力镇定,回道:“小的从前有幸伺候过六爷。”

  “哦?”六皇子狐疑,他想不起来。

  微垂着头的方盈盈暗暗瞧了沈骞一眼,用眼神求助。

  沈骞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不就一个店小二么?何必浪费时间在他身上。”络腮胡不满地道,然后对方盈盈说:“酒送来就滚吧。”

  方盈盈面上保持微笑,心里在说:夫君,你杀了他吧。

  在这时,沈骞终于说话了。“他出去了谁给我们倒酒?”

  六皇子很配合地对方盈盈说:“你留下。”

  方盈盈留下了。

  不多会,菜肴一一端了上来,四人边吃边聊,起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渐渐的,便话里有话起来。

  作为里边唯一一个多余的人,方盈盈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该倒酒就倒酒,没事儿了就退到沈骞身后的地方候着。

  沈骞基本都处于沉默的状态,不直接问他,他便不开口。

  六皇子话最多,可总是不动声色地将敏感话题扯到无关痛痒的地方去,三皇子心中不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能忍着。

  络腮胡则是个粗神经,两位皇子高深的话语他大多没听出隐藏的意思。

  方盈盈站在角落看戏,倒也觉得有趣。

  看戏看得有些入迷,沈骞的酒杯空了她没发现,直到他不满地回头,她愣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上前倒酒。

  正好三皇子安耐不住,话语变得直接了些。“六弟,太子对你我都不算亲厚,你可有想过他若是登基了会如何待我们?”

  “嗯……”六皇子做沉思状。

  三皇子:“为兄有一个……”

  六皇子:“沈骞你今日有何心事?为何喝那么多酒?”

  三皇子刚开口,六皇子就转头看沈骞,“关心”起来。

  沈骞则端起酒杯盯着白瓷酒盏里的橙黄酒水,满含深意地说:“今日的花雕酒确实很不错,所以忍不住贪杯。”

  六皇子恍然大悟般,说:“是么?一直在说话,我都没有好好品尝。三皇兄,今日你我难得相聚一堂,不如好好品酒,其它的,日后再说。”

  “哼!”络腮胡重重放下酒杯,说:“六皇子不想合作便直说,何必推推拖拖?”

  这个赵副将,常年在军营里,除了有一身蛮力,打仗不怕死,立了一些功劳,不然单凭他的智商情商,都混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不过,就算现在混得不错,估计也长久不了。

  果不其然,六皇子比他更重地放下酒杯,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换上了一股阴狠戾气。

  三皇子佯装生气:“赵副将怎可如此说话,六弟的意思我已明了,只是你听不出来罢了。还不快为你的言语无状向六爷赔罪!”

  赵副将一脸不服,胡子气得一抖一抖。

  方盈盈则非常有眼力见地上前给他倒酒。

  快自罚三杯吧,不然的话,可能就要换一种更残酷的方式赔罪了。

  络腮胡兀自气了气,最终还是端起酒杯仰头喝完。

  等他放下空酒杯的时候,方盈盈再次给他倒满。

  期间,她感觉到沈骞看着她。

  看吧看吧,你的未婚妻,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六皇子的态度三皇子已经明了,他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在这儿,最主要的是,心中不爽,不愿再看对方的嘴脸。

  本就不是多么有用的人物,他能做的只有不撕破脸皮。

  饭还没吃多少,三皇子便找了借口结束这场宴席。

  六皇子笑着说:“这儿的酒虽好,却不如天香楼的女儿红,皇兄下次想去天香楼记得邀我一同去。”

  三皇子的笑容微僵,敷衍道:“有机会的话再说罢。”

  “成日去天香楼……”

  赵副将的话说到一半,三皇子给了他一个眼神 ,他便哼了一声,不说了。

  两位皇子先出去,沈骞和赵副将随后。

  赵副将有官职在身,自然应该先走,可他今日憋了一肚子气,加上对沈骞这个阴沉的人一向嗤之以鼻,因而故意为难道:“沈公子先行如何?”

  沈骞瞧了他一眼,说:“赵副将先走。”

  赵副将则说:“让你先走你先走便是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方盈盈瞪着这个莽汉的背影,超级想给他一脚,踹他出去。

  沈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目光转向方盈盈,跟她说:“赵副将习惯了殿后,你也出去。”

  方盈盈喏喏道:“好的。”

  就在她心里偷乐,赞扬自己未来夫君给力的时候,忽觉后领一紧,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听赵副将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走在我前面!”

  方盈盈惊恐异常,心想着自己要完蛋了。

  于此同时,她看到眼前沈骞的身影蓦然靠近,他跟赵副将动起手来。

  赵副将的目的是沈骞,在他动手的时候,赵副将便将方盈盈往旁边扔去。

  他力气大,被他扔一下也会伤得不轻。

  方盈盈闭上眼睛,等待自己被虐身的剧情发生。

  忽然间,她的胳膊被扯住,等她睁眼的时候,只觉天旋地转,随后不轻不重地撞到了墙壁,身子稳了下来。

  面前,沈骞和赵副将在缠斗,沈骞身量高,体格精瘦;赵副将则五大三粗,像个大狗熊一样。虽然知道沈骞身手不凡,但她还是禁不住担忧。

  外边的三皇子和六皇子已经回身,三皇子要制止,六皇子却笑着说:“他们想切磋切磋,便由着他们罢。我们先下去?”

  三皇子皱着眉看了看里边打斗的两人,想了想,跟着六皇子下去了。

  雅间里,精美的碗碟酒杯摔到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碎声,方盈盈蹲在角落,不敢乱动,深怕成为打击的目标。

  两人一来一回地打斗,看起来势均力敌,受的伤也很平均。

  “嘭!”赵副将被沈骞踢了一脚,庞大的身子狠狠地撞在窗上。

  雕花木窗被撞破,木块落下,掉入水中,发出“咚”的声音。

  望江酒楼临江而建,窗下便是江水。

  受了一招的赵副将怒吼一声,奋力冲上来,挥拳的动作愈发生猛。

  方盈盈惊恐至极,不受控制地喊了声“小心!”

  好在沈骞不是吃素的,游刃有余地接招。

  不多久,高下立现,赵副将渐渐吃力,反观沈骞,神色比之轻松许多。

  方盈盈面露喜色,但还是老实地躲在角落。

  忽然,赵副将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而后身形移了过去。

  方盈盈心道不好,沈骞也已察觉他的意图,有意拦住他。

  可到底不好拦,方盈盈深知不能坐以待毙,通向门口的地方被他们堵着无法过去,她只好往里边躲,再找机会逃出去。

  许是明确了沈骞护着她,赵副将的招数就往她那边使。

  方盈盈心里骂着卑鄙,身形灵敏地躲避。

  不知不觉,她躲到了最里边靠窗的位置。

  沈骞和赵副将打的久了,总有失手的时候,只见沈骞被他打了一掌,身子被逼着后退两步。赵副将找准时机,冲过去一把抓住方盈盈的肩膀,作势要将她掀起。

  沈骞及时冲上前,一脚扫向他。赵副将小腿吃痛,但手上仍抓着方盈盈,沈骞要去救她,赵副将大喝一声:“想救他,没门!”

  方盈盈被一个大力推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身子飞出窗外的时候,她心说自己死定了,她还想:死了是不是就能从书中穿回去了?

  “扑通!”

  水花四溅,方盈盈后背疼地要晕厥。

  她的身子沉下水中,耳朵被水灌满,依稀听到岸上的人声,但很快便被咕噜咕噜的水声取代。

  雨还在下,江水浑浊得什么都看不见,秋日寒冷,水中更甚。

  方盈盈的脑袋有些迷蒙,口鼻都灌入江水。求生的欲望忽然被激起,她意识清晰了些,开始猛地踢腿,想要浮出水面。

  她会游泳,可原身不会,她知道方法,可身子不太受控制,她努力地向上游,可是非常艰难。

  “咚!”旁边的水流有异,方盈盈转头望去,堪堪看到一个模糊黑影。

  下一瞬,她忽觉腰间一紧,身子开始被动地往上浮。

  脑袋终于露出水面,她贪婪呼吸空气,冷不防被水呛到,不断咳了起来。

  同时,她不忘攀住救她的人,防止再次沉下去。

  “快救人!”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落水了?”

  “那人可是沈公子?”

  “沈骞,一个店小二也值得你救?”

  岸边人声嘈杂,方盈盈止住咳嗽,睁开被水浸过的双眼,忍着酸疼眨了眨,这才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俊颜。

  她笑了。

  狗血暧昧又虐又甜的剧情,终于发生在她身上了。

  她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死。

  不仅如此,乐观的她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沈骞,是我。”她恢复自己的声音,小声地甜甜地说。

  此时的她双手攀着他的脖子,他的手圈着她的细腰,她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还有,她的腿不知什么时候夹着他。

  水下的姿势,非常见不得人。

  不过,她很满意现在的样子。

  然而,就在她偷乐的时候,腰上让她欢喜的手臂忽然松开,她缠在他身上的腿也被无情的扯开,她吃痛地哼出了声。

  身子开始往下沉,嘴巴鼻子再次被水淹没。

  她猛烈蹬腿,双手更用力地搂住他的脖子。

  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最后的支撑也被冷酷地扯开。

  她的手被沈骞用力拉开,不让她攀着了。

  她忽然感到绝望,在心里痛骂起来:你个没心没肺的臭男人!刚才不是还护着人家的吗?不是奋不顾身地来救人家的吗?救起来为的是谋杀娇妻吗?

  但很快,她的脖子被圈住,身子开始往岸边划。

  此时的沈骞,单手搁着她的脑袋,带着她往岸边游。

  因为脖子被圈在他的臂弯里,她呼吸都困难,想说话让他放松点儿,可一张口只有咳嗽。

  快到岸边时,方盈盈急了,用力扯他的胳膊,寻到机会说:“你别带我到人少的地方去,不然会穿帮的!”

  古代的化妆品可没有防水功能,她能猜到自己脸上现在是多么的多姿多彩,或者说,黑乎乎一片。

  反正就是能看出化了妆,正常人会探究她原本的面目。

  沈骞的身形顿了一下,转头看她。

  虽然她脸上都诡异地糊了一样,但能看出她女子的轮廓。

  沈骞蹙眉犹疑两秒,与岸边的六皇子对视一眼之后,便往另一个地方游去。

  方盈盈被他拖上岸,六皇子已经在边上等着,问道:“他是何人?”

  沈骞声音无波:“我先带她走,稍后再与你解释。”

  得到此话,六皇子不再追问,只说:“嗯。”

  方盈盈腿是软的,根本站不稳,她觉得主要原因是被他勒脖子太久,呼吸不畅,严重缺氧所致。

  她心里对他的感激,以及先前的乐观,此时都因身体上的难受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怨念。

  她心里有气,知道他不喜欢她的触碰,就更加努力地抱住他,他推开,她就软软地靠在他身上。

  有本事就把她扔回水里,淹死的话她也认了。

  沈骞没把她扔回水里,但也差不多了。

  他把她扔到了马背上,让她腹部搁在马背上,面部朝下。

  方盈盈心中大惊,忙道:“你干什么?我不要这样的姿势!”

  说话的同时,沈骞已经翻身上马,就坐在她的后面。

  一旁的六皇子惊讶道:“是个女的?”

  “驾!”沈骞一甩马鞭,马儿飞奔起来。

  方盈盈“哇”地呕出一口水,整个人一颠一颠的,难受极了。

  她话不成声:“你……给我……换……个姿……势!”

  没人搭理她。

  随着马儿的奔跑,她的身子一上一下,那种滋味,真不如死了痛快。

  她很希望自己昏死过去,如此便不用忍受这种痛苦。可惜她昏不过去,头脑清醒极了。

  “呜呜呜……”坚强如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在她心里,沈骞已经超越赵副将,成为她最想杀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马儿终于停在一个破旧的农家小院前。

  沈骞下马,然后抓着方盈盈的后背将她扯下来。

  方盈盈的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不仅无法站立,连攀住什么东西的力气和控制力都没有了。

  她等着自己像条死狗一样瘫在泥泞的土路上。

  然而事实又跟她想的不一样了,这次沈骞扶着她了,甚至拉着她一条手臂,绕在他的肩膀上。

  可是方盈盈已经不稀罕他的搀扶,她只想一脚将他踹得远远的。

  她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穿书者是不合格的,她没有女主命,她是万年被虐炮灰命。

  沈骞带着她敲门,很快有一个老人来开门。

  发现是沈骞,老人唤了声“公子”。

  沈骞颔了颔首,说:“麻烦周伯烧一桶热水。”

第22章 “你真好!”【三更合一】……

  方盈盈被带到一个简陋的房间里,沈骞踢过一张凳子,让她坐在上面。

  她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可腰板没力气挺直,坐姿好看不起来。

  沈骞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低头审视着她。

  “说吧,你今日如此打扮接近我,是何意图?”他沉声问。

  方盈盈抬眸瞪他,磨着牙,像是要把他生吞入腹一般。

  她现在真的浑身难受,这都是拜他所赐。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太让人有挫败感了?她这么美一个人,她是以后要跟他同床共枕的人,他就一点点温柔都不肯给么?

  心中悲戚,恍然间,方盈盈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实在跟“美”不沾边。

  所以,他不怜香惜玉也情有可原了?如果她今天打扮得美美的,他就不会这样对她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也不能算作她毫无魅力可言。

  她还是有魅力的!

  不是一个失败的女人!

  对,一定是这样。

  自我疗愈之后,方盈盈在沈骞愈发阴沉的面容下,答道:“在家无聊,出来玩玩。”

  “你以为我会信?”沈骞语气不善。

  方盈盈不以为杵,抬头看着他,说:“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千辛万苦这样来见你?”

  沈骞眉头紧紧的皱着,看着她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表皮,直通她的内心,一探究竟。

  方盈盈会怕这种眼神吗?她才不怕。

  她瞪回去。

  “说,你都知道什么?”他像审犯人一样。

  方盈盈也跟他一样皱起了眉头,像是很不明白他的意思似的。“知道你今日会去望江酒楼啊,不然我为什么打扮成这样混进去。”

  “混进去的目的。”他提醒。

  “见你。”方盈盈说得很坦然,脸不红心不跳。

  沈骞眼眸微眯,倏地,他伸手捏住方盈盈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仔细地端详。

  这种本该是暧昧的姿势,却因为他手指的力道而大打折扣。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目露凶光,迫她说出实话。

  方盈盈顶住压力,说:“是本来不愿意嫁给你但是无法改变之后就委屈接受,后来亲眼见到你觉得你长得好看感觉并不是特别坏的人,想着你对自己的妻子应该不差,所以就心系于你,想跟你多见几面,让你认识我多一点,发现我跟一般人不同,从而心里有我,最好对我产生好感,喜欢我,爱上我,的天真的女人。”

  因为他捏着她,所以两人靠得很近,她流畅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沈骞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即使绷不住有点变化,那也是很微小的。

  他是什么表情呢?方盈盈觉得,那可能可以称为见到鬼的表情。

  “除了这些,我还能有什么目的?我打又打不过你,而你除了好看之外我还能图什么?能吃吗?不能吧?”

  “闭嘴!”

  她越说没边,沈骞不耐烦了,放开她的下巴,后退一步。

  “你,是不是知道我和齐盛的秘密?”他压低声音问。

  方盈盈:“不知道,难道你是他的……”

  沈骞:“说。”

  方盈盈摇头。“不敢说。”

  沈骞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方盈盈瞧见了,心里忽然有些慌。“我说了的话,你别打我。”

  沈骞不说话,但眼神已经说了。“再不说我现在就打你。”

  “如果你打我,你就不是男人!”警告完了之后,方盈盈立即小声补充:“男宠。”

  她的声音小得就像针掉在地上,饶是耳力极佳的沈骞也听得不甚清明,不过,听到一点点也够他猜出来了。

  “嘭!”旁边空着的一张凳子被他一脚踢坏了。

  可怜的凳子。

  可怜的老人家失去了一件家具。

  “好了,我知道你不是,不是我就高兴了。”方盈盈不怕死地说道。

  “阿嚏!”猝不及防,方盈盈打了一个喷嚏,同时觉得偏体生寒,冷得发起抖来。“好冷。”她声音弱弱的,可怜兮兮地抬着头看他。

  他那么凶狠阴沉,她仿佛看不到一般,寻常人连话都不敢轻易跟他说,而她竟然敢向他诉苦,企图让他帮忙。

  只是她的嘴唇确实冷得发乌,再不似往常嫣红娇艳的模样。

  她身上的湿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双腿被勾勒出纤细的样子,就在他眼下,而她胸前女人的特征也隐隐显露。

  她双手交叉抱住自己,可也是徒劳,只让她看起来更娇小柔弱。

  “你也很冷吧?”她颤抖着抬头看他,眼中带着担忧。

  沈骞不习惯这样的问话,抿唇不语。

  “周伯不是在烧水么?你去厨房烤烤火吧,这样就不冷了。”

  沈骞又开始审视她,他要看她假装关心以博同情的破绽。

  方盈盈还真不是装的,她是认真地建议,看到他怀疑的表情,本想怪他小人之心,但很快意识到他是太缺少这样的关心了,以至于有人随便关心一句就以为是假的。

  “我也想烤火,你带我去,不然我会生病的,我是娇弱的需要怜爱的女人。”她牙齿打架,说话不利索,但还是话很多。

  最终沈骞还是带她去厨房了,抓着她的胳膊,几乎是托着她的身子。

  方盈盈觉得自己的胳膊肯定会出现几个淤青,不只是胳膊,今日之后,她身上肯定有很多淤青。

  她心疼自己。

  雨已经停了,但气温更低,冷风呼呼地吹,拍打着破败的窗子,发出凄凉可怖的声响。

  周伯在他们进来时便笑着出去了。

  灶前有张小凳子,方盈盈不客气地坐下,贪婪地将手放在火苗旺盛的灶口。

  温暖在身上蔓延,她满足地扬起了笑容。

  好受点了的她往旁边挪了挪,跟沈骞说:“你也烤烤火吧。”

  沈骞站得笔直,并不领情。“管好你自己。”

  方盈盈敛起笑容,收回目光,又挪回最好的位置,自己烤自己的火,让他自个儿冷去。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直到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冒泡,沈骞转身要出去。

  方盈盈猛地伸手,扯住他湿漉漉的袍角。

  沈骞不悦地回头,方盈盈仰着脑袋,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问:“你去哪儿?”

  刚才沉默的时间里,她心中百转千回,想了许多勾引男人的法子。再怎么说她也是阅览过无数古今中外的经典爱情故事的人,即使没真正操作过,但知道方法就不怕不会实施。

  反正以她目前的情况,除了扮柔弱,还能扮性感。

  扮柔弱很简单,因为她确实柔弱,柔弱得很想让他等会抱她去洗澡。她浑身没劲,还疼的不行。

  让她装什么都行,她可不想假装强悍。多吃亏呀。

  沈骞的视线移到那只苍白的手背,面无表情地说:“松手。”

  方盈盈:“……”

  小白花攻略,失败。

  不多会,周伯进来了,他沉默地将热水舀进桶里,再沉默地提着水桶出去,来回几次。

  方盈盈仍坐在灶前,一步都不想离开。

  过了几分钟,沈骞回来了,让她起来。

  方盈盈一声不吭,艰难起身。

  她觉得自己就像跟人淋漓尽致地打了一架,她单方面被打那种,每动一下,身上各处都疼。

  她跟着沈骞来到一间小屋子前,小屋子的门板与门框尺寸不一样,门上有十公分的空隙。

  而这间,是洗澡房,里边的木桶已被注上大半桶热水,此时热气蒸腾,可以想象泡在里面有多舒服。

  他让她进去泡澡。

  方盈盈看着那方便偷窥的缝隙,一脸提防地对他说:“这门不严实。”

  沈骞面色不虞,盯着她,懒得废话的样子。

  方盈盈:“你过去。”

  沈骞冷冷地说:“不用你说。”

  他转身就走,才走出几米,方盈盈又喊住他。“你站在那里就好。”

  沈骞回身,脸上带着怒意。

  刚离开火堆的方盈盈再次被寒冷侵袭,哆嗦着抱着手,说:“你要在这帮我把守,不然有人来……”

  她忽然脸红了,虽然平时没羞没臊,可若是洗澡时被人偷看,她一个女孩子,怎能不气不恼。

  她倒是相信沈骞的,估计让他看他都不看。

  这种信任,可真让人伤感。

  “对了,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等会给你送来。”

  “你可不能走开啊!”

  沈骞本就不爱说话,她啰啰嗦嗦的,他不想理。

  “要不你先帮我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我等会再洗?”方盈盈小心翼翼地问。

  沈骞隐忍地说:“此事周伯已经去办。”

  闻言,方盈盈放心了,嘴角扬起一抹笑,跟他说:“那我进去了,你……”

  “闭嘴!”

  她乖乖闭嘴了,进去泡澡。

  身子没入热水中,舒服得令她忍不住发出喟叹:“好舒服啊!”

  过了一会儿,她一边掬水洗身子,一边扬声问:“你还在吗?”

  没回应。

  她皱眉,继续:“你没走的是吧?”

  还是没回应。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声音里带着点儿小得意。

  依旧没人理她,但是身体舒服了的她有精力说话了,开始喋喋不休。

  “我觉得你这个人,跟我想的一样。”

  怎么个一样法,她没说。

  他也没问。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为的是勾起他的好奇心,可惜他的忍耐力太好,就是不追问。

  没关系,她还可以继续。

  “你相信爱情吗?”

  “你相信夫妻共同体吗?”

  “就是结为夫妻之后,就成了一个整体,共进退,同甘苦。”

  “你就不能说一句话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没关系,烦着烦着就习惯了,你会习惯我的。”

  “闭嘴。”

  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她竟然开心地笑了。

  “可能是物以稀为贵,不爱说话的你,即使说了这种让人不高兴的话,我还是忍不住高兴了。”她的语调轻快,像是不知愁为何物。

  外边吹着冷风的沈骞蹙着眉,眼睛移到那扇木门上。

  水汽从上面的缝隙涌出,里面的水声清晰,偶尔夹杂着她舒服的叹息。

  到了此刻,他心里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妻子。

  在这以前,他并没有深想,心底里等着变故发生,等着她依循曾经的轨迹,与他毫无交集地错开。

  不知哪里出了错,他们没有错开,反而有了不该有的交集。

  比如现在。

  他竟然在守着她洗澡。

  他何曾想过这样的事情?他又何曾会做这样的事情?

  里面的方盈盈还在喋喋不休,只是语气变了。

  “你以后能不能温柔一点啊?”

  她已经习惯得不到他的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弄的我身上到处是淤青,很疼的知不知道?不知道要多久才好,我是女人,女人都是柔弱的,就算我没其她女人娇气,但是你也不能这么粗暴地对我。你对别的女人可以不怜惜,可是对我要怜惜一点点啊。你的女人要保护、不许别人欺负,这点其实你做的不错,但是你也不能欺负我啊。我知道我现在还不算你的什么人,但是,只要你不退婚,那我们一个月之后就会成亲,到时候就是你最重要的人了,你提前对我好一点不行么?”

  方盈盈看着自己身上渐渐显露的淤痕,越看越心惊,越说越委屈。

  沈骞忍着不搭理她,可是周伯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了。

  “周伯,进来吧。”

  方盈盈:“……”

  周伯回来了?

  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

  她刚才说了什么?

  回忆了一会,她拒绝再想,身子往水下沉,整个脑袋都没入水中。

  “衣服我放在门上。”

  沈骞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

  方盈盈豁然钻出水面,一个不小心,呛到了,咳了两声,语音不自然地说:“嗯。”

  衣服被从外面挂在门上的缝隙,然后他的脚步走远。

  方盈盈穿好衣服出来,外面已经没有沈骞的身影。

  她四处找他,听到他跟周伯在屋里说话。

  周伯让他也去泡个澡,他拒绝,说换身衣服便可。

  泡了澡舒坦许多的方盈盈循声走进去,不容置喙地说:“泡个澡驱寒气对身体好,再说水都烧好了。”

  沈骞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继续跟周伯说:“换了衣服我便走。”

  当她透明的?

  有些男人,平时没人管,活得很随意,可是,并不是真的不希望有人管。

  跟他在一起,虽然他动作粗鲁,间接害她受伤,但还没有直接怎么样她。

  她有恃无恐,大步走到他跟前。

  她离他只有一步距离,仰着头看他的脸,管家婆一样,说:“你去冲一下热水澡也行。”

  她头发还滴着水,身上穿的虽然仍是男装,但胸前比先前更鼓一些。刚泡过澡的肌肤白皙细嫩,透着淡淡的粉色,愈发娇艳欲滴,魅惑勾人。

  配上她此时略显亲昵的口吻,沈骞那颗冰冷的心,忽然被灌入一股暖意。

  就像是寒冷之时,泡上了热水澡。

  “去吧。”这一声,娇娇柔柔,带着一丝乞求。

  态度变化极快,却同样令人……讨厌不起来。

  周伯笑着附和:“姑娘说的对,就算有急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方盈盈忙不迭点头,眼睛闪着光。

  大概不到五分钟,沈骞冲了澡换了衣服出来。身上的寒意已经消失,现在是热乎乎的沈骞。

  冲过澡的他更俊逸了,皮肤很好,偏冷的色调此时泛着一层莹玉的光芒。

  方盈盈毫不掩饰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更有些刺眼。

  她现在在偷乐,以后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夫君了,以后可以搂搂抱抱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大银幕前的爱豆忽然成了你的专属恋人,可以为所欲为,那种快乐的感觉,光是想象一下就足以令人兴奋一整天。

  而沈骞,比所有的爱豆都好看,不需修饰就好看成这样,谁人能匹敌?

  沈骞无视她的注视,跟周伯交代几句之后,便折身出去。

  他还是没管她,一个眼神都不给,不过不要紧,方盈盈很自觉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不忘跟周伯道别:“周伯今天辛苦您了,您保重身体,下次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许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热络地说这些,周伯错愕的同时,反应有些不自然。“好,好的。”

  方盈盈看到他脸上因为笑容而加深的皱纹,回以一个甜甜的笑。

  本以为就要跟沈骞正常地同骑一匹马回去,她可以坐在后面搂着他的腰,可没想到不知何时冒出一辆不算华贵的马车。

  她忽然有些失望。

  刚洗过澡的沈骞,多么吸引人啊。

  沈骞示意她上车,脸上没有一丝温暖。

  方盈盈只好自己爬上去,坐到马车里。

  车帘被放下,他在前面赶车,她在里面晃悠悠。

  秋日天黑的早,加上阴雨天气,暮色已浓。

  也不知道香桃怎么样了。

  “你是要送我回家的吧?”她不太确定地问。

  沈骞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不答。

  马车里的方盈盈等不到回应,掀开车帘,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后背。

  在手指碰到他的那一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衣料下的肌肉突然紧绷,下一刻,手腕被猛地钳住。

  她懵了,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沈骞脸色阴沉地看着她,“做什么?”

  语气很凶。

  方盈盈无辜道:“我只是问你是不是送我回家。”

  干嘛把她当杀手一样凶巴巴的。

  沈骞语气不善。“或许你自己回去?”

  她理直气壮:“我不认得回家的路。”

  沈骞松开她的手腕,转过身去,猛地在马屁股上甩了一鞭,马儿吃痛,嘶叫一声,奔了起来。

  方盈盈因为惯性而往后倒,一屁股坐在车板上,疼是不疼,就是姿势狼狈,心里不爽。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到你家,或者你在外面的购置的房子里,然后把我关起来,当外室养,想起就去瞧瞧,忙了就不管不顾。然后方家二小姐神秘失踪,与沈公子的婚约不得不取消。假以时日,你另外娶个美人为妻,而我,孤单地在小院里蹉跎岁月……”

  “再不闭嘴我就把你扔下去!”

  故事已经完结,闭嘴就闭嘴。

  最近写话本写出感觉来了,随时随地都能编故事。

  马车在路上疾驰,方盈盈今天总是处于颠来颠去的状态,已经没了脾气,恹恹地坐着。

  直到,她打了个喷嚏。

  沉寂被打破,她吸了吸鼻子,跟外面的人说:“我好像感染风寒了。”

  “你先带我去抓一副药吧。”

  “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是真的受凉了。

  沈骞不做声,方盈盈就继续博取同情。“我回到家就很晚了,很难请大夫的。到时候小病拖成大病,嫁给你的时候变成病娇媳妇,还不是要你费心照顾。”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虽然我是嫡女,可待遇并不怎么好,生点小病基本没人在意,就算给我抓药,也是些便宜的不管用的。”

  “阿嚏!”她的鼻塞更严重,揉了揉鼻子,继续说:“如果你不想花钱在我身上,我自己付……”

  “有那么多力气说话,看来并不需要看大夫。”

  “那我不说了。”她的声音变得闷闷的。

  她都快心疼自己了,可是外面那个人的心可能是石头做的。

  她忽然很惆怅,若是大学时有现在的样貌,配合她撩男人的本事,别说校草了,什么草都围着她转,她可以换男人如换衣服。

  马车开着开着,终于停了。

  方盈盈还没掀开帘子就问:“到了吗?我忘了说不要停在正门。”

  帘子掀开,定睛一看,不是她家,门匾写着“医馆”字样。

  她秒懂,略显憔悴的脸上展现甜美笑容。

  “你真好。”

  沈骞撇开脸不看她,过去敲门。

  里边大夫扬声道:“今日闭馆,明日请早。”

  沈骞:“是我,沈骞。”

  他的话音刚落,里边就传来了快步走路的声音,门很快就开了。

  大夫有些急切地问:“可是……”

  他话没说完,沈骞打断:“不是。”他侧身,让大夫看到方盈盈。“她着了凉,你给她抓一副药。”

  大夫不嫌麻烦地说:“可否让老夫把把脉。”

  沈骞还没说话,方盈盈就很乐意地说:“好啊,有劳大夫。”

  大夫便积极地走到马车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轻薄绢帕,覆在她伸出来的手腕上,一边捋胡须一边认真听脉。

  沈骞默默地走到旁边,方盈盈冲他笑,那笑容更太过灿烂,像是对他的行为感恩戴德。

  他不看她。

  他只不过嫌她聒噪,带她来看病能堵住她的嘴。

  把脉完毕,大夫很满意地点点头,“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虽受凉感染风寒,但气血充足,底子很好,吃几服药便可痊愈。”

  身体棒棒的方盈盈颇有些得意,“多谢大夫。”

  大夫回屋抓药,很快出来,将药递给沈骞之后,小声跟他说:“这位姑娘是个好生养的。”

  说完,他还笑了笑,露出一排缺了一颗的牙齿。

  就算他说的小声,距离不远的方盈盈还是听见了。

  听见之后,她观察沈骞的反应。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平静得让方盈盈忍不住想,就算大夫说她其实是男儿身,他可能都不会有反应。

  马车继续行驶,方盈盈跟沈骞说:“等会你送我到我家的西院吧。”

  他不问,她也就不解释。

  西院那边的巷子狭窄,马车进去无法掉头,因此在巷口的时候方盈盈就让他停车。

  她掀开帘子,弯着身跳下去。

  她坐在马车上摇来摇去,身子震得有些麻,一时忘了身上有伤。这猛一跳下去,脚刚着地,便无力地弯下去。

  眼看着就要脸朝地摔下去,余光里的沈骞身姿挺直得令人发指。

  她心想着摔就摔吧,比起先前的水中勒脖和马背上的生不如死,摔点跤算什么呢?

  她甚至想好了等会起身的时候可以优雅从容地跟他说一句:“不好意思,摔了个小跤。”

  然而她没机会表现自己的优雅,在即将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后领被抓住了,身体随之被扯起。

  她能想象自己的姿态,反正决不能用优雅来形容。

  沈骞扯着她的后领将她扶正,待她站好,他才松手。

  方盈盈生无可恋地回头对他说:“下次能不扯后领么?我允许你搂我的不盈一握的腰肢,或者抱住我也行。”

  沈骞:“没有下次。”

  方盈盈笑了,“一定有的。”

  沈骞目露鄙夷。“你一个女子,举止能否端庄些。”

  方盈盈:“你在管我?”

  她那略带欣喜的神色让人不悦。

  她却没完没了。“这是你对未婚妻的要求么?”

  沈骞:“只不过让你知道,下次你再摔,没人扶你。”

  方盈盈:“不一定,你不扶自有别人扶。”

  沈骞像没听见一样,要上马车走人。

  “等等!”方盈盈拦住他,“你要负责送我进去,墙太高了,我现在站都快站不稳,天又黑,我进不去。”

  沈骞的冰山脸终于出现裂痕,他只当她从侧门进去,万万没想到她要翻墙。

  不管如何,片刻之后,两人站在西院围墙下。

  方盈盈仰头看着墙头,提议道:“你蹲下,让我踩你的肩膀上去。”

  她没能踩到沈骞的肩膀,她被沈骞扶着腰抱上去了。

  她坐在墙头,沈骞已经转身离开。

  看着他几乎融进夜色的身影,她小声地说:“谢谢你啊。”

  他没理她。

  “下次什么时候能见你呀?”

  依旧没理她。

  她耸耸肩,跳入墙内,到处是伤的她哎哟一声,然后没了声音。

  暗夜里的身影顿住,凝神静听里边的动静。

  他耳力极佳,寻常人听不到的细微声音,他都可以听到。

  墙内。

  安静了一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她的声音。

  “臭沈骞,弄得我全身是伤,疼死我了。”

  “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这世界上除了我,肯定没有别人的女人受得了你。”

  “第一次被你弄痛竟然是因为这种破事,要是新婚之夜弄成这样我还好受些。”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

  她一边小声地发着牢骚,一边慢慢挪步。

  脚步声渐渐走远,那微小的声音也随之飘远。

  沈骞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冷风呼啸,树上的枯叶纷纷落下,而他的身体,莫名发热。

  ***

  从方府离开之后,沈骞去了天香楼。

  六皇子齐盛已经等得心焦,一见他来,单刀直入地问女子身份。

  沈骞知道瞒不过,说了实话。

  齐盛乐了。“我就知道是她!你这未婚妻,真是个宝藏,有意思!”

  他摸着下巴,心里想什么,沈骞猜得到。

  “可惜啊!”齐盛忽然遗憾地感慨。

  沈骞眉心微蹙,到底什么都不问。

  尽管清楚他的性子,但齐盛仍觉得失望,只好自己说下去。“可惜是你的未婚妻。”

  在沈骞看过来时,他挑眉,说:“如果早点发现这么有趣的女人……”

  “六爷,皇上已经给你选妃。”沈骞提醒道。

  前一刻玩世不恭的齐盛,神色变得阴鸷。“他塞给我的女人,我可不稀罕。”

  沈骞:“可你必须接受。”

  齐盛冷冷地笑了一声,不再说这些,讨论起今日与三皇子的会面之事。

  三皇子如今也是极尽隐忍的情况,皇上的病情时好时坏,太子担着部分朝堂之事,得罪不得。

  今日他主动提出与齐盛结为同盟,拒绝等同于站在他的对立面,成为对手。

  三皇子其人,远不如面上宽厚。不能与齐盛成为同盟,便会让他放成垫背的。

  “我可不想被动,等他人打在我身上再还手。”齐盛不再遮掩戾气,只因被打的次数太多了,很多时候,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弱。

  可这所有的弱,都是为了日后的强。

  只不过,有些人,他不必忍受。

  沈骞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说:“可以从赵副将入手。”

  ***

  方盈盈在家休养了好几天,身上的淤青淡了不少,但仍有几处短时间之内消不掉,尤其是胳膊上的几个指印。

  每次洗澡看见,她都很想让沈骞亲自瞧瞧,都是他的杰作。

  太狠了这男人。

  她没再混出府,据说话本越卖越好,尤其是上次那部你虐我完我虐你的故事。很多人的评价则是:没想到还能如此调情,有趣,有趣。

  调情?

  方盈盈没想到古人的口味也那么重。

  因为身体不适 ,这几日她没再写话本。事实上不写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无法静心投入进去,构思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浮现沈骞的模样,这让她很是头疼。她写的女主不是以她为原型的,那么男主当然也不能以沈骞为原型。

  她不同意。

  香桃隔几日会去书铺了解话本情况,掌柜通过香桃向方盈盈催稿。

  君流风所著话本畅销全城,每日都有人询问有没有新作品。

  大好的挣钱的机会在眼前,方盈盈有心无力,只能拖着。

  没想到这样一来,竟然造成了饥饿销售的效果,声名鹊起,无数人好奇“他”的模样。掌柜被问得头疼,只说是为长相清隽的年轻男子。

  长得好看的人,不论男女,好感度都能提升几度。

  在家中百无聊赖的方盈盈不是对这些不是特别清楚,身体活动自如之后,她偷溜出去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只可惜最近方德山父爱觉醒,趁着女儿未出嫁前,多陪陪她,因此几乎每天都要见见方盈盈,时间不定,她不敢出去。

  这日,方德山叫来方盈盈,在书房里指导她练字,只因听说她最近热衷书法。

  方盈盈有苦难言,含泪感谢父亲的爱。

  父慈女孝的情景被方德山的手下打断,似是有事禀告。

  方盈盈就跟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连忙起身,说:“爹爹有要事的话女儿就先回去了。”

  方德山点点头,让她回去好好练,明日拿给他看。

  方盈盈心里流泪,表面欣喜。“好的,爹爹。”

  她出去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

  里边的说话声没有刻意压低。

  手下说:“赵副将被太子杀了。”

  方盈盈震惊之余,疑窦丛生。

  剧情怎么歪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认为刻意造成,还是自然就歪成这样?

  这些日子她总想起沈骞,并不全是想念他的俊颜,更多的,是因为知晓随时会有大事发生。

  那些事,不是她一个穿越女能改变的。

  朝堂之内,纵使她看书知道剧情,但许多细节书中没写。

  她不仅担心沈骞的安危,还担心出现猝不及防的变故,他们这段本不该延续的感情线就此断掉。

  像沈骞这么帅又这么深沉迷人的男人,她不想与之失之交臂。

  再怎么样,也要曾经拥有。

  “唉……”

  方盈盈坐在凉亭里,第无数次叹气。

  香桃都听不下去了。“小姐,您已经喂了三个馒头了,鱼要撑死了。”

  方盈盈:“饱汉不知饿汉饥。”

  香桃:“……”这是哪跟哪?

  “不行!”方盈盈忽然起身,“我要行动起来!”

  将手中剩下的馒头塞到莫名其妙的香桃的怀里,方盈盈小跑着往自己的小院跑。

  刚好小胖墩方子瀚跑来了,喊了声“二姐姐”。

  方盈盈头也不回,只说:“我现在没空,改天给你送个玩具。”

  留下失望的方子瀚噘着嘴说:“我不想要玩具。”

  方盈盈回到屋里,立即摆上纸墨笔砚。

  香桃气喘吁吁地追回来,高兴地问:“小姐,您要写话本了?”

  方盈盈笑得很甜,甜得有些晃眼。

  她说:“我写信。”

  香桃:“啊?”

  方盈盈食指中指夹着毛笔转了转,咬了咬唇,说:“我要写信给他。”

  香桃一时没听明白,问:“哪个他?”

  方盈盈娇嗔道:“你这样问显得我很花心,我可不花心,我专一着呢。”

第23章 一个美人的来信

  沈家北院。

  沈逸坐在院里的椅子上,腿上整齐地摆着几本书籍,其中一本摊开,他正看得津津有味,有时脸上浮起笑容。

  在他身旁候着的尘生耳尖一动,说:“有人来了。”

  沈逸闻言,手忙脚乱地合起书籍,放在最下面。

  很快,沈骞走进院子,看到弟弟的时候,神色柔和了些。

  “哥。”沈逸微笑唤道,苍白的面容带着淡淡红晕。

  许是晒了太阳的原因。

  沈骞见他气色好,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视线移到他腿上的书籍上,问:“都看些什么?”

  沈逸心跳有些快,垂眸盯着最上面的书本说:“只是一些诗集和游记。”

  沈骞又问:“可有什么心事?”

  沈逸心里一惊,耳根忽的发热。

  沈骞一看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拉过身边的椅子,坐下。“有什么就跟我说。”

  沈逸放在书上的手微动,抿了抿唇,说:“想养好身体后出去走走。”

  沈骞心间蓦地一痛。沈逸已经许久不说这样的话了,自从两年前出去时因为体质虚弱被人嘲笑,他就再也不愿意出门。“好,你想什么时候出去,我陪你。”

  “改日再去。”沈逸心虚,他很少欺骗哥哥,只是让他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又很难为情。

  兄弟俩在秋日温暖阳光下聊了一会儿,尘风来了。

  “何事?”沈骞声音沉了下来。

  尘风回禀:“六爷差人来说,有事相商。”

  正跟弟弟相谈甚欢的沈骞说:“稍后再去。”

  沈逸却说:“哥哥有事便去忙吧。”

  沈骞不舍:“不急。”

  沈逸:“逸儿有些累了,想回屋休息。”

  沈骞这才离开,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沈逸松了一口气,重新拿出未看完的话本。

  ***

  沈骞来到天香楼,脚步刚迈入大门,老鸨便匆匆迎上前。“沈公子,有一封您的信。”

  “拿来。”

  老鸨神色有些神秘,“许是姑娘家写的。”

  女人写的?

  沈骞眉心微蹙,还未多想,老鸨便将画有桃花的信封放在他手上。

  拿过一看,上面明晃晃写着“沈骞亲启”,若是平时的信件,不会这样写。未看见字时,他脑子里晃过方盈盈的面容,可一看到这字体,他便觉得不是她。

  一个文官家的嫡女,从小就开始练字,字体不会是这样,虽然勉强工整,可笔画结构都有明显的缺陷。

  握起拳头,平整的信封顿时被捏得皱成一团,同时,他也看到了封口的火漆压着的一朵桃花。

  桃花与中秋夜那只手背上的绣花重叠。

  老鸨有些心疼。“怎的不看看?”

  这封信刚送来的时候,她赞叹这信封的精巧,尤其是火漆上的那朵被制成干花的桃花。此时眼睁睁看着被捏成这样,心中不忍。

  沈骞犹疑片刻,将信封打开。

  老鸨见状,笑着走开了。

  信笺打开,颇有些丑陋的字体映入眼帘。

  【亲爱的骞:多日不见,甚为想念,不知你近来可好?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无聊之时可有想起某些人?我最近不太好……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过得轻松愉悦,事事顺意,多点空闲,多想想某些人。】

  信的内容简单无聊,写自己不好却又不说明怎么不好,只留下六个黑点。至于落款,沈骞看见那四个字,嘴角微抽。

  ——一个美人。

  这么没脸没皮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

  方盈盈无精打采地趴在书案上,面前的白纸写满了“骞”字。

  给他写信才发现他的名字笔画太多太难写好,废了七八个信封才勉强写了个能看的,她下定决心要练好这个字。

  现在累坏了,主要是总练不好,她对自己失望了。

  香桃提议道:“小姐,要不去床上歇歇?”

  已是午后时光,虽然小姐早上起的晚,但她嗜睡呀。

  方盈盈动也不动,只说:“连我未来夫君的名字都写不好,我有什么资格睡觉。”

  香桃:“……其实,写的挺好的呀。”

  多么没有底气的安慰啊。

  方盈盈叹了一口气,“你说了不算,他说了才算。”

  如今的香桃已经能够确定小姐口中的“他”是谁。

  “你说,他看到我的信了么?”方盈盈坐直身子,眼中带着期盼。

  香桃想了想,说:“也许还未看到吧,早上才送过去。”

  “唉!”方盈盈叹气,然后又趴了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李嬷嬷的声音:“老爷。”

  接着是方德山的声音:“盈盈呢?午睡起了么?”

  屋内,方盈盈已经清醒了,被香桃紧张收拾的行为感染,也跟着手忙脚乱地收拾桌面的纸张。

  不过,在香桃要一把抓去藏起来的时候,她抬手制止。“为什么要藏?”

  香桃愕然:“小姐……”写那么多未来姑爷的名字……

  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方盈盈抚平有些皱了的纸张,笑着说:“刚好可以让爹爹教我写。”

  “写什么?”方德山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话刚说完,他人也出现在了门口。

  方盈盈起身,满面笑容地迎上去,并亲密地挽起方德山的手臂。“爹爹,有一个字笔画太多了,我怎么也写不好。女儿现在正是最需要您的时候。”

  对于女儿的亲昵撒娇,方德山十分享受,捋着胡子笑着问:“哦?是什么字让我女儿如此苦恼?”

  方盈盈将他拉到书案前,指着上面的字,说:“骞字!”

  同时她在心里补充:何止是这个字让我苦恼,这个人更让我苦恼。

  方德山神色有些复杂,看向方盈盈的时候带着探究。

  曾经誓死不肯嫁给沈骞的女儿,现在却倾心于他了?眼前那些写满男子名字的纸张,不就是怀春少女才做的事?

  前阵子她在众多千金小姐面前说什么喜欢沈骞的话语,当时他问过她怎么一回事,她说知道那些人在挑拨离间所以故意那样说的。那时候他看得出来只是理智维护,并不是真的喜欢。

  中秋夜之事,他也知晓。

  如此想来,是那个时候种下的情根。

  当初答应这门亲事,的确是牺牲了女儿,沈骞那人,自是不会善待于她。他们父女俩的关系一直平淡,最近许是相处多了,他竟然不舍女儿余生吃苦受罪。

  方盈盈一看方德山那略带忧愁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开始多愁善感了。她松开挽着他的手,正色道:“爹爹不要多心,女儿练字时看到这个字,又因它是沈公子的名字,所以试着写一写,写完了才发现自己写的那么丑,女儿不甘心,才多练了些。”

  “是么?”方德山狐疑道。

  方盈盈重重地点头,“女儿知晓与沈公子的婚姻是家族使命,沈大人位高权重,他看得起爹爹您才会提亲,您无法拒绝。女儿以前不懂事、想不通,才会做傻事,但是现在女儿想通了,嫁谁其实都一样,只要老实本分就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女儿也知晓沈公子与寻常男子不同,女儿不奢望他的喜爱,女儿也会守住本心,以免落入暗自神伤的境地。”

  没想到女儿如此通透,方德山神色舒坦起来,心无旁骛地教她写字。

  不得不说,有专业人士教,效果显著,方盈盈的“骞”字写得好极了,跟之前那些,简直不像一个人写的。

  于是,她决定过几天再写一封信给他。

  她如此做派,倒不是真的因为想念,而是因为要趁热打铁,在沈骞的世界里要有存在感,不然像他这么忙的人,哪里会自觉想起她。她得自食其力,制造机会让他想。

  她那封信语言暧昧,是希望他有所动容,成功率虽低,但是能让他习惯也好。她还很有心机地说自己过得不好却不说原因,就算他什么表示也没有,但心里多多少少会想知道。

  三日后,沈骞再一次收到有桃花的信。

  当看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心里冷笑:知道字丑,找人代笔了。

  打开信笺,字体虽然有点进步,但仍看得出与上次同出一人。

  这封信的内容比上次更短。

  【骞:我已记不清我们有多少日没见面了,如今的我,度日如年。你是不是忙得没有时间想我?也对,你怎么会想我呢。】

  因为字少,信纸空了一块,她也不浪费,画了两个……人?

  没错,是人,方盈盈用简笔画的方式画了两个小人的背影,姑且看得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沈骞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

  知道她写字丑,没想到画画也不好。

  方德山教女无方。

  这封信对他的称呼少了三个字,而落款却多了三个字——一个寂寥的美人。

  沈骞将信纸放入信封中,本想如上一封信一样烧掉,可想了想,将之对折两次,藏在腰间。

  尘风敲门进来,问:“六爷差人来说,今晚无法出宫。”

  “知道了。”他起身。

  尘风问:“公子要去何处?”

  沈骞顿住。明日他将要出城,至少七日才能回来。本来今晚跟齐盛约好在天香楼一聚,商议关于未来七日的事情,现在他来不了,时间空了出来。

  倒不是找不到别的事做……

  “出去走走。”

  尘风又说:“公子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路途奔波,要养足精力才好。”

  沈骞:“我有分寸。”

  尘风不再多说。

  出了天香楼,尘风如往常一般,跟在沈骞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骑着马,尘风虽然不知道公子今日为何慢行,但他不去探究,默默跟着。

  前边的马儿停下了。

  沈骞回头跟尘风说:“你回去吧,不用跟着了。”

  尘风多嘴问了句:“为何?”

  如果是公事,沈骞的吩咐他会不问缘由地执行,可此时并无要事。

  沈骞:“你无须知晓。”

  然后他一夹马腹,马儿带着他奔向远处。

第24章 待嫁。【加小剧场】……

  方盈盈下午在方德山父爱爆棚的关爱下,练了许久的字,没睡午觉。晚上又一起吃了丰盛的大餐,红烧猪蹄香辣大虾火烧羊排等等,都是平时想吃却不能常吃的。

  她还征得方德山的同意,把同样爱吃肉的方子瀚叫来,姐弟俩吃得满嘴油。

  方德山本想提醒他们别吃太多,可话到嘴边,见他俩吃的开心,就由着他们了。

  总归还有半个多月她就出嫁,到时候恐怕就再也不能这样放肆地吃饭。

  方盈盈自动忽略方德山那悲悯的目光,跟方子瀚开开心心地吃饱之后,拉着小胖墩去花园里散步消食。

  方子瀚虽然挺熊的,但终究是个单纯的孩子,不用提防。

  方盈盈吃的太饱,肚子滚圆,光是散步远远不够,带动着方子瀚你追我赶,加大运动量。

  玩了半个多时辰,方盈盈又累又热,回小院洗澡睡觉。

  李嬷嬷跟往常一样早早烧了水,方盈盈一回来就给她准备好。

  方盈盈洗澡的时候不习惯要香桃伺候,自己来到屏风后,一件件脱下衣服,然后跨入浴桶中。

  香桃在外间候着,在灯下绣花。

  小姐已经许久不绣花了,许多本该绣的东西都交给了她。

  方盈盈洗澡的时候喜欢聊天,香桃一边绣花一边陪聊。

  ***

  沈骞轻车熟路地来到方家那个僻静的院落,看到屋里灯光通明,便悄悄靠近。

  刚走近,就听见方盈盈的声音。

  “香桃,我肚子好难受啊。”方盈盈哀戚地道。泡在温水里的她揉着圆鼓鼓的肚子,内心忧伤又懊悔。

  大晚上的,吃那么多做什么?可以哄方德山明天中午继续给她准备那些好吃的啊。

  这肚子,有四五个月了吧?

  还有十几天就嫁给人帅身材好的沈骞,她大着个肚子,岂不是会被嫌弃?

  后悔!

  除了心理上的难受,肚子也确实不舒服。刚才运动太过了,现在消化不良了。

  香桃担心起来,说:“那可如何是好?要不要请大夫?”

  方盈盈拒绝:“不用,过一会可能就好了。”

  香桃知道她是吃多了,这种事情时不时就会发生,但她还是不放心:“我给您煎些药?”

  方盈盈拒绝得更加强烈。“不吃!我宁愿疼死都不要吃药,那些药又臭又苦。”

  香桃无奈叹气:“可是您这样晚上会睡不好觉的。”

  方盈盈:“那我也不吃药。”

  站在墙角的沈骞听到这段对话,眉心微皱。

  她的第一封信说过得不好,现在看来,并非虚言。

  “没事,明天就会好的。”方盈盈的语调微扬,从刚才的凄惨可怜变为乐观开朗。

  “我决定明天不吃饭了!”方盈盈忽然坚决地说道。

  香桃说:“那怎么行?”

  沈骞听到这话,不由得在心里猜想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身体难受不说,竟然还要绝食。

  他原本站在堂屋后方,此时轻步移到方盈盈所在的房间窗后。

  里边灯光摇曳,有影子映在窗纸上。

  忽然,里边传来水声,紧接着,是熟悉的叹息声:“好舒服……”

  刚才她瘫在浴桶里不愿动,现在换了个姿势,水波撩动,感觉更暖了些。她抬起一只手臂,拿着帕子轻轻擦洗。

  一墙之隔的沈骞看清了窗纸上的影子形状,身形僵住,略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

  里边的声音仍在继续:“香桃,接下来的十几天,你要负责管住我别让我吃太多,尤其是那些肥腻容易导致发胖的东西。”

  香桃:“可是小姐,您之前不是说不怕长肉么?”

  方盈盈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说:“已经长够了。”

  香桃:“您不是说还可以再长长么?”

  方盈盈:“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成亲之后就会再发育一次。”

  香桃似懂非懂,好奇地问:“为什么?”

  方盈盈觉得有必要提高古代人的生理知识,说:“多揉揉就会变大。”

  清纯的情窦未开的香桃听懂了,她嗔道:“小姐,您又不正经了。”

  方盈盈哈哈笑了起来,调戏古代人就是好玩儿。“小香桃你要习惯,以后你嫁人了就会发现,其实男人都是不正经的。”

  香桃:“可是小姐你又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的你,为什么也不正经?

  方盈盈自鸣得意地说:“女人也可以不正经呀,而且不正经的女人,才更迷人,当然了,在外人面前要正经,在床上……”

  “小姐!”香桃听不下去了,她羞得脸红耳热。

  不只是香桃,窗外的某个人,也听不下去了,转身迅速离开。

  她哪儿过得不好?她明明是舒坦得太过分了。

  方盈盈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香桃虽然羞赧,但也已经习惯,只因类似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调戏她,是小姐的一大乐趣。

  ***

  接下来的日子,方盈盈注意饮食,不仅吃的少,还吃的很清淡,仿佛那晚的大鱼大肉是最后的放肆。

  她给沈骞写了第三封信。

  在写称呼的时候,她最初写的是:骞骞。

  她已经可以把这个字写的很漂亮了,多写两个也没问题,可想了想,她将纸张揉成一团,扔掉。

  香桃纳闷:“小姐怎么了?这不是写的很好么?若是沈公子看到了,就算嘴上不说,心中定然会说您进步了。”

  方盈盈一脸狡黠,说:“这样就不好玩了。”

  “啊?”香桃不懂。

  方盈盈没有解释,拿过一张新纸,非常笃定地写上:沈公子。

  以后就不能这样称呼他了,要珍惜最后的机会。

  ***

  七日后,沈骞回城,第一时间来到天香楼。

  六皇子齐盛特意在一楼大堂等候,虽然身边美女环绕,但显然心不在焉。

  沈骞一来,他将美人推开,快步上前。

  他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说:“先上楼吧。”

  沈骞沉沉地应声:“嗯。”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老鸨在身后,脚步踌躇。

  沈骞停步,回身问:“有事便说。”

  神色纠结的老鸨闻言,只好拿出两日前送来的信递给他。“您的信。”

  沈骞的目光停在火漆压着的那朵桃花上,他还没伸手,前边的齐盛问道:“什么信?”

  沈骞倏地接过信,塞进怀里。“不重要的信,我们走吧。”

  齐盛审视了沈骞一眼,说:“真的不重要?”

  最近朝中暗潮汹涌,各方势力都处于一个危险又关键的境地,包括他们,若是出了差错,那便是前功尽弃。

  沈骞为了解除他的怀疑,只好说:“是私信。”

  “私信?”齐盛更觉不可思议。

  沈骞无奈,但是不想再解释,抬步越过他,先走了。

  齐盛瞧见了他手背有鲜血流下,顿时严肃起来。

  两人进入雅间,齐盛立即关上门。

  沈骞单手扯掉披在身上的黑袍,坐在椅子上,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

  “谁伤了你?”齐盛拧眉问道。

  沈骞:“太子的侍卫首领,已经死了。”

  齐盛:“你伤势如何?”

  沈骞咬牙撕掉左手的袖子,手臂上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触目惊心。

  平时话多的齐盛一言不发地拿出小瓷瓶,打开盖子,熟练地将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去屉子拿来绷带,给他包扎起来。

  “还有哪处伤了?”

  沈骞摇头:“都是小伤,养几日便好。”

  齐盛知道他惯会逞强,也不劝,轻笑道:“再过几日你就是新郎官了,可别影响洞烛花房。”

  沈骞面色不虞。

  齐盛一边收拾一边继续说:“你可别让方小姐失望,男人的颜面不可失。”

  沈骞冷声道:“不劳您费心。”

  齐盛看了看他,忽然低声道:“我有秘方……”

  沈骞:“不需要!”

  齐盛知道他快动怒,及时打住,不说了。

  玩笑归玩笑,齐盛还是命人请了大夫。

  好在沈骞的伤不算严重,虽然婚前无法痊愈,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沈骞与齐盛交代了这几日的情况,然后换了身衣服回家。

  到了家,他才有机会拿出那封信。

  当看到“沈公子”三字的时候,他眼眸微眯,一股寒气由心中蔓延。

  不过,往下一看,又好了些。

  【沈公子:你最近还好吗?你要好好的哦。我最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嗯,千言万语,不如我画个小画给你看吧。】

  她的画依旧是两个小人,只是这次的两个小人离得更远了些,中间有两条交叉的,却没有连起来的线,不知是她画错还是如何。

  画的角落,写着几个小字——未完待续。

  沈骞猜不出那个女人又在玩什么。蓦然间,想起了那晚她那些没羞没臊的言论,想到再过几日便要迎她进门,心中感受与初时已经不同。

  目光再次停留在那幅小画上,或许,可以先看看下一封信写什么,再决定怎么处理成亲之事。

  待嫁的方盈盈内心雀跃又有些忐忑,虽说就要拥有一个又帅又厉害的相公,可自己的性命还是没有保障的。

  她这些日子又写了一个话本,话本写的是新婚夫妇恩爱日常,非常香艳,故事里的丈夫宠妻无度,各种花式秀恩爱。

  她心中有一个微小的愿望,她希望沈骞能通过某种途径知道这个故事,以后稍微借鉴一下,实践在她身上。

  成亲前一天,方盈盈把最后一封信送出。

  这一次,除了画,什么都没有。

  这幅画,只是在上一幅画的基础上添了一笔。

  那两条交叉的线,在两人之间,连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虽然不知道沈骞能不能看懂,但是她嫁过去之后可以给他解答。

  沈骞去天香楼时,连续两日询问是否有信之后,终于收到信了。

  当看到信中只有一幅画时,他略显失望,不过看到两条连在一起的线之后,他将信收了起来。

第25章 成亲

  大婚当日,方盈盈天未亮就起床梳妆打扮。

  许是太激动,晚上一直睡不着,感觉才闭上眼就被拉了起来。

  好在什么都有人张罗伺候,她坐在妆奁前,闭着眼睛任她们摆布。

  头发盘起梳成髻,脸上胭脂水粉涂好,直到香桃唤她,她才睁开眼。

  睁眼的一瞬,镜子里的那张脸把她吓清醒了。

  被涂得白惨惨的一张脸,颊上的胭脂比苹果红,嘴唇也涂成了樱桃形状。虽说她知道古代新娘妆有点儿瘆人,但潜意识觉得自己这是穿书,是现代作者写的,会有所不同。

  没想到,是她天真了。

  顶着这张脸,本来就那啥冷淡的沈骞,恐怕会冷淡到底。

  “香桃,给我打盆洗脸水来。”她吩咐道。

  香桃愕然:“小姐要洗脸水做什么?”

  旁边的妆娘也纳闷,“小姐,这妆可是已经化好了的。”

  方盈盈打开屉子,拿出一点银子打赏给屋里伺候的人,然后温柔和善地跟妆娘说:“你给我化的新娘妆很好,不过,沈骞他喜欢我平时的模样,若是他看见我化那么浓的妆,恐怕会……”

  她说到这的时候忽然低落,神色间带着些许不安。

  沈骞的脾性京城里无人不知,他的暴力行径更是不胜枚举。并且,他很喜欢追溯根源,全不放过。

  妆娘面露惊色。

  方盈盈叹了一口气,说:“中秋夜见到他,那日我自己画了个精致妆容,他似乎多看了两眼,或许心中是喜欢的罢。不如,我自己再化成那晚的模样。”

  中秋夜她和沈骞的画舫幽会被传得桃色满天,毕竟那晚沈骞没有对她不好,这样的状况,可以理解为沈骞对她很特别。

  妆娘这是第一次见到方盈盈,她曾为许多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出名美人化妆,可仔细瞧,方盈盈不输任何人。浓妆倒确实盖住了她的惊艳美貌。

  几句话的功夫,方盈盈安抚了妆娘,大家都积极地给她准备了热水卸妆,热水洗完了,方盈盈还要用冷水敷一会。

  妆娘不解,方盈盈不吝告诉她秘诀,冷水敷面能去水肿,还能收缩毛孔。

  她本来就美,不过敷完之后,虽然说不出哪儿变了,可的确是更完美了。

  时间紧迫,好在方盈盈动作娴熟,最主要的是这张脸零瑕疵,不需要多余的步骤,只着重化了眼妆,从容不迫地完成了。

  她这次妆容比中秋节时精致多了,大家都看得有些呆。

  换上凤冠霞帔,等着沈骞来娶她。

  被背着上花轿的时候,方盈盈头上披着红盖头,很想看一眼新郎官的她只能看到他红色的袍角。

  晚点就能看到了,不着急。她如此安抚自己激动的情绪。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大街,来到辉宏气派的沈府。

  相比方家的精心布置,红绸满屋,沈府可就随意多了,也不见热闹,好在喜乐一直不停,方盈盈很知足。

  拜堂之后,方盈盈被送入洞房。

  她还莫诶来得及跟沈骞说话,他就出去了。

  虽然他是庶子,婚事不被重视,但他身后有六皇子,有他捧场,宾客不至于太少。

  沈家人多复杂,原本不太清晰的记忆,此时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坐在沈家僻静的院落的婚房中,她脑海里不断呈现一排排熟悉的文字。

  这样的情景,还是当初刚穿来的时候出现过,之后便只能靠自己苦思冥想回忆剧情。如今再次出现,她担心下次又要很久才能“重温”,于是认真又快速的浏览。

  刚才拜堂时她没能看到沈家的那些牛鬼蛇神,但听到了声音,此时对照剧情,她能对上号。

  早上她没吃多少东西,午时沈骞也没回来,她饿了,可是红盖头还没揭开。

  她多想看到沈骞揭红盖头的样子啊。

  反正有事儿做,她决定再忍忍,继续贪婪地回味小说。

  不知不觉,日暮西沉。

  方盈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睡着了,李嬷嬷和香桃匆匆进来提醒她新郎官回来的时候,她倏然清醒。

  李嬷嬷不忘将准备好的白色丝巾塞给她。“别忘记垫着。”

  方盈盈在心里叹气,她很确定这块东西今晚用不着。

  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她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就是沈骞在洞房花之夜的表现。

  什么心急如焚欲、火、焚、身、激烈肉、搏食髓知味不知餍足一夜七次她都想了,可是最后都有一盆冷水将她浇醒。

  沈骞进来的时候,方盈盈从红盖头下面看到了他的脚。

  他脚步不太稳,但仍是坚定地走到她跟前。

  外面想起齐盛嬉闹的声音,“别忘了跟新娘子喝交杯酒,喝完好办事。”

  沈骞默不作声,方盈盈知道他在看自己。

  想开就揭开盖头看啊!

  李嬷嬷已经把吉利的话语说完,揭红盖的杆子递给他。

  沈骞这才揭开。

  明艳精致的脸庞映入眼帘,灵动的眼眸微微抬起,美目盼兮。目光与他对视时,她扬起浅浅笑意。

  身穿大红喜服的沈骞气质变了许多,虽然脸上跟往常一样表情欠缺,但因喝了酒,面色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禁欲系的他,好似要释放了一般。

  方盈盈站起身,朝着他走去。

  交杯酒还没喝呢。

  在她靠近的时候,沈骞退到桌旁。

  方盈盈脚步微顿,倒也不在意,过去端起酒,看着他不说话。

  门外偷看的齐盛以及其他公子哥儿忍不住催促:“沈骞你快点喝!”

  沈骞不太情愿地端起酒杯,与方盈盈交臂,喝酒。

  外面的人开心地鼓掌,继续闹洞房。

  沈骞虽然有了醉意,但是头脑还是清醒的。他过去把门关好,转身回来的时候,方盈盈已经在桌旁坐下,手中拎起一块糕点。

  “你能帮我弄点饭菜来么?我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饿得慌。”她完全没有沈薇一个新娘子该有的矜持和娇羞。

  甚至,很不解风情地要吃饭。

  不过,沈骞并没有太多不满,毕竟他自己的新娘子没有一丝要求。

  “可以吗?”没等到他的回应,方盈盈追问。

  沈骞站在桌旁看着她,语气无波。“等外面清净了再说。”

  “哦。”方盈盈略显失望,那些人一时半会不肯走的。

  他们还没听到他们想听到的呢。

  过了一会儿 ,外面的人情绪仍旧高涨,带头的是齐盛。

  婚房里,却出奇地安静。

  “咕噜……”

  方盈盈揉着正在抗议的肚子,委屈地抬头看沈骞。“我可能要成为第一个新婚之夜饿死的新娘子了。”

  沈骞皱着眉,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方盈盈并不觉得羞耻,饿了就是饿了。“你刚才在外面吃香喝辣,丢我一个人在这不能动也不能吃,太残忍了。”

  沈骞的目光移向桌上摆着的几个装着糕点坚果的盘子,他记得本来每一盘几乎都是满的,现在虽然归整成堆,但分量只有半盘了。

  方盈盈瞧出他的质疑,心中腹诽:对这些细节观察入微,怎么不想想我什么都没的吃?

  “这些又吃不饱。”

  要是吃的饱,她的肚子就不会叫了。

  她目光偏向一边,拒绝看他的样子。

  静默片刻,沈骞转身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不知道他跟齐盛说了什么,外边的人很快就散了,恢复了平静。

  他再进来的时候方盈盈主动说:“你今晚睡榻上,我睡床。”

  显然,沈骞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方盈盈觉得自己主动说还有点儿面子。“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娶我,不过,反正都要娶妻,你娶别人倒不如娶我,毕竟我……”

  她及时打住自夸的话语,在美男子面前,还是谦虚点为好。

  “我知情识趣,会尽量不影响你的生活和公事。”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你我不熟,睡一张床上可能会做噩梦,所以,暂时分开睡吧,怎么样?”

  她语气温柔,面带笑意。心里却说:怎么样?你是不是求之不得?你最好别爱上我,不然,我还会让你求之不得!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臭男人!

  沈骞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方盈盈不怕他看,反正自己今天超级美。

  不多会,尘风端来饭食。

  方盈盈看到美味的食物,也不搭理沈骞了,自己开心地吃了起来。

  不过,虽然她很饿,但是也没吃多少。

  “我吃好了,让刚才那位英俊的男人端走吧。”她其实知道尘风的名字,但是她故意这样形容。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沈骞不认同的神色。

  可惜他太闷骚,什么都不说,过来端起托盘,拿给守在外面的尘风。

  “你去休息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是,少爷。”

  话还没说完,方盈盈制止。“等等,可不可以帮我准备热水?”

  如今天气寒冷,寻常人隔几日才会洗一次澡。可是方盈盈不洗澡就睡不着。再说了,她还没卸妆呢。

  沈骞有些心烦的样子,但终究吩咐下去了。

  方盈盈顿时眉笑颜开,冲他甜甜地说:“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

  沈骞嗤笑一声,终于来了兴致,问:“你怎么对我好?”

第26章 “想活命就离我远点。”

  沈骞本以为方盈盈只不过是信口开河,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可方盈盈不仅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数着手指十分顺溜地说:“对你好的方法有很多啊。比如你饿了我陪你吃饭、你累的我给你按摩、你烦了我给你解忧、你无聊了我给你解闷,你身体不舒服了我照顾你、你遇到麻烦我陪你克服、你吃苦我陪你、你发达了我陪你吃香喝辣……太多了,你还想听吗?我可以说到天亮。总而言之,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骞像看戏一样看着她,说:“你这张嘴很能说。”

  方盈盈眯眼笑,“所以我可以哄你开心。”

  “是么?”

  “嗯哼,要不我试试?”

  不等沈骞开口,方盈盈便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柔媚一笑,娇娇地道:“夫君,今日你我结为夫妇,我十分开心,夫君玉树临风俊逸出尘,是盈盈积了几辈子的福分。今晚……”她说着就要靠过去。

  以及这声音,媚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沈骞看着面前谄媚的女人,后退一步,说:“想活命就离我远点。”

  哄他开心?果然是说的好听。

  他现在的心情还不如刚才。

  方盈盈一脸乖巧:“好的,夫……是不是也不能亲密地唤你夫君了?”

  沈骞:“嗯。”

  方盈盈假装失落:“我明白的,你不喜欢我,强扭的瓜不甜。”

  沈骞:“你明白就好。”

  方盈盈知道自己很难哄他开心,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但是,现在的办法,估计也只有她自动滚出去、消失在他面前。

  一个男人不爱你,你做什么都是错。

  不过,他现在那么嫌弃她,日后一定要狠狠地让他打脸。

  她这么美这么可爱,假以时日,就不信他一点不动心。

  以后,让他求着她喊他夫君。

  反正现在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君她也不想喊。

  “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不够好,我会努力的。”方盈盈说完这话之后就变得很沉默。

  她现在累的很,睡眠不足的她没工夫应付他,刚好可以顺便装装可怜。

  热水准备好之后,方盈盈默不作声地拿着换洗衣服到隔间的浴房里洗澡,也不像那日在周伯家里一般提防他。

  有一瞬,沈骞甚至怀疑她是故意的,为的是勾引他过去。

  可是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之后,他又觉得是自己刚才的话语伤害了她,以至于话多的她一句话也不想说。

  方盈盈还真没想勾引他,这么低劣的勾引手段她怎么会用呢?

  太小看她了。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她穿着白色的里衣出来,然后直接爬上红色的喜床,扯了被子盖在腿上。“你也去洗一下吧,你身上都是酒气。”

  沈骞已经把红色的衣服换下,此时披着一件灰色长衫。他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他二话不说,抬步便往门外走。

  方盈盈忽然急了,问:“你要去哪儿?今晚新婚夜,你要是夜不归宿,我不就跟个弃妇一样么?我们不是说好你睡榻么?要不然,床给你,我睡榻也行,你放心,我会把持住自己,不会乱来的。”

  沈骞的手搭在门上,直到她说完,才转头瞧着没有下床意思的她说:“一刻钟之后便回。”

  “哦。”方盈盈放心了。

  他走出去,她补充道:“等你哦。”

  屋里没有地龙,也没有暖炉,冷的很。方盈盈干脆躺下,裹紧被子。

  疲惫了一天,终于能躺着,她异常满足。

  她说等沈骞倒是真的,还有些话想跟他说。

  一刻钟的时间很短,然而嗜睡的方盈盈一闭眼,睡意就侵袭而来。

  门被打开的时候,她努力地掀了掀眼帘,依稀辨出是他,她笑了,“你回来了啊,晚安啊……”

  沈骞听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在门口处驻足,本以为她还有话说,等了会儿,却听到了沉沉的呼吸声。

  ***

  翌日天未亮,方盈盈被香桃叫醒。“少夫人,该起了,还要去给老爷和夫人敬茶呢。”

  “谁啊?”方盈盈还没清醒,闭着眼睛问。

  “少夫人,我是香桃啊。”

  “香桃?”香桃为什么不叫她小姐。猛然间,她清醒了,她现在已经从小姐晋级为夫人了。

  沈骞的夫人。

  未来大奸臣的夫人。

  权势滔天为所欲为的沈大人的夫人。

  她笑了。

  旋即,她看向外间榻上。那儿空空如也,整齐的跟昨晚一样,完全没有被睡过的迹象。

  “他呢?”

  香桃回道:“少爷半时辰之前便出去了。”

  “他从这里出去的?”方盈盈不确定地问。

  香桃愣愣地点头,不明白方盈盈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她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少夫人,您的身体可有不适?”

  她红着脸,方盈盈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说:“我的身体舒服的很。”

  “啊?”香桃意外。

  昨晚所有下人都不得靠近婚房,虽然不清楚,但是想也想得到新婚之夜新娘子最遭罪。

  方盈盈也不解释,说:“新婚之夜没你想的可怕,以后你就知道了。”

  睡了一个饱觉的方盈盈面色红晕,心情愉悦,看起来,确实很享受。

  方盈盈认真地打扮一番,天刚亮,沈骞回来了,身上带着寒气。

  方盈盈将李嬷嬷特意给她准备的手炉递给沈骞。“给你暖暖。”

  沈骞冷淡拒绝:“不需要。”

  “唉!”方盈盈叹气,“你看,我对你好你又不接受。”

  沈骞懒得跟她废话,直接问:“准备好了么?”

  方盈盈微抬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嫣然一笑道:“准备好了,走吧,少爷。”

  她今日穿着一身上白下红的袄裙,上面的绣花精致绝伦,与她的美丽面容相得益彰。要出门了,香桃给她披上一件红色的披风,毕竟是新妇,要喜庆一点儿。

  她的妆容清淡自然,看着温柔贤淑,尤其是此时笑而不语的模样,会让人以为她是个纯良内敛的小家碧玉。

  两人一同来到大堂。

  赫赫有名的沈大人沈德昌坐在主位上,旁边是雍容贵气的沈夫人,这对老夫妻严肃的表情如出一辙。

  除了他们,大堂两旁的椅子上都坐满了人,都是姨娘和少爷小姐。

  方盈盈看到了一位白衣男子,看年纪和那公子哥儿的打扮,应该就是沈家的大少爷沈励。

  他原本一副傲然神情,可目光移到方盈盈脸上时,愣了几秒。

  方盈盈察觉得到,但假装不知。

  沈骞看过去,沈励才急急收回视线。

  随后,她规规矩矩地跟着沈骞向上座的两人行礼,敬茶,一一认识沈家的主人。

  行到最后,当沈骞告诉她面前苍白瘦弱却长得很漂亮的少年是沈逸时,她打心底里喜欢,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弟弟,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她是真的高兴,看书的时候她就很喜欢沈逸,除了喜欢,更多的是心疼。

  沈逸没想到嫂子那么热情,脸忽的红了,说:“嫂子……好。”

  沈骞的目光凝在方盈盈脸上,看到她真诚的笑容,心情有些奇怪。

  座上的沈德昌沉吟一声,似是不满方盈盈的言行。

  沈夫人说:“平时无事你不需来大堂,在北院里若是有什么需要,便与李管家说。”

  她的语气可不亲切,高高在上的样子。

  方盈盈不以为意,转身对她行了个礼,巧笑倩兮。“那就多谢大夫人了,若是往后盈盈真的做错了什么,还望各位海涵。”

  她面上客气,心里却在说:你们最好对她客气点儿,他们的把柄,她昨儿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

  再过不久,沈骞就翻身了,到时候这些人恐怕都要上赶着讨好她,毕竟在书中,沈骞对他们可不手软。

  当然,性命都给他们留着,只不过好日子,再也没有。

  沈夫人冷着脸,说:“把礼节学好便不会做错。”

  方盈盈依旧笑着:“是,大夫人。”

  沈老爷威严地说:“你父亲说你知书达礼,温婉贤良。”

  方盈盈:“知女莫若父。”

  大家:“……”

  这是直接接受了夸赞?

  不是应该谦虚几句的么?

  而沈骞,有点儿想叹气。

  至于沈逸,心情有点好。

  未免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沈骞找了个借口带着方盈盈回去。

  刚转身,方盈盈便偷偷给了沈逸一个眼色,让他也走。

  于是,沈逸也跟他们一起离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方盈盈对沈逸非常热情。

  “沈逸,你长得真好看。”

  他长得像动漫里的纯情少年,瘦弱苍白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她对这样的小男生毫无抵抗力。

  沈逸被夸得不好意思,说:“哥哥才是英俊倜傥。”

  方盈盈也没管走在前面不理他们的沈骞,说:“他有他的好看,你有你的好看。”

  走在前边的沈骞没有回头,不过此时的他皱起了眉头。

  那个女人幸好不是男儿郎,不然定是四处留情拈花惹草的。

  沈逸:“哥哥好看。”他多希望像哥哥一样健壮伟岸,那才是男人该有的模样。

  方盈盈:“但是你可爱。”

  沈逸从来没听到过那么多夸奖,他一时不知说什么。

  沈骞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于是停下脚步,解救弟弟。

  他跟方盈盈说:“你先回去。”

  方盈盈不依:“为什么?”

  沈骞:“我有话与逸儿说。”

  方盈盈:“我不可以听吗?”

  沈骞:“不可以。”

  方盈盈:“你要说我的坏话吗?”

  沈骞沉下脸,抿唇不语,用眼神警告。

  方盈盈看向沈逸,模样委屈。

  沈逸:“哥哥,嫂子和我们是一家人了。”

第27章 这种男人,真是太让人想征服……

  沈骞默许方盈盈留下了。

  他并没有特别的话要跟沈逸说,无非是些关心的话语。

  “哥哥不必挂怀,这几日天气好,我身体无碍。”沈逸懂事又贴心,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微微笑意,对沈骞的关心无比感激。

  沈骞沉吟一声,旋即又问:“听闻你近日沉迷看书?”

