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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名:太子硬要尬撩我[穿书]

  作者:云佑

  简介:

  现世落魄的体力费吴均命硬没死,一朝穿进了自己书中,成了里头同名同姓的武力值天花板。

  拥有了杠杠滴后台,与一个十分不靠谱的系统,和现世成了反比。

  高兴之余,他着实忘了自己应是个高冷面瘫,生人勿近的武将军得意之子。

  射箭连弓都不会拿,骑马差点被马骑,用刀只能削苹果。

  吴均本人表示有点绝望。

  -

  意外结识的怡春院柔弱花魁引策,忽在某天,八抬大轿到将军府前提亲。

  那场面,那排场,惊得吴均瓜子都掉了。

  好家伙,小花魁的马甲竟是当今太子身份。

  惊讶过后,吴均笑着吃瓜。

  却猛然听到引大太子要提亲的人竟是他这个吃瓜人时,他愣了。

  二话不说,他直接收拾行李跑路。

  笑死,引策当自己傻子呢?

  然后他当天就被抓了回来……

  吴均本人表示十分绝望。

  励志废柴吴均(受)X 恰好相反引策(攻)

  内容标签: 乔装改扮 相爱相杀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均,引策 ┃ 配角:微博@云佑 ┃ 其它:白切黑

  一句话简介:尬撩的太子

  立意:脚踏实地实现梦想

第1章

  大厦顶楼,吴均俯瞰着下面的车水马龙,不由嗤笑自己的渺小。

  整整九个月,他没日没夜的努力,好不容易与出版社签了一本书,却被有背景的上司亲戚截了胡。

  对象嫌穷跟了别人,爹妈催促他找份安稳工作,亲戚哂笑他没出息,终将他逼入了死胡同。

  截胡的人攥着支票,夹着那本爆火的书,一脸嘲讽地把东西甩给他:“均哥啊,这年头像你这么明智的人,真是为数不多啦。”

  吴均拳头捏紧,生生咽下这口气。

  吃着低保,啃着灰暗长大,不信命的吴均笑出了泪花:“我不信命,命也不信我。只求下辈子,做块山间小石罢。”

  坐在天台矮墙上,他将手中最后一口啤酒喝下,打算回家。

  才站起来,一股狂风忽吹来,吹得吴均人摇身晃站不稳。接着,在又似要吞天灭地的暴风刮过时,本就没怎么站稳的吴均,便随着这道突如其来的劲风快速向后落去。

  他瞪大了眼,因惊愕还保持着微张嘴的姿势。

  他想说:我丫的虽然沮丧,但刚才真就是随口一说啊!老天爷!您他妈妈的不用这么急着送我到下辈子去做石头吧?!

  身下一空,又猛然一颤。吴均睁眼,入目皆是桃花树。

  “哥你快理我一下!难得逃课被我找到,竟然还敢直接无视我?!”

  闻声看去,十四五岁样貌的少女正朝自己嘘声发出警告,满脸责怪。

  吴均不解:“你是哪位?”

  少女听了,气鼓鼓上前,脚踩树干轻松到了吴均身边,不由分说捏起他脸颊:“笨蛋哥哥可是睡糊涂了,需要小妹帮你活动活动筋骨么?”

  未回答,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入两人之中,不偏不倚定在吴均脑袋边。余音入耳,颇为震撼。

  他混沌的脑海倏然变得清晰。这分明就是他书中的场景!

  少女被吓了一跳,连着吴均一起摔下了树。

  “不去练功,又在偷懒。”吴父威严的声音响起。

  循着声源,吴均望向那人腰间的玉佩。果真没错了,他前脚没死成竟穿进了自己书里。

  他起身,拍拍身上尘土,脸上是难掩的喜悦:“父亲大人,我这就带小妹去练功。”

  吴均觉得这是另一种新开始。那块玉佩上的花纹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研究了一晚上自己画出来的。

  吴家,历代将军之首,掌管兵权大任,任谁都得忌惮三分。这后台可是杠杠滴了。

  去靶场的路上,吴均乐呵呵哼着小曲,全然没顾虑别的因素。

  “哥,今天阿木没给你送药吗?”小妹问得一脸天真。

  “没啊。”吴均疑惑,他记得书中的吴均好像没啥疾病吧。

  “那你发什么病一直傻笑呢?”语锋一转,夹了刺。

  这问题吴均属实不想回答,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便阴阳怪气道:“我这病可以控制,你这长不高的病可控制不了。”

  “吴均!”