  沈逸眼睛快速眨了两下,回道:“最近发现几本好书,一时沉迷,逸儿往后注意。”

  沈骞:“看书可以,但不要太过费神。”

  沈逸:“是,逸儿知道了,多谢哥哥担心。”

  一直在旁边乖乖地不打搅兄弟俩嘘寒问暖的方盈盈按捺不住了,说:“沈逸那么大了,他有分寸,你不要管那么多嘛。”

  沈逸的心虚她都看出来了,沈骞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每个人都有秘密,沈逸那么乖,秘密肯定不多,那么,仅有的那些就更应该被尊重。

  “嫂子别误会,哥哥并不是干涉逸儿,哥哥是关心……”沈逸着急解释,深怕嫂子觉得哥哥不好。

  沈骞默不作声,方盈盈见好就收,笑着说:“哦,那就好。”

  又说了几句,沈逸就回自己的院子去了,自从沈骞的婚事定下之后,本来与沈骞住在同个院子的他便搬了出来,不过离的并不远。

  方盈盈和沈骞一前一后走回自己的院子。

  他身高腿长,脚步极快,方盈盈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喂!你就不能走慢点么?”方盈盈气息微喘,虽然院门就在前方,可就是不满他像是要甩掉她一般。

  沈骞驻足,倏然转身,横眉冷对。

  方盈盈昂头挺胸地走到他面前,说:“你不等我我可能会迷路,迷路了可能会走到不该去的地方,然后可能会闯祸,给你惹麻烦,所以,以后只要你我同行,你稍微走慢点儿,等等我。”

  他们刚刚成婚,各方面都需要沟通磨合,就算他现在不喜欢她,可她也要争取基本的权利。

  沈骞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不是跟得很好?”

  方盈盈气息仍是不稳,但扯着笑容,说:“跟是跟得上,就是累得慌,我不想那么累。”

  沈骞:“许多时候,由不得你想与不想。”

  方盈盈:“我会尽我所能选择我想的。”

  不等沈骞开口,她补充:“比如你。”

  沈骞眯起眼眸,表情阴鸷,显然是不喜她突如其来的暧昧话语。

  方盈盈当没看见似的,越过他的身子往前走。“走吧,我们来约法三章吧。”

  沈骞转身,盯着她轻快的背影,沉思片刻,跟上。

  早饭已经备好,方盈盈看见吃的就笑容灿烂,熟络地招呼沈骞快坐下一起吃。

  吃好之后,方盈盈把沈骞拉入房里,关上门。

  沈骞站在屋子中央,方盈盈则在桌旁坐下。“你也坐下吧。”

  沈骞并不想跟她说太久,拒绝道:“有话就说。”

  “可能你享受被我仰视的感觉。”方盈盈自顾自地说完,接着说正事:“你家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吧?”

  沈骞:“知道便好,往后最好离他们远点儿。”

  方盈盈点点头,一脸郑重。“如果远离不了呢?”

  沈骞睨了她一眼:“你并不是一个纯良无害之人。”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方盈盈知道不会得到他的答案,自己接着道:“按照语境你是夸我。如果,我在你家惹事儿了,你会不会帮我?”

  沈骞想也不想就回答:“不会。”

  方盈盈猜到他会这样说,可是没想到他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

  这种男人,真是太让人想征服了。

  征服完了之后,狠狠地蹂躏!

  “那你会不会救我?”她先忍着。

  沈骞面色不虞,觉得这是废话。“有差别么?”

  方盈盈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有理有据地说:“当然有了!不帮我是让我吃苦受罪,救我是在我吃苦受罪之后来给我收拾残局,差别很大的。”

  就像那日在江边,明明救了她,却不肯对她稍微好点儿。换一个角度,他不会什么都护着她,但也不会让她遇到太大的麻烦。

  “你不想吃苦受罪,最好老实呆着,不要乱跑。”沈骞没有正面回答。

  方盈盈却看到了希望,得寸进尺道:“要是我闲得不行寂寞难耐呢?”

  沈骞:“据说沈家嫡女喜爱刺绣和书法,你可以自己打发时间。”

  说到书法,方盈盈终于有机会问出昨晚没来得及问的话。“我的字是不是进步神速?”

  沈骞嗤了一声,讽刺道:“你的字让人不敢恭维。”

  方盈盈并不觉羞愧,她的字在这里算是难看的,但是如果在现代,她可以去参加书法比赛了。

  她觉得自己超棒的。

  “那你看懂我的画了吗?”方盈盈问完立即声明:“我没问你我的画技啊,你不用评价。”

  她画画确实很渣,可是意境对了就行了,就当她是抽象派的。

  沈骞不想承认她画里黑坨坨的小人有一个是他。“有话便直说,我还有要事要处理。”

  “没话说了,你去忙吧。”她还不说了,以后他想知道,她也未必告诉他。

  说好的约法三章,都还没正式谈,沈骞便出门了。

  晚上,方盈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要不是早上起床的时候香桃说他天亮时出的门,她都不知道他回来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

  对于自己神出鬼没的“夫君”,方盈盈没有丝毫埋怨。

  最起码他回来了,或许还偷偷看她了。

  已经入冬,气温很低,好在天气晴朗,白日里晒晒太阳,还是很温暖舒服的。

  方盈盈闲来无事,跟香桃带着一些小零食去找沈逸玩儿。

  尘生跟沈逸说方盈盈来了的时候,他正在屋中看书。他连忙将书藏好,然后出去迎接。

  方盈盈一见到沈逸,便冲他招招手 ,说:“沈逸,我来找你玩儿了。”

  沈逸是个温和守礼的好少年,没有朋友,接触的人多是家里那些不亲近的人,即使跟最亲的哥哥,也是尊敬多于亲近。

  面对方盈盈的热情,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受宠若惊。“嫂子好。”

  “嗯嗯,你真乖。”

  沈逸忽的脸热,好在方盈盈没有在意他的反应,跟他身边的尘生说:“这位小哥哥,可不可以帮忙端个小桌子来院里?”

  尘生是个不苟言笑之人,闻言谦恭地说:“在下名叫尘生,少夫人请稍等。”

  “好的,辛苦尘生小哥哥了。”

  不多会,院子中间摆上了一张小桌子和两张椅子。

  方盈盈和香桃一起将带来的零食摆上,其中有瓜子松子之类的坚果,还有几样点心和水果,另外带了干菊花,让尘生端个炉子来煮茶。

  准备的过于丰富了,小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叔嫂两位坐在太阳下,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闲聊。

  当然,大多时候都是方盈盈在说,沈逸开始有些拘谨,但渐渐的便被她有趣的语言逗笑。

  不大的功夫,他俩的对话已经很自然了。

  方盈盈发现,其实沈逸很喜欢说话,只是平时没机会跟人说太多。

  反正,比那个一般不说,一说就刺激人的沈骞好多了。

  “嫂子,哥哥那人虽然不喜言语,但是他心里是护短的。”沈逸纠结了许久,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

  那日看到哥哥对嫂子冷淡,他心中担忧,可又不知怎么帮忙。

  他觉得嫂子是个很好的人,哥哥总有一天会喜欢她的,只是这个时间或许比较长。

  “我知道,他就是一个大闷骚。”方盈盈豁然地说道。

  沈逸不解:“什么是闷骚?”

  方盈盈解释:“就是字面的意思,闷,表面正经什么都不表现出来;骚,内心狂热。”

  沈逸仍是犹疑,哥哥是闷骚之人么?“闷”倒是贴切,可是他的内心跟外表是一样的啊。

  方盈盈笑得自信:“之所以说他是‘大闷骚’,是因为他的骚隐藏更深,只有刺激到一定的程度才会激发出来。”

  沈逸虽然有些难以接受,可是对嫂子的话莫名信任。

  “不说这个我都快忘记长什么样的人了。”方盈盈给沈骞倒了杯茶,“坚果吃多了容易上火,要喝点儿菊花茶降降火。”

  沈逸:“谢谢嫂子。”

  “别那么客气啊,你是要把你哥哥该有的客气都揽去么?”方盈盈知道兄弟俩的性格差异大,可真正体会到的时候还是让她无奈。

  说到这儿,沈逸忽然领会到闷骚的意思了,他说:“请嫂子原谅哥哥的脾性,他……只是有点儿闷骚……”

  方盈盈忽然被戳中笑点,哈哈笑了起来,听到沈逸这么形容沈骞,让她有点儿痛快。

  她这样笑,沈逸又不好意思起来。方盈盈适可而止。“改天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亲手给你做两个菜,怎么样?”

  沈逸受宠若惊地接受了邀请。

  当天下午沈骞就知道方盈盈找沈逸的事情。

  尘生将当时的情景仔细地描述,但略过了方盈盈对他的评价。

  因为他知道沈骞不会喜欢那样的评价,知道了,恐怕会更加不喜这位少夫人。

  不过,方盈盈说快忘记他长什么样这句话,他说了。

  “她说要做菜给逸儿吃?”沈骞眉心紧蹙。

  尘生回道:“是。”

  关于方盈盈,沈骞该调查的都调查了,并未听说过她会做菜。

  或许她要现学现卖。

  “什么时候?”

  “还未确定,少夫人说确定了再通知逸少爷。”

  沈骞沉吟片刻,说:“她确定了时间立即告诉我。”

  尘生:“是。”

  沈骞:“逸儿最近在看什么书?”

  尘生神色微变,但还是如实禀告。“多是些诗集游记,另外还有一些话本。”

  “什么话本?”

  “一位名为君流风的文人写的。”

第28章 方盈盈:“你不敢跟我打赌?……

  听到这三个字,沈骞头疼,抬手揉了揉眉心。

  尘生见状,立即说:“我回去便将话本焚毁。”

  沈骞心里想起了方盈盈那句话——“沈逸那么大了,他有他的分寸,你不要管那么多。”

  是啊,他已经长大了。因为身体原因,从小就不能像别人那样肆意玩闹奔跑,他没有朋友,日复一日地待在沈家那个看着大,实则小得像个牢笼的地方。

  他摆摆手,说:“他开心便好。”

  尘生说:“逸少爷对话本的评价是——虽然男女情爱的描写有些过多了,但是主角的个性鲜明,豁达恣意,情比金坚,遇到困难,一致对外,突破重重艰险,过上想过的生活。”

  “是么?”沈骞狐疑,这评价与齐盛、以及那些纨绔子弟的评价可不一样,在他们眼中,君流风的艳色写得极佳。

  这也是他不屑翻阅的原因。

  “逸少爷还说,看那些话本时,可以暂时忘掉俗事烦忧,觉得人间是美好的。”

  这就更让沈骞惊诧了,区区话本,还有这等魔力?

  不管如何,只要他开心便好。“那便多买些给他看吧。”

  尘生:“是,等有新的出来,尘生即刻去买。”

  ***

  方盈盈跟沈逸说要亲自做菜给他吃,其实是临时起意。

  她穿越前独自生活,偶尔心血来潮会上网搜索菜谱,然后现学现做,好在大多时候做的都不错。

  那些记忆还有,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应付。

  香桃却很不放心。“少夫人,您从未下过厨,真的要做菜给逸少爷吃么?”

  方盈盈自信满满。“你放心,我那么聪明,一学就会。”

  香桃很愁。“少夫人,逸少爷身体虚弱,饮食讲究,您换一种方式对他好吧?”

  方盈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被人信任的感觉有些糟心。

  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方盈盈决定先试一试。如果做不好,还可以挽回局面。

  沈骞的院里就有一个厨房,不过看得出来平时根本不用,连调味料都没有。

  “香桃,去找管家,让他马上弄点儿调料给我们。”方盈盈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香桃马上就去了,没多久,气呼呼地回来了。“管家说没有库存,要明日去采购了再送来。”

  方盈盈笑了。她才来几天,他们连最基本的先礼后兵都不屑做了么?

  “香桃,给我拿出那套黑色的衣服。”

  “少夫人,您要做什么?”

  “狐假虎威。”

  香桃:“……”

  换好了衣服之后,方盈盈非常满意自己的装扮。“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少夫人,帅是何意?”

  “就是英姿飒爽。”

  “哦……没错 ,少夫人非常英姿飒爽!”

  这套衣服是方盈盈特意让香桃和李嬷嬷给她准备的,出嫁前才做好,她就试过一次。这套衣服的材质以及衣襟的花纹,都是仿制沈骞的。

  书中有写,虽然沈家对沈骞很是不喜,但因他性格阴鸷狠辣,大家对他都有所忌惮,不会明面上跟他过不去。

  方盈盈的长相过于美艳,即使她故作冷酷,气势还是有所欠缺,于是从衣服上改变风格。

  她带着香桃来到沈家的厨房。

  沈家人多,厨房十分宽敞,每日要准备的食物非常多,因此一整天都在忙碌。

  方盈盈背着手迈步进去的时候,大家放下手中的活计,惊讶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刚好管家也在厨房,他见到方盈盈,上前假模假样地说:“少夫人怎的来厨房了,有什么吩咐让下人传话便可。”

  方盈盈蔑然一笑,说:“我的丫鬟来了不管用,所以我就亲自来了,不过可能我来也不管用,没关系,到时候我可以让夫君陪我一起来。”

  管家脸色微变。“少夫人说笑了……”

  方盈盈懒得跟他废话,大步往里走,从灶台上拿起装着调料的瓶瓶罐罐,询问种类名称,然后,挑了十几样自己需要的。

  厨房有人抗议。“少夫人拿走了我们的调料,我们怎么做菜?”

  “我拿走了库房就会有存货了,我不就不信今日的晚饭做不出来。”

  她语气森冷,颇有些沈骞的气势,说完之后,她大喇喇地抱着调料走了,没人拦。

  回去的路上,香桃愁眉紧锁。“少夫人,他们会不会告状啊?”

  方盈盈不以为意:“然后他们会因为几瓶调料惩罚我?”

  香桃想了想,说:“应该不会。”

  就这么点小事儿,不至于。

  “你不要怕,不是有沈骞吗?”

  如果不扯沈骞,香桃还觉得方盈盈的话语很有力度,一扯上沈骞,香桃更愁了。“少夫人,您别忘了,您和少爷都好几天没说过话了。”

  这哪儿像新婚夫妇?这才刚成婚就像冷战,哪里能当靠山?

  “嘘!”方盈盈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说:“别人又不知道我跟他怎么样,我们要制造出他对我百依百顺你侬我侬的假象。”

  香桃:“……”还能这样?

  方盈盈语重心长地跟她讲道理。“你看啊,他整天不在家,但是我们要长久地在这鬼地方混,我们要把威严树立起来,不能让猫猫狗狗随便欺负,知道吗?”

  香桃愣愣地说:“哦。”

  方盈盈又说:“你也别怕,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沈骞不会真的不管。”

  书中写了,沈家其实有不少沈骞安排的人,而且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虽然她在书中没能混到这种时候,但是,依着对沈骞的了解,他不会真的不管她。

  回到院子,方盈盈便跟香桃和李嬷嬷一起在厨房做菜。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从柴火烧的饭菜比燃起烧的好吃多了。

  天黑时,主仆三人在厨房摆了桌子,一起高高兴兴地用餐。

  沈骞还没进院门,就听到了方盈盈的笑声,他驻足聆听。

  “哇!这道清蒸鳊鱼是谁做的呀,肉质细嫩,滑而不腻,火候好的不行,真是太厉害了!”她激动地夸奖。

  香桃一本正经地回道:“当然是我们的少夫人做的了。”

  方盈盈:“哦,敢问姑娘,你家少夫人是谁呀?这么个妙人,在下很想一睹芳容。”

  香桃已经十分熟悉套路,说:“您想见她非常容易,请让我去拿一面镜子。”

  方盈盈:“好呀!”

  主仆三人像演戏一般,演完了一起笑。

  沈骞听不下去了,推开院门走进来。

  方盈盈听到声响,惊讶过后就跑出来看。

  见到沈骞,她停在门口处,客气询问:“你回来啦?”

  “嗯。”沈骞声音沉沉地应道。

  “吃过饭了吗?”方盈盈问完便意识到他估计不想回答,于是望向他身后的尘风,“尘风小哥哥。”

  就像是她问的是尘风。

  尘风瞧了眼脸色阴沉的沈骞,然后硬着头皮如实回道:“回少夫人,未曾。”

  方盈盈弯唇一笑,热情地邀请:“要来跟我们一起吃么?”

  尘风不敢回答,看向沈骞。

  沈骞抬步径直走向厨房。

  李嬷嬷和香桃都已经站起来在一边候着。

  沈骞走到桌旁看了一眼,问方盈盈:“你和她们一起做的?”

  方盈盈点头。

  沈骞:“你只是搭把手?”

  再一次被看轻的方盈盈无奈叹气。“我掌勺。”

  她的话,沈骞连一半都不信。

  “你要尝尝么?”

  沈骞拒绝:“不用。”

  “你要做菜给逸儿吃?”

  “是啊。”

  “你不要多事,逸儿的吃食自有人准备。”

  他本想等到她给沈逸做菜的时候再来看看她的厨艺,不过现在看着一大桌子精致的不输大厨的菜肴,他觉得她用下人做的菜来冒充自己做的,这点令人不齿。用这个方式笼络沈逸,更让他不喜。

  “你不相信这是我做的?”方盈盈有些气了。

  沈骞不语,代表默认。

  方盈盈直接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想让他坐下,可是刚抓到便被他无情地挣开了。

  方盈盈隐忍的怒气被刺激出来,狠狠地瞪着他。“你坐下,我证明给你看!要是我证明我的厨艺好,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沈骞:“你无须向我证明。”

  方盈盈:“你不敢跟我打赌?”

  说完她也不管他,直接让李嬷嬷帮她烧火。

  厨房里还有食材,她拿出来清洗。

  香桃上前帮忙。“小姐,这水太冷了,让我来洗吧。”

  “我自己来。”方盈盈的语气没了平时的轻快,显然是真的不高兴了。

  洗干净之后,方盈盈开始切菜。

  她要做的是拔丝香芋,以前她喜欢做这个当零食吃,这食材是为了明天准备的,可是既然要证明自己的实力,那就来点比较炫技的。

  香芋又而圆,切的时候比较滑手,方盈盈用刀不熟练,看着有些笨拙,但还是把芋头切得很工整。

  将香芋炸两遍,锅里的油倒出留底油,然后倒入白糖炒出糖色,期间一直叮嘱李嬷嬷调节火势,看准时机,倒入炸熟的芋头翻炒,捞出。

  非常成功。

  她端着这盘拔丝香芋递到沈骞面前,说:“这道菜叫做‘甜丝丝’。”

  沈骞垂眸瞧了眼,说:“这是拔丝香芋。”

  方盈盈:“别人做的是拔丝香芋,我做的就叫甜丝丝,送你了。”她拉出他的手,将盘子放在上面。“不用谢,明天你陪我去逛一个时辰的街就行了。”

  “如果我不去呢?”

  “会后宅不宁哦。”方盈盈笑眯眯地威胁,然后指着灶上的瓶瓶罐罐,说:“这些都是我去大厨房抢回来的。”

  沈骞:“……”

  这事儿他还没听说。

  方盈盈开始控诉:“我让香桃去跟管家要点调料都被刁难,这的人不敢欺负你所以来欺负我了,我这是代你受罪,你要补偿我。”

  她嘴巴微微嘟着,生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想到这些情绪有一部分是刚才他造成的,心底里莫名有些歉疚。

第29章 换衣服

  沈骞回来一阵又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寒冷冬夜,万籁俱寂,整个沈府,唯有他的房间还亮着灯。

  成亲之后他每晚都是子时方回,平时屋里都是熄了灯的,而她睡得很沉。

  与往常一样,他轻轻地推开房门,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进门便看向铺着大红锦被的雕花床,方盈盈已经睡着,只不过此时半倚在床头,脑袋歪向一边。

  凝神静听,她的呼吸没往时舒缓,显然是因为睡姿不好的缘故。

  沈骞很快收回目光,抬步走向已经铺好了被褥的卧榻,被褥上一只鸡蛋大小的陶瓷兔子压着的字条十分醒目。

  他拿起来,并不陌生的依旧丑陋的字体映入眼帘。

  【辛劳的早出晚归养家糊口的金主大人:请问您明日可有空闲时间?如果有,能否陪我这个在娘家被关了一个多月,出嫁之后又老实本分了很多天的可怜人逛逛街?因为你神出鬼没我极难见到你,所以能与不能请你留张字条告诉我答案?o(╥﹏╥)o】

  所有文字沈骞都看明白了,只是后面的鬼画符他研究许久也弄不明白。

  那个颜文字,是方盈盈认真画上去的,希望能等来他的好奇询问。

  ***

  方盈盈早上醒来的时候,好好的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实。她没有觉得哪儿不对,跟往常一样一醒来就看向外间的木榻。

  果然又没人了。

  不过,从叠得整齐的被褥可以看出他是回来了的。仔细一看,她的陶瓷小白兔放在被褥上,下面隐约压着纸。

  心头忽然一喜,一向喜欢赖床的方盈盈干脆利落不畏寒冷地掀开被子,套上鞋子就跑过去。

  纸条拿起来,她的留言下面,有四个遒劲有力的字:【申时初刻。】

  这就是答应她的意思了。

  方盈盈高兴极了,嘴里哼起了歌儿:“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外边的香桃听到她的声音,立即敲门进来。

  门开时一股冷风灌进来,只穿着单薄里衣的方盈盈被吹得打了个喷嚏。

  香桃迅速关上门,急切道:“少夫人您怎么穿这么少?”

  方盈盈吸吸鼻子,笑得灿烂。“香桃,我们今天可以出去逛街了!”

  香桃:“可是今日下了雨,天冷了许多。”

  这样的天气,她还唱什么“今天天气好晴朗”?少爷答应陪她去逛街她能高兴成这样,果然就像她说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盲目的。

  虽然下雨有些麻烦,但是方盈盈不介意,今天要让沈骞给她买很多很多她想买却舍不得买的东西。

  带个有钱的男人逛街,风雨无阻。

  申时是下午三点,时间还很长。方盈盈去了沈逸院里一趟。

  刚走近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疾步往里走,院里的嬷嬷正端着一个药罐子往主屋走,看到方盈盈,她停下行礼:“少夫人。”

  方盈盈关切询问:“怎么了?”

  嬷嬷说:“逸少爷今日咳嗽的厉害,奴婢刚熬了参汤送过来。”

  方盈盈赶忙说:“那快送去给他喝。”

  同时,紧闭的屋门从里面打开,尘生走出来。“少夫人,逸少爷今日身体不适,不如您改日再来。”

  里面的沈逸缓解了咳嗽,艰难地说:“嫂子,您先回去吧,等逸儿……咳!养好了身子再去向您赔罪。”

  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方盈盈已经快步走进去了。

  “嫂子,别把病气过给了您,您……咳咳……”沈逸说着又咳了起来。

  他坐在床上,面色比平日更白了些。

  方盈盈一脸担忧。“你别担心那些,我去给你请大夫吧。”

  沈逸仍在咳嗽,但抬手拒绝,缓了一会儿,他说:“不用请大夫,老毛病了,家里有药,我吃了就好。”

  方盈盈觉得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走近再看,他的脸颊染着一抹潮红,也不知是咳成这样的还是发烧了。

  她皱着眉,伸手探在他的额上,然后又摸摸自己的额头。

  “你发烧了,必须请大夫。”方盈盈十分坚决,旋即回头跟尘生说:“又发热又咳嗽,还是请大夫看看再吃药。”

  尘生刚才就要请大夫,被沈逸拦住。因为请大夫的话沈骞就知道了,他不想让他担心。

  “嫂子……”

  “病人要听话!”方盈盈语气严肃,颇有些不容置喙的气势,让人一时不敢反驳。

  沈逸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方盈盈忽然又温柔地跟他说:“可能是天气突然变冷了所以不舒服,大夫看完后吃点药就好了。刚开始都是小病容易治,拖严重了就要很久才好。”

  沈逸抬头看着方盈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让嫂子担心了。”

  “我是你嫂子嘛,应该的。”

  尘生去请大夫了,而方盈盈让沈逸躺了下来,并用冷毛巾给他敷额头,物理降温。古代没有体温计,也不知道烧到了几度,若是高烧,会很难受。

  “你觉得冷还是热,都要告诉我,好么?”方盈盈坐在他床边柔声叮嘱道。

  沈逸点头。

  刚才嬷嬷本想让沈逸喝参汤,方盈盈想了想,让她先放着,等大夫看过再决定喝不喝。

  随后嬷嬷去拿被子,打算给沈逸多盖几层,让他多出汗,方盈盈也制止了,知晓沈逸没有暖手炉,便让香桃回去取一个带来。

  发烧的沈逸忽冷忽热,他身上已经盖了一薄一厚两床棉被,再盖就会压得人不舒服。

  香桃拿来暖手炉的时候,沈逸正冷得发抖,刚好派上用场。

  方盈盈让沈逸喝了两碗水之后,大夫来了。

  诊脉之后,说是感染了风寒,不过不能喝参汤,因为有些成分与风寒药相冲。

  大夫来了一会儿,沈骞也回来了。

  他走得急,外面下雨他也不打把伞,虽然雨不大,但他头上身上已是半湿状态。

  他一来就询问大夫沈逸的病情。

  方盈盈让嬷嬷拿来一块干净的布巾,然后走到正在跟大夫说话的沈骞身边,递给他:“先擦擦吧。”

  她声音轻柔,沈骞正认真地听大夫说话,头也不回地说:“不用。”

  方盈盈看到他脸上的水珠,抿了抿唇,心中虽然知道他可能会不高兴,但还是亲自给他擦脸。

  在布巾触到脸颊的时候,沈骞的身子蓦地一僵,旋即皱着眉看她。

  果然不高兴了。

  方盈盈抬头回视着他,毫无惧色,说:“我给你擦擦,你浑身都是水。”

  沈骞正要拒绝,忽然察觉沈逸的目光。

  方盈盈的目光在兄弟俩之间逡巡,用教训的口吻道:“你是哥哥,要做好表率,别不爱惜身体。”

  到了嘴边的话,沈骞没说出来,从方盈盈手中接过布巾,自己擦拭脸上的水痕。随便擦了几下之后他递还给方盈盈,方盈盈却不接,说:“头发也擦擦。”

  沈骞面色不虞。

  方盈盈不以为杵,“做好表率,不然沈逸也总是不听话。”

  沈逸:“……”

  沈骞沉沉地呼了一口气,沉默地擦头发。

  这气氛让屋里的五六个人都面露诧异,伺候了主子那么久,还从来没看见有谁敢如此“命令”沈骞。

  包括沈逸。

  不过,惊讶过后,沈逸觉得有些开心。

  沈逸吃了药之后就要休息了,太多人待在他屋里也不好,加上沈骞穿着湿衣服很久了,方盈盈担心他。

  她说:“我们先回去吧,你换身衣服。”

  沈骞看着昏沉的沈逸,不放心。“你回去吧。”

  沈逸睁眼。“哥哥,您回去吧,我这里有尘生和吴嬷嬷就可以。”

  沈骞一副坚决留下的样子,方盈盈看不下去。“你在这里他哪里会安心休息?”

  沈逸闻言,点头。

  沈骞这才转身离开。

  外面的雨又大了些,而他依旧不打伞,大步走进雨里。

  方盈盈匆匆拿起放在边上的油纸伞,一边跑去追他一边开扇。

  一把伞挡住的沈骞头上的雨水,他不领情地跟她说:“你顾好自己便可。”

  反正他已经湿了。

  方盈盈比他更坚决,高高举着伞。

  因为身高悬殊,她的胳膊要举到最高才能给他挡雨。

  扇不大,方盈盈的半边肩膀也淋了雨。

  后面的香桃拿着伞追上来了。方盈盈用胳膊撞了撞沈骞,说:“你自己拿着,我跟香桃用一把就好。”

  沈骞很不高兴,他现在回去换衣服,再淋湿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可这女人比所有人都不听话。

  他嫌麻烦,接过了伞。

  回到他们的院子,香桃去厨房打热水,方盈盈则跟着进了屋,并关上了门。

  夫君要换衣服,当然要关门了。

  沈骞直接去衣柜拿了干净衣服,刚要脱下湿衣,方盈盈走近屏风里。“我帮你?”

  “不用。”他拒绝。

  方盈盈很想帮,她想看看他的肌肉是不是跟她想象的一样。

  她不想走,但也没强迫他。

  沈骞觉得再说也是浪费唇舌,这个女人不是一两句拒绝就会听话离开的。加上今日她照顾沈逸,他不想对她太凶。

  他不再管她,背过身去,脱掉外衣。

  他穿的不多,回来时有些急,没有披外袍。

  “天气那么冷,你怎么不多穿点儿?”方盈盈忍不住说道。

  沈骞没回她。

  他的里衣的肩膀处湿了,按理说也该换的,在方盈盈等着他继续脱的时候,他拿起干的衣服开始穿。

  方盈盈:“你里衣也湿了,换了吧。”

  沈骞继续穿衣的动作。“一会就干了。”

  方盈盈:“……”

  “快到午时了,你在家吃午饭吗?”她问。

  沈骞动作顿了一下,“嗯。”

  “那我让李嬷嬷去跟厨房说。”方盈盈转身就跑出去了,也不留恋夫君的换衣瞬间了。

  吃饭的时候,方盈盈主动跟沈骞说:“今天的约会就暂时取消吧。”

  沈逸生病了,作为哥嫂的,哪有心情逛街?

  沈骞:“嗯。”

  方盈盈:“我今天本想问沈逸喜欢什么,我买给他,可惜没机会问。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沈骞想到了话本,但那不是什么好话本,因此只说:“他喜欢书籍。”

  方盈盈:“那改天我们给他买书!”

第30章 择日不如撞日。【二更】……

  两天之后,天气放晴。

  沈逸的病也好了许多,这两天方盈盈时常过去看他,各种叮嘱,多喝水、按时吃药、好好吃饭。他胃口不好,她便让厨房弄清淡易消化的东西给他吃。

  他的病能好那么快,方盈盈是大功臣。

  这太阳一出来,方盈盈就兴高采烈地来到沈逸的院子里。

  下雨的时候沈逸只能呆在屋子里,起初吴嬷嬷和尘生都不让他下床,都说卧床休息身体才好的快,还是在方盈盈的一再说服下,他们才勉为其难让沈逸下床走动。不过,门窗是不让开的,深怕冷风灌进来会加重他的病情,尽管方盈盈说偶尔要开窗换气,他们也坚决不依。

  现在,暖融融的太阳终于出来了,可以叫沈逸出来晒晒太阳了。

  然而,沈逸的屋子仍是门窗紧闭,方盈盈去敲门,尘生来开门。

  沈逸站在木榻旁,神色有些不自然,或者说……惊慌。

  榻上摆着一张小木桌,上面有两本书。

  “嫂子,您来啦。”他神色不太自然地说道。

  方盈盈点点头:“嗯,今天出太阳了,我来找你晒太阳去。你刚才在干嘛?”

  沈逸目光躲闪,说:“闲得无聊,看些闲书。”

  “哦。”方盈盈了然,“你好像很喜欢看书,不知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我下次出去逛街,挑一些回来给你看。”

  沈逸:“我看什么都可以。”

  方盈盈瞧到了书名,是游记。

  这本好像上次跟沈骞来他就看了,看那么久,还没看完么?或是太喜欢,看完又看?又或者,他书荒了?

  方盈盈心中开始琢磨起来。

  “那么好的天气,待在屋里多可惜,走,出去晒晒太阳。”她扬着笑,眼睛里又是温柔又是可爱。

  沈逸刚要点头,尘生却将他们拦下。“少夫人,不可。”

  那日大夫说不能吹风,可那时是正在发烧的时候,现在没发烧,太阳下很暖和,哪里还需闷在屋里。

  方盈盈跟他说了几句道理,可尘生就是不肯。

  这儿的保健知识十分匮乏,许多还是错的,作为一个来自新时代的接受过许多科学知识培养的方盈盈,觉得自己有必要坚持对的。“你听我的,若是有什么,我来负责,还有,这事我会跟沈骞交代,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害沈逸的,我可喜欢长得好看的小骚年了。”

  最终,方盈盈成功地带沈逸出去晒太阳了,并且没让他一直坐在尘生准备的椅子上,而是让他多走走,散散步。

  不管如何,中午的时候,沈逸的胃口不错。

  这些情况很快就传到沈骞那儿。

  彼时,他正在天香楼,跟齐盛谈完正事之后又陪他吃了午饭。

  在隔壁听完尘生的复述,沈骞回到齐盛这儿。

  “怎么了?你家那位新夫人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了?”齐盛饶有兴味地问。

  沈骞睨了齐盛一眼,说:“你多虑了。”

  “不不不,我并无忧虑,甚至很想听听有趣的新鲜事。”不嫌事大的齐盛坏笑道。

  他的玩世不恭,沈骞从来不恭维,此时也一样,他正色道:“若无要事,我先走了。”

  齐盛:“回去看你的小娇娇?”

  沈骞面色微沉。

  能惹他不高兴,齐盛满意了,笑着冲他挥挥手,让他走。

  沈骞一回到家就去了沈逸的院子,沈逸消食完毕,真准备睡午觉。沈骞来了,他猜到哥哥担心自己。

  “哥哥怎么回来了?逸儿今日好了许多,哥哥不用担心。”

  沈骞瞧见他脸色确实不错,倒是松了一口气。“病情好转就好,但也要多注意。”

  沈逸深怕他责怪方盈盈,忙说:“多亏了嫂子的关心与照顾,今日她让我出去晒晒太阳多走走,没想到身体不仅不累,反而愈发轻松了。”

  沈骞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开心,加上这次的病的确好的很快,他也就放心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远远的,便听到屋内方盈盈在跟香桃说话。

  “唉……金丝雀的日子过得有些没劲啊,香桃,我这只美丽的金丝雀,现在羡慕那些麻雀,它们可以到处飞。因为平凡,所以不会被占为己有。”方盈盈的语气无比惆怅。

  香桃被逗笑:“您又来了,您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您太不平凡了?”

  方盈盈:“怎么会呢?我是那么自恋的人么?”

  香桃笑而不语。

  方盈盈:“对,没错,我就是这么自恋的人。”

  香桃:“您若是无聊,不如想想今晚吃些什么。”

  关于这种话题,方盈盈哪里用想,直接便开口道:“我想吃望江酒楼的饭菜,上次去都没机会吃,只能看着别人吃,别提有多可怜了。”

  门外的沈骞听到了,不禁回忆起那日的情形。刚想到她气恼的模样有点儿可笑时,听到屋里的方盈盈气呼呼地说:“沈骞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少夫人,少爷那日可是您的救命恩人。”香桃提醒。

  她不提醒还好,原本只怨吃不到美食的方盈盈想起了那日颠来倒去的痛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差点儿弄死我了。”说完之后她猛然发现,这样的台词不是小黄文里常出现的么?

  刚觉羞耻,便听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她听得出这是沈骞的脚步,她愕然,怎么一说他他就回来了?

  她连忙跑向门口,而沈骞比她快,先进来了。

  方盈盈雀跃地跑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说:“你怎么回来了?”

  沈骞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回来看看。”

  方盈盈知道他耳力好,刚才自己的话肯定都被他听到了,她也不心虚,甚至开诚布公地说:“我刚刚还说你呢,没想到你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不是该叫‘福至心灵’?”

  就好像她刚才说的是好话一样。

  沈骞审视着面前的女人,直言拆穿。“你刚才说我差点弄死你了。”

  方盈盈保持笑容,点头承认。“那你听见我说想去望江酒楼吃饭么?”

  沈骞皱眉,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女人。

  方盈盈:“择日不如撞日,你若是没有特别的事情,今天就带我逛街,顺便带我去吃饭吧,嗯?”

  沈骞很不想答应。

  不等他开口,方盈盈继续:“反正你欠我一次约会,像你这么说道做到诚信满分的男人,一定不会食言的,来吧,早点带我去你就早日解脱。”

  现在才刚过午时,距离晚饭时间还有很久,难道要陪她逛一下午?

  “我们睡一会午觉然后再去吧。你每天都睡那么少,有时间要补回来啊。”

  沈骞拒绝:“一个时辰后我让人来接你。”

  方盈盈笑得很甜。“好,我等你哦!”

  方盈盈睡了一觉,然后香桃喊她起床梳妆打扮。沈骞很守时 ,刚好一个时辰,尘风便来接她了,还派了辆马车。

  与沈骞会合之后,方盈盈便开始在街上买买买起来。那些稀奇古怪的,手艺精湛的,有用的没用的,她都豪气地说:“我买了。”

  沈骞沉默地付钱。

  他虽然是沈家不受宠的庶子,但暗地里有不少产业,钱财方面不愁。

  这些,方盈盈知道,因此一点都不客气。

  东西买的多,拿也拿得辛苦,除了沈骞,方盈盈和香桃、尘风的手中都提满了东西。

  “今天就买这么多吧,下次心情好再来。”方盈盈一脸感激地跟沈骞说:“你送给我那么多东西,我也送你一些吧。”

  沈骞却说:“不用。”

  方盈盈抿了抿唇,没吭声。

  既然不逛街了,方盈盈便提出去望江酒楼,沈骞却让尘风送她去,他有要事需要去办,不陪她。

  方盈盈没有纠缠,十分支持夫君拼事业。

  沈骞走后,方盈盈坐上马车,却让尘风回家。

  尘风不解。

  方盈盈:“他不去,我也不想去,还是回家吧。”

第31章 “方盈盈,不听话,我会休了……

  这一次跟沈骞分别,再见面却是三天后。

  宫里发生了大事,三皇子的生母娴妃被打入冷宫,传言中的原因有很多种,但方盈盈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娴妃的父亲戎马一生,立下赫赫战功,可树大招风,这些年一直受到皇帝的压制,早已心中不平,三皇子夺嫡之心,与他的外祖父有很大关系。娴妃被打入冷宫,是太子一党拿出了他们谋逆的证据。

  只不过,这剧情在书中是发生在年后的,如今提前了一个多月。

  这让方盈盈心中忧虑,因为书中所有的事件都与沈骞有关,在齐盛成为王者之前,沈骞面临的所有,都是苦难。

  这次见到他,是方盈盈亲自去天香楼找的。

  若是剧情没变化,这次的事件中,三皇子解决麻烦的方式是祸水东引,想要陷害六皇子齐盛,而沈骞与人打斗,受了伤。

  之前的两天方盈盈无法见他,是因为他和齐盛在宫里不能出来,知晓他今日出来,她连忙找借口出府。

  她化做男子打扮,自身一人前来。

  天香楼照样营业,老鸨见到生面孔,而且阅人无数的她一看就知是女扮男装的,她面上热情依旧,但是一直审视提防着。

  方盈盈今日没有可以化妆,因为并不打算隐瞒所有人自己的女子身份。她小声跟老鸨说:“我找沈骞,我是方盈盈。”

  老鸨愕然,但谨慎起见,她唤来一位美人招呼方盈盈,然后上楼禀报沈骞。

  三楼的房间里,沈骞光着上身,身上有几处刀伤,尘风正给他包扎。

  齐盛站在一旁,面色凝重,与他讨论接下来该做什么。

  敲门声响起,老鸨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六爷,您要的酒来了。”

  齐盛与沈骞对视一眼,然后亲自过去开门。见到老鸨,他说:“刚才送来的下酒菜不好吃,撤了吧。”

  “我这就给您撤。”

  老鸨进去了,房门被轻轻关上。

  “何事?”齐盛肃然问道。

  老鸨:“沈公子的夫人办成男装来天香楼,说要找沈公子。”

  齐盛错愕,看向沈骞。

  沈骞回头,说:“让她回去。”

  老鸨刚要领命,齐盛却说:“就你夫人的性子,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回去,与其让她闹出事,不如让她过来吧。你三日未归家,等会我也好为你解释几句。”

  紧张了三天,好不容易遇上一件稍微轻松的事情,齐盛可不想错过。

  沈骞面色不虞,说:“她不会闹。”

  齐盛:“那你就更应该让她上来了。”

  沈骞:“为何?”

  齐盛懒得跟他解释,让老鸨去请方盈盈。

  不多会,方盈盈来了。

  今日的她一副公子哥儿打扮,除了眉毛化得粗了些,其它都没有刻意化妆,仍能看出清秀美丽的模样。

  沈骞已经披上了衣服,只不过没穿外袍,这样一看,倒真有一股风流快活到一半被迫停下,穿上衣服应付突然出现的人。

  她审视着他的脸色,齐盛主动跟她解释:“方小姐你别想太多,男人嘛,都是风流的。”

  沈骞看向齐盛,那眼神可以伤人。

  尘风在听到齐盛的言语后,目光不安地在沈骞和方盈盈之间逡巡。

  方盈盈瞪了不嫌事大的齐盛一眼,心说:我夫君为了你出生入死,你却挑拨他和他老婆的关系,你的良心呢?

  因为担心沈骞,方盈盈脸上没有笑容,沉着脸朝着他走去。

  走到他面前时,她说:“那我要看看那些小妖精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痕迹。”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扯他的衣服。

  快抓到他的衣襟的时候,手腕被他握住。他皱着眉,严肃地跟方盈盈说:“你回去。”

  现在危险并没有解除,随时有可能有人来杀他。

  方盈盈看着他的眼睛,坚决地说:“你跟我一起回。”

  两人离得很近很近,或许这是成亲以来离得最近的一次。他的手掌温热,而她的手腕有些凉,穿着男装,没有披暖融融的披风。

  沈骞不悦,握着她手腕的力度更大了些,警告道:“方盈盈,不听话,我会休了你。”

  也不知是何情绪,方盈盈眼眶泛起涟漪,心底酸酸的,有些难受。她觉得这种情绪不是她的风格,而说出来的话,才是。

  “你的身子我还没看过,休了我就亏了。”

  一边说着,趁着沈骞惊讶的时候,她另一只手快速地扯开他的衣襟。

  他的半边肩膀和胸口露了出来。

  白色布条包着几道颇深的伤处,还有一些轻微的伤口没来得急包扎,但上面撒了止血的药粉。

  她还想把衣服往下拉,另一只手也被沈骞抓住了。

  她本就是弯着腰,此时双手被制住,重心也转移到了他身上。

  “你想做什么?”他语气森严。

  方盈盈看着他的脸,捕捉到他因为疼痛而微蹙的眉心。“我担心你。”

  她盯着他的眼睛,她的诚挚,映入他的眼里。

  屋内的齐盛和尘风都愣愣地看着旁若无人的这对新婚夫妇。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

  沈骞将她推开,然后松手,毫不领情地说:“我不需你担心,你回去,别给我惹麻烦。”

  “你的麻烦那么多,多我一个也不多。”方盈盈说完转头问齐盛:“六爷,我家夫君的伤是不是还没包扎完?”

  齐盛眨眨眼,点头:“知道你来,只好中断。”

  “看来是我的错,那我来将功补过吧。”方盈盈把手伸向尘风:“药和纱布呢?”

  尘风不敢应声,看向沈骞。

  沈骞很不高兴地跟他说:“你送她回去。”

  齐盛却说:“药箱在那个屉子里。”

  方盈盈顺着齐盛手指的地方看去,旋即走过去,拿出需要的东西。

  她拉了张凳子坐在沈骞旁边,然后说:“你就不能好好的接受我的好意么?我不给你惹麻烦。”

  虽然沈骞下令了,但尘风不敢强制带走方盈盈。

  沈骞现在有伤在身,身边两个人又在这种时候与他对着来,这让他很不爽,但是,面前的女人又……确实是善意的。

  方盈盈观察入微,一看到他动摇就立即出手,轻轻地解下他的衣服。

  包扎好的地方渗了血,方盈盈唇线紧抿,什么也不说,沉默地把其它地方包扎好。她以前考过急救证,包扎的手法娴熟,还包得整齐好看。

  她第一次实战,用在了他身上。

  可能太过认真和心疼,包扎完了给他穿上衣服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忘记好好地看看他的身材了。

  此时睁大眼睛看,只看到衣襟合拢前的胸膛,被纱布包扎了的结实胸膛。

  还是很好看的,是她满意的身材。

  “你这几日便在家中休息吧,有事的话我会让人通报。”齐盛正色道。

  沈骞却说:“小伤而已,不需要休息。”

  方盈盈没吭声,但是一脸的不高兴。

  齐盛瞧了方盈盈一眼,继续劝:“我知道这点伤你受得住,可是现在我们应该避风头,你就制造出一副新婚燕尔纵欲过度的现象出来吧,做给盯着我们的人看看。”

  沈骞不想说话。

  方盈盈:“演戏而已,我可以配合。”

  她的话一出,大家都情不自禁地看向她。

  方盈盈眨眨眼,她那么配合,有错么?

  难道他们想歪了?

  “那个,他有伤在身,身体不便,所以,嗯,就装装样子。”她尴尬地解释。

  空气安静了一两秒,然后,齐盛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不要装样子,容易被看穿,你们还是来真的吧,方小姐,哦不,沈夫人放心,沈骞的伤对……”

  齐盛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沈骞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

  齐盛轻巧接住,“不想听我说话就赶紧回去。”

  沈骞沉默的起身往外走,方盈盈立即跟上。

第32章 “臭男人!”

  一回到沈家,沈骞就被沈大人叫去。

  方盈盈待在房里,梳理记忆中的关键剧情。

  在书中,三皇子找出被陷害的证据,自证清白。并且,他将矛头指向了太子,最后三皇子的外祖被削职,贵妃被贬,三皇子明面上没有受到过多惩罚,但这只不过是皇上留着他牵制太子。

  三皇子和太子都被皇上猜忌,这也正是六皇子和沈骞要的结果。许多事情都是他们推波助澜的,只是沈骞为此糟了不少罪。

  这次受伤不轻,但与其它事件比起来,还算轻的。

  一想到还有许多苦难在等着他,方盈盈的心尖蓦地一痛。

  虽然时间上有所变化,但方盈盈觉得主线不会错,而沈骞该糟的罪多半还是会发生。她没办法改变什么,沈骞提防着她,按照他多疑的性子,若是知道她了解剧情,恐怕不是要拉拢她,而是直接灭了她。

  她还是趁他吃苦受罪的时候温柔伺候,耐心对待,认真讨好他吧。

  沈骞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回来,他脚步稳健,身姿挺拔,若不是脸色比平时苍白了一点点,根本看不出是个有伤在身的人。

  他这人极能忍,别人不知,方盈盈却清楚。

  他一进门,方盈盈便将房门关上,然后立即过去扶住他的手。

  “松开。”他顿住脚步,警告道。

  方盈盈不怕他,伤得那么重应该没那么多力气杀她。“不松开你会吃了我么?”她眨眼看他,调皮地道。

  沈骞冷冷地说:“不会,但会杀了你。”

  方盈盈自动忽视他杀气腾腾的眼神,仍旧笑着:“你先养好伤再杀,我扶你过去躺着。”

  刚要走,方盈盈的手被他抓住,随即被扯开。

  他的力气还是很大,但方盈盈感觉到他的手烫得不寻常。

  此时的他气息微喘,一脸怒容,沉声斥道:“滚出去!”

  方盈盈不仅不滚,反而像没听见似的,伸手探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不等他说话,方盈盈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她豁然打开门,大声喊道:“尘风!”

  很快,尘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快请大夫。”

  “不用。”

  沈骞走了出来,腰板很直,依旧没有病态。

  方盈盈忍不住睨了他一眼,腹诽:你逞强的样子虽然很帅,但是不快点医治你很可能要烧得昏迷,到时候可别怪我乘人之危对你动手动脚。

  “那你给他煎一副药来。”方盈盈知道沈骞经常受伤,家里有不少伤药,尘风时常煎给他喝。

  尘风瞧了沈骞一眼,见他不反对,便去了。

  方盈盈回身跟沈骞说:“你快回去休息,我给你弄点吃的来。”

  他跟沈大人谈话的时候,方盈盈就去小厨房亲自给他熬了一锅肉粥,只是他去了太久,粥有点太软烂,不过闻起来肉香扑鼻,再撒点葱花,更完美了。

  端着粥回到房间,沈骞换了一声衣服,端坐在桌旁。

  方盈盈将托盘放在桌上,温柔地说:“你把这些粥吃完,然后就睡觉吧。”

  沈骞瞧了一眼软烂的粥,神色有些嫌弃,但还是拿起勺子吃了起来。他确实饿了,尽管毫无胃口,但为了早日恢复,多少还是要吃。

  本以为味道不如何,没想到入口顺滑,带着一丝甜味的肉香,倒让他忽然有胃口了。

  他吃得并不斯文,但是看起来有一股别样的帅气。

  他很快吃完,刚好香桃来敲门,方盈盈身姿轻盈地过去开门。

  “少夫人,您要的热水。”

  方盈盈伸手接过,“你把餐盘端走吧。”

  “好的。”

  热水是给沈骞准备的,他身上有伤不宜洗澡,但洗脸擦身总是要的。

  沈骞洗完出来,方盈盈正在铺床。

  “你今晚睡床。”她不是询问,是安排。

  沈骞不领情。“不用。”

  方盈盈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她也不劝,而是三两步跑到他睡了多日的木榻旁,动作利落地拖鞋上去,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腿上。

  他的床,被她霸占了。

  沈骞站在原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所有动作。

  这个女人,一直在刷新他对她的认知。

  方盈盈一脸得意,扬声道:“有本事你把我抱过去呀。”

  说这话的时候,方盈盈脑补了这个绝美画面。

  若是被温柔地公主抱,那么她会很幸福的冒泡吧。不过很快,脑海中的画面就变为那日趴在马背上的惨烈一幕。

  与此同时,沈骞抬步走了过来。

  他的眼神透着危险的光芒。

  方盈盈忽然慌了,忙说:“你现在身体不好,快躺下好好睡觉吧,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在意。让你睡床是因为舒服,我是舍己为你,你……”

  她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沈骞的脚步转了弯,走向了门口。

  他打开门,门外,是端着药碗的尘风。

  “少爷,您的药。”尘风身上不太自然,目光没有看进来,显然是避讳方盈盈。

  刚才方盈盈说话的声音不小,尘风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没有立即敲门打搅屋里的两人。

  沈骞端起药碗仰头喝下,然后才严厉地说:“以后有事直接敲门,不要犹犹豫豫。”

  尘风肃然回道:“是!少爷。”

  关上门,沈骞径直走向雕花大床,掀开被子,侧身躺下。

  他后背有伤,平躺着会压着。

  他一直没看方盈盈,仿佛她是空气,此时也是面朝里,留一个后背给她看。

  方盈盈脱了外衫躺下,可是木榻虽垫了一层棉被,但还是硬的,不如大床睡的舒服。躺了许久,她仍然睡不着。

  房里只点着一支蜡烛,光线昏暗。方盈盈看着他一成不变的身形,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起身。

  为了不发出声音,她赤着脚走到床边。

  她渐渐适应了这样的光亮,能看清沈骞的面部轮廓。闭着眼睛的他没了平日的冷肃气质,安安静静的,让人轻松许多。

  方盈盈不确定他睡了还是没睡,正常情况下他睡眠浅,警觉性很高,即使睡着了,有人靠近就会察觉。可是现在不一样,他受了伤还发烧了,或许已经陷入沉睡,醒不过来。

  如果真的沉睡没有知觉……

  她盯着他的侧脸,他的皮肤光滑无瑕疵,真想动手捏一捏。

  看了一会儿,她伸出了手。

  可是,刚要碰到,手便被拍开。

  沈骞睁开眼,目光阴鸷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方盈盈揉了揉被拍痛的手,毫不心虚地说:“我想摸摸你的额头,看你退烧了没有。”

  “哼!不需你惺惺作态,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计算什么,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我沈骞不会……”

  “你不会爱上我对吗?”方盈盈抢了他的话,气呼呼的。“不爱就拉倒,本小姐人美身段好,爱我的人多着呢。”

  说完她就转身大步走回去,因为太气,她没仔细看路,一不小心,踢到了桌腿。

  “啊!”她疼的叫出声,然后蹲了下来,捂住自己疼得不行的小脚趾。

  她没穿鞋,步伐迈得大,又急,这力道踢到硬邦邦的桌腿,那股子钻心的痛感从脚趾头直窜心间,整个人都痛懵了。

  许是因为太痛,她的眼泪毫无防备地掉下来,滴在地板上。

  身后的床上传来声响,他转身了。

  然后,没有动静了。

  方盈盈知道他在看自己,可是也只是看看而已。

  他刚才的话犹在耳畔,方盈盈知道他不会关心她,别说关心了,可能会觉得她活该吧。

  妄想讨好他的女人,怎么样都是活该。

  好疼……

  她依旧捂着脚趾,等待那股疼劲过去,也由着眼泪啪嗒啪嗒像珠子一样掉落。

  过了一会儿,她抹干眼泪,吸了吸鼻子,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木榻躺下,蒙着被子。

  “臭男人!”

  耳力极佳的沈骞,听到了被子里闷闷的带着鼻音的骂声。

  过了许久,木榻上翻来覆去的声音才平息,而他,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方盈盈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沈骞已经不在房里。

  她瞧着昨晚他睡觉的地方,一脸不快,在心中腹诽:哼!有伤有病你都别养,反正我保住身份,等你当上奸臣了,有钱了,早死了,我拿着你的财产,去养几个古代美男子。

  听到她起床的声音,在外面等候的香桃立即敲门进来伺候。

  “少夫人,您今天怎么醒得那么晚?”香桃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方盈盈:“以后继续叫我小姐吧。”

  “啊?香桃不明所以,当初是方盈盈迫不及待地让她改口叫“少夫人”。

  方盈盈一脸认真。“叫小姐,方便。”

  方便以后出去撩男人。

  香桃见她不是开玩笑,说:“哦,好的,小姐。”

  察觉小姐不开心,香桃便主动说些她会高兴的事情。“小姐,少爷一早就去了书房,他早膳用的少,现下或许饿了,不如您送点糕点过去?”

  这可是他们成亲以来沈骞第一次留在家里不出门,小姐那么喜欢他,一定会很高兴。

  然而方盈盈没有一丝高兴,态度冷淡地说:“不送。”

  香桃又不明白了。“为什么呀?”

  方盈盈冷漠无情:“浪费。”

  书房里,沈骞正在整理近日收到的情报,尘风在一旁帮手,时不时看沈骞的脸色。

  终于,他忍不住道:“少爷,这些我来整理便好,您回去歇歇?”

  沈骞头也不抬,说:“不用。”

  尘风:“茶冷了,我去换一壶。”

  沈骞:“嗯。”

  尘风提着茶壶出去,心想着少夫人应该起了。

  书房在院子后边,穿过一道月亮门就是主院。

  尘风一眼便看到了方盈盈,于是走到她跟前,将茶壶递给她。“少夫人,请您给少爷送壶热茶过去。”

  少夫人一向关心少爷,等会会劝他好好养伤的吧。

  尘风如是想到。

  今日阳光好,方盈盈正在晒着太阳构思新话本。她看着尘风手中的茶壶,没接。“你的事情为什么要我做?”

  尘风愣了一下,说:“我有其它事要办。”

  方盈盈一看就知他在说谎,于是勾唇一笑,说:“放着吧。”

  尘风放下了,假装真的有事,出了院子。

  方盈盈动也不动,吩咐香桃。“你去吧。”

  香桃已经看出来他俩闹别扭了,只好听命行事。

  她端着热茶敲书房的门,里边传来沈骞低沉的声音。“进来。”

  香桃进去了,将热茶放在他的桌上,然后退下。

  “你家小姐还没起?”沈骞忽然问。

  香桃回道:“回少爷,小姐已经起了,正在院里坐着。”

  沈骞:“嗯。”

  香桃以为他还有话要问,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开口,犹豫了会儿,大着胆子说:“小姐今日不太好,少爷能否去看看?”

第33章 “你该不是不好意思吧?我又……

  香桃说完就出去了,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沈公子对谁都冷淡,怎会将小姐放在心上。

  书房内的沈骞,手中握着笔,写了几个字之后,忽然顿住,笔间的墨在宣纸上绽开,原本整洁的字迹被这一笔夺去了焦点。

  就如他规划好的人生,因为她,出现了偏差。

  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若是坏的……

  思绪飘远,他索性放下毛笔,起身走出书房。

  正琢磨着她的不好是身体不好还是情绪不好的时候,熟悉的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耳中。

  他停下脚步。

  冬日温暖的阳光下,方盈盈和香桃围在一个直径约一米的竹匾旁边,用一跟小棍子拨弄着里面的红豆。

  刚刚李嬷嬷趁着太阳好,拿出红豆晒一晒,打算晚上给方盈盈熬红豆汤吃吃。她月事快到了,怕她遭罪。

  百无聊赖的方盈盈见了,突发奇想,用豆子作画,然后让香桃和李嬷嬷猜猜她画的是什么。

  这无疑是一个打发无聊时间的好方式,情绪低落的方盈盈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她画技不行,但是画点简笔画还是可以的。

  画了好几个都被香桃轻易猜对,她成就感得到了满足,眼珠子转了转,想要为难一下香桃。

  快速拨弄一阵,粒粒饱满的红豆排列,刚刚定型,香桃激动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是猪蹄!”

  这几个月方盈盈最爱吃的食物就是红烧猪蹄,她再熟悉不过了。

  然而,信心满满地她被否定了。

  “不是。”方盈盈手中的棍子左右摆摆,“继续猜。”

  香桃猜接着又猜了羊蹄牛蹄之类的,可是都不对,她放弃。“小姐,我实在猜不出来了,您就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吧。”

  方盈盈微抬下巴,说:“男人。”

  香桃惊呆了,盯着排列得惟妙惟肖的形状,找不出丝毫与男人相似的地方。“小姐,这分明是猪蹄,哪里是男人了?”

  方盈盈开始给香桃灌输新知识。“有句俗话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所以,这个猪蹄,就是男人。”

  香桃苦思冥想,“我怎么没听过这句俗语?李嬷嬷,您听过么?”

  不远处忙活的李嬷嬷回道:“没听过。”

  方盈盈:“没听过没关系,以后知道就行了。”

  香桃问:“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方盈盈笑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意思。”

  香桃:“……”

  方盈盈想起了沈骞那张虽然很好看但是很不可爱的脸,哼了一声,说:“不解风情,冷漠无情,好心当成驴肝肺,这种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香桃顿时明白了,不由地看向通向书房的那道月亮门。

  “少爷!”看到沈骞走过来的时候,香桃惊慌失措,不安地看向方盈盈。

  虽然在沈家生活了一些日子,但是与沈骞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他冷冰冰的,即使不如传言中的嗜杀狠厉,也还是令人心生惧意。

  刚才方盈盈意有所指的人,明显是他。

  他会不会生气呢?

  香桃非常担心。

  方盈盈转头看过去,见到受了伤也一样风流倜傥的他,没有丝毫背后说他坏话的窘迫。她大大方方地冲他微笑,问:“今天中午吃红烧猪蹄好不好?”

  沈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随你。”

  方盈盈转身继续专注于用红豆作画,同时自言自语道:“明天吃红豆炖猪蹄好了,后天吃凉拌猪蹄,大后天吃什么猪蹄呢?嗯……”

  “小姐……”香桃小声地打断,深怕她说太多好会惹沈骞动怒。

  沈骞没有动怒,他回到了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里边没有动静。

  方盈盈有些纳闷,现在还没到中午,午饭没吃,睡午觉未免太早。

  难道是他身体不舒服必须休息?那么能忍的他,很严重才会在这个时候休息吧。

  方盈盈禁不住担心起来。

  昨晚的不快其实早就过去了,她今天心情不好,更多的是挫败感太盛,不知如何魅惑沈骞这块软硬不吃的臭石头。

  想着他如此性格是因为成长环境造成的,方盈盈包容了他的冷漠。

  她走到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等了一会,里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她朝着里间望去,没看到他的身影,再仔细一看,依稀看出他在屏风后面。

  不过她已经猜到他在换药。

  尘风不知去了哪里,沈骞的伤多半在后背,尤其那几道严重的伤口,没人帮忙很难处理。

  她没迟疑,大步走过去。

  绕到屏风后面,果然,他手中拿着一瓶药粉,一只袖子脱下,手臂上的白布已被解下,上面有新鲜的血迹。

  他没在意方盈盈的到来,自顾自拿起一条干净的白布缠在重新上药的伤口上。

  方盈盈静静地看着。在他包扎好准备重新穿好衣服的时候,方盈盈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它的伤口是不是也崩开了?”

  沈骞没回答,只是穿衣的动作不太流畅。“尘风去了哪儿?”

  方盈盈:“不知道。”

  他没再说什么。

  “我给你换药。”她并不是征求意见的口吻。

  沈骞拒绝:“不用。”

  “你该不是不好意思吧?我又不是没见过。”方盈盈一脸玩味,颇有些流氓的样子。

  沈骞沉着脸,注视着她的眼睛。“我说过,你若想在沈家好好地过日子,就离我远点。”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没有时间和精力应付她。

  方盈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现在离你也不近啊,你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可没通天的本事拉近距离。我吃你的住你的,表面上关心你一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们俩就逢场做做戏吧,不然你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和我水火不容,成为他们的谈资?”

  “你若只是这样想,那便好。”

  说完这话,沈骞离开房间,又回到了书房。

  午饭他过来一起吃了,只是没有说话的意思,方盈盈也懒得自找没趣。他在家休养了两天,这个院子却比平日里安静。

  方盈盈乐得清闲,自己呆在房里写她的话本。

  上次专门为沈逸写的故事已经交给书铺掌柜,算算时间,也该刊印出来了。

  当时她吩咐售卖之前要立刻送去给沈逸,也不知沈逸是否已经收到。

  正琢磨着下午去沈逸院里串门,管家便来通知今晚沈德昌设家宴,让他们全都去主厅用饭。

  沈家人多,各房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年轻一辈的手足情也不深,所以没有大事不会设家宴。方盈盈想了一会儿,记起三皇子的事件之后,沈大人为了壮大太子的势力范围,要拉拢沈骞这个被忽视低庶子,意图牵上六皇子这条人脉。

  由于在书中这段剧情发生在六皇子上位即将成功的阶段,沈骞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父亲,两父子为此差点反目。

  可现在,六皇子和沈骞布下的大网,才刚刚收拢。

  方盈盈忽然有了兴致,很想看看沈骞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又会怎么处理父子之间的关系 。

  管家与方盈盈说清楚之后,还要当面跟沈骞再说一次。

  方盈盈却拦住了他。“我去跟他说就好。”

  管家一脸为难。“还是让老奴亲自与少爷禀明为好。”

  方盈盈还记着上次他不给她调料的仇,坚决拦着。“管家这是不信我么?”

  虚伪的管家惶恐道:“三少夫人多心了……”

  “那就是信得过咯?那你就回去吧。”

  “这……老爷交代要当面跟三少爷说。”

  方盈盈很有耐心地说:“我和他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所以你跟我说就等于跟他说了。他现在在书房做事,很忙,估计除了我谁都不想见,你可别去惹他不高兴。他不高兴的话,或许会做出一些让大家一起不高兴的事情来。”

  她半劝慰半威胁,既然沈德昌想拉拢沈骞,那么就不希望他不高兴。

  果不其然,管家纠结一阵,说了几句好话,走了。

  方盈盈折身便往书房走去。

  这两天他都除了吃饭都在书房待着,就连睡觉也在书房里。

  敲门进去之后,尘风很自觉地退了出去,并带上门。

  沈骞坐在书案后,一袭青衣的他拿着笔,凌厉之气弱了几分,平添了些许书生特有的书卷气。配上他的超高颜值,完全符合她少女时期对古代著名才子的幻想。

  “找我何事?”他问。

  方盈盈表情管理得很好,并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惊艳,她从容回道:“管家来说,你爹晚上设家宴,让我们都去主厅吃饭。”

  沈骞俊眉微蹙,又问:“管家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我不让他来。”方盈盈瞧出他不想去,继续道:“可能你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宣布,你去听听也无妨。”

  沈骞放下手中的笔,“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方盈盈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紧张,但强作镇定。“我爹告诉我,你家人之间关系不好,平时不一起吃饭,除非有大事。”

  “方德山知道的倒是很多。”他语带嘲讽。

  方盈盈心中得意:不是他知道的多而是我知道的多,很多那种,连你伤口很疼时会绷直身子,摩挲手指的习惯我都懂。

  比如现在,你疼了。

  “毕竟他美丽可爱的女儿嫁来你家,他总要打听一些的,以免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美丽可爱……

  沈骞在心里琢磨这四个字。

  “那么,你可知谁是不该得罪的人?”

  方盈盈看着他,笑得妩媚,说:“你呀。”

第34章 这个姿势有点亲密,她有点得……

  冬日天黑的早,晚餐也提早了。

  方盈盈闲来无事,午睡起来就悠哉悠哉地打扮自己。

  在沈家这个水深火热刀剑暗藏的地方,她的夫君孤立无援,她不仅不能拖他后腿,还要肩负起撑起半边天的责任。

  她嫁来沈家的时间不久,麻烦还没找上门,英雄无用武之地,那就让大家眼馋一下沈骞有个美娇妻。

  下人过来通知吃饭时间,沈骞这才从书房出来。

  方盈盈出来与之汇合,一见他便提着素雅不失精致的罗裙转了一圈,笑着问道:“好看吗?”

  裙摆如一朵娇艳鲜花瞬间绽放,而她是娇嫩的花蕊,笑容明艳,带着阵阵诱人馨香。

  沈骞有一刹那的失神,但很快便恢复清明。

  他面无波澜地收回视线,只说:“准备好了就走吧。”

  明知他不喜欢关注这些无聊的事,却丝毫不顾忌地烦他,哪有一丁点不敢得罪他的意识?

  他抬步往院子外走,方盈盈瞪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不死心地看向一旁的尘风,问:“好看吗?”

  尘风一脸惊恐地看向前边停下脚步的沈骞,这个问题,他不敢回答啊!

  方盈盈哼了一声,抬着下巴傲娇地道:“行了,你不用回答了,从你的反应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大步往前走,越过了沈骞,然后被香桃拉住:“小姐,您要走在少爷后面。”

  男尊女卑的古代就是麻烦。

  她后退两步,与沈骞对视的时候,她做出一副温顺谦卑的姿态,恭请他先行。

  她的仪态和表情都很标准得体,可谁都知道这是装的。

  沈宅很大,不受宠的沈骞居住在最偏远的院落,到前厅要走一段路。

  黄昏下的深宅大院透着一股深沉神秘的感觉。

  偶尔穿行的佣人向他们简单行礼,又匆匆离去。距离那么近,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有些人为了生计劳苦奔波,有些人生来吃穿不愁,却并无快乐可言。

  方盈盈看着面前的挺拔背影,脑海里却是缠着几道绷带的男人身躯。

  “今晚的家宴,主题会是什么呢?”方盈盈加快两步,走到他身侧。

  沈骞目视前方,说:“无论是什么,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少说话便好。”

  方盈盈盯着他的脚面,忍住一脚踩上去的冲动。“可是我喜欢说话,尤其是你不说话的时候,我就特别想说。”

  你不想理我的时候,我就特别想让你变成我的裙下之臣。

  “你可听说过言多必失?”他语带警告。

  方盈盈自信满满:“我能说会道。”

  沈骞冷笑一声,说:“总归你很清楚我是不会帮你的。”

  方盈盈脚步微顿,旋即又追了上去,歪着头狡黠地说:“没想到洞房花烛夜跟你说的话你记得那么清楚。”

  洞房花烛夜,多么敏感又暧昧,寻常女子光是想到就会脸红,而方盈盈,希望看到他脸红。

  沈骞没有脸红,而是黑着脸加快脚步,不想与之多说一句的姿态。

  走了一阵终于来到热闹的主厅。

  说是家宴,来的却是沈骞的几个兄弟,只有沈骞带了女眷。

  方盈盈小声跟沈骞说:“管家邀请我一起来的。”

  沈骞不做声,管事的周妈热情上前招呼他们过去坐,说老爷和夫人马上就来了。

  落座后没一会,沈德昌与夫人一起来了,比之成亲次日的严肃冷漠,这次显然热情得很表面。

  沈夫人微笑着夸了方盈盈一句。“盈盈今日更美了。”

  方盈盈温婉回道:“多谢夫人夸奖。”

  沈夫人:“骞儿能娶你为妻,有福了。”

  方盈盈脸上挂着笑,转头看了看沈骞,模样带着一丝娇羞,又藏着一丝甜蜜。

  沈骞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

  沈大人简单询问了沈骞几句,态度没有明显变化,但他把“关心”给了他,这就已经是讨好。

  另外,沈家嫡长子沈励,平日里眼高于顶,此时也和善地跟沈骞说话。

  方盈盈看着这一切,心中在叹气。

  这顿饭,沈骞不想来是对的,看着这群虚伪却不觉羞耻的人,实在太影响食欲。

  影响的是沈骞的食欲,至于方盈盈,在看到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时,就食指大动,口舌生津。

  好在大家族注重礼仪,食不言寝不语,方盈盈得以安静的吃饭。只可惜桌子太大,那道看起来酸甜可口的糖醋里脊离的太远,她夹不到。还有对面的红烧狮子头、八宝鸭、焖黄鳝。

  吃不到的,都是最美味的。

  坐在旁边的沈骞吃的不多,桌上许多菜他都不夹。

  方盈盈的筷子伸向那盘比较清淡的香菇蒸排骨,夹了一块排骨放入沈骞的碗中,声音轻柔。“排骨好吃。”

  他抬眸,两人互视对方。

  方盈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眼里透着真诚的光。

  你肋骨处受了伤,吃点排骨补一补。而我,在你的院子里伙食不好,那些夹不到的都是美味,我也该补一补。

  她希望沈骞能听到自己的心声,然后满足她的小愿望。

  当然了,她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她的行为引起了全桌人的关注,两人互视的画面,因着她的甜笑而变得旖旎梦幻,沈骞那冷漠的表情都被忽视了。

  沈德昌哈哈笑了两声,沈夫人便很配合地说:“没想到他俩感情如此之好。”

  沈德昌眼皮耷拉,眼神却像老鹰一般锐利。他深深地瞧了瞧沈骞和方盈盈,说:“新婚夫妻,当因如此。”

  方盈盈一脸娇羞。

  坐在对面的沈励附和:“三弟遇到了情投意合之人,为兄替你高兴,你我干一杯。”

  沈励举起酒杯,等着沈骞,沈骞默然片刻,在大家灼灼的目光下,举杯一口喝下。

  安静的气氛被打破,这一家子开始联络起感情来。

  沈骞话少,可话题总会转移到他身上。因他态度冷淡,话头往往又转到方盈盈这儿来。

  “我与三弟许久没有机会同聚,刚好明日王尚书之子王广平举办诗会,你我兄弟一同参加,可好?”沈励邀约道。

  方盈盈暗叹:原来不只是一顿饭的事情啊,是两顿或者更多顿。

  许是知晓沈骞的个性,不等他开口拒绝,沈德昌便给他下决定。“去吧,你难得清闲,出去多认识几个人也好,总归不能一直守在六皇子身边。”

  他这话一语双关,方盈盈与大家一样,等着沈骞表态。

  “弟妹明日一同去吧,京中才女不少,明日也会来,弟妹结交几位密友也不错。”沈励补充道。

  方盈盈乖巧地说:“一切都听三少的。”

  沈骞瞧了她一眼,在沈励追问时,他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之后,气氛变得更“融洽”了,偶尔,方盈盈能捕捉到沈德昌和沈励用眼神交流。

  按照原书的剧情,这顿饭的后半段,沈德昌摆出父亲的架子,先是给沈骞的工作提了一些建议,然后指出他的不足,再分析了目前的形式,继而给他指一条“明路”。而沈骞一直是不领情的态度,一一反驳了回去,到了后来,父子俩互不相让,沈德昌气得拍桌,甚至说出他跟他娘一样没用的话语。

  沈骞的心在这一晚多了一根毒刺。

  方盈盈给沈骞夹排骨的目的并不是改变剧情,发展成这样出乎她的意料。

  回去的路上,走到无人的地方,方盈盈小跑着跟上沈骞的步伐。不知道他大晚上的走路那么快做什么。

  “我今晚话不算多吧?”

  她得到的答案是:“多。”

  路上的灯笼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脸。

  方盈盈为自己辩护:“跟你比起来是多了一点点,可是按照我的性子,今晚的话已经很少很少了。”

  沈骞声音沉沉:“跟你现在比起来,刚才确实属于话少。”

  方盈盈:“……”

  嫌她现在话多?

  “我说那么多其实只有一个目的,请问你为什么答应参加明天的诗会?为什么愿意带上我?”

  沈骞脚步不停,言简意赅:“看戏。”

  这个答案让方盈盈有些诧异,她可没想到沈骞会有这项“爱好”。她脚步慢了一拍,但很快就抬步继续跟上他。

  悲剧也在这时发生。

  光线虽然昏暗,但仔细点还是不影响走路的。可方盈盈跟着沈骞,并没有看脚下。当她发现沈骞迈上台阶,身子忽然拔高的时候,她要改变步伐已经来不及了。

  她踢到了台阶,身子随之往前扑倒。

  沈骞脚步快,已经离她两步远了,她扑也扑不到他身上了。

  在她认命的瞬间,胳膊忽然被抓住,然后一个大力将她提了起来。

  反应快速的方盈盈知道阻止她和地板亲密接触的是沈骞。她心下一喜,顺势伸出另一只手搭在他胸口上,以此保持平衡。

  冬日的夜晚,冷风刺骨,衣服穿的多,并不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但是方盈盈觉得心头热乎乎的。

  这个姿势有点亲密,她有点得意。

  “站好。”沈骞松开了她的胳膊,并退后一步。

  方盈盈的手悬在半空,好在天黑看不清,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没想到你会扶我。”对沈骞这种什么都不说的人,她要有什么说什么。

  沈骞:“我怕明日的戏不好看。”

  方盈盈:“不用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

第35章 她,可盐可甜。

  除了受伤的第一个晚上,沈骞都住在书房,白天也基本待在书房里,时不时有人送信进来,尘风总是出去办事。

  方盈盈没有干涉他,偶尔送点吃的喝的进去,顺便与他说说话。沟通能够探知他的情绪,从而猜猜目前的情况。

  从主厅吃饭回来之后,他也一头扎进书房里,因为他的手下等了好一会,似乎有重要的事情禀告。

  香桃忐忑不安地跟方盈盈说:“小姐,那些人都是谁啊?是六皇子的手下么?”

  那些人算起来是六皇子的人,但他们效忠的是沈骞。六皇子布下的网,基本都是沈骞设计安排的。他们培养的得力手下,都是沈骞从黑暗深渊里带出来的。

  在他们走投无路,忍辱偷生的时候,他替他们报仇,有些仇敌一时无法扳倒,而他给了他们机会。

  他确实做过许多伤人害命的事,不是什么好人。方盈盈原先挺害怕的,可接触多了,她反而不怎么怕了。

  “你怕吗?”方盈盈问香桃。

  香桃老实地点头。

  方盈盈压低声音说:“那就别问那么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她没说,让香桃好好发挥她的想象力,最主要的是,这样吓人效果更好。看到香桃惊恐的模样,她笑了起来。

  对于目前朝廷的状况,方盈盈有不少疑问,但她没去问沈骞,不敢问,怕露馅。他那人,太容易看穿人心。

  连她的勾引讨好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不能装糊涂,或者顺势上钩?

  娇妻在前都不懂珍惜,像她这模样身段放在现代,爱慕者能装一火车。

  “小姐,那您对沈三少也乖顺一些呀。”香桃忍不住提醒。每次看到他俩相处,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深怕自家小姐惹怒沈骞。她猜不出沈骞不高兴会对小姐做什么,但那应该是可怕的。

  “我有分寸。”方盈盈有恃无恐。

  香桃还是担心。

  方盈盈无奈,说:“那我就多讨好讨好他呗,等他生气的时候想起我的好,可能就不忍心打我杀我了。走吧,我们弄点宵夜给他吃。”

  晚饭他没吃多少,会饿的。

  沈骞正在跟手下商谈要事,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两人都同时停了下来。

  “属下先行离开。”

  “不用。”沈骞制止。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然后是方盈盈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有什么事?”沈骞问道。

  方盈盈瞧了眼手上端着的看起来就好吃的银耳羹,板栗酥和绿豆饼,毫不心虚地说:“重要的事。”

  “进来。”

  方盈盈推开门,看到屋内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的时候,她倍感诧异。

  进入这个院子只有一个门,有人进来她不会不知道,可这人,她不知何时进来的。

  “你从哪儿进来的?”方盈盈不懂就问。

  男子避开目光不看她,而是看向沈骞。

  方盈盈追问:“你是不是翻墙进来的?”

  男子没有否认,沈骞开口了。“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我?”

  方盈盈手中还端着托盘呢,她走到他的书案前,发现没一块空余的地方,便跟他说:“把你的书挪一挪。”

  沈骞眼眸微眯,隐忍不发。

  方盈盈无奈,腾出一只手,把上面的书推到一旁,然后把托盘放在上面。“我给你送宵夜来了,你趁热吃了吧。我亲手做的哦。”

  不等他说话,方盈盈转身跟站着的男子说:“不知道你在,我再端一些过来,你们俩一起吃。”

  男子似乎受了惊,向沈骞说了句“我等会再来”就快速离开了。

  方盈盈愣愣地看着瞬间消失在夜色中的人,然后回身问沈骞:“他真的是翻墙来去的么?”

  沈骞不予作答,看着她的眼神愈发阴郁。“你所谓的重要的是就是这个?”