  吴璃一路追着吴均,把他打到武学老师来制止才勉强停手。

  学习内容一共有三块,射箭、骑马、用刀。

  吴均照模照样拿起弓,却在拉开弓弦的那一刻,弓箭华丽丽地软趴趴掉在了自己脚边——

  没事小问题。

  上马时,吴均双脚发力,手臂僵硬地拽紧了马鞍,不料还没成功上去,马匹就突然失了控,差点没把他给踩烂——

  还行问题不大。

  看着身边武学子们一刀射中一个苹果,吴均愕然,待在旁边削了个苹果就啃。

  问题其实好像……还是挺大的。

  晚上,吴均被吴父罚举盆水,跪在门前不准吃饭。

  吴毅明狠狠一鞭子打在吴均背上,打得他个皮开肉绽。

  吴均眼角泪花闪烁,好家伙,高兴过头,把吴均是武将军得意之子这茬给忘了。乃至于他的逃课理由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啊——这小子逃课可是因为自知太优秀了,良心过意不去不想太打击和他一起训练的同学。

  看来不行啊,吴均还是得跑。他笔下的吴均可是跟他半点勾都搭不上,而且书里挥刀舞剑经常比武什么的,万一项上人头被取了可就不好了。

  正忍痛打包了行李,阿木小随从就敲门进了来,“少爷您收拾行李是作何呀?还是快些让小的帮您擦药,好些休息吧。”

  吴均摇头:“NONONO,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我要是再像今天这样,我估计我挨得就不是我爹的鞭子了。”

  阿木有点摸不着头脑,“少爷,您今天肯定是发挥失常吧,明日多加用心,铁定能让将军满意的,您可是武学子们的榜样呀。”

  一听这话,吴均就止不住颤抖,他握住阿木的手,欲言又止:“阿木啊,我忽然明白,当初我还是应该听我爹妈的话。”

  “将军说的最多的,不就是让您成为武学子的榜样,将来好好继承他的位置吗?”

  吴均拍拍阿木肩膀,说着不是一个频道的中二话:“错误的源头,果然还是来自于我这个危险的男人。”

  “说什么蠢话呢?”吴璃从窗框纵身一跃,拿着一提好吃的,“娘让我给你留的。”

  闻到饭菜香,吴均的肚子瞬时咕咕叫起来,抓起筷子就尽情大快朵颐。

  将食物尽数收于腹中,吴均摸摸肚子,憨憨一笑:“饱啦,你们可以回了。”

  吴璃鄙夷,“那就好好睡吧,我在里面放了蒙汗药。”

  “啥?!”吴均瞪大了眼睛,“蒙汗什么?!”

  “蒙汗药。”

  “什么汗药?!”

  “蒙汗药!”

  “蒙什么汗……”

  话还没说完,他便两眼一翻,昏睡在了桌上。

  临前最后一个想法就是,如果还能给他次机会,他一定会把吴璃这家伙158的身高再缩减个28厘米,凑个130整。

  翌日清晨,注视镜子,阿木正在帮自己梳头,心生感慨:“不得不说,这也太爽歪歪了吧,啊哈哈哈哈!”

  阿木怔愣半秒,又赶紧继续了手中的动作。

  “少爷,阿木斗胆求问一事。”

  “讲。”

  “为何少爷从昨日开始,就给阿木不太一样的感觉?”替吴均别好腰带,阿木忽折腰补了后半句,“啊,只是阿木这么觉得,并没有别的意思。”

  吴均赶紧扶起他,随意搪塞了这问题。

  确实,书中的吴均全然是按着自己的反性格来写的,所以给人感觉异样也是必然。

  他蹙眉,刚抬起步子出了房门,就被吴璃逮了个正着。“哥,昨日睡得可还好?”