  方盈盈眨眨眼,点头。“嗯,你今晚没吃多少,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要补补。”

  “这很重要?”少吃一顿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在外办事的时候,几顿不吃也是常有的事,身上有伤也一样。

  “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在乎。”她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又带着一丝不该有的诚意。

  而沈骞,心中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暖意。

  他与她相识时间不长,即使她嫁了过来,他也刻意避开与她相处,况且,他对她的态度并不好。

  她对他另有所图,这点,他看得清。

  方盈盈还真的挺在乎的,书中所写,他受伤的次数太多,更有几次伤得严重,留下了病根。在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奸臣之后,风光的背后,是许多个疼痛难眠的夜晚。

  她是要当奸臣夫人的,总不能让自己夫君的身体不行,这与她的幸福生活密切相关。

  他在原书中没人管,现在,她来管。

  “好啦,你快吃,等你吃完了我就走,顺便说说明天的事情。”方盈盈搬出一张椅子,在书案前坐下。

  她一副坦荡姿态,沈骞默然片刻,拿起汤匙,喝起了银耳羹。

  “好喝吗?我没放太多糖,怕你觉得腻。还有这些板栗酥和绿豆饼,都是少糖的,你尝尝看。”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可是偶尔尝尝也挺好的。”

  “你平时不管多忙都不要饿肚子,你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沈逸着想。”

  “当然了,也可以顺便为我着想一下。”

  “好了,我不吵你了。”

  话多的方盈盈在接受到沈骞的目光时,识趣地打住。

  没成想,他说:“这样的甜度刚刚好。”

  “啊?”方盈盈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即笑颜如花,同时激起了她的小调皮。“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

  沈骞一脸疑惑,方盈盈挑眉解释。“我也是甜的呀。”

  她,可盐可甜。

  沈骞没给她好脸色,几下吃完剩下的糕点,一副让她赶紧走人的样子。

  “你跟我说说明天的注意事项吧。”方盈盈不想走,她就喜欢看他现在这种有点郁闷有点无语的样子。

  反正只要他不生气,就不用怕。

  沈骞将托盘拿起递给她,说:“少说话便可。”

  方盈盈:“……”

  这个男人又鄙视她话多了。

  她微笑着双手接过托盘,恭顺地点了一下头,十分乖巧样子,说话的语调也很温柔。“我知道了,在别人面前我尽量少说,在你面前,我再补回来。”

  她的话说完,沈骞面色微沉。

  她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回去睡觉了,你继续忙你的吧,不过别太晚哦。你不爱惜自己的时候就想想沈逸,和我。”

  话说完的时候,她刚好走了出去。

  沈骞的目光凝在她离去的背影上,直至消失。

第36章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在他面前……

  君流风所著最新的话本已于昨日送到沈逸手中,方盈盈计划好了今日再去探探“读者”的口碑,于是一早便带着早餐去隔壁的院子。

  冬日的早晨寒冷刺骨,白霜铺满大地。

  作息规律的沈逸已经醒了,见到方盈盈,脸上扬起少年特有的腼腆又清纯的笑意。“嫂嫂。”

  少年的声音如清泉般清澈,就如她话本里写的那样。

  方盈盈很自然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将里边的紫砂锅端出来。“我给你带了鸡丝蘑菇粥,刚煮好的。”

  砂锅的盖子打开,一股诱人的香气弥漫整个屋子。平时早上胃口特别不好的沈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沈逸面对方盈盈的时候还是拘束,不过没多久就自然了许多。

  方盈盈瞧着时机差不多了,试探着开口:“你最近都看些什么书呀?”

  沈逸回到:“看些诗集文章,还有话本。”

  说到话本的时候,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方盈盈假装没看到,大方地说:“有些话本通俗易懂,精彩纷呈引人入胜,我喜欢看。”

  沈逸低头吃着热粥,声音不大:“有些确实不错。”

  但是很多都太过香艳,他往往看到这些内容都面红耳赤,迅速翻过去不看。

  “昨日我看了一个话本,故事……很不错,嫂嫂应该喜欢,我拿给……”

  “不用不用!”方盈盈制止他,“你坐下,我最近暂时不想看话本。”

  自从她写话本之后就基本不看了,看不如写来的有趣。

  “你大概跟我说说内容就好,再说说你觉得哪里好,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方盈盈甚至想让他写一篇读后感。

  沈逸想了想,缓缓说出自己的感受。

  ***

  诗会中午开始。

  因为是沈励邀请,背后有沈德昌支持,出行的排场不小。

  一辆镶金嵌玉丝绸装裹的马车停在沈府大门前,丫鬟和随从就有十几人。

  方盈盈看着这阵仗,一条腿往旁边跨了一步,几乎挨着沈骞。她不动声色地说:“我们要跟沈励同乘一辆马车?”

  沈骞点头:“嗯。”

  随即,他听到了方盈盈沉沉地吁了一口气。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在他面前假装恩爱?”

  沈骞闻言,侧头看她,那蹙起的眉头显露出他的抗拒。

  方盈盈解释。“我觉得啊,我俩的关系要正常些才会免去不该有的麻烦。”

  沈骞:“相敬如宾才是正常。”

  侧面拒绝跟她秀恩爱?

  “不正常的,我们是新婚,新婚要有新婚的样子,不然的话……”她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才用更小声的音量说:“不然别人以为你身体有疾。”

  最后这句不仅小声,还含糊不清,嘴唇都不动,深怕别人读出她的唇语。她说完便跳开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沈骞资质过人,能够十分清晰地辨出她的话语,此时的他眼神不善,随时要动手的样子。

  好在这时沈励出来了。

  “三弟,三弟妹,让你们久等了。”

  方盈盈和沈骞回身,方盈盈微笑见礼,沈骞与平时一样不咸不淡地回应。

  三人一起上了马车,方盈盈自然跟沈骞坐在一边,沈励坐在对面。

  马车辘辘而行,车内一时安静地有些尴尬。

  车子摇摇晃晃,方盈盈端坐着,与沈骞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她要树立温婉内敛的小媳妇形象,要忍着不轻易开口。

  好在沈励此行的目的是拉拢沈骞,他很快便开始了无聊的寒暄。“三弟和弟妹一个俊美一个清丽,当真般配。”

  这种话题,沈骞自然没什么反应,方盈盈担起了应酬的责任。“大哥过奖了。”

  沈励在太子跟前待得久了,好话顺口便来。“我是实话实说。弟妹出生书香门第,自小便在方大人跟前耳濡目染,今日的诗会,想必你会很喜欢。”

  方盈盈点头,微笑着瞧了沈骞一眼,说:“我很喜欢这样的聚会,只可惜以前没有太多机会参加。”

  说到聚会,沈励不由地想起了不久前传闻——方盈盈在一众千金小姐面前直言爱慕沈骞。那些直白的,甚至有些憨傻的言语,出自面前的女人。

  不认得她之前,只以为这女人愚昧蠢笨,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不聪明的人。不过,瞧她看沈骞的眼神,确实是用情至深。

  沈励的目光停留在方盈盈身上稍微久了一点点,沈骞目光扫视过去,他便状若无事地说:“往后你再想去,便跟随三弟一起便可,我倒是认识不是文人雅士,有机会介绍给三弟。”

  话题引到了主题上,其中的暗示十分明显。

  “如何?”他问。

  不等沈骞回答,方盈盈说:“那当然很好了,不过要看今日的诗会怎么样,若是夫君喜欢,自然期待下一次。”

  她的暗示也很明显。

  沈励笑容微滞,旋即又恢复。“弟妹说的很有道理。”

  方盈盈一直保持温柔的笑容,此时与沈骞互视对方。她看不清沈骞此时是什么想法,不过似乎没有不高兴。

  “三弟小时候学业虽然不是顶尖,但为兄一直知晓你聪慧过人,今日诗会,你可别再低调。”沈励言语间带着一丝亲密,仿佛他们真的是感情甚笃的好兄弟。

  方盈盈心说:他从小就知道隐藏锋芒,低调做事,不然的话,状元他都能考中。

  沈骞讳莫如深地说:“我会尽力。”

  尽力作诗?还是尽力如他的愿?

  沈励爽朗的笑了起来,换了话题继续寒暄。

  京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马车行驶缓慢,但很平稳。车里铺着厚厚的坐垫,方盈盈坐在上面,摇啊摇的,还有点儿享受。

  瞧了瞧旁边坐姿直挺的男人,若是能靠一靠,那就更完美了。

  正想着,外边传来一阵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很快。马车往旁边避让,前方的马儿奔驰而来,拉车的马儿受到惊吓,抬起前蹄嘶鸣。好在车夫即使控制住,马车只出现了片刻的倾斜便稳了下来。

  然而,即使只是片刻,车里的人也随之往后倒。

  方盈盈的身子滑到了沈骞旁边,并重重地靠在了他身上,而沈骞也已抓住她的胳膊,抵住了她。

  “没事吧?”沈励看着面前紧紧挨在一起的年轻夫妇。

  此时的方盈盈抬头看着沈骞,心跳剧烈,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因为闻道了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沈骞也看着她,他本想立即推开她,让她坐好,可是对上那双美丽的眼眸,一时望了动作。

  得不到回应的沈励心里忽然有股酸涩之感,只好掀开车帘怒斥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连连认错讨饶。

  回过神来的方盈盈和沈骞坐直了,方盈盈心情不错,替车夫说了好话,这事便就此揭过,马车继续前行。

  靠过来了的方盈盈,没再往边上挪。

第37章 “还是你好看。”

  马车停在望江酒楼门前,两个男人下了马车,方盈盈向沈骞伸出手,声音娇柔。“扶我一下。”

  沈骞眉心微蹙,方盈盈嘴角上扬,纤纤玉手举在半空,耐心地等待。

  在沈励看过来之时,沈骞看着方盈盈的目光冰冷,却还是牵起了她的手。

  方盈盈借力下了马车,抬头看着酒楼的牌匾,说:“终于又跟你相聚于此。”

  那日落水的经历,趴在马背上的经历,都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般。他的不温柔不怜惜,也与现在一般无二。

  心里想着这些,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明媚。

  沈励见过不少恩爱有加的夫妇,但没人像眼前这对明目张胆。

  殊不知,方盈盈此刻心里想的是:沈骞,你迟早要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你们何时一起来过望江酒楼?”沈励忍下心中的不爽,好奇问道。沈骞去哪应酬,与谁一起,他们都有调查。这几月沈骞来望江酒楼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从未与女子往来。

  方盈盈神秘地说:“婚前的某个特殊的日子。”

  沈励将目光投向沈骞。

  “确实特殊。”沈骞说着,嘴角微微勾起,“看来你还想再来一次?”

  方盈盈忽然觉得浑身疼,在马背上颠了一路的疼,她差点保持不住自己的美丽笑容。不过转瞬她便觉出他的话很暧昧,顿时笑开颜,挑了下眉毛,万分妩媚地说:“你想来我可不想,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折腾。”

  沈骞绷着脸,眼眸微微眯了一下,发出警告的光芒。方盈盈视若无睹,娇羞地垂下眼帘,说:“在兄长面前,就不说这些了。”

  在一旁怀疑自己出现幻听的沈励回过神来,心中无比郁愤:你们现在才意识到这些是不是晚了些?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旁若无人地谈论起闺房之……

  “那就进去吧,他们估计已经到了。”沈励含笑道。一个多月前三皇子在望江酒楼拉拢六皇子无果,手下副将还与沈骞打了起来。今日的诗会选址在此,并不是巧合。

  若不是沈骞目前有点用处,他自不必看他俩说这些。

  ***

  望江楼的四楼,宽敞的厅里摆着两排桌子,十几位年轻公子到场,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

  这些古代公子哥儿衣着用料皆是不凡,一看就知道出生贵胄之家。一眼望去,非常养眼。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小鲜肉,方盈盈有种置身男团选秀场的的错觉。

  不过,穿的再好,饰品再贵重,他们的气质与沈骞比起来,仍是逊色许多。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多灼热,古代小鲜肉们的目光扫到她脸上时,都有些心虚。

  她很快便知道答案,因为,身旁有道强烈的目光从小鲜肉们的身上移到了她身上。

  她转头小声地说:“还是你好看。”

  她故意“此地无银三百两”,即使沈骞没有丝毫欣喜,但,心底在不在意,只有他知道。

  沈励是这群人中地位最高的,大家纷纷上前打招呼,态度恭维,转到沈骞这儿,虽然也很客气,但方盈盈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提防和微不可查的轻视。

  她都能看出来,自然逃不过沈骞的眼睛,禁不住暗暗观察他的神色。

  一阵风从露台吹进来,桌子后的白色帷幕翩翩而起,几位女子身影显了出来。

  一位女子走出来,身姿婀娜,仪态翩翩。

  方盈盈恍然看去,觉得有些面熟,还没回忆起在哪见过,她先开了口。“方二小姐,好久不见。”

  这称呼让方盈盈想起来了。“王小姐,你好呀。”

  王小姐微笑,抬眸见目光略过沈骞的面庞,随后又看了一眼,接着,脸颊倏地变红了。

  那副少女含羞的模样,真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忘记当初自己是怎么诋毁沈骞的了?

  方盈盈脚步往沈骞面前跨了一步,挡在他身前,脸上的笑容很敷衍。“王小姐你该改口称我为沈三少夫人才对,我如今……”说到这儿的时候,她回身甜蜜幸福地看了她男人一眼,继续道:“已是他的妻子。”

  沈骞垂眸看着她,然后,做了一个让方盈盈也惊讶的举动。

  他的双手搭在方盈盈的肩上,手掌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看着她说:“你随她过去找地方坐着。”

  说音刚落,肩上的手掌的力道重了几分,有点痛,方盈盈差点忍不住皱眉头。

  这男人,是在警告她什么吗?

  他收回手。

  “可是,我想跟你坐在一起。”方盈盈语调略带撒娇。

  她长得美,肌肤白皙,脸颊透着一抹诱人的粉色,一双眼眸如夜幕中的繁星,熠熠生辉。

  一时之间,大家对沈骞生出了艳羡的情绪。

  王小姐打破忽然变得旖旎的气氛。“这不合礼数。”

  方盈盈很爽快地说:“那好吧,反正还有很多时间待在一起。”

  她不再看沈骞,跟着王小姐走到帷幕后面。

  加上她,一共只有五位女子,除了王小姐的一个优点眼熟的,其她人方盈盈都不认识。

  她们面前的桌案上摆着许多水果糕点,方盈盈瞧了眼,款款坐下。

  前边的男人开始了高谈阔论,方盈盈认真地听着。

  他们说是只谈风月,可谈着谈着,就扯到了朝堂之事,若是说的过了,便有人转移话题。

  沈骞本就话少,平时参加此类聚会都是跟随着六皇子,他没有多少存在感。可今日的局,他成了半个主角。

  沈励时不时地把话头扔给他,其他见惯了这类场面的公子哥儿,了然后也积极地询问沈骞的观点看法。

  沈骞这人,话少但不等于不会说,他每次发言,都滴水不漏。

  说是诗会,许久才等到这一环节。

  帷幕后的女人们先前都不怎么说话,只有同桌的两人不时窃窃私语。方盈盈独坐一桌,自得其乐地吃着桌上美食。

  等到王小姐喊她作诗的时候,她桌上的东西已被吃掉一半。

  “我不会写诗。”她手中拿着一块吃了一口的桂花糕,非常坦然地说了这句话。

  王小姐皱眉,说:“沈三少夫人别谦虚,你的才名,我们都略有耳闻。”

  方盈盈就快怀疑自己的马甲被扒了。才名?书中虽然没写,但在这里她了解过了,她是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唯一有几个人知道的才能,那也只是刺绣这一项。作诗?曾经的方盈盈确实会,但似乎文采一般。

  “是么?外面都是怎么传的,你跟我说说?”

  来,现场编一个给我听听。

  其实方盈盈不是不能从记忆中的古诗东拼西凑来一首,只是现在要写下来,她的字,会被人笑的。

  王小姐自是不悦,方盈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我自罚三杯好了,另外让我家夫君替我多写一首吧。”

  外边的沈骞:“……”

  方盈盈不愿写,别人也无法强迫她写,加上有沈励的打圆场,大家就不说什么的。但是,方盈盈无才的印象,也深深地烙在他们的心上。

  方盈盈像是没事人一样,心情依旧很好的样子。

  旁边看着的美丽女子们,都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事实上,方盈盈的心情却是很好,因为现在,她的马甲捂得越来越紧了。

  写诗环节完毕,大家对文学的热情空前高涨,有人提起了“君流风”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顿时打开了话匣子,除了沈骞以外,大家都分享自己的阅读心得。

  “今日君流风的新作便开售了,来之前的去了一趟,还没开始,掌柜也说不准具体时间,据说是还未到货。”

  “我让书童在阅林书铺守着,现在还没回来,显然是还未开始。”

  “据说这次的印量少,真怕买不到。”

  ……

  方盈盈听着,心说:就是要你们买得艰辛。

  最新的是特意为沈逸写的,她便跟掌柜说要做限量版,这样,才显得更珍贵。

第38章 方盈盈:“你抱我进去。”……

  轻纱帷幕隔着的两方,是不一样的氛围。

  前边公子哥儿聊话本聊得热火朝天,这边的姑娘们对方盈盈刚才的表现十分不满,时不时就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方盈盈无视之,奸臣的夫人不需要太好的人品,树敌多了,以后才会有更多的人心有戚戚,夜夜难眠。

  “君流风”的话题打开之后,沈骞便一直没有说话。方盈盈知道,他这种人哪里有闲心看话本。

  清楚这一点的不止方盈盈一人,沈励也是了解他的。“三弟想必没看过君流风的话本吧?”

  沈骞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未曾看过。”

  这话一出,遗憾又带着戏谑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就可惜了,君流风编纂的故事非同一般,初看难免庸俗了些,但故事情节又带着些许深意,让人不禁心驰神往。”

  “确实如此,我初看时也颇为不屑,可看着看着,便深陷其中。”

  “好书值得深读。”

  “不过,君流风近来两部话本都不如先前的勾人。”

  “周兄先前都被勾了魂吧。”

  众人被这话逗得大笑,不过没笑两声就戛然而止,许是想起还有女子在场。

  方盈盈听得有滋有味,想到这些道貌岸然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儿心里的小九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一旁的王小姐见了,不怀好意地问:“沈三少夫人,您是不是也看过他们所说的话本?”

  方“看过啊。”盈盈大方回道,接着把皮球踢回去。“王小姐看过么?”

  王小姐面色一僵,认真又正经。“我怎会看过那等话本?”

  带有香、艳、情节的话本,男子看了可以算作风流多情,女子看了会被说成放荡不知羞。这也是原来的方盈盈把话本藏得严严实实的原因。

  “哪等?”方盈盈云淡风轻地问,没有一丝羞愧的情绪。

  她当然不羞愧,看了算什么,那些可都是她写的。

  她还可以写得更香艳!

  下个话本的女主,就姓王好了。

  短短一瞬间,方盈盈已经有了新的灵感。以及,刚才“读者”们的意见她听进心里了。嫌太清淡?那不是为了让他们换换口味,顺便吊吊他们的胃口么?

  至于最新的那本,是特意为了沈逸而写的,沈逸那么美好的少年,属于他的故事当然要同样美好。

  “说呀?”方盈盈扬着甜美的笑,追问语塞的王小姐。

  王小姐嗫嚅几下,轻哼一声,傲然道:“艳俗的内容,女子不因阅览。”

  方盈盈笑得更甜。“你没看过怎么知道内容艳俗?”

  王小姐:“……”

  方盈盈:“所以,你偷偷看过?”

  王小姐否认:“没有!我听说的。”

  方盈盈:“你心虚了。”

  旁边吃瓜的小姐们刚才还等着看方盈盈的笑话,现在发现吃错瓜,连忙帮王小姐解围。

  “你可别胡说,王小姐才不会看那种话本。”

  “就是,王小姐可是京城才女,看的都是大文豪写的作品。”

  ……

  方盈盈倒了一杯桃花酒,一边品尝一边认真听她们对王小姐的吹捧,不时了然地点点头。

  等她们说的差不多了,她才淡淡地说了个:“哦。”

  十分不当一回事的样子。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一人一句还是引起了前边公子哥儿的注意,有丫鬟过来问她们是不是在谈论什么有趣的话题。

  方盈盈口快:“是的,很有趣。”

  王小姐温柔笑道:“只是闲聊而已。”

  丫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辨别谁说的话是真的,不过很快她便选择相信王小姐的话,毕竟她的身份比方盈盈的高多了。

  丫鬟正要回去回话,方盈盈瞧了眼扔放在自己桌上的纸笔,喊住了她。“请等一下。”

  丫鬟停步,不解地看过来。

  方盈盈已经提起笔,左手抬高,广袖挡住邻桌人的视线。

  她运笔速度很快,没一会就放下了毛笔,低头轻轻地吹干墨迹,然后将纸张撕下,折成小块,递给丫鬟。“帮我拿给沈骞。”

  丫鬟怔愣着接过。

  “谢谢。”方盈盈真诚道,丫鬟被她脸上灿烂的笑惊讶了一瞬,然后捏着字条离开了。

  字条送到沈骞手上的时候,全场人都看在眼里,也都听到是方盈盈给他的。

  沈骞也不遮蔽,摊开来看。

  ——【想回家】

  他的眉心不由地皱起,不为别的,只为这鸡爪狗刨般的难看字体。

  原来曾经那些信上的字,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怎么了?”沈励询问:“可是弟妹有什么要求?”

  沈骞收起字条,放入怀中,回道:“她喝多了,我得带她回去,只能先行告辞了。”

  “怎么会喝多呢?那桂花酒十分清淡。”沈励不想放人。

  沈骞:“她不胜酒力,还会发酒疯,未免她扰了大家的兴致,我还是带她走吧。”

  他面上总是冰冷的表情,一看就是劝不住的人,饶是熟谙应酬知道的沈励,也无法留下他。

  沈骞站了起来,跟大家告别。

  后边的方盈盈听到了沈骞的话之后,一口气把桌上的桃花酒喝完。这酒确实很淡,不过香气怡人,喝完觉得浑身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她站起身,开心地跟大家挥手。“我先跟我家亲亲相公回家了,你们继续玩哦。对了,君流风的话本,挺好看的。”

  语毕,她转身飘飘然离开。

  掀开帷幕,原本脚步稳健的她,瞬间变成脚步虚浮、娇弱无力的模样。

  在这些小姐们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假装。

  “夫君——”尾音拉长,调子还变了两道,嗲嗲的让女人难受,让男人心痒。

  当然,除了沈骞,他属于有点难受。

  方盈盈脚步不稳地都飞奔过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双臂,一把扑进沈骞怀里,然后仰头痴痴地看着他笑。“我们快回家吧,我好困,想……”

  她的话就说到这。

  在她扑过来的时候,沈骞本想拉住她不让她得逞,可不知为何迟疑了一瞬。此时看着她那明知道是假装,却如同冬日阳光的笑颜,忽然不忍心再推开她。

  “回去吧,你喝多了。”他的声音温和不少,加上此时他低头看她的样子,顿时让人品出些柔情蜜意的味道。

  “我没有喝多!”方盈盈说出了喝醉的人最爱说的话,并且很专业地挥一挥手,豪气万丈地说:“我还能喝一坛!你陪我喝吧,我们喝完再走。”

  她的目光凝在了旁边桌上的酒壶,伸手就要去拿。

  沈骞握住了她的手腕。

  方盈盈挣扎,“你放开我啊,我去拿酒。”

  沈骞一手握紧她的手腕,一手握着她的腰,因为这样,才是应有的制止的姿势。

  方盈盈感受着腰上手掌的力度,心里美滋滋。

  耍酒疯什么的,太好演了。

  然而沈骞不想陪她继续演,跟沈励示意一下,拉着她离开了。

  身为醉酒的人,方盈盈将自己的重心放在沈骞身上,直到走出酒楼。

  “只有一辆马车,我们怎么回去啊?”方盈盈靠在沈骞身上,小声地问。

  在她抬头的一瞬,她看到沈骞的嘴角向上扬了扬。

  她眨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这是笑了吗?

  是因为美人在怀而高兴吗?

  在听到他让人牵马的时候,方盈盈的欣喜消失了。

  她不喜欢在马背上的感觉。

  马牵来了,沈骞动作 利落地翻身上马,然后一只手伸向她。“上来吧。”

  方盈盈已经接受了现实,并乐观面对。“你可别让我摔下来哦。”

  她坐在他后面,还没坐好,他就甩了马绳,马儿立即跑了起来。

  方盈盈吓了一跳,双手紧紧地抱住的沈骞的腰。

  他没让马儿的速度慢下,尤其是知道她比自己预想的更害怕之后。

  方盈盈是真的害怕,觉得自己随时都要摔下去,唯一能救命的只有紧紧地抓住前面的人,可是这也不够,万一他不想让她抓着,那她就完全没有活路了。

  她更紧地抱住他,脸颊靠在他的背上,闭着眼睛不敢看飞速而过的街景。

  沈骞如往常赶路一般骑着快马,身后人的紧张他十分清楚。起初心里有些得意,渐渐地,后背暖意变得清晰,隐隐地又察觉到抱着自己的身体是柔软的。

  心绪顿时变得复杂诡异。

  他却仍没放慢速度,心里只想着快些回去,早些让她下来。

  马儿停下的时候,方盈盈仍旧用力地抱着沈骞,没有撒手的意思。

  沈骞声音低沉:“到了,你可以松手了。”

  方盈盈的脸依旧靠在他背上,声音弱弱的说:“我手麻了,腿软了。”

  沈骞低头看了眼交握腰前的手,白嫩的手背上,有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他唇线紧抿,抬手将她僵硬的双手拉开,并将身后的身子扶直,然后自己跳下马背。

  方盈盈双手抓住马鞍,嘟着嘴一脸不满地看着无情的男人。

  沈骞移开目光,不去看她现在的表情,伸出手,语气无波。“下来。”

  方盈盈无动于衷。“下不来。”

  沈骞皱眉看过来。

  方盈盈:“我被吓到了,你要负责。”

  沈骞沉沉地看了她一会,然后一声不吭地抓住她的胳膊,将人往下一拉。

  方盈盈再次被吓到,“啊”的喊了一声。

  沈骞在她身体倒下的时候扶住了她,让她稳稳落地。

  方盈盈脚一沾地就软倒下去,她是真的腿软,就像第一次坐过山车的时候一样。

  “我走不动了。”她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沈骞问:“你想怎样?”

  方盈盈:“你抱我进去。”

  这是偏门,离他们的院子很近,一般没别人来这儿,不怕被看见。

  沈骞轻笑一声。“你可以在这等到可以走的时候再进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

  方盈盈及时拉住他。“不抱就不抱,你让我扶一下总可以吧。”

  绝情的男人!她在心里补充。

  沈骞顿足,虽没说话,但算是默许了。

第39章 “这次送到沈骞公子那儿去。……

  方盈盈心中一喜,抓紧良机,毫不矜持地搂住他的手臂,身子靠过去,脸上笑得甜丝丝。然而不过两秒,沈骞就颇为嫌弃地抽出手,抓住她的后领,提着她往里走。

  那动作方盈盈很熟悉,以前对付不听话的小狗的时候她就这样提着,多可爱多厉害的小狗都瞬间变成……丧狗。

  那一瞬间,方盈盈觉得沈骞是帮那些曾经被她欺负过的小狗来报仇了。

  简直是……狗男人!

  她挣扎两下,发现自己更像了,遂停下动作,哀哀地说:“我不搂着你了,抓着你的衣袖行么?你这样提着我,很有损我的尊严你知道么?”

  这次的语气不是装的了,沈骞顿足,转头审视她。

  方盈盈扁着嘴。“再怎么说我也是娇花一朵,端庄的小姑娘,你这样提着,我颜面何存?”

  “端庄?”沈骞脑子里蹦出她假扮店小二的模样,落水后扑腾惊恐的模样,还有这几日在院子里端着各种点心瓜果歪坐胡塞的模样。端庄,只有在对外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装一装。

  他一脸嘲讽,方盈盈没有不服。“我承认我骨子里不是个端庄的人,但是我的不端庄只给信得过的人知道,外人面前我会端庄的,不然会给你丢脸。等会有人看到我此刻的模样,我的形象就毁了,多不好啊。”

  听到没有,我在说你是我信得过的人,感动吗?

  沈骞感不感动方盈盈不知道,但好歹松了手,让她抓着他的衣袖了。

  一路扯着沈骞的衣袖回到院子,到门口时沈骞低声喊她松手。

  “不行啊,我腿还软着。”方盈盈语气娇娇软软,抓着他袖子的手力可一点不软。

  沈骞侧眸,目光落在那只将他衣袖抓得褶皱遍布的手,冷笑,眸子一 抬,凝在她脸上。“这样抓着就不软了?”

  方盈盈煞有介事地点头:“抓着不软,松了就会软,因为抓着你我就安心。”

  沈骞嗤笑,“你该不安才是。”

  他的名声全城皆知,除了上位者,寻常人见他,哪个不惊不惧?

  他脸上的怅惘一瞬而过,方盈盈瞧见了,本是不走心的撩拨,忽然间,心头蓦地紧了一下。

  “你是我的夫君啊,有你在,不管狂风暴雨还是深渊谷底,我都不怕。”

  以后的狂风暴雨我陪你挡,深渊谷底,我陪你爬上来。

  你孤寂的人生,我替你改改。

  在沈骞的神色从触动变为惊疑的时候,方盈盈连忙恢复不正经的语调。“不过还是不要去什么深渊谷底吧,你带我吃香喝辣,珠宝玉石铺满地,数钱数到手发软……诶!”

  方盈盈的手被用力拂开,一个坚实的背影大步进了院门。

  他一进门尘风就迎上来,神色凝重地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沈骞说了句“去吧。”

  尘风匆匆往外走,刚走几步,沈骞又喊住他。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沈骞瞧了眼杵在旁边好奇地围观的方盈盈,也不避讳了,说:“买一本君流风的话本回来,送到沈逸那儿。”顿了一下,他又说:“先拿给我。”

  尘风郑重地道:“是,少爷。”

  尘风走了,方盈盈还杵在那儿发笑,她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沈骞面色不虞。方盈盈解释:“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你真是一位好兄长,我有你这样的夫君我倍感……”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方盈盈立即闭嘴,拖着有些瘸的脚走向前边站着不敢过来打搅的香桃。

  香桃扶住方盈盈,一脸担忧。“小姐您怎么了,受伤了么?”

  方盈盈声音不大,“没,只是腿软,没缓过来。”

  香桃:“啊?”

  “他害的。”方盈盈语气娇嗔,眼睛睨向正往书房走的沈骞,知道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是要他有负罪感。

  就算只是一丁丁点,也好。

  翌日,沈骞清晨就出去了,早饭时沈德昌差人来请他过去一起吃却扑了个空。

  他这一走,又是三天未归。

  那日诗会的“盛况”被有心人渲染宣传出去,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让大家知道沈骞跟太子党们勾搭上了;另一种则是宣扬冷心冷情的沈骞有了心爱的女人,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这人,就是他的新婚妻子。

  方盈盈每天都会让香桃或者李嬷嬷出去探听国家大小事,或者各种八卦,以此对照原本的剧情。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阵子传的少了,她反而不习惯。

  只不过这次的瓜让她笑得前仰后合,什么心爱的女人,什么连命都不要,沈骞有时候想要了她的命好么?

  也不知沈骞听到这传言会是什么心情,嗯,估计就是想要了她的命来证明自己。

  怎么说都是参加诗会的人,就不能编个靠谱一点儿的谣言,再说了,不是看了很多君流风的话本么?就不能来点像样的桥段?

  这的文人啊,真是让她有点失望。

  沈骞不在家的日子,这个院子完全是方盈盈的天地。她每日关门在房里写话本,手酸了,就出来左三圈右三圈活动筋骨,顺便吃点东西补充能量,然后又回去奋笔疾书。

  关于她是沈骞心爱的女人这一传言,没两天就被眼睛雪亮的群众给辟谣 ,沈骞连着三天晚上都在天香楼,这是爱妻子的表现?

  鬼才信。

  方盈盈不太喜欢这样的画风,同时为沈骞叫屈,他去天香楼,真没干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他这是为了日后的发达,为了让她过上富得流油的日子而努力啊!

  而她,就多些点儿唯美爱情故事拯救一下古人贫瘠的爱情幻想吧。

  江湖文,男主是众人口中的恶人,他长相俊美却断情绝爱,武功高绝却杀人无数,没人爱他,连他生父都想着大义灭亲。在他遭受世人唾骂的时候,一个美艳善良又可爱的女人出现在他生命力。起初,他动辄要杀了她,不然就是恶语相向,对她的善意丝毫不领情。爱情暗暗滋生,他却彻底甩脱了女人的示好与纠缠。直到仇人将女人抓来要挟于他,他才认清自己的真心,恶斗之后将人救下,带着伤的他搂着女人热烈亲吻,后边的内容就是各种秀恩爱,在山林里,在江河里,在山洞,在各种客栈,在他们经过的任何地方。

  这次方盈盈用力有点儿太猛,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思夫心切了。

  稿子交给书铺掌柜的时候,香桃转述方盈盈的话:“话本刊印出来,送一本到……”

  掌柜还没来得及看书稿,但他已经知道自己又要大赚一笔了,堆着笑接话:“送到沈逸公子那儿对么?”

  “这次送到沈骞公子那儿去。”

第40章 出浴。

  新话本还未刊印上市,方盈盈就已经开始想象沈骞看到的反应。

  上次他给沈逸买的那本,若是他看了,便不会排斥看第二本。

  那本她特意给沈逸写的,讲的是一位才气横溢的少年书生,在他最好的年纪染了重病。尽管如此,他仍是坚强的生活,不自怨自艾,甚至发现了生活中更多的美好,创作了许多优美的作品,才名满天下。另外,他也遇到了一位情投意合的姑娘,他开始时因为身体的原因,不愿耽误她人,但姑娘开朗乐观,信奉“活在当下”的箴言。在姑娘的乐观精神感染下,书生愈加豁达,身体也日渐好转。故事的结局,当然是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没有一丝露骨的描写,有的是令人触动的乐观向上精神,以及真挚美好的爱情。

  他人尚且不论,沈逸和沈骞应该会有所感触。

  沈骞经历过许多黑暗,做了许多好人不会做的事,承受着世人的非议,但他的意志一直很坚定,因为,他要把污秽隔绝在沈逸的世界。

  这是他的感情依附,更是他努力的理由。

  书中的美好,或许是他们兄弟俩不敢奢想的,但真的看到了,内心会感受到一丝温暖微光。

  这些天他不在家,方盈盈去书房探查过,话本还没送出去,但书封有压痕,显然被翻阅过。

  离家第四天,沈骞于午饭时回来了。

  方盈盈正在吃饭,见了他,立即放下碗筷欣喜奔来。

  “你回来啦!”她眼睛熠熠生辉,俨然一个盼望夫君归家的温柔妻子。

  沈骞风尘仆仆,眼底青色明显,但气度依旧不凡,冷厉的面容添了几分倦意,令人心疼。

  “嗯。”他淡淡回答。

  方盈盈笑容更甚,眉眼弯弯,抓住他的衣袖,拉着他往桌旁走。“还没吃饭吧,快来吃饭。”

  沈骞低头瞧着那只手,就那样配合着跟她走,在桌旁坐下。

  方盈盈自然地拿起一只空碗,盛了一碗人参鸡汤给他。“先喝汤,很好喝的,我刚喝了一碗。”

  沈骞非常清楚他与方盈盈之间根本算不上正常的夫妻,成亲那么久,两人更多的时候像同住的陌生人。当然,这是他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的结果,每次不得不与她相处,她总是那么地热情,以及,温暖。

  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一种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虚幻的,可又让他不忍破坏。

  他沉默地喝了汤。

  香桃早已盛了饭过来,方盈盈接过,温柔地放在他面前,接着拿起干净筷子,给他夹菜,都避开了他不喜欢的食物,甚至挑出他不吃的香菇。

  沈骞已经从先前的错觉清醒,面对她的殷勤以及过分的了解,他心头忽的筑起一道墙。

  “我自己来。”语气颇冷。

  方盈盈的笑容微滞,但很快就豁然地放下筷子,说:“好。”

  据她掌握的消息,他不回家的三天都在奔忙,又结合原书的描述,他忙的时候时常整日不得合眼,要睡也只睡一两个时辰。看他精神不好的样子,她除了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打算趁机展开温柔攻势,只是没想到这攻势稍微过了。

  沈骞吃饭很快,明明从容不迫,吃相文雅,可就是比一直在吃的方盈盈吃的快。

  他放下碗筷后,便让下人准备温水沐浴。

  方盈盈也放下碗,“我买了些安神舒缓的精油,洗澡时滴上一些会很舒服,我去拿。”

  她风风火火,转身便去找。沈骞拒绝:“不用。”

  方盈盈几步奔至柜前,一边翻找一边说:“不要总是拒绝别人的好意嘛。”

  沈骞看着她的身影,唇线紧抿着,到底没再言语。

  他确实很累,说话也会让他累。

  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身往外走,方盈盈看他往书房的方向走,秀美一挑,唇角微扬。

  她猜到他去干嘛。

  卧房隔间的浴桶很快便被注满热水,方盈盈试了试水温,说不够热,让人加了烫水进来。

  不多会,外边响起了沈骞与尘风的对话。

  “拿给沈逸。”

  “是。”

  方盈盈跑出去,喊住尘风。“等会,顺便带些点心过去给沈逸。”

  香桃闻言立即去厨房拿。

  沈骞瞧着方盈盈,说:“逸儿不可吃太多甜点。”

  方盈盈:“我知道,所以我做的都是低糖的,适当吃些,结合运动,对他身体有益无害。”

  “你做的?”

  “呃……”方盈盈尴尬了一下,“虽然不全是,但是我也动手了。”

  沈骞点点头,一副“果然不是你做的”的样子。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方盈盈起床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迟。反正起床也没什么事做,帅气夫君又不在家,不睡觉做什么呢?

  不过,夫君在家,也可以多睡睡。

  沈骞进了主屋,方盈盈跟上。

  在她即将跨入门槛的时候,沈骞回身。

  方盈盈抢先说:“你去沐浴,我在这边……练练字。”

  屋里暖和,外边冷,书房没生暖炉,也是冷的。沈骞默然往里走。

  方盈盈倒不是真的想练字,平时这午饭后她会捣鼓这捣鼓那,身边有香桃陪着,也不无聊。现在,香桃在李嬷嬷的提点下去厨房帮忙了,不打搅这对难得相处的夫妻。

  方盈盈也不想错过跟他相处的时间。

  沈骞沐浴不需要人伺候,水温稍热,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本想开口责问,想到方盈盈在外面,便懒得说了。

  水中滴了精油,轻盈的香气飘在空气中,不是花香,不甜腻,难得的他不讨厌。

  他时常出没天香楼,一直很不喜欢那些浓郁芬芳的香味。

  这些,方盈盈都是知道的,多亏作者写的细致,沈骞的各种喜好习惯她都还记得。

  隔间的水声不时传出来,方盈盈竖着耳朵听,写字并不专心。

  沈骞靠在浴桶边上,疲惫的他闭上眼睛,本来只是休息,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直到外面响起了尘风的声音。

  “少爷。”

  “何事?”他的声音有些慵懒。

  尘风碍于方盈盈在屋内,因此只站在门口。“六皇子派人送来一封信。”

  “拿过来。”

  “我来吧!”

  尘风正要进来的时候,方盈盈已经略显兴奋地起身走了过来。

  尘风一时愣住,嗫嚅着不知该拒绝还是顺从。

  他的目光望向里间,那儿有一些水雾散出来。

  沈骞听到方盈盈的话,心跳蓦地加快。“尘风。”他的声音很低沉。

  然而,尘风还没来得及答应,手中的信封已经被方盈盈拿走了。

  “少夫人……”

  方盈盈脚步欢快地去送信,一边安抚不安的尘风,以及里面不知道害不害怕的沈骞:“我在外面递进去就行了,不用担心。”

  虽然我很想看美男沐浴图,但是时机还没成熟,我暂时会忍的!

  方盈盈心里坏坏地想象着此时沈骞的样子,快要走到隔间的时候,一个身影闪了出来。

  定睛一看,是披着单衣发丝潮湿的沈骞。

  方盈盈错愕,动作这么快的吗?衣服都……虽然不整齐,也看出他的慌乱,但是,除了锁骨啥都没露。

  “拿来!”沈骞面有怒意,一只手伸到方盈盈面前。

第41章 “你为什么睡我的床?”……

  方盈盈盯着他若隐若现的锁骨,几滴水珠颤了颤,沿着胸膛滑落,隐没在不平整的衣襟里。

  她的目光追随着水滴,迟迟不舍得收回。

  沈骞察觉她的视线,方盈盈在他做出反应前从容地说:“你快把衣服穿好,可别着凉了。”

  沈骞目光沉沉,伸手扯过放置一旁的外袍,动作行云流水地披在身上,并前襟拢紧,遮得严严实实。“你可以出去了。”

  一副将她当成色狼的样子。

  方盈盈在心里吐槽:一个男人那么保守做什么?

  刹那间,她心头涌出一个坏坏的想法,眼珠转了转,她冲他嫣然一笑,眉头微挑,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说:“你身材很棒哦!”

  话音未落,人已经迅速地转身走了出去,甚至出了主屋,求生欲很强。

  过了一刻钟,正在小厨房跟李嬷嬷做点心的方盈盈听到沈骞从屋里出来,于是跑出去。

  见他要走,她皱着眉问:“你要去哪儿?”

  沐浴过后的他洗去了些许倦意,但眼底的青色仍然清晰可见。

  “书房。”他语气无波。

  “你去书房做什么?你现在要做的是睡觉。”说话间,方盈盈已经大步走过去。

  沈骞驻足,显然不习惯有人如此“管”他。

  方盈盈面容冷峻,少有的严肃态度。“你睡大床,大床舒服些,你放心,在你睡醒前我不去打搅你。”见他神色狐疑,她补充一句:“等会我要借用你的书房。”

  “你借用我的书房做什么?”他问。

  方盈盈只是不想他再去书房而故意这样说,被他一问,她立即想好了理由。“我要练字啊,房里的桌椅不舒服,写不好字,你书房的桌椅很不错。”

  沈骞想起曾经她写的信笺,以及刚才桌上犹如孩童的稚嫩字体,不由轻笑。“你的字写不好,与桌椅无关。”

  方盈盈:……diss温柔体贴一心为你的我你良心不会痛吗?

  “我知道我字丑,或许这是因为上天给了我美貌和完美的夫君,要从我身上夺去一些别的。”她笑盈盈地夸他。

  听到“完美夫君”,沈骞神色微变。

  方盈盈想到书中他遭受的苦难,仍是担心他的身体健康,继续劝道:“你快回房,你要是不放心就将门锁好。”

  站在不远处候着的尘风,终于忍不住插话。“少爷,您就听从少夫人的好意吧。”

  最终,沈骞折身回了房间,关上门。方盈盈闲来无事,倒真的去了书房,不过她没练字,而是认真地给沈骞画了幅画像。

  沈骞只睡了一个多时辰,起身便来书房,推开门,一眼就看见趴在桌上睡得正酣的女人。

  香桃没在旁边伺候,沈骞踌蹴片刻,抬步走了过去。

  穿越至今,方盈盈的生活清闲至极,养成了每日吃吃睡睡的猪式生活,房间让给了沈骞,她画了几张画就眼皮子打架,趴着睡着了。

  沈骞走到桌前,原本宽大整洁的书案,此时已被摆满画纸,定睛一看,那诡异的画风让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随手抽出一张,纸上的小人儿脑袋硕大,身子矮短,眼睛大得像铜铃,鼻子只简单地勾勒一笔。

  又看了看其它,除了表情动作不一,都是同一个类型。

  目光重新移到“画者”身上,外边云层忽然散开,一束光从旁边窗棂透进来,打在她的脸上,她不适地动了动眼皮。

  不知怎的,他屏住呼吸,待她重新沉睡之后,他才呼出一口气,而心跳也变得快了许多。

  晃眼间,目光被一个熟悉的字所吸引,仔细看,她胳膊压着的纸上,写着一个“骞”字,字的旁边,依然是头大身短的小人。

  沈骞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起,收紧。他闭了闭眼睛,极力调节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

  “起来。”他声音沉沉,然而趴在桌上的人并没有醒来的意思,手指动了动,又继续睡了。

  这女人,丝毫没有危险的意识。

  “方盈盈。”他语气不善。

  “别吵我睡觉。”她语调模糊,带着不耐。

  沈骞:“……”

  他呼吸渐沉。

  睡得迷糊的方盈盈终于清醒了些,勉力睁开眼睛,眨了眨,适应了光线之后,也感觉到了头顶上强烈的压迫感。

  她倏地抬头,帅气的冷酷的面容撞进眼里的时候,她笑得明媚,冲口而出:“夫君!”

  虽然成亲那日就说好不叫他“夫君”,但每天他不在的时候,她口中心中时常念叨着“夫君”,不因别的,只因这称呼好听,比起现代的“先生”、“老公”,别有一番风味。最主要的是,他长得好看,有这样的夫君,多令人引以为傲。此时刚睡醒,神智还不够清明,忘了改口。

  沈骞刚刚压抑下去的悸动,再次复苏,他似乎并不厌恶这个称呼。

  “你来看我吗?”方盈盈并不需要他的答案,自顾自地拿起一张最满意的画作,展示在他面前,问:“你看我的画,是不是很可爱?”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一缕发丝垂在颊边,冬日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耀眼的却仍是她的笑颜。她好像总是那么开心快乐,没有烦恼。

  沈骞心里有许多不解,因为知晓她在方家过的并不如意,按理说只有受宠的人才会像她这样。

  她目光灼灼,巴巴的等待他的答案。

  沈骞的目光投在刚才她压着的那张纸上的“骞”字上,一脸抗拒。“画技拙劣。”

  方盈盈的笑容顿时敛住,并且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不懂欣赏。”

  她的画技虽然不咋样,但是画点Q版人物还是挺不错的,最起码很可爱。不过他这种古板的古代男人不喜欢也正常。

  “沈逸肯定会喜欢,我拿去送他。”方盈盈一边说一边收拾桌上散乱的画纸。

  “不许去。”

  闻言,方盈盈不满地问:“为什么?”

  沈骞淡淡回到:“这个时候他在休息。”

  方盈盈笑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休息好了,你整天不归家,还不如我了解他的习惯。”

  在她的教导下,沈逸已经改变了作息习惯。以前大家都让他多休息,尤其是冬天,恨不得让他天天关在不透风的屋子里,躺在厚厚的被子下。健康在于运动,方盈盈让他每天多走走,适当地运动。这阵子沈逸的气色好了不少。

  沈逸的情况,沈骞还是知道的,一时无可反驳,只是……那些画画的可是他。

  方盈盈不理他,兀自整理画纸,然后笑着抽出其中一张,放在一旁。“这张画的是沈逸,是不是很传神?”

  画纸上,一个束着玉冠的矮短公子哥儿,脸上笑容灿烂。

  传神?并没有。不过,他很希望看到这么开心又健康的沈逸。

  刚好这时尘风来了,似有要事禀报。

  方盈盈知趣地拿着沈逸的画像离开,走之前交代沈骞:“你帮我整理一下我的神作吧。”

  方盈盈走了之后,尘风面色凝重地说:“三皇子对您下了暗杀密令,今晚行动。”

  沈骞面色不变,静立片刻,说:“一切如常。”

  尘风不安,“不另外调派人手么?”

  沈骞:“不用。”

  尘风还想说什么,见沈骞动手整理桌上纸张,立刻上前。“少爷,我来收拾。”

  沈骞摆手,拒绝了。尘风看到了纸上的画,再看少爷认真整理的模样,退到一旁,不多事了。

  晚上方盈盈早早睡下,睡得正香时,忽然感觉旁边有人,她惊坐起来,同时一只脚踢过去。“谁!”

  因为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沈骞四面楚歌,身为他的夫人,她已做好面临危险的准备。最近她时常梦见被追杀,此时,是条件反射。

  她没踢到人,脚腕被精准地握住,随即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是我。”

  黑暗中,沈骞的声音更显得有磁性更魅惑。方盈盈大大松了一口气,“是你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人来杀我了呢。”

  沈骞没作声,默默放下她的脚。

  “你为什么睡我的床?”方盈盈抱着被子往里躲,“难道你要跟我……”

  大半夜的,一个男人爬上自己女人的床,还能有什么?

  屋里点着一盏小灯,光线孱弱,但沈骞能看清她的表情。

  他从容地躺下,说:“这是我的床,睡吧,我不会碰你。”

  方盈盈一脸不信:“真的?”

  沈骞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床很宽,他睡在最外边,方盈盈睡里边的话,中间还能睡一个人。

  想到他是个万年禁欲男,方盈盈不再多想,很快就躺回温暖的被子里。

  听到身后的人翻了几次身之后老实下来,沈骞睁开了眼睛。

第42章 “你要小心啊,不要再受伤了……

  夜,渐渐深了。

  沈骞闭眼休憩,调整呼吸,凝神静听外边的一切动静。

  冬日的夜晚北风呼啸,除了更夫的打更声,听不到一丝人声。

  刺客还未出现,根据沈骞猜测,应是后半夜才会来。

  虽是如此,他早早回房,只为以防万一。

  她已嫁给他,无论如何都该保护她的安全,这是一个男人基本的担当。

  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重物直直压在沈骞的腿上。他身子僵住,视线下移,定在横亘在自己身上的来自方盈盈的腿上。

  虽是冬日,但她穿得很是轻薄,白色的绸缎裤子,柔软地贴着她的皮肤,细直匀称的腿部线条勾勒出来。裤腿宽松,半截小腿露出,肌肤细腻莹白,小巧的脚嫩生生的,脚尖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沈骞知道女人和男人很不一样,也知道女人似水,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地观察女人。尽管他长期出入天香楼,那儿的女人穿着更暴露,但她们于他而言,只是为自己做事的下属罢了。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那条腿上下蹭了几下,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之后,轻轻地发出“嗯”了一声。

  沈骞转头看向睡得正酣的女人,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尺。再看了看那条大喇喇搁在他身上的腿,他怀疑地审视着她的面容。

  她的呼吸绵长,不是在装睡。

  沈骞本想将她的腿拿开,可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有动手。

  就这样睡了一会儿,屋顶上终于出现了响动。声音极小,如同夜猫在奔跑,落地无声。沈骞耳力佳,不仅听到了,还明确地知道来人有几个。

  他的剑就放在床边,耐心地等着歹人的下一步动作,时机合适,他便会采取行动。

  目前的局势对沈骞和六皇子不利,暂时不想将事情闹大。找上门的麻烦,他要静悄悄地解决,连沈府,他也不想惊动。

  他的父兄,都不是让他放心的人。

  他的神经紧紧地绷着,注意力全在屋外。

  “好冷。”

  这个声音猝不及防,外边轻微的声响忽然全部停住。

  沈骞蹙眉,旁边的人儿挪着身子,很快便贴着他的左臂。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明显地感受到来自她的温热的体温。

  与此同时,屋顶上的脚步声密集快速,也不再小心翼翼地控制声响。紧接着,他们跳下屋顶,破窗而入。

  骤然响起的剧烈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方盈盈,刚睁开眼,就看见身边沈骞动作迅捷地拔剑迎上去,与一群忽然闯入的黑衣人缠斗起来。

  刀剑碰击的声音尖锐刺耳,方盈盈内心惊恐万分,但她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抱着被子小心地往后挪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刀剑无眼,真有什么沈骞不一定救她,而她受伤了或者死了,估计也只有李嬷嬷和香桃会伤心。

  没人爱的时候,就要更爱自己。

  尘风第一时间赶来帮忙,但也只有他而已,两个人抵挡七八个,看得方盈盈心惊肉跳。

  按照原书的描述,沈骞身手虽然了得,但那毕竟不是武侠剧,打斗太密,对手太多或太厉害,他多多少少都会受伤。

  书中的沈骞时不时要被虐身虐心,每次看到他受伤的剧情,方盈盈都好一阵心疼。尤其是在他受伤了却没有贴心之人嘘寒问暖悉心照顾,她都恨不得自己上。

  那次在天香楼,她确实自己上了,只可惜他根本不领情。

  这一场打斗越来越激烈,房中许多物品都被打坏。这间房早已被方盈盈霸占,到处都是她辛苦淘来的爱不释手的东西,此时看着一件件被那些个坏人破坏,她既心疼,又气愤。

  等她夫君崛起,一定要把这些坏人碎尸万段!

  还要让她夫君给她买很多很多好东西。

  心里气呼呼,眼前发生一幕让她呼吸一滞。

  四五人一齐攻击沈骞,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却也照不亮黑暗。沈骞中了一剑,上臂的衣料瞬时破开,染上一块暗色。

  亲眼看见他受伤,那一剑跟划破了她的心脏一样。

  她禁不住一声低喊,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轻不重的声音,引起了黑衣刺客的注意,有人看了过来,互相打了个眼色,便有两人一起往床铺的位置冲来。

  沈骞察觉,立即上前阻拦,然而寡不敌众,杀不了他但能躲开他。

  不一会,他们便靠近了。

  好在沈骞也紧跟而来,他们应付沈骞,一时无法攻击方盈盈。

  “沈骞,打死他们这些坏人!三更半夜来偷袭都是因为他们技不如人,真是卑鄙无耻人神共愤,那么多人打你们两个以多欺少算什么男人,这些都是渣滓,你要把他们处理掉啊!”方盈盈生气多过害怕,diss的话语说得很顺。

  她的话刺激了黑衣人,其中一人大喝一声:“这臭婆娘话那么多,给我打!”

  方盈盈:“谁臭了?你才臭好吗?下次洗干净了再来偷袭好么?我都被你们给臭醒了知道不知道!”

  “啊!”那黑衣人气得上前,一刀要劈过来。沈骞挑剑挡住他的刀,下一瞬一剑刺中他的手腕,只听“哐当”一声,刀落地了。

  方盈盈眼疾手快,抓着刚才抱在怀里当武器的枕头狠狠地往他脑门上砸。

  同一时间,沈骞刺了他一剑,那黑衣人哼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与他的武器重新会合。

  方盈盈跪坐在床上,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随即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沈骞。

  刚才还话很多什么都不怕的方盈盈,现在开始后怕。

  然而她没空想太多,因为后边的人依然在攻击沈骞。

  对方人多,时间越长沈骞就越危险。方盈盈十分担心,忍不住叮嘱道:“你要小心啊,不要再受伤了。”

  说完,她往后退,躲在床的最里侧,这样似乎更安全。

  沈骞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奋力打斗。

  屋中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刀剑撞击声、桌椅翻倒声,瓷器破碎声……

  嘈杂的声音中,隐约有一声来自他的——“嗯”。

  他在回应她。

  在这危险的境地,在这生死的关头,方盈盈的心尖不合时宜地泛起一股甜。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了,还剩两个眼见没有胜算,便灰头土脸地逃走了。

  方盈盈心情激动,扔掉怀中抱着的被子,跑出来要下床,一心想看看沈骞受了多少伤。

  床前还躺着一具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她有点儿害怕,但还是压下心中恐惧,寻找鞋子要下去。

  昏暗光线中,她发现自己的鞋子被黑衣人压住了。

  无奈之下,她干脆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冬日的地板,冰凉刺骨,刚一沾地,她就冷得泛起鸡皮疙瘩。

  “你没事吧?”她关心地问。

  黑衣人刚出去,沈骞并没有立即放下戒心,正站在原处观察动静。

  “没事。”他已经确定那些人走远。

  尘风拿出火折子,正要点燃的时候,两步之遥的沈骞忽然挥手将之熄灭。

  尘风以为又有危险,立即拔剑往外冲。

  “尘风,回来。”沈骞声音沉沉,“他们已经走了。”

  尘风奔去的身子猛地一顿,刹车太急,他差点没站稳。“那您……”

  沈骞打断他的话,“无事,你继续点灯吧。”

  说话的同时,沈骞朝着方盈盈走去,顺手扯下叠放床边凳上的衣物,双手利落展开,披在方盈盈的身上,并在她身前拢了拢。

  那边,尘风点燃了灯,屋里立即变得明亮,照在方盈盈的脸上。

  此时的她,微仰着头,脸上是甜蜜的笑,眼里,依稀印着他的身影。

  忽然清晰的面容,熟悉的灿烂的笑,晃花了沈骞的眼。

第43章 他弯下身子,将她打横抱起。……

  方盈盈发现沈骞除了手臂那道伤之外没有其它的皮外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冷风从破败的门窗灌进来,她冷得瑟缩着身子。

  沈骞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失神了,目光移到一边,沉声道:“去把鞋子穿起来。”

  像在训人一样。

  刚才的杀气依旧十分强烈。

  方盈盈扁扁嘴,有些委屈的样子,闷闷地“哦”了声,然后转身走向门口处。

  刚才太担心他,所以自动忽略了寒冷,此时被夜风吹着,身上衣服又少的可怜,踩在冰冷地板上的脚趾不禁蜷缩起来,减少与地面的接触面积。

  “你去哪儿?”沈骞冷冷地问,叫她穿鞋,她却往外走,那么冷的天,她要去哪儿?

  他的声音透露着他的不悦,方盈盈知道他性格冷酷绝情,刚刚结束了打斗,杀了人,戾气还残存着。可是,也不能拿她当出气筒啊!她现在惊魂未定,还受着冷,不关心就算了,居然还凶她。

  她回过神,大声说:“你不是让我穿鞋吗?我不去拿鞋子,你帮我拿么?”她又气又委屈,眼眶突然湿润了。

  沈骞瞧见她泪盈于睫的模样,心间蓦然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十分不好,而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站着别动。”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温柔起来,大步走过去,在门旁的木柜前站定,弯下身,拉开柜门。

  柜子有半人高,里边隔了十层,最下一层较高,整齐地放着他的靴子。而本该软倒的靴筒,此时直直地立着。

  而上面三层,几乎都是她的绣花鞋,各种款式,各种花型。

  他随便拿了一双,拿到方盈盈跟前,弯身放在她的脚边。

  白嫩的小脚,已经被冻得发紫。

  方盈盈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懵,她刚才那样说,是因为知道他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可现在,他做了,而且心甘情愿,甚至有些内疚。

  他竟然对她感到内疚了。

  委屈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和满足。

  “快穿起来。”他已经站直身子,见她无动于衷,以为她还在生气。可再生气也不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方盈盈回过神来,立即伸脚套进鞋里。

  这是一双粉色绣花鞋,鞋柜里有几双她让香桃做的棉拖,他没拿。不过没关系,是他看上的,她就喜欢。

  她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得到沈骞的宠爱指日可待,到时候就能跟着他吃香喝辣,耀武扬威。

  前一刻还泫然欲泣,转瞬就变成了笑眼弯弯。

  沈骞提着的心落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那么在意她。

  香桃和李嬷嬷已经赶了过来,入夜前尘风便告诉她们今晚会发生的事情,并嘱咐她们在房里呆着不要出来,那些人走了再过来。

  香桃和李嬷嬷都很担心方盈盈,但尘风说,有少爷陪着,不会有事。

  事实确如尘风所说,少爷是护着少夫人的。

  “你们拿些厚衣服让少夫人穿上,生一盆火。”沈骞吩咐着,本来还有话要说,到了嘴边又没说。

  他不喜欢说太多话。

  香桃和李嬷嬷刚才在屋里听着主屋噼里啪啦的声音,怕的不行,此时看到地上倒在血泊里的死人,更是慌得发抖。

  香桃胆小,方盈盈安慰她道:“不要害怕,这些都是坏人,死不足惜。”

  同时在心里补充:这些都是纸片人,都是作者虚构的,不用害怕的,这不是杀人,只是把人给写死了。

  方盈盈之所以表现得还算镇定,正是因为一直在做心理建设。

  香桃声音颤抖:“他们会不会变成厉鬼?”

  方盈盈还没来得及往这方面想,闻言便问香桃:“你怕鬼?”

  香桃眼中都是惊恐,情不自禁爱今年方盈盈。“我怕。”声音带着哭腔,好不可怜。

  方盈盈一副心疼的样子,伸手将香桃搂入怀里,抚了抚她的后背,柔声哄道:“不要怕啊,有我在,什么鬼都要躲的远远的。”

  香桃靠在她的怀里,好奇地问:“小姐,你不怕鬼么?”

  方盈盈幽幽地说:“比鬼更可怕的,是人。”

  沈骞正在跟尘风检查地上的尸首,同时听着方盈盈说的话,尤其是她搂香桃的时候,他看了好几眼。此时听到这句话,让他不禁刮目相看起来。

  尘风也很震惊,忍不住道:“少爷也说过这句话。”

  香桃已经被安慰好了,离开方盈盈的怀抱,跑去给她拿衣服了。

  方盈盈转身面对尘风和沈骞,满眼期待地问:“真的么?”

  尘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会令少爷不快,没敢说话,只敢默默点头,然后起身去查看另一具尸首。

  方盈盈颇为自豪地对沈骞说:“这是不是应该叫做‘心有灵犀’?”

  沈骞没理她,继续忙他的事。

  方盈盈不死心,又说:“这说明我们很有缘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以你快点接受我,爱我,宠我,我要什么就给什么,谁欺负我你就跟他拼命,把我放在你的心上,一刻都不跟我分开。

  她在沈府偏院的丧偶式婚姻生活很无聊,还不如在方家的时候好玩。最近她都想念周姨娘和方兰兰了,还有胖乎乎的方子瀚。

  无聊的时候跟他们玩宅斗,多有趣,或者跟方子瀚一起大口吃肉,然后再催他减肥。

  在沈家,宅斗的机会不是没有,只是这儿水太深,住着的都是修炼已久的高手。她的夫君还未发达,她要做的是低调、不惹事,不给他添麻烦,以免被扫地出门。

  归根结底,是沈骞对她不咋样,所以她不敢咋样,想找乐子都要自我拉扯。

  要是他对她动心了,那就不一样了。

  回应她的,是沈骞转过去的后背。

  她盯着他后背,那块触目惊心的已经发暗的血迹让她暂时不跟他计较,去柜子拿药箱。

  刚才他只拿了一块不简单地绊住伤口止血,并没有仔细处理。

  香桃已经拿来了衣服,让她穿上,方盈盈拿到了药箱,说等下再穿。

  她要给沈骞处理伤口,然而沈骞严肃地拒绝,并说:“好好穿你的衣服。”

  方盈盈正要开口,他又训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方盈盈头发披散,里面穿着丝滑轻薄的自制睡衣,九分的裤腿,纤细的脚踝露在外面,身上披着的是他的外袍。

  这样的装扮确实不雅观。

  可这不是特殊情况么?再说他的外袍被他系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什么不能看的部位。

  不过没有关系,他虽然凶巴巴的,可话里话外都是在意,嘴上的话不好听,心里是担心她着凉。

  清楚这点,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乖乖地说:“都是我不对,我现在马上穿,你不要不高兴啊。”

  她装乖的时候声音又软又甜,还带着几分嗲。

  以前看偶像剧或者看身边的朋友,一恋爱就变成爱发嗲的人,一直很纳闷,现在非常能理解,因为发嗲真是太有用了。

  沈骞都变得温柔了,他说:“我并没有不高兴。”

  居然跟她解释,还是用这么温柔的口吻。

  可怕的一晚,变成了让人兴奋的一晚。

  处理完地面的时候已经到了丑时时分,方盈盈坐在火盆旁边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沈骞让她呆在房里,因为危险并未完全解除。

  破碎的门窗暂时无法修补换新,沈骞瞧着火盆旁困得不行的方盈盈,交代尘风善后,然后自己走到方盈盈身边。

  “你起来。”

  方盈盈神智已经涣散,听得不清不楚,勉力睁开眼睛,茫然地问:“怎么了?”

  沈骞眉心微蹙,又说了一遍。“起来,去休息。”

  “哦。”睡意浓浓的方盈盈声音弱弱的,很听话地站起身。

  她坐着的是偏矮的凳子,因为太久没变换姿势,猛然起身,双腿忽然失力。她“啊”了一声,身子软了下去。

  沈骞就在她跟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这样的情景不久前才发生过,沈骞不禁问道:“你的身体是不是太差了?”

  娇滴滴的,动不动就要摔倒。

  女人果然是麻烦的。

  方盈盈穿越过来之后很注重锻炼身体,毕竟她的夫君命运多舛,她得拥有健康的身体才能成为他的贤内助。

  可是现在,她的亲亲夫君竟然质疑她的体质?

  对得起她么?

  心中不服气,但表面上……

  “你终于知道我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了么?你心疼么?”方盈盈没给沈骞回话的机会,毕竟他的答案她才不想听。她柔弱地扑到他怀里去,紧紧地靠着他的胸口,期期艾艾地继续说:“我的腿没力气了,可能是今晚被吓到的,我走不动路了。”

  一个常年待在闺阁中的女人,何时见过杀人的场面,害怕是正常的。沈骞知道她今晚很害怕,只不过强装坚强罢了。

  他就这样心软了。

  “可以去休息了。”他没有推开靠在怀里的女人。

  方盈盈仰头看他,问:“在哪儿休息?”

  说着转头看了看房里的状况,她可不想继续睡在这儿。

  沈骞:“去书房。”

  “那你呢?”

  “我也去。”

  “那你抱我过去,我腿软。”

  谁叫你说我身子不好?那你就抱我呀。

  当然,方盈盈只是说说,这样的话她又不是没说过。

  她等着他拒绝。

  他没有拒绝。

  他弯下身子,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虽然生硬了些,但抱着挺轻松。

  方盈盈没有心理准备,忽然腾空的感觉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搂住沈骞的脖子,看向他的胳膊。“你受着伤。”

  “小伤。”

  “还是放我下来吧,你牵着我走就行了,像上次一样。”其实还是被抱着舒服,只是有点心疼他的伤。

  沈骞没说话,也没放她下来,抱着她大步往外走。

第44章 “今晚还是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

  天方破晓,方盈盈便醒了。

  沈骞已经不在书房内,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休息过。昨晚将她抱过来便让她好好睡觉,而他在门外跟手下说事情。

  起身推开门,门外站着两个面生的侍卫。

  方盈盈左右看了看他俩,他们站得笔直,目不斜视,也没问候她。“沈骞呢?”

  其中一人微微躬身,面无表情地回道:“公子出门了。”说完便直起身板,目视前方,一副再不多说的姿态。

  方盈盈继续问:“他没留什么话给我?”

  她内心有些小期待,可得到的答案是:“并无。”

  昨晚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顿时从清晰变为虚无,方盈盈轻哼了声,吐槽道:“闷骚。”

  说完便迈下台阶,往主屋走去。

  身后如钢铁般冷硬的侍卫,禁不住面面相觑,对她刚刚说了两个字无法理解,两字拆开他们都懂,可沈骞跟“骚”这个字哪里扯得上关系?

  昨夜狼藉一片的主屋已经基本恢复,门窗都已换成新的,若不是一些无法修复的痕迹依旧存在,方盈盈都要怀疑昨晚只不过做了一场梦而已。

  原书中描写过几次沈骞被刺杀的情节,但都着重写沈骞英勇负伤,然后不顾自己的伤势继续在外面拼命,以至于以后病痛缠身。

  方盈盈可不想有个病恹恹的夫君。

  用过早饭之后,方盈盈去了沈逸的院子。

  天气依然寒冷,远远的便听见一阵痛苦的咳嗽声,方盈盈不由蹙起眉心。

  她仰头望了望天,对着黯淡天光在内心道:就让沈逸熬过这个冬天吧。

  知道方盈盈来了,沈逸披衣走出卧房。

  “嫂嫂。”

  方盈盈扬起灿烂笑容,仿若没看到他苍白的唇色。“我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沈逸赧然,如实说:“近日胃口不太好。”

  “那有胃口的时候要多吃点哦。”方盈盈语调轻松。

  原有些不安的沈逸闻言轻松了些,他知道自己吃多吃少都牵系着哥哥嫂嫂的心,这两日他食难下咽,觉得亏欠了他们的关心。

  方盈盈给沈逸说了几个笑话,见他的情绪好转,便说:“等你哥哥回来,我跟他再过来看你。”

  沈逸连忙拒绝:“哥哥近日太忙,还是等他闲了再来。”

  方盈盈怎会不知他是怕沈骞看到他身体不好的样子而担心,可即使沈骞不来,他也会知道沈逸的情况。“他是不会主动让自己闲下来的。”

  沈逸无可反驳。

  方盈盈望向伫立一旁的尘生,尘生愕然回视,便听到她说:“那就拜托尘生帮忙传话了。”

  语毕,方盈盈起身,翩翩然离开。

  尘风不在,能给沈骞传话的人只有尘生了。

  ***

  夜渐渐深了,沈骞还没归家,方盈盈坐在屋中桌子旁,面前的糕点盘已经空了,她的肚子滚圆,单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

  香桃问:“小姐,您还不歇息么?”

  方盈盈忘了忘外面的天色,天上蒙着厚厚一层云,没有半点星星。“我再等等。”

  香桃又问:“那您还要吃点心么?”

  方盈盈:“有什么点心能够消食?”

  香桃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要不吃些水果?”

  方盈盈点头:“嗯,吃点酸的水果应该可以助消化。”

  香桃又苦恼了,方盈盈无力地趴在桌上,家里有什么水果她能不知道么?

  香桃:“我明日出去买些酸的。”

  方盈盈应了声,然后打起了哈欠。

  昨晚没睡好,白天也睡不着,她是真的困了。

  好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开门声,然后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方盈盈倏然直起身,往外看去。

  院中的灯笼照亮了风尘仆仆却依旧不减气势的沈骞,她立即起身奔至门口。“你回来啦!”

  雀跃的情绪毫不掩饰。

  沈骞的目光扫向她的面容,沉沉地“嗯”了声。

  “我等了你好久。”

  她一点都不脸红,反而旁边的香桃脸红了,借口准备热水离开。

  沈骞面不改色,步入屋中。

  沈骞走到桌旁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发现是玫瑰花茶之后,他的手顿住。

  方盈盈上前,“我去给你换一壶龙井。”

  “不用。”沈骞仰头一饮而尽,他只不过为了解渴而已。

  方盈盈在他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直视着他问:“你饿吗?”

  沈骞:“不饿。”

  方盈盈怀疑地看着他,“你今天都吃了什么?”

  别人冬天都会稍微长点肉,可沈骞不仅没长,反而瘦了些,虽然知道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人,但作为妻子,方盈盈觉得还是要负点责。

  她平时很少过问这些琐事,沈骞也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你说你等我很久了?有何事?”他转移话题。

  方盈盈没有执着刚才的话题。“等你回来休息啊。”

  沈骞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眉心蹙起。“你让尘生传话的目的就是这个?”

  方盈盈察觉到他的隐怒,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但转瞬便硬气道:“是的,你有伤在身,昨晚就没歇息,今晚又在外面奔忙,我怎么能安心。”

  沈骞面色微沉,但没斥责。

  方盈盈继续:“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我和沈逸都依附着你,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我们珍惜身体。”

  她说着说着,变成了控诉,嘴巴因为不满而微微嘟着,明亮的眼睛写满了对他的怨意。

  沈骞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那东西软软的,还带着让人舒适的暖意。

  但他没表现出来,语气无波地道:“我并没有不珍惜身体。”

  “那你让我看看你的伤,你今天换过药了吗?”方盈盈盯着他受伤的手臂。

  他刚才是从那只手倒的茶,动作自如,看起来像是没有受伤一样。

  但是方盈盈知道他的伤虽然不严重,但也是皮开肉绽了的,况且是新伤,不可能不疼。

  沈骞没有让她看的意思。“时间不早,你去写着吧。”

  他起身要离开,衣袖却被人拉住。

  转头一看,方盈盈神色哀哀:“你去哪?”

  沈骞叹了一口气,“去看逸儿。”

  “那你还回来吗?”

  沈骞默然片刻,点头。

  白天尘生找到他,跟他说了方盈盈见沈逸的事,虽然知道她并无要事,但晚上事情告一段落有了空闲,他还是回来了。

  他本打算继续回天香楼等消息,可现在鬼使神差地答应留下。

  或许是因为她刚才说的话——他是他们的主心骨。

  他在家,他们才会更安心。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方盈盈绽放笑颜,同时松开了手。“那我给你准备泡澡的水,你快去快回。”

  “嗯。”

  “也不用回来太快,沈逸要是还没睡着的话,你就多跟他说几句。”

  “嗯。”

  “你也不要叫他多吃饭多睡觉,就跟他说说外面好玩的事情吧。”

  “嗯。”

  “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嗯。”

  确实啰嗦。

  方盈盈笑容凝滞,瞪他。“谁叫你留下来给我啰嗦的机会,你快去吧。”

  沈骞没再说话,离开了。

  回来的时候,热水已经备好,方盈盈连他的里衣都准备好了。

  “你快去沐浴吧。”

  她太过殷勤,沈骞却冷冷淡淡地说:“你无须管我,去歇着吧。”

  方盈盈乖乖地点头。

  沈骞刚要转身,听到她说:“今晚还是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第45章 “我就放着,我不动。”……

  雕花大床挂着粉色的幔帐,烛光打在上面,晕出一层暧昧的色泽。

  方盈盈平躺在大床里侧,两只手抓着锦被,露出半张脸。她眼睛望着帐顶,一眨一眨,十分精神。

  隔间的水声清晰可闻,每一声都让人浮想联翩。作为来自资源丰富、网络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前卫开放女性,方盈盈在网上也算是阅男无数,穿得多的穿得少的,她都看过,对于男性的身体构造,她也算是了解的。

  正在沐浴的那位可是她言正名顺的夫君,她想象一下并不过分。

  若说过分,那也是他过分才对,夫妻应尽的义务,他可没有尽到,并且连基本的觉悟都没有。

  这怎么行呢?

  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成年女性,该有的欲望她还是有的。在别人眼里,她已不是黄花闺女,仔细想想,有些亏了。

  没做过的事情被认定做过,自己还不能澄清,澄清也不会有人信。

  亏不亏?

  多亏呀!

  反正不知道能不能回到现代,就算回去了,帅哥这种稀有动物她也很难遇上,遇上了也不一定看上她,看上了也有可能是个情史丰富的。像沈骞这种比明星帅、身材健壮体力超强的,不好好把握简直是愚蠢行径。

  俗话说的好:“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

  先拥有总不会错。

  这样想着,方盈盈爬坐起来,动作麻利地解开身上没有一丁点情、趣的里衣,只穿着被她改良的,露着纤细腰腹的白底肚兜,肚兜上只绣了几朵素雅的花朵,性感又不失清纯。

  低头自我欣赏几眼,隔间响起一阵较大水声,一幅美男出浴图浮现在脑海。

  方盈盈连忙躺下,扯着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制造“惊喜”。

  不多会,沈骞出来了,他似乎踟蹰了片刻,好在还是走到了窗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帐子,两人目光相遇,方盈盈略显娇羞地地笑,体贴地说:“你快躺下,别着凉了。”

  沈骞的目光移到床上唯一的被子上,眉心蹙起,不等他发问,方盈盈便解释:“你的被子昨晚溅了血,被处理掉了,今晚你暂且委屈一下。”

  说完她在心里补充:跟温香软玉的我盖一床被子,哪里是委屈?是福利。

  沈骞讳莫如深地瞧了眼看起来无害的方盈盈,什么都没说,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他直挺挺地平躺着,双目阖起,比和尚还要清心寡欲的样子。

  跟春心荡漾的方盈盈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挫败和羞愤涌上心间,方盈盈气鼓鼓地瞪向暴殄天物的沈骞,下一瞬,她翻身滚了过去,一条腿搭在他腰上,胳膊也甩到他的胸口上。

  沈骞终于睁开了眼睛,视线从她的脸移到横亘在他身上的赤、裸的肩膀手臂。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悦。

  方盈盈手脚不动,说:“我冷,我要取暖。”到底没敢明说馋他的身子。

  “你往日怎的就不冷了?”

  “往日没现在穿的少。”不害臊的话语被她理直气壮在地说了出来。

  沈骞注视她的眼睛,眸光幽深,在释放警告信号。

  昨晚对她还挺柔情的,现在她都抛下面子投怀送抱了,他却是这样的反应,真是……

  恍然间,光洁的手臂传递出一阵跳动,仔细感受一番,那是他的心跳,强烈的,加速的心跳。

  再看他的脸,原来所有的平静都只是假象。

  心跳加速的话,那……

  方盈盈的腿缓缓往下移。

  “别动。”

  她的腿被握住,他掌心的热意蔓延开来,确实很适合取暖。

  沈骞隐忍地闭了闭眼,方盈盈的脑袋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叹息一声,幽幽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你的以后,是不是没有我的位置?或者说,你还没想过给我留一个位置?”

  “如果你不要我,我还怎么在这个尘世中立足?”

  “你留着我吧,我还是挺有用的,可以当花瓶,可以说话解闷,可以暖床……”说到这儿,她有些心虚。“还可以把沈逸可能遇到的危险转移到我身上。”

  最后这句,她说得决然笃定,沈骞的眼中露出了讶然。

  方盈盈弯唇一笑,豁然道:“我知道昨晚你把大部分侍卫都调去沈逸院子了,你怕那些人会对他下手,因为他是你最亲最重要的人。”

  一直都是她在说,没给他插话的机会,现在,她停下让他说。

  “没错,逸儿是我亲的人,我答应过母亲,即使豁出性命也要护他周全。”

  与其说这是他的承诺和责任,不如说这是他的寄托,是他努力活下去的理由。这个理由一旦消失,他的心便空了。

  “我和你一起。”

  “你?”

  “是啊,我。”

  他笑了,虽然他并不认为她能做什么,但是简单的一句话,竟然让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孤独了。

  方盈盈没过多解释,内心却很坚定自己会改变他们的命运,即使不能美满,至少可以让痛苦减少。哪怕一点点也好。

  “我好困,昨晚没有睡够,白天也没睡好。”她结束严肃的话题,略带撒娇地说道。

  她的手和腿依旧搭在他身上,两人身上的布料都少,能清晰地感觉对方的体温。他身上暖暖的,比汤婆子暖手炉舒服,也比睡在暖气房舒服。原来抱着男人睡觉的感觉这么好,难怪有些人那么喜欢恋爱。

  然而,舒服的恐怕只有她一人。

  沈骞恢复了先前的冷漠态度,说:“把你的手脚拿开。”

  “可以不拿么?我喜欢这个姿势,我觉得今晚我可以睡得很好。”

  沈骞沉沉地呼吸。

  方盈盈发誓一般,说:“我就放着,我不动。”

  这一晚,方盈盈睡了一个香香甜甜的觉。

  ***

  白日里,香桃去了府里的大厨房,带回来一只老母鸡用来炖汤,还带了橘子山楂。

  “小姐,不如我今日出去买些梅子蜜饯回来,闲暇时可以吃着玩,又不会饱腹。”香桃越来越了解方盈盈,也越来越贴心周到了。

  “嗯嗯,以后就用蜜饯取代点心吧。”

  “为什么?”

  方盈盈叹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用手揉了揉,隔着厚厚的衣裳,都能感觉到脂肪特有的柔软。“我胖了,要减肥。”

  香桃安慰:“小姐哪里胖了?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去了,不需要减肥。”

  “你不要盲目地安慰我,你要随时监督我,别等到一胖毁所有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香桃认真地打量方盈盈的身材,“可是小姐,我是真的不觉得你胖,明明跟以前一样。”

  方盈盈有自知之明,“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脱了就看出来了。”

  “冬天长点肉正常,天暖和了自然就瘦了,小姐您每年都这样,不用减肥。”香桃努力劝说,让小姐节食减肥,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方盈盈却很坚决:“不行,要减的。”

  减肥这个话题平日里方盈盈时常说,但基本都是说说而已,转身就被跑开了。可现在,方盈盈的态度跟平时不一样。

  “要是被沈骞嫌弃就不好了。”

  香桃一脸震惊。“小姐,您和……”

  方盈盈娇羞地打断:“没有,但是……算了不说了。”

  不管如何,方盈盈和沈骞的感情在升温,大家有目共睹,只要他俩幸福过日子,那么伺候他们的人也会过得好。

  香桃真心实意地为自家小姐高兴,出去买蜜饯的时候也满脸堆笑。

  这家蜜饯铺子是全城最好的,顾客络绎不绝,今日更是热闹,要排队购买。

  伙计是知道香桃的身份的,她的主家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沈骞,因此主动给她赔不是。

  香桃不仅不介意,笑容也未减半分。

  伙计套近乎地说:“香桃姐姐今日心情不错。”

  香桃不掩饰。“是呀,我今日心情特别好。”

  “发生什么事儿了?那么开心。”

  “秘密。”

  伙计一边闲聊一边给他装蜜饯,“跟以前一样么?”

  香桃:“不不,酸的多要些。”

  “不是喜欢甜的么?”

  “现在不一样了。”她家小姐要减肥,据说酸的东西对减肥有帮助,甜的则会让人变肥。

  伙计没深究,毕竟这种情况他们这行的人都懂。

  周围的顾客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但香桃没有留意,只关注种类繁多的蜜饯,即使是酸的,也要符合小姐的口味才行。

  ***

  过了几日,一个八卦在京中盛传,主角又是方盈盈。或者说,真是因为主角是她,才会被大家当成谈资。

  ——方盈盈有喜了。

  ——沈骞竟然要当父亲了。

  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可能是“孩子”的父母——沈骞和方盈盈。

  沈骞依旧忙碌,夜不归宿,偶尔回来也是直奔书房,不久又出去。

  至于方盈盈,因为天气太冷,她懒得出门,何况现在是多事之秋,待在家里更安全。

  不仅安全,还能赚钱,能实现自己许下的承诺。

  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大夫人亲自送来了各种补品,另外带了一位大夫。

  大夫人表面客气,说:“沈家要添丁了是好事,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方盈盈愣住,呆呆地看着大夫人,她的话她听不懂,但她不动声色,等她继续说。

  大夫人的目光移到方盈盈的肚子上,方盈盈潜意识摸肚子,这几天在意自己的赘肉所以摸得多了,不知不觉成为习惯。

  大夫人露出了然神色,不过并没有高兴之意。“你第一次怀,有不懂的就问,周大夫是位良医,让他给你把把脉。”

  看过无数古装剧,自己也写了不少狗血话本,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她再清楚不过,同时,她已经构思出一段绝妙剧情。

  大夫走到她旁边,示意她将手搭在桌上。

  方盈盈照做了,并且虚心请教:“这几日我特别想吃酸的,不爱吃肉了,会不会影响胎儿?”

  大夫回道:“三少夫人不比担心,多数孕妇都如此。”

  方盈盈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大夫将拿出一块帕子搭在方盈盈的手腕上,刚要搭脉,方盈盈忽然捂嘴干呕。

  大夫人惊坐而起,询问:“是不是想吐?”

  方盈盈呕着呕着就捂着嘴往里间跑,在里面痛苦地……装呕。

  大夫人没进去,她又不是来伺候人的。

  李嬷嬷闻声赶来,方盈盈用眼神向她示意,平日里老实话少的李嬷嬷配合着说:“小姐您怎么吐得那么厉害?哎呦,这可怎么办才好?姑爷回来要心疼了。”

  方盈盈继续努力地呕吐,语不成调地说:“没……没事,大夫人……呕!”

  装吐不是容易的事,方盈盈示意李嬷嬷出去打发大夫人。

  大夫人自然不想继续呆在这里,都吐成这样了也没必要给她把脉,直接让大夫开了安胎药 ,就匆匆离开了。

  方盈盈气喘吁吁地出来,刚好香桃从外边回来了,激动地跟她说外面荒唐的谣言。

  方盈盈打断她,忍着笑说:“沈骞这么还不回来呢?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当爹了么?”

第46章 “那个……你别误会。”(补……

  自从嫁给沈骞,住进这座小院子,方盈盈许久没遇到什么乐事了。今天这一出,难得的让她乐一乐。

  尤其是捋顺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方盈盈不由地赞叹古人的联想能力。

  “小姐,您是说,因为我去买蜜饯,然后传出这个……喜讯?”

  “嗯,你自己再琢磨一下你自己当时说的话。”说话的同时,方盈盈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肚子上。

  李嬷嬷在一旁笑道:“也怪不得被误会,这怀孕的人啊,就是爱吃些蜜饯干果,酸的辣的,不过小姐您摸肚子有些早了。”

  还没显怀呢,有什么可摸的。

  当然了,她们都知道这是假的,但既然小姐想假装,那就好好配合。

  香桃和李嬷嬷被方盈盈潜移默化,多奇怪的事情她们都能够迅速接受。

  方盈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软乎乎的,手感其实不错。

  “不过小姐,纸包不住火,以后要怎么办?”香桃忧道。

  方盈盈眼底略过一抹黯然,叹了一口气,说:“凉拌。”

  刚才顺水推舟假装怀孕,是一时之间迸发出的念头,如今沉淀下来,她觉得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她当初说要跟沈骞一起保护沈逸,心里已有了计划。沈骞在外面与那么多权贵明争暗斗,自然有人想方设法拿捏他的软肋。沈骞这人极能忍耐,这么多年背负骂名都不能让他在意半分,皮肉之苦他也可以不哼一声,唯一能让他在意的,也只有沈逸这个亲弟弟了。

  方盈盈想把沈骞的在意转移到自己身上,这几日写的话本原型比以往的更加明显,并把他俩塑造成了鹣鲽情深浓情蜜意的一对,至于如何体现,把话本写成小黄文就行了。

  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只是不知沈骞会是什么反应,想到他,方盈盈好奇之余,又有些忐忑。复杂的情绪实在磨人,她迫不及待的想见他。

  “香桃,你再出去一趟。”

  方盈盈拿过一张纸,提笔一挥而就,然后装在信封里。这个季节难寻娇艳花朵,她索性拿出自己的胭脂涂了个红心,再用火漆封口。

  ***

  沈骞阴沉着脸回到天香楼,命人查明谣言是何人谋划。

  老鸨将信递给沈骞,沈骞看到那醒目的红心,便想起了从前那些“图文并茂”的信。

  这封信沿袭了以往的风格,不好看的字体配着很丑的图画。

  信上只有两字——速回。

  配的图让沈骞不禁磨起了后槽牙——小人儿肚大如鼓。

  于是,刚入天香楼的沈骞,又匆匆出去了,骑马直奔沈府。

  方盈盈没等多久便看到沈骞步履匆匆而来,她小跑着迎上去,扬着笑说:“你终于回来了!”

  说话的同时,她观察他的神色。

  “你的画是何意?”他问。

  怎么看,他都是一脸的不高兴。

  “呃……”方盈盈斟酌用词,手不自觉地覆在肚子上,直到察觉沈骞的目光下移,才做贼心虚地收手。

  “那个……你别误会。”她慌忙解释,很久没看见沈骞的脸色那么难看了,她重新担心起自己的性命来。

  “误会?”沈骞回味她的用词。

  看着沈骞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方盈盈觉得自己不应该表现得像是被捉奸一样,遂直起腰板,豁然大气地拍拍自己柔软的腹部,说:“我肚子里有没有你不是最清楚吗?”

  为了凸显自己的理直气壮,她声音有些大,旁边的香桃和尘风都默默地转身过去,欣赏起枯败的树枝。

  “我们进屋说吧。”方盈盈伸手去拉沈骞的衣袖。

  沈骞面色不虞地跟她进去。

  方盈盈关上门,跟沈骞相对而坐,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她的计划。

  “我没想到这么点小事会引起那么大的误会,如今大夫人已经确认我有了,咱们就假戏真唱,转移你的敌人的视线。”

  沈骞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心头涌起一股难以明喻的感觉。“你可知这样一来,你会陷入难以预测的险境?”

  方盈盈坚定地点头:“我知道,但是我向你承诺过,会跟你一起保护沈逸。”

  “我不需要你的承诺。”沈骞冷声道。

  “可是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要当爹了。”

  “……”沈骞看着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平放在腿上的手攥了起来。

  “你不要怕欠我的人情,我也是怕死的,你要好好保护我。”

  沈骞冷哼一声,说:“这是你自己制造的麻烦。”

  “那你这阵子要配合我演戏哦。”方盈盈没心没肺地模样,像是把这当成了一件打发无聊时间的游戏而已。

  沈骞没搭理她,起身离去。

  ***

  君流风新作开售第一天就售罄,这都是因为广告做的好。

  交稿的时候,方盈盈连同营销方案广告策划都一并送去,噱头便是沈氏夫妇甜婚日常,明晃晃地蹭热点。为了刺激大众的好奇心,宣传时用上了“据知情人士爆料”的八卦新闻专用语句。另外还强调此书沿袭君流风一贯风格,精彩不容错过。

  是以,销量火爆在预料之中。

  六皇子齐慎抢购成功并第一时间阅读,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天香楼,齐慎临窗而坐,看到沈骞来了,颇有些激动地整理衣服头发,并清了清嗓子。“小安子你说,本王是正经一点为好,还是直接嘲笑为好?”

  小安子严肃道:“爷,您还是悠着点儿吧,沈公子这几日心情不佳,您就别火上浇油了。”

  “他要当爹了,怎么会心情不佳呢,不要光看表面,指不定他心里乐开了花。”

  才说了几句,外边便响起了属于沈骞的脚步声。

  沈骞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寒气。“王爷找我何事?”

  前几日齐慎被封为亲王,太子和三王爷的两人争斗加入了新人,这也是沈骞忙不沾家的原因。

  太子和三王爷都不是善茬,只不过从前未将这个六弟放在眼里,现在忽然被皇上推到他们中间,他们自然要好好地陷害一番。

  好在这些年沈骞和齐慎在各处布下眼线,总能在最快的时间得到消息,然后去解决,化险为夷。

  齐慎坐姿端正,表情难得严肃,将话本仍在沈骞面前。“你自己看看。”

  封面上的几个字有些刺眼——《冷面夫君的小娇妻》,君流风著。

  大肆宣传了两日的话本终于出来了,沈骞不愿看,他本想私下处理,却被齐慎阻挠,加上心中怀疑需要确定,因此任它刊印售卖。

  快速翻阅话本,沈骞手上的青筋渐渐凸起,面容愈发冷峻。

  齐慎终于绷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他人前冷酷如夺命修罗,夜里却如换了一人,霸道又温柔,不知餍足。”

  沈骞重重地把话本放在桌上,看齐慎的眼神十分不善,仿佛他再说一个字,他就不顾情面了。

  齐慎立即紧闭嘴巴,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示意他喝喝茶消消气。

  沈骞很快平复了情绪,在对面坐下,目光又移到话本上。

  冷面夫君?

  小娇妻?

  里面的内容他一目十行浏览,但他想要的答案已经找到了。

  故事的许多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细节,是真正发生过的,若是只有两三处,可以说是巧合,但一样的细节不只多,还一个接一个,顺序也对。

  练字?

  那么丑的字,练得也太没诚意。

  “咳!”齐慎怎可能闭嘴太久,“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沈骞宠辱不惊,给自己倒茶,细细品茗。

  “这个君流风是不是钻到你床底了?”齐慎玩味道,“我认为这个冷面夫君被他抓到了精髓,写得非常传神。”很多表情动作描写都能让他想到沈骞。

  沈骞:“胡编乱造罢了。”

  齐慎:“我对这位君流风十分好奇,你说他是不是一个猥琐好色的流氓?成日流连温柔乡,满屋都是春、宫图……”

  沈骞打断他:“你有这个闲心,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太子和三王爷,没人被动地处理他们制造的麻烦,你甘心?”

  齐慎:“不甘心。”

  沈骞轻哂,摊开地形图,开始谈正事。

  齐慎也认真起来,但首先要把桌上的话本收好,以免影响注意力,还有就是他晚上打算再看一遍。

  然而手即将触及本子的时候,沈骞眼疾手快收走了,扔到墙边的书架上。

  这一晚,沈骞深夜归来,喊醒了熟睡中的方盈盈。

第47章 “疯狂钦慕者?”

  方盈盈正做着美梦,梦里李嬷嬷手中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奶娃娃。奶娃娃很陌生,但梦里大家都很明确那是她生的。她刚刚产生一点点母爱,要抱一抱自己的宝宝,就听到有人在阻止她。

  “方盈盈,你给我起来。”

  起什么起,她还要抱孩子呢。

  手伸过去,眼看着就要抱上了,忽然身上铺天盖地的冷意侵袭,她手一哆嗦,孩子没抱到,人骤然清醒。

  睁开惺忪睡眼,朦胧中一个人影坐在床边,不等看清面容,方盈盈就气道:“你还我孩子!”

  多可爱的小宝宝啊,软软糯糯的,还对她笑了。

  差一点点就抱上了!

  本要兴师问罪的沈骞愕然片刻,明白她是做梦了,沉声道:“起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方盈盈顿时清醒过来。望着眼前的俊脸,看出他情绪不佳。

  这男人不高兴是常态,不过明智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候拂逆他。

  她坐了起来,屈膝抱着被子,目光哀戚地看着他,说:“我刚才梦见一个可爱的小娃娃,我差点就抱他了,然后你就把我吵醒了。”

  虽然她是陈述的语气,但话里有责怪的意思。

  沈骞冷哼一声,说:“君流风。”

  方盈盈心里咯噔一下,旋即笑着说:“怎么忽然提起那个话本写得很好看的人?哦,是因为他拿我们当卖点?新话本出来了吗?你买到了吗?”

  沈骞淡淡地看着她,不吭声。

  方盈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他话本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写了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么?”

  马甲掉了的方盈盈继续装,“我不知道呀,你知道的话,跟我说说嘛?”

  沈骞压制的情绪终于有爆发的趋势,他闭着眼睛,沉沉地呼吸,搭在双腿上的手攥起,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方盈盈心里犯怂,不自觉地往里挪了挪。

  “不承认?”他微眯起眼眸。

  方盈盈试探着问:“承认和不承认的后果分别是什么?”

  写这个话本的时候,方盈盈就做好了掉马甲的准备,或者说,她还挺期待他的反应。事实上,若是沈骞有心,抑或是他多看几本她写的话本,就会去查,他若是查,会很轻易的知道她就是赫赫有名的君流风。

  沈骞不知道她到底怕是不怕,审视着她,说:“我有很多惩罚手段,刑具也很齐全……”

  方盈盈睁大双眼,这是来真的?

  她咬着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然后弱弱地往他身边挪去。挪到他身边时,可怜巴巴地说:“好了,我承认是我,可是,我也没做什么错事啊,不仅没错,我还为你洗白了呢。”

  “何为洗白?”沈骞问道。

  “洗白就是别人说你是个坏蛋而我告诉别人你不是。”方盈盈目光灼灼,声音温柔,“我知道你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但是我听着生气,因为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沈骞打断她的话,“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方盈盈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他第一时间要抽走,可她像是预料到似的,坚决地抓住。“我知道你也不是好人,但是没有关系。”

  沈骞挣开她的手,方盈盈没在意,反而嫣然一笑,说:“我也不是好人,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你不要总是逃避我。”

  沈骞豁然起身,语调冷漠:“你不要自以为是。”

  方盈盈叹气,这男人太难啃了。

  “好吧,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她任他发落。

  “以后不许再写。”他说完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

  他不答。

  “那么晚了,你休息吧。”

  回答她的是毫不留情的关门声。

  ***

  翌日,出府不到半个时辰的香桃匆匆回来,神色激动,拉着方盈盈进入屋里,并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方盈盈被她这架势弄得心里发憷。“怎么了?”

  心中不禁猜测:难道自己不只是在沈骞面前掉马,还是大型掉马?

  香桃气喘吁吁,激动地说:“小姐,出大事了!”

  方盈盈被她弄得忐忑不安,“说重点。”

  “你的……”

  “嘘!”方盈盈惊慌的看了看屋顶,古代人有时候跟神一样,神出鬼没。

  香桃立即换一种说法,并压低声音,说:“君流风的最新话本一夜之间全被偷走了。”

  “啊?”方盈盈愣住,“被偷了?”

  香桃点头,“我今天一出门就听到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事。据说昨天买到话本的人今早起来就找不到话本了。”

  方盈盈震惊了一会就平静下来,然后笑了。

  她这一笑,让香桃十分疑惑。“小姐,您为什么笑了?”

  方盈盈还没告诉她沈骞已经知道真相,她摇摇头,没回答,但还是笑着的。

  “大家都在猜这是谁做的。”

  “哦?”方盈盈来了兴致,“都有什么说法?”

  “说的最多的是,这是君流风的疯狂钦慕者,因为买不到话本,再加上昨日买到的大多数人都极尽炫耀,这位疯狂喜好者心中不忿,所以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并且这个人,非富即贵,不然不会有如此能力,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潜入别人家里,偷走那么多话本。”

  方盈盈憋了很久,终于放声大笑,笑得弯下了腰。

  “疯狂钦慕者?”

  好想让香桃在沈骞面前再说一遍。

  香桃理解方盈盈的反应,毕竟有人这么追捧,开心是正常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个疯狂

  方盈盈本来打算告诉香桃沈骞已经知道真相的事实,可是现在,她忽然不想说了。

  “小姐,您克制点儿。”香桃提醒,深怕她的笑声传出去。

  方盈盈正色道:“好的,哈哈哈!”

  香桃看着面前忘形的小姐,无奈摇头。

  正乐呵着,忽然听见李嬷嬷在外面大声说:“周嫂怎么突然过来了!”

  屋内两人相视一眼,方盈盈立即低头整理衣服,香桃则上前给她整理头发,动作麻利,配合默契。这种事情在方家的时候经常做,现在反而做的少了,因为没有机会。

  周嫂奉命来请方盈盈去跟大夫人吃午饭。

  香桃在后边扯了扯她的衣裳,暗示她拒绝。高门大户复杂混乱,什么龌龊事恶毒事都做得出来。方家算是很好的,虽然周姨娘有心机,也一直在争宠,但她并没有做过太恶毒的事,最起码没害人性命。

  但是沈家就不一样,这儿是龙潭虎穴,如若不然,一向贪玩的小姐就不会老老实实地一直呆在这座不大的院子里了。

  “好啊,我换身衣服就过去,有劳周嫂跑一趟。”方盈盈爽快地答应下来。

  香桃惊愕,忙说:“可是小姐,您的身体适合静养。”

  周嫂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方盈盈。

  方盈盈却笑着说:“我的身体现在已经没问题了,你看我多么的生龙活虎。”说着,她原地转了几圈,一副上山下海都不在话下的姿态。

  香桃仍是担心,求助地看向一旁的李嬷嬷。李嬷嬷面带微笑,微不可查地冲她摇摇头。

  这样的情况总要面对,安逸太久并不是好事。

  周嫂走后,方盈盈挑了件漂亮的裙子换上,又给自己化了个精致的妆。

  香桃边给她梳头边说:“小姐,您就不怕大夫人害你么?”

  方盈盈笑。“她又不是傻的,要害我的话怎么会这么光明正大。”

  香桃点头:“也是,若是真的要害人,就会暗地里做手脚,消除嫌疑。”

  “你也不傻。”

  “那当然……”香桃得意地说到一半,忽然醒悟过来,气恼道,“小姐,您不是夸我是骂我。”

  “确实不傻。”

  “小姐!”

  “哈哈哈!”

  两个姑娘正闹着,李嬷嬷打开一个匣子,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递到方盈盈面前。“以后随身带着这个。”

  方盈盈愣住,不是她没有危险意识,而是平时总是很淡然的李嬷嬷今天特别坚定。

  她接过匕首,收好。

  香桃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此时又紧绷起来,她惶惶问道:“要不要把少爷叫回来?”

  方盈盈笑道:“我出事了再叫吧。”

  吓完了香桃,方盈盈安抚:“别想那么多,只是吃个饭,至于其它目的,去了就知道。放心,暂时不会出什么事儿。”

  外面的局势日渐紧张,但目前圣意难测,几位皇子的实力相当,沈老爷还存着拉拢沈骞的念头。

  在这种时候,他们不会对方盈盈怎么样。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陪着我么?”

  香桃闻言,双手叉腰,凛然大义。“没错,若是谁伤害啊小姐,我香桃一定跟他拼命。”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第48章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睡觉?”……

  方盈盈大致猜得到大夫人的意图,继那次他们拉拢沈骞失败之后,虽放弃过一阵,但六皇子越来越受到圣上重视,沈骞的能力也随之显露出来。这几天他们便又起了拉拢之心。

  她知道沈德昌找沈骞谈过几次,但不用想也知道,这对父子是谈不到一块去的。

  于是乎,他们要从她这个被沈骞“宠爱”的妻子身上入手。

  路上,方盈盈在香桃耳边说:“等会要好好配合呀。”

  香桃不解:“配合什么?”

  方盈盈讳莫如深,拍拍她的肩,“你记住这话就行了。”

  来到大夫人的院子,方盈盈被众星捧月般迎了进去。

  “快坐下,走这一段路累着了吧?”大夫人的笑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灿烂。

  “才几步路,不累。”方盈盈温婉道。

  大夫人嗔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要娇气点儿,以后有什么需要,务必要跟我说,可别跟我客气。”

  方盈盈目光灼灼,颇为感激地说:“嗯,谢谢夫人。”

  “骞儿和逸儿年幼丧母,我作为嫡母,有心关爱他俩,可骞儿性子冷淡……幸好如今有你,你性子好,让我有机会弥补。”

  大夫人一副慈眉善目模样,方盈盈心中恶寒,低头摸了摸已经饿得编下去的肚子,说:“他性子是冷淡了些。”

  大夫人遇到知音一般,握住方盈盈的手,说:“幸好你来到他身边,往后多与他过来同我们吃饭。我们是一家人,不应那么生分。”

  方盈盈点点头,说:“好。”

  不得不说,大夫人的演技超乎她的想象,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伺候一旁的香桃有时没管理好自己惊讶的表情,好在跟在方盈盈身边久了,能过做到处变不惊,并且迅速适应。

  这顿饭只有大夫人和方盈盈,方便套近乎。

  整个吃饭的过程跟平时一大家子的静默不一样,大夫人不再讲规矩,一边吃饭一边跟方盈盈闲聊,促进感情。

  方盈盈十分配合,有问必答,态度谦恭温婉,俨然一个好儿媳。

  当然了,她的有问必答大多是睁眼说瞎话。

  比如大夫人问沈骞回家都做些什么,方盈盈便一脸娇羞地说沈骞陪她吟诗作画。问她沈骞可否跟她讨论外面的事,方盈盈就说沈骞跟着六皇子做事事事顺利。

  越说越不合大夫人的心意,渐渐的,她的态度起了变化,暗示方盈盈劝说沈骞人情局势,而方盈盈说:“夫君他从开始就清楚局势,我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

  大夫人终于发现方盈盈表面谦恭,笑眯眯的很好诱哄的样子,事实上是装傻充愣,来逗她玩儿。

  “时间不早了,既然吃饱了,你回去休息吧。”大夫人语气冷淡,与刚才判若两人。

  方盈盈像是没发现她的变化似的,打了个哈欠,说:“正好我也困了,大夫人这儿的饭菜实在太合我胃口了,我以后还能来么?”

  说话的同时,她眨巴着眼睛,单纯无害的模样。

  大夫人本就在克制情绪,见她这模样心中更加不快,却还要维持表面的和谐。“想来的电话,自然可以。”

  方盈盈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只不过刚跨出院门,耳尖的她便听到大夫人的怒骂声。

  她说:“贱人!”

  想到书中描绘的她苛待沈骞和沈逸的内容,方盈盈眼神冷下来,旋即……

  “哎呦!好疼!”

  “小姐,你没事吧?摔到哪儿了?”

  “呜呜呜,好疼。”

  方盈盈在大夫人的院门口摔到了,坐在地上十分痛苦的模样。院里的下人闻声而至,一阵兵荒马乱。

  方盈盈拒绝所有人的搀扶,哭着说要沈骞来抱她回去。

  除了香桃之外,大家都认为她有孕在身,深怕有个闪失,得罪了沈骞那个心狠手辣的人。

  大夫人第一时间差人去请大夫,但没立刻让人去通知沈骞。

  好在沈骞像是跟方盈盈心灵相通似的,及时出现。

  “怎么回事?”他声音沉沉,目光从坐在地方的方盈盈身上扫过,看了一圈在场的人。

  “夫君……”方盈盈声音娇弱凄楚,眼中含着的泪潸然落下,伤心又委屈。

  像是谁欺负了她似的。

  沈骞蹙眉,抿唇不语。

  大夫人好声好气地解释是方盈盈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当时只有香桃在她身边。

  “是我自己走着走着摔倒了。”方盈盈说道:“就是不知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碎石头。”语毕,她掀了掀铺在地上的裙摆,三五颗鸡蛋大的石头展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周围都是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这几颗石头非常突兀,显然是被人刻意放置的。

  至于是谁,昭然若揭。

  自知嫌疑最重的大夫人气道:“我会查明真相,无论是谁,我绝不姑息。”

  气氛凝重,方盈盈没有搭话,显然是不信她。香桃很有眼色地说:“小姐身体不适,还是快些看大夫吧。”

  有下人道:“大夫很快便来了。”

  “大夫我们自己请。”沈骞语气无波,弯身将坐在地上的方盈盈抱了起来。

  方盈盈顺势搂着他的脖子,埋头靠在他身上。

  回到他们那件僻静的院子,方盈盈挣扎着下来,然后关切地问:“你胳膊的伤没事儿吧?”

  沈骞低头看着她:“现在才担心我的伤,是不是晚了?”

  方盈盈自知理亏,但还是厚脸皮地说:“也不晚啊,你若是因为我二次受伤,那我就好好弥补你。”

  “如何弥补?”

  “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她一脸豪气的样子让沈骞不屑地嗤笑,但并没有纠结于此,问:“那些小石块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方盈盈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沈骞还没开口,她满眼崇拜地看着他说:“我的夫君真是聪明绝顶举世无双!”夸完之后她告诉他那是她去的时候在路边捡的,作为后备策略。

  “为什么要这样做?”

  彼时两人已经走到屋中,不约而同地在桌旁坐下,方盈盈双手搭在桌上,轻笑道:“我要让她尝尝被诬陷的滋味,不过,这只是开胃菜而已。”

  沈骞微眯眼眸,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

  方盈盈坦然地任他看。原书中虽然没有具体描写上一代的恩怨,但透露了沈骞母亲是宅斗牺牲品,多次被大夫人诬陷,沈德昌明知真相却选择站在大夫人那边,只因她娘家有权势。

  沈骞的童年时期,目睹了母亲的不幸。沈逸身体不好,也是母亲遭受了太多苦,伤了胎儿。

  他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仇恨一直在心底藏着。

  方盈盈知道他隐忍得有多难受,知道他每次看到那些恶人有多想手刃了他们。

  原本只当他们是纸片人,可随着相处的增多,感情的升温,偶尔想起那些令人不齿的行为,方盈盈也很想让恶人尽早尝到恶果。

  沈骞只当她在府里听到了闲言碎语,知道了一些家里龌龊的事情,说:“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你担心我啊?”方盈盈笑问。

  沈骞睨了她一眼,“你不是她的对手。”

  “那就是担心我了。”

  她的目光变得炽热,沈骞将视线移开,说:“不要给我添麻烦。”

  方盈盈的心情没被打击到,她乖乖地说:“哦。”

  沈骞暗暗舒了一口气,同时为自己对她的在意而惊诧。他倏地站起身,作势离开。

  “你去哪儿?”

  “书房。”

  “哦。”

  他往外走,刚走出两步,方盈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睡觉?”

  脚步顿住,这话太过暧昧,虽然他清楚只是单纯的睡觉,但是,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别处。

  身后的人又说:“你早些回来好么?”

  他正要拒绝。

  那个话多的女人补充:“这几日天特别冷,我睡不好。”

  独睡多年的她,才知道男人的体温比暖气比暖手袋汤婆子什么的,要舒服很多,像是会自动调节到她最舒适的温度一样。

  尝试过之后,她念念不忘。

  沈骞没给她答案,大步走出去了。

第49章 “想要你亲我一下。”

  这一晚,沈骞还是没有回房睡觉。

  方盈盈清晨醒来的时候眼皮沉重,脑袋隐隐作痛。

  时间尚早,她起身裹了件袄子,就开门去书房看看。李嬷嬷听到声响从小厨房出来,告诉她沈骞半夜出门了。

  方盈盈蹙眉,心下有不好的预感。“他连睡个觉都奢侈,唉!”

  怪让人心疼的。

  脚步踌躇片刻,她还是去了一趟书房。

  书案上的笔墨还未收拾,显然走的时候很着急。回忆书中剧情,估摸着大事就快发生。

  书中的时间线跟现实已经有了出入,她无法准确获取信息。

  她禁不住担心和着急,想了想,她走到书案后面坐下,研磨提笔,写了几行字。写完后折成小方块,塞在衣服里。

  一整天她都没什么胃口,午觉睡了许久,可一直睡不踏实,净做些让人分不清真假的梦。她梦见沈骞被陷害被追杀,还梦到沈逸被抓走,以此威胁沈骞。

  当初从文字产生的想象,都变成具象。

  她被魇住了,时而清楚这是梦境,时而以为是真的。她极力摆脱这场让人难受的梦,可如何挣扎都不能动一动身子,睁不开眼睛。

  看到沈骞的身体被利剑刺破的一瞬,她在一片刺目的红光中惊醒。

  她大喊了一声,然后听到门口响起了李嬷嬷和香桃急切的声音。她们的声音渐渐清晰,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小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不要怕啊,都是梦。”

  “怕是梦魇了,快扶小姐起来顺顺气。”

  方盈盈心跳如鼓,那清晰的画面让她缓不过劲来。香桃和李嬷嬷忙前忙后,无比担心,直到李嬷嬷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了些。

  她发烧了,香桃跑去找大夫,李嬷嬷留下照顾她。

  方盈盈浑浑噩噩,异常难受,她的身体向来健康,即使不舒服也是小病,如今的状况第一次感受。

  大夫看过之后说她感染了风寒,开了一剂又苦又臭的药方,香桃喂她的时候,她苦出了眼泪。

  迷蒙的视线里出现一个高大身影,她声音微弱:“这药苦得我都出现幻觉了,我不要喝了。”

  香桃说:“小姐,您一定要喝,不然病怎么会好呢。喝完吃糖就好了。”

  方盈盈摇头,那是她无法忍受的苦。

  “我来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方盈盈用力眨了眨眼睛,待确定不是幻觉的时候,她有些激动地朝他伸出双手。

  前一刻病恹恹可怜兮兮的样子,现在虽然还是虚弱的,但热情的样子让她有了生气。

  香桃不由地脸红,小姐对公子一如既往的深情。她懂事地将药碗放在床头小桌子上,退了出去,并关上房门。

  沈骞瞧着那双悬在半空细白的手,最终握住腕部,将她的手放入被子里盖着。

  方盈盈不满地蹙眉,然后伸出手直直摸上他的胸口。

  “你做什么?”沈骞再次抓住她,看起来有点儿凶,对于所有靠近要害部位的动作他都抗拒。

  “我梦见你受伤了,我要检查一下。”她仰着头看他,模样有些委屈,加上面色少有的苍白,使得沈骞有了一种欺负了她的惭愧感。

  这样的感觉让他微微失神,抓着她的手松了松。方盈盈往前一伸,在他的胸口上按了几下。

  他没有受伤,放心的同时,方盈盈开始认真地感受掌心的触感。

  硬邦邦的,像是一点脂肪都没有。

  真的没有么?

  在好奇心的趋势下,她动手捏了捏。

  沈骞:“……”

  “检查完了么?”沈骞身子稍稍后倾,声音沉沉的,透着一丝不悦。

  方盈盈的手没了落点,她慢慢的收回,移到自己的太阳穴上,秀眉微拧,被病痛折磨得楚楚可怜的样子。

  头疼是真的,虽然比之前浑浑噩噩的状态好了些,但在他面前怎么可以不表现出来呢?

  沈大人,你的小娇妻难得生病,你快点来关爱心疼呀。

  方盈盈在心里期盼着他的表现。

  沈骞今日事情繁多,六皇子昨晚被偷袭受伤,他一直在查始作俑者,同时部署接下来的计划,以及分派下属做事。

  他没有一刻停歇,傍晚得知方盈盈生病,只觉得她体质不错,看过大夫便可。后来得知她病得严重,高烧不退,一直在昏睡,最后鬼使神差地抽时间回来了。

  现在的她不复平时的神采飞扬,忆起昨晚她说今日天冷睡不好觉,希望他回来……

  他没回,她就受寒生病,倒像是他的错了。

  那就负责吧。

  “我喂你吃药。”沈骞在床边坐下,端起药碗,拿起银勺,味道她嘴边。

  方盈盈倏地躺回床上,扯过被子盖到鼻子上,把嘴巴藏得严严实实。“我不喝药,我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她只是风寒感冒而已,现在高烧已经退了许多,虽然仍有些头疼鼻塞,但是感冒这种病是可以自愈的,就算吃药也得几天才能好,那还不如不吃药呢。

  最主要的是,这药实在苦出天际,她敢打包票,现代人没几个人喝得下去。

  “喝。”沈骞一脸严肃,不容拒绝。

  方盈盈也很坚决。“我不喝。”

  沈骞眯起眼眸看她,警告意味明显。

  方盈盈才不怕他,生病的是她,她有选择的权利。“太难喝了真的,喝完这些我就直接苦死了,为了我的小命,我不能喝。”

  沈骞静静听完她的歪理,然后说:“喝了,我不会让你死。”

  她摇头。

  沈骞沉默不语,不满地看着她。

  “你就不能哄一哄么,哄好了,可能我就不觉得苦了。”

  沈骞唇线紧抿,他自以为已经是在哄了。

  他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身体是她自己的,生病喝药,为的也是她自己。

  “如何哄?”他鬼使神差地问出这句话。

  方盈盈不鄙视他的直男属性,不吝赐教道:“你可以温柔地跟我说‘乖乖喝药吧,只要你喝药,我什么都依你’。”

  沈骞脸色沉了下来。

  好吧她知道这话有点要求过高了。“你也可以说喝了病会好的快些,等我好了你带我去玩。”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要给我一点甜头,我被迷惑了,兴许就忘了苦了。还有还有,态度要温柔哦。”

  沈骞眼神凉凉,不仅没有虚心学习的态度,还很鄙夷。

  方盈盈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扔碗走人,正想弥补,就听见他说:“你乖乖喝了这碗药,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他的语气委实算不上温柔,甚至略显僵硬,但,方盈盈见好就收,立即扯开被子爬起来。

  “哎呦!”她动作太猛,忘了处于虚弱状态,猛地起身时脑袋沉重,差点摔回去。

  幸好沈骞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他扶着她的后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方盈盈看到了,心头忽然暖暖的,两人靠得极近,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的眼睛真好看,鼻子也好看,还有嘴……

  她有些脸热。

  “喝药。”

  “……”

  方盈盈脸上的热意瞬间消退,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为了刚刚萌生的很想向他讨要的“东西”,她接过药碗,一副不畏生死姿态。可是碗刚送到唇边,她停住了。

  “你不要盯着我看,你转个身。”方盈盈哀怨地对沈骞说。

  沈骞咬了咬牙,忍耐快到了极限。

  方盈盈微嘟着嘴小声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狰狞的模样。”

  沈骞盯着她,最终转过身去。

  方盈盈捏着鼻子,闭着眼一口气将拿碗难看又难喝的药喝了,剩下一两口,是怎么都喝不下去了。

  她咂了一下嘴,语调微扬:“喝完了!”

  沈骞转回身,瞧着碗底剩下的药,虽无奈,但什么也没说。

  方盈盈将碗递给他,等他放好,她调整姿势,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放在身前,乖乖巧巧的。

  “我要奖励。”

  “想要什么?”

  “想要你亲我一下。”

  “……”

  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方盈盈甜甜地笑,并无娇羞,反而是沈骞红了耳尖。

  “你不能食言啊。”

  沈骞放在腿上的双掌握成拳。

  方盈盈偏了偏头,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说:“亲这里就好,不然会传染风寒给你。”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尘风的声音。“少爷,有急报。”

  沈骞:“知道了。”

  “既然有急事,那你快去吧。”方盈盈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下一瞬,一个冰凉的吻快速地印在她的脸上,然后他便起身要走。

  “等等!”方盈盈喊住他,然后将一个纸团塞在他手里。“你想我的时候再看。”

第50章 “你昨晚就想我了么?”……

  得知方盈盈生病,方德山安排周姨娘和方兰兰前来探病,并带了不少补品。

  这是成亲之后第一次有娘家人上门,而她除了三日回门,也没再回去过。

  她的病已经有了明显好转,但身子难免乏力,精神也不足,因此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三人坐在厅中,刚闲聊几句,方盈盈便察觉身旁的方兰兰一直在看自己,于是问道:“姐姐为何总是盯着我看?难道是发现我又变美了?”

  方兰兰眼中露出一丝错愕,毕竟许久没见识到方盈盈的厚颜无耻,心中对她的怜惜顿时消失无踪。“你别臭美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一点都不美。”

  “难道不是多了一分娇弱之美?”方盈盈就喜欢逗方兰兰。

  方兰兰对她的厚脸皮一向招架不住,气哼哼的,又说不出太难听的话。

  周姨娘对方盈盈已经没有太多敌意,但也不会对她真如亲人一般好。“以前的你就是娇弱的模样,倒是订婚之后变得活泼些。不知沈公子对你如何?坊间传闻各种各样,也不知哪样是真的。”

  八卦的意味太明显,方盈盈知道她不怀好意,于是叹了一口气,脑袋耷拉下来,神色忧伤,但又沉默着不说话。

  周姨娘见状,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有什么就跟姨娘说,我们是一家人。”

  方兰兰秀美微蹙,问道:“可是妹夫欺负你?”

  “妹夫”这个称谓差点让方盈盈绷不住笑出来,她摇了摇头,说:“他没有欺负我。”

  “那你为何忧愁?”周姨娘追问。

  方盈盈双手支在桌上,手掌捧着脸,目光望向外边,惆怅道:“我和他已经分开半日,想他。”

  周姨娘:“……”

  方兰兰:“……”

  因为半天不见就想得发愁?沈骞那种残暴阴郁的人,真的会对她好?

  “你病得那么厉害,他怎么不陪着你?”周姨娘不信方盈盈和沈骞鹣鲽情深,外面传的那些都是话本瞎写的,世人分不清,她可分得清。

  “他职务繁忙,哪能一直守着我。”

  “总归要多陪陪你。”

  方盈盈摇头,说:“目光要放长远,他有远大志向,我支持他,这样以后为我们就可以享受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了。”

  周姨娘面露不屑,心说还妄想荣华富贵呢,能保命就不错了。

  “可他所做之事,唉!你每日在这小小宅院中,不知外面的腥风血雨,你……这样想也好,会好过些。”

  方盈盈想翻白眼,但还是好心给她打个预防针,免得以后他们发达了她会心里不平衡。“夫君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姨娘放心,盈盈会跟夫君越过越好的。”

  周姨娘笑,“你高兴就好。”

  方盈盈问:“姨娘不高兴么?”

  周姨娘否认。

  方兰兰一直在旁边绞手帕,似乎有心事。

  “姐姐最近过得怎么样呀?”方盈盈微笑着问,虽然她不回去,但是方兰兰的事情她还是有所了解的。她的婚事吹了,原本是周姨娘极为满意的家世好的未来女婿,可未来亲家卷入朝堂纷争,被贬谪流放。

  这件事对方兰兰打击不小,都没了以前的生气。

  方兰兰声音轻柔,答道:“过得还好。”

  周姨娘不想方盈盈知道方兰兰不开心,忙说:“兰兰自然是过得好的,每日练琴练字,你父亲都夸她聪慧。”

  方兰兰却没有欢欣表情,环顾这间装饰温馨的屋子,随处都是方盈盈喜欢的物什,看得出来她过的不错。

  原以为她嫁给沈骞这样品行恶劣的人不会幸福,虽然姐妹俩感情不好,但总归一起长大,分开了,心里还是在意,还是会为她的不幸哀叹。

  而自己,原本以为觅得良人,最后却落得这样的地步,以后恐怕很难寻到家世好的人家。

  正暗自神伤,方兰兰忽然感觉腿上一痛,“娘!”

  原来是周姨娘掐了她,不让她在方盈盈面前表现出不快乐。

  “你又在琢磨昨日的琴谱了是么?难得见到盈盈,你就别想其它了。”

  “是。”

  方盈盈看着母女俩的表演,也不拆穿。

  聊了快半个时辰,正要道别,大夫人那边差人送来东西。

  来人是大夫人贴身伺候的嬷嬷,她说:“三少夫人,大夫人听闻您身体不适,特意给您准备了这些名贵药材,您平日里多补补,可要好好保胎,这是三少的第一个孩子,一切都要谨慎。”

  方盈盈笑着道谢,接着嬷嬷跟周姨娘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回去复命了。

  周姨娘和方兰兰都很震惊,目光凝聚在她的肚子上。“你有身孕了?”

  方盈盈微笑,低头摸了摸肚子,最近这个动作她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周姨娘:“刚才为何不跟我们说?”

  方盈盈:“还早呢。”

  “几个月了?”

  方盈盈没回答,而是被方兰兰泫然欲泣的表情惊到了。“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方兰兰的泪水从脸颊滚落,捂着嘴抑制哭声。

  周姨娘低声斥责:“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方兰兰抽噎道:“我羡慕盈盈。”

  方盈盈内心复杂,以前什么都要跟她争跟她比,现在那么轻易就羡慕了么?

  周姨娘哄了几句,让方兰兰迅速平复情绪,然后带着她回去了。走的时候自觉丢面子了,很不高兴。

  关于方兰兰的故事,书中并没有提到,方盈盈默念一遍“都是纸片人”,便不再为她感慨。

  过了一会,她忽然意识到沈骞也是“纸片人”,可她现在还真挺想他的。

  也不知道他看了那张纸条没有。

  他该不会不想她吧?

  他忙起来连饭都忘记吃,觉也能忘记睡,那么不想她也属正常。

  这样想着,她为自己感慨。

  齐慎府上,沈骞听完齐慎的话,面色凝重。

  他躬身道:“这几日我会留在家里,若是耽误要事,还望六爷见谅。”

  齐慎不复往日玩世不恭模样,拍拍他的肩,说:“其它的事可以让别人做,你的弟弟你理应好好保护。那些暗卫,你想要谁就调派过去,有什么事我会让人上门通知。”

  “多谢六爷。”

  “还有你那个夫人,也别冷落了。”

  别人不知,齐慎可是清楚他们夫妻的关系,那就是没什么关系,传闻的亲密铁定是假的。原本他也怀疑过,可看沈骞成日忙得不着家,想来也不会太好。

  沈骞想到昨晚那个吻,心情有些复杂,至于她给的纸条,他昨晚就看了。

  齐慎看他面无表情,只当他不把自己的劝告当回事,于是无奈叹气,又说:“知道你不喜欢女人,可是毕竟……算了,现在局面确实不适合谈情说爱,等以后我们事成,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我都给你送去。”

  沈骞拒绝:“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齐慎扬眉一笑:“有福同享。”

  沈骞不做声,这些无谓的事情多说无益。

  ***

  沈骞在晚饭前回府,方盈盈正坐在院里晒夕阳。

  冬日的傍晚气温降低,北风呼呼地吹,可方盈盈不想回屋,蹲在院中的花坛边上,用一根木棍戳一块凸起的土壤。

  院门被推开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她连打了三个喷嚏。

  沈骞的脚步停在门口,方盈盈发现他回来了,欣喜地起身,小跑着来到他跟前。“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

  沈骞瞧着她冻红的鼻尖,说:“无事便回来了。风大怎么不进屋待着?”

  “在屋里很寂寞啊。”

  寂寞……沈骞的心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感觉怪怪的。

  “你回来就好了,我就不寂寞了,走吧,我们进屋。”

  有他在,光是看着他的脸她都不会无聊。

  此时,她的目光已经凝在他的脸上,心里不禁生出一个想法:如果能把他带回现代,一定要把他我帅照发到网上,让他以高颜值走红,然后出道,拍古装剧,当古装男神,爆红娱乐圈,赚多多的钱。

  转念一想,好像不好,毕竟娱乐圈人蛇混杂,美女如云,万一他被勾走了,自己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在想什么?”沈骞发问。

  方盈盈这才发现自己想事情想得忘记走路,走在前头的沈骞在等她。

  她立即跑过去,仰着头一脸认真地问他:“你会被别的女人勾走吗?”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沈骞的眉头深深蹙起。

  方盈盈睁着漂亮的眼睛等他回答,他只好说:“没有别的女人。”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不再等她。

  方盈盈先是高兴,下一瞬就察觉不对。会不会被勾走是他的定力问题,有没有别的女人是环境问题。万一有女人的话,他到底会不会被勾走?

  他这是给自己留后路么?

  算了,还是先把他勾引得死死的,让他没心思看别的女人。

  “你看了我给你的字条吗?”方盈盈跟上去追问。

  沈骞头也不回:“看了。”

  “什么时候?”

  沈骞不做多想,“昨晚。”

  方盈盈惊喜异常:“你昨晚就想我了么?”

  沈骞这才记起她当时说想她的时候再看,可他是理性的人,未免错过重要信息,类似的信件他都及时阅览。

  “我也是,昨晚你一走我就想你了。”

  沈骞:“……”

  这个女人为何不含蓄一些。

  可是为何不含蓄的女人,他没感到一丝厌恶,相反的,觉得有点……可爱。

  这样直白的话语对方盈盈来说不算什么,想当年她对着屏幕上的帅哥,跟朋友一起大喊“我爱你”、“爱死你了”,“我要给你生猴子”什么的,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对了,你今晚还要出去么?”

  “这几日我会留在府中。”

第51章 “只要你答应我,你要我做什……

  正值多事之秋,方盈盈知道每一天都暗潮汹涌,局势动荡,朝堂上所有大佬都抓紧时间搞事情。沈骞这个时候突然“休假”,必定是发生了严重的事情。

  方盈盈只高兴了几秒便意识到这个问题,脑海中霎时出现了一串串文字,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沈骞原以为她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会高兴,却不想她嘴角上扬了一瞬便耷拉下来,禁不住问:“怎么了?”

  方盈盈摇了摇头,扯出一抹笑,说:“我在想这些天该做些什么好呢。”

  沈骞问:“想到了么?”

  “既然你有空闲,那就带我去游玩吧。”方盈盈满眼期待。

  沈骞沉默,他的计划是对外宣称感染风寒,齐慎关怀下属,特许他在家休养三日。即便如此,并不代表他空闲,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松懈。

  他正要开口拒绝,手臂忽然被一双手握住。

  方盈盈握着他的手摇了摇,撒娇道:“我俩成亲那么久了,你都不带我出去玩儿,先前大家都在传我们夫妻鹣鲽情深,现在有人都怀疑这是骗人的了。”

  这原本就是谎言。

  不等他说出事实,方盈盈忙打断。“那是因为你每天都那么忙,我们没有时间培养感情,所以啊,你有空多陪陪我,多带我去玩,我们的感情就会一日千里,情深似海,如胶似漆。”

  沈骞蹙了蹙眉,看着她的脸,见她毫无羞赧之色,又想到她写的那些香艳话本,终于能把世人眼中好色风流的“君流风”与她的形象重合起来。

  “他们都说你心里只将沈逸当做亲人,可我已经成为你的妻子了,你就算心里暂时不接纳我,也该给我一点体面。我出嫁前在家里就是爹不爱姨娘不亲,想着往后余生与你相偎相依,可你每日忙公事,我就像个摆设一般,还是个无人欣赏的可怜摆设。”方盈盈越说越哀怨,眼眶里蓄着泪水。

  沈骞知道她是个心眼多的人,也知自己不在家时她过的是如何的轻松自在,此时的悲戚之色与她格格不入。可是,在看到她泪盈于睫时,情不自禁地有了一丝愧疚之心。

  无论如何,自己确实冷落了她。

  “想去哪里?”他的声音不咸不淡。

  方盈盈快速眨了几下睁得泛酸的眼睛,将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眼泪流回去,压抑着兴奋说:“听闻明日六皇子要在城郊的别院举办宴会,请了很多民间艺人做表演。”

  这个宴会沈骞自然十分了解,确实有许多好看好玩的,但他本不打算参与。齐慎办这场宴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维护他玩世不恭放浪形骸胸无大志的形象。

  方盈盈一直观察他的神色,虽然知道身为大忙人的他忽然“休假”一定不简单,但是脑海中的剧情告诉她这几天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时刻。苦难之前,她更该努力加深跟他的感情,给他留下美好的回忆,以后他功成名就了才不会轻易甩开她,自己才有可能跟着他吃香喝辣、耀武扬威。

  眼见他面色微凝,不想答应的样子,刚给自己树立决心的方盈盈又摇着他的胳膊撒娇:“好不好嘛——”

  尾音婉转,嗲里嗲气。正所谓以柔克刚,若不是沈骞刚得太过分,她也不用嗲成这个样子。

  她牺牲那么大,不成功拿下沈骞,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只要你答应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骞默然片刻,点头。

  方盈盈顿时眉开眼笑,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一个人,犹豫了下,她小心翼翼地跟沈骞说:“明日天气好的话,带沈逸一起去好吗?”

  沈逸最近身体好了些,在这看着很大实则很小的沈宅,她知道沈逸多么向往出去走走。

  沈骞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答应了。

  晚上难得一家三口一起吃饭,饭后两兄弟一起下棋,方盈盈则坐在旁边观战。

  她不懂围棋,但这并不重要,她看两个帅哥就够了。

  她手中捧着精致的小盘子,上边放着果脯坚果之类的零食,不时分享给两位帅哥,虽然沈骞一直拒绝,但沈逸在她的健康科普之下,吃了一些。

  沈逸的棋艺不如沈骞,每次落棋都慎重又紧张。

  气氛颇有些凝重,方盈盈为了调节气氛,很快有了主意。她狡黠一笑,说:“你们都要认真下棋啊,赢了有奖励。”

  沈逸好奇问道:“是什么奖励?”

  方盈盈瞧了眼神色如常的沈骞,说:“暂时保密,明天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你们就全力以赴,赢了这盘棋。”

  沈逸微笑,乖乖地应声:“好。”

  沈骞睨着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的方盈盈,说:“你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奖励来。”

  被质疑的方盈盈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说:“我给的奖励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你可不要看不起人。”

  沈骞不置可否。

  不多会,沈骞赢了。但是他说:“你的奖励,给逸儿吧。”

  沈逸连忙拒绝。“愿赌服输,逸儿输了自当没有奖励。”

  沈骞还要说什么,方盈盈抢先开口。“你们俩就不要谦让了,夫君,既然你赢了那么奖励就是你的,至于逸儿,他也有奖励。”

  沈逸讶然:“为何我也有?”

  方盈盈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安慰奖。”

  沈逸愣了一下,无奈道:“多谢嫂嫂。”

  方盈盈笑得眉眼弯弯,如天上皎洁的弦月。

  沈骞对沈逸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

  沈逸离开后,屋中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睡觉时间到了。

  这些天沈骞都不回来睡觉,即使回来也因为太晚而直接去书房。

  方盈盈还记得他温暖的体温,那可比汤婆子舒服多了。

  “你累了一天,也早些休息吧,我给你铺床。”方盈盈大方又自然地朝着床铺走去,弯身把叠好的锦被摊开,然后回身问:“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那语气就像他们是成亲多年的该做的都做过了的老夫老妻。

  沈骞站在原处,一时没有回答,摇曳的烛火照在他的脸上,立体的五官半明半暗,英俊又神秘。

  方盈盈巴巴地看着他,就在她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就见他抬步走了过来。“外面。”

  他挡住了烛光,但阴影下的她,眸光明亮。

  他折身去了隔间,方盈盈手脚麻利地脱掉外衣,然后爬到床铺里面,盖上被子,直挺挺地躺着,只露出半张脸。

  沈骞很快回来,身上只剩白色的里衣。他在外侧躺下,闭上眼睛。

  两人中间隔着半臂距离。

  一室安静。

  渐渐的,方盈盈开始翻来覆去。

  她睡不着,因为有他,所以没让香桃准备汤婆子。如今这个人形取暖器离那么远,她不想厚脸皮贴过去。

  仿佛过去许久,方盈盈冷得难受,而旁边的男人呼吸平稳,睡姿一直不变,可能已经睡着了。

  昏暗光线里,方盈盈大胆地看着他的侧脸,被子下的脚开始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在碰到温暖却不够柔软的“取暖器”时,她终于满足了,却忽略了某人微动的眼皮。

  两只脚都伸到他腿边之后,困意随之袭来。

  不管他是睡是醒,反正他没推开她。

  方盈盈嘴角漾着笑,任自己沉沉睡去。

第52章 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一夜无梦。

  方盈盈醒来时身旁已经空了,屋外阳光照亮了房间,时间已经不早了。

  睡了一顿好觉的方盈盈利落地起床,边穿衣服边唤香桃。平日里她起床之后香桃就会端来温水供她洗漱,这样有人伺候的日子她已经习惯。

  衣服刚披到身上,她忽然停下动作,低头看了看,神色纠结起来。

  这身衣服似乎不够漂亮,这几天沈骞在家,要好好利用美色才行。

  衣服脱下扔到床上,打开衣柜开始翻找。

  门口处传来开门声。“香桃你觉得我穿哪件衣服最好看?”

  “粉色这件怎么样?唉不行,满大街都是一身粉色的姑娘,沈骞肯定看腻了。”

  “要不绿色这件?也不行,今天面对那么多莺莺燕燕,绿色不吉利。”

  “绿色为何不吉利?”

  一道低醇的来自沈骞的声音响起,方盈盈顿了一下,不仅在心里吐槽:身在书中就是不一样,俗套的剧情总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惜的是没有女主光环,至今没有男配爱上就算了,连男主都还没真正爱上。

  有点丢穿书人的脸啊。

  事关尊严,得努力才行。

  她悠然转身,嫣然一笑,说:“也不是不吉利,就是不够热烈勾人。今天那么多人,我就算不能惊艳全场,也要惊艳一部分人呀。”

  沈骞的目光凝在她不施粉黛却柔美秀丽的面容上,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琢磨她那句“惊艳一部分人”,她想惊艳谁?

  “不然,你给我挑一件?”方盈盈把手中绿色的衣服放回衣柜里,挑出几件颜色艳丽的。“这几件哪件好?”

  “都不如刚才那件。”沈骞没什么情绪的模样,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方盈盈看着他的背影,捧着衣服偷笑。

  虽然他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但是他的选择暴露了他的在意。

  她的目的达到了。

  男人,果然还是要给他危机感才能激起他们心底的真情实感。

  ***

  日头渐渐升高,墙角的寒霜化去,风也比平日小了许多,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穿着清新绿色齐腰襦裙的方盈盈坐上了马车,在车上等候的沈骞看向她,她便冲他眨眨眼,问:“你挑的衣服,我穿上是不是很好看?”

  他向来不夸人,但是没关系,她可以讨要赞美。

  沈骞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眼,然后眉心皱了起来。“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这天气阳光照着的时候暖和,但是云厚遮阳,寒气便冒出来了。方盈盈的风寒还没好全,更应该注意保暖。

  方盈盈说:“我不冷。”

  沈逸坐在对面,一脸关切,说:“嫂嫂该带件披风御寒。”他身上披着件厚实的披风,十分保暖,他身子弱,哥哥带他出门已是麻烦,更不能染病害他担忧。

  沈骞身上也有一件披风,黑底云纹,冷冷酷酷。他扬声对外面唤道:“香桃。”

  方盈盈连忙打断:“不用喊香桃了,是我没有合适的披风,绿色的衣服总是那么难搭配。”

  出门前香桃已经拿了一件给方盈盈披上,只不过被她脱下了。

  沈骞一时无言。

  方盈盈目光大喇喇地盯着他的黑色披风,说:“好像黑色不错。”

  沈骞:“……”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衣物会被窥觊。

  沈逸转头看向身侧的哥哥,神色略显复杂,但其中有一个意思是希望哥哥照顾嫂嫂。

  沈骞沉着脸,抬手就要解开披风的系带。

  “我现在不冷,冷了再告诉你。”方盈盈笑得眉眼弯弯,愉悦的情绪让人不愿过多责备 。

  马车行了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齐慎的别院。

  好巧不巧,在门口遇到了同样刚到的王小姐。

  王小姐一身粉色衣裙,指甲也涂着粉色的蔻丹,清纯粉嫩。加上此时一秒变绯红的面颊,更是惹人怜爱。

  她脸红,是在看到沈骞的时候。

  “沈公子。”王小姐施了一礼,声音柔柔,却没有跟方盈盈打招呼的意思。

  沈骞颔首,抬步便要往里走。

  王小姐目光没有立即从他身上移开,脸上甜美的笑容像是得到了谁的青睐似的。

  方盈盈吃醋了。

  她本就站在沈骞旁边,倏然抓住他的衣袖。

  沈骞驻足,回头不解地看她。

  方盈盈抬头与他对视,声音也柔柔的。“夫君,王小姐似乎想与我们一同进去,你不要走那么快。”

  说完也不管沈骞乐不乐意,转而对王小姐说:“许久不见了呢,王小姐。”

  王小姐从来就看不上方盈盈,不过碍于沈骞在场,礼貌地回道:“确实许久不见了。”

  方盈盈:“上次见面我还是方家的小姐,如今再见,我已是沈家的媳妇,而王小姐仍是王小姐,唉,也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

  王小姐:“方……沈少夫人多虑了,自然是欢喜的。”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已经在骂方盈盈了。她已经过了十七,婚事却未订下,是该愁的。

  “也是,今日宴会会有众多青年才俊,王小姐头上的桃花簪不错,定会给你带来桃花运的。”方盈盈笑着说完,抓着沈骞衣袖的手自然而然地改为挽着他的胳膊,仰头含情脉脉地说:“夫君,我们进去吧。”

  她没忘记沈逸,招手叫他一起走。

  偌大的贵族别院,红花绿树假山亭台,穿过前院走上长廊,很费些脚程。

  齐慎这次邀请了许多宾客,此时大多已经到场,宴会还没开始,大家三三两两相伴游园。

  方盈盈左边挽着沈骞,右侧跟着沈逸,她面容娇美,淡绿色的衣裙与其她红的黄的粉的女子比起来尤为特别,加上身旁有两位俊美不凡的男子的陪衬,以及她脸上洋溢的笑容,一下就成为了焦点。

  那些目光有好奇、有探究,还有暧昧。

  这样的关注沈骞不喜欢,他抓住方盈盈的手,扯开之前,方盈盈的脑袋靠到了他的手背上,她用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说:“你要让大家知道你心里没我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笑容依旧,沈骞的心却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紧接着她又说:“那么多人看着呢,你还非要牵人家的手。”

  娇嗔的语气,娇羞的表情,小声但是足以令周围的人听见。

  大家的目光凝聚在两人的手上,纤柔的小手此时正被劲瘦的手握着,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沈骞的残酷形象太深入人心,此刻没人当面议论,直到他们走远,方盈盈才听到身后热闹起来。

  方盈盈很识时务地率先松开了沈骞的手,强扭的瓜,自己甜一下就好。

  沈骞虽是权臣之子,但因为是庶出,加上不受宠,京城里的世家公子极少与他来往,这一路与他打招呼的人并不多。

  “沈公子。”一个手拿折扇的男子叫住了沈骞。

  沈骞驻足,“李公子。”

  方盈盈第一次见到这人,但脑海里立即接收到他的信息。他是吏部尚书之子,名叫李玉瑄,平日一副翩翩公子形象,但骨子里残暴变态,施、虐手段极其残忍。

  书中沈骞最惨的一段,就是他所为。

  当初被这段虐哭的方盈盈再次心痛得难以呼吸,可她极力保持冷静,不让他们看出端倪。

  李玉瑄的目光投射到方盈盈身上,方盈盈咬着牙关,却不回避他的目光,嘴角微扬,看起来恬淡自然。

  鬼知道她心里已经将这人大卸八块。

  “沈公子好福气,娶得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真是令人艳羡。”李玉瑄摇着扇子,眼神在方盈盈身上逡巡。

  方盈盈恨不得跳起来暴打他的狗头。

  她紧紧地捏起了拳头,忽然间,一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

  只见沈骞上前一步,微微挡在方盈盈身前。“李公子若是无事,在下便走了。”

  他牵着方盈盈就要走,刚抬步却被李玉瑄伸手拦下。“急什么?难道你怕我?”

  他眼神轻蔑,一脸邪气,方盈盈受不了沈骞被刁难,说:“李公子说笑了,你又不是牛鬼蛇神,我家夫君怎么会怕你呢?”

  两个男人都没想到她会开口,沈骞回头看她,露出诧异的神色。

  方盈盈仰头回视,眼波流转,唇角扬起甜甜的笑,说:“好啦,我知道你连牛鬼蛇神也不怕,你是最厉害的。”

  她语气娇媚,简直就是在打情骂俏。

  敌人想让他们不爽,那么他们就要快快乐乐的,就算不能气死他,也要让他变得不爽。

  李玉瑄的脸色沉了下来,眯起眼睛盯着方盈盈,像一条即将发作的疯狗。

  方盈盈一点不害怕是假的,幸好有沈骞在,能给她安全感。

  “没想到沈少夫人是个有趣的妙人儿。”李玉瑄笑得阴险。

  眼看他着还要说,沈骞冷冷地开口:“与你无关,李公子还是多操心你家二夫人的事吧。”

  李玉瑄家里妻妾成群,二夫人是将军之女,前不久对外宣称暴病身亡,其实是被虐、打而死。二夫人的娘家要为她讨回公道,这事儿让李玉瑄头疼不已。今日参加宴会是近日难得的放松机会。

  此刻,被沈骞用来反击,着实令他不爽得很。

  沈骞说完就不再理他,拉着方盈盈走了。

  离去时,方盈盈能感觉到背后那道阴鸷凶狠的目光。

  她低声说:“你要小心他,他不是个好人。”

  走在前面的沈骞没回头,“我知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听到这话,方盈盈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这股暖意瞬时蔓延到眼眶。书中描写沈骞被折磨的片段变成一帧帧画面,不连贯也不清晰,可他痛苦却坚强忍耐的模样让她无比心痛。

  “我怕他伤害你。”

第53章 “不要乱看。”

  方盈盈的这句话让沈骞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的时候皱着眉,在揣摩她是不是又在故意说些深情话语,生硬地关心他。

  可他看到她眼里的温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伤感。

  “好了,我知道你超级厉害。”方盈盈抬步走到他跟前,仰着头看着他,说:“你要把那些意图对你不利的人都收拾干净,不给他们机会。”她的样子像开玩笑,又莫名坚定认真。

  方盈盈此时的心境是复杂的,既想让他躲过一切危机,又深怕自己的诡异的来历暴露会造成无法承受的后果。

  最开始,她怕沈骞会伤害她利用她,更或者是杀了她,以防被他人利用。而如今,他对她是不是已经产生了感情?是不是不会轻易伤害她?

  一阵冷风呼呼吹过,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被灰暗的云层遮住。有人观察天色,说:“要落雪了。”

  方盈盈心里咯噔一下。

  她记得书中作者为了烘托沈骞的悲惨,花了不少笔墨描写天气,风霜雨雪轮番写。下雪了,是更深层次的虐。

  就在心情变得沉重的时候,一阵轻快的乐声从前方传来,与这晦暗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

  宴会开始了。

  方盈盈随着沈骞一起往主厅走去。

  偌大的厅中,两边摆着桌案,宾客多半已经落座,主位上还是空的,齐慎还未出来。

  沈逸已经在位置上落座,刚来时沈骞便安排他从小路先走,不用跟太多人打照面。见到沈骞和方盈盈,本显得孤寂的脸上有了温暖的笑容。

  两人落座,方盈盈坐在了兄弟俩中间。

  沈逸轻轻叫了声:“哥哥,嫂嫂。”

  沈骞淡淡应了声:“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用冷漠做外衣。

  方盈盈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她冲沈逸灿烂一笑,说:“饿了吗?等会我们要多吃些。”

  清瘦却依旧俊美的沈逸笑起来像暖阳乍现,他说:“我还不饿,嫂嫂饿了就吃块糕点吧。”

  桌上摆着糕点瓜果,菜还没上。

  方盈盈摇头,说:“我等着吃肉。”

  他们的声音不大,旁人听不到,沈骞却是听得很清楚。他目光向一旁的侍从扫去,侍从立即上前,恭敬候命。

  “六爷呢?”

  侍从回道:“六爷在后头,说是要迟些来。”

  沈骞瞬间就明白了,齐慎的做派,加上今日的目的,他在所谓的“后头”做什么,他知道。

  今天这场宴会的目的是加深齐慎花天酒地的形象,这样的事情多年来一直在做。

  只是今日他带来了方盈盈和沈逸……

  “你去叫他快些出来。”

  侍从应声去了。

  不多会,齐慎来了,他步履轻浮,发丝有些许凌乱,衣裳也不够整齐,面颊还带着诡异的潮红。他大喇喇地坐下,说:“本王来迟了,各位不需拘束,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

  席上有人露出了然神情,有人略带不屑,有些则神色莫测,像是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方盈盈一直观察着在座的每一个人,因为目光所及之处,他们的信息便会一一在脑中呈现。

  这里绝大部分人都是太子党或三皇子党,其中太子党最多。谁会对沈骞做什么,对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方盈盈都清晰地接收到了信息。

  “怎么了?”

  恍然间,耳畔传来沈骞的声音,她木然地转头,视线缓慢地聚焦,沈骞的面容渐渐清晰。

  他神色凝重,似在担心她。

  见她没回答,又问:“哪儿不舒服便同我说,若想离开,我立即带你走。”

  方盈盈今日情绪不对,沈骞理解,毕竟周围不善的目光太多。

  方盈盈缓过神来,然后豁然一笑,说:“没有不舒服,宴会才开始,我不走。”

  怎么能走呢?不仅不走,她还想多跟那些个该死的坏蛋近距离接触,她想了解的更多更具体。

  尤其是对面那个脸上一直带着虚伪的笑,看着正派,实则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翰林院学士——丁昌明,他表面是三皇子党,真实身份是太子党羽。

  他年纪不大,能力却很出众,智商高,是太子的最大幕僚,更厉害的是,他把这些都隐藏得极深,就连沈骞也是在被他设计过几次才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丁昌明察觉到方盈盈的目光,回望过来,方盈盈深知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端倪,可是目光又来不及收回,情急之下,她只能装作害羞,抬手挡着嘴,娇羞一笑。

  她余光观察着,只见丁昌明微微挑眉,笑容更加自信。

  这一幕也全都落入了沈骞的眼中,他不高兴,方盈盈娇羞的模样,在他面前都不常出现。

  “不要乱看。”沈骞沉声提醒。

  方盈盈看过去,见他倒了杯酒仰头饮尽,脸上表情臭臭的,目光短暂地瞟向对面,然后更加不爽的样子。

  方盈盈虽然恋爱的真实经验不够,但是阅览群书,爱情小说那种书,各种细节描写足以让她看出现在的男主角吃醋了。

  “那个人是翰林院学士对吗?”她明知故问。

  沈骞微讶,“你怎么知道?”

  方盈盈微笑:“你先回答我。”

  沈骞:“翰林院学士丁昌明。”

  一旁的沈逸没察觉刚才方盈盈和丁昌明的眼神来往,给方盈盈科普道:“传闻丁昌明学富五车,为人谦逊温和,时常去私塾义务讲课,深受文人学子的敬仰。”

  沈逸说这些话时,脸上也满是敬仰。

  沈骞本想反驳几句,可话到嘴边又没说,他最近在查丁昌明,他总觉得此人不简单,可一直没收到有用的消息,仿佛他就跟人前表现的一样。

  “这都是传闻罢了。”方盈盈说道。

  沈逸不解,就连沈骞也有些惊讶。

  她刚才不是很欣赏丁昌明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变成不屑了?

  方盈盈刚刚是故意刺激一下沈骞,心里其实很确定要提醒沈骞注意他。

  “我觉得他是个坏人。”她笃定地道。

  沈逸:“嫂嫂何出此言?”

  沈骞不做声,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听到她说出跟自己所想一致的话语,心里莫名的悸动。

  方盈盈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沈逸,小声地说:“你们现在开始别看他哦,别让他发现我们在议论他。”

  沈逸结果糕点,愣愣地点头,然后微低着头小口吃着糕点,认真听方盈盈的话。

  方盈盈再拿了一块给沈骞,沈骞拒绝,“我不喜甜食。”

  他不喜欢甜食,却也不讨厌,这点,方盈盈十分清楚。

  她并没有放弃,而是把糕点递到了他嘴边,用甜甜的声音威胁:“你不吃我就不说了哦。”

  沈骞不悦地看她,方盈盈不怕,微抬下巴,得意地说:“张嘴。”

  他们的互动实在太引人注目,不止如此,沈骞的性格是如何的冷酷无情,在场所有人或多或少都亲眼见过。他对这位新婚妻子如何冷漠,大家也都有可靠的渠道了解,至于最近那些他们夫妻恩爱的传闻,都是胡编乱造的,那些偏偏无知平民也就算了。

  “大家都看着呢,你今日要对我好,装也要装出来。”说这话的时候,方盈盈眼中透着一股认真。

  沈骞默然片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嘴吃掉方盈盈喂到嘴边的糕点。

  场内出现了一阵哗然之声。

  坐在首位的齐慎连连鼓掌,大笑道:“真是夫妻恩爱、鹣鲽情深啊,真是羡煞旁人,来,沈骞,本王敬你一杯!”

  接下来其他人也轮番恭喜沈骞,给他敬酒。

  方盈盈从容得体地笑着,是个合格的陪丈夫应酬的其妻子。

  沈逸见到兄嫂关系融洽,喜色溢于言表。

  沈骞不喜这样的关注,尤其是这些人都心怀鬼胎。好在他本就是冷漠之人,即使面对奉承,也是冷然应对。那些人也就不多说,跟风走个过场就作罢。

  齐慎幸灾乐祸地看着沈骞应付那些人,在第三次接收到沈骞危险的目光时,他才拍拍手让舞姬入场表演。

  丝竹声美妙悦耳,舞姬穿着清凉,身材曼妙,在场的男人们不是目不转睛地看,就是假装不在意地偷看。

  当然有两个人除外,那就是方盈盈身边的沈家两兄弟。

  沈逸年纪小,乖乖的,非礼勿视。

  沈骞虽然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但是,方盈盈就当做他有个可甜美可妖艳的身材一样曼妙的妻子,看不上那些舞姬。

  不过呢,方盈盈看得如痴如醉,她对美、色总是没有抵抗力,不管男女,都一样。

  “她们好美哦!”她感叹道。

  没人理她,沈逸抬头瞧了眼舞池,然后红着脸迅速收回目光。

  “身子好柔软啊,太迷人了!”

  “身材真好呀!”得不到回应的方盈盈伸手拍了拍沈骞的手臂,在他转头的时候指着一个胸大腰细的舞姬说:“你看,她是不是特别好看?”

  那位舞姬是场内胸最大的,加上上色的衣服又紧又短,领口开的很低,那团白软的球仿佛要被挤出来了。

  沈骞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方盈盈一直盯着他,不放过他的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

  沈骞看了两秒,然后转头看向方盈盈。

  许是时间太短的原因,方盈盈没看出他的情绪。

  “我要是有那么好的身材就好了。”方盈盈声音很小,只让他听见,并配上惆怅的神色。

  就好像她在为自己的身材自卑。

  其实她对自己的身材挺满意的,虽然身在古代只能穿肚兜,没有加厚塑形的文胸修饰,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脱、衣是有肉的。

  可惜,他还没发现。

  在她的话语下,沈骞的目光往下移,然后迅速收回,并不自然地瞥向一边,不看方盈盈。

  但他说话了。“合适便好。”

第54章 他真是看不懂这个女人。……

  方盈盈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讶异地看他,只见他依旧是坐姿挺直,冷着一张脸,仿佛什么都没说一般。

  他越是正经,这句话就越有分量,方盈盈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笑容灿若桃花。

  明媚的笑容没有遮掩,热闹的乐声和美艳的舞姬足以吸引所有目光,她权当现在是自在的空隙。却不想,仍有人在注意她。

  “不知沈少夫人遇到了什么开心之事?不如说出来让我等也乐一乐。”

  说话的是李玉瑄,他的座位不远,说话声音不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然后一个接一个目光向方盈盈这边投射过来,连乐人都不明所以地停止吹奏,舞姬也训练有素地停下舞步待命。

  方盈盈哪里想到这么个小举动会造成如此后果,笑容瞬时敛起,转头看向李玉瑄时心里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去,像动画片那样,在天空划出一个漂亮弧度,然后摔个稀巴烂。

  关于他的信息接收的越多,厌恶就越深。

  全场人都等着方盈盈回话,她却瞧见了沈骞闲放在身侧的拳头攥紧,手臂青筋凸起。在他要出头之前,方盈盈不动声色地拍了两下他的手背,接着落落大方地对众人说:“只不过聊起一个话本故事,觉得好笑便笑了。”

  “哦?”李玉瑄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问:“听说沈少夫人乃文人之后,看的该是登得上大雅之堂的诗词歌赋才对,没想到竟也会看话本。”

  话本在这个地方污名化严重,最近因为君流风掀起了一股浪潮,追捧的人不少,但反对的人更多,那些文人雅士写了不少批判的文章。

  就连方盈盈的父亲方德山也写过一篇。

  方盈盈刚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自己看话本,就不怕被人明嘲暗讽。

  她端坐着,神色坦荡,嘴角微微上扬,从容不迫地问道:“李公子看过话本么?”

  李玉瑄笑容微滞,很快恢复如常,说:“未曾。”

  方盈盈:“那你怎么知道话本里都是些什么内容?又凭什么认定话本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李玉瑄:“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方盈盈:“人云亦云非君子所为。”

  李玉瑄:“是不是人云亦云可不是你说了算。”

  方盈盈:“这种事哪里需要我来说,有你亲身示范,大家都看到了。”

  李玉瑄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他本就是心胸狭隘锱铢必较的人,只是擅于用笑脸伪装,此刻被方盈盈针锋相对句句开怼,这突破了他的忍耐范围。偏生方盈盈一直保持着平和友善的假象,他不好发作。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其他人惬意地看戏。

  齐慎今天请来的这些人,基本都是一肚子坏水,即使是同一阵营,也鲜少将对方当做伙伴友好相处,都是为了自身利益罢了。

  君子没有,伪君子却是有的。

  眼看着坐在上位的东道主——齐慎没有出言缓解气氛的意思,德高望重的丁昌明温和地说:“二位不必争执,话本能够在坊间流传,自有它的道理。”

  方盈盈顺着杆子上,“丁先生虚怀若谷,眼界宽广,不愧是受人敬仰的大师。”

  她这马屁拍得响,顺带影射了李玉瑄一番,周围吃瓜群众吃的津津有味。

  李玉瑄不高兴,方盈盈心旷神怡。

  可沈骞也不高兴,这让方盈盈心中忐忑。

  她夸完丁昌明就偏头去看沈骞的反应,他回视的眼神带着一丝锋芒,精确地把不高兴的情绪传递给她。

  方盈盈一时猜不透他不高兴的点是什么。

  是她话太多影响形象了?还是主动挑起“话本”话题有损声誉了?抑或是她拍马屁的样子让他没面子了?