  吴均端着人设,斜倪她一眼,并不搭话,只轻点下头算作回应。

  吴璃来了兴趣,“哟,算是恢复如常了嘛。”

  她慢悠悠在吴均身边转过一圈,而后向他抛出了一句十分具有杀伤力的话:“爹爹让我转告你,一刻钟后莫家庄比武试练,让你速速准备妥当。”

  吴均石化:杀了我,就现在。

  「叮咚,恭喜亲,系统已激活。」

  他的脑中响起一个机械声,且又随着他内心的变化提前预判回答道。

  「由于您是时空裂缝造成的误穿,本系统将会以发布任务形式,将任务奖励作为对您的补偿。亲记得五星好评哟~」

  吴均手捏大腿,能感觉疼,好像不是在做梦。他学着电视剧里那样在心中回答那个机械声:有什么补偿?以后能飞黄腾达过神仙快活日子吗?

  「可以的呢亲,完成越多奖励越丰厚哦。」

  吴均:但为毛这剧情和我小说里的不太一样啊?而且你这说话语气像极了客服好嘛。

  「因为持有这本小说的假作者也穿进来了,故事由你们发生了一些变动呢亲。」

  「第一个任务,保持人设,完成比武试练夺得第一。敌暗您明,暴露的话,您容易被他或者其他小人刺杀哦亲。」

  「完成任务,奖励是指定一人掉猪圈三天不去味哦亲。」

  what?!你是怎么做到把这话说的这么平常语气的!刺杀我哎兄弟!这是什么不靠谱的系统啊?!和电视剧里演的完全不一样好嘛!!

  马车在抖,吴均的腿也在抖。他轻咳一声,问道:“小妹,今日来的都有何人?”

  “我想想——陈家二公子陈庆”七岁找吴均单挑反被打折了腿

  “成府丞相大儿子成义亮”十五岁武考被吴均一击下台

  “侯家三小姐侯明凤”千金大小姐表白吴均却当众被拒

  “还有……”

  “好了好了,不不、不用说了。”仇恨值就先不赘述了,为了突出书中吴均的性格,作者本者给他安排的对手那可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原本在书中吴均就是个打酱油立场子的工具人,当之无愧的武力值天花板,配合君王出征的锦旗标。

  所以这第一个任务,彼时的“吴均”只想说:妈妈,我想回家。

  跨进莫家庄的大门,随处可见的“点到为止”红纸白字告示,以及进场便会响起的两排清脆击鼓声。

  鼓敲得速度加快,吴均心跳的频率也砰砰加快,就像是学渣混入了学霸群,生怕露了马脚。

  仰目擂台,昂首的头颅视线微侧,注意到了边上朝这边走过来的陈义亮。

  “吴兄,武场今日一见,真是久别重逢呐。”是和原书一样的台词。

  吴均笑笑,发挥自己的神演技,瞟眼他轻扬眉,打算不挑起他的愤怒值立人设。结果吴璃毅然决然抢在他之前,替他说出了书中的台词:“也没多久别,不过半月没举行正规武试。”

  “哈哈,”成义亮笑得扭曲,“看来吴家兄妹记得还真是清楚啊。”

  “那是自然,毕竟武考也是个众人瞩目的日子,难免会多少有些印象。”

  主动挑起成义亮的难堪往事,而后在他就要绷不住笑脸前,吴均先退了身,“义亮弟若无其他事,吴均便先行告退了。”

  这自称对吗?怎么脑袋这时候当机想不起来吴均怎么在这家伙面前的自称啊喂!

  说完这句,吴璃就看见了其他几个向成义亮靠去的哥哥的手下败将,不由冷笑,“窝在一起报团的兔子。”

  吴均背后冷汗直冒,加快了步伐。

第2章

  按着原剧本,吴均将会在走进堂屋时,被人丢盏杯美名其约问候。书中的吴均是两指接住,但对于一个宅作者来说这也太不现实了。

  “小妹,你先走。”

  “啊?”

  “别特么废话。”

  清脆声响起,吴均循于书中情景冷眸微倪,直接在陈庆对面坐下,随之是阿木替他端茶倒水。

  吴璃左手接过盏杯,将其平稳丢回桌上,斥疑道:“这就是陈少爷的待客之道?”