  可他哪里怕形象不好?哪里在乎声誉?又哪里需要所谓的面子?

  他是未来的大奸臣,现在的大坏人,作为他名正言顺的夫人,方盈盈自认这是在给他“锦上添花”。

  或许,他是在担心自己?李玉瑄和丁昌明都不是善类,招惹他们等同于惹祸上身。

  想来想去,方盈盈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她的心情瞬间舒畅了,对着沈骞的臭脸,笑得愈发甜美。

  沈骞蹙了一下眉,转过头不看她。

  “本王想知道什么话本故事那么有趣,沈少夫人不妨说与本王听听。”齐慎搂着身旁娇媚女子,身子斜斜靠在她身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沈骞面色不虞的抬眸,他和齐慎之间仅凭眼神就可以交流,他不愿意方盈盈牵扯进来,可如今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如放开了玩。

  “沈骞,还是你来说?”齐慎略显嫌弃地摇摇头,“就你这张嘴哪里会讲故事,还是让你夫人来说吧。”

  “让我说吧。”方盈盈不给沈骞开口的机会,并不忘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让他不要太担心自己。

  沈骞:“……”

  他真是看不懂这个女人。

  方盈盈敢跟李玉瑄说那样的话,自然是有备而来。“这是夫君昨日送我的话本,写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从云端坠入你弟弟故事。这名男主姓于,世人都说他风度翩翩,温谦良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不知这位于公子生了两幅面孔,人后凶狠恶毒,心胸狭隘,但凡让他不快,他便要极尽全力报复,手段残忍。他很聪明,一直伪装得极好,就连身边亲近的人都没发现他的秘密。不过,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顿住,兀自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

  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有些性急的人连忙追问:“他都付出了什么代价?”

  方盈盈不疾不徐地开始讲故事:“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冬日,街上行人稀少,平日游人众多的景观湖都人迹罕至,可于公子兴却兴致勃勃地赶过去,并撇下随从,独子上了一艘小船。”

  她深知讲故事要停顿有度、勾起听众好奇心,让他们更急切,更有代入感。“船上有个人,那人被粗绳子绑得严严实实,嘴上塞着破布。”

  “是个女人吧!”一个面色蜡黄,一看就是好色之徒的男人大笑道,有个别跟他差不多货色的人跟着起哄,有些人则露出鄙夷神色,丁昌明和李玉瑄则面不改色,静等她说下去。

  方盈盈一直认真地观察这些人的反应,配合着脑海里储存的形象,他们的形象变得立体。

  她接着说:“那人是于公子刚刚结识的友人,前一日他俩还相约在酒楼喝酒,并聊了一个多时辰,就连分别时,都是不舍知音的样子。在他看到于公子的第一眼时,露出了惊喜的眼神,以为自己得救了,却不想于公子用力踹了他一脚。”

  “这人怎么得罪于公子了?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人催促道。

  方盈盈讳莫如深,只说:“于公子面露狰狞,愤恨地又踹了地上的人不知道几下,看到那人几近昏厥,才蹲下身解开他身上的绳索。那人痛苦地问他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了。”刚才那个心急的人不耐烦地说道。

  方盈盈安抚:“稍安勿躁,先听我说完。于公子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将他拉扯到船头,一脚将他踹入冰冷的湖中,说他在黄泉路上就会知道为什么。水中刚冒出扑通一声,岸边忽然有人大声喊于公子。”

  “这人又是谁?”这次追问的是齐慎,他一直在认真地听故事。

  方盈盈说:“他是最受宠的小侯爷,也是于公子巴结的对象。”

  齐慎了然地点点头,也猜到了其中利害关系。“于公子就这样露馅了?”

  方盈盈摇头:“非也,刚才说过,于公子是个聪明人。在这千发一钧之际,他面色一边,无比惊慌地对着水中扑腾的人说:“你怎的这么不小心掉水里去,我我我……这就来救你。话音刚落,他便纵身跳下水去。”

  众人哗然,纷纷评价于公子的卑劣虚伪和决绝。

  过了一会,有人问:“于公子将那人救起来了么?”

  问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故事的原型——李玉瑄。

  方盈盈不答反问:“李公子认为结局是怎样的?”

  李玉瑄直视着方盈盈,目光阴鸷,像是猎隼在确定猎物。

  方盈盈已经不怕他了,从内到外都很淡然。

  手背忽然传来熟悉的温暖,是沈骞轻握了她的手。不过他却没看她,而是看着李玉瑄。

  他说:“李公子说说你的想法吧。”

  他这一开口,齐慎立即附议:“李玉瑄,你就快说吧,本王也很想听听。”

  李玉瑄控制情绪,婉拒道:“我素来对话本没有兴趣……”

  “你刚才不是很有兴趣吗?”方盈盈不客气地打脸,“你看你都主动询问结局了。”

  “就是,李玉瑄你就说吧。”

  “话本怎么了?话本好的很,你别只认那些所谓的圣贤书,太过迂腐。”说话的是刚才那个脸色蜡黄的男人。

  听到他这样说李玉瑄,方盈盈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其他人也开始催李玉瑄说自己的想法。李玉瑄无奈,说:“我认为是救起来了。”

  这下轮到方盈盈好奇了,“哦?他就不怕救起来之后那人戳穿他的真面目?”

  李玉瑄:“没有人会相信他,只会把他当成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有些人频频点头,互相交流见解,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方盈盈眼眸微垂,目光没有焦点,下一瞬,她笑出了声。在大家好奇看过来的时候,吐字清晰地说:“可于公子没把人救上来,他在水中嘴上说着救人,手上却一直将人往下拽。”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还没说于公子为何要报复此人。”

  这话引起共鸣,都在追问方盈盈,就连沈骞的目光也带着询问。

  方盈盈眨眨眼,笑容变得不那么自然。

  她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们,而是,这话本我还没看完呢。”

  接着他们追问是什么话本,谁写的。

  方盈盈清了清嗓子,说:“君流风写的《罗刹之殇》。”

  有人纳闷:“我怎么不知君流风写了新话本?不应该啊,据我所知新话本要过一阵才出。”

  另一人说:“我也听闻君流风近日不写话本,他的原话是他要去风流快活。”

  方盈盈惊了,这话确实是她说的,那时她跟书铺掌柜随口一说,没想到古代的资讯那么发达,这都知道了。

  忽然手臂一疼,她差点哼出声。望向罪魁祸首沈骞,只见他眼里又带着询问。

  这次问什么?

第55章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话题就此偏移,本来就是纨绔子弟居多,成日流连花丛,就喜欢说些风流韵事,用词也越发露骨起来。

  来自更为开放的现代,见过“世面”的方盈盈在心里鄙视这些下流男人,面上不动声色,至少没有丝毫娇羞。

  沈骞瞧过来时,方盈盈冲他安抚一笑,毕竟刚才已经让他不高兴了,现在讨好要紧。

  她的没心没肺让沈骞不愿多看,看到沈逸的局促不安后,他豁然起身,向齐慎告别。

  齐慎最了解他,他能留到现在已经难得,此时终于听到他要走,挥手同意的姿态颇有些迫不及待。“走吧走吧,我就不送了。”

  其他人正聊得起劲,气氛活跃,一时忽略了沈骞的冷淡性子,出言挽留。沈骞心情欠佳,并没有客套回应,只酷酷地颔了颔首便抬步离开。

  方盈盈和沈逸紧跟在他身后,微低着头看路,目不斜视。

  身后有多少双目光盯着,方盈盈不清楚,但她知道其中最强烈的目光来自李玉瑄,又或许还有丁昌明。心头的不安比之前更强烈,看着沈骞的背影,她真想上前拉着他的手。

  堂中依旧热闹,他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可就在沈骞一脚跨出门时,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早知道方德山有这么个美艳的女儿,当初我就……”

  沈骞听力极佳,停下脚步回身,目光阴沉得吓人。

  齐慎在沈骞发作前开口:“周公子还没喝醉就开始说胡话,看来要去醒醒酒,来人,送周公子去歇息。”他皮笑肉不笑,威慑力很足,喧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沈骞与他对视一眼之后,转身继续走。

  直到走出别院,上了马车,方盈盈才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沈骞不高兴,正打算赔笑脸说几句话哄哄他,他却没上马车,而是吩咐手下送她和沈逸回去,自己则叫人牵一匹马来给他。

  方盈盈问他去哪儿,他寒着一张脸不回答,叫她回家后早点休息。

  方盈盈的心情沉了下去,“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目光带着期盼,就连沈逸也都希冀地等着沈骞回答。今天出来沈逸最高兴的是看到哥哥嫂子相处融洽甜蜜,虽然最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他不清楚其中另有什么隐情,但是他很不希望这些事影响哥嫂的感情。

  “我尽量早回。”沈骞说完就让手下驾车回去。

  车上,沈逸难免担忧,可又懂事地安慰方盈盈:“哥哥一定会早回的,嫂嫂不要担心。”

  方盈盈并没有担心这件事,她笑了笑,说:“嗯,我不担心。”

  沈逸放心了些,“哥哥很多事都藏着心里不说,但是他一定会护着您的。”

  他的表情太认真,深怕方盈盈不信的样子,方盈盈觉得好笑,又有点暖心。“我知道,他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就是默默地守护,不让别人欺负。”

  反正他对沈逸是这样的。

  看着沈逸苍白却无暇纯真的脸,她清楚沈骞真的将他守护得很好很好。

  “嗯!”沈逸有些激动,“嫂嫂,哥哥并不全是外人所说的样子,您一定要相信他会好好待您的,也要一直陪在他身边啊。”

  他的身体他最清楚,从前哥哥只把他当唯一的亲人,以后若是自己不在了,还会有嫂子陪在哥哥身边,这样,他就放心了。

  方盈盈:“当然,就算他不要我我都不走。”

  她只是开玩笑,沈逸却很认真,急切地说:“哥哥不会的!”

  小孩子不经逗,看他紧张的样子,方盈盈笑地很欢,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

  沈骞回来的并不晚,只是来主屋跟方盈盈打了个照面之后就带着尘风一起去了书房,然后就没再回房。

  方盈盈起初并不在意,知道局势日益紧张,他所谓的休假只是明面上的说辞。可忙是一回事,刻意避着她又是另一回事了。

  自那天参加宴会之后,沈骞就开始避着方盈盈,一天中除了跟她一起吃顿饭,其余时间几乎都在书房里,房门紧闭,不知道在做什么。她曾过去几次,却都被拦在门外。

  那天的雪只下了一两个时辰,翌日便融化得无影踪,这两日天朗气清,本是能让方盈盈开心的天气,可因为沈骞的变化让她无心感受冬日暖阳,时常在屋里发呆,连就快完成的话本都没心情写了。

  香桃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唯有用好吃的来改善小姐的情绪。“小姐,您要吃红烧猪蹄么?李嬷嬷今日买了两个猪蹄呢。”

  方盈盈摇头,旋即眉头一皱,哼声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香桃知道小姐这是在骂人,于是更愁了,小姐果然是被沈公子伤了心了。“小姐,您不要多想,公子是忙于公事,待他忙完了,就会来陪您了。”

  看着香桃忧伤的神情,方盈盈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表现的像个怨妇。

  这可不符合她的形象啊!

  “香桃!”方盈盈双手拍在桌上,吓了香桃一跳,“端盆温水来。”

  香桃答应着,忍不住好奇问:“小姐要温水做什么?”

  “洗脸,化妆。”

  “您不是已经化妆了么?”

  方盈盈每天起床后都会认真化妆,基本都是清新裸妆,看着自然舒服,而且是越看越好看,一天下来都不会脱妆。

  “重新化一个,然后咱们上街逛逛。”

  香桃明白了,小姐这是要上街散心呢,她雀跃地去准备。

  方盈盈化妆的时候,让香桃去书房,告诉沈骞她要上街买东西。

  香桃以为她这是想暗示沈骞陪她一同上街,心里有些忐忑,觉得沈骞多半是不会去了,或许连这隐晦的暗示都听不出来。

  回来的时候,她又一脸忧愁。

  方盈盈一边对着镜子画眼线,一边问香桃:“他说什么?”

  香桃低声说:“他说知道了。”

  方盈盈没什么反应,眼线画得很稳。

  不多会,尘风来了,带来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下方盈盈的反应很明显。

  她掂了掂绣工精美的钱袋,满意地说:“应该够花了。”

  在听到“应该”两字的时候,尘风禁不住皱了一下眉,这里面的钱足有他两月的月奉,而她这是打算一天就花完。好在主子挣的钱不少,也一直没别的花销,不然的话可吃不消。

  方盈盈拿到钱之后就叫尘风回去伺候沈骞,没别的话。

  尘风回到书房,沈骞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她要买什么?”

  尘风回:“属下不知,少夫人没说。”

  沈骞又问:“她说了什么?”

  尘风:“她说‘应该够花了’,听起来是要买贵重物件。”

  沈骞:“她还说什么?”

  尘风:“没了。”

  沈骞以为她会说声谢,不过没说也么什么。

  尘风沉默片刻,纠结一下还是把想说的说了。“少夫人她……精心打扮了一番。”

  沈骞怔了下,说:“派人跟着,保护她的安全,别让她发现。”

  ***

  沈宅离闹市不远,乘马车只需几分钟。

  方盈盈让马车停在街口,带着香桃和一名小厮逛街。

  她装扮美丽耀眼,很快就吸引了许多惊艳目光,有人在打探这是那家的夫人。

  方盈盈落落大方地走在人群中,有时对上路人的目光,她还会回一个微笑。

  这条街是城中最繁华的地段,附近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街旁店铺都装潢精巧,干净整洁 。路旁的摊点整齐排列,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方盈盈边走边看,几乎走几步就能遇到喜欢的东西,可是明明不差钱的她愣是忍着不买。

  香桃看不懂了,问:“小姐,您不是很喜欢么?为什么不买?”

  方盈盈说:“这些都不是我要买的东西。”

  香桃:“那您到底要买什么呢?”

  方盈盈的目光锁定前方,“第一样要买的在那里。”

  她快步走过去,香桃小跑才能跟上。

第56章 原来是沈骞的老相识。

  方盈盈的目标是百宝阁,店如其名,商品种类繁多,且都是精品,价格也让一般人望而却步。

  她曾经进去逛过一次,那次还是收到了可观的稿费、自以为暴富了的时候。当时她看中了一颗粉色的珍珠,打算做成项链。她还想象了自己戴上之后的模样,然后一定要去问沈骞好不好看,趁机勾引。可惜听到报价之后幻想就破灭了,那是要她倾尽所有私房钱才能买得起的小珠子。

  香桃在身后悄悄扯了扯方盈盈的衣袖,小声说:“小姐,这里的东西都很贵。”

  就算沈骞给的钱不少,但到了百宝阁,那就只是零碎小钱。

  方盈盈笑容甜蜜,看着香桃,答非所问。“夫君成日送我东西,我今日也要回赠一份礼物,这样才不辜负他对我的情意呀。”

  她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周围本就关注她的人听见。

  香桃错愕片刻,虽然仍是不太明白小姐的用意,但也很配合地说:“小姐的心意,公子一定会感受得到的。”

  方盈盈一脸娇羞,妥妥的幸福小女人姿态。

  周围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不管他们是褒是贬,方盈盈都很满意,她要的,是热度。

  最近关于她和沈骞话题冷了下来,一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二是维持热度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可那日见过李玉瑄和丁昌明,知道了更多剧情之后,她考虑了很多,加上这两天沈骞的态度转变,使得她重新出来刷热度。

  步入百宝阁,方盈盈脚步不疾不徐,背脊挺直,面上保持着从容淡定的浅笑,大家闺秀的气质拿捏得十分到位。

  囊中的钱财可以不多,但要让人以为她腰缠万贯。

  出门前特意换妆容,就是要从清秀佳人变身为贵气阔太。

  果不其然,店中的伙计堆着笑脸迎上来,身子微躬,比上次她来时态度好多了。

  “这位夫人里边请,不知您想要些什么?小的给您呈上来。”

  方盈盈目光随意一扫,旋即径直走向陈列文房四宝的柜前,说:“我要那只笔。”

  伙计热情地应了声,绕到柜台后面拿出方盈盈指定的狼毫毛笔,双手递给她,同时展开了一顿吹嘘拍马,说她眼光好什么的,然后给她推荐了几款价格更贵的笔。

  方盈盈也不问价格,认真地对比,最后认定了最先看中的那支。询问价格,伙计眼珠子转了一下,问她是否还要些别的。

  方盈盈说:“这是送给我家夫君的,给夫君送礼宜少不宜多。”

  伙计不解,“为何宜少不宜多?小的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方盈盈:“多了就成了平常,就不会珍惜,物以稀为贵嘛。”

  伙计神色有些复杂,对他而言卖东西宜多不宜少,可一时又不知道怎么改变这位顾客的观点。

  香桃听了方盈盈的话,问:“那公子成日送您礼物,您又那么珍惜。”

  别的她不知,小姐想让大家都认为沈骞对她很好这件事,她非常清楚,所以有机会就要重申几遍。

  “那是因为女人想要的东西太多,永远都不会满足,而男人想要的多是那些虚的,身外之物于他们而言太容易得到,就不稀罕了,除非赋予特殊的意义。”方盈盈说的一套一套的,香桃听的连连头。

  伙计确定了方盈盈只要一支毛笔之后,报出价格。

  方盈盈听了在心里冷笑,这价格比上次她看珍珠听到报给别人的贵了整整一倍。她微眯眼眸看着伙计,声音微沉,问:“难道我看起来人傻钱多?”

  伙计愣了一下,琢磨出她话里意思之后立即否认。“小的不敢、不敢,这支笔用的是上等的狼毛所制,做工精良,是万里挑一的精品,这个价格十分公道。”

  方盈盈冷笑出声,“想讹我,就不怕我家夫君知道了找你算账么?”

  伙计陪笑脸说不敢,套路化地说去问掌柜能不能再少点。他态度卑微,眼中却藏着不解,不知道她口中的夫君是何方神圣。

  恰好在这时,正在另一边挑选首饰的女子转身走过来,笑着说:“原来真的是盈盈,刚才怕认错了。呀,不对,现在应该称你为沈三少夫人才对。”

  一听“沈三少”三个字,伙计的脸色就变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夫人请、请稍候,小的立刻去请掌柜。”

  沈骞恶名在外,震慑作用不是盖的。

  方盈盈狐假虎威地哼了声,伙计撒腿就去喊掌柜。而后她注视着走来的女子,脑子里迅速搜寻,却找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信息。

  无奈之下,她看向香桃,却不想香桃一样懵,摇头表示不认识。

  女子容貌秀美,看衣着打扮和气度,应是大家闺秀。

  方盈盈潜意识觉得她不是一般人物,可空白的信息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她干脆直接问她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只不过是个过客而已。”女子看方盈盈的目光带着审视,分不清是不是善意,“没想到沈骞娶了这样一位……特别的妻子。”

  原来是沈骞的老相识。

  方盈盈的目光也带着探究,“原来是夫君的熟人。”她面上带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女子笑容扩大,并不否认。“沈骞最近还好么?”

  这架势,俨然原配遇到了丈夫的白莲花了,这种桥段小说里看的多,真实面对还是头一次。

  方盈盈脑子里涌出许多原配回击片段,不过她没照搬。沈骞这样的男人,一心扑在事业上,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才让他稍微动摇了一点点,如果面前这个女人想撬墙角,那就只管撬,撬得了算她厉害。

  确定她不是影响剧情线的人物之后,方盈盈悬着的心放松下来,态度都变得友善热情了。“他好不好,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既然你我这么巧遇上,不如就跟我一同回家吃个便饭,刚好夫君这几日都在家,你俩可以好好叙叙旧。”

  女子显然没想到方盈盈会这么大方,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从容。“这便不必了……”

  “别客气嘛!你是在担心被说闲话吗?别怕,对外说是你和我是好姐妹,我俩相约回去叙旧,到了家里,你跟我夫君怎么叙都行,外人看不到。”方盈盈热情的就像是拐、卖妇女的人、贩子。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女子带着两位侍女一起离开,脚步有些急。

  方盈盈一直扬着灿烂地笑容目送她,她走到大街上往回看的时候,跟方盈盈的目光撞上,方盈盈热情不减,抬起小手挥了挥,仿佛把丈夫的老熟人当成了自己的老熟人。

  直到女子消失在视野里,香桃才一脸崇拜地说:“小姐,刚才我还以为您看不出来那位小姐居心不良,还邀请她跟我们回家见公子……没想到您这样就把她给吓走了。”

  方盈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我很吓人吗?我要是委婉一点,她是不是就跟咱们回家了?”

  香桃惊了。“小姐!您真的想带她回去么?”

  方盈盈遗憾地说:“当然啊,我还真挺想看看沈骞对她是什么态度。”

  毕竟书里极少描写沈骞跟女人的对手戏,为数不多的几处都是他冷眼相待,来勾引他的女人都被不客气地撵走,一点都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香桃无语。

  刚好伙计把掌柜的叫出来了,两人一通谄媚示好,掌柜的说伙计记错了价格,重新报了个价,少了一半不止,并送了一块看起来不错的镇纸。

  方盈盈没再为难他们,暗示了一下那颗粉红色的珍珠下次可以推荐给沈骞,然后就带着香桃出去了。

  接着,方盈盈带着毛笔和镇纸直奔不远处的雕刻摊。

  东西放在摊主面前,声音不小地说:“这两样都帮我刻上‘盈’字,让我夫君看见就想起我。”

  L

第57章 “沈骞,我起不来了。”……

  沈宅北院的书房里,沈骞刚听完尘风的汇报,面色微沉,一言不发地陷入思考。

  尘风立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静等他发话。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沈骞抬眸,因被打扰而眉心蹙起。

  尘风立即大步走过去打算赶人,还没走到门边,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轻软女声。“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尘风停步,回头看沈骞,等他表态。

  来者若是手下的话,沈骞或许还会让他进来,是方盈盈反而让他毫不犹豫地摇头,毕竟手下前来定是有要事,她来多半是太闲了。

  尘风收到指令,便在门后跟门外的人说:“少夫人请回,少爷正有要事在忙。”

  门外安静了片刻之后,传来了方盈盈失落的声音。“唉——那好吧,我回去了。”

  那一声叹气,虽然微弱,但屋里的人都能听见。饶是尘风这个粗糙的汉子,心里都有些不忍。他每日在沈骞身旁伺候,少夫人如何,少爷有因她而有所改变,这些他都看得清楚。明看着他俩的关系日渐亲近,这两天少爷却莫名冷落,这实在让人不明所以。

  少爷的想法他从来都没有任何异议,冷落少夫人也定是有他的原因。这几天他称职地把人挡住,然而此时,他还是觉得少爷太过无情了。

  沈骞的目光早已从门口处收回,耳里却听着外面离开的脚步声,思绪已然不在正事上。

  他索性拿起手边的毛笔,醮了醮快要干了的墨。

  正在这时,一声“哎呦”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清晰响起。

  她摔倒了。

  书房前有两极台阶,这两日天气寒冷,这儿又是最阴冷的角落,早上的冰有可能现在还没化。

  不过,摔了便摔了,爬起来就好,被人看见了,或许还会觉得丢面子。

  因此,沈骞安坐在原位上,只当什么都没听到,提笔给齐慎写封信函。

  屋外的方盈盈坐在冰冷的地上,认真倾听屋内的情况。

  等了好一会儿,半点声音也没有。

  头一次,她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严重的质疑。按照沈骞的性格,他冷漠是正常的,他是权谋小说的主角而不是甜宠感情文主角,没有因她发生意外而光速奔来也是正常的,可孤零零坐地上的方盈盈面子上过不去。

  不远处的月亮门探出一个脑袋,香桃巴巴的看着方盈盈,想要过来,方盈盈摇头制止。来时她让香桃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进来,现在看来这个决定非常明智。

  香桃跟方盈盈越来越有默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她猜到自家小姐是假摔,此时一接收到她的暗示便退回去,躲在外面等候。

  假摔的方盈盈手中还握着精美的小木盒,里边是她给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木盒在她手中安然无恙,她看了看,旋即果断地放在地上蹭了蹭,上边立即出现了几道划痕和污渍。这还没完,她看着自己白净的手,接着也蹭了几下。加上脏了的裙子,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形象满意了,她看向紧闭的房门,说:“沈骞,我起不来了。”

  平淡的陈述句,语气听起来并不柔弱哀戚,指名道姓地唤他,她就不信他无动于衷。

  书房里,刚写了几个字的沈骞顿住。他知道方盈盈是一个人来的,香桃没有陪同,不过,他也知道她不是真的起不来。

  仍站在门后的尘风看着沈骞。

  沈骞默然片刻,说:“你去看看。”

  尘风领命,开门走了出去,没关门。

  方盈盈就摔在门前五米远的地方,能看见安然坐在书案后的沈骞,他并没有看她,手中的笔不停地写。

  尘风来到方盈盈跟前,一时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亲自去扶,就会有身体上的碰触,这似乎不太好。

  方盈盈很快就收回望向沈骞的目光,移到木楞的尘风的脸上,她嫣然一笑,说:“我的脚好像崴了,一动就疼,你抱我起来吧。”

  尘风:“……”见惯了大风大浪,能够处变不惊的他,此时没来得及控制表情,满脸的惊讶。

  扶都不敢扶,更别说抱了。

  方盈盈安坐在地上,一脸坦然,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觉悟。

  书房里,工整的纸面上落下一团墨点,执笔人的情绪呈现在这个黑点上。

  尘风已经迅速回到书房中,十分惶恐地对沈骞说:“少爷,还是您……”

  沈骞已经放下毛笔,起身大步往外走。

  方盈盈看着他渐行渐近,抿着唇,不让自己的笑意显露出来。

  沈骞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着她,神色未明。

  方盈盈仰着头,眨着化着精致眼妆的漂亮眼眸,眨出了点点泪光,娇娇气气地说:“我起不来了。”

  沈骞重重地呼吸一口气,明显不信,目光移到她的脚踝上,却也看不出到底如何。

  方盈盈这个人,他虽然不是了解得非常透出,但也知她心思特别多,跟寻常女子很不一样。

  她的摔跤可能是假的,崴脚也可能是假的,而她现在并没有刻意地装疼装受伤,但她坦然地等他帮忙的样子,又让他不得不再次怀疑这或许并不是装的。

  方盈盈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反正他已经出来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沈骞蹲了下来,伸手握住她的脚踝。

  方盈盈瑟缩了一下,在撞上他的目光之后,最终没装痛呼疼。

  沈骞捏了捏,另一只脚也检查一遍。“现在能起来了么?”

  被戳穿的方盈盈并没有不好意思,而是把小木盒塞给他,动作有些粗鲁,也不管他能否接稳。

  “给你!”说完就动作利落地爬起来,转身就往外跑去,又生气又委屈。

  沈骞微愕,看着她的背影,和脏了的手,心头忽的抽了一下,竟担心她的手是否受伤。

  方盈盈很快就跑了出去,留下拿着木盒子的沈骞。

  沈骞看着木盒上的划痕和污渍,心里生出一丝自责来。

  “少爷,您还是去看看少夫人吧。”尘风忍不住劝道。

  “不用。”沈骞很快敛起自己不该有的思绪,起身回书房。

  ***

  方盈盈一口气跑回了房间,香桃在后面追着,担心地说:“小姐,您别跑啊,小心摔了。”说完又后悔,因为此时她认定自家小姐假摔被拆穿而恼羞成怒。

  香桃跟她进了屋,刚想劝慰,就听方盈盈说:“关门。”

  香桃听话地把房门关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小姐伤心的模样。

  “总算把他给逼出来见我了。”

  这听起来沾沾自喜的语气令香桃懵了,“小姐,您……没有不开心?”

  方盈盈捂嘴笑。“连你也觉得我伤心,沈骞应该也这样认为吧。”

  香桃:“……”

  “我今天就待在房里不出去了,你出去的话别表现得太开心,最好装一下为我担忧的样子。”方盈盈不仅没有不开心,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一般,充满了活力。

  香桃忽然明白了小姐的用意,用力点头道:“嗯!香桃知道该怎么做了。”

  方盈盈伸手想去捏捏香桃可爱的脸,然后发现自己的手还脏着,于是去里间洗手。

  等她洗手完了,香桃端着水盆出去倒水,碰巧尘风过来了。、

  “香桃姑娘……”

  “哼!”

  香桃怒瞪他一眼,然后一水盆的水倒在旁边。

  尘风:“……”

  倒完水的香桃转身要回屋,尘风跟在她身后问:“少夫人也没有受伤?”

  香桃停步回身,哼道:“受没受伤与你何干?”

  尘风:“……”

  原本是与他无关的,只是现在这成了他的任务。他将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说:“这是上好的凝脂膏,不会留疤。”

  香桃不太想接的样子,尘风补充:“是少爷特意吩咐我送来的。”

  香桃这才勉强手下,但脸色还是不好看。

  尘风:他这就算是在替主子受过了。

  尘风回到书房的时候,沈骞将那支虽精美但算不上上品的毛笔放入已经被擦拭干净的木盒里。“她受伤了么?”

  尘风如实回答:“不知。”

  沈骞不悦地看过去,尘风做事一向稳妥,这点小事竟然都没做好。

  遭受无妄之灾的尘风不卑不亢,说:“属下并没见到少夫人,问了香桃姑娘,她却不回答,看起来有些生气,属下猜测少夫人是受伤了。”

  不只是受伤,还很伤心。

  这点尘风没说,聪明如少爷定然猜得到。

  沈骞沉默片刻,拿起一封信函。“你亲自去六爷府上一趟。”

  接着他又安排了一些事情下去,儿女情长在他这儿仿佛并不存在。

  当晚沈骞便离府不知去了何处,两日未归。

  待在家里的方盈盈并不开心,倒不是因为被沈骞忽略,而是担忧。

  香桃每天都被她差遣出去打探消息。

  “怎么样?传言更多了么?”方盈盈急切地问。

  香桃有些困惑地说:“传言倒是很多,只是除了说小姐与公子情深的,还有很多人说他俩并无感情,说……”

  香桃吞吞吐吐,方盈盈追问:“说什么?”

  香桃声音低了下去,“说公子并不满意这门婚事,小姐您对他而言只是……工具。”

  方盈盈陷入沉思,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着院门外驻守的侍卫,然后关门,回来小声地跟香桃说:“你给我弄个假肚子,明天我们出去逛街。”

  香桃终于忍不住发问:“小姐,您为什么一定要让世人相信您和公子很恩爱呢?”

  方盈盈目光虚空,像是自言自语。“可能是因为我伟大吧。”

  以身犯险,多伟大啊。

第58章 他的不客气。

  沈骞又开始早出晚归,深夜回来之后直接去书房,天未亮就出门。

  家里的侍卫添了不少,一部分在沈逸院子里,一部分在方盈盈这儿。

  香桃看这阵仗,心里十分不安,问方盈盈:“小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为什么那么多侍卫?”

  方盈盈没有回答。

  现在唯一的事便是手握兵符的大将军战死沙场,副将军接过大棒,打了胜仗,即将凯旋归来。

  大将军是太子的舅舅,副将军是三皇子的表兄。

  如今打了胜仗的副将军受到民众的喜爱,奉他为大英雄,这次回来便是加官进爵。

  局势也因此发生巨变,太子最重要的倚仗没了,现在朝中大臣都见风使舵,纷纷去向三皇子投诚。

  这些是众所周知的,而让沈骞调派侍卫过来的原因则是因为由此引发的另一事件。

  遭此巨变的太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收买了齐慎的下属,让他杀了三皇子的养在外边的儿子。现在,三皇子将齐慎视为仇人。

  太子这招阴险,齐慎想证明清白也很难。而太子陷害了齐慎之后,还大张旗鼓地登门造访,再次提出联手对付三皇子。

  齐慎脸上笑眯眯,说的话能扎死太子的心。“跟皇兄联手有什么好处呢?大将军战死,你最大的筹码现在成了三皇兄的了,跟你还不如跟他。”

  “你怎知兵符会落入他手中?现在父皇还未下旨,而我是父皇钦定的太子,他老人家终归会为我铺路。”

  “既如此,那你亲自上门拉拢我做什么?”

  “我这不是听说三弟跟你反目了,为兄来给你撑腰。”

  “哈哈哈!”齐慎仰天大笑,“皇兄你真是……把老三当傻子就算了,怎么还把我当傻子呢?”

  太子瞬间变了脸色,但很快就装傻,“我怎么会把你当傻子呢,正是知晓你的才能,才那么想与你联手。”

  齐慎拿起桌案上的香蕉,慢条斯理地剥皮,动作和眼神都很温柔,仿佛这根香蕉是他心爱之物。剥完之后,眼看着就要放入嘴里享用,却在下一秒,他五指用力一握,将香甜的香蕉捏成了泥,眼神也变得凶狠阴鸷。

  烂掉的香蕉被扔掉,他看着自己的手,再狞笑地看向太子,说:“我这样的手,皇兄还想联么?”

  太子愤而离去。

  齐慎幽幽道:“沈骞,你说,我们该怎么回礼呢?这礼物可不能太轻了。”

  一旁的沈骞淡淡地说:“太子已经派人去刺杀周副将,行踪隐秘。”

  齐慎满意地点头,“那就把这消息送给三皇兄吧。”

  ***

  这个剧情方盈盈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她也清楚。

  “香桃,假肚子拿来给我绑上。”

  香桃按照方盈盈的指示,连夜缝了一个假肚子。虽然她不认同小姐的做法,觉得她太痴情了些,但还是听从命令。

  假肚子绑好,方盈盈双手摸了摸,大小软硬都很合适,看着就是怀孕四五个月的。

  她系了个粉白的披风,掩住凸起的肚子,带着香桃一起出门。

  才刚到院门,侍卫就拦住了她。

  侍卫说沈骞吩咐不能让她出门。

  方盈盈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吩咐,还以为他完全不管她呢。

  “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亲自去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侍卫说:“少夫人可以差他人采购,天气寒冷,您还是在屋里等候便好。”

  方盈盈说:“不行啊,我要亲自去,这事儿很重要,夫君回来我会跟他说,他一定不会认为我不该去。到时候他也就不会向你们问罪。“

  侍卫很坚决,就是不放行。

  方盈盈又找了几个理由,可就是行不通,这些侍卫跟他们的主子一样油盐不进。

  恰好在这时,沈夫人来了,带来一些补品,见方盈盈一副要出门却被拦的架势,眼珠子一转,亲热地上前牵起方盈盈的手,说:“想来你成日待在屋里也该烦闷了,去我那儿坐坐,我那儿有几样不错的点心,听说你爱吃,过去尝尝。”

  方盈盈顺势答应下来。侍卫拦不住,躲在暗处的暗卫悄悄跟着去了。

  方盈盈在沈夫人那儿坐了一会,应付了她的示好与拉拢,沈夫人便给了个顺水人情,让她带着香桃从大门出去。

  方盈盈这次出门打扮的也很漂亮,走在街上回头率很高。她也早已将披风脱下,露出了半圆的肚子。

  美艳的少妇走在街上,面色红晕,脸上带着温柔幸福的微笑,手掌扶着肚子,小心翼翼的护着肚子里的宝贝。

  她的知名度那么高,即使很少出来,却也有不少人认得她,路人一个问一个,知道的也就越来越多了。

  她去买了不少补胎的食材药材,还在街边小摊上买了一些小孩儿的玩具,昭示着她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和期待。

  街边的角落,有不少眼睛盯着她。

  在她走出沈家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那并不是沈骞的暗卫,而是太子或者三皇子的人。

  虽然被跟踪,但她并不担忧,这些人都不喜欢大喇喇的行动,都喜欢偷偷摸摸地动手。

  都是一帮阴险狡诈之人,当然了,沈骞也是其中之一,还是最狠的那个。

  逛了一圈,方盈盈在半个时辰之内回了家。

  刚到家不久,沈骞就来了。

  他身上带着寒气,应该是骑马赶回来的,冷风吹散体温。

  他一回来就盯着方盈盈的肚子看,神色阴沉。

  假肚子已经被方盈盈拆下来了,此时被沈骞赤果果地盯着,她秀美一挑,在他跟前转了个灵动的圈,带起了轻柔的裙带,身上的淡雅的香粉味也飘散开来。

  “我好看吗?”

  沈骞的目光移到她看起来单纯无辜的脸上,面无表情地说:“你最近的行为,目的是什么?”

  “我什么行为?”她反问。

  沈骞微眯眼眸,带着警告,不想多说废话,他知道她不傻。

  方盈盈眨眨眼,说:“当然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啊。”

  沈骞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细想下来,他觉得并不是这么简单,但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想不通。

  今日得知她想尽办法出门,他起初只说让人跟着,当他知道她顶着大肚子出去,他便存了疑窦。

  本以为她故意表现她与他是相爱的,是为了她那些话本的真实性,让更多的人买来看,这样她就能赚到钱。

  她爱钱这件事,他很清楚,她也没有掩饰。

  可是,真的就那么简单么?

  最近她的心思可没用在写话本上,就连上次在宴会上现编的话本,她也没写完。外边有人编撰出来,卖了不少钱,她也不关心。

  “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沈骞上前一步,“或者说,你背后的人是谁?”

  关于方盈盈,他一直就防备着,之前是觉得可能性不大,因而慢慢放下了戒备。然而最近她的种种行为让他不得不再次怀疑。

  最高明的对手,往往是那些让人觉得没有威胁的。

  方盈盈浑身一凛,即使他的怀疑很合理,她很理解,但真的被他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质问,她还是难受了。

  “我背后的人当然是你,不然还能有谁呢?”她嘴角扯着笑,却笑得不漂亮了。

  “这样的话你说的还真是顺口,比起天香阁的姑娘还更胜一凑。”

  这样的语气,跟当初刚成亲的时候还挺像,可那时候方盈盈虽害怕,但并不难受。

  现在,她不害怕。

  “我……”刚开口,方盈盈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好像不正经惯了的人,忽然就不知道怎么正经地说话了。

  关键是,骗他很难,说真话,他也不信,当然,真话不能说,毕竟说了更让他不信。

  “那你觉得我是谁派来的?你又有什么证据,你发现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还是这一切都是你没有根据的猜测?”方盈盈豁出去了,噼里啪啦反将一军。

  沈骞果然被问住,他确实没有证据,因为几个月以来,他确实没发现她做了于他有损的事情。

  没发现,并不等于没有。

  最起码,她的性子跟他调查的相去甚远。

  要么是她的伪装,要么,是换了一个人,这两样能做到其中之一,就不是凡人。

  “你最好什么事都别做,以后,你就待在家里养身子吧。”

  沈骞说完便要离开。

  在他走到门边的时候,方盈盈追了上去,什么都没想就拉住他的衣袖,然而下一秒就被他拂开,毫不犹豫,十分嫌恶。

  方盈盈喉头一哽,眼眶也热热的,她忍了下去,说:“你多分点侍卫去沈逸那儿,我答应你不出去了,这里也不用浪费那么多人。”

  沈骞没说话,打开房门。

  方盈盈又上前一步,说:“你要小心李玉瑄啊,还有丁昌明,他更坏。”

  沈骞听到这话,把刚打开的门关上,回身凝视着她,说:“你怎么知道丁昌明是坏人?”

  李玉瑄不是好人这事儿,那天见过之后她由此结论不奇怪。但是丁昌明是众所周知的好人,她一个深居简出的女人,为什么知道?

  丁昌明的真面目,就连他,也是这些天才查出来。

  “你这几天不都是在查他吗?我不小心听到的。”方盈盈编了个合理的理由。

  “你什么时候听到?在哪儿听到?”

  这些事情他要么在书房说,要么在齐慎那儿说,不管在哪里,周围有不相关的人靠近,他都不会不知道。

  再说,书房周围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他太谨慎,方盈盈差点招架不住,不过她可是看过全文的人,最近书中的细节时不时清晰地涌现,让她稳住了。“我有天偷偷溜去书房想见你,然后就听见了,怕你不高兴,所以我就偷偷地回来了。”

  “是么?”他抬步逼近,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举在身前。

  他的拇指按在她的脉搏处,能清晰地感受她脉搏跳动的速度。

  方盈盈心跳加速了,是因为他霸道和危险的气质,她少女心了。

  “你要是不信就算了,我说再多也没有用,要不然你就把我绑起来,这样我这个坏女人就做不了坏事了。”她赌气道。

  沈骞一直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变化。

  “既然你觉得自己无辜,那么,你的脉搏为何变快了?”

  方盈盈:“不知道!我连脉搏变快的权利都没有吗?”

  沈骞:“……你脸红什么?因为被我戳穿了?”

  方盈盈:“……”

  她收回自己刚刚萌发的少女心,刚才觉得他很男人气概,现在她怀疑他的智力。

  洞察力强是作者给他的标签,这个标签现在可以揭下了。

  “怎么不说了?”他逼问。

  方盈盈做了个深呼吸,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眼睛深邃,以前觉得他眼里的光飘渺遥远,现在她觉得那道光触手可及。

  “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你就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沈骞皱起了眉头,放下了她的手。

  就在这一瞬,方盈盈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嘴唇。

  沈骞平时反应很快,刚才他也有机会躲开,可是不知为什么,身体动作迟了。

  唇上的触感冰凉。

  他的理智还在,抬起双手抓住她,正要推开。

  方盈盈知道他的意图,双手立即攀上他的脖子,同时伸出舌尖,撬开他的唇齿。

  用力地一吻之后,她主动松开,退后一步。

  她看着面露异色的他,问:“你的心脏,变快了么?”

  她的脸比刚才更红,呼吸也不平稳,可是脸上的笑容妩媚,在假装镇定。

  沈骞面色不善,不回答她的问题。

  方盈盈并没有就此打住,一只手伸向他。

  他退后一步躲开她的碰触。

  方盈盈又上前一步,说:“我要检查你的心跳。”

  沈骞斥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方盈盈笑了,这次的笑是真的。

  这句台词太熟悉了,多少篇狗血玛丽苏言情小说里都有。

  但是,这本书是没有的,原著中的沈骞没说过这话。

  她的笑没克制住,一时停不下来。

  沈骞握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是真的不想客气了。

  方盈盈还是觉得好笑,纵使现在他的样子有点可怕,但她也害怕不起来。

  不仅如此,她还有胆子挑衅。“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啊?”

  “啊!”

  方盈盈发出了一声尖叫。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方盈盈被沈骞一把扛了起来,她的肚子搁在他的肩膀上,肋骨和他的坚硬的肩膀碰撞,疼的她想哭。

  加上脑袋朝下,头脑充血,她很难受。

  事实告诉她,被男人扛起来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

  沈骞没理她,扛着她就往里间走去。

  这架势不就是烂大街的激烈运动的桥段吗?当然,在方盈盈这儿是不可能的。

  沈骞现在可没心情圈圈叉叉。

  所以,他是真的要不客气了。

  “香桃!救我!”她唯一能求救的人只有香桃了。

  在外面守候并很着急的香桃立即推门进来。“小姐!”

  “出去。”沈骞冷冷的命令。

  香桃看着已经被沈骞放到床上的方盈盈,神色纠结。

  方盈盈刚一沾床就要爬起来,可是被沈骞按住了。

  她现在只有双腿能动,于是拼命地踢蹬。“香桃你别走,过来救我。”

  香桃在思考,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关键是为什么要救,小姐现在好像并没有生命危险啊。

  他们这不是要……

  思考完了之后,香桃确定自己救不了,也不能救。

  她能做的,是准备热水,等会让小姐身子舒服些,再准备点好吃的,让她补充体力。

  “出去。”沈骞再次警告,因为方盈盈挣扎的太激烈,他按的也辛苦。

  这女人的力气比他想象的大很多。

  方盈盈:“他可能要杀我,香桃,呜呜呜。”

  她挣扎的也很累,她不知道沈骞要做什么,因为猜不到所以害怕,之前跟他关系有所好转,这种害怕的情绪消失,直到刚才都不怕,可是现在忽然冒出来了。

  他杀她这件事,可能性非常高。

  她的作用可能就是给这篇权谋文加上一个言情的标签,不管戏份多不多,有就行了。

  “我怎么舍得杀你。”沈骞说道。

  香桃:“……”

  她怎么听都觉得这是在打情骂俏。

  还有,现在这个桥段,不就跟小姐平时写的故事很像吗?

  小姐曾说过,欲拒还迎最诱人,越刺激,就越好玩。

  现在的小姐,似乎就是在做这样的事。

  她那么喜欢她的夫君,现在终于让他推她到床上了。

  还是她最喜欢的刺激风格。

  香桃笑了,为她的小姐如愿以偿而感到高兴。

  “小姐,我……我等会来救你!”

  香桃说完,动作麻利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小姐,我去厨房做好吃的,晚点再过来伺候您。”

  被按在床上的方盈盈渐渐放弃了挣扎,生无可恋地看着沈骞。“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骞冷笑一声。“我暂时还舍不得杀你。”

  方盈盈:“……”

  好一个暂时。

  沈骞一手按住她的两只手腕,弯身从床底拉出一团绳索。

  方盈盈:“……”

  几分钟之后,被捆成粽子的方盈盈望着帐顶,心说:捆绑play也不好玩。

第59章 骗他回来。

  方盈盈就这样被捆了一个晚上,不过这样也没能抵挡她的睡意,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只知道睡着前沈骞靠在罗汉床上,不搭理她。

  冷静下来的方盈盈也没再多说什么,该说的已经说了,好心提醒没得到感激便罢了,反而激起他更深的怀疑,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等她浑身酸痛地醒来的时候,沈骞已经不在了。

  他走了香桃应该进来才对,然后就会发现她的悲惨境地,就会给她解开绳子。

  “香桃!”她大声呼唤。

  “来了!”香桃的声音很快在门外响起,语调轻快,心情很好的样子。

  方盈盈心中郁闷,香桃推开门的时候,她像个蚕蛹一样扭曲地躺在床上,仰着头奋力地瞪过去。

  香桃带着笑容进来,看到方盈盈的时候大惊失色。“小姐!你怎么了?”

  她跑到床边,手忙脚乱地给她解绑,嘴里一直叨叨不停,眼前的现实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

  方盈盈身上酸痛得慌,不想跟她解释,真要说什么,那就是骂人的话。

  臭沈骞!害她浑身酸痛!

  香桃说了一串为什么会这样的话之后开始自责,昨晚小姐喊的救命原来是真的救命,都怪她脑补太多,害小姐受了一晚上的罪。

  她说着说着便带起了哭腔。

  方盈盈不舍得她哭了,问:“沈骞什么时候走的。”

  香桃说:“丑时初刻便走了。”

  “那你怎么不进来看看我?”

  香桃:“少爷吩咐我不要来打搅您。”

  方盈盈郁卒:“他叫你不来你就不来了啊?”

  香桃弱弱地说:“他说您睡的很香,要我别吵您休息,我还以为他心疼您。”

  方盈盈气笑了,沈骞不是好人这件事她非常清楚,只是没想到如此恶劣,简直就是卑鄙无耻下流。

  说话的时候,香桃一直在解绳子,可是不知道沈骞是怎么绑的,怎么都解不开。

  方盈盈的怒意越来越浓烈。

  最后香桃用剪刀把绳子剪断,方盈盈终于得到自由,但身体的难受一时半会消解不了。

  沈骞这一走又是两天不回来,院外的侍卫还是那么多,对方盈盈的监视则更严格了,有时候她只是往外瞧几眼,侍卫就严阵以待,好像只要她出去,他们就立刻给她叉回来。

  好在香桃还能出去,给她打探消息。

  至于话本子,她现在没心思写,写了也不敢拿去书铺卖,外面那么多人盯着,她没办法躲过那些耳目。

  方盈盈需要了解外面的局势,以此来对应自己了解的剧情,这样她才能知道发展到了哪个阶段。

  这天香桃借口出去买猪蹄,回来的时候带了两个新鲜猪前蹄和一个重大消息。

  打了胜仗的周将军在回京路上遇袭受伤,皇上震怒,下旨彻查。而太子被禁足,理由是沉迷酒色,有失体统。

  皇上在这节骨眼上惩罚太子,态度已经很明显,这下太子党都慌了。

  虽然细节上跟方盈盈所了解的有所出入,但是结果最后都是一样的。

  意识到这点,她心情有些沉重。

  按照书中的剧情,大概就在这几天,齐慎会被刺客刺杀,而早有准备的沈骞在随身保护,为他挡了一剑。那剑上带毒,他吃了很大的苦头。

  她必须要见他一次。

  然而他不回来,她又出不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的焦虑越来越严重。

  忽然间,她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香桃,快拿面粉出来,我们做点心。”方盈盈一边说一边撸衣袖,迫不及待地往小厨房跑去。

  香桃已经习惯了一会一个想法的主子,明明说要做酱香蹄子的,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做点心了呢。

  主仆俩一起来到厨房,李嬷嬷正在处理猪蹄,跟她们说这个急不来。方盈盈让她先把猪蹄放下,跟她一起做点心。

  李嬷嬷的厨艺非常好,没有她方盈盈可做不出什么能吃的东西。

  “你不是说这几天不想吃点心,想吃猪蹄么?”李嬷嬷不解问道。

  方盈盈昨天生沈骞的气,连每日必吃的甜点都吃不下去了,因为都甜不起来了,心里只想只猪蹄,大口大口地肯,骨头都想啃光的那种啃。

  一天过去了,她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她就看在沈逸的面子上,不跟他计较那么多了。

  而她想帮点忙,也算是为了沈逸。

  沈逸真的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好少年,长得好看,心地又那么善良,对她这个伪嫂子也是真心的好。

  方盈盈挑了用时最短的点心来做,快做好的时候她回房拿起纸笔,迅速地写了一张字条。

  那张字条被她放在其中一块点心的下方。

  由于她不能出院子,便让香桃送去隔壁院子给沈逸。

  原本侍卫要代替她们送过去,但是方盈盈说:“这点心你经过你的手,逸儿就不会吃了,你以为他是谁的东西都吃的么?我听闻他这几日胃口不好,这才做些开胃易消化的点心给他吃,沈骞对沈逸有多关心你们应该知道,什么都以他为先。况且你们的任务是关着我一个人,香桃是我的贴身丫鬟,她亲自送去足以代表我的关怀,你能代表我么?”

  侍卫犹豫,方盈盈继续:“你当然不能代表啊,你那么死脑筋沈骞知道吗?你就不怕……”

  她噼里啪啦一大串,都不带喘气的,侍卫怕了,侧身让道。

  方盈盈立即绽放灿烂笑容,赞赏地说:“孺子可教,前途无量,我会让沈骞好好重用你的。”

  侍卫:“……”

  他那纠结的表情似乎在说:您恐怕对自己的地位有什么误解。

  计划得逞的方盈盈挥手送香桃走,不忘叮嘱:“记得跟沈逸说要好好吃东西好好休息,等有空了我再跟沈骞去看他。”

  香桃应声而去,而门边两个侍卫都不约而同地伸手交叉挡在她身前,防止她冲出去。

  方盈盈低头看着他们的手,然后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回去。

  香桃来到沈逸的院子前,尘生过来迎接。

  沈逸听到是她来,以为方盈盈也来了,于是从房间出来。

  香桃转述了方盈盈的关怀之后,特意说道:“茯苓饼是开胃消食的,小少爷您要自己吃哦,千万不能让尘风偷吃了,这也是我家小姐特意交代的。”

  憨憨的尘生不满地说:“我怎么会偷吃呢?我可不是贪嘴之人,三少夫人这也太瞧不起我了。”

  沈逸笑着说:“嫂嫂是在开玩笑。”

  看着少爷脸上难得的笑容,尘生接受了这个解释。

  香桃双手绞了绞帕子,沈逸心思细腻,瞧见了便问:“香桃姐姐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香桃抬眸看着他,神色认真,说:“我家小姐没有开玩笑,茯苓饼您要好好地吃啊。”

  沈逸愣了下,点头道:“我一定吃。”

  香桃便告退了,然后刚走两步,她又回头,撂下一句“记得防着尘生”,然后就跑着离开了。

  被一而再当成贪吃鬼的尘生十分郁闷,想要追上去为自己辩证,却又要照顾沈逸,没法去。

  沈逸望着那个精致的食盒,心里琢磨着香桃的话。

  回到屋里,尘生打开食盒,刚要拿出摆在上层的茯苓饼,沈逸猛地抓住他的手。

  尘生讶然,沈逸微笑道:“我想喝些热牛乳,嫂嫂说搭配点心最好,你去给我温一壶吧。”

  尘生没多想,高兴地应声去了。少爷想吃东西,这是这个院子里的人最高兴的事情。

  尘生出去之后,沈逸立即拿起茯苓饼,很快便发现了那张纸条。

  纸条摊开,上面简单写着:装病,叫你哥回来,有急事,十万火急!

  看完之后,沈逸不免紧张和担心。

  他虽然常年待在家里,对外面的事情可以说的知之甚少,但是他很清楚哥哥的处境,知道他的不容易,以及常伴风险。

  他没有过多犹豫,便决定听从嫂嫂的指示。

  点心他没有吃,而是走出了房间门,站在太阳底下等待尘生。

  小厨房一直有人候着,尘生去交代一番,见沈逸出来晒太阳,便也跟过来了。

  尘生心情不错,沈逸主动跟他说要等牛乳热好了再吃点心。

  不多会,温热的牛乳端了过来,尘生也从屋里拿出了点心。

  然而食物还没入口,沈逸忽然脸色大变,剧烈咳嗽了起来,气息急促,然后就昏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明明刚刚精神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吓到了院里所有的下人。

  不过他们都反应迅速,慌而不乱,把沈逸抬入房中,请大夫,以及通知沈骞。

  沈骞正在天香楼,跟齐慎一起商议要事,沈逸突然发病的消息传来后,齐慎便让他回去。

  人走后,齐慎端起桌上的热茶,轻尝一口,入口时微苦,滑入喉咙时,又漫出一股甘甜,这股甘甜,让人回味无穷。“你说,除了沈逸,这世上还有其他人让他如此在意么?”

  屋里除了齐慎,便是他的随从太监小安子。

  小安子说:“恐怕没有。”

  齐慎挑了下眉,“是么?”

  小安子一听就知道主子有其它想法,于是说:“主子觉得沈公子对他那位夫人动心了?”

  齐慎哈哈笑了起来,“我怎知他动没动心。”

  小安子躬着身,说:“是,沈公子的心思藏得深,难以捉摸。”

  手头的事情忽然暂停,闲着也是闲着,这个话题齐慎倒是觉得有趣。“那你猜猜,他是动心了还是没动心呢?”

  小安子为难:“这……”

  他还真不敢乱猜,外面的传言沸沸扬扬,前两天才传出沈骞的夫人怀孕有喜的事情。不过,主子跟他道喜的时候他却毫无喜悦之感。若说不喜,他怎会让那位少夫人怀上他的孩子呢,可若是喜,又为何瞧不出他的在意。

  “来来,跟本王打个赌,让你先猜,不管你猜什么,我都是不同的意见。”齐慎来了兴致。

  小安子惶恐,摆手拒绝。

  齐慎又说:“赢了有赏。”

  小安子不安地问:“那输了呢?”

  “自然是要罚。”

  小安子:“……那奴才就猜沈大人动心了。”

  齐慎沉吟:“那本王就只能说没动心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让他动心吧。

  ***

  沈骞回到家之后,直奔沈逸的院子。

  大夫已经来了,诊断之后说他的情况还是跟往常一样,虽然不太好,但没有恶化,这忽然昏倒有些蹊跷。

  方盈盈做了点心让人送来这件事沈骞已经知道,虽然他没吃,但还是命人拿过来让他查看。

  大夫也已经看过了,并未发现问题,再说沈逸还没来得及吃就昏倒,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这点心并无问题。

  尽管大夫这样说,沈骞心中仍存疑,于是将那些点心都吃了。

  等他吃完,躺在床上的沈逸悠悠转醒。

  沈骞关切地问他哪里不舒服。

  沈逸脸颊微红,他极少说谎,也从没装病骗兄长,这让他心中羞愧。

  “有什么事就说,不要对我隐瞒。”沈骞严肃道。

  沈逸说:“让兄长担心了,我并没有哪儿不舒服,下午刚要吃东西,许是在院里风大,忽然晕眩……许是,饿了吧。”

  沈骞:“……”

  大家:“……”

  这个原因,还是第一次听他直接说出来。

  但是,这似乎不应该,沈逸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吃的很少,有时候病情严重,更是几天都吃不了什么东西。饿不饿的,似乎成了正常得快要被忽略的事情。

  再说了,今日午时沈逸还喝了半碗粥,算是很好的情况了。

  沈骞转头望向大夫,大夫连忙再次给沈逸诊脉,又摸了摸他的肚子,最后说:“也有这个可能。”

  终归是没什么大碍,这下大家都放心了。

  沈骞心中大石放下,问他想吃什么。

  沈逸说了几道方盈盈曾给他做过的菜,沈骞立即命人去做。

  尘生说:“这几道菜少夫人院里的李嬷嬷做的最好,小少爷喜欢吃。”

  沈骞沉默片刻,说:“那就让李嬷嬷亲自做来。”

  沈逸:“李嬷嬷是嫂嫂的人,还是先跟嫂嫂说吧。”

  沈骞吩咐下去,“尘风,你去一趟。”

  沈逸:“哥哥,不如您亲自去一趟吧。”

  沈骞不想去,可又不想让沈逸知道他和方盈盈现在关系不好,免得他担心。

  最后,他还是起身了。

  在他要走的时候,沈逸低声说:“我希望能跟哥哥嫂嫂一起吃饭。”

  沈骞顿了一下,没说话,走了。

  他走之后,轮到沈逸松一口气了,他刚才很紧张,深怕被哥哥看穿,好在他成功地让哥哥回去,嫂嫂有什么话,就可以跟他说了。

  完成了嫂嫂交代的任务,他心情还不错。

第60章 “你想要什么好处?”……

  方盈盈待在屋里,坐在桌旁凳子上,桌上摆放着点心、针线、纸笔、话本等她平时喜欢的东西,而她却单手支着下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没有心思做任何事,只想知道自己的计谋到底会不会成功。

  时不时她就伸长脖子望向院门,可除了木头人一样的侍卫,连野猫都不往这儿跑了。

  “唉——”方盈盈叹气,开始担心计谋失败。

  香桃安慰:“小姐别急,或许过会就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细微动静,下一瞬,沈骞走进来了,身后跟着尘风。他们走路很快,像是会带风,但脚步不重,微不可闻。

  屋里的方盈盈迅速坐直身子,拿起毛笔摊好纸,而香桃也十分有默契地替她磨墨。

  等沈骞一只脚跨进门槛的时候,方盈盈正优雅地拿着毛笔在写字。

  她没有抬头看他,仿佛自始至终都没人进来,而她沉浸在练字中。

  沈骞脚步微顿,见她无视自己,便轻咳了一声。“咳!”

  方盈盈依旧微低着头写字,就连香桃也没跟他问安,跟她的主子同仇敌忾,不把他放在眼里。

  沈骞这两日琢磨了许久,自认家里的防卫没有漏洞,而她在嫁进来之后也确实没做过于他有害的事情。诡异的地方虽多,但他是个讲求证据之人,没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该蛮横对她。

  受到冷遇的沈骞朝她走过来,难得的主动与人寒暄:“在写什么?”

  说话间,人也走到了桌旁。

  方盈盈这次终于抬头看他了,只是平时爱笑的她,现在没有笑容。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遮挡自己的“作品”。

  她不只是写字,她还画了画,确切地说,纸面上多是乱涂乱画,只零落写着几个极其不认真的字。

  她画了几个猪头,还有几个猪蹄。画技拙劣,用笔简单。

  方盈盈画的是简笔画,很卡通,可可爱爱的,当然了,古代人是欣赏不来的。

  至于她写的字,是她曾经很认真练过的、他的名字——骞。原本已经练得还算合格,今天写的却很不认真,歪歪扭扭不说,还打了个叉。

  情绪都表现在这上面了。

  沈骞瞧得清清楚楚,眉心微凝。

  方盈盈抬着下巴,傲然直视他,任他“欣赏”自己的作品。

  沈骞的目光从纸上移开,停在她的脸上。

  他面色不虞,微眯了一下眼眸,没过多动作和表情,但危险的气息在他周身弥漫开来,气场不是一般的强。

  方盈盈感受到了,身子不受控制地有些发凉。

  她很想撑住自己的气场,可似乎敌不过他。

  没有关系,她还有后招。

  她优雅地将毛笔放下,双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像献上宝物一样,高举着递到高大的他面前。“送给你了。”

  这简直就是挑衅了。

  画着猪,写着他的名,不就是骂他么?还送给他?

  沈骞即使不屑跟女人一般见识,也不会轻易容忍被这样诋毁。

  香桃连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紧张得要死,极力控制自己不发抖。

  沈骞垂在身侧的双拳慢慢的握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方盈盈的余光瞧见了。

  她的手还举着,接着抖了两下那张纸,说:“快接着啊。”

  在她抖的过程中,她的衣袖往下滑落,露出了白皙纤细的手腕。

  手腕上,布着几道刺目的紫青痕迹,她的手本就举在他面前,因此他看得清清楚楚。

  而那些淤青是怎么造成的,一条条的形状昭示着答案。

  都是被他绑了一夜的结果,这些伤痕,就是他的罪证!

  哼!方盈盈什么都爱吃,就是不爱吃亏。这个亏她吃下去了,却不能让他一点都不亏心。

  现在他或许不会产生什么后悔的情绪,他这人在书中可是从来不后悔的。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看他后悔。

  她现在正在筹划的事,以及以后会做的事,她很想知道,到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后悔,悔意又会有几分。

  沈骞没绑过女人,虽然他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是不打女人不杀女人,但被打杀的女人他从来不多看一眼。

  那晚绑她,也不过是想吓她一下,因为知道她胆小怕死,想刺激她说出实话。

  她不说,他便想着让她吃点苦头,当做惩罚和警告。

  只是绑着而已,并没有伤她皮肉,却没想过女人是娇弱的。

  心里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想冷硬地对待她,又抑制不住那股愧意。

  除此之外,他还有求于她。

  于是乎,他伸手接过那张纸,不再看上面的内容,将之折起,收入袖中。

  方盈盈笑意没忍住,在脸上漾开。

  香桃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手心都冒汗了。

  “沈逸想吃李嬷嬷做的菜,可否请李嬷嬷到他院里掌厨?”沈骞客气地说道。

  方盈盈挑眉,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本来还担心沈逸没领会她的意思,现在看来,不仅领会了,还会发散思维,设法让沈骞过来找她。

  既然如此,那她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你是在求我帮忙么?”

  “求”这个字用得……

  沈骞不喜欢。“并不是求。”

  方盈盈内心吐槽:切!还挺硬气,就是不求人。

  “那有什么好处?”

  沈骞:“……”

  “你想要什么好处?”

  方盈盈想了想,有些苦恼,“暂时还没想到,不然你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不过你可别不认账哦。”

  沈骞心里记挂着弟弟,应了下来。“嗯。”

  方盈盈拍了一下掌,顿时活力满满,她豁然起身,说:“香桃,去喊李嬷嬷。我也一起去。”

  “你不许去。”他不客气地说道。

  方盈盈收起笑容,“为什么我不能去?你不让我去我就不把李嬷嬷借给你们。”

  沈骞:“沈逸今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他怎么了?他不舒服我就更该去看他了。”

  沈骞还想制止,方盈盈抢先说:“整天休息休息,沈逸都要被休息这件事折磨疯了。你日日夜夜地忙,不肯休息,连受伤了也不休息,却要求沈逸一天到晚休息。要不你跟他换换?你去感受一下整天休息的滋味。”

  她连珠炮一样,像是在指控他。

  沈骞沉着脸,说:“他自小体弱多病,与常人不同,大夫叮嘱要多休息。”

  并不是他强迫沈逸休息,而是谨听医嘱,希望他能养好身体,少遭受病痛的折磨。

  方盈盈忽然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沈骞对沈逸的爱护是没有任何私心的,他们的兄弟情也正是最打动她的地方。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大夫是说多休息,不是总要休息,偶尔让他走动走动,你多陪陪他,让他不那么孤单,开心一点,对病情更有利。”

  自从方盈盈来到沈家,跟沈逸相识之后,就鼓励他多走动,吃食也更多样了,还时常去陪他说话。这段时间以来,沈逸的身体确实比以前好了些,脸色没那么苍白了,笑容也多了起来。

  这些,沈骞都是知道的,不然的话,上次便不会带着沈逸一起参加宴会。

  面前的女人心思多,对沈逸却是真心爱护。

  他点头了,方盈盈非常开心。

  香桃很有眼色地去叫李嬷嬷,留下方盈盈和沈骞在屋里。

  沈骞没有要留下的意思,转身就往外走。方盈盈紧跟在他身后。

  她知道现在不是说事情的时候,打算从沈逸那儿出来再好好地跟他聊聊。

  如果沈逸身体好心情好,沈骞也会心情好,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她是非常了解的。

  尘风在院中等候,沈骞走向他,然后就要往书房走去。

  方盈盈依旧跟在他身后,离他只有两三步的距离。

  “跟着我做什么?”沈骞回身问道,脸上仿佛写着不欢迎。

  方盈盈不答反问:“你要去做什么?”

  沈骞:“我有要事要办,你可以先去沈逸院子。”

  方盈盈摇头拒绝。“你多久没好好陪你弟弟了?公事反正也做不完,放它一个时辰不行么?”

  沈骞很坚决:“我忙完便会过去。”

  方盈盈:“那你什么时候忙完我就什么时候过去。”

  沈骞面露不耐,很少有人会忤逆他,就算是齐慎,也极少强迫他改变决定。

  他当方盈盈是故意跟他对着干,刚才顺了她,她便得寸进尺。正要斥责,就听她说:“我和你一起过去,沈逸会更高兴。因为他看到你身边有我陪伴,会安心,会为你感到高兴。就像你看到他身体健康心情愉悦就会很开心一样。”

  在现代,她爸爸妈妈和他们的兄弟姐妹并不和睦,甚至为了家产对薄公堂,黑暗的现实让她一度很难受。她也看到一些兄友弟恭姐妹情深的事例,但因为跟自己无关,没有真实感。而沈骞和沈逸都是在她身边的人,她亲眼看见,亲身感受,让她心里黑暗的地方点了一束温暖的光。

  沈骞内心震动,这些细小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对沈逸,他希望他好,用尽全力保护他,如果他开心,他很欣慰。他为他做的事情不少,可不像她那样细心。

  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他折身往院门走,改道去沈逸那儿。

  尘风愕然,不可思议地看了方盈盈一眼。

  方盈盈眼里是沈骞的背影,嘴角上扬,笑容甜蜜。

  ***

  这一顿饭沈逸吃了不少,还喝了一口桂花酒,苍白的脸颊染了两道红晕。

  方盈盈的脸更红,她喝了不少。

  一边喝,一边不停地说话,比平时更聒噪。她说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人或事,听起来很假,可由她说出来,又变得很有趣。

  总之沈逸很轻易就被她逗笑。刚开始沈逸敛着情绪,不敢在沈骞面前形容无状,后来方盈盈发现了,就去逗沈骞。

  “诶,你是不是不会笑啊?”她歪着头问沈骞。

  沈骞睨了她一眼,懒得回答。

  方盈盈早已习惯他的冷酷态度,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又凑近了一些,盯着他的嘴巴,说:“你笑一下嘛。”

  沈骞端起酒杯一口饮尽,连看都懒得看她了。

  方盈盈:“你笑一下,沈逸想看。”

  沈逸没想到会扯上自己,震惊地摆手,想说不是,又发现这样说不对,一时变得无措起来。

  原本开心轻松的氛围,突然就变了。

  方盈盈叹气,仍旧盯着沈骞的脸,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笑了。”

  沈骞终于看向她,沈逸也好奇地等她继续。

  “因为你不笑就那么好看了,笑起来肯定更加好看,到时候就会迷倒全京城的女人,你就成了头号祸水。”

  旁边站着几个丫鬟和侍从,一向训练有素的他们都有些控制不住表情了。

  沈骞显然没想过会有人跟他说如此轻佻的话,他冷声道:“休要胡言乱语。”

  方盈盈不以为杵,“现在京城贵女都不在这,只有我,你笑一下吧,迷倒我应该没什么关系的。”

  沈骞隐忍地闭了闭眼,然后就又释放危险气息。

  方盈盈心里怂,表面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不笑就不笑呗,反正沈逸笑起来也很好看。”

  沈逸有些害羞起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盈盈转头指责沈骞,“你看你都破坏气氛了。”

  沈骞:“明明是你。”

  方盈盈:“那我愿意为此受罚,我就给你们唱首歌吧。”

  不等别人同意,方盈盈就唱了起来,洗脑神曲她会的可多了。

  唱了几首搞笑的歌曲之后,大家都笑了,沈骞虽然克制得很好,但面色看起来不那么冷冰冰了。

  终归还有要事要做,现在的局势变化莫测,时间不能浪费太多。

  不到一个时辰,方盈盈便和沈骞一同离开了沈逸的院子。

  回去的路上,方盈盈加快脚步走在沈骞身侧,低声跟他说:“我有事情跟你说。”

  沈骞停步,问:“什么事?”

  方盈盈左右看了看,说:“这里不方便说。”

  看她一改刚才嬉笑玩闹的神色,变得很凝重,他没过多犹豫,便带着她去了书房。

  关上门,两人相对站在书房中央。

  “说吧。”

  他身量很高,身材健硕,俊逸出尘。

  方盈盈今天一直在想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信任,可一直都没想到最完美的说辞。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一脸认真地说:“我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以及以后会发生的。”

  沈骞拧眉,审视着她。

  方盈盈豁出去了,“我知道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我不是太子或者三皇子的人。”

  沈骞:“那你是谁的人?”

  方盈盈脱口而出:“当然是你的人。”

  沈骞:“……”

  她说的是事实,因此目光丝毫没有闪躲,大喇喇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信,换做我我也不信。反正我说都说了,不如你认真听我说完,然后再看看事情时不时跟我说的一样。”

  沈骞没有拒绝的理由。

  ***

  过了好一会,沈骞急急地从书房出来,头也不回地跟尘风说:“去备马。”

  天色已晚,天上难得地出现了几颗明亮的星星。

  方盈盈走出来,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内心却异常平静。

  她并没有说太多,先是说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让他稍微相信一点,然后便把自己所知的至关重要的事情。

  明天,会有厉害的刺客去刺杀齐慎,而他,会受伤,剑上有毒。

  至于明天什么时候,方盈盈不敢说,因为她不确定现实会不会跟书中剧情有出入,万一出现差错,那么就更糟糕了。

  沈骞现在赶着去保护齐慎了。

  方盈盈刚才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你一定不要死。”

  沈骞没回答她。

  他当然不能死。

第61章 受伤。

  想要齐慎的命的人不少,隔三差五就有刺客找上门,他们已经习以为常。迄今为止,齐慎能够安然无恙,是因为身边高手如云,防守周详。

  用毒这种事情也不少见,但方盈盈刚才说那是罕见的毒,解药很难找到。若是如此,那他必须立即去跟齐慎商议,加强防卫。

  沈骞因为沈逸病情而回府之后,齐慎也回了他的王府。沈骞快马赶到他府上的时候,刺客已经来了,混战激烈进行。

  这一批刺客果然比以往的更厉害,齐慎身边的高手已有几位败下阵来,撑不了太长时间。

  沈骞的到来扭转了些许局面,可对方人多,又都是高手,他应付吃力。

  好在尘风已经去调派人手,只要撑到他们来就能够打败刺客。

  他提醒刺客剑伤淬了毒,于是大家都围到齐慎身边,全力保护他。

  然而刺客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聚集起来,一起攻向齐慎。

  泛着冷光的利剑齐齐刺来,防卫再好,也有漏洞,眼看着一把剑刺向齐慎的心脏,沈骞提剑挡开。

  缠斗中,沈骞被刺中胸口,同一时间,那人也被他一剑刺入心口,当场毙命。

  沈骞的剑伤不深,可因为有毒,而且毒性极强,他面露痛苦,继而吐出一口黑血。

  他眼前出现了重重黑影,在昏迷之际,他强撑着说:“让……方盈盈,来。”

  话音刚落,一向强大的他忽而倒地。

  打斗仍在继续,眼看着要败下阵来,尘风带人来了。不多会,刺客知难而退。

  沈骞被抬到一个房间的床上,大夫给他清创,及时喂他吃了一粒万能解毒的药。可这毒确实跟寻常的毒不一样,毒性蔓延更迅速,那粒药也没起到应有的效果。

  方盈盈到的时候,沈骞的气息微弱,躺在床上没有生气。

  在他离开的时候方盈盈就一个人关在房里,用力地回忆剧情,想要接收解药的讯息,可是关键时刻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更强烈的他会受伤的预感。

  好在来王府的路上脑海中忽然冒出了几个药名,她刚才已经告诉了大夫,至于配比什么的,只能让大夫自己研究,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沈骞的外衣都是血污,已经被除去,只剩下还染着血的白色里衣。

  他脸上带着汗,零星散布着凝固了的血迹,手上也有。看着就不舒服。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变成了乌色,像地狱使者一般。

  不过,方盈盈已经不怎么担心了,因为很确定他是不会死的。

  他现在还没成为大奸臣呢,还有很多仇没报,怎么可能会死。

  “你不用担心,本王一定会救活他。”齐慎郑重地说道。

  小安子也安慰:“沈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熬过这一关。”

  齐慎:“嗯,他还没见到他未出生的孩儿,定不会就这样死去。”

  方盈盈禁不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扁平的肚子,没说话。

  她这动作就被当成是心疼自己的胎儿,沈骞是为救齐慎而受伤,他自当补偿他的妻儿。“去让云翳准备一剂安胎药,让沈夫人服用,另外再让厨房多做些补品,让沈夫人补身子。”

  方盈盈婉拒:“不用那么麻烦,我没事。”

  齐慎:“你就当是为了沈骞。”

  方盈盈:“……好吧,那就劳烦王爷了。”

  周围的人因为她的接受而感到欣慰。

  齐慎对床上昏迷无知觉的沈骞说:“沈骞,你给本王撑住,你的妻儿还在等你。”

  屋里安安静静。

  坐在床边的方盈盈顶着一双双目光,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说些什么。

  “夫君,你要快点好起来啊,你的孩儿不能没有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她很入戏地带着哭腔,“我也不能没有你,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呜呜呜——”

  周围的一圈人都被她的话而伤感。

  方盈盈戏瘾来了,心头冒出很多鬼主意。“你答应给我很多很多百宝阁的珍珠首饰,还有城南那座种满了桃花和桂花的院子,你还说要带我吃遍全京城的美食,还要带我云游四海,你都还没兑现诺言,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些东西买下来可是要很多钱的,再过不久齐慎就要当皇帝了,什么奇珍异宝没有。书中当了大臣的沈骞对那些东西都没有欲念,因此齐慎也不怎么赏给他。但是现在不同了,以后方盈盈还要靠着这些东西招摇过市,她这是说给齐慎听的,让他以后多赏给沈骞。

  齐慎平时不是什么正经的人,所以他身边的人也有些是不正经的。刚才气氛凝重,现在听方盈盈这样说,有个贪财吝啬的男人忍不住道:“这些可得花不少银子,沈夫人如此说,就不怕沈骞不敢醒过来。”

  方盈盈说:“他不会的。”

  吝啬男人:“你怎知他不会?沈骞哪里来那么多的银子?你这是为难他啊。”

  沈骞的产业很多,不过知道的没几个。

  知道沈骞是隐形富豪的人只有她一个,齐慎知道的都没她全。当然了,齐慎不知道才好。

  齐慎发话了。“不就是一个院子一些珠宝么?沈骞这次命悬一线都是为了救我,只要他没事,其它都是小事。”

  吝啬男子惊讶地睁大双眼,看向昏迷的沈骞时,满眼都是羡慕。他赶紧表忠心:“在下为了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慎睨了他一眼,他立即惶恐地后退两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夫很快弄了一份药进来,要给沈骞上药。

  一阵忙碌之后,大夫说这儿人太多,不利于沈骞休养,于是让他们都出去。

  方盈盈也起身要离开,然后被大家劝留。

  大夫处理完之后,命人打来一盆热水,交代方盈盈给他擦拭身子,让他舒服些,然后他就出去研究解药去了。

  方盈盈还没伺候过谁,不过给沈骞擦身这件事她并不排斥,毕竟他长得帅,身材又好。

  面巾沾了热水,拧干,先从脸开始擦。

  第一次可以毫无顾忌地看他的脸,还可以随便碰,方盈盈心情不错,有种想吹口哨的感觉。

  他的眉毛疏密有致,形状是传说中的剑眉,方盈盈轻柔地给他擦拭眉眼,忍不住用手指描摹他的轮廓。

  平时没注意看,现在他闭着眼睛,眼睫毛浓密卷翘,让人忍不住拨弄几下。“你的睫毛怎么长得那么好呢?我的睫毛也挺好看,要是咱俩生个女孩子,一定超美的。”

  方盈盈只是随便一想,也随便一说,反正没人听到。

  他的鼻子很高很挺,她伸出食指在他鼻骨上摸了几下,还刮了刮他的鼻尖。到了嘴巴 ,她还记得吻上去的触感,看着凉薄的人,嘴唇却是温热的。只可惜现在那温热的薄唇变得了乌色,摸上去也是一片冰凉。

  “唉……也只有你昏迷的时候我才能这么放肆地为所欲为,要是你醒着,我的手恐怕都要断几次了。”

  “话说,你会不会表面昏迷,其实什么都听得到啊?”

  “要是你醒过来了,会不会跟我算账?”

  “喂!你对我可要客气一点啊,我跟你讲,这世上除了沈逸,也就我是真心对你好,真心希望你好,真的,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真的是这样的。”

  “你可能要问我为什么?嗯……怎么说呢?”

  方盈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话说到这儿,她开始认真地思考。

  怎么说,才能让自己的行为变成合理的呢?

  很快她就想清楚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啊。至于为什么爱,是因为你是我的夫君,你好,就等于我好。”这是古代的背景,一个女人全心全意为丈夫,这是非常合理的事,说出来虽然她自己不信,但是别人应该会相信的。

  至于沈骞,他疑心病太重,就算一时之间不信,她说的多了,应该就会信了吧。

  门外,本要敲门的齐慎放下了手,思索一阵,示意小安子一起离开。

  回到另一间屋子之后,齐慎看着手中那张原本被沈骞藏在外衣的画着猪的纸,忽的笑了起来。

  “小安子,看来是你赢了。”

  小安子脸上不免带着笑意,说:“本以为他们只是逢场作戏,沈夫人是被迫嫁给沈公子,而沈公子不会那么轻易动心,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他俩便一个情根深种,一个偷偷珍藏她的画作。”

  齐慎的目光扫向小安子,不悦道:“既然没想到,那么打赌的时候你为何赌他动心?”

  小安子冤枉:“奴才这不是想让王爷赢么?”

  虽然王爷说输了会被罚,但是只要王爷赢了,他就高兴,他高兴了,对他们这些下人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齐慎凝视着他,“你真的希望本王赢?”

  小安子坚定地点头:“小安子绝不说假话!”

  齐慎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既然如此,那就让沈骞不动心吧。”

  小安子:“……王爷,您想怎么做?”

  齐慎没回答,只是将手中的纸递给他。

  小安子问:“毁掉么?”

  齐慎摇头:“先放好,以后还有用。他现在珍藏着的东西,等到他不珍惜了的时候,在交给他,让他自己毁掉。”

  小安子立即恭维齐慎,连连说他明智。

  然后提出他的疑虑。“可要是沈骞知道他的夫人在他昏迷的时候照顾他,多半会心生感激,到时候岂不是弄巧成拙?”

  齐慎笑了下,说:“他醒来的时候,那个方盈盈就不是在这儿了。”

第62章 “除了我,别的女人都不能碰……

  方盈盈哪里知道自己正被算计,她给沈骞擦完身子之后,自己都累出了汗。

  就在这时,齐慎吩咐下人做的安胎药被送上来了。

  齐慎府上的丫鬟看起来冷冷的,不像香桃那么软萌可爱,甚至看起来有点儿凶。

  那安胎的汤药黑乎乎的,味道也不好闻,一看就是又苦又难喝的东西。“放下吧,我等会再喝,你出去忙吧。”她端着架子淡淡地说道。

  屋里摆着几盆翠绿的青松,等会就给它们浇个水好了。

  可那面无表情的丫鬟一动不动,说:“沈夫人趁热喝,喝完了奴婢将碗送回去。”

  方盈盈:“太烫了,我等会喝,我还要给我夫君擦身,你还是先出去吧。”

  丫鬟还是不动,“奴婢的任务是要看夫人喝下这碗药。”

  方盈盈:“……”

  她第一次遇到那么不懂变通的丫鬟,而且这话说的好像这不是什么安胎药,而是要将她毒死的药。

  “我要是不喝呢?”方盈盈冷下脸。

  气氛变得紧张,丫鬟却仍是那副表情。

  “沈夫人为何不喝呢?”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下一瞬便有人推门进来。“这可是好东西呢。”

  来者是大夫云翳。

  这人方盈盈知道,他医术高明,书中沈骞挺过这一关,也正是因为他,这稀奇的毒他第一次见到,虽然一时无解,但激起了他的斗志,不眠不休地研究,最后救活了沈骞。

  现在有方盈盈的提示,研制出解药是时间的问题。

  方盈盈倒是挺欣赏他的。“哦?都是些什么好东西呢?”

  云翳说:“千年人参、五百年的灵芝、还有上等阿胶,冬虫夏草、鹿茸……”

  “好,我喝。”方盈盈非常干脆,不说别的,起码这些绝对补身子,还可美容养颜,再说了,这种东西一般人可吃不起,她尝尝味道,当做长见识也好啊。

  云翳挑眉,“沈夫人是个爽快人。”

  方盈盈觉得他是在讽刺,但是没有关系,她不计较。

  那碗保胎药被方盈盈一口喝完,确实很苦很臭,但值得。

  丫鬟端了碗出去,云翳检查了一下沈骞的状况。

  方盈盈问:“他怎么样了?”

  云翳:“暂时死不了。”

  方盈盈想翻白眼。“我也知道他暂时死不了。”

  云翳笑了,“你还知道什么?那几种药材,你是怎么知道能治这毒的?”

  方盈盈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看闲书看到的,就想着应该能行。”

  云翳噎了一下,“这么草率?”

  他还以为遇到了隐世高手,还想问她师从何人,他还有几个搞不清楚的问题想跟她探讨呢。

  方盈盈一点都不心虚地点头。

  云翳摇头:“我不信。”

  方盈盈:“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本来也就是提提意见,看你一点都不怀疑地采纳,这就说明我看的书还是靠谱的。”

  “那你说说你看的是什么书?云某看过的医术没有上万也有九千,怎么没见过这样的组合?要知道这其中两样是相克的,一同服用是会中毒的。”

  “那你还用?”方盈盈倒是对此一无所知,来的路上脑子里就蹦出来几个药名,她就告诉他们了。

  “死马当活马医了。”

  方盈盈:“……”

  她有些同情地看向沈骞,然后说:“夫君,我只是提议,给你用药的人是他,要是真有什么,你可别怪我啊。”

  怪他!

  云翳嗤了一声,说:“怎么现在不假装深情了?”

  方盈盈:“……”

  她的演技不好吗?

  “我是很深情的啊,我这是刺激他醒过来,然后找你报仇,他这人最喜欢报仇了。”

  云翳用审视的目光看她,方盈盈毫不心虚地回视,并说:“你这样看着我,我夫君知道了,可是会生气的。”

  云翳:“他不知道。”

  方盈盈:“那可说不一定。难道你不知道有些人虽然昏迷着,但并不是一点知觉都没有,可能他听得见呢?”

  这话让云翳紧张起来,起身去探了探沈骞的脉搏。

  脉搏缓慢,他放下心来。

  “你刚才所说的闲书,书名是什么?何人所著?”云翳问道。

  方盈盈可不想那么轻易就告诉他。“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云翳:“沈夫人想要什么好处?”

  方盈盈眼珠子转了转,刚要说话,就听云翳说:“好处没有。”

  方盈盈:“……那书名我就不说了。”

  云翳嘴角勾着笑,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最后停在了她的肚子上。“你和沈骞为何还未圆房?”

  方盈盈惊讶地看向他,本想问他怎么知道,可随便一向就知道人家的医术高明不是没有道理的。而她的假怀孕,他应该也是知道了的。

  她恢复平静,说:“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不用跟你说了吧。”

  云翳:“想必很多人都对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感兴趣。”

  这是威胁她?

  “书名我不记得了,写书的人叫君流风,那本书还在我家中,下次有机会我送给你。”

  云翳目的达到,笑了。“那就多谢方姑娘了。”

  方姑娘……

  “你最好别这样称呼我。”

  云翳非常谦恭地说:“云某多谢嫂夫人。”

  方盈盈:“……不谢。”

  云翳起身离开,刚走两步又回头:“嫂夫人明日还要保胎汤药么?”

  方盈盈:“当然要啊,反正对身体无害。”

  云翳点头,“可做调理之用,以后受孕也容易。”

  方盈盈:“……”

  忽然就不想喝了。

  云翳又要走,方盈盈喊住他。“寻常药物你都会做的是吧?”

  云翳说是。

  方盈盈:“以后我找你帮忙你会帮吗?”

  云翳想着医书还没到手,于是答应:“自然。”

  云翳离开之后,丫鬟端来了一桌丰盛唯美的食物,方盈盈吃完之后,时间很晚了。

  房里又只剩下她和昏迷不醒的沈骞,只有一张床,虽然屋里烧着地龙,但这大冬天的,她可不能在被子以外的地方睡觉。

  可是沈骞也需要被子,她不想跟他抢,又不想在一个生命垂危的人睡。

  就在她无比苦恼的时候,丫鬟过来了,说是在隔壁给她准备的厢房,让她过去休息。

  方盈盈也不扭捏,接受了这样的安排。走之前不忘去床边跟沈骞道别:“我去休息啦,明天一早我就过来看你,晚安哈。”

  可能是因为心中大事得到解决,她心情太好的缘故,本就是俯身的姿势,跟沈骞离得很近,说完晚安,就来了个晚安吻。

  她在他的额上亲了一口,然后毫不留恋地直起身子,欢快地离开了。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眼皮颤动了几下,无人看见。

  方盈盈一觉到天亮,要不是外面有响动,她还能再睡一会。

  梳洗完毕,她到隔壁看沈骞。

  他跟昨晚一样,依旧是面色发白嘴唇发乌,气息若有若无,看着就像救不活的样子。

  今日天气暖和,一大早太阳就露脸,是方盈盈最喜欢的天气,因而心情不错,若是在她的院里,她会哼几段小曲。

  许是昨晚没来得及安排人,现在来了十几个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地忙活着。

  这些下人大多数不像昨晚那丫鬟那么冷酷,有些同情心比较泛滥,看方盈盈的时候面露哀伤,好像她马上就要变成寡妇,即将开启辛酸的人生。

  想哼小曲儿的方盈盈不得不配合地摆出伤感神色。

  伺候的人太多,方盈盈插不上手,她乐得清闲,伺候人这种事情,她可不想干,即使可以趁机摸摸帅哥,也不如当甩手掌柜。

  大不了等他们伺候完了,只剩她了,她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齐慎过来看望沈骞,云翳也被叫了过来。

  一个丫鬟正拿着热毛巾要给沈骞擦洗,方盈盈见了,立即制止。“你要干什么?”

  俯身靠近沈骞的丫鬟被吓了跳,回道:“奴婢给沈公子擦洗。”

  方盈盈走过去拉开了她,说:“换个小厮过来吧。”

  丫鬟看向齐慎,齐慎便笑着跟方盈盈说:“不过是给他擦擦身子,丫鬟和小厮有什么差别。”

  “当然有差别!”就算她和沈骞没有夫妻之实,但名义上他是她的夫君,她可不想让别的女人碰他。“除了我,别的女人都不能碰他。”

  她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毫不掩饰。

  这倒让齐慎一时无话,看方盈盈的目光有了细微变化。“还真是跟一般女子不同。”这话他说的小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云翳看了看齐慎,又看了看方盈盈,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终齐慎让小厮过来伺候,方盈盈总算满意了。

  接下来两天,齐慎安排的丫鬟小厮都把沈骞伺候的很好,方盈盈在这儿过得也很不错,一日三餐不重样,食物精致美味,时不时还准备点心水果,把她当成贵客一样。偶尔她觉得自己应该亲自照顾沈骞,可每每都被劝走。

  她都不知道自己留在这的作用的是什么了。

  云翳一直在研制解药,可没什么进展,沈骞没有好转的迹象,好在没有恶化,还能撑一撑。

  方盈盈是不怎么担心的,主角光环那么强大,担心他的生命不如担心自己继续这样下去会不会变成胖子,等回去香桃看见了会不会认不出她。

  多吃本该多运动,可在齐慎府上,周围那么多人,她要保持大家闺秀的端庄形象。

  幸好在这时,齐慎来跟她说,他的侧妃要去赏花,问她要不要一同去。

  方盈盈面露喜色,“好啊!我陪她一起去。”

  齐慎看向床上的沈骞,说:“我还以为你要陪沈骞而不愿去。”

  方盈盈:“我天天在这里相比他也烦我了,我离开一天半天的或许他会很高兴。”

  齐慎哑然失笑,又道:“难道你不想守着他、等他醒来?”

  方盈盈:“你们不是说他这里天都不会醒么?”

  齐慎:“万一呢?他醒来看到的人不是你,或许会失望。”

  方盈盈:“王爷您这是希望我陪你侧妃去赏花呢,还是希望我留下陪我夫君呢?”

  一个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齐慎哈哈笑了两声,“自然是任你高兴。”

  方盈盈心里已经产生了怀疑,不过没表现出来。“那我去跟我夫君说两句话,然后在走。”

  齐慎微愕,上前一步看沈骞,“他还未醒来,你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见。”

  方盈盈笑道:“万一他听见了呢。”

  齐慎:“……”

  方盈盈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齐慎只得离开。

  随后,方盈盈俯身凑到沈骞耳边,低声说:“我觉得齐慎让我去赏花另有目的,我去看看他到底想干嘛。嗯,虽然我不陪你了,但是我会想你哒。”

第63章 令她们失望了。

  方盈盈装扮一番,便跟着侧妃一起坐马车去赏花。

  齐慎的这位侧妃容貌秀丽,温婉动人,脸上总带着得体的微笑,但方盈盈知道她可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小白花。她可是以后的皇后,一直都是齐慎贤内助。

  跟人精打交道,方盈盈一刻都不敢放松。

  赏花的地方是皇家的园林,这次的赏花会是太子妃办的,邀请了许多名门贵女。

  其中包括了方盈盈那位多日未见的姐姐方兰兰。

  方兰兰跟在太子妃身边,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笑容都是装出来的。

  方盈盈来了之后,太子妃主动寒暄着让她俩好好聚一聚。

  到了这个时候,方盈盈已经猜到这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

  姐妹俩被安排到一个房间里,等丫鬟关门出去之后,她俩一时都没说话。

  方兰兰似乎在想怎么说,而方盈盈是在等她先开口。

  过了几秒钟,方兰兰还没想好,急性子的方盈盈便说:“姐姐,最近还好吗?”

  方盈盈不常想起方兰兰,不过怎么也算是姐妹一场,她不希望她走上不归路。

  方兰兰点头,说:“我过得还好,你呢?”

  说话的时候,她低头看向方盈盈的肚子。

  方盈盈没弄假肚子,方兰兰见了担心道:“你怎么还不显怀?”

  方盈盈鼓了一下肚子,抬手摸了摸,衣服下便凸了起来,这几天吃的多,肚子是有的。

  “我只是掩藏的好,毕竟大着肚子不好看。”

  方兰兰不像以前那么趾高气扬,又或者这是在一众身份地位比她高很多的人群中的缘故。

  方兰兰的目光凝在她的肚子上,眉心微蹙,心事重重。

  方盈盈耐着性子,不主动提,只问:“我爹和你娘都还好吗?”

  方兰兰说:“他们都好。”

  方盈盈:“我们的弟弟呢?”

  方兰兰:“他也懂事了许多,成天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方盈盈想到那个小胖子就笑了,“还算他有良心,还会想我。”

  方兰兰终于鼓起勇气,说:“盈盈,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

  “什么事?”方盈盈正了神色。

  方兰兰:“如今的局势还是倾向太子,你该劝劝沈公子投到太子麾下,以后太子继位……”

  “姐姐,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说的算的。”方盈盈打断她,“再说了,现在局势动荡,千万不要轻易站队。”

  “站队?”方兰兰不懂这词的意思。

  方盈盈没心情解释,“太子妃邀请你来的目的是劝我?”

  方兰兰顿了一下,摇头,可躲闪的眼神出卖了她。

  方盈盈叹气,“别轻易被人利用。”

  方兰兰不悦地皱了下眉,“我自有分寸,反倒是你,该多想想以后。”

  现在的局势,太子和三皇子势均力敌,六皇子齐慎确实像是没什么希望的角色。方盈盈无奈,也懒得劝她。

  人各有命,她自知不是什么救世主。

  话不投机,好在太子妃没让她俩说太久,命人过来请她们出去喝桃花酒。

  桃花林里摆着几张桌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水果和美酒。空气里带着清雅的花香,树下赏花的都是装扮精致的美人,倒是赏心悦目。

  方盈盈今天并没有装扮得太惊艳,毕竟现在没必要出风头,不过她的姿容不需刻意打扮,也不会逊色多少。

  贵女中有几位是面熟的,当初刚跟沈骞定亲,她们都明嘲暗讽来着,如今她的婚姻还不错,令她们失望了,对她就更是冷淡了。

  没人跟方盈盈说话,她便乐得清闲,自个儿围在桌旁吃东西。这贵族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色香味俱全,桃花酥做得极其精致,咬下去都不仅生出一丝罪恶感。还有这桃花酒,喝了一口还想喝第二口。

  桃花树下的莺莺燕燕们相谈甚欢,她们话题有时会跟方盈盈有关,从那些时不时投注过来的目光便可确定。

  方盈盈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不过,只要她注意谁,谁的命运就涌入她的脑海,非常有趣。

  最有趣的事,其中大部分人的命运会因为家族的站队错误败落而变得略微凄惨,更有不少,在原剧情中,被家人送给后来当上了权臣的沈骞。

  当然了,沈骞都很不客气地把人赶走了。

  只不过现在有她的存在,她倒是很想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这样的剧情,到那个时候,沈骞又会怎么做。又或者,到时候用不用自己亲自出马。

  光是想这些,就让方盈盈无比充实。

  正想得出神,原本喧闹的气氛忽然安静了些,方盈盈看过去的时候,聚在一起的贵女们推开,留出一条路。同一时间,响起了几道男人的声音。

  太子爷带着几个公子哥儿过来了。

  方盈盈退到侧妃身后,跟着大家一起拜见太子。

  太子器宇轩昂,不少婚事未定的美人都面露娇羞,都藏着小心思。

  方盈盈偷偷观察完太子,不期然撞上了一道目光。

  当看清是谁时,她心里咯噔一下,轻松闲适的心情顿时消失。

  这人正是李玉瑄,此时他含笑看着方盈盈,目光丝毫不避讳。

  方盈盈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第一时间收回乱看的目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李玉瑄就是个喜欢搞事情的,在太子对大家说完几句客套话之后,他就将话题带到方盈盈这儿。

  “这位不是沈骞的那位新婚不久的美娇妻么?”

  那么多人在场,他的形容词用得轻浮,不少人都面露鄙夷,这鄙夷更多的是针对方盈盈。

  太子闻言来了兴趣,“听闻沈骞和夫人恩爱有加,今日一见,沈夫人姿容秀丽,想来传言不虚。”

  方盈盈不得不出来行礼、回应。“殿下过奖了。”

  她本只知道该怎么回应比较好,想着他说她长得好,那就谢他的夸好了,尽管他的重点是她和沈骞恩爱。

  太子询问:“沈公子今日为何不来?本王可是派人请他了的。”

  方盈盈并不知道他请沈骞了,不过沈骞这几天怎么了,太子不知道才怪。

  一双双眼睛盯着她,寻常人面对这样的状况或许会紧张,但是方盈盈并没有。“夫君常伴六爷左右,今日六爷不来,想必是有要事要办吧。”

  太子:“哦?是有何要事呢?李玉瑄,你这几日可瞧见沈骞了?”

  李玉瑄脸上带笑,目光灼灼地看着方盈盈,说:“倒是有几日不见沈公子了。“

  方盈盈在心里冷笑:沈骞现在怎么样你们不是最清楚么?

  “没想到殿下和李公子如此在意我家夫君,改日一定要让他宴请二位。”

  “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李玉瑄话里有话。

  方盈盈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自然是有的,机会很多呢。”

  李玉瑄神色微变,与太子互视一眼。

  方盈盈很想跟他们不客气地唇枪舌战一番,可碍于太子的身份,不敢太放肆,免得惹祸上身。

  正盼着早点结束对话,忽然一个侍卫急急过来,在太子的允许下,覆在他耳旁禀报。

  太子一脸震惊,目光扫向方盈盈,很快又从她脸上略过,脸色阴沉。不多会,他带着他的跟班离开。走到拐角处,回头往方盈盈这儿看了一眼,目光不善。

  这样的目光令方盈盈生出一个猜想,情绪不禁变得激动,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儿。

  然而这赏花会暂时没有结束的意思,刚才被太子关注了一波,现在太子妃也来关注一波,问这问那。

  方盈盈脑子快速地转,想办法脱身,没等她想到好办法,太子又回来了,身后跟着齐慎,还有沈骞。

第64章 “他才不会!

  沈骞一身黑衣,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好在嘴唇已经有了点颜色,加上他身姿挺拔,脚步稳健,一般人不会想到他这几天去鬼门关转了一圈。

  太子走到主位坐下,齐慎坐在侧位,沈骞则站在齐慎身边,跟方盈盈的位子相对,中间隔着四五米的距离。

  方盈盈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眼睛明亮,笑颜灿烂。

  沈骞原本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周围人也都好奇地观察他俩,最后他再次看向她。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靥如花,难以将“恩爱有加”联系在一起。

  而开心的方盈盈仿佛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笑容不改,甚至冲他眨了眨眼。

  要不是古代人太保守,她恨不得过去抱抱他,当做是庆贺他恢复健康。

  太子和齐慎攀谈,两人都是话里有话,随时挖坑或放冷箭。其他人都绷着神经,大气都不敢出,深怕出了差错被殃及池鱼。

  方盈盈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听了只会想吐槽。她只对沈骞感兴趣,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那么快就能下床行走了,体内的毒都清除赶紧了么,以及为什么刚好就来这里,是怕她被欺负么?

  她心痒痒,可还是得忍着。

  太子和齐慎的对话没什么营养,听起来也不像有大事要讨论。

  两个面和心不和的兄弟,相处的每一刻都是互相折磨。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齐慎找了个由头离开。

  齐慎和侧妃走在前面,沈骞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而方盈盈很自觉地凑到他身边,小声地喊他:“夫君!”

  沈骞瞧她一眼,没说话。

  方盈盈继续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看到你恢复健康,我很高兴。”

  他们还没走出赏花大队的视线,可她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偶尔偷偷看他。

  说完话之后她便偷眼观察他的反应,是否因为她的在意而有所动容。

  却不想,她看到了他微蹙的眉心,隐忍着痛苦的神情,还有发白的嘴唇。硬挺的脖颈,喉结滚动,吞咽的动作。

  吞咽什么呢,方盈盈很快就猜到了。

  她的笑容敛起,见他眼眸困乏,强撑着睁开,她立即移步到他身旁,牵起他的手,身子微微靠在他身上,依偎着一起走。

  后边一双双眼睛看到的,是方盈盈主动跟夫君亲昵,而她那位面冷心冷,冷酷无情的夫君非但没有拒绝,反而不顾众多目光,跟自己的妻子亲密而行。

  这……

  若是不恩爱,怎会不顾世俗目光?

  若是假装,沈骞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装?

  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或许是真的。

  他们不知道的事实是,沈骞身体的大多重量的落在方盈盈身上,支撑着他顺利地离开,掩饰虚弱的状况。

  一行人终于离开了桃林,上了马车,隔绝了太子手下的目光。

  刚坐下,沈骞痛苦地闭上眼睛,嘴角流出暗红的血迹。

  方盈盈被吓到了,条件反射下张嘴惊呼,一只手及时地捂住了她的嘴。

  沈骞半抬着眼,冲她摇摇头,提醒她不要出声。

  还没离开危险范围,外面还有很多太子的耳目。

  方盈盈明白,点头,同时掏出手帕,在他身旁坐下,给他擦拭嘴角的血痕。

  齐慎和侧妃坐在对面的位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俩。

  方盈盈紧挨着沈骞,而他背脊笔直,用仅剩不多的力气端坐着。

  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方盈盈心疼极了,嘴巴一扁,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他得多难受啊,中毒这种事情那么痛苦,之前他昏迷不醒还好一些,没有知觉,便觉得他不痛。现在看到他明明很痛苦却要强忍着的模样,她心疼死了。

  这么好看的男人,这么命苦的男人,这是她的男人,尽管目前只是名义上的,但是,有感情的。

  “盈盈,你别哭呀。”说话的是侧妃,方盈盈今天有好好地讨好这位未来皇后,相处得像姐妹。

  马车辘辘而行,这话引起了沈骞的注意,他侧眸看了过来。

  方盈盈依旧扁着嘴,不隐藏自己的情绪,开口用质问的语气说:“你身子还没好为何要出来?”

  沈骞皱眉,显然对于这样的质问感到莫名其妙。

  他行事一向以大局为重,考虑的是需要与不需要,是否有用。至于他的身体状况,云翳已经说了,解药有效,他的性命无忧,连续服药几日便可将体内的残毒全部清除。

  既然死不了,还怕什么呢?

  方盈盈继续不满地说:“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么?”

  对面的齐慎静静地看戏,侧妃也不掺和。

  沈骞的不适感有所缓解,有力气说话了。“我已经无碍。”

  “你这是无碍该有的样子吗?”方盈盈有些激动,声调高了些,“都吐血了啊,还敢说自己无碍!”

  沈骞:“……”

  齐慎咳了一声,抬手放在唇边,掩饰着什么。

  方盈盈闻声看了过去,目光有些犀利。要不是身在社会等级制度强烈的古代,她都要好好地骂他一顿了,把个身体虚弱的人带出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王爷今早不是说没空陪侧妃来赏花么?让我替您陪侧妃,现在怎么又忽然有空了?”她阴阳怪气地问道。

  齐慎将手放下,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云淡风轻地回道:“哦,忽然有了空闲,又忽然想念我的侧妃了,所以就来了。”

  方盈盈轻笑,“既然您是因为想侧妃而来,那么,带我家夫君做什么呢?”

  难道还要带个电灯泡?怕大白天的不够亮?

  齐慎噎了一下,继而揶揄地看了眼沈骞,说:“我想着沈骞也想他的妻子了,于是便叫他一同前往。”

  沈骞抬眸看他,神色不虞,似是对他的言论有异议。

  虽然方盈盈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心跳加快了一分,但理智让她冷静下来。

  沈骞才不会这样呢,就算是有点想她,也不会拖着病体来看她。就算她有生命危险,他也未必会那么积极。

  最起码,以目前他俩的感情来看,他不会。

  他对她,要多冷淡就有多冷淡。

  看吧,他现在的表情,要不是力气不够多,他都要直接反驳,打脸齐慎了。

  “他才不会!”方盈盈决定自己打脸齐慎,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她坚定又认真的态度,齐慎很感兴趣,“哦?你怎知他不会?传闻你们俩鹣鲽情深,情深意浓。”

  沈骞闭上了眼睛,仿佛闭上眼睛就听不到这些与他十分违和的话语。

  方盈盈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语反驳,好在她反应快,过两秒就理直气壮地说:“虽然我们夫妻感情好,但是我们都是十分理智的人,就算想念对方,也不会什么都不顾。”

  齐慎笑容扩大,“是这样的么?”

  方盈盈:“当然!”

  齐慎:“我还以为传言是假的。”

  方盈盈:“……”

  事实上确实是假的,可现在承认不就是打自己的脸么?可沈骞就在旁边,要是自己演戏太过,他反感了不配合了,那脸被打的就更疼了。

  犹疑不决时,旁边一道虚弱却有些霸道的声音响起。“过来,靠着我。”

  方盈盈几乎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不可思议地看沈骞,没有靠过去。

  沈骞眼睛半睁,气息有些急促,看起来很不舒服。

  “冷。”他说。

  方盈盈瞪大双眼,然后迅速地接收讯息。“哦哦哦,好的,我给你取暖。”

  她靠了过去,并伸出双手环抱他的身子,手心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来回地搓着,让他暖起来。

  她的头轻靠在他的胳膊上,低头看着他的手背,和发乌的指甲。

  她没看到沈骞注视齐慎的目光,带着一丝警告。

  警告他不要捉弄他的妻子。

  至于他为什么拖着这样的身体出来,还不是因为被齐慎骗了。

  他说太子恐怕会想方法留下方盈盈,用作人质。

  他说他过来救人,让沈骞好好躺着养伤,若是这次失败,那下次还会想办法把人救出来的。

  沈骞信不过齐慎,在女人方面,他其实最是冷酷,何况方盈盈与他没有太大关系,加上在他的心里,多半认为沈骞对方盈盈并不在意。

  一个谁都不在意的女人,他怎么会极力解救呢?

  沈骞对方盈盈虽然说不上非常在意,但总归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因为自己卷入纷争,陷入险境。若是真的发生这样的事,那便是他的失职,他会尽全力救她。

  如今人已经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了,其它的事,多说无益。

  沈骞和方盈盈没再去王府,而是直接回了沈宅,沈骞便被方盈盈搀扶着睡在主屋的床上,没多久,体力透支的他沉沉睡去。

  晚些时候云翳来了,对外说是医治体弱的沈逸,实则是为了继续给沈骞解毒,还有就是,为了尽快看到方盈盈所说的那本奇书。

  方盈盈哪里有什么奇书,不过是编排了个合理的解释。

  她借口要好好找找,找到了给他,等他走了之后,方盈盈关上房门,奋笔疾书。

  沈骞醒来的时候,精神好了许多,不愿继续躺着。

  方盈盈见他没事做看起来挺难受的,于是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写字又快又好,你来给我代笔吧。”

  沈骞起初不愿,后来看到方盈盈写的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的字,终于看不下去,拿过她的笔,一声不吭地在她让出来的位子上坐下。

第65章 非礼勿视。

  三日之后,沈骞的身体彻底恢复。

  朝堂上波诡云谲,太子和三皇子的争斗白热化,互相陷害,骚操作不断,互相拆台,丑恶被摆在台面上,不仅引起了百姓的不满,更引起的皇上的反感。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一边补救,一边致力于让对方陷入泥潭。

  方盈盈已经不用再让香桃出门打听,自从她把自己的秘密半真半假地告诉沈骞,这几天又非常努力地跟他解释自己没有坏心,他勉强相信了她,不过,心里仍设防。

  他每日回来都会跟方盈盈说一些局势的变化,然后她就会结合自己所知道的剧情,跟他一起讨论。

  因为有她的助力,沈骞行事更加果决利落,原本棘手的情况都迎刃而解,事态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

  太子和三皇子之间剑拔弩张的局面,暗地里有不少是沈骞的动作,而其中,又有一些是方盈盈出的鬼主意。

  再怎么说她也是阅览狗血无数的资深读者,不学以致用怎么行?

  现在,她比以前更期待沈骞回家了,每天翘首以盼,像个望夫石。

  香桃并不知道真相,单纯地以为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每天看到方盈盈想夫君了就在一旁暧昧地偷笑。沈骞一回来,她就很体贴地给他俩关上门,自己离得远远的,让他们好好地享受二人世界。

  这几日天气暖和了些,知道沈骞每天都去做什么,累不累,脏不脏的方盈盈吩咐香桃:“天色不早了,你去烧些热水,等会我要沐浴,多烧一些,沈骞回来了也让他洗一洗。”

  “好的,小姐,奴婢去采些桃花可好?”

  花瓣浴方盈盈喜欢,“好呀,我俩一起去。”

  天黑用了晚膳,休息了一会,方盈盈便去泡花瓣浴。

  她沐浴不习惯有人伺候,因此香桃在外面忙碌,很多时候都在厨房准备点心,给方盈盈当宵夜吃。

  方盈盈一个人在里屋的大木通里,全身被热水包围,水面上是清香扑鼻的粉色花瓣,蒸腾的雾气氤氲开来,香甜又梦幻。

  若说在古代有什么好处,她最满意的就是这木桶泡澡,比陶瓷浴缸舒服多了。木桶的保温效果很好,旁边放着一桶烫水,水温降下便加进去,方盈盈时常要泡上三四十分钟才肯出来。

  厨房里,香桃和李嬷嬷一边做着点心一边聊天,因为小姐心情好,她们的心情也跟着轻松愉悦,聊得开心便有些忘我。

  沈骞走进院子的时候,厨房里的人一时都没察觉,等她们听到脚步声而匆匆出去,大步流星的沈骞已经走到的主屋门前,即将推门而入。

  香桃情急之下要出声制止,却被李嬷嬷拉住了。“这可是个好机会,别出声,回来,再炖个汤给小姐补补身子。”

  过来人想的就是周到,香桃明白过来之后退回厨房,想着等会屋里会发生的情况,她禁不住羞红了脸。

  方盈盈听到开门声的时候以为是香桃,刚好水也冷了,她便懒洋洋地从浴桶站起来,一边跟隔着屏风的外面的人说:“今天的花瓣浴真是太舒服了,我现在全身的皮肤都像桃花一样粉粉的。”

  沈骞进来时就望向蒸腾着雾气的地方,那边点着灯,光线打在屏风上,映出了突然站起来的玲珑身影。

  他一时愣住,又听到她带着笑意的话语,耳根忽的发热。

  屏风后的身影侧身,女人曼妙的曲线令人遐想,他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去,避开那旖旎风光。

  “香桃?”没听到香桃的回应,方盈盈身子微顿。

  “是我。”沈骞声音沉沉。

  “扑通!”重物落水声响起,接着是方盈盈受到惊吓的声音,“你怎么进来了?流氓!”

  沈骞:“……”

  骂他凶残狠毒的人很多,骂他流氓的只有她。他冷声提醒:“这院子是我的,卧房也是我的,你也是我光明正大娶回来的妻子。”

  他的话没错,躲入水里的方盈盈看着屏风,想着有东西挡着他看不到,这样骂他确实有些冤枉。她能屈能伸,娇娇地说:“人家光溜溜泡澡的时候突然有男人进来,被吓死了!”

  听到这话,沈骞刚升腾起来的怒意顿时消散几分,她受到惊吓出言训斥实属正常,况且确实是自己吓到了她。

  “我不知你在沐浴。”他解释完了便走出去,关上门。

  方盈盈以为他要走,而自己盼了一天才盼到他回来,于是连忙大声留人。“你去哪儿?你先别走,等我一会儿。”

  她利落地起身,扯过特意让香桃用棉布做的浴巾裹在身上,迅速地擦了擦乌黑浓密的长发。

  沈骞没有回应她,她以为他生气走了,刚才尴尬的气氛有可能让他消失几天,因此不管自己此刻衣衫不整,鞋也没来得及穿,就往门口跑。

  房门被她粗鲁打开,急哄哄的正要扯开喉咙大声喊,门前杵着的高大背影映入眼帘。

  就站在门口一步开外的沈骞转过身,与方盈盈面对面。

  当看到一脸怔愣、身上只裹着一块棉布,露出大片肌肤的方盈盈时,他也震惊了。

  他闪电一般跨入门槛,扶着几乎被他撞上的女人肩膀,将之推入屋里,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因为心急所以没控制力道,门阖上时发出很大的声响。

  方盈盈浑身一震,一脸惶恐。

  他这是生气了?要打人了?

  沈骞一脸怒容,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女人。“衣服不穿就跑出去,成何体统?”

  方盈盈:“……”

  怎么轮到他把她说成流氓了?

  “我……我怎么没穿衣服了?”恼羞成怒的方盈盈反击道,同时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布料,“这不是吗?我裹得好好的!”

  沈骞情不自禁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个子比她高很多,从高处往下看,刚好看到了一道沟壑,以及旁边隆起的……

  非礼勿视!

  他立即偏头移开视线,但嘴上仍不饶人:“衣衫不整,被人看到了你就不怕有损清誉?”

  方盈盈吵架是不会轻易认输的,“谁看见了?除了你还有谁看见?反正我已经是有夫之妇,怕什么?”

  沈骞还从来没见过那么不知羞的女人,就算是天香楼里的姑娘,也不会大喇喇地随便裹条布出现在人前。

  正要继续训诫,她先声夺人。“你还有脸说我?你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的手放在哪里?”

  沈骞的手仍抓着她的肩膀,她的肩膀纤细小巧,手心的触感滑腻,肌肤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因为泡了澡而白里透红,嫩如凝脂,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

  一股热意忽然在身体流窜,然后全数汇成一股,聚在某个地方。

  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沈骞的手立即从她肩上拿开,动作稍显慌乱,失了从容和镇定。

  但是余光里全是她的身影,她现在因为生气地呼吸加快,胸口一起一伏,让人无法忽视。索性,他闭上了眼睛。

  而在方盈盈看来,他现在就是还在生她的气,觉得她不守妇道了,接受不了了。

  她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明是皮肤细腻,身材标致,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看到这样的女人多少都会生出点色心。再说他是她的夫君,名正言顺,但凡心里对她有半分情意,都会有点男人该有的反应,就算再生气,也不该一直跟性感诱人的妻子甩脸子。

  自信如她,开始怀疑自己了,并感受到了伤害。

  心冷之后,身子也感觉到了冷。

  冬末春初的时节,夜间依旧是天寒地冻。她身上布料不多,又光着脚,地板冰冷刺骨,她不禁哆嗦一下,打了个喷嚏。

  他神色变了变,说:“还不去穿衣服。”

  语气不好,方盈盈抬眸瞪他,他不得不回视,然后撞入了她氤氲着水汽的眼眸,以及受伤的神情。

  他的心忽然被什么戳了一下,有点痒有点痛,同时反省是不是自己太凶了。

  方盈盈吸了一下鼻子,转身往里屋走,嘴里嘟嘟囔囔:“我这样还不是因为怕你走了不回来,人家等了你一天,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羞辱。”她话里带着浓浓的哭腔,说完的时候就情绪崩溃,呜呜地哭了起来,还一边抹泪。

  沈骞看着她的背影,听着她的话语,心里堵得难受。

  他不是羞辱她,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现在的模样,不想让人看到她洁白的肌肤,不想让人看到她曼妙的身姿……

  还有,她说等了他一天,说怕他走……

  滞涩的心忽然又变得轻快,他喜欢这样的话。

  短短时间内,他的情绪起起伏伏,五味杂陈,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我并不是羞辱你。”他解释道,语气温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愧疚。

  方盈盈眼泪还在流,被自己在乎的男人几乎明着说她不要脸,心里太难受了。

  说完了伤人的话之后,又来否认,什么都是他说的算么?

  她不想跟他说话了。

  泪眼朦胧,她走得很慢,一只手攥着浴巾,免得滑落多露一点皮,又要被他羞辱。

  嘴巴不饶人的女人不说话,说明是真的很生气。

  沈骞一时不知该怎么做,他真的不是她认为的意思。她那么伤心,这不是他想看见的。

  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微微抽动的肩膀,还有被冻红了的小脚……

  他更难受了,一股热意往上冲,他咬了咬后槽牙,脚步坚定地大步走过去。

  走到这个弱小可怜的女人身后,他二话不说,弯身将人打横抱起。

  “啊!”方盈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地尖叫,天旋地转之后,她惊愕地看着男人的下颚。

  沈骞没有看她,唇线紧抿着,目光直视前方,就像抱着个没有分量的物件,往床的方向走去。

  方盈盈知道他要抱自己去哪里之后,首先便猜想他这是要霸王硬上弓。虽然她很多时候都不排斥这样的事,有时候甚至有些期待,但是现在不行!

  她现在很生气,很讨厌他,这种时候死也不给他!

  “你要做什么!你放我下来!”她生气地大喊。

  沈骞不理她,也不看她。

  方盈盈慌了,这男人的体力有多强她是知道的,若是他真的用强,那她是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放开我你听见没有!臭沈骞!臭男人!骂了我还要占有我!你算什么君子!”方盈盈一边骂一边双手捏拳捶打他,双腿也用力踢蹬,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她的那点力气对他毫无作用,不过被骂了的沈骞终于低头看她,但很快又抬起头,目光躲闪,神色略显慌乱。

  现在的他脑子有些乱,脑海里是圆润白嫩的……

  可是她那么生气,还误会他是不齿之徒,他该解释。“我不是君子……”

  话还没说完,方盈盈更加激动,“禽兽!”

  沈骞:“……”

  他想说的是他不是君子,但绝不强迫她。

  她现在失去了理智,他解释也没用。

  索性加快走向大床的步伐,而被他横抱在怀里无法挣脱的方盈盈绝望地哭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不断地往颊边流,发出呜呜呜的哭声,十分可怜。

  沈骞一股浊气堵在心口喉间,但只能忍着。

  几步到了床边,他弯身将人放在床上。

  “呜呜呜,沈骞你这个禽兽!就算你得到我的身,也不会得到我的心!”

  沈骞绷着脸,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连脖子都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正哭得上头的方盈盈忽然清醒了些,发现这样的发展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止了哭,眨了眨被泪水模糊的眼,望着站在床边一脸郁气的男人。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他郁闷地闭眼,不想说出后面的词语。

  方盈盈:“……”

  他好像确实不是那种人,虽然以前看的霸道总裁小说有很多强取豪夺桥段,男主被刺激了就会这样那样,然后就开启情深虐恋戏码,但是沈骞跟那些妖艳、贱、货霸总不一样!

  刚才是她一时情急失去理智,现在,要怎么挽尊?

  “你说我不知廉耻。”她先发制人,反正本来就是他错了,就算没有错上加错,也不能抵消他对她的伤害。

  “我没说。”

  “虽然你的原话不是这样,但你的意思就是这样,我又不傻,我听得懂。”她气气地道。

  沈骞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她发丝凌乱,但愈发显得她脸小肤白,眼睛大而亮,表情非常无辜。

  他绷着脸,目光让她有些害怕。她不受控制地犯怂,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

  沈骞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让她害怕了,甚至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写着禽兽二字。

  “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他无奈地解释。

  方盈盈没说话,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仿佛在说她不相信。

  这么多年来,别人怎么评价他、骂他,他都不在乎,但是他不希望自己在她心里那么不堪。

  “我刚才不该说重话。”

  这是……道歉?

  方盈盈惊了。

  “当时看见你穿着……那样的东西出去,一时生气,怕被别人看见,门口侍卫很多,若是……”

  沈骞忽然打住,他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我只是不想你吃亏,仅此而已,并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方盈盈现在是半张脸也被被子遮住,露出的眼睛显得更大更亮,亮得有些灼人。

  她不说话,也看不出情绪,沈骞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她是否接受,想了想,继续说:“你……是个不错的人。”

  这样的话他说得很艰难,除了对沈逸,他从未对他人这么温言细语,耐心解释。

  而她又跟沈逸不一样,沈逸对他敬重,他说什么沈逸都会乖巧地接受。可她会生气会伤心,他要斟字酌句,不然她又要曲解或者多想。

  “嗯……你的意思是……”方盈盈开口了,语速略慢,像是不确定。“我露肩露腿被别人看见了的话,你会不高兴?”

  沈骞想了想,点头。

  他当然会不高兴,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让其他男人看到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妻子的身体。

  被子里露出的眼睛弯了弯,“你不想我被其他男人看见?”

  沈骞蹙眉,觉得这是废话,但还是回答道:“这是当然。”

  方盈盈伸手抓住被角,然后整个脑袋往被子里缩。

  沈骞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盯着被子,等她出来。

  只见被子颤动了一会,被子里的她咳了几声,又清了清嗓子,就在他要忍不住掀被子的前一刻,方盈盈钻出被子。

  “你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一本正经地问。

  沈骞挺直身板,双手背到身后,下巴微抬,大义凛然地道:“这都是为你着想。”

  因为她是他的妻,纵使没有夫妻之情,但丈夫的义务,他该做的会尽力做。

  “我都不在意你干嘛在意?”

  沈骞拧眉看她,对她的话不苟同。

  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躺着的人忽然坐起来,双手撑在床上,仰着小脸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是因为你在意我呀。”

  沈骞微愕。

  “不是吗?”

  沈骞皱眉,张口要否认,可话到嘴边,没说。

  “别人看我你会不高兴,是因为你吃醋。”

  “……”

  “你为什么会吃醋呢?”

  “因为你在意我了。”

  “你为什么在意我呢?”

  “因为你有点喜欢我了。”

  “这些,你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

  方盈盈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给沈骞反驳的机会。而沈骞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想到的若是说出来,她或许又要哭了,到时候又是一通麻烦。

  最重要的是,她说的话,让他心底里觉得,并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可是,他真的是这样么?

  喜欢?

  这个词语太过陌生,陌生到从未想过。

  坐在床上的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这样的笑容简单而美好,灿烂得能灼伤人。

  他恢复理智。

  这不是他该拥有的。

  “收起你的胡思乱想。”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方盈盈没再留他,只对着他离去的背影说:“哦,那我就不胡思乱想啦,但是你要胡思乱想一下哦。”

  沈骞走得更快了。

第66章 土味情话,她会。

  那晚过后,日子恢复如常。

  方盈盈理解作为古代人的沈骞保守不解风情,加上如今局势动荡,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因此面对他时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毫无芥蒂地跟以前一样相处。

  沈骞目前需要方盈盈的特殊“能力”,她不再提那事自然是最好的。

  经过多次的事实证明,方盈盈跟沈骞所说的事例都与现实相符,尽管她对自己的“特别”的解释存在漏洞,但沈骞没有强迫她说出真相。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她,每次都会留后手,也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她。

  方盈盈知道他戒心重,并不与他计较,要是那么快就完全相信她,那才没意思。

  男人,城府深点挺好,让人有探究的欲望。

  沈骞和齐慎韬光养晦多年,布了那么多网,是时候收网了。

  太子和三皇子的口碑越来越差,曾经做过和正在做的龌龊事莫名其妙被披露,那些藏得极好的证据也被挖出来。

  他们一直认为是对方做的手脚,因此以牙还牙,挖对方黑料,报复回去。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总会柳暗花明,找到确凿的证据。

  每一次,他们都以为自己很幸运,觉得是上天的安排,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

  “哈哈哈!”方盈盈听完沈骞叙述今天的精彩剧情的之后大笑起来。

  太子跟三皇子在宫里被皇上臭骂一顿,后来刚出宫门就发生口角,最后演变成打架,结果又被皇上叫回去,将他们关在一个屋子里,让他们同吃同睡,为期三天。

  “太好玩了,那幅画面一定很美,可惜我没亲眼看见。”

  沈骞:“并不美。”

  方盈盈:“……”

  毫无幽默感的男人啊!

  “你不觉得美没关系,我觉得美就行了。”

  沈骞皱眉,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脑子有病的人。

  他那么正经,激起了方盈盈的不正经因子。她眼珠子转了转,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捧着脸,脸上带着痴痴的笑。“太子和三皇子长得都挺好看的,打架起来应该是赏心悦目的。”

  沈骞抿唇不语,生在帝王家的人多半长得不错,他不否认。只不过自己的妻子夸赞别的男子,他不高兴。

  本想说她几句,又想到她会因此说他“吃醋”,为了避免旧事重提,他选择闭嘴不语。

  方盈盈却不知道见好就收,问他:“你觉得太子、三皇子,还有齐慎,谁最英俊?”

  来啊,一起讨论啊!

  沈骞睨视着她,不想回答。“不知。”

  方盈盈:“那你猜猜,我觉得谁最好看?”

  沈骞极力忍耐,“不猜。”

  “猜一猜嘛?”方盈盈拖着尾音,嗲嗲的,小女儿姿态发挥得淋漓尽致。

  沈骞微眯眼眸,目光不善,这是无声的警告。

  方盈盈完全能领会到,但她有恃无恐,眨巴着眼睛看他,一脸纯真,仿佛并不清楚自己这是在玩火。

  沈骞胸膛起伏,忍耐即将达到极限。

  在他爆发前,方盈盈冲他甜甜一笑,说:“我觉得你最好看。”

  沈骞:“……”

  撩完了沈骞之后的方盈盈一直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沈骞定力很好,气消了也没表现出来。

  方盈盈觉得自己缺了一把放大镜,才会看不到他的变化。反正一定不是她的撩汉技术不好,一定不是!

  沈骞用沉默拒绝这个话题,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刚要给自己倒茶的时候,方盈盈动作麻利地将自己的杯子递到他面前。“我也要喝。”

  一点都不客气,也一点都不懂礼数。

  沈骞瞧了她一眼,给她倒了一杯。

  “谢谢!”她笑嘻嘻的道谢,很有礼貌。

  她双手端着茶杯,细细地品了品,然后歪着脑袋说:“味道好像不一样了。”

  沈骞不明所以,喝了一口,仔细感受了之后,不解地问她:“有什么变化?”

  方盈盈:“变甜了。”

  沈骞:“……”

  这茶微苦,现在比刚才凉了一些,苦味会更浓。

  方盈盈:“可能是因为这是你给我倒的,所以很甜。”

  土味情话,她会。

  沈骞:“……”

  正事已经说完,这女人“老毛病”犯了,沈骞决定尽快离开。

  他喝完那杯茶,站起身,“你早些休息。”

  刚才还笑眯眯的方盈盈顿时变脸,一副低落失望的样子。“你又要去书房啊?”

  沈骞点头。

  方盈盈知道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要布局。“那你什么时候结束?”

  沈骞:“不知。”

  “你不回来睡吗?”她的声音有点小。

  沈骞听得很清楚,身体不受控制地变得更热了,他不动声色地说:“嗯。”

  方盈盈叹气:“唉……”

  这一声叹息叹入了沈骞的心尖,他知道自己不与她同房会让她难堪,但现在他不想考虑这些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曾经他是不愿,如今,他是怕自己分心。

  这些天,他偶尔闲暇时,就会分心,甚至有时正在忙,他也分心。尤其是在看到她送的那支刻着她的名的毛笔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出现她的模样。

  “明日我请云翳来一趟。”

  他话还没说完,方盈盈就紧张地追问:“你身体不舒服么?”

  看着她关心的模样,沈骞的心不由地一暖,然后被一丝歉疚取代。“是你不舒服。”

  “啊?”方盈盈不解。

  “你怀孕本就是假的,明日制造你不慎落胎的假象,往后你便不用再假装了。”

  “不。”方盈盈拒绝,难得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我不要,我就相当孕妇。”

  沈骞十分不理解。“为什么?”

  方盈盈:“好玩。”

  显然,这并不能说服沈骞,他很坚决地说:“这种事情怎能用来玩闹?”

  方盈盈赶紧换一个借口。“其实,我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你对我总是冷冰冰的,我一个人在你们沈家,没有夫君的宠爱就等于没有地位,没有倚仗,就会被人看轻,还被嘲笑。虽然当初假怀孕只是权宜之计,但之后我的日子就因此好过许多。要是没了,那我岂不是又回到当初如履薄冰的境地?”

  沈骞知道她刚来时遭受了府上一些捧高踩低的人的怠慢,被人议论嘲笑这种事不用说他也清楚,因而特意让她用院里的小厨房。

  他沉默着,方盈盈以为自己说动了他,正暗自窃喜,没想到他说:“你不出院子,我不让其他人进来,若是有人在背后乱说,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他非常坚决,虽然很多事情发展顺利,但他知道自己身边时刻潜伏着危险,自己身边的人,也同样随时会遭遇不测。

  齐慎即将卸掉玩世不恭的外壳,会大肆地展现他的才能与气魄,到时候作为得力助手的他,便会成为多方想要铲除的对象。

  他的妻不受宠,兴许不会被盯上,若是肚子里有他的骨肉,那就不一样了。

  方盈盈将他态度坚决,有些慌了,“明天不行,那你给我几天时间准备,过几天好吗?”

  忽然间,她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画面中,一个黑衣人扛着麻袋,麻袋里装着人。

  黑衣人在黑夜中逃离,那个地方,正是他们北院的院墙。

  她的脸色变得难看,沈骞看见了,略显担忧得问:“你怎么了?”

  方盈盈回过神来,笑了笑,掩饰自己的不安。“你三天好吗?三天后你让云翳来。”

  沈骞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坚持,心里疑窦丛生,但想了想,答应了她。

  方盈盈依旧笑着,维持得有些辛苦。她起身推他。“那你快去忙吧,不要耽误正事。”

  沈骞被她半推着出了房门,方盈盈关门前,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

  关上门后,方盈盈屋里地靠在门后,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她再次回忆刚才的画面,想确定被掳走的人是谁,可脑子就像是当机了一样,什么都没有。

  一整个晚上,方盈盈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着剧情。脑子里不再像电影荧幕那样出现真实感强烈的画面,她只能自个儿回忆原书中的剧情。

  原文里,被掳走的是沈逸,背后主使是三皇子,但嫁祸给了太子,起初沈骞以为是太子,与之对抗了一长段剧情。沈逸被他们用来跟沈骞交换条件,沈逸很懂事地叫自己的哥哥不要妥协,他原本身体就不好,命不久矣,一直撑着是为了不让哥哥难过。但是他每天都过得很痛苦,日日夜夜忍受病痛的折磨,无数次希望结束这样的人生。活着是为了哥哥,死了,是成全自己。

  沈逸说了很多很多,一切都是为了沈骞,他其实根本就舍不得这位很爱他的哥哥。而沈骞也很痛苦,虽然最后是沈逸被沈骞救下,也没向敌人妥协,但当初看这段的时候方盈盈爆哭。如今再回忆一遍,她还是哭得不能自已。

  第二天一早,沈骞过来跟她一同吃早膳,可香桃说她还没起身。

  时辰不早,沈骞让香桃准备早膳,然后推开房门,亲自去叫她起床。

  方盈盈苦累了才睡着,那个时候天都快亮了,现在正睡得香甜,沈骞叫她她也不知道。

  沈骞有些担心地走到床边,见她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便伸手推了推。“方盈盈。”

  他声音不小,床上的人还是没睁眼。

  他紧张起来,手伸到被子里找到她的手,拉了出来,拇指按在脉搏处。当感受到清晰有力的跳动感,他松了一口气。

  而床上的人不舒服地皱起眉头,然后动了动,调整舒服的睡姿。

  沈骞:“……”

  无奈的沈骞见她睡得沉,便打算离开让她继续睡。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道糯糯的声音:“沈骞?”

  方盈盈揉着干涩的眼睛坐起来,“早啊。”

  沈骞瞧了眼明亮的窗户,说:“巳时已过。”

  “啊?”已经九点多了?在心里换算完时间之后,方盈盈惊讶道:“那你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出门?”

  意识到自己的话会让他误会自己的嫌弃他,方盈盈又说:“要是你每天都这样,就好了。”

  听到这话,沈骞心头生出一丝异样,本想解释最近忙碌,可话到嘴边又没说。

  坐在床上的方盈盈感觉到眼睛不舒服,眨了几下,仍然干涩,眼皮很厚重,她后知后觉地捂住脸,然后赶人。“我还没洗漱呢!你快出去!”

  沈骞觉得她的反应没有意义,他已经看见了她的脸,并不觉得与平日里的模样有什么差别。这个女人总是给他一种别扭的奇怪的感觉,可莫名的,他不觉得厌烦。

第67章 “我有分寸。”

  沈骞出来之后,香桃端着一盆热水进去伺候方盈盈洗漱,刚进去没一会,便传来她的惊呼:“小姐!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站在院中等候的沈骞耳朵微动,不由地认真倾听里面的对话。

  方盈盈走到镜子前,看到自己青蛙一般的眼睛,带着哭腔说:“怎么肿成这样了?呜呜呜,好丑。”

  香桃安慰:“小姐不丑。”

  方盈盈:“挺丑的,沈骞会不会嫌弃我呀?”

  后半句她压低了声音,然而沈骞还是依稀听到了,他感到一丝无奈,同时不明白她为何有这样的担忧。

  刚才她睡醒坐起身时,他并没有仔细瞧她,因为她穿着的寝衣单薄,领口敞开,露出了一片洁白的肌肤和精巧的锁骨,他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别处。

  此刻,那幅画面再次涌现,异常清晰,他闭了闭眼,不想回忆。

  他将注意力放在院中景致上。

  这座院子原本只载重了几棵普通的树木,偶尔下人会搬来一些花植,花期过后便又移走,他从来不理会这些琐事。

  方盈盈嫁进来的时候这儿布置了一番,摆了不少姹紫嫣红的花卉,按照以往,天寒地冻开始之后就会冻死。这个院落的冬季都是没有生机的,就连树木的叶子都会掉光,光秃秃一片,春天到了才会抽出绿芽。

  可如今,那些本该冻死的花植,依旧开得热闹,在阳光下随风摇曳,赏心悦目。

  不用说,定是里面的女人的功劳。

  沈骞环顾了一圈,除了树木依旧光秃,院里随处摆放着绿植和花卉,仿佛已经进入温暖的春季。

  不知不觉,他走到枯树下,抬头看着枝丫,似乎想要寻找新发的绿芽。

  方盈盈来了场十分钟快速装扮,找回了当社畜急着去上班的感觉。

  她简单把头发梳整齐,穿着粉色的衣裳出来,眼睛看起来已经没那么肿了。

  打开门时她颇显急切,看到院中站立的高大身影,她便小跑着来到他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沈骞如实道:“看树。”

  方盈盈抬头瞧了瞧,以为树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可看来看去,啥也没有。

  “这树树叶都掉光了,有什么好看的?”

  沈骞:“确实不好看。”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投到美丽的花朵上,方盈盈立即邀功。“这些话好看吗?都是我精心呵护的。”

  沈骞点头表示赞赏,问:“这些花植虽然耐寒,但太冷还是会冻死,为何这些都还活着。”

  方盈盈:“天气太冷我就把它们搬到屋里,晚上烧炭盆给它们保暖。”

  沈骞了然。

  难得见他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方盈盈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说:“现在就剩这几棵树光秃秃的不好看,但是我有办法让它变好看,你信不信?”

  沈骞问:“你要怎么变?”

  方盈盈嘿嘿一笑,一脸神秘。“这你就不用知道了,你先说你信不信?”

  沈骞想了想,点头表示相信。

  方盈盈像是受到了褒奖一样,高兴地说:“你就等着看我的成果吧。”

  之后香桃摆好早膳,两人进了屋,面对面坐着。沈骞不管什么时候都坐姿端正,修养良好,加上长得好看,方盈盈很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方盈盈在吃饭的时候会减少说话,但做不到什么都不说。有时候她会跟他推荐自己很喜欢而他不怎么吃的菜肴,有时候会叮嘱他多吃些,有时候会告诉他自己很喜欢吃的但是许久没吃的东西,期盼着哪天能够收获惊喜。

  反正基本都是她在主动说话,他简单回应。

  这一次,方盈盈心里想着改造枯树的计划,一直没说话。

  “你的眼睛怎么了?”沈骞主动问道。面对面而坐,能清楚地看到她微肿的眼睛,眼中布满红血丝。

  方盈盈有些慌乱,“还是那么肿吗?是不是很丑?”

  沈骞现在已经了解她最在意的是被他嫌弃,无奈解释:“不丑,你若是不舒服,我叫云翳过来给你瞧瞧。”

  方盈盈安心了些,同时为他的关心而感到一丝满足。“我这是哭过的眼睛,慢慢的就好了,用不着大夫。”

  “你为何而哭?”

  “做了个不好的梦,所以哭了。”方盈盈没说实话,但没放过预警的机会。“我梦见沈逸被坏蛋抓走了。”

  沈骞脸色微变,因为她的特殊的预知能力,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这是他一直提防着的事,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梦到什么?全都告诉我。”

  细节决定成败,可方盈盈根本不知道什么细节。“我只梦见有个黑衣人把沈逸装入大袋子里,扛着从院里逃离。是晚上,什么时辰不清楚,天上的月亮是下玄月。”

  下玄月,明后天就是。

  沈骞匆匆离开了,方盈盈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可她能做什么呢?

  之前所做的那些,是希望能改变一些,但并不确定是否能成功。

  如果“成功”了,那么,自己能否承受后果?

  她不确定,她只能确定自己心里其实是害怕的。可是她暂时还没有后悔过,或许真的发生了会后悔,但不这样做,她也会后悔。

  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希望沈逸能够躲过这一劫,也希望自己能健全的继续活着,在哪里活都可以。

  担心太重,时间就过得越慢,越煎熬,方盈盈索性继续改造那棵树,以此转移注意力。

  她打算做一些小巧可爱的灯笼,挂在树上。这个想法并不奇特,在现代的大街上随处可见,尤其是特殊节日里,张灯挂彩,喜庆又热闹,她一直很喜欢那样的街景。

  穿越过来不过半年多,却仿佛过了许多年。

  香桃从外面买了纸回来,然后主仆三人就一起动手做起了小灯笼。

  后来觉得这样有些慢,于是去门口喊来几个侍卫,院子里摆张桌子,扔些剪刀和纸让他们剪。再后来,连沈逸也被方盈盈喊来了,顿时,这个院子热闹起来。

  侍卫原本怎么都不肯,毕竟他们的任务是防守,保护主子们。后来被方盈盈说服了,毕竟被保护的人离的近更方便保护。

  帮手一多,完成度超乎想象,一天下来,三棵树都被挂满了灯笼。灯笼只有拳头大,圆圆小小,非常可爱,满满的挂着,顿时成了整个院子最美的风景。

  三棵树中有一棵全是红色的小灯笼,有一棵全是方盈盈喜欢的粉色,最后一棵则是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五彩缤纷,非常热闹。

  大家对这样的成果非常满意,脸上笑容满满。

  “哥哥回来看到了,心里一定跟我们一样喜欢。”沈逸开心地说。

  方盈盈的笑容却僵了一下,轻松的心情变得沉重。

  沈骞今天是不会有心事为这样的事情开心了。

  “嫂嫂?”沈逸唤道。

  方盈盈回过神来,微笑回道:“嗯,他应该会喜欢的,只不过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沈逸欣慰地笑了,“哥哥是这样的人,他不喜欢表现喜怒,不过我相信他会高兴,还会在心里夸嫂嫂。”

  方盈盈被他逗笑了,他这是在安慰她呢。

  真好。

  “沈逸,你被我拉过来忙了那么久,累吗?”

  沈逸摇头:“一点都不累,反而觉得浑身轻松。”

  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没什么风,坐在太阳下,非常舒服,比在屋里舒服。

  “那就好。”方盈盈看着沈逸,眼里带着慈爱。

  “嫂嫂关心逸儿,逸儿谢过嫂嫂。”他起身向方盈盈鞠躬。

  方盈盈扶他坐下,说:“我是你嫂嫂,关心你是理所应当的,不用谢我,你只要好好地养好身体,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就很高兴了。”

  “这些日子你哥哥很忙,你有什么事情就找我,但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带着,身边一定要带着人,一步都不要离开,知道吗?”方盈盈叮嘱道。

  沈逸没多想,一直以来沈骞也是这样叮嘱他的,而他也一直这样做。“我知道的,嫂嫂。”

  时间不早,沈逸回去小憩。

  沈骞很晚才回来,而方盈盈一直等着他。

  或许是因为有心事,她的瞌睡虫没按时找来,毫无睡意。

  沈骞午夜到家,本不想去找方盈盈,可看到她屋里点着灯,想了想,便过去敲门。

  刚敲一下,里边就传来了脚步声。她是小跑着过来的,一开门就拉着沈骞进去。

  她急不可耐地询问今天发生的事,又询问他都做了什么样的部署,有没有查到是谁想对沈逸动手。

  连珠炮一样,沈骞原本沉重的心情,忽然轻松了些。

  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方盈盈,第二杯给自己倒。

  “外面树上的灯笼,都是你做的?”

  那些灯孔十分耀眼,远远就能看见,他在树下仔细看了一下,做法简单,不算精致,但满树挂着,十分精巧。

  方盈盈不敢独揽功劳,“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肯定猜不到都有谁帮忙了!”

  沈骞不喜欢猜,这样的事情知不知道并不重要,只随口问:“都有谁?”

  方盈盈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一一数来。“香桃、李嬷嬷、张侍卫、李侍卫、周侍卫……”

  一只手数完了,她又举起另一只手。“还有兰侍卫……”

  沈骞的眉头早就皱起来了,此时终于忍不住打断她。“你是在告诉我他们玩忽职守?”

  周侍卫和兰侍卫都是负责沈逸院子的,其他人就算了,他们也跟着凑热闹?

  今天他加派了十五个人手,但就算人手多了,也不该擅离岗位。

  方盈盈就是故意逗他的,现在见好就收,安抚道:“你别激动,我还没说完呢!沈逸今天也被我拉过来做帮手了,今天太阳好,他来了一个时辰,身体挺好的,也开心,周侍卫他们都跟过来守着他,你放心。”

  沈骞果然安心了些,不过,再看方盈盈的眼神变了。

  方盈盈被他看得有些发憷,眨巴着眼睛问:“怎么了?”

  沈骞默然片刻,说:“虽然我还没确定是谁要动手,但是这几天我会加派人手,这几日你别乱跑,晚上让香桃守夜。”

  “好。”方盈盈难得乖巧。“人手方面让他们去沈逸院子,沈逸身子不好,千万不能被人撸去,他受不住折腾。”

  沈骞点头,“我有分寸。”

  外面局势发展稳定,齐慎一出手就雷厉风行,解决了近日困扰皇上许久的难题,不仅得到皇上的认同,还受到朝臣的夸赞。

  很多时候皇上的喜好并不能起到主导的作用,尤其是在皇子表现这方面,皇上看中的儿子,其才能和品格光自己喜欢不行,还要得到文武百官的认可和崇敬。即使只有一部分朝臣的真心认可,就已经是很好的现象。

  太子帮忙处理公务多年,得到的赞赏很多,但真心的并不多,而他的才能较为中庸,有时很令人失望。三皇子的才能不错,对皇上却不够忠心,为皇上所不喜,加上他一直在背后扩张势力,皇上时不时就要打压。

  前些日子大将军阵亡,三皇子那一派的副将军成了英雄,回京路上被刺杀,尽管证据都指向太子,但皇上却将此事压了下去,为的便是平衡两个儿子之间的势态。

  可近日以来,两个人都越来越不争气,那些本该在人后做的事,全都拿到人前表演,让人耻笑,丢人丢到皇家来了。

  皇上这几日几乎被他们气死,加上各地方呈上来的折子都是坏事居多,皇上心力交瘁,身子都不好了。

  齐慎便是这个时候来了。看望皇上,为父担忧,然后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主动提出解决方法。

  齐慎从小聪慧,只是因为母妃不得宠,地位低,没有太强的能力保护他,因此他从小便掩藏锋芒,让大家忽略他的存在,不将他当成对手。

  这么多年,他终于熬到出头之日。

  当然了,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沈骞的功劳。就连让他掩藏锋芒的人,也是沈骞。那时候齐慎因为作了一首诗,被皇上夸奖,当天他就差点被人害死,是沈骞遇到了他,然后教他怎么做。

  沈骞与齐慎,说是朋友,或许更多的是需要对方。

  齐慎需要他的才能,沈骞需要他的权势。

  他的权势可以收罗最有名的医师,可以得到最名贵的药材,这些,都是他所需要的。当然还有另外一点,那就是他在家中的命运与齐慎类似,都是不受宠,都是藏着恨。

  唯有得到滔天的权势,才能不被人欺辱,才能让那些罪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

  方盈盈听完沈骞说的,又把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告诉他,最后劝他走。“你今晚别留在这里。”

  沈骞虽然并未想留下,但被她劝走,心里还是感觉怪异。

  方盈盈不只是嘴上劝,还起身拉他的胳膊。“你快去沈逸那儿,这几天你晚上都在他那儿休息吧,最好跟他住在同一个屋里,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他。我觉得,只有你在他身边,他才会更安全。”

  沈骞原本也是这样打算,只不过他并不打算睡觉,在院里守着,一只虫子都不放进去。

  方盈盈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又说:“你可别不睡觉啊,多少都要睡,缺少睡眠人的反应会变慢的,体力也会受影响。这些你应该知道。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要是你一直不睡觉一直候着,等他们来的时候你就体力不够,到时候岂不是弄巧成拙?”

  沈骞:“我有分寸。”

  方盈盈瞪了他一眼,“你的分寸就是不睡吧?不行啊,你在沈逸屋里睡就好,那样的话就算有人来你也能轻松解决。”

  沈骞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方盈盈终于说服了他,很有成就感地笑眯了眼。“这样就对了嘛!你要经常听我的话。”

  沈骞不赞同后面那句话。

  虽然他没说出来,但是方盈盈又懂了,兀自反驳道:“我是你的妻子,听妻子的话,好处多多。”

  沈骞轻哂:“有什么好处?”

  方盈盈故作神秘,“现在没空告诉你,以后有机会了,我就让你好好感受感受。”

  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方盈盈将人推出门外,然后毫不留恋地关上门。

第68章 “抱够了么?”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

  翌日一早,沈骞又过来陪方盈盈吃早膳。

  方盈盈晚上担心有事发生,导致迟迟才入眠,早上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

  沈骞过来时她还没起床,本打算去书房,不打搅她的睡眠。却不料香桃一见他要走,就大声地喊:“小姐!公子来找您了!”

  沈骞顿住脚步,略显不悦地看向香桃,但没责备她。接着他望了眼紧闭的房门,跟香桃交代:“她梳洗完毕便来书房知会我一声。”

  香桃抑制不住喜悦,重重地点头:“香桃知道了!”

  说完她就蹬蹬蹬地跑去开门,“小姐!该起床啦!”

  小姐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她的夫君,作为贴身丫鬟的她当然不能让机会溜走。

  方盈盈被吵醒,没睡够的她不想起,翻个身,一边咕哝:“我好困,我还要睡。”

  沈骞还没走,香桃快步来到方盈盈床边,哄道:“时辰不早了,小姐还是起床吧。”

  方盈盈被子一扯,盖住耳朵,拒绝道:“我不起!”

  香桃小声说:“有人来了哦。”

  困死了的方盈盈头脑不甚清醒,只觉得吵她睡觉的香桃好讨厌,她抓狂地往床里滚,语气奶凶奶凶的说:“谁来我也不起!杨过来了我也不起!”

  香桃:“什么过?是您的夫君来了。”

  刚才还迷迷糊糊的方盈盈因为“夫君”二字瞬间清醒,她倏地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和呆呆的眼神,左右看了看,问香桃:“他人呢?”

  不等香桃回答,明亮的门口处突然压上一团阴影,旋即,一个高大的英俊的男人顶着一张阴沉的脸进来了。

  方盈盈喜形于色,举起一只手跟他打招呼,“嗨!早上好呀!”

  这些天她自认为跟沈骞的关系更融洽更亲密了。或许就要在这里过一辈子,而她以后的生活都跟沈骞紧密相连,所以她会为两人的感情而努力。

  他的原生家庭、他的性格、他内心的伤痛,她都知道,他不主动她会理解,自己做主动的那个人,也很好。

  再说了,这几天他晚上回来会来找她,早上起来又会找她,这对他而言是很大的进步。

  然而对于她的热情,沈骞的反应相比起来显得冷漠了些,他看起来不太高兴,没向她问好,而是盯着她的眼睛,问:“杨过是谁?”

  这话题转得太快,比刚睡醒的方盈盈的思维快,她愣了好一会,才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归根结底,是他吃醋了。

  脑回路比别人多一层的方盈盈开心地笑了,捂着嘴,怕自己笑得太过分。

  沈骞终于没绷住,皱起了眉,眼眸也眯了眯,释放自己的危险气息。

  香桃站在两人之间,清晰地感受那道可怕的视线,心里又紧张又害怕,而自家小姐还傻傻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小姐……”香桃小声提醒,想让她快点解释。

  方盈盈大喇喇地回视沈骞,眼角眉梢都是笑。“杨过啊,他长得非常好看。”

  沈骞暗暗咬牙,隐忍不发,但眼尖的方盈盈看到了他腭骨的起伏。

  相比他的不快,她的心情快要好到飞起。“他啊,侠肝义胆,情深义重,痴心不悔,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沈骞脸色更阴寒。

  方盈盈像是看不到一样,继续:“我可喜欢他了。”

  沈骞握紧拳头,声音低沉:“方盈盈,别忘了你已嫁为人妇。”

  方盈盈冲他咧嘴笑,一脸狡黠。“我没忘啊,杨过也有自己深爱的人。”

  香桃都快急哭了,“小姐,您别说这些了。”

  她跟了方盈盈那么久,从来没听说过这位叫做“杨过”的人,她不相信小姐真的跟这人有瓜葛,看小姐现在这种做坏事的表情,肯定是故意气沈骞的。

  但是,这种事情不能儿戏,不然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方盈盈喜欢玩火,但也知不道不能太过,在沈骞发怒之前,连忙安抚:“好了好了,他是个杜撰出来的人,不存在的。我以前一直想象他的模样,但是自从见了夫君,我就觉得,过儿恐怕跟我家夫君不相上下吧。”

  香桃愣愣地眨眨眼,问:“他是话本里的人物?”

  方盈盈顿了一下,点头。

  香桃了然,自家小姐看了那么多话本,虽然以前没提过这个人物,但是肯定是存在的。

  这个解释很合理。

  沈骞握紧的拳头松开了,但仍是面色不虞,语气也不好,不客气地指出她话里的漏洞。“你见我的时候,我还不是你的夫君。”

  这些油嘴滑舌的腔调,跟她话本里的沾花惹草的人物十分贴合。依照她写的话本的风格,估摸这杨什么的,也不会是多厉害的人物,他不必介怀。

  “就是因为你完全是我的菜所以现在你就成了我夫君啊。”方盈盈答得十分顺口。

  沈骞:“菜?”

  方盈盈一时激动,用了现代用语。她呵呵笑着掩饰尴尬,说:“我是说我一见你就觉得我的夫君就应该是你这样的,上天可能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让我俩结为夫妻、相携到老。”

  相携到老……

  沈骞的心猛然被触动,这个词语他许久没听到了,很多年前,母亲临终前,说希望他和沈逸平安长大,生活顺遂,遇到好姑娘,相携到老。

  跟方盈盈成亲是被安排的结果,只要她本分,他会好好养着她,却并未想过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想的,是铲平一切障碍,扶持齐慎顺利登上高位,而自己可以平视天下,那些一直踩在他身上的人,他会一个个处理掉。

  至于其它,他没有深想,若是多年布局破败,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若是成功,他会让方盈盈过上富足的生活。

  相携到老包含了许多,里面有深厚的情意,有浓浓的幸福。

  他与她之间,能做到么?

  方盈盈一直看着他的反应,原本自己纯属调戏男人,可最后那句话说出来,玩闹的心思荡然无存,只剩认真和期待。

  她看出他的眼里的震动。

  她知道他很少听到这样的话,也记起当初跟他说这话的人是他的母亲。她几乎怀疑自己是被原文影响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她又很肯定自己愿意跟他相携到老。

  不过显然他没想过。

  “啊!我还没洗漱呢!我蓬头垢面,你一定不想跟这样的我相携到老,你快出去!”方盈盈忽然激动又抓狂地说道,同时抓起被角直直倒回床上,整个脑袋都蒙了起来。

  她的反应出乎意料,沈骞愕然片刻,出去了,脚步匆匆地往书房走。

  蒙着被子的方盈盈仔细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了才钻出被子,问香桃:“他出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啊?”香桃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沈骞什么表情好像不是很重要。

  她回忆了一下,摇头:“我没仔细看。”

  方盈盈:“应该会觉得我可可爱爱吧?”

  香桃:“……可、爱。”她觉得自己有些违心,虽然小姐平时的确很可爱,比以前可爱多了,但是刚才……

  她都快要被吓死了!不觉得小姐可爱!

  “我蓬头垢面的样子,是不是有一种清纯的朦胧的禁欲的美?”方盈盈抠了抠眼角,然后眨了眨自己就算素颜也漂亮的眼睛,真诚地问道。

  香桃的视线却无法略过她脑袋上那搓……鸟窝,想不通她是做了什么才能把柔顺的头发弄成开窗就会有小鸟飞进来安家的模样。

  违心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便挑自己能说出口的。“小姐,您装扮起来就成了仙女,全京城的千金小姐都比不过你。”

  方盈盈失望叹气。“香桃真没情趣,不过没关系,爱我的人就会觉得这样的我是美的。”

  不管沈骞现在是不是这样觉得,以后这样想就行了,现在就当做,让他习惯吧。

  以后他可能有机会经常看到这般模样的她。

  ***

  一个白天转眼就过去了。

  随着夜晚的临近,方盈盈心里的紧张一点点积累。

  看着夕阳下沉,她恨不得按下暂停键。

  可暂停了又能怎样?

  这两天她脑海里什么有用的剧情都没出现,不知道反派什么时候来,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却无法确定能不能阻止事情发生。

  她心里很不安,这样的不安让她觉得这是无法阻挡的。

  沈骞在夕阳隐没之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过来跟方盈盈打了个招呼,叫她早些吃饭早些休息,然后就折身去沈逸那儿。

  他步履匆匆,方盈盈还想跟他多说几句,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看着他要跨出院门,她想也没想就小跑着追过去。“你等等!”