  陈庆哑然失笑,“昨日闻之吴兄武练不认真,今只是想试试罢了。不过可惜,还是被吴兄识破了一二。”

  吴均抿茶的手一顿,台词变了。

  「叮咚,本系统检测到您的危险值较高,自动为您分枝出一个小任务,奖励是千里命中目标的弓箭水平一次哦。」

  危险值较高?!吴均被茶水呛到,猛咳两声。

  「是的亲,其他人物偏离原剧情较高哦,不想比武残废的话可以完成此任务哦,只要您能无意让不认识的一人说出关键词“花姑娘”就好哦。」

  你们这系统真的正经吗?

  “阿木,你陪着小妹在这歇着。”吩咐完,吴均就跑了出来。

  两眼横扫,盯上了拥有清水色抹额的一男子。没记错的话,这哥们儿跟自己不认识而且很喜欢作诗。

  “听闻前辈作诗一绝,所以晚辈特有两物题材想赐教。”吴均双手抱拳作揖。

  那人回头,额后发带随之飘动,看见是吴均微微愣了下,“吴少爷过誉了,鄙人不才,只是写着玩玩罢了。敢问是哪两物?”

  “花、姑娘。”

  “花、姑……”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场内鼓声就震耳欲聋响了起来。随着有节奏的一顿敲击后,擂台号角吹响三声,鼓手低呼“点到为止”,正面就席而坐的裁判发号施令:“比武开始。”

  人潮不断向擂台那边涌去,吴均再回头,刚才的人已经没了影子。这下玩脱了。

  刚想迈步,就被吴璃抓住臂膀利用轻功飞到了屋顶上,“哥我找你半天了,比武开始了,你八成就得上台了啊。”

  恐高的吴均夹紧双腿,心说上个屁啊上,上去我就要被打残废了!

  没等吴均说什么,场上果然已经有人向吴均发出了挑战。

  众人的视线集中于吴均身上,看得他心里直刺挠。手心冷汗直冒,着实进退两难。

  吴璃耐不住性子,直接带着吴均下了屋顶,停在擂台上,“哥,加油,打得他们个落花流水。”

  他在心里着急地呼叫那不靠谱煞笔系统:快出来快出来!老子要被打残废了!

  「叮咚,系统这边建议您迎难而上哦亲。」

  我迎你妈啦!

  “吴兄,得罪了。”成义亮牵起嘴角,眼里的不服气都快溢满出来了。

  他摆好架势,吴均双腿却似被灌了铅,动弹不得。

  裁判发号施令:“三、二……”

  「叮咚,恭喜亲完成分枝小任务,您的奖励已到账。」

  “等等!”吴均一下子来了底气,他看向人群中嘴里嘟囔着“花姑娘”作诗的那哥们儿,恨不得把他抱上来亲上个几百遍。

  裁判的视线放于吴均身上,询问说:“怎么了吴少爷?”

  他结合台词回答:“刚在擂台下,就有陈家二公子对我心怀疑虑昨日我练功松了懈不认真,以及才时隔半月就对我再次发起挑战的义亮弟。我的时间紧迫,倒不如趁着今日,把旁人对我的疑惑全部一并证明清楚了吧。”

  成义亮额上青筋暴起,他手紧捏着拳,“你看不起我?!”

  吴均哂笑,“没有没有,只是阐述事实罢了。义亮弟对箭术格外的自豪,倒不如就比这个,也正好是我的长处。”

  以吴均对他的了解,激将法是最有用的,把自己的射箭水平也说成是自己的长处,他肯定想一比个高下。

  “好!”果不其然。

  射箭区域就在擂台边上,成义亮率先踩着边上人的肩膀到了那,随后的吴均轻咳一声,叫道:“小妹,快。”

  吴璃不解,“咋了?”

  吴均又轻咳一声,催道:“这么多人呢,赶紧把我也用轻功带过去。”

  “啧,懒鬼。”

  下地时没站稳,吴均一个趔趄手抓在成义亮腰上,迷之尴尬。

  成义亮不耐烦甩开他的手,认为这是吴均对自己的挑