  沈骞在门边停下,回身等她。

  方盈盈跑到他跟前,许是跑地太急,一时刹不住,脚步停了,身子仍往前倾。沈骞抬手扶住了她,“慢点。”

  他的声音少有的轻柔,双手握着她纤细的胳膊,没有立刻松开。

  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舍不得。

  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方盈盈呼吸微促,小嘴微微张着,仰头看着他,脸上没有平时明媚的笑容,眼里带着隐隐的忧虑。

  她的模样撞入沈骞的眼里,心跳蓦地变快了一些。

  他深知自己的不对劲,有些慌乱地松开手。

  方盈盈手臂上由他传递而来的暖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清晰的寒凉。强烈的对比让她发现,他抓着自己的时候,她是安心的。

  一整天,她都没有安全感,担心害怕,却又不知道怎么办,那样的感觉一直折磨着她。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他面带关心,对她此时的反应感到不解和担忧。

  看到他关心的模样,方盈盈心里暖洋洋的,忽然之间就有了想说的话。

  “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答应。”

  “你说。”他一脸认真。

  “你可以抱抱我吗?”

  沈骞眼里闪过一丝震惊,显然这不是他预想到的事情,他以为她如此郑重,会是一件很重要并且不好办的请求。

  一向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沈骞,没有立即做出决断。

  他并非是在犹豫,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抱?

  内心惊涛骇浪,表面却风平浪静,震惊一下就没了其它反应。

  方盈盈一腔热情开始冷却。

  她眼睫微垂,沈骞忙道:“如何抱?”

  方盈盈:“……”

  她笑了,笑声轻轻,眉眼弯弯。

  “这样抱。”她声音柔柔的,抬起双臂,双手从他的腰间穿过,手臂在他腰后交叉抱拢,身子随之贴在他身上。

  瞬间,暖意蔓延,他的体温穿过衣服的屏障,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汇聚在她的心间。

  忽然之间,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没有关系,什么都不需要害怕。

  她甚至乐观地认为原来的悲剧不会发生,悲苦一生的他,会从此顺遂如意,会被幸福之光眷顾。

  沈骞的身子僵直,任由她抱着,像是忘了做反应一般。

  他们不是没有过身体上的接触,可现在的拥抱,格外不同。

  方盈盈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眼睛好好地感受这样的感觉。

  不想放开,一点都不想。

  抱多久都没问题。

  时间仿佛停止了,院内的香桃和李嬷嬷都非常体贴地躲在屋里不出来,只偷偷地往外瞧。

  门口的侍卫在听到他们的对话的时候就默默后退,站在看不到门内两人的地方。但是不该听的都听到了,虽然没看见,但能想象几步之外的两人在干什么。

  他们震惊得无以复加,难以置信,非常想上前一点点,去亲眼看一看自家主子是不是真的温柔又顺从地跟他夫人抱在一起了。

  可是他们不敢,主子对他夫人温柔好说话,可对他们不一样。再说这样的他,定是不希望被外人所瞧见的。

  主子的威信,需要守住。

  他们压抑好奇心,眼观鼻、鼻观心。

  所有人都很有眼力见,不破坏难得的美妙气氛。

  然而总有些意外情况发生。

  尘风急匆匆赶来,晃眼间便行至院门前。

  而院内门口处的沈骞虽是第一时间听到脚步声,辨出来者是尘风,清楚应该拉开怀里的女人,不让直系下属看到这样的画面,但,他反应变慢了,没拉开。

  “少爷呢?”尘风问门口的侍卫,完全忽视了他们摇头的动作。

  当尘风问出这话的时候,门内的属于自己主子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刚要欣慰地说:“原来在这。”就看见主子后腰上圈着一双纤纤素手。

  沈骞身材高大,背影完全罩住了娇小的方盈盈。

  方盈盈在听到渐进的脚步声时便有了反应,抬起了靠在他暖暖的能听到有力心跳声的胸膛。

  待尘风问话的时候,她抬头看着沈骞。

  当尘风看出他俩在干啥的时候,方盈盈松开了抱着沈骞的手。

  不过她没有后退,没有拉开跟沈骞的距离,而是依旧站在与他几乎贴在一起的地方,低着头,脸颊耳尖都突然变红。她突然变得害羞,微低着头,躲在他身前,像是不好意思见人。

  刚才还大胆热情,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不在意院里有丫鬟嬷嬷会看到,也不管门外站着两个侍卫。现在被直接撞见了,竟然就不好意思了。

  这个女人,总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可他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让他想笑一笑。

  尘风石化了,愣愣地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盈盈似乎在等人走了才肯出来,沈骞便也站着不动,给她挡着。

  “尘风。”

  “是!少爷,尘风在!”

  “消失。”

  尘风没敢再答,离开的脚步比来时更快,带起了几缕灰尘。

  方盈盈歪头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看之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偷偷摸摸做了件坏事,差点被抓到,然后小心躲藏,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等待危机解除,躲过一劫之后,有了劫后逢生的愉悦。

  沈骞觉得她这样的反应,是不对的。

  “抱够了么?”他问,语气无波。

  方盈盈坚定地点头,“够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虽然她觉得抱上一天一夜才最好,但是来日方长,不用急在一时。

  沈骞又问:“真的够了?”

  “嗯?”方盈盈不懂他为什么多此一问,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她的脑袋急速运转,然后眼前一亮,带着一丝希冀,灼灼的看着他,语气更加坚定。“不够!”

  沈骞眉毛微挑,说:“那就回去多吃饭,早点休息。”

  方盈盈的失望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上扬的小嘴往下弯,巴巴地说:“难道不应该是再抱一次么?”

  沈骞克制嘴角的笑意,酷酷地说:“我走了。”

  说着便转身跨出院门,毫不留恋,十分无情。

  方盈盈气呼呼地慢慢往后挪步,嘴里咕哝:“哼!不就是拐着弯说我做梦吗?做梦就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正在离开的沈骞:“……”

  他是那个意思么?

  他并没有!

  她又是怎么曲解到这个地步的?

  很想回去跟她解释清楚,可天色比刚才又暗了几分。

  还有事情要做。

  还有危机在潜伏。

  以后再跟她解释吧,还要警告她不要整天胡思乱想。

  还要警告她,梦里不许再有杨过之流。

第69章 当人质的第一天。

  夜色迷蒙,云雾浓稠,白日的温暖被夜晚的寒凉取代。偶尔刮起一阵强风,寒意浸骨。

  方盈盈老实地呆在屋里,偶尔打开窗户瞧瞧天色,看到天上黑乎乎一团,没有星星月亮,心中的担忧便会减少几分。

  “小姐,您别看了,小心着凉。”香桃知道方盈盈不希望月亮出来,虽然不清楚缘由,但她一直在关注。

  一股冷风从窗户灌进来,方盈盈打了个哆嗦,关上窗,回来坐在桌旁,喝一口热开水暖身。

  “小姐,您怎么不是栗子糕?”

  桌上摆着好几样点心,可方盈盈只在饭后吃了两块。

  方盈盈揉了揉自己软呼呼的肚子,“我不能吃,都长胖了。”

  香桃笑道:“哪里胖了?一点都不胖。”

  方盈盈:“胖,比沈骞还胖,他的腰一点赘肉都没有,哪像我……”

  她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软肉,虽然不多,但是再吃就变游泳圈了。

  香桃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想法,一时无语,想起傍晚时的那副画面,她又为自家小姐高兴,又替她害羞。“公子对您越来越好了呢。”

  方盈盈陷入回忆里,想起靠在他怀里的感觉,脸上现出甜甜的笑。“我也这样觉得。”

  “再过不久,就真的有小少爷了吧。”香桃揶揄道。

  方盈盈脸热,嗔道:“香桃,别说这种害臊话。”

  香桃小声说:“是您先……”

  方盈盈红着脸瞪她,她便不说了,再说的话,小姐就要恼羞成怒了。

  这两天的担惊受怕,在那一个短暂的拥抱之后,像是被抵消了一般,加上今晚的夜色与预示的不相符,方盈盈抱着今晚依然安全的想法,安心地躺床上睡觉。

  被子柔软温暖,她裹在里边,脑子里在规划明天,她要早些起来,不能让沈骞以为她是个大懒虫。

  最好能亲自做一道小菜,向他炫耀一番,让他记住源自于她的味道。

  走进沈骞的心不容易,岁月悠长,她可以一点一滴地影响他,成为他生活中无处不在的靓丽风景线。

  带着甜甜的想象,方盈盈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她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醒来第一时间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外面在打斗。

  她蓦地坐起来,惊恐地望着窗户的方向,那儿偶尔会闪过几个人影。

  还没来得及想该怎么办,一个黑影破窗而入,转瞬便来到床边,一把扣住她的咽喉。

  侍卫立即跟着进来,可无法上前救她,因为有更多黑衣人进来了。

  方盈盈用力挣扎着,抓住坏人的手想要拉开,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可是那只手像是铁钳一般,任她怎么拉扯,不松半分。

  方盈盈异常难受,喉咙里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下狠心用指甲抓那人的手背。

  坏蛋被她抓破皮了,方盈盈听见他愤怒的叱骂,她嘴角扯出一抹笑,觉得自己不算是单方面被打了。然而下一秒她便感到一阵尖锐的痛感,从那而来她不知道,即刻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的时候,肚子上被坚硬的骨头顶着,一颠一颠,折磨着她的胃。她还感觉到脑袋充血,仿佛马上就要爆炸。

  入眼都是黑漆漆一片,但耳边是清晰的马蹄声。

  她在马背上,横趴的姿势,就像当初沈骞将她从水中就出来,用马驮她离开那样,不同的是,现在被装在麻袋里,心里比当初惊惧更甚。

  她特别难受,喉咙像是被火烧过,颠簸的感觉让她以为自己的肋骨已经断了。

  还不如不醒呢,让她一直昏迷着,醒来就看见沈骞来救驾。

  同时她又想,自己被抓了,那么沈逸是不是就安全了,那些个大坏蛋们,是不是把坏主意从沈逸那儿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希望他们不要两个一起抓来。

  不知过了多久,狂奔的马儿终于停了下来。

  方盈盈被粗鲁地提下马,半拖半拽地扯进一个屋子里,扔在了墙角得到地上。

  套在身上的麻袋被扯开,昏暗的屋里什么都看不清。

  好在她的嘴巴没被堵着,她张口问:“你是太子党还是三皇子党?”

  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没说一个字都像是有火在喉咙里滚一道。

  坏蛋没搭理她,默不作声地用绳子捆住她的手和脚。

  “你是三皇子党吧?”方盈盈自顾自地说,“你叫他早点喊沈骞来,有什么条件想清楚了就快点说,不要拖拖拉拉的,也别把证据转移到太子那儿,没用,沈骞知道是谁干的。虽然三皇子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别总玩阴的,偶尔光明磊落一点。”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喉咙疼得她想哭,但还是要抓紧时间多说点。“你们也别折磨我,我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就让我好好地保持棋子的姿态。我对我夫君来说除了长得美也没什么吸引力,要是你们折磨我导致我不美了,到时候他嫌弃我,就不答应你们的要求了,或许还会多谢你们,让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换妻子。”

  坏蛋认真地捆绑,确保她挣脱不了。女人喋喋不休,声音嘶哑成那样还要说,可他不能说话,主子交代不能让人听到他的声音,也怕方盈盈能说会道,被她套话。

  “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转告三皇子啊。”方盈盈认真地叮嘱。

  坏蛋已经绑完并且检查完了,站起身要走。

  “你就算不会说话也会点头吧?要有点礼貌知道吗?”

  坏蛋本就烦她,现在还用训教的语气跟他说话,不能忍。

  心里想着,一只脚抬起来就要踹过去,方盈盈已经稍微适应了黑暗,察觉他的意图立即制止。“我劝你三思,我夫君是什么性格你应该知道,你自己不怕死也要考虑你的亲朋好友。”

  这一脚最终没落在方盈盈身上,不过他走之前堵住了她的嘴。

  门被从外面锁上,方盈盈的神经反而放松了些,静静观察周围环境。

  这间屋子只有一个小小的窗,但是钉着几块木板,只有少许夜光照进来。

  从那细小的缝隙,方盈盈看到了一道弯弯的月亮。

  追究还是对上了。

  想起今晚的惊心动魄,想起被掐脖子的感觉,还有马背上的颠簸……现在还浑身难受。

  虽难受,她却忽然庆幸被抓来的是自己,沈逸身子那么弱,今晚这些遭遇落在他身上,就算最后保住命,亏损的很难医好。

  她记得原文里沈逸被抓走之后并没有遭受太多折磨,只是奔波了些,受了些冻,饭菜都有,但他吃不下。而被救回去之后,身子愈发羸弱,不久就……

  想到那些令人难过的剧情,方盈盈心里又难受,又安慰自己一切都变了。

  可……成为人质的她,会遭受什么呢?

  一切都是未知数。

  地板上什么都没有,冰冷直往上串。距离天亮似乎还有很久,又冷又黑又怕,每分每秒都难熬。

  她挣了挣被绑在身后的手,又蹬了蹬被绑的脚,确定无法挣开之后,她不再做无用功,挪到墙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休息。

  保存体力和精力,才能更要的应付明天,或者是后天,也有可能更久。

  这样想着,她更难过了,情绪瞬间爆发,哭了起来。“呜呜呜……”

  哭过一场之后,本以为无法睡着的她睡着了。

  醒来时天微微亮,屋内的陈设能看清了。

  屋子不大,对面靠墙放置着一张旧桌子,桌子满是灰尘,桌腿像是被什么劈过,有残缺。

  方盈盈眼前一亮,那个缺口锐利,或许能磨断绳子。她激动地往对面挪去。

  然而,刚挪到屋子中央,正对着门口的地方,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

  她左右看了看,反正挪来挪去挺累的,干脆就坐在原处不动,等着人来。

  门很快打开,一个身着灰色布衣,脸上蒙着黑巾的人站在门口,他手中拿着木制食盒,看到眼前的人时愣了一下。

  方盈盈眨眨眼,现在的局面还挺尴尬的。

  “你为何在这?”这小伙子不是昨晚那个。

  方盈盈很想回答他,可是嘴上还塞着布。“呜呜呜。”她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你叫我给你拿开嘴里的布?”灰衣小伙猜测道。

  他自以为猜对了,颇有些高兴的样子。

  但是方盈盈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她想说:“我为什么在这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至于嘴里的布,送饭来给她吃,不拿开难道让她用鼻子吃?

  本想给他一个白眼,但想着如今虎落平阳,还是少惹事。

  于是,她看起来很赞赏地点头,嘴里继续“呜呜呜”。

  ——“是啊,我就是这样想的,你好聪明啊,那你来给我拿开这块破布吧。”

  灰衣小伙这次成功地领会她的意思,积极地上前,一边放食盒一边拿掉她嘴里的布。

  “我……咳!”方盈盈一张口就要原地去世,痛苦地咳了几声。

  “你要喝水?”灰衣小伙问。

  方盈盈用力点头,真心地在心里夸他机灵。

  “没有。”

  方盈盈:“……”

  她用力地瞪他。

  灰衣小伙看着她,眼里是无害的笑意。

  食盒里的饭菜被拿出来摆在地上,他看似好心地问:“要我喂你?”

  方盈盈拒绝:“不用,谢谢。”

  “那我就给你松绑吧。”

  像是退而求其次一般。

  双手得了自由的方盈盈活动了一下,一边审视地上摆着的两菜一汤,看着还不错。“你们三皇子还算大方,吃的方面不算太小气,就是这住的磕碜了点。”

  灰衣小伙:“招待不周,您且将就将就。”

  方盈盈不紧不慢地端起那晚鸡汤,汤碗还是烫的。她嗓子急需汤水滋润,可仪态要好看,慢慢放到嘴边,吹了吹。刚要送入嘴里,忽然想到什么,抬眸问灰衣小伙。“你们没下毒吧?毕竟没那个必要,对吧?”

  她不太放心。

  灰衣小伙:“你试试便知。”

  方盈盈差点把汤往他脸上泼。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要不以后跟我们混,你的脾性还挺对我胃口的。我看你地位不算高,不如另谋出路。”

  灰衣小伙:“多谢抬爱,您还是先熬过这一关再说。”

  方盈盈微微挑眉,再看了看香气扑鼻的鸡汤,决然地喝下。

  一顿饭吃完,除了有点撑,并无不适。

  灰衣小伙走之前又把方盈盈绑起来了,并且将那张破桌子抬了出去。

  当人质的第一天,除了那个灰衣小伙在外面守着,没其他人过来。

  灰衣小伙每次进来给她送吃的,她便趁机套话,可惜这灰衣小伙比她还会打哈哈,愣是不透露一丁点有用的讯息。

第70章 她伤势如何?

  天色渐暗,整整一天的时间,方盈盈仿佛从天堂到了地狱。

  手脚长时间被绑着,已经麻木,一动就难受得龇牙咧嘴。

  小黑屋空空荡荡,地板冰凉刺骨,加上不能活动,身子越来越冷,十分难熬。

  她满心期盼着沈骞快点来救她,像个盖世英雄一样,从天而降,冲破一切困难险阻,将她带离这困苦的境地。

  盼来盼去,终于盼到有人来了,嘈杂纷乱。。

  “被发现了,快转移!”

  “是!”

  “若是被追上,拿她的命抵挡,不能轻易投向。”

  “我知道。”

  门外的对话让给方盈盈既紧张又带着一丝希望。

  是沈骞来了吗?在哪儿呢?

  门很快被打开,两个男人进来,其中灰衣小伙径直走向方盈盈。

  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距离似乎还有些远,刀剑声不断,人不少。

  这个屋子在拐角处,要走进来才能看到。来时方盈盈虽然看不见,但是很认真记着行走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沈骞来救她了,她要拖一拖时间,这样才能被救。

  灰衣小伙过来要抓方盈盈,方盈盈往后挪,不让他抓到。

  尽管每动一下都很疼,但她还是拼尽全力耗时间。

  嘴里被塞着布,她呼吸急促,却没有求饶的意思。

  然而她本就被绑着,又怎能躲得了?

  灰衣小伙很快抓住她的手臂,想要将人扯起来。方盈盈奋力挣扎,尽管知道这是以卵击石。

  灰衣小伙原本并不粗蛮,可没想到方盈盈的力气那么大,差点挣脱他的钳制。

  “是你逼我动手的。”灰衣小伙冷声道,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的时候,一脚便踹在了方盈盈的肚子上。

  这一脚并不客气,方盈盈顿时痛得倒在地上。

  他再次要将方盈盈扯起来,而方盈盈凭着一股气,继续挣扎,心想着只要能被沈骞救走,被打几下也没事,云翳医术高超,会医好她的。

  “想拖延时间?哼!休想。”灰衣小伙哪里还有白天时好说话的模样,凶狠得像是地狱使者,随时要取走她的命。

  他一手砍在方盈盈的后颈上,方盈盈眼前一黑,身子软倒,没了知觉。

  ***

  “爷,那女人关在里头,还未醒来。”

  “带本王过去。”

  “是。”

  门上的锁链被解开,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一个人走进来,在躺在地上的人前面停下,抬脚踢了踢,说:“将她弄醒。”

  很快,有人端了一盆水进来,直接泼到了女人脸上。

  方盈盈被泼醒了,睁眼时水珠入眼,视线模糊,只依稀看到跟前的锦靴。瞬间她便猜到是谁来了,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时候还笑得出来,难道以为沈骞来救你了?”

  方盈盈从前并没有正面跟三皇子打交道,对于他的声音并不熟悉,但即使还没力气抬头看他的脸,也知道一定是他。

  “他早晚都会来的。”

  “哦?你就那么笃定他能找来?”

  方盈盈眼里进了水,眨了几下适应了,抬眸往上看,瞧到了居高临下的三皇子。“难道你要傻傻地等着他找来?你抓我来是要跟他玩捉迷藏么?”

  “你这张嘴果然说话气人。”三皇子冷笑,侧头看了眼随从,他的随从便上前一巴掌打在方盈盈的脸上。

  方盈盈的脸火辣辣地疼,不过她心里的恐惧感比自己想象的弱很多。

  “你还没找他谈条件么?效率太低了吧。”

  长痛不如短痛,方盈盈希望三皇子别拖拖拉拉的。

  “本王等着他来求。”

  “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他怎么可能会求你呢?”

  “你是说,你在他心目中,不配?”三皇子也想气一起方盈盈。

  本以为她会反驳,却不想她很干脆地点了点头,并笑着说:“配不配的另说,反正他不会。不过,我死了他是一定会为我报仇的,这点,我很确定。”

  三皇子皱眉,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命人将方盈盈拖起来,绑在架子上。

  方盈盈没有挣扎,只“好心”的建议:“我劝你早点找他谈判,要是时间久了,他的布局更完善,或者跟太子达成合作,到时候对你的处境更不利。”

  她形容狼狈,说话却是那么从容不迫,不似寻常女子面对这样的局面会惊慌害怕,哭喊哀求。

  不仅如此,她似乎知道了许多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三皇子重新审视了她一番,见她目光坦然,不畏惧他的视线,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沈骞这是什么都与你说了?看来他对你果然与众不同。”三皇子笃定道。抓走沈骞最亲的人当人质,以此要挟他,这一直是三皇子的选项之一,不仅是他的,也是太子的。可这个人质从前一直是沈逸。

  前段时日沈骞与方盈盈感情融洽,日渐亲密的传闻沸沸扬扬,他本不信,加上还有另一个声音说他们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关系冷漠。于是让人去查,查了许久,最后查出沈骞曾派人传播两人不和的舆论。

  根本原因是什么,仔细想想便猜到——沈骞这是在保护她。

  就这样,最后三皇子让人掳来了方盈盈。

  “我夫君对我确实不错,不过还没到为我舍弃所有的地步,还有啊,你听说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吧?若是他知道我被你打伤打残,他宁肯让你杀了我再为我报仇,也不会委曲求全。”方盈盈说话语调轻松,其实一直在忍着身上的疼痛。

  她现在肚子痛胸口闷脖子疼喉咙痛脸也疼。

  她不想再添新的疼了。

  三皇子看穿了她的心思,得意地笑了。“原来你并不是不怕死。”

  方盈盈很想给他一个白眼,但是忍了。“难道你不怕吗?”

  三皇子倒是没气,说:“自然是怕的,不过,我的命不是一般人能夺走的。”

  “是吗?”方盈盈瞧着他,说:“你不担心被太子一除为快,还是不怕齐慎与你为敌,又或者,不怕皇上为了太子而舍弃你?”

  三皇子脸色变地阴沉,他目光如刀,凝视着方盈盈。“看来本王刚才说错了,你并不怕死。”

  他目露凶光,身后的随从上前,随时要拔刀解决方盈盈。

  “你冷静点。”方盈盈现在是真的怕了。“听我说完。”

  三皇子示意一下,随从退后。

  危险暂时解除,方盈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真诚地建议你啊,把我带去跟沈骞谈条件,你也别想得太完美,我这个筹码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三皇子想了想,似乎听了进去,问:“那你说说,你值得多少?或许,我可以将沈骞的弟弟带来,你们两个加起来……”

  “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方盈盈打断了他,心里担心到了极点,可是她忍着不表现出来,像是跟人谈合作一样,不疾不徐地说:“他弟弟已经病入膏肓,哪里经得起你们这样的折腾?不夸张地说,若是昨晚被你们抓来的是他,你的结局只有一个。”

  方盈盈顿了一下,继续:“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皇子沉着脸,审视着被绑在木架上,却表现得平淡从容的女人。

  他的视线往下移,停在她的肚子上。

  “不用看了,我根本就没有身孕。”方盈盈主动道。

  三皇子并不惊讶,不屑道:“连这样的慌都撒。”

  方盈盈:“生活太无趣,找点乐子。”

  三皇子:“……你还未回答本王,你值多少?”

  方盈盈没怎么犹豫,从善如流道:“我值得你用我来换取跟他的合作。”

  三皇子笑了,“我为何要与他合作?”

  方盈盈:“你该不会以为齐慎这几天得到皇上的器重,就成了你的头号敌人吧?难道你没看出来皇上心里的最佳人选是谁?”

  三皇子眼眸微眯,他自然知道父皇器重的是太子,尽管太子能力平庸,但一直精心栽培。而自己明明才能过人,却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父皇的信任。

  齐慎是个聪明人这点,他一直清楚,只是以前总以为他不敢斗,安心做个游手好闲的王爷,却不想他逮到机会就想往上爬。

  最主要的是,齐慎的能力不容小觑。

  若是时日一长,父皇或许就会提他上去,到时候他实力更强,就更难扳倒了。

  这也是他急着制衡沈骞的原因。

  本想让沈骞倒戈,为救妻子除掉齐慎,即使知晓并不容易,也做好了他不从的准备,到时候一起灭了便好,也损失不了太多。

  但听方盈盈这么一说,他重新琢磨起来。

  方盈盈知道他动摇了,“前些天我夫君中了剑,剑上涂了剧毒,他差点丢了性命,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三皇子默然片刻,点头。

  方盈盈:“这件事是太子做的,我夫君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这你也是知道的。他现在还没对太子动手,就是等一个机会,现在要顾全大局,没办法直接动手。你现在要是提出跟他合作,我想他会愿意的。当然,拿我来交换他才会愿意,不然的话他可以以后自己想办法报仇。”

  “既然如此,本王作壁上观便好,何必浪费力气。”

  方盈盈:“我说的以后,有可能是你跟太子的争斗结束之后。”

  “你是说本王会输给他!”三皇子动怒了。

  方盈盈心里慌,面上平静地安抚:“我可没说你一定输,反正你俩现在输赢难分,什么都有可能,一切都要看你们的本事。”

  三皇子盯着方盈盈,目光不善,像是要将她的脸盯出一个窟窿。

  方盈盈顶着这强大的压力,再次劝道:“您还是让人去查查太子是不是去找他了,机会就在那里,你不要,自会有人去抢。”

  三皇子又默了一下,然后甩袖离开。

  这儿像是一个地牢,墙上没有窗户,而她被关在一个铁笼里,旁边还有几个差不多的铁笼,只不过里面没人。

  这儿光线昏暗,刚才三皇子来时有人点灯,现在他走了,灯也被提走了,只剩角落里的一盏,照不到大多地方。

  三皇子走远了,空荡地牢里回音清晰。

  “王爷,如何处置那女人?”

  “先关着。”

  “是否需要……”后面没说,估计是做了什么动作。

  三皇子没有立刻回答,就在方盈盈要为自己点蜡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先不动她。”

  方盈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

  在地牢里无法辨别时间,守卫的人在门口,有一段距离,方盈盈看不到,他们时不时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方盈盈没跟他们说话,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只有等三皇子想清楚怎么做,然后将她带到沈骞面前。

  被绑在架子上比躺在地上难受多了,脚未沾地,双臂承载着自己的重量,被绳子勒得生疼。她的脖子一整圈都是疼的,无力地歪着,每动一下就仿佛被千刀万剐。

  她哪里承受过这样的痛苦?

  时间越来越难熬,她希望自己昏过去,可头脑异常清醒。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心境,会将人逼疯。

  方盈盈原本一直努力往好的方面想,一直努力安慰自己,可时间一长,便开始绝望。

  就在她以为自己躲不过这一劫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涌现了一帧帧画面,久违了的清晰的连贯剧情,电影般的画面,将她带离绝望的心境。

  她看到了一片美丽的景色,绿柳扶苏,草长莺飞,碧波荡漾。

  然后传来了一阵阵笑声,声音熟悉,是她的。

  她跑进入了美丽风景里,不时回头看,眼里都是幸福。她的注意力都在身后的人身上,没仔细看路,被一颗石头绊倒了。在落地之前,一个帅气的身影飞扑而来,搂住她的腰身,倒在了她的身下,做了她的肉垫。

  那是沈骞。

  而画面里的“自己”很争气地顺势趴在他身上,为报答救命之恩,亲了他一下。她没有立即起来,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沈骞也很“争气”地没起来,而是顺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说她的报答太敷衍。

  接下来的画面便是两人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被绑在木架上的方盈盈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磕自己的糖也磕得很起劲。

  就在她沉迷于这段美好画面时,画面忽然一转,变成了沈骞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他立于身着龙袍的齐慎旁边,气势强盛,目空一切。

  强大帅气又迷人。

  她还看到了其他一些细节,有时候让人忧虑,有时候又让人松一口气。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结局一定会是好的。

  画面渐渐变得模糊,方盈盈的神智也渐渐混沌。

  浑浑噩噩的感觉持续了许久。她起初不时尽力活动一下能动的肢体,后来就没有力气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稀听到了脚步声。

  她努力睁眼,却视线模糊,看不清东西。

  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她像块没有筋骨的布一样,软绵绵往下倒。

  有人架住了她,然后有两个人将她拖了出去。

  她有时清醒有时昏厥,每次醒来,都伴随着锥心的痛楚。好在持续不了多久她就又失去知觉。

  视线依旧模糊,眼皮像是有千斤重,而她连用力睁眼都无法去做。

  她只知道自己从黑暗的地方出来了,明亮的光线透过眼皮刺痛双眼,眼角变得湿濡。

  她被扔到了一辆马车上,马车疾驰而去,她在迷蒙中猜想:我就要脱离苦海了。

  车马颠簸,身上的疼一直没消失,不过疼的多了,反而麻木了,这颠簸之感反而能够承受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她没有立刻被带下车。

  少了颠簸的声音,世界安静无声。

  “你的夫人就在车上。”

  说话的是三皇子。

  “让她下来。”

  这是沈骞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瘫在马车上的方盈盈笑了,她现在嘴里没被塞布,可是她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她真的好想大声跟外面的沈骞说:“夫君,几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不了话,她感觉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要不是那些痛太清晰,她都要怀疑自己已经抽离了。

  这么想说的话无法说,她很遗憾。

  “怎么?这么着急见你的夫人?”

  方盈盈忽然觉得,三皇子婆婆妈妈的性格,有时候也是有好处的。

  可惜的是,沈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着表达他的不悦。

  三皇子颇有些失望,好在他依旧秉承着拖拉的不良风格,又问:“你夫人可是想你的紧,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你着想,甚至可以为了你去死。”

  方盈盈:“……”

  虽然她现在不太清醒,但是她确定自己没说过这样的话。

  这个三皇子,这种谎都撒。

  沈骞说:“三王爷不必闲聊,说正事便好。”

  三皇子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本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事。”

  沈骞:“我要确认她人是否无恙,若是她已经死了,你我便无需浪费时间。”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地让方盈盈有些失望,不过失望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知道他最喜欢用平静掩饰一切。

  三皇子:“放心,她没死,本王可没想要她的命,本王要的,是另一个人的命。”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把方盈盈拖了下去。

  方盈盈一点力气都没有,被拉下马车之后直接往下坠。

  拉她的人本想让她站着,却不想她自己不用力,只要继续架着她。

  “别装了,站好!”

  旁边的人不耐烦地说道。

  方盈盈用全部的力气睁眼,寻找沈骞的身影。可是她艰难地只能睁开一条缝,除了不远处了一群模糊的人影,什么都看不清,沈骞在哪里也根本分辨不了。

  “你们把她怎么了?”沈骞说话了,语气终于没那么平静了,带着一丝怒意。

  方盈盈嘴角心里冒出一股欣慰之感,她想勾勾嘴角,可终于还是没能做到。

  她觉得自己又要昏过去,好在旁边的人用力晃了她几下。“你并未遭受虐待,别装睡,没人会信你。”

  “沈夫人面色苍白,脸颊青肿,脖颈的淤痕如此之重,你们还有脸说并未虐待?呵。”

  说话的是云翳。

  三皇子辩道:“这些不过是失手所致,算不上虐待,本王可没让人对她动手,若是真动手了,那也是她做了什么,我的手下合理的制止罢了。”

  “合理的制止能将人打成重伤?”云翳反问。

  三皇子不确定地看了看方盈盈。

  沈骞看着不远处的方盈盈,看着原本白皙红晕的脸颊上的刺目伤痕,还有她脖子上的伤,猜到她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她本就是个怕疼的娇气女人,摔跤了手擦破了点皮都要流泪,这样的伤,她如何忍?

  “云翳,她伤势如何?”沈骞声音低沉。

第71章 “他很担心吗?”

  方盈盈与沈骞云翳之间大约有五六丈之远。

  但这并不影响云翳的推断:“应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沈骞看向三皇子,目光阴冷。“这便是你合作的诚意?”

  三皇子没料到昨日还好好的女人,今天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他狠厉地看向一旁的手下,那手下立即跪下,说:“爷,我们并未动过她,自昨日您去过,之后属下就再没开过那扇门。”

  三皇子跟沈骞说:“昨日本王见她时,她还好好的。”

  “我现在看到的便是她很不好。”沈骞冷声道。

  三皇子一时语塞,但他已经想清楚了,方盈盈提的合作意见是个好主意,如今三分天下的情况,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这样的想法,想来他们三兄弟每个人都会想到,那么,就得看谁先想清楚,先行动。

  因而他不想与沈骞起冲突,“本王交代过不许伤她,想来沈夫人是吃不了奔波的苦,回去养养便好。”

  云翳勾唇一笑,说:“还是让许某人过去给沈夫人瞧一瞧吧。”

  方盈盈听到这话,才知道云翳原来姓许,她还以为姓云呢。

  三皇子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云翳来到方盈盈身边,给她诊脉。才一会,他神色大变,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方盈盈嘴里。

  方盈盈能感知身边发生的事,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像是力气全部被抽离了。

  “云翳。”沈骞唤道。

  “她确是受了内伤……”

  云翳的话还没说完,方盈盈忽然“哇”的一声,突出一口暗红的血。

  沈骞要过去查看,三皇子带着的一群人便拦在他前面,围在方盈盈身边的人,也将刀剑架在了她和云翳的脖子上。

  “有云翳在一旁医治,沈公子无需太过担忧。”三皇子面容和善,语气温和,仿佛并没有威胁人。

  沈骞眼眸微眯,拳头紧握,虽然恨不得立刻剜了他,但只能暂时忍着。

  方盈盈吐了血之后,身子反而轻松了些,浑身的痛感依然强烈,但她有力气抬头,能看清心疼自己的沈骞了。

  她是开心的。

  她笑了,说:“我不会死的。”

  她还会跟他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呢,怎么会死呢?

  她的声音很轻,离得又远,沈骞根本听不见她的话,但看她的唇形就已经明了。

  尤其是她微扬的嘴角。

  她这是在安抚他的情绪?都伤成这样了,还要顾虑他的情绪么?

  云翳瞧了瞧方盈盈,又瞧了瞧又生气又担心,又有些自责的沈骞,他觉得惊奇,还第一次看到情绪这么多样的沈骞。

  “只要你答应与本王合作,本王便放了你的夫人,夫人的伤我会负责,需要什么药材,本王都给你送去。”三皇子扬声道。

  云翳听到这话,眼前一亮,毫不客气地说出了八九个名贵药材名称。

  沈骞没有立即答应,他最厌恶的便是被威胁,何况是用他身边人的性命威胁。

  方盈盈抬清楚他在想什么了。

  她也清楚他不妥协的话,也有可能成功救她,毕竟云翳不是吃素的,即使他身手一般,但他会用毒啊。

  “答应他吧!咳咳!”方盈盈大声地说道,说完直喘气,十分辛苦。

  沈骞凝眉看过来,方盈盈冲他点头,示意他听自己的。

  最后,沈骞同意了。

  当然了,同意之后还要回去劝说齐慎,到时候再跟三皇子详谈。

  他们简单约定好,沈骞便过来带方盈盈走。

  ***

  方盈盈的内伤是灰衣小伙那一脚所致,若是寻常情况,属于严重的,但是有云翳在,又有三皇子承诺提供的名贵药材,养好伤只是时间的问题。

  方盈盈被沈骞抱入房中,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

  “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不用守着我的。”方盈盈虚弱地道。

  他现在应该尽快去找齐慎商量。

  沈骞看着苍白脸色上突兀的淤青,紧紧抿着唇,没有回应她的话。

  方盈盈知道他现在对三皇子有诸多不爽,但是大局为重。“你跟他的合作是暂时的,趁这个机会好好利用他。以后有机会了你再帮我报仇。”

  云翳附议。“她说的没错,今天的事暂且放着。”

  沈骞走了。

  云翳给方盈盈疗伤,让香桃给她清理衣裳,自个去弄汤药了。

  香桃早已哭成泪人儿,一直忍着没哭出声。当她脱掉方盈盈的衣服,看到伤势时,终于绷不住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这三天的担忧害怕,方盈盈这才知道自己被抓走了三天。

  香桃还说沈骞在她刚被抓走时就赶过来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这三天,沈骞一直没歇息过,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

  听到这儿,方盈盈忍不住追问:“他很担心吗?”

  香桃点头,说:“当然很担心了,平时便觉得公子看起来很凶,但是这几天才是真正的让人害怕。”

  “是不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他就要手刃了所有人那种可怕?”方盈盈眼中带着些希冀。

  香桃决堤的泪水顿时收住,怔愣地看着方盈盈。

  她家小姐现在看起来挺开心的。

  方盈盈吃了云翳的药之后舒服了许多,相比前三天遭受的拘禁,如今身上的那点痛算不上什么。

  “小姐,公子自然是关心您的,您现在要将身体养好。是什么人将您伤成这样,呜呜呜……”香桃在看到那些刺目的淤青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方盈盈连忙安抚:“你别哭啊,过些日子你家小姐我又会生龙活虎了,这几天你给我做几个毽子,到时候跟你一起玩。”

  香桃点头。

  换洗一边之后,方盈盈身子舒服许多,喝下云翳送来的苦涩的汤药,不久困意来袭,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沈骞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第一时间来看方盈盈。

  云翳被他叫来再诊。

  “她气息平缓了许多,你就放心吧,没有大碍。我用的药都是上品,保证让她恢复如初。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

  沈骞瞧着方盈盈脖子和脸上的淤痕,问:“这些淤痕何时能够消除?”

  云翳:“脸上的三五天便可消除,脖子上的要多些时日。也不知道谁下的手,再用点里,恐怕骨头都要掐碎了。”

  他一边说一边瞅着沈骞,只见他面色丝毫不变,但拳头早已攥紧,再次确定这人是真的陷进去了。

  “对了,我问过她了,掐她脖子的人被她抓伤了手背。以她的力气,恐怕抓的的不深,过两天那人的伤口就愈合了。”

  云翳满含深意,沈骞眼眸微眯,唤来了尘风。

  事情交代完毕,云翳和尘风很有眼色地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站在床边的沈骞,和床上睡得很沉的方盈盈。

  沈骞看着安静的她,久久未动。

第72章 “你我是夫妻。”

  天未亮时,方盈盈就醒过来了。这一觉睡了很久,云翳给她加了助眠的药物。

  睡眠充足了,神清气爽,但内伤没那么容易好,她能感觉到五脏六腑传来的痛感,因而没敢乱动。太久没喝水,嗓子眼干燥疼痛,正想喊香桃,转头看到了外间榻上坐着一个人。

  她眨眨眼,让视线更清明,确认了那人真的是沈骞,她唇角漾出一抹笑。

  她没立即出声喊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沈骞一只手支在小几上,撑着脑袋,双眼紧闭,唇线紧抿。他的轮廓线条流畅清晰,俊美中带着冷毅气质,严肃自律,让人很有安全感。

  当然,是现在的方盈盈觉得他有安全感,想起当初对他的恐惧,方盈盈禁不住笑了。

  她的笑声很轻,坐在榻上的人却醒了,直起身子看过来。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方盈盈扑捉到了,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为何发笑?”他问道,说话的时候起身走向她。

  方盈盈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笑意深深。“开心就笑了。”

  开心?

  沈骞蹙眉,觉得在遭受了那么多折磨,受了那么多伤之后,她应该开心不起来。最起码,更多的是后怕,已经伤痛带来的难受。

  而她却说开心?

  方盈盈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解释道:“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然要开心啊。”

  沈骞很少面对这么乐观开朗的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沉默。

  冷场了的方盈盈并不在意,“要是你能给的倒一杯热水,我就更开心了。”

  她声音微哑,说完干咳了两声,尽管想保持甜美的笑容,但微蹙的眉头泄露了她的隐忍。

  沈骞心尖忽的一抽,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喝水要坐起身,而方盈盈刚动了一下,就疼得呻吟出声。

  “别乱动。”沈骞的语气像是命令,然后坐在床边,将她轻轻地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把水杯递到她跟前。

  被子暖和,虽然现在靠在他身上也很暖和,但是双手还藏在被子里呢,她不想拿出来。

  “你喂我。”她不客气地要求道。

  她的手并未受伤,内伤也牵扯不到双手。“你的手并未受伤。”

  方盈盈:“会冻伤,太冷了。”

  沈骞:“……”

  她微抬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是在哀求。

  在沈骞眼里是哀求,但方盈盈很明确自己是在撒娇。

  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她以前没男朋友,没机会施展,现在有相公,加上正是感情升温的好时机,不可错过。

  “咳咳!”她又咳了两声,不是装可怜,是真的不舒服。

  不知沈骞是受不了她的撒娇,还是见她可怜,终于亲手喂她喝水了。

  方盈盈带着笑喝完一杯水,就在沈骞要放下杯子放下她的时候,她说:“我还要喝。”

  沈骞顿了一下,给她倒好,送到她嘴边。

  “这水真甜。”

  沈骞神色古怪地看她。

  方盈盈赶紧解释:“是因为我太口渴了,所以就会觉得甜啊。”

  沈骞淡淡地“嗯”了声。

  方盈盈又补了一句。“不是因为你喂我我才觉得甜。”

  沈骞:“……”

  他默不作声地把水杯放下,接着将她扶下,继续躺着。

  整个过程中,方盈盈一直都盯着他看,越看笑意越深,最后扯被子挡住半张脸,掩盖那夸张的笑。

  反正她已经看出来沈骞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一丢丢失望了。

  男人嘛,就要偶尔撩一撩,偶尔冷一冷。

  “是不是快天亮了?”方盈盈问道。

  “嗯,时辰尚早,你继续睡吧。”

  “那你呢?”

  “我有事要办。”

  “是急事吗?”

  沈骞没立即回答,方盈盈便知事情不急。

  天还没亮,有急事自会有人来通报。

  方盈盈:“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沈骞:“什么忙?”

  方盈盈看向柜子的方向,说:“拿一床棉被过来。”

  沈骞瞧了瞧她身上那床厚实的棉被,以为她不够暖和,便应她要求拿了被子出来。

  在他要摊开被子替她盖上之前,方盈盈说:“你先放着,把我往里面挪一挪。我自己动不了,一动就疼。”

  沈骞不做它想,将她连人带被一起往里挪。

  “可以了么?”

  “再挪一点点。”

  于是他就知挪了一点点。

  “好了,给你腾出位置了,你睡一会吧。”

  沈骞讶然,这才明白她的意图。

  他想要拒绝,方盈盈连忙说:“你该不会嫌弃我现在又不美又不健康吧?”

  “不是。”他回道,“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天亮了。”

  “那你就睡半个时辰。”

  方盈盈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坐在榻上睡觉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没好好的躺下休息。香桃说他这三天都没好好休息,刚才看到他睡觉的样子,方盈盈既觉得温暖,又觉得心疼。

  他下属虽然很多,但是在生活方面,一直都没几人关心,尘风跟他最亲,可最多也只是劝,还劝不动。

  成天这样不爱惜身体,现在年轻扛得住,以后呢?

  反正,他的生活,她管定了。

  按照他的性子,方盈盈猜到他会继续拒绝,正思考接下来是威胁还是利诱的时候,就看见他摊开被子,在她旁边躺下,闭上了眼睛。

  顺从得让方盈盈愣了好一会儿。

  她捂着嘴偷笑,没出声吵他。

  沈骞这一觉睡了整整一个时辰,天亮了好一会儿才醒。

  他睁眼时察觉时间不早,倏地便坐了起来。

  方盈盈睡够了,但是为了陪他,一直闭着眼睛假寐。

  “吵醒你了?”

  方盈盈摇头。

  沈骞松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整理衣装,准备离开。

  “你什么时候回来?”方盈盈知道他很忙,事情总是做不完,可还是盼着他早些回来。

  沈骞无法给她答案。“不知。”

  方盈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不管多忙,你都要按时吃饭。”

  沈骞整理衣服的动作为顿,没有回答。不回答可以当成是默认,而在他这里,是不能答应,因为做不到的事情他不想说谎欺骗,也从不喜欢敷衍。

  “就当做是为了我好了,还有为了沈逸,你不爱惜身体,怎么保护我们?”方盈盈最懂他。

  沈骞自认为体质健壮,少吃一顿少睡一觉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本想辩解几句,话到嘴边,他只说:“嗯。”

  得到了他的答案,方盈盈笑逐颜开,看到她的笑,他的心情,有一点点好。

  随后,沈骞去忙了。

  香桃进屋伺候方盈盈,吃过早饭之后,云翳来了。

  给她诊了脉,云翳眉毛一挑,说:“这药效果然不错,三皇子的东西,果然不错。”

  说完,云翳开始沉思。

  方盈盈一瞧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心生好奇,问:“你想做什么?”

  云翳眼珠子转了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嘴角还勾起一抹坏笑。

  方盈盈心里咯噔一下,一脸防备。

  云翳笑容逐渐变得灿烂,看起来十分诡异。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何更好的医治你。”云翳说着动听的话,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好事一样,心情愉悦,甚至有些激动地起身,积极的给她去熬制汤药。

  他走之后,方盈盈问候在一旁的香桃。“你说他像不像……坏人?”

  她现在心里有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香桃想了想,摇头,“云神医性子是古怪了些,但医者仁心,香桃不敢说他是好人,但也算不上是坏人。”

  方盈盈:“要是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那你觉得他是坏人吗?”

  香桃一脸惊恐:“云神医怎么会……我去看他煎药,不让他乱来。”

  香桃动作迅速,说完就跑出去了,方盈盈都没来得及说话。

  不到半时辰,云翳端着汤药来了,脸上笑眯眯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思考,方盈盈已经猜到他想什么。这人就是一个医痴,心里想的除了医术没别的,当然,药材也是医术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你是不是想趁机讹三皇子的好药材?”

  云翳错愕,“这都被你猜到了?真是个聪慧的女子。”

  方盈盈笑,“我是不是得谢谢你的夸奖?”

  云翳点点头,等着她谢。

  方盈盈瞪他,瞧了眼黑乎乎的汤药,问:“这碗药是不是有问题?”

  “呃……”云翳神色略显尴尬。

  方盈盈:“你想要你就说啊,我那么聪明给你想办法就行,再不济,你跟我说,我配合你演戏,装病也行,何必要拿我的性命做赌注?”

  第一次被当成小白鼠,方盈盈的心情别提多郁闷了,恨不得跳起来跟云翳打架。

  云翳:“放心,不会伤你性命。”

  方盈盈:“不伤我性命,只伤我身体?然后再医好我,然后我再感谢你?”

  “不不不,用不着感谢。”

  “我谢你大爷!”方盈盈爆粗。

  云翳愣了一下,虽然字面上没什么恶意,但他感觉得到她在骂人。他解释道:“我只不过加了一味能够稍微影响你脉搏的药,只会让你稍微感觉呼吸不畅,不会造成严重影响。”

  “那你自己喝一碗?”方盈盈看他那么云淡风轻,气笑了。

  本以为说了这话,他会放弃这个念头,谁知他很认真地点头,说:“可以,那这碗我喝,喝完了再给你煎一碗。”

  方盈盈:“……”

  呜呜呜,她想沈骞了,想跟他说有人欺负你病弱的妻子。

  “你先跟我说说,我喝了这样的药之后,你接着怎么做?”

  云翳弯唇一笑,胸有成竹地说:“自然是告知沈骞,到时候他看到你伤势又变严重,定会找三皇子麻烦,届时我只管狮子大张口。”

  “呵!我和沈骞都成了你的棋子了?”

  云翳心虚,“也算不上棋子,若是得了更多更好的药材,我就可以给沈逸配更好的药。”

  若是这样的话……

  方盈盈兀自琢磨起来。“我家夫君不会做趁火打劫的事,但生气了会找人麻烦,而三皇子有求于他,就不会吝啬那点药材。”

  云翳拍掌:“没错!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

  方盈盈:“那你可以换一种药吗?”

  云翳:“嗯?你想……换什么?”

  方盈盈想了想,说:“就是那种不会伤身体,只会让人发冷啊什么的,盖被子没用,最好有人抱着那种。”

  说着说着,她声音低了下去,脸颊也渐渐发烫。

  虽然现在的小说都不这样写了,但从小看了那么多武侠剧,这样的狗血剧情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也可以说是……让人羞耻。

  可是,她想羞耻一会。

  在旁边的香桃已经羞红了脸。

  云翳却眼前一亮,对方盈盈竖起拇指,夸道:“沈夫人果然机智过人。”

  心虚的方盈盈觉得他是在讽刺,哼了声,说:“你别让我落下什么后遗症,不然的话……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她都很久没写话本了,写个坏蛋神医也不错。

  云翳没在意她的威胁,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不会让她身体有亏。

  “不过……”云翳面露忧虑。

  “什么?”方盈盈提起戒心询问。

  云翳:“你的身子还需休养一段时日,此时切不可同房。”

  方盈盈:“……”

  合着他以为自己想让沈骞抱着睡觉是因为想……那个了?

  她有那么饥渴么?

  “我……才不想同房。”她几乎是咬着牙说这句话。

  “那便好。”云翳嘴上这样说,脸上却不信的样子。

  方盈盈有口难辩,懒得多说。

  她这样做其实有三个原因:一是希望跟沈骞的感情更进一步,他是保守古代人,要是两人搂着睡一晚,他的心理肯定会有所变化,再说他正是血气方刚得到年纪,让他有个遐想的空间;二是,她真心希望他能好好躺在床上睡觉,对身体有益;三是,他长得帅身材好,她想被他抱。

  总之,好处很多,何乐而不为。

  ****

  这个计划在傍晚的时候实施。

  云翳差人通知沈骞,说方盈盈的伤势有变,让他迅速回来。

  不到半个时辰,沈骞急匆匆回来了。

  而方盈盈的药效刚刚起作用,正冷得发抖,身上盖着两床被子都没有用,脸色嘴唇都苍白的没有血色。

  沈骞伸手探她的额头,入手处一阵冰凉,在伸到被子里握了握她的手,也一样。

  “怎会如此?早上还好好的。”沈骞微怒。

  云翳早已准备好说辞。“夫人的体质有些特殊,加上被掳走三天受到惊吓,这气血一时供不上,便发了寒症。”

  “你医不了?”沈骞皱眉问。

  云翳面露难色。“这倒是不难医治,只不过夫人如今还有内伤,这治寒症的药与治内伤的药多是相克的,除非有上好的天山雪莲、人参、灵芝、还有……算了,你自己看吧。”

  云翳将一张写满药材的纸递给沈骞。

  沈骞接过,迅速看完,狐疑地看了看云翳。

  云翳清了清嗓子,说:“有两三种药材目前确实用不上,但是,先备着总是好事。”

  “呜呜呜,好冷。”床上闭着眼睛的方盈盈痛苦地呢喃,想蜷缩起来,这一动,又扯到了痛处,疼得眼泪从眼角滑落。“好疼。”

  呜呜呜,是真的疼,也是真的冷。

  也真的想被抱,不为了美色,只为了取暖,这种时候,弄只猪来给她抱都行,呜呜呜。

  “唉,这寒症确实难以承受,受了内伤我还可以给她加点助眠的药,睡着了就不疼了,这寒症可是冷得睡也睡不沉。”云翳叹息道。

  沈骞双拳握起。“就没有缓解的法子么?香桃,再弄几个炭盆来。”

  “不可。”云翳制止,“炭盆的作用不大,多了会产生毒气。”

  沈骞捏了捏手中写着药材的纸张,看了看痛苦的方盈盈,说:“我去找三皇子。”

  云翳不疾不徐地再次制止。“跑腿的事情让他人去办便可。”

  沈骞:“我亲自去会更快。”

  云翳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袖上的灰,说:“你留下替夫人缓解寒症症状。”

  沈骞:“如何缓解?”

  云翳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你上床抱着你夫人,用你的体温给她取暖。”

  沈骞:“……”

  方盈盈虽然又冷又疼,可是都听得见。终于等到这时候,她心中窃喜。

  “香桃姑娘……”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我先出去了。”香桃红着脸出去了。

  云翳继续跟沈骞说:“光是抱着也不行,你得将衣服脱了。”

  沈骞:“……”

  隔着衣服效果自然不够好,这点他懂,因此没说话。

  方盈盈听到这话,心花怒放。

  云翳:“夫人的,也得脱。”

  方盈盈:“……”

  用得着做到这个程度吗?

  脱到什么程度?

  不会是要光溜溜吧?

  男人光着上半身没什么,也吃不了多大的亏,可是她是女人,怎么可以轻易就这样呢?

  “好了,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我就告辞了。”云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完成任务好轻松。

  云翳走出门口,关门的时候顺便提醒了句:“若是你做的好,或许后半夜便可缓解。”

  后半夜?

  现在才刚刚天黑,时间还有很长,而在他口中像是这个过程很短似的。

  沈骞没什么想法,也没有太多犹豫,开始宽衣解带。

  总归是成了亲的,他并不打算休妻,往后余生,确是要与她共同度过。肌肤之亲是迟早的事情。如今她被病痛折磨,为她减轻痛苦而赤诚相待也无可厚非。

  方盈盈原本只是单纯的想要抱抱,可是并不想要那么大的尺度,这种尺度,她更希望以后两人情到浓时自然发生。

  她不想面对现在的局面,紧闭着眼睛希望自己彻底睡死过去。

  然而耳朵里听得太清楚了。

  她能通过声音分辨他脱到哪一件了。

  “沈骞。”她终于忍不住出声,睁眼看到脱掉了外袍的他。

  沈骞神色坦然,安慰她:“等会就不难受了。”

  方盈盈:“真的要……这样吗?”

  沈骞:“你我是夫妻。”

第73章 “我这辈子都不会休妻。”……

  沈骞脱掉了里衣,掀开被子躺下去,动作从容,丝毫不觉得别扭。

  反而是方盈盈十分紧张,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

  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裤子宽大,蹭一下就会往上跑。她向来崇尚无束缚睡眠,穿书前一个人生活,她经常裸睡,要不是在这儿条件不允许,加上现在天气太冷,不然也什么都不想穿。

  但是现在,她恨不得穿棉衣睡觉。

  她精神紧绷,身子却依旧冷得发抖。

  沈骞翻了个身,侧卧着,面对她。方盈盈双眼睁得很大,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十分混乱,他会不会听从云翳的交代,主动给上手剥她的衣服?

  这不是她想要的!

  “那日你说没抱够。”

  方盈盈:“……”

  沈骞:“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只是,为什么要提到那天?现在的情况能一样么?还有,怎么像是在弥补她的缺憾似的。

  沈骞看她的表情便知她记起来了,唇角微微上扬,一只手从她脖子下穿过去,握住她的肩膀,另一手顺势环抱着她,轻松地将人拢入怀中。

  方盈盈贴在他身上,温热的体温传递过来,那一层薄薄的衣料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暖么?”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方盈盈的耳朵正贴在他胸膛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说话时声带的震颤,低沉的声音清晰入耳,愈发迷人。

  心跳猛地加速,脸颊发烫,身体里不知从何冒出一股炙热的气息。

  寒冷被驱逐,肌肤虽然还是冷的,可内心已经变得火热。

  “暖。”一张口,方盈盈惊觉自己的声音娇柔得不像话。

  “那便好。”

  沈骞的声音听着也有些温柔,方盈盈心里生出一股甜,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刚才还担心要赤裸相见,现在被温柔的帅气又性感的他迷住,忽然觉得,真的脱光了,也可以接受。

  现在两人的姿势是侧着身面对面抱着,刚才因为太紧张,方盈盈身子绷住,双手很老实地放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姿势其实并不舒服。

  隔着薄薄的衣料,方盈盈能感受到他紧实的肌肉,想摸。

  “我手冷。”

  冷得快失去知觉了。

  沈骞没有说话,一只手往下移,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中。

  他的手心滚烫,瞬间温暖了她,舒服极了。

  就这样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方盈盈的别扭全部消散,胆子也大了起来。

  “后背冷。”她略带撒娇地说。

  沈骞便松开她的手,拢了拢被子。

  方盈盈的手得了自由,很自然地放在他的身上,身子也往前靠了靠,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她冰凉的手碰到他时,他的身子忽的僵住,心底克制的那股邪火,忽然腾地冒了出来。

  方盈盈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安心地闭上眼睛。

  她整个白天都在想象今晚的计划,一直没睡觉,身体本就虚弱,此时寒症得到缓解,倦意袭来。

  云翳所说的后半夜才能缓解其实是骗人的,他用药的剂量少,毕竟方盈盈是合伙人,不担心会露馅,只需沈骞看到方盈盈发作难受的样子就行了,反正已经差人去三皇子那讨要药材,剩下的,就让他们俩自个人解决。

  方盈盈贴着热源,身子暖和,心里也舒畅,半个身子压在温热的躯体上,这是目前为止她觉得最舒服的睡姿。

  身心舒畅的她,不知不觉便陷入梦中。

  沈骞听着胸口处渐渐平缓的心跳和呼吸,绷直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些。可压在身上的柔软让他不受控制地分神……

  夜半时分,方盈盈从梦中醒来,发觉自己半个人都爬在沈骞身上,双脚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他的腿上。贴得太紧,她手心冒汗了。

  至于寒症什么的,早就消失无踪,连身上的痛都好了许多。

  房里的灯光昏暗,透过窗帘照进来,视线并不清晰,但能看到沈骞的轮廓。

  方盈盈花痴地看了会儿,无声地笑。

  这样已经满足不了她,反正他现在睡着了,她,可以为所欲无了。

  心随意动,方盈盈轻轻地凑过去,在那张迷人的俊脸上亲了一下。

  怕吵醒他,她没敢太贪婪,亲了一下之后就做贼一样退回去,甚至翻了个身背对他。

  反正已经不冷了,不用再抱着他了。

  她不知道,有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心跳变快了。

  翌日醒来时,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方盈盈并不失落,沈骞日理万机,早出晚归,这是男主角应有的作息。

  ***

  朝堂上的局势渐渐明晰,齐慎暗地里与三皇子合作,给太子挖了几个坑,掉坑里的太子惹得皇上勃然大怒,将他禁足了。

  辅佐的任务落在了齐慎和三皇子身上,两人暗潮汹涌,但一直维持着和平的表面,每天努力扮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先前三皇子和太子兄弟阋墙,像仇人一样你害我、我害你,让皇上十分失望。如今一个被禁足,两个友好相处,皇上的心情舒畅许多。

  当然了,皇上不是傻子,他知道这只是表象,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们有本事,并且树立良好口碑,真假又能如何?

  身在高位,有几个是干净的?

  三皇子背后的势力强悍,这点齐慎拼不过。太子虽然被禁足,但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幕僚依然尽心尽力地为他出谋划策。

  方盈盈养伤的这些天,心情不太好。

  脑子里许久没有“更新”剧情了,她有些发愁,心里总有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像一团浓雾挡在面前,想要挥散,看清前路,却无能为力。

  沈骞每天深夜归家,几乎每晚都会留在房里,有时候方盈盈吃了药,睡得沉,根本不知道他曾经来过。

  方盈盈的身体在云翳的精心调理下,恢复得十分迅速。他话多,而方盈盈也是个爱说话的,两人时常聊得很投机。

  云翳同时还给沈逸治病,只可惜沈逸底子本就差,虽然有所好转,但痊愈几乎不可能。他配了新的药方,倒是能让沈逸的身子舒活不少,可以长期服用。

  沈逸的药定下了,方盈盈的身子也差不多好了,可云翳除了偶尔回王府帮齐慎的忙,其它时间都窝在沈骞府上。

  沈骞曾劝他走,他却找借口留下。

  方盈盈也觉得云翳应该走了,每天赖在这儿,家里的开支都多了不少。

  “齐慎府上的饭菜不合你胃口吗?为什么每天都要待在我家吃我们的饭?”

  齐慎手上抓着红烧猪蹄,啃得满嘴是油,口齿不清地说:“我对吃的不挑。”

  “呵!”方盈盈给了他一个白眼,顺便将放在中间的红烧猪蹄移到自己跟前,将一盘青菜移到他面前,不客气地说:“既然不挑,那你就吃我不爱吃的那些吧,我挑。”

  云翳:“……”他不计较,好吃的东西不稀奇,好玩的人才是他留下的原因。

  方盈盈:“你是不是喜好男色?”

  云翳被这话惊得差点将猪蹄扔掉,指着方盈盈激动地说:“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我才没有那种癖好,本公子红颜知己遍天下!”

  方盈盈笑:“那你能不能去你红颜知己那儿?一天轮一个也行。”

  云翳挑眉:“怎么?你和沈骞联合起来赶我走?”

  方盈盈重重地点头。“我相公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辛苦不说,连跟我相处的时间都快没了。而你每天清闲地在我家混吃混喝,我看了会觉得世间不公,我夫君会吃味。所以你啊,赶紧去找点事儿做。”

  “我这不是在找事儿做么?”他指的是给沈逸治病,可他自己都说了每天吃药调理就行。

  “你还是去找个姑娘做媳妇儿吧?”

  “那多没意思!若是那位姑娘跟方姑娘一般心思灵巧,那我倒可以考虑考虑。”云翳笑眯眯地说着暧昧的话语。

  方盈盈冷笑,说:“你这话到我相公面前说去。”

  本以为可以吓唬云翳,没想到他兴致勃勃,“可以一试。”

  方盈盈:“……你不怕他杀了你?”

  云翳:“说不怕是假的,不过,没试过怎知他会不会杀我。”

  方盈盈眼神复杂,“我想问你一个专业问题。”

  云翳:“你说。”

  方盈盈:“脑子有病怎么治?”’

  云翳:“……”

  方盈盈的皱着眉怜悯地看着他的脑袋,摇头道:“医者不自医,算了,我知道你没救了。”

  被内涵的云翳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震耳欲聋的笑声中,耳尖的方盈盈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顿时兴奋地放下碗筷,起身往门外奔去。

  当看到那道帅气逼人的身影时,她扬着笑唤道:“夫君,你回来啦!”

  不知从何时起,她成天当面喊他“夫君”,并且越来越顺口,而他没有任何不满,不适刚成婚时的冷漠抗拒。

  她很喜欢这个称呼,喊得越来越甜。

  沈骞的面上没什么表情,酷酷的样子,在方盈盈唤他的时候稍微变得温和一点点,但看到屋里吃得正欢的云翳时,他的脸色又沉下几分。

  “你还没吃午膳吧,我去给你拿双碗筷。”方盈盈说着就小跑着去厨房了。

  平时方盈盈跟香桃和李嬷嬷一起吃饭,她不在意什么尊卑有别,但云翳在的话,就只能让香桃和李嬷嬷在厨房吃了。

  沈骞脚步轻,香桃也才发现他回来,刚要过来伺候。

  方盈盈拉着她回厨房,让她们继续吃,自己给沈骞拿了碗筷,又端了一碗私藏的红烧猪蹄。

  沈骞已在桌旁坐下,跟云翳相顾无言,周身散发着冷空气。

  方盈盈眉心微挑,倒是挺喜欢这样的氛围的。

  红烧猪蹄放在沈骞面前,云翳毫不客气地伸筷子。“竟然还有那么多猪蹄。”

  眼看就要夹到了,半路被沈骞伸筷挡住。

  云翳啧了一声,“何必如此小气?”

  沈骞将他的筷子推开,“我看你吃了不少,你常说吃饭吃七分饱,八分嫌多,这会就放下筷子,回去歇着吧。”

  云翳不放。“我说的最多的是心里快活比什么都好,如今我吃越多越快活,不想回去歇息。”

  方盈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观战,夹起一颗花生米悠哉悠哉地吃着 。

  沈骞:“齐慎府上的东西不够你吃?”

  云翳:“还是你府上的更好吃。”说话的时候,他瞄了方盈盈一眼,眼神暧昧。

  沈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方盈盈。

  方盈盈忽然觉得口中的花生米不香了。

  “那你就把饭钱付了吧。”方盈盈只想谈钱,不谈感情。

  云翳饶有兴味地问她:“哦?那么这饭钱是多少?”

  方盈盈不看他,而是看着沈骞,娇柔地问:“他在齐慎手下的月例是多少?”

  沈骞:“他拿的不是月例。”

  方盈盈了然点头,再问:“那我收多少才能让他肉痛?”

  沈骞闻言,睨了云翳一眼,说:“割他的肉才能让他肉痛。”

  云翳:“……”

  方盈盈:这么血腥的吗?

  “我们要他的肉做什么?又不能红烧了吃,不如猪肉,收他的钱,让他像被割了肉一样心痛不舍,就行了。”方盈盈温温柔柔地说着残忍的话。

  云翳已经开始肉痛了。“前些天还将我当成救命恩人,现在就想要我的命了?”

  沈骞:“人救完了,你也得到了你要的东西,甚至,还设计了我多要了一份。”

  云翳暗道不妙,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那个,你误会了……”

  “什么误会?”方盈盈一脸疑惑,她装的。

  云翳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想了想,一个人扛下了这口锅。“我这不是能多要些就多要一些么?再说了,那些药材有一部分用在了沈逸和方姑娘身上。”

  “方姑娘?”沈骞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中迸射出危险的光芒。

  方盈盈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她啥都没做,但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云翳干笑两声,解释道:“口误、口误。”

  沈骞:“既然这张嘴总是说错话,当神医不用嘴也可……”

  “不可不可!”云翳连忙打断,但很不怕死地接着说:“你也知道我是神医,那么我知道你夫人还是完璧之身也属正常。”

  沈骞面色不善,眼中带着警告,警告他不要再谈论他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

  然而云翳将不怕死的精神进行到底。“你们成婚已有些时日,你若是对夫人无意,不如休妻了吧。”

  方盈盈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翳。

  云翳看了过来,还冲她挑了一下眉。

  方盈盈的脑袋艰难地转向沈骞,只见沈骞面冷如冰,反问云翳:“若是我休妻,你当如何?”

  方盈盈:“……”

  你该不会真的动了这种心思吧?

  一向自信的方盈盈,喉间一哽,心头难受,她竟然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虽然沈骞有时候看起来对她有点动心,可这点动心随时可能被抹杀。

  沈骞耐着性子等云翳回答,云翳则不紧不慢地说:“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

  不等沈骞发作,方盈盈笑了。

  两个男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方盈盈本就坐在沈骞旁边,她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搂住沈骞的胳膊,脑袋靠在上面,然后仰头看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不许休了我,我要跟你一辈子。”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胳膊上,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的,戳着他的肉,酥酥麻麻。

  云翳:“他有什么好?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都是难听的,你会喜欢?你定是不喜欢的,如果跟了我,我便日夜陪你说。”

  方盈盈立即反驳:“他就算什么都不说,就已经足以迷住我了。他跟我说一句,我就可以开心半天,他就算训斥我,那也是因为关心我。还有一点要纠正你,他也很会说好听的话好么?当然这样的话是不会跟你说的,只跟我一人说便好。至于你嘛?还是去跟你的十万个红颜知己说吧。”

  云翳一阵牙酸。“他日夜奔忙,没空陪你。”

  方盈盈:“没关系啊,这样一来,每次见他都是惊喜。”

  云翳:“你只是暂时被迷惑了。我可以带你云游四海。”

  方盈盈:“不感兴趣。”

  云翳:“外面有大好河山,风景秀丽,美不胜收。”

  方盈盈:“我夫君长得俊逸出尘,世间无双,怎么看都不厌。”

  云翳:“你还是……”

  “我可以为了他而放弃这个天下。”方盈盈说得大义凛然。

  云翳:“……”

  这话他听着有些奇怪,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沈骞的怒意已在他俩的对话中消弭,心里已经不断回荡着方盈盈说出的肺腑之言。

  他虽然没有一直盯着她看,但注意力一直在她的身上。他认为她刚才说的话都是真话,她对他都是真心。

  “云翳。”沈骞出声叫他的名字,语气无波,喜怒不形于色。

  “知道了,我这就走。”云翳这次很自觉,但是动作有些慢,依依不舍的样子。

  方盈盈都不耐烦了,冲他挥挥手,“好走不送。”

  云翳仍不死心,说:“你俩再考虑考虑,反正你们有名无实。”

  “嘭!”

  云翳刚刚离开的凳子顿时四分五裂。

  幸好他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悠哉地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木屑,说:“那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造访。”

  云翳走了之后,屋里只剩下沈骞和方盈盈两人。

  方盈盈不确定沈骞现在心里想什么,情况太复杂,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

  气氛安静得有些过分,两人都没开口。

  方盈盈希望他开口,这样她就能判断他的情绪了,可惜,他就如云翳所说的不爱说话。

  那就得她先说,可是说什么才能够达到缓解气氛,又能缓和他的情绪,还能显露她的魅力呢?

  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时候,面前的碗里多了一块红烧猪蹄。

  她讶然望去,就见沈骞神色有些不自然,躲开了她的目光。“吃饭吧。”

  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温柔。

  方盈盈立即展颜,端起碗开心地说:“嗯!”

  礼尚往来,她也夹了一个猪蹄给他。

  沈骞不喜欢吃这种东西,这点她知道。“你试试看,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的,像我一样。”

  要不是怕不合时宜,她都想把这话唱出来。

  因为她的比喻,沈骞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甜,她似乎沾边了。

  酸,他没看出来。

  这顿饭夫妻俩吃的很愉快。

  饭后沈骞要去看望沈逸,方盈盈也跟着去。

  沈逸比以前好了一些,沈骞没待太久,让他歇息,带着方盈盈离开。

  他中午突然回来是因为办事回城路过,刚好到了午膳时间,便回来看看,他还得去王府见齐慎。

  “你要出门了吗?”方盈盈问道。

  沈骞应道:“嗯。”

  方盈盈微笑道别:“那你就去忙吧,不用担心家里,家里有我。”

  沈骞还记着云翳先前说的话,“等我以后不忙了,我……”

  不忙了他会怎么样?可以为她做什么?

  这些,他没想过,他甚至没想过自己有没有闲暇下来的时光。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方盈盈笑得眉眼弯弯,像是有这句话就足够了。“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等你忙完了我再一样一样慢慢告诉你。”

  沈骞想想,点头。

  方盈盈:“你快走吧。”

  沈骞皱眉,她一点都不留恋的样子让他有些失落。

  然而刚刚失落的心,因她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飞扬起来。

  她说:“你再不走我就不让你走了,你不知道我有多舍不得。”

  最后半句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头也抵着,嘴巴微微嘟起,委屈巴巴的样子。

  沈骞克制着自己剧烈起伏的情绪,只沉沉地“嗯”了一声。

  他往院门走去,方盈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送他。

  快到门口时,沈骞忽然停下脚步,回身跟她说:“云翳这人,不可靠,你不要信他的花言巧语。”

  方盈盈没想到他会突然提云翳,眨巴两下眼睛,乖乖地“哦”了一声。

  沈骞一副放心了的样子,可没有马上走。

  “我这辈子都不会休妻。”

  方盈盈抬头的时候,沈骞快步离开,她只看到他的一片衣角。

第74章 “我在家乖乖等你。”

  沈骞在外面拼事业,方盈盈在家里闲得无聊。

  在沈家,方盈盈极少跟其他人来往,好在他们对沈骞向来不亲厚,因而平时也懒得过来浪费时间。

  近来齐慎得到皇上的器重,而太子被皇上禁足冷落,作为太子一党的沈老爷和沈大公子,找沈骞的次数便多了起来。然而沈骞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在家里见个面差不多跟登天一样难。这下,他们便把目光放到了方盈盈身上。

  先前沈骞给她拦下来了几次,顺道跟他们说方盈盈小产了,将这个弥天大谎圆过去之余,又以她要坐小月子为借口,谢绝所有人的探望。

  如今十天过去了,大夫人带着一大堆补品礼物过来了。

  门口的侍卫毫不留情地将人拦在门外,说是沈骞交代不许任何人叨扰少夫人。沈大夫人除了在皇亲贵族面前低声下气,在其它任何地方都是别人奉承卑躬的份,如今带着那么多诚意来看望晚辈,却受到了这样的待遇,她心里窝了一肚子气,可又不好发作。

  此时的方盈盈正在院子里折腾那三棵树的灯笼,将残破的换上新的。

  大夫人刚来时她就停下动作凝神静听,听到侍卫冷冰冰地请她回去的时候,方盈盈便决定今晚吹吹枕边风,让沈骞给他们加鸡腿。

  大夫人忍气吞声地争取见她一面的“诚意”最终打动了方盈盈。

  跟沈家其他人相比,沈骞和沈逸两兄弟简直像异类。沈老爷这人虽然老谋深算,但也挺小人的,惯会见风使舵,以前对太子多么马首是瞻,如今觉得齐慎的赢面大,便想着两面讨好。

  原书中时常描写这家子人如何轻视苛待沈骞兄弟,在最后皇子的争斗中又如何不顾念亲情想要将沈骞置于死地,方盈盈清晰地记得当初看到这些剧情时的愤恨。尤其是这位大夫人,当初她对沈骞的母亲的恶毒程度令人发指,沈逸的身子不好,她就是罪魁祸首。

  先前沈骞行事低调,掩藏锋芒,方盈盈便老实呆着,不与他们发生矛盾,不给沈骞添麻烦。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可以为她的亲婆婆报点小仇。

  “是谁在外面喧哗?”方盈盈人未至,声先到,语气充满王霸之气。

  门口处立刻安静了一瞬,很快大夫人便扬声道:“是我。”她的声音中气十足,透着威严,显然不想在气势上输得太多。

  “不报名字谁知道你谁啊!”方盈盈语气极其不耐烦,说话的同时刚好她走到了门前,看到了门外之人。

  大夫人脸色十分不好看,两人对视时,像是要把方盈盈吞了一样。

  方盈盈却跟没看到一样,立刻变了脸,震惊地说:“大夫人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吵架,快快进来吧。”

  她脸上带着笑,很热情的样子,仿佛刚才出言不逊的人不是她一样。

  大夫人身后仗势欺人的仆人都忍不住面露愠怒,可大夫人带着任务过来,只能强压怒意,抬步走进院子。

  一行人入了堂中,大夫人落座,方盈盈也很自然地坐下。大家的目光都诧异地看向她,按照规矩,大夫人让她坐她才能坐。

  大夫人是最喜欢在这种方面摆谱,方盈盈对这点十分清楚,她亲婆婆生前就时常被她这样折磨。

  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忍不住出声提醒,委婉地告诉她要守规矩,不然会被人诟病,说她没教养。

  呵!

  方盈盈语气不善,“这里是我的地盘吧?我在我的地盘连坐下的权力都没有么?哦,是你们来了我就失去了这个权力,既然如此,那你们快走吧,我身子不好,坐着都累,夫君让我多躺着,不能受累更不能受气。”

  大夫人责怪地看了身旁的嬷嬷一眼,说:“盈盈小产了自然不能久站,你也太不通情达理,况且这些规矩盈盈自是知晓的。”不痒不痛地说了两句,她转而关心地问方盈盈:“你的身子可好些了?这些都是滋补良品,你让下人每日炖了给你补补,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方盈盈:“谢过大夫人,盈盈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三皇子和六皇子都送了不少上等药材,又差了神医给我医治,剩下的只需好好休养。”

  她故意搬出两位皇子,如今这两人都比太子更靠谱。

  大夫人眼底略过一丝不自然神色,“那便好,骞儿能得两位皇子的器重,这是一大幸事。我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早前老爷和励儿忠于皇室,得到太子的赏识,来往密了些,如今局势有变,可别让三皇子和六皇子生了嫌隙。这方面,你跟骞儿说说,让他在中间多维护些自家人。”

  方盈盈摇头叹息,一脸惆怅。

  大夫人皱眉问:“你为何摇头?”

  方盈盈抬眸看她,说:“夫君不会答应的。”

  “为何?”大夫人微怒,语气冷硬了几分。

  方盈盈摊手,“他说你们从来不当他是自家人。”

  轻飘飘的语气,直接道出了沉重的现实。

  大夫人噎了一下,下一瞬摆出她的当家主母架子,冷哼一声,说:“这么多年,他们兄弟是我们教养长大,虽是感情淡薄了些,但我们当父亲母亲的,心里望着他好,大事面前,我们也会站在一条线上,他说这样的话,实在太令人心寒。”

  方盈盈冷笑,在心里感叹她说这样的话竟然一点都不脸红,一定是因为脸皮太厚了。

  “原来老爷和夫人对夫君的心是这么真这么好。”方盈盈装作一副恍然大悟并有点感动的样子,“那你们隐藏的也太深了些,你们应该把你们的好表现出来,让他看到感受到,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跟你们站在同一条线上呢。”

  大夫人探究地看着方盈盈,她一会儿说些不给面子的话,一会儿又单纯无害的样子,让人无法确定她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没有城府。

  不管如何,以目前的状况,不能与她闹僵。

  随后,大夫人说了几句好听的话,然后就离开了,走之前说过两日再来看望。

  晚上,在方盈盈即将上床睡觉的时候,沈骞回来了。

  大夫人来过的事他已知晓,他有点儿担心方盈盈吃亏,毕竟那位是个浸淫宅斗几十年的老妖婆,一般人斗不过。

  方盈盈洗过澡,里面穿着单薄衣裳,外面裹着暖和的披风,在他进入院子听到他跟侍卫的说话声时,她便往门口奔去。

  沈骞打开门就看见那张灿烂的笑脸,夜间冷风仿佛被阻断,只剩熏人暖意。

  “你终于回来了!再回来晚一点我就睡觉了,就看不到你了。”她话里透露着期盼、一丢丢埋怨,还有浓浓的爱意。

  自从那晚他舍身给她取暖之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虽然他还是不表露太多的情感,但是对她的主动都持以配合的态度。

  就比如现在,方盈盈搂住他的胳膊,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他都完全没有推开的想法,还跟她解释说事情太多所以回晚了。

  “以后你不那么忙了就要弥补我知道吗?”方盈盈不错过给自己谋福利的机会。

  沈骞应声:“嗯。”

  方盈盈满意地笑,然后生动地把今天的事情描述出来。

  “是不是很多当官的都喜欢说‘何人喧哗’?”电视剧看多了的方盈盈好奇问道。

  沈骞想了想,点头。

  别的不说,齐慎就说过不少,毕竟他们惹事多,上门找事的也多,齐慎身为皇子,架子还是要端着。

  不过这不是重点,知道她没吃亏,沈骞放心了些。“下次她再来,你不必理会,侍卫不会让她进来。”

  方盈盈:“没事,她现在想讨好我们,我不会吃亏,再说了,我那么聪明,怎么会任人欺负呢。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她来就当做给我解闷了。”

  她自信满满,沈骞看她的眼神却带着忧虑。不过家里的守卫不是吃素的,大夫人若是过分,他们自会出来保护方盈盈。

  对于方盈盈而言,解闷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让她不痛快。原书里大夫人的结局悲惨,但可能因为笔墨不够多,方盈盈觉得还是便宜了她。

  虽然她做不出太恶毒的事,但是,能让她吃饭不香睡觉不稳,那也是好的。

  大事让夫君去做,小事就交给她来办。

  方盈盈一直站着说话,两只手早已成了抱着他的胳膊的姿势。沈骞见她说的起劲,便由着她,现在发现她披风底下穿的太少,拦着她往床边走。

  “你身子还未痊愈,注意保暖。”他语气有些冷硬,每天微微蹙起,像是命令一般。然而方盈盈爱死了他这个样子,看着冷酷淡漠,实则关怀备至,反差强烈。

  “我是在注意保暖啊,你看我一直搂着你,其实就是在取暖。”

  沈骞低头瞧了眼她握着自己胳膊的柔嫩双手,又看了看她坏坏的笑,知她又在故意说这些撩拨人的话。他承认自己的情绪确实被她拨弄了,但目前不能让她太得意。

  “时间不早了,你快睡吧。”他轻轻拨开她的手,将人按下。

  坐在床沿的方盈盈仰头看他,问:“你不睡吗?”

  “还有事情要处理。”

  “哦。”方盈盈略显失望地垂下头,抬手心不在焉的解着披风的系带,披风滑落,单薄的交领单衣露了出来。

  她的衣领松松垮垮,领口很低,动一下就有泄露春光的可能。

  站在她跟前的沈骞,什么都能看得清楚,而方盈盈不着急钻被子里去,慢条斯理地整理披风。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性感,她故意的。

  半分钟的时间,她的披风只折了两道。

  终于,手中的披风被拿走,沈骞动作利落地往屏风处一甩,披风规整地挂在上面。

  他命令道:“躺下,盖好被子。”

  有点凶。

  方盈盈仰头,看到了耳根微红的他。

  她心情大好,抬腿上床,只是刚动一下,她就痛呼一声:“啊!”

  “我腿没力气。”她娇滴滴地说道,可怜巴巴地看他。

  沈骞拧眉,似是看穿了她拙劣的戏码。

  方盈盈毫不心虚,装成功了是演戏,装失败了,是撒娇。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沈骞叹气,弯身将她抱起,放在床上,然后拉过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

  像是再不快点,他就走不掉了。

  “我走了。”他沉声说道。

  若是以前的他,脚步比说话还快,而现在脚步都没动,等着她回应了才走。

  方盈盈在心里给他的小变化点赞,嘴上体贴地说:“嗯,你注意安全哦。”

  沈骞点头,转身往外走。

  身后,甜甜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家乖乖等你。”

第75章 天香楼。

  外面波诡云谲,家里也不太安生。

  隔山差五就会有歹人夜袭,好在防卫森严,侍卫身手不凡,有惊无险。

  大夫人过来讨好了几次,可方盈盈的软钉子一个接一个,当面不好发作,过后又特别气不过,几日下来,都快气出病来了。

  对方越生气,方盈盈就越快乐,加上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她每日在院里吃吃喝喝,赏花晒太阳,倒也算是惬意悠闲。

  美中不足的是不能出去游玩,大好的春光就这么浪费了。

  每天最大的盼头就是沈骞回来,跟她说说朝堂上的事,然后两人一起讨论,共同话题有了,相处起来也越来越和谐。

  尽管如此,两人的关系还是没有突破质的飞越,方盈盈时不时勾引一下,沈骞的定力却超乎常人。她知道他不想在紧要关头分心,这样也好,等他飞黄腾达了,再为所欲为。

  一个春雷轰隆的日子,太子被废黜的消息震动了整个京城。

  方盈盈收到消息的时候又激动又不安,激动的是结束了一轮斗争,不安的是下一轮的斗争将会更激烈,重重危机在前路。

  方盈盈并不能预知所有剧情,就连原著的剧情也因为她的出现而发生了偏差,剩下的就只能靠他们真正的实力了。

  二对一的局面结束,一对一的开始表面平静,暗地里双方都紧锣密鼓地搞事情,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沈骞更忙了,方盈盈时常两三天都见不到他一面。每次他回来,尽管看起来身姿挺拔不露疲态,但眼里的红血丝和眼底的青黑都让人一阵心疼。

  这一次更久,都四天了。

  方盈盈自然免不了担心,原著里他受的伤可不少,尤其是在这最后翻盘的时间段,小伤不断,大伤常有。之前那端时间因为方盈盈知道剧情所以避开了大多数苦难,但是接下来就不一定了。

  等待的时间越长就越难熬,方盈盈让人去打探消息也一无所获,这让她十分不安,在家坐不住了。

  “香桃,你去尘风的房间……”

  方盈盈的话还没说完,香桃就惊讶地问:“去他房间做什么呀?”说话的时候脸都红了。

  方盈盈:“偷衣服。”

  ***

  小姐有命,香桃不敢不从,从尘风的房间里拿出了一件侍卫外服。

  尘风人高马大,衣服很长,香桃苦着一张脸说:“小姐,这衣服又大又长,你怎么穿?要不我给您改改?”

  方盈盈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香桃,香桃心里一万个不同意,可劝说无效,还反被方盈盈说服了。

  方盈盈现在心急的很,等不了改衣服,她忽然想到什么,神采奕奕地往院门走去。

  她人刚走近,侍卫就绷着神经严阵以待。

  这些日子方盈盈无聊,时常过来跟他们闲聊,话题多半围绕着沈骞。沈骞是他们的主子,受他恩惠,为他做事,对他忠诚,哪里敢非议,可夫人态度和善对他们也很好,让人不忍拒绝。

  当然了,他们坚守着底线,只不过拒绝回应夫人之后,内心自责煎熬。

  这就导致了他们害怕方盈盈接近。

  “小方,把你的外衣脱了。”方盈盈说话非常直接。

  侍卫小方被吓地瞪大双眼,拿着长矛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方盈盈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他,“你穿这件。”

  小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脸防备地摇头拒绝,方盈盈现在迫切地要实践自己的计划,见他不配合,她微眯起眼眸盯着他,满眼的警告。

  小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脑海里涌现了沈骞的面容。

  他们的表情,出奇的相似,都让人不寒而栗,不敢违抗。

  最后,方盈盈如愿以偿,拿着小方的外套笑眯眯地跟他说:“有机会我让夫君好好地嘉赏你。”

  类似的话她几乎每天都说,小方如平常一样惶恐谢绝。

  在小方谢绝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方盈盈已经转身走了。

  不久之后,一个清俊“男子”从屋里出来,身上穿着侍卫服,正是小方的那一件。

  小方和对面的小袁面面相觑,旋即都露出了明显的担忧神色。

  方盈盈这次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们。

  她要去天香楼,她有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做。

  费了一番唇舌之后,方盈盈就这样扮成侍卫的样子,跟隐形高手小袁一起前往天香楼。

  ***

  这阵子齐慎不来天香楼了,因为花天酒地不思进取的人设已经不需要了。不过沈骞还会来,毕竟这儿一直是他们的根据地。

  齐慎不来,他自个进入烟花场所也不避讳。

  方盈盈“小产”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加上沈骞常常不归家,去天香楼的次数比回家更频繁,因而坊间都说是因为他妻子不能伺候他,他就来天香楼解决,也有说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了龃龉,他责怪妻子没护好他的孩子。

  这些传言方盈盈听了,都忍不住拍掌叫绝,分析合理到位,逻辑方面没有问题,她都不用担心沈骞的秘密暴露了。

  还有就是,她去天香楼的事情白露了,也有强大的理由支撑,完全不在怕的。

  来到天香楼时刚到中午,还没开始营业,只开了半扇门。

  方盈盈带着小袁一起进去的时候,在大堂里打扫的小厮和楼上刚起床的姑娘们都惊讶地看过来。

  他们不认得方盈盈,但都认得小袁,小袁是个话少到跟哑巴差不多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会开口解释。

  方盈盈只好拿出前些天跟沈骞讨要的令牌向他们证明自己的身份。

  “不知夫人前来有何事?”管事的老鸨得知情况,过来询问。当初方盈盈第一次来天香楼的场景她还记得,曾经送来的那些信笺也都没忘。如今她真成了沈骞的夫人,他们的感情如何,作为沈骞的得力助手,他们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方盈盈不遮不掩,说:“想我家夫君了,来这里碰碰运气。”

  “听说他在这里日日笙歌。”方盈盈补充。

  老鸨心里咯噔一下,说:“您误会了,主人不常来,即便来了,也是为了要事,那些都是误传。”

  “是么?”方盈盈一脸狐疑,“是谁传的?”

  老鸨是个见惯大场面的人,一直很镇定。“天香楼人多嘴杂,到底谁传的,很难追究。”

  方盈盈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也有可能是你们故意传的?”

  老鸨愣了一下,就这一下的功夫,方盈盈颔首道:“我夫君真有心机。”

  话是这样说,但她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并没有生气。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真怕她像寻常妇人那般生气胡闹。

  方盈盈想沈骞是真,但确实有重要的事。“我有些事情要跟他商量,带我到楼上等他,你们也不用特意通知他,别耽误他的要事,我的事情不急。”

第76章 你不回,我不睡。”……

  方盈盈正在三楼雅间里吃着点心水果,窗户临街,她时不时就探头往下看。

  当沈骞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她顿时激动起来,而楼下一身劲装气势凛人的沈骞像是感应到了一般,抬头望了过来。

  方盈盈趴着窗户边上,半边身子探了出去,兴奋地冲他招手。

  她的这一举动吸引了不少目光,有大街上的,还有对面酒楼的,大家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沈骞,然后窃窃私语起来。

  沈骞向来观察力极佳,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时候,他便转头扫视一圈,威慑力十足,那些多舌的路人全都噤声,快速离开。

  他再次抬头往上看,那女人依旧笑颜如花,对周遭的眼神一无所知的样子。

  沈骞心下有些无奈,加快脚步走人天香楼。

  没多久,他推开了门。

  人还没看清楚呢,早已在门后等待的方盈盈立即扑了上去,双手挂在沈骞的脖子上。

  这举动显然超出了沈骞的预料,好在他反应快,双手条件反射下握住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子。

  “我想你了!”方盈盈仰头看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上。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沈骞一时无法适应,耳根微微发热。

  “咳!”门外传来一声尴尬的咳嗽声,“公子,我们先下去了,有什么吩咐再叫我们。”

  “嗯。”沈骞的声音低沉,随后反手将房门关上。

  他没有拉开方盈盈,方盈盈对此十分满意,不过,她并没有贪心,很快便松开了手,退后两步,看着他的脸,说:“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这是埋怨他几日不归家。沈骞无从辩解,直奔主题地问:“你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他今日陪齐慎入宫,刚出来便收到汇报,说她来天香楼,有事与他商议。

  齐慎就在旁边,打趣了几句之后批准他过来。

  方盈盈一脸正色,“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完了再说正事。”

  沈骞表情严肃,“你说。”

  “我都主动说我想你了,那你有没有想我?”她一改平时的娇软可爱,此时的语气有点凶巴巴,嘴巴微微嘟着,不满的情绪完全表露出来。

  沈骞刚刚平复的心情再次起了波澜,深邃的眼神出现了一丝躲闪。这样的话语他从没说过,让他开这样的口无疑是一件难事。

  方盈盈自然是非常了解他的性子,知道自己是在为难他,但是那么多天不见,她以为可以刺激他一下,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沈骞默然片刻,嘴唇微动,在他开口之际,方盈盈抢先说道:“好了,我知道答案了,你不用说了。”

  她语速很快,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可笑容略有些牵强。

  “我们说正事吧。”方盈盈转身走回桌旁,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拿出一张事先写好的信。

  沈骞接过,很快看完。“方德山会因为你的这封信而改变立场么?”

  方盈盈来找沈骞是因为想起了原书中关于方德山的结局,原书中方盈盈跟沈骞退婚后另嫁他人,那个男人性子卑劣,导致方盈盈年纪轻轻香消玉殒。后来三皇子将其中真相告诉了方德山,方德山誓言要为女复仇,于是甘愿帮助三皇子,成为他的棋子。

  这些剧情作者没细写,只粗略地交代一遍,方盈盈只知道方德山为三皇子做了一件事,给沈骞添了不小的麻烦,至于是什么事,她不记得了。虽然现在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了剧情,她还好好地活着,过得也算滋润,方德山没有理由再与沈骞作对。

  可是万一呢?

  三皇子那人阴险狡诈,想利用方德山的话有的是办法。

  方盈盈想起这段剧情的时候就很不安,琢磨之后觉得应该跟沈骞说说,可他总不回家,她只好出来寻夫了。

  “听你的语气,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方盈盈不安地问。

  沈骞点头,告诉她实情。

  原来是三皇子给方德山抛出橄榄枝,给他灌了迷魂汤,并承诺以后会重用他,而方德山权衡之后认为三皇子更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君主,于是投入他的阵营。

  听完这些,方盈盈蹙起了眉头,陷入沉思。

  沈骞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等她开口。

  这样的情况方盈盈设想过,她抬眸问沈骞:“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沈骞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说:“对我不利的行径,我会反制,他是你的父亲,我不会伤他性命。”

  其它的,他无法保证。

  对于他的话方盈盈也不意外,她咬了咬唇,试探性地说:“我们来个将计就计怎么样?”

  沈骞的视线移到被放在桌上的那封信,说:“你凭这个?”

  方盈盈尴尬地笑笑,一手将信抓过来,团成一团,说:“这个已经没用了,明天,你陪我回一趟娘家吧。”

  沈骞不置可否,他做事紧密周祥,在这个时候冒然跟她去方府,势必会打草惊蛇,引起三皇子的猜疑。

  除非……

  方盈盈:“你可不可以让云翳弄一剂药,让我父亲……‘重病’一回,假病,没用副作用的假病。”

  沈骞直视着她,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能看清楚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方盈盈心虚了 ,冲他讨好地笑,解释道:“我听说云翳有这样的本事,我不太相信呢,很想见识一下。”

  沈骞勾了勾唇角,“是么?”

  方盈盈坚定地点头:“是的是的,我这个人好奇心很重你是知道的,况且这个主意挺好的不是吗?”

  她的目光熠熠生辉,好像认为自己的说辞完美极了。

  原本不想戳破的沈骞,忽然很想看她另一种表情。于是他说:“上次云翳给你的引发寒症的药,也是因为好奇心重才吃的么?”

  方盈盈的笑容凝固了,呆了一会儿,才认命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骞沉默。

  方盈盈震惊:“该不会是一开始你就知道了吧?那……”

  那他还脱衣服,还……

  知道她在想什么,沈骞立即否认:“前几日云翳说漏嘴。”

  方盈盈眨眨眼,似在怀疑他的话。

  沈骞对她的怀疑很不满意,微眯起眼眸,像是在警告。

  方盈盈很快就豁然了,不管他什么时候知道,反正他抱着她睡了两个晚上。

  “那你今晚回家睡觉吗?”想到哪儿,方盈盈就问到哪儿。

  显然沈骞也想到按了那天晚上的情景,本来还能维持镇定神色,此时被她明晃晃问出来,一时间心间窜出一股热意。

  “还有事情等着我处理。”

  “还有很多觉等你去睡!”方盈盈反驳道。

  沈骞拧眉,除了她,没人这样跟他说话。

  “你看你眼底都是青黑色的了,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你是不想要命了吗?”方盈盈一脸心疼,说到最后竟不受控制地带着哭腔。

  她是真的心疼,她知道他经常几天不合眼,有时候实在困了,就去冲冷水澡,春日料峭,夜间依旧寒冷刺骨,而他却这样虐自己。

  值得吗?

  关心他的人屈指可数,他付出的这些跟得到的根本不相称。

  原本觉得她担心太多的沈骞,此时看到她眼中的心疼和柔柔的水光,猛然间,他的心像是被一团棉花拂过,软软的,暖暖的。

  “事情办完之后,我便回去。”这是他的计划之外,他的计划是这段时间尽可能不回去,他不想三皇子再次盯上方盈盈。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比以前更想回家,刚才被抱住的一瞬间,是这些日子最开心的时刻。

  可惜这份开心太短暂。

  方盈盈听到他的话,立刻展现灿烂笑容。“那我今晚等你!”

  沈骞:“不需等我,我还要去找云翳。”

  方盈盈笑得更开心,这是同意她的提议的意思。作为回报,她豁然大气地说:“你不回,我不睡。”

第77章 动荡。

  方盈盈说到做到,沈骞没回来,她就不肯去床上睡觉。长夜漫漫,等待的时间更显漫长,为了打发时间,她重新拿起纸笔。

  她没有写话本,而是画起了沈骞的画像。

  至于画风,是Q版。至于画技,她自认不错,但是香桃认同的有些勉强。她也不在意,古代人香桃不懂欣赏不能怪她,只要古代人沈骞喜欢就够了。

  画画这件事都是画越多就越好,沈骞迟迟不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方盈盈的画技有了质的飞越。

  单纯地画了一些人像之后,她脑洞大开,画成了连环画,画里只有两个角色,一男一女。Q版人物头大身小,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五官简化,表情丰富,不写实但是她画出了沈骞的神韵,而她自己的角色也非常可爱。

  画的内容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比如成亲晚上他冷冰冰地说不许叫他“相公”,她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说“哦”。

  比如她落水扑腾,大喊救命,他扑通跳下水。

  比如她脚崴了他抱她进屋。

  又比如她浑身发冷,他光着上身紧紧抱她。

  洋洋洒洒画了二十几张,都已经夜半三更了,沈骞还没回来。

  方盈盈的脑袋一直往下点啊点,香桃不时过来看她,劝她去床上睡,可她犟上了,就是不去,还把香桃撵走了,自己撑着继续画。

  沈骞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原本半夜要回来,临时出了事,他出了一趟城,想着方盈盈的话,他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远远看到屋里亮着灯的时候,他的呼吸忽的一滞,心里有些难受,又有些欢喜。

  推开门,看到伏在案上的人儿,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为何纷乱复杂。

  他轻步走过去,站在她身旁,看着的睡颜。她枕在胳膊上,脑袋微微歪着,只露出半张脸,头发被蹭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脸上。她眉心皱了一下,似是发丝在脸上不舒服。

  心下微动,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拂开发丝。

  她的脸更清晰的映入眼帘,卷翘的睫毛在烛光下投出一片阴影。他知道她长得漂亮,有时候她睡着了也会细看几眼,但是现在,他才深刻地觉得她很美。

  至于有多美,他想拿来比较一下,心里所想到的,却只有她一人,其它的女人,他竟没有具体的印象,反而是她,高兴的模样、伤心的模样、狡黠的模样、眼里只有他的模样……

  “嗯——”睡梦中的方盈盈发出一声叮咛,然后转了一下脑袋,换了一个睡姿。

  她的脸转过去之后,沈骞这才看起了桌上摆着的一张张画纸。

  当看到纸上画风诡异的小人的时候,他不自觉地笑了,当发现那个小人跟自己有相似之处,以及画的内容似曾相识的时候,他的笑容凝滞了。

  他一张张拿起来看完,脑海里涌现了曾经的画面。

  与她相处的时间不足一年,有些事像是发生在许久前,又像是发生在昨日。

  成亲那天的情景,以及自己对她的感觉,变得遥远飘渺。

  当初的提防和厌烦,如今都换成了信任与欢喜。

  画里的她跟真实的她莫名契合,一样可爱明媚,那些于他而言称不上美好的过往,在她的笔下都透着轻松与有趣。

  让人看了心生暖意。

  困极了的方盈盈睡得极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她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了想见的人。

  那个人,此时正躺在她旁边,侧头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她揉了揉眼睛,不是怕看错人,而是怕看出那抹微笑。

  “该起身了。”他声音低醇,不似以往的冰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等你了的,我没自己上床睡觉。”她急急解释,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的第一时间,她想到的是自己太困的时候迷迷糊糊自己爬上床来了,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很正常。

  他笑了。

  方盈盈愣了,眨巴着眼睛,脑子有点懵,不知道他是性情大变,还是笑她的解释不可信。

  “那个……一定是香桃把我弄到床上来的,有可能是她把我打晕了。”反正她没主动睡觉,这个锅不管是谁的,香桃都背定了。

  反正昨天说出的话,她就算没做到也不能承认!

  这是作为一个致力于扑倒相公的女人的尊严!

  “对!一定是她使用了什么手段弄晕我了,然后把我拖到这来了。”方盈盈觉得这个借口合理,说话的语气都很坚定。

  沈骞:“是我将你抱过来。”

  方盈盈:“……”

  她怎么没想到这样的可能?

  “那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她不愿相信自己睡得像死猪一样沉。

  不过沈骞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骗她,意识到这点之后,方盈盈露出了甜蜜的笑,这种甜宠文桥段她最喜欢了。

  “以后记得叫醒我。”叫醒之后,再跟他要抱抱,然后好好地感受被宠的感觉。

  她的笑容比外面刚升起的太阳更明媚,沈骞移开目光,说:“你父亲忽染疾病,你该回去看望。”

  “你安排好了?”方盈盈询问。

  “嗯。”

  他做事总是那么靠谱,方盈盈看他的表情充满崇拜。

  “把你的腿……移开。”

  听到这话,方盈盈才意识到自己的腿正搭在他的腰上,因为这个姿势太舒服,以至于她动都不想动一下。

  看他隐忍的神情,方盈盈便猜到他之所以没有立即起床,是因为被自己压住了。

  但是他明明可以自己动手把她的腿扔开。

  他不怎么做,是因为……不舍得吗?

  方盈盈觉得不能再细想下去了,不然的话她会一直赖在床上不起来,同时不让他起来。

  ***

  修整一番之后,方盈盈跟沈骞坐上马车,前往方府。

  路上在她的追问下,已经了解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昨天沈骞便让云翳准备适合的药,晚间让尘风潜入方府,把药粉下到方德山的茶水中。到了早上,方德山浑身无力,面色发白嘴唇发乌,起不了床了。

  方府上下都乱成一锅粥,连请几个大夫都弄不清具体病因,不敢医治,透露出的信息就是救不了,另请高明,时日无多。

  一向强势的周姨娘变得愁眉不展,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方盈盈和沈骞来的时候,她生出了一丝希望,请求沈骞帮忙请神医。

  沈骞不置可否,方盈盈在中间周旋,一边安慰周姨娘,一边安排跟方德山好好谈谈。

  方德山虽然病情严重的样子,但是精神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头脑清醒,可以交流。

  房间里只有沈骞和方盈盈坐在方德山的床旁的时候,方德山便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沈骞话语不多,但每一句都能说到重点,刺激方德山,而方盈盈油嘴滑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附和。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最后,沈骞让人请来云翳,云翳当然不能让方德山药到病除,慢慢医治可以洗清嫌疑,并在他身旁监视他的举动。

  三皇子那边安定动作一直没停,齐慎与他明争暗斗,皇上似乎也想让他俩一争高下,并未敲打警示。

  太子那边又怎会轻易放弃,动作也不少。

  方盈盈将自己所知的剧情告诉沈骞,不过现实已经出现了偏差,她所知道的只能当做参考。

  好在三皇子和太子在背地里的勾搭大多应了方盈盈所说的,加上沈骞很齐慎本就安排了眼线,情报获得丰富,形势一片大好。

  两三个月紧张的斗争下来,支持齐慎的人几乎翻倍,而就在这时候,皇上的健康出了问题。

  皇上年纪大了,尽管有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齐力诊治,他的身体状况还是一天比一天糟糕,无法处理堆积如山的国事政务。

  齐慎成了监国,皇上下旨让三皇子从旁协助。

  这也就预示着皇上更器重齐慎。

  齐慎和沈骞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愈发的低调谦逊,对三皇子反攻为守。

  皇上病危之际,三皇子屯兵谋反,率军逼宫。

  一时间皇城大乱。

  就在危急之时,齐慎和沈骞以破竹之势救驾,三皇子被拿下,彻底输了。

  方盈盈接到消息的时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盼着沈骞处理完事情之后回来,她的贵妇生涯就要开启。

  然而她没等到他回来,而是被接走了。

  沈骞在齐慎的王府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身上带着多处外伤。

  原书中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骞受伤是常事,更有伤及根本的重伤,以后也会留下后遗症。但是自从那次中毒之后,沈骞没再受大伤,方盈盈便以为不好的事情发生的几率不大。

  没想到,到了这最后关头还是来了这一出。

  “你别太担心,我会救活他。”云翳对一直看着沈骞不说话的方盈盈说道。

  方盈盈坚定地点头说:“他不会死的。”

  云翳微一挑眉,“不知道你是乐观还是不够在意他。”

  方盈盈不喜欢这话,“怎么样才算是在意?”

  云翳笑而不语,这女人聪明,对沈骞也的确不错,但其中是真心待他还是为了自己有个坚实靠山,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等他醒了,让他来说好了,我在不在意他,他比你清楚。”

  云翳耸耸肩,没有反驳。

  方盈盈懒得理他,坐在床边看沈骞,虽然他面无血色,但颜值还在,怎么样都好看。

  云翳在旁边弄他的药,见她痴痴地看着沈骞,忽然酸酸地说:“他伤成这样,有什么好看的。”

  方盈盈目不转睛,回道:“他怎么样都好看。”

  云翳哼了声,说:“好看又有何用?性子那么冷,跟他在一起迟早会受不了。”

  方盈盈:“他对别人冷,对我不冷就行了。”

  云翳“嘁”了声,像是不信。

  方盈盈叹了一口气,开始幻想以后他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没人敢惹的美好未来,到时候再狠狠打脸这个臭神医。

  “要不,你跟了我如何?我带你云游四海,探寻人间轶事。”云翳又来挖墙脚了。

  方盈盈面带微笑看他,问:“那我相公怎么办?”

  云翳:“我不治他就行了。”

  方盈盈笑容不改。“你这话我给记下了,等他醒来我就告诉他,希望到时候你别不承认。“

  云翳:“看来我得让他醒不过来比较好。”

  方盈盈:“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考验我?”

  做着抢女人的事情,但是他哪里有半分非她不可的样子?

  云翳否认:“怎么会呢?”

  方盈盈:“你十几岁时被他从狼口救下,并托付给你师父,你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他。所以你对他忠心不渝。你认为我不是好女人,不希望他身边有我的存在。”

  云翳讶然,这些秘密连齐慎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方盈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脸上的笑容更自信。

  云翳:“难道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

  方盈盈不答反问:“不然是你告诉我的?”

  云翳有些接受不了,看了看方盈盈,又看了看床上的沈骞,然后转身出去了。

  看着他受伤的背影,方盈盈对没有意识的沈骞说:“你快醒来安慰一下他吧,顺便给他找个媳妇儿。”

第78章 不会影响你的幸福。

  云翳为沈骞精心医治,没日没夜地守着。

  方盈盈也时刻不离沈骞左右,担下了擦身喂药之类的重任,不让云翳将她和沈骞隔离开来。

  自从云翳被方盈盈的那一番话刺激之后,他的态度就变了,原本话痨一般、时不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他变得异常沉默,总是垂着头也直视方盈盈,有时候方盈盈跟他说话,他都不想理睬。

  方盈盈没跟他一般见识,毕竟他的人设就是这么古怪,反复无常。

  五天过去,沈骞还没醒来。

  齐慎如今忙于肃清障碍,照顾病入膏肓的皇上,以及处理三皇子惹出的麻烦,正是用人之际,沈骞却在这关键时刻受伤不醒。

  齐慎只来看过沈骞一次,但每天都让人传信回去,敦促云翳快点将他医好。

  方盈盈很清楚地记得原书中在这段时间内沈骞一直在帮齐慎处理事情,铲除异己,让他顺利登上帝位。而齐慎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封他为国师,让他一日之间登上高位。

  可是如今,沈骞迟迟不醒,伤势不见好转,却也并没有恶化。

  “他为什么一直不醒?”方盈盈拉住送药过来就要离开的云翳,沉声问。

  云翳没回头,“他伤势过重,休养的差不多了自会醒来。”

  这样的话他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方盈盈不再信他。“他伤口虽然深,但是你也说了没有伤到要害。他昏迷,其实是你搞的鬼吧?”

  伤口并没有感染,愈合的很好,但就是一直不醒,方盈盈不得不怀疑,再看云翳并无担心的迹象 ,这让她更加坚信云翳有鬼。

  “你爱信不信!”云翳没好气,抓住她的手用力扯开。

  方盈盈拳头握紧,事情没说清楚她就不让他走。

  “你想怎么样?”云翳生气道。

  “你知道现在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时期吗?这个时候他不能在齐慎身边帮忙,那么他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方盈盈严肃地说道。

  云翳身子微僵,却仍旧犟着。“我只知如今处处危机,他身上的伤虽不致命,但他绝对会不顾自己,奔赴到底。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方盈盈知道云翳很关心沈骞,也知道他可以为沈骞做任何事,但没想到他做到了这种程度。

  “他是那么轻易就会丢性命的人吗?”方盈盈无奈地问。

  云翳抬着下巴,傲气地说:“以前就算了,这次太危险,我不能放任这样的情况发生。”

  如今的局面确实很混乱,虽然太子被废,三皇子被关押在大牢里,但是他们的势力仍在,那些辅佐他们多年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弃。所以现在一大群人都豁出去了,为了扭转乾坤不顾一切。

  方盈盈秀眉微蹙,“如果齐慎因为他不在旁边辅佐而反胜为败,那么,这跟杀了他有多大区别?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之后,他以后还能过安稳的日子么?他这些年的隐忍,终于看到了曙光,而你,将他关在黑暗里。”

  云翳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他不是完全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是他往坏的方面去想了,只想着不能让他涉险,却忘了还有更糟糕的可能。

  “她说的没错,我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云翳,你让我很失望。”躺在床上的沈骞醒来了,声音嘶哑得厉害,一边说一边艰难地起身。

  方盈盈赶紧上去扶他。

  刚才方盈盈没给他喂云翳送来的药,他便努力地让自己醒过来。

  没错,云翳这些天给他的药都有安眠成分,沈骞有时会恢复意识,听得到周围的声音,可就是睁不开眼睛,身子也无法动弹。

  “你先喝点水。”方盈盈一手扶着沈骞,一手端起一碗水,送到他嘴边。

  沈骞就着喝了一口,体力还没恢复的他靠着方盈盈。

  云翳对他的清醒并不意外,他用药的剂量不大,不想伤了他。此时对他的话感到不安和羞愧,不敢为自己辩解。

  他拿出一个瓷瓶,“这个可以恢复体力。”

  方盈盈接过,问沈骞:“能吃吗?”

  她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

  沈骞点头,方盈盈便给他喂下。

  一盏茶的功夫,沈骞的体力就恢复了大半,可以下床了,但还有一些虚弱。

  云翳很清楚这些状况,已经差人准备吃食。

  沈骞一醒来就询问如今的局势,尘生事无巨细地向他禀报。

  沈骞认真地听着,方盈盈则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没有血色的俊脸和干裂的嘴唇,有些心疼。

  桌上一直摆着点心和水果,照顾夫君的她并没有茶饭不思。

  沈骞对吃的没什么爱好,点心水果更是少吃,对甜的东西一向拒绝。

  他虽然吃了药,但肚子是空的。

  “我们去那里坐好不好?”方盈盈指着圆桌提议道。

  他们的对话被打断,按照沈骞的脾气,谈公事被的打断是会不高兴的,但是这次没有,他像是没意识到她的行为挑战了自己的底线,依言起身走过去,在桌旁坐下。

  说到一半的尘风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方盈盈心满意足地在沈骞旁边坐下,然后喊尘风过来坐下说。

  尘风将目光移到沈骞脸上,沈骞点头,“坐下继续说。”

  尘风掩去内心的震撼,乖乖坐下,继续禀告。

  “吃一点。”方盈盈将一块桃花酥放到他嘴边,说话的声音很小。

  说到一半的尘风话音顿住,方盈盈看过去,说:“你继续说,不用管我,他在听的。”

  沈骞则拒绝她的投喂,“我不吃。”

  现在不是饭点,厨房做菜还得要一些时间,他现在肯定是饿的,虽然公事占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但是作为妻子,方盈盈认为自己必须要照顾好身体欠佳的夫君。

  方盈盈的手举在他面前,闻言没放下,坚毅地说:“吃一点,这桃花酥不太甜,不腻的。”

  沈骞皱眉,还想拒绝,方盈盈在他开口前,嘴巴微微嘟起,不高兴预警。

  尘风知道方盈盈是担心他的身子,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最清楚主子是个为了正事不顾自己身体的人,他们不免担心,却一直不敢多说,现在有个敢说的人,那是再好不过。“您就吃一些吧。”

  尘风话音刚落,就接收到沈骞不悦的目光,他赶紧闭上嘴巴,免得成为炮灰。

  “我手酸了。”方盈盈语气微嗲。

  沈骞的内心似乎很挣扎,他不想吃,可又觉得继续拒绝会令她伤心,这两者孰轻孰重,他要好好分辨。

  最后,他还是接受了。

  没让她喂,而是抬手接过,放入嘴里。

  如她所说,桃花酥甜味清淡,酥脆爽口,香气怡人,味道不错。

  尘风呆呆的看着,方盈盈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干活,他才连忙继续说到一半的话题。

  随后方盈盈给沈骞倒了热茶,递了几次其它糕点和水果,到了最后,他已然习惯了。

  尘风也习惯了,习惯了这份狗粮,可以视若无睹地做他的汇报工作。

  半个时辰之后,饭菜做好了。

  席上,方盈盈积极又体贴地给沈骞布菜,叫他多吃些。后来云翳看不下去,跟她说沈骞昏睡几日,现在不宜暴饮暴食。

  方盈盈瞪了过去,说:“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害的!”

  云翳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别扭情绪,对方盈盈的态度回到初时的状态。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可以帮他调理好。”

  方盈盈:“你最好让他恢复如初,不然我跟你没完!”

  云翳:“放心,不会影响你的幸福。”

  古代人思想是单纯的,但是现代人方盈盈在这种语境下多想了。

  幸福——性、福。

  她成功地脸红了。

  “你脸红什么?”云翳无情地戳穿。

  方盈盈:“……”

  她求助地看向沈骞,这个问题她不想回答。

  沈骞现在已经能够轻易地读懂她的意思,只见他警告地看了云翳一眼,说:“她是我的妻子,往后你不许对她不敬。”

  云翳不服:“我怎么对她不敬了?”

  沈骞:“我昏迷的日子,听得到你们说的话。”

  云翳:“……”

  这些天他和方盈盈的关系不好,他对她说话确实很不客气,有时候甚至想将她气走,再让沈骞醒过来,好好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他自知理亏,埋头吃饭,再不说什么。

  一顿饭吃完,沈骞便要出发去做大事,临行前,方盈盈给他加油鼓劲,还提醒他按时吃饭。“吃饭时间你要都想想我,就算是为了我,你都要吃饭。”

  沈骞还没来得及回应,云翳就煞风景地说了句:“想到你他还能吃得下饭么?”

  潜台词是她倒胃口。

  方盈盈气呼呼。

  沈骞幽幽道:“云翳。”

  他语气不善,云翳还记得他先前的警告,面上不服,嘴上却说:“我知道了,她说的没错,你要按时吃饭,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的身子能恢复到从前。”

  沈骞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方盈盈,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然后转身离开。

  方盈盈跟着他走到大门口,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恋恋不舍的样子。

  在不能归家的时间里,沈骞时常忆起她那时的模样。

第79章 “才两个月吗?”

  两个月后,先皇薨逝,新帝继位。

  沈骞被封为丞相,辅佐新帝处理政务,管理百官。

  三皇子已在半个月之前以谋逆罪处以极刑,太子则突染重病,卧床不起,迁去远郊的皇室别院养病,短时间都不会回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沈骞烧的可不止三把火。

  朝堂上十有八、九的官员都曾为太子或三皇子效劳。当初谁都没想到最后上位的会是齐慎,对这位不得宠不上进,流连烟花之地,做尽蝇营狗苟之事的皇子嗤之以鼻,更有甚者,故意跟他过不去,以此讨取太子或三皇子的欢心。有些不敢明着得罪齐慎,而去找沈骞的茬,每每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毕竟齐慎一派,口碑极差。

  如今局面,天翻地覆,那些个得罪过齐慎和沈骞的人,每天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大部分人在前两个月就积极讨好齐慎和沈骞,却还是忐忑不安,深怕项上人头随时落地。

  这样的担心并没有白费,有些得罪不配得到原谅。

  一批官员重臣被处理,被诛九族的有,被发配边疆的有,还有坐牢的,被迫辞官的……

  至于罪状,沈骞率队四处搜罗,有人跪下求饶,沈骞铁面如山,不动摇半分。面对必死的局面,有些则彻底疯狂,破口大骂起来。

  骂他没人性,生来便是多余的,包括他弟弟……

  骂他本人,他可以耐着性子慢慢收拾,骂亲人,他手起刀落,直接了结了对方性命。

  死于沈骞刀下的人不少,一时间人心惶惶,将他视为人间阎罗。

  方盈盈现在已经随着沈骞搬入了丞相府,偌大的府邸要重新布置,她乐此不疲。

  沈逸自然也跟着一起搬过来,有时候会被方盈盈叫来帮忙。

  沈逸博览群书,对园林设计很感兴趣,这些年沈骞给他收罗了不少相关的书籍和园林图。

  最近他的身体大有好转,精神气比以前好了许多,废点心思设计新家,并无不可。

  至于外面的血雨腥风,方盈盈偶尔会主动了解一番,但更多的时候是不问世事,待在家里不闻窗外事。

  当了丞相的沈骞会做什么,她最清楚不过。其实她心情有些复杂,看书的时候因为知道一切都是作者虚构的,所以再残忍的事情她都能接受。可现在自己身在这样的世道中,尽管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内心还是有一丝丝的不忍。

  有时候她会安慰自己说这些人都是纸片人而已,一切都是假的。

  可这样的想法一出来,就清楚地意识到:那么沈骞不也是纸片人吗?

  他也是假的……

  如此一来,她难免失落。

  原书里,沈骞当上丞相之后就已经差不多快结局了,那么,剧情走完了,是不是代表她就要离开了,或者,这里的一切都消失了。

  而她就像许多故事那样,在现代的属于自己的小屋中醒来,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这样的想法层出不穷,令她心中极度不安。

  沈骞依旧早出晚归,陪方盈盈的时间不多。

  上次沈骞受伤,之后一直疲于奔命,未能好好休息过一天,对这点,作为誓言要将他医好的云翳非常生气,甚至发下话来——

  既然将精力全都用在公事上,那么两月之内都不宜同房。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因为生气而声音不小,饶是脸皮厚的方盈盈都禁不住羞红了脸,而沈骞也颇为难得的不好意思了,不敢直视方盈盈的眼镜。

  当时的方盈盈为了自己的脸面,率先开口道:“才两个月吗?”

  这话直接把云翳给问懵了。

  至于沈骞,他的表情方盈盈没读懂。

  但是从他后来的表现来看,方盈盈觉得那句话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沈骞有时候会躲着她,尤其是晚上,常常等到她睡了才回来,或者到了睡觉时间就突然有事离开。

  起初方盈盈没在意,甚至觉得这样也好,毕竟怪尴尬的,做什么都会想起那些事儿,跟他对视都做不到坦坦荡荡了,深怕自己没那心思却被他看出自己有那心思。

  最重要的一点是,以前是看得到碰得到,两人暧昧着,又保持着暂时不要的默契,这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如今是不能,不能就不应该想,但他们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

  实在是……

  折磨人。

  最可恶的是,云翳时不时就拿这件事情嘲笑方盈盈,沈骞在家他不敢,沈骞若是不在,他就致力于跟方盈盈斗嘴互怼。

  “唉……”

  盛夏午后,方盈盈坐在莲花池畔的凉亭中,身子斜斜靠在柱子上,目光没有焦距,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愁容,都不知道叹了几次气了。

  香桃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候着,沈骞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她连忙行礼。

  沈骞看了眼百无聊赖的方盈盈,低声问香桃:“怎么不在她身边伺候?”

  香桃也压低声音以免吵到那边的方盈盈,“小姐说想一个人静静。”

  沈骞默然片刻,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犹豫了一会,转身要走。

  香桃赶紧拦住他。“大人,您过去的话,她就不想静静了。”

  沈骞微愕,旋即了然,抬步走了过去。

  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这个荷花池比方家的大了好几倍,种植的荷花也多了很多,一大片盛开的花朵,还有莲蓬。太大也有不好的地方,里边的锦鲤都不知去哪里浪了,许久都不见踪影。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方盈盈仍在神游,有些烦躁地说:“都说别来打扰我了,那些鱼傲气的很,你吵到它它就更不出来了。我今天非要守到它们出来为止!”

  见夫君一面很难就算了,看看锦鲤都那么难,这实在太打击她弱小的心灵了。

  沈骞闻言停下脚步,此时正站在凉亭的台阶上。

  方盈盈没有回头,默认来人是香桃。

  “你那么想看鱼?”

  听到这声音,方盈盈瞬间直起身子,转身回看,眼中满是惊讶和激动。

  沈骞像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似的,唇角微微上扬,抬步走过来。

  方盈盈却对他的笑意非常不满意,冲他翻了个白眼,哼一声又转过身去不看他。

  沈骞一时摸不清她为什么不高兴,走到她身旁站定之后,说:“我……”

  “我才不想看鱼!”方盈盈打断他的话,气哼哼地站起身,越过他就往亭外走。

  “你去哪儿?”沈骞想也没想就抓住她的胳膊,不想让她走。

  方盈盈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快,可心情并不好。因为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对他轻易就悸动了,而他总是云淡风轻。

  “回去睡午觉,我累了。”

  沈骞松开了她的手,一直看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在他松手的那一刻,方盈盈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发现他没跟过来,则让她气得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不要跟他说话。

  虽然她知道自己看起来是在无理取闹,但是不被在乎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回房之后,方盈盈就将门从里面锁起来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心里骂了沈骞一百句,然后就睡着了。

  平时午睡,方盈盈都是睡到自然醒,一般能睡一个时辰。

  可今天是被吵醒的。

  醒来时脑袋昏沉,也不知是因为心情欠佳,还是睡不够。

  外面声音没有停歇,有凌乱的脚步声、有低声交流的人声,还有物品搬动的声音。

  这是她起居的院子,平时没有她的允许是不会有人擅自进入的。

  带着疑惑起身,本想喊香桃,想了想没喊,整理好装束,她便打开了房门。

  沈骞站在院子中央,他的几个手下正在提着水桶,走向花池旁边的一口大缸。

  什么时候冒出来一口大缸?

  “过来。”沈骞听到开门声便叫她过去,脸上神情轻松,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方盈盈的脾气向来是来得快去得更快,睡一觉之后差不多把不高兴忘掉了,再说现在好奇心被激起,她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快步走过去,眼睛一直盯着那口大缸,快走到他身边的啥时候,问:“你在做什么?”

  沈骞在她走近的时候就迎过去,可惜她丝毫没看他,他人都走到跟前了,她还不停下脚步。

  方盈盈虽然心里只有缸,但是刚才余光里看到他了,也预估了距离,再走两三步就可以停下来。

  哪成想,在还要走两三步的时候,撞到人了。

  注意力被拉回,她一脸懵地抬头看。

  那张让她无可挑剔的俊脸许久没那么清晰地看到了,一不小心就多看了几秒钟,都忘了此时的姿势让旁人不敢正眼看。

  她撞入沈骞怀中的时候没有立刻弹开,而是就那么靠着了,目光痴痴的,这深情蜜意让还未婚配的手下们又羡慕又害羞。

  而冷面冷心的沈骞竟然没有拉开方盈盈,甚至抬起一只手虚扶在她的身后,低头看着她的眼神,也没有丝毫不悦。

  感觉到周围偷窥的目光,方盈盈一把推开了沈骞,先发制人道:“你干嘛离我那么近?”

  声音挺大,语气挺凶。

  第一次看见有人凶沈骞,旁边的手下们都十分震惊。

  沈骞:“你我是夫妻。”

  夫妻离得近一些无可厚非。

  方盈盈一时语塞,等她想到反驳他的话时,他已经转身去指挥手下干活了,时机就这么错过了。

  水缸被注入大半缸的水,最后一桶水倒下去的时候,方盈盈看到了很多鱼。

  红的黄的黑的白的花的……

  “你去哪弄了那么多鱼?”方盈盈趴在水缸边,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鱼儿,高兴地问沈骞。

  沈骞站在她旁边,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眼里只有鱼的方盈盈,说:“池里捞出来的。”

  方盈盈:“……”

  她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神色如常,并且没有深入解说的意思,仿佛这并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情。

  刚要追问,尘风和香桃走进院子,他们身上的衣服有些地方都湿了。

  香桃一看就知道鱼缸已经弄好,兴高采烈地开始描述这不到一个时辰之中发生的事。

  原来,在方盈盈回来睡午觉之后,沈骞就集结了十几个下属,让他们去莲花池捕鱼,还让他们找一口大缸放方盈盈的院子里,要把鱼养在里面。

  因为沈骞在场,香桃没敢说得太具体,但是没有关系,方盈盈已经脑补了具体情节。

  其实细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这些事都是因为她说了想看鱼,他知道她不开心,这么做是在哄她开心!

  什么怒气什么怨气,全都消失不见。

  “喜欢吗?”他问。

  “喜欢!”方盈盈笑眯眯地说。

  沈骞:“喜欢就好。”

  人太多,他没笑。

  方盈盈:“但是我觉得还少了点什么?要是挖两棵莲花种在里面就完美了。”

  沈骞:“尘风,去挖来。”

  刚忙回来的尘风:“……”

  方盈盈:“为什么要叫尘风去,你亲自去不可以吗?”

  沈骞:“……”

第80章 送美人。

  方盈盈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骞,不光是他,周围所有人都看着沈骞,不过他们的眼神透露的更多的是惊恐。

  “还是我去吧,我这就去。”还没等沈骞开口,尘风就紧张地担下这项重任。

  沈骞却将他留了下来,并问道:“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么?”

  尘风:“已经办好了。”

  “嗯。”沈骞点头表示满意,并特许他们下去休息,另外吩咐厨房给他们准备丰盛晚饭。

  交代完手下之后,他看向方盈盈,说:“走吧。”

  方盈盈有些懵,问:“去哪?”

  沈骞:“你不是想要莲花么?”

  方盈盈:“……”怎么说的好像她没人送花而厚脸皮开口一样?明明只是提议,只是……想要为难他一下下。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这是要亲自下水挖莲了,这样的画面,光是想想就很开心,当然不能错过。

  就这样,方盈盈就跟在沈骞身后开开心心地往莲池走。

  然而事实跟她想象的有些差距。

  莲池畔,多了一个崭新的小舟。

  沈骞长腿轻松跨入舟上,然后很绅士地向方盈盈伸出手。

  她希望他摒弃所有工具,奋不顾身跳下水,徒手挖莲花,一身泥泞,狼狈不堪。

  希望破灭。

  她认命地牵着他的手,上了船,第二只脚刚踩上来的时候,船身晃荡起来,重心不稳的方盈盈惊吓到了,“啊”地喊出了声。

  “别怕。”沈骞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腰肢,稳住她的身形。“你坐下。”

  在船上的方盈盈很没安全感,只好顺从地坐下。

  沈骞拿去船桨,滑到了几米开外的莲花密集的地方,握住花茎,轻松一拔,就把莲花拔起来了。

  不到一分钟就拔了三株,问方盈盈:“够了么?”

  看他这么轻松就解决了这事儿,方盈盈心里非常失望。

  她很想说:“不够,拔完。”

  可惜这样一来,她就没花看了。

  “够是够了。”方盈盈情绪恹恹,琢磨着还能搞什么幺蛾子。

  “想去那边看看么?”沈骞指着对面那丛莲花问道。

  “想!”方盈盈很干脆地应了,这样就可以让他继续当船夫了,何乐而不为。

  堂堂一国宰相,却在这里给她当船夫!

  憋屈了许久的心情,忽然之间就变苏爽了。

  沈骞看到她打起了精神,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划船的技术很好,加上今日天气好,微风习习,蓝天白云,太阳时隐时现 ,不太晒,又很清凉。

  船儿在水上缓慢前行,船上的两人的对话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会有银铃般甜美的笑声随风传扬。

  在不远处候着的香桃忍不住偷笑。

  晚上一起吃了饭,气氛很好。

  可快到睡觉时间,尘风过来跟他说了句悄悄话,他就一去不复返了。

  方盈盈等了一晚上,满心期待,可最后还是孤独地睡了过去。翌日才得知他睡在书房,清晨便出门。

  宁愿睡书房都不过来,真的是太令人生气了。

  并不是她有多么急不可耐,只是他完全对她没想法的表现实在是太伤人自尊了。

  心情刚好了半天的方盈盈,再次低落起来。

  这一晚,沈骞晚归,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酒气,虽然人没醉,但方盈盈以不喜欢酒气为由,在他自己离开之前主动将他赶走了。

  两日后,齐慎办了一场宫宴,宴请达官贵族及其家眷。

  方盈盈盛装打扮,美貌程度秒杀一众贵族美人们。她陪伴在沈骞身旁,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她表现得温柔得体,在沈骞旁边巧笑倩兮,甜甜美美。在外人眼中冷酷如阎罗的沈骞,在妻子面前隐去了所有戾气,温柔又周到。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宫宴上人太多,虽然热闹,但说的都是场面话。该赏的赏完了之后,齐慎便带着几个心腹和他们的家属移驾到另一处宫殿。

  谈论了一番体己话之后,他便让其他人离开,沈骞和方盈盈留下。

  “多日不见,不知沈夫人近来可好?”齐慎坐在龙椅上,含笑问道。

  方盈盈对他可没有多少敬意,直接地回道:“不太好。”

  齐慎眉毛一挑,好奇问道:“哦?沈夫人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

  方盈盈:你天天霸占着我男人,我能顺心吗?

  这话听起来醋味太浓,她没说出口。

  此时的沈骞关切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方盈盈不喜欢他们的态度,因此没好气地说:“不顺心的很多,比如丞相府太大,没人陪我好好地逛一逛。”

  齐慎了然地点点头,若有所思,目光在她和沈骞之间来回逡巡。

  方盈盈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因此没再细说。

  齐慎琢磨了一会,说:“寡人明白了。”

  方盈盈微笑。

  齐慎又问:“听说沈夫人喜欢玉石珠宝?”

  方盈盈:“我不只是喜欢玉石珠宝。”

  齐慎:“还喜欢什么?”

  方盈盈:“什么奇珍异宝我都喜欢,好吃的好玩的,也很喜欢。”

  齐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你是功臣之妻,寡人重重有赏!”

  一旁的功臣沈骞面色平静,也没有客气地谢个恩。

  方盈盈一看就知道这一出是这两人安排的。书中齐慎当上皇帝之后总想赏赐点什么给沈骞,可沈骞这人对金钱没有欲望,那个时候沈逸也不在了,他无欲无求,心里更多的是恨。而齐慎该赏的还是赏,知道他心里有恨,便给他权利,让他去复仇,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加上他身上有重伤带来的后遗症,时不时就发作,让他身体遭受了痛苦的折磨,这也让他的恨越来越浓。

  在原书中,当了丞相的沈骞是可怕的,那些得罪过他的人,全都不同程度地被他报复。

  “是赏给我的,还是赏给他的?”方盈盈问道。

  齐慎又笑了起来,“当然是给你的。”

  “那你赏什么给你的大功臣?”方盈盈十分好奇。

  最近局势趋于安稳,齐慎的赏赐陆陆续续送到丞相府,可是方盈盈知道,那些只是小意思。

  书中对赏赐的东西一笔带过,如今剧情走向不一样了,她很好奇事实是什么样的。

  当然了,她的态度是对世间宝物最起码的尊重。

  这个问题让齐慎露出了苦恼神色,“沈骞对宝物不感兴趣,寡人也在苦恼该赏什么才能让他满意,偏偏他给不了寡人答案。不知道沈夫人可有意见?”

  沈骞对齐慎的话毫不意外,也没有客气地推拒,而是看向方盈盈,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来说吧,说什么都可以,不要客气。”

  金银珠宝什么的,刚才已经狮子大张口了,一时之间,她想不到比钱财更她垂涎的了。

  她苦恼地摇摇头,说:“等我想好再告诉皇上,可好?”

  齐慎很爽快地答应了。

  “寡人还有一个问题。”

  齐慎的问题还挺多,但是看他的眼神,方盈盈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沈骞也感觉到了,提防地道:“皇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齐慎:“你们夫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

  “没有。”

  “何出此言?”

  笃定说没有的是沈骞,好奇缘由的是方盈盈。

  齐慎笑了,说:“我看你们貌合神离,故而有此推断。”

  貌合神离什么的……

  方盈盈面色不虞地瞧了眼身旁的沈骞。

  沈骞眉心紧蹙,脸色不太好看。他知道方盈盈这两天对他又有不满了,他归结于是自己太忙,以前是情势所逼,如今风浪已过,却还是没时间陪她,是自己让她失望了。

  接下来空闲的时间会多一些,并且已经跟齐慎告了假,将紧要的事情处理完毕,过几日便带她出去游玩,到时候再好好地补偿她。

  见他们脸色不好看,齐慎很“体贴”地转移话题。

  没多久,他们又回到了宴席上,方盈盈心中有事,借酒消愁了起来。她的酒量本就不好,席上备的酒后劲大,沈骞见她没有节制地喝,劝道:“再喝就醉了。”

  方盈盈脸颊驼红,已经是微醺状态,“醉了你会照顾我么?”

  沈骞点头。

  方盈盈痴痴的笑了起来,又倒了一杯酒,“那我更要喝醉了。”

  沈骞叹气,心中无奈,心底某根弦被拨动,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柔和。

  是怎么回到家的方盈盈不知道,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家里已经没有沈骞的身影,不过香桃声情并茂地描绘了前一晚所发生的事。

  原来昨晚在宴席上醉得太厉害,睡着了,沈骞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不省人事的方盈盈离开,一直抱到了宫门外,放到了马车上。

  方盈盈知道那段路有多长,昨天去的时候她走了起码有十分钟。

  他抱着自己走了那么久,手臂岂不是快断了?

  了解这件事之后,方盈盈心里甜滋滋,同时决定等他回来要好好地关心他,顺便重新勾引勾引他,之前的不满,就不计较了。

  当知道昨晚沈骞睡在了她房里,照顾她一晚上,方盈盈开心的同时不免担心地问:“我喝那么醉,该不会吐了吧?”

  那多恶心,多有损形象啊。

  香桃摇头:“虽然小姐您醉的厉害,但其实喝的并不多,没吐呢。”

  方盈盈又问:“那我有没有发酒疯?”

  香桃笑着摇头:“没有没有!小姐您昨晚表现良好,我都要怀疑您是装醉的了。”

  “我才没有!”方盈盈否认,虽说这种事她做的出来,但是这次是真没有,她醉得连一点细碎的片段都没有。

  “香桃知道您没有,不然的话……”香桃说到这儿,神色变得诡异。

  方盈盈心里咯噔一下,说:“不然怎么样?”

  香桃:“不然就不会跟大人说您每天都盼着他回来。”

  方盈盈曾说过,不能让沈骞以为她每天都等他回来,而是要让他知道,没有他的时候,她过得非常快活。

  “他什么反应?”方盈盈很快就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香桃说:“大人说他知道了。”

  方盈盈:“就这?”

  她很失望。

  香桃为难地点头,旋即补充:“不过我看到他笑了。”

  方盈盈:“是嘲笑吗?”

  香桃:“……不是吧。”

  方盈盈叹气。

  醉酒一晚,发生的事情倒是不少,看在他抱了自己,照顾自己一晚上的份上,在感情这事上停滞许久的方盈盈决定赶进度了。

  沈骞的伤势已经痊愈了,虽然距离云翳说了两个月还有几天时间,但是,云翳当初也并没有说一定不行,当时那情况,更多的是他对沈骞不爱惜身体的抗议。

  再说了,现在可以先勾引着,什么时候成功还说不一定呢。

  抱着美好幻想和计划的方盈盈,满心期待着晚上夫君回来,好不容易盼到太阳快落山,皇上的“赏赐”来了。

  具体的说,是皇上给沈骞的赏赐。

  当看到这份大礼的时候,方盈盈气笑了。

  皇上赏的,是一位弱柳扶风,娇而不媚的小美人儿。

  美人穿着一袭轻薄的粉色襦裙,虽然没有方盈盈美艳不可方物,但是气质温柔,眉眼间沉静似水,跟方盈盈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别说,还挺赏心悦目的。

  她低垂着头,对方盈盈非常恭敬,乖乖顺顺的样子。

  “抬起头来我看看。”方盈盈走到她跟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没人抬起头,眼神单纯无害。

  方盈盈露出微笑,这演技在她这里只算合格。

  这样的披着羊皮的小妖精,要是留在家里,岂不是要开启宅斗剧情。

  “大人眼里只有我,夜夜拥着我入眠,爱我的身爱我的心,其她女人一靠近,他就……你懂的。”方盈盈温温柔柔地说着威胁的话语。

  美人儿段位不低,脸色只变了一下就恢复,柔声回道:“妾是皇上钦赐的,身不由己,只求往后好好地侍奉大人和夫人,有个安身之所。”

  方盈盈:“我府上不缺下人,不需你侍奉,倒是缺几个练手的人。”

  “练手?”美人不解,但是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方盈盈微笑,说:“对啊,大人最近在练习鞭法,用木桩子练习没意思,家里的下人都是相处久了有感情了的,舍不得,至于你嘛……我看不错。”

  美人脸色变了,“我是皇上赐下的。”

  方盈盈非常明白地点头:“所以啊,我们也不能随便退掉,要是你自个儿水土不服不幸殒命,那就怪不到我们头上了。”

  美人冷静下来,说:“沈大人不会……”

  “哈哈哈!”方盈盈大笑三声,打断她的话,然后转头问周围免费吃瓜的十几个丫鬟侍卫和嬷嬷:“我提的意见,大人会采纳吗?

  十几个脑袋同时重重地点了点,眼神坚毅,有几个平时话多嘴甜的人还一唱一和地数起了沈骞对方盈盈的“宠爱”事迹。

  老实说,要不是听他们说,方盈盈都没意识到沈骞对她那么好。

  他们越说越起劲,方盈盈刚开始听得起劲,沾沾自喜,可听着听着……

  诶,夸张了夸张了,沈骞可不是什么霸道总裁。

  美人则越听脸色越难看,沈骞是什么人,这天下谁人不知,死在他手下的人数不胜数,再加上来时皇上说过,若是她来了之后不愿留下,可以选择离开,皇上不会责罚。

  如今的状况,想来皇上已经预见。

  美人求助送她来的太监总管小安子说:“公公。”

  小安子一直做壁上观,此时接到信号,就上前说:“既然夫人不喜欢,奴才只好将她带走了。”

  方盈盈满意地点点头,说:“辛苦你了小安子,改天我们一起喝酒哈。”

  一向面无表情的小安子一脸谄媚地说:“好嘞!”

  美人更加恐惧了。

  小安子应完方盈盈,再看向她的时候又恢复了冷酷表情,冷冷地说:“走吧。”

  方盈盈:“小安子,对美人温柔点儿。”

  小安子笑着回:“好的好的。”

  美人走后不久,沈骞赶回来了。

第81章 “因为有你,每一日都是欢喜。”

  方盈盈知道他回来就第一时间将手中的蜜瓜放下,手忙脚乱地跟香桃一起收拾满桌的吃食。

  等沈骞跨入门槛的时候,方盈盈单手支额,满面愁容。

  她抬眸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撇开脸不愿再看。

  沈骞顿住脚步,看着她,思忖片刻,然后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哼!”方盈盈用一个鼻音表达自己的不满。

  “此事我并不知晓。”沈骞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说完这句就一直盯着她生气的侧脸。

  方盈盈虽然没正眼看他,但两人离得那么近,她能感受到他强烈的视线。这件事情怪不到他头上,这操作完全是齐慎那个黑心皇帝故意玩弄,甚至一大早就差遣沈骞出城办事,不然美人没送到沈骞可能就将人拦在半路了。

  方盈盈没生沈骞的气,只是想趁机假装不高兴,让他有机会哄自己。

  可惜,他似乎不会。

  “那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很想把那个美人收了?”方盈盈转头过来,盯着他气鼓鼓地说道。

  “不是。”沈骞认真地回答,没有多余的话语。

  方盈盈:“……口是心非。”

  沈骞皱眉,摇头否认。

  “她长得特别美,娇娇柔柔,一般的男人都会喜欢,你看到了也许也会喜欢,要不然你现在去追回来,可能她还没走远。”

  沈骞静静地听她说完,看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看那柔润的唇瓣,忽然很想尝尝她的味道。

  “你说话啊!”方盈盈没在第一时间得到回应,十分不满,迎上他莫测的目光,心跳莫名加快,然后小声道:“看我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现在不是他的危机时刻吗?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笑什么?!”她有点生气了。

  他保持着从容淡定,说:“笑你口是心非。”

  方盈盈:“……”

  本来是想让他窘迫,现在变成了自己窘迫。

  看她嘟起的小嘴,沈骞情不自禁抬手伸向她,可到了半空,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动作顿住。

  方盈盈一脸提防,眨巴着眼睛,问:“你要做什么?”

  沈骞的手最终落在了她的头上,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说:“今日之事,你不要多想,我入宫一趟。”

  这动作算是哄她了吗?

  不管是不是,方盈盈喜欢。

  “好啦,我没有多想,也没有不高兴。”她的声音变得轻柔,刚才的气鼓鼓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沈骞点点头,神色轻松。

  “还有啊,其实那位姑娘也不算特别美,比我差一点点。”

  所以你不用遗憾。

  沈骞被她逗笑,“没有人比你美。”

  终于听到想听的,方盈盈立即心花怒放起来,扬起下巴,颇有些得意地说:“还是你有眼光。”

  气氛变得和谐起来,本想立即去找齐慎阐明立场的沈骞,一时舍不得离开她,下午赶到皇宫门口,却被等候多时的小安子拦住了,称今日要陪太后诵经,不接见任何人了。

  晚上沈骞撇下公务,时刻陪在方盈盈身边,甚至饭后主动邀请她游园,去湖上泛舟。虽然他面上没有讨好神色,但做的是讨好之事。

  方盈盈照单全收,不过,回房休息的时候,她把沈骞关在了门外。

  门内的她对门外的人说:“时间不早了,大人还是快回书房歇息吧。”

  本要跟她一起进屋的沈骞看着面前猛然被关上的门,内心的震惊的。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仍对今天的事耿耿于怀,今晚的快乐相伴,并不能弥补。

  今晚的方盈盈玩得很开心,享受着帅气夫君的温柔陪伴,但是,她是有原则的人。情敌都上门了,就算不是他的意愿,但是她必须让他强烈地感受到她的立场,杜绝以后遇到类似情况时他为所欲为。

  沈骞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叫她好好休息,然后就真去了书房。

  翌日一早,沈骞就过来跟她一起用早膳,还让沈逸一起来了。

  随着天气渐暖,沈逸的身子好了许多,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长嫂如母,方盈盈对沈逸总是特别温柔,沈骞深知这点。

  沈逸知道前一日发生了事情,因此在方盈盈面前替沈骞说了不少好话。

  饭后沈逸离开,方盈盈没好气地对神色轻松的沈骞说:“你不要以为拉了沈逸当救兵就没事了,虽然你现在对别的女人好像没什么兴趣,但不代表以后没有。尤其是昨天那样的情况,你有一万个理由接受。你三妻四妾没有关系,可是短时间之内我不想跟别人共事一夫。”

  至于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消失了。

  沈骞耐心地听她说完,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心里的滋味有些泛酸,却又泛着许多甜。

  他握住她的手,方盈盈挣扎,不想让他占便宜,可是他越握越紧,执拗地不让她挣开。

  “不会有三妻四妾。”

  方盈盈怔住,这句话就像是一种承诺。这段时间她想了许多,原书的剧情差不多结束了,只是因为她的存在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以后如何进展是个未知数。

  她设想过许多苦可能,包括自己在这里生活到老。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的身份就是他的妻子,而这个时代一夫多妻制,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多娶几个回来,却也不想向他灌输一夫一妻的思想,大不了就和离。

  然而现在,他亲口说了这样的话,她的心免不了起波澜。

  “男人善变。”她傲娇地说道,掩饰心里的那一丝小窃喜。

  沈骞不是个喜欢过多解释的人,他深知只能靠时间来证明。

  他轻叹一口气,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说:“我进宫一趟。”

  昨天没见到皇上,今天必须再去一趟,他的私事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干涉。

  却不想,他前脚刚走,昨日情景便在他府上重演。只不过今日送来的,是一个美男子。

  方盈盈盯着俊美的古代美男,沉默了很久,心里翻天覆地了一轮,最后豁然了。

  她走到美男子面前,向他伸出手,原本她的设想是像个霸道王爷一样挑起美男子的下巴,可惜自己身高不够,比他矮了不少,只能退而求其次,改成捏着他的下巴。

  她两眼放光,一脸痴迷,轻浮地说:“大人不好男色 ,不如你从了我吧,虽然大人善妒爱吃醋,但是我会与你生死相随,不枉这一场美妙邂逅。”

  美男子一脸诧异,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下一瞬他便红了脸颊,无措地看向旁边事不关己的小安子公公。

  这差事小安子是一万个不愿意接,可皇上吩咐的,不敢不从,不过有上次的经验,他也不担心,相信方盈盈一定能够轻松解决。刚听到方盈盈的话时,他心里倒是慌了一下,不过转念便知她是说着玩儿的。

  “你放心,反正你留在我们丞相府上就行了,至于到底跟谁,皇上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为难于你,安公公也不会说出去的。”方盈盈语气轻松,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眼睛都笑眯了。

  面前美男子看着她的笑容,后背不禁一阵发凉,哆嗦着开口拒绝。

  方盈盈笑容依旧,再次向他伸出了魔爪,搭上他的肩,轻轻捏了捏,然后移到他的胳膊上,一边捏一边评价:“你这身子骨还挺纤细的,我们大人轻轻一捏就能捏碎。不过没事,我喜欢,我会保护你的。”

  美男子脸色更白了。

  方盈盈瞧着,手指在他脸上点了一下,说:“你这表情像小白兔似的,真有趣。比起来,大人像个大灰狼,又凶又讨厌。”

  小安子微微撇过脸,要是可以,他还想捂住耳朵,这样的情景这样的话语,都是他不该听不该看的,若是沈骞知道了,怕是会殃及他这条可怜的小池鱼。

  美男子“扑通”一声跪下,求方盈盈不要为难他,因为皇上说了若是抗旨他就得死。

  方盈盈了然地点点头,说:“那好吧,我让人带你去歇息,等大人回来了你就好好梳洗一番,争取夺得大人的欢心。”

  美男子被带走之后,小安子苦恼地“哎哟”一声,“沈夫人啊,您刚才的那些话,可别让沈大人听了去。”

  方盈盈:“我还希望他听见呢。”

  沈骞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昨天的事情还没完,她心里还窝着一股气,今天又来这一出,反而让她有了解气的途径。

  美女是他的,那么美男,就归她了。

  丞相府距离皇宫不远,估摸着沈骞还没入宫就会收到消息赶回来。

  方盈盈急不可耐地盼着他回来,一分钟都等不了那种,后来索性跑到大门处等着,想要第一时间跟他分享“喜悦”。

  当看到坐着马车出去,骑着马儿回来的他时,她就知道他很急。

  沈骞远远看到一脸笑容等候的方盈盈时,眉心不由蹙起,心情比刚才更不好受了。

  半路上他遇到了完成任务回宫复命的小安子,然后逼着他说出事情的完整经过,方盈盈的每句话和每个表情都让他一五一十地描述清楚。

  本以为小安子说方盈盈没有生气是假话,却不想她何止是没有生气,这明明是很开心。

  “大人,皇上今天又赏了个美人儿,不过是个男子,我替你留下了。”方盈盈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沈骞的表情。

  沈骞面色不虞,瞧着她含着笑意的眼,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的尘风:“尘风,将人送回皇上那儿。”

  尘风领命去了。

  方盈盈一脸不认同,“怎么可以送走呢?这次不能辜负了皇上的好意。”

  “好意?”

  沈骞神色不明,方盈盈却知道他不高兴了,她不以为杵,火上添油道:“当然是好意了,他长得眉清目秀的,很是赏心悦目。”

  小安子描绘的画面在沈骞的脑海里有了具体的映像,他闭了闭眼,不喜欢她对别的男子露出痴迷的模样。

  这还在大门口,旁边还有旁人在,他索性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往里面走。

  “干嘛抓着我?我自己走。”她不愿意给他牵着的模样,这让沈骞更为不爽,手上用了劲,一路将她带到了房中,反手将门关上。

  他抬起手,捏着方盈盈的双颊,皮笑肉不笑,咬牙道:“夜夜拥着你入眠?善妒爱吃醋?然后你要跟别人生死相随?嗯?”

  方盈盈临危不乱:“大人真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不过您先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沈骞没有听她解释,看着她嫣红的嘴唇,低头吻了上去。

  方盈盈呜呜地反抗两下就没了声音,双手搂住他结实的腰身,微仰着头配合他。

  这段时间的郁闷心情,在甜蜜的亲吻中消弭。

  一吻结束,沈骞气息微促,方盈盈喘着气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你不准看别人的女人,只能看我。”方盈盈娇娇地道。

  沈骞应声:“嗯。”

  方盈盈:“说话算话,不然是狗。”

  沈骞:“……好。”

  方盈盈:“我暂时相信你。”

  沈骞轻轻地笑了一下,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么?”

  方盈盈小声地哼了声,用极小的声音说:“你早点这样我早就不气了。”

  “什么?”因为心跳的声音太大,她说的又太小声,沈骞没听清。

  “没什么。”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没听见最好。

  刚才没听清的沈骞琢磨了一会,便猜出来了。“早点这样是哪样?”

  方盈盈:“这是什么狗耳朵?”

  沈骞:“盈盈,不要骂人。”

  方盈盈:“……”

  沈骞:“是刚才那样么?”

  方盈盈脸颊更烫,吐槽道:“果然是狗耳朵。”

  再次被骂的沈骞无奈地笑了下,然后捧起她的脸,又亲了一下。

  等他们开门出去的时候,方盈盈的脸红彤彤的,丫鬟侍卫们都心照不宣,偷偷发笑。

  沈骞再次入宫找皇上,不过这次带上了方盈盈,免得在家又发生幺蛾子。

  入宫后方盈盈去了皇后那儿说话,沈骞自个去找皇上,毕竟威胁皇上不宜有其他人在场。

  宫殿内,只有沈骞和齐慎。

  齐慎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得开心,关心问道:“听说你和夫人一起来了,看来你俩果然是伉俪情深啊。”

  沈骞眼眸微眯,想起方盈盈曾说过的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皇上是第一天知道的么?”沈骞反问。

  齐慎:“倒也不是,只不过从前不太相信,如今倒是坚信不疑了。”

  沈骞沉着脸,在他开口之前齐慎紧接着道:“既然你眼里只有那个方盈盈,往后我就不赏美人与你了。”

  沈骞:“希望皇上往后不要干涉我家宅之事。”

  齐慎啧了声,说:“你真是不知好歹啊。”

  沈骞:“臣非常清楚。”

  齐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片苦心,终究是被辜负了。”

  沈骞默然,他其实并不是不知道齐慎来这一出明知道不会成功的戏码是为了什么,如今自己和方盈盈的关系也好了许多,但是,这实在太惊险。

  沈骞没有反驳,齐慎便知道他是明白自己的意图的,于是挑眉道:“你是不是该道声谢?”

  沈骞挺了挺胸,说:“那么就请皇上准许微臣告假五日。”

  齐慎:“不是说好三日么?”

  沈骞:“只因这两日发生了变故,所以只好从今日开始。”

  齐慎:“……还有许多公务需要你处理,过两日再说吧。”

  沈骞很坚决:“朝中可用之人不胜枚举,皇上还是让他们去办吧。”

  假已经请了,沈骞便利落地告退,转身离开,无视龙椅上伸手劝他留步的九五之尊。

  方盈盈还没跟皇后说几句话,沈骞就来接她了,她愣是继续聊了好一会儿才走。

  孤零零等候的沈骞见到妻子,面上泛起暖意,牵起她的手,往宫外走。

  “那么多人看着,大人注意点形象。”说是这样说,方盈盈并没有要挣开的他的手的意思。

  沈骞的拇指在她细腻的手背上捏了捏,说:“无妨。”

  何止无妨,就是要让他人看到,不然再乱搞事情。

  晚上,方盈盈叫沈骞去书房睡,他不去了。

  她不让他抱,他不松手。

  他翻身压在她身上,她不甘示弱地反压了。

  夜色迷离,芙蓉帐暖,一夜无眠。

  ***

  时光如水,新帝上任不到一年,朝政稳固,国泰民安。

  沈骞是最大的功臣,皇上一直宠信于他。

  能得到如今的成功,是因为皇上对众臣宽厚,而沈骞则专门处理那些个心怀不轨之徒。这也导致了他口碑不佳,一群人在背后骂他是奸臣,不过当面没人敢对他不敬,都畏惧得很。

  皇上给的赏赐很多,好在不再送人了,都送些奇珍异宝,都是些方盈盈喜欢的东西。

  功臣的夫人高兴了,他的功臣自然就跟着高兴了,这一点,皇上非常清楚。

  沈骞不像从前那么繁忙了,更多的时间会陪在方盈盈身边。

  而方盈盈这个丞相夫人成了京城贵女们讨好的对象,时不时就有人来拜访,她有时无聊就会跟她们聊聊,出门逛逛街,生活还算丰富多彩。

  这一日傍晚,沈骞忙完公务回家,本想跟自家夫人共进晚餐,却不想扑了个空。

  方盈盈跟几个贵妇人出去游玩,要在刚开业的一家酒楼吃饭,晚些回来。

  沈骞闻言,还是让厨房准备丰盛的晚饭,然后乘着马车出门了。

  马车停在热闹非凡的酒楼前,沈骞径直进去找到正跟一群女人相谈甚欢的方盈盈。

  见到沈骞,方盈盈并不意外,温柔地问:“你来做什么?”

  沈骞的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回道:“接你回府。”

  方盈盈正等着上菜呢,摇头拒绝。“我还没吃饭呢,不回去。”

  沈骞:“我也还未用晚膳。”

  方盈盈心说:那你就去吃呀,跟我说做什么?

  为什么跟她说?当然是因为他想跟她一起吃。

  在座的贵夫人们哪个不是人精?又有哪个不怕沈骞?于是一个个的开始劝方盈盈跟沈骞回去。

  方盈盈只好跟他走了。

  上了马车,方盈盈故意说:“我很想吃这家酒楼的酱肘子,你还我没吃成,你要怎么弥补我?”

  沈骞没想多久,就说:“这样弥补。”

  话音刚落,他便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吻住她的唇……

  马车声辘辘,盖过了车内的喘息声。

  夜幕降临,时间只属于他俩。

  ***

  成婚三年后,方盈盈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冷面丞相沈骞第一次抱孩子的时候,第一次手足无措,紧张不安,深怕抱不稳孩子,方盈盈看着,满眼温柔。

  沈逸的身子好了许多,但也每天都要吃药,好在他心境愉悦,也悄悄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

  皇上治国有道,沈骞这个丞相也当得安稳,有很多的时间陪伴妻女。

  方盈盈每天带着女儿疯闹,偌大的丞相府越来越热闹。

  她偶尔会想起在现代的时光,但看着宠爱自己的夫君,和可爱的女儿,她一点都不想回去。

  她只想……

  再生一个。

  “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

  刚哄完女儿睡觉,方盈盈便跟沈骞提议。

  沈骞想了想,点头:“好。”

  方盈盈依旧对他的言简意赅不满,“你好像不太愿意。”

  沈骞轻轻笑了笑,说:“我很愿意。”

  话音刚落,他一把将方盈盈抱起,往卧房走去。

  方盈盈惊呼一声,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脸上是甜甜笑意。

  云雨初歇,方盈盈躺在沈骞怀里,问道:“你喜不喜欢现在的日子?”

  沈骞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说:“喜欢。”

  方盈盈的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说:“我也喜欢,以后的日子我也喜欢。”

  沈骞:“因为有你,每一日都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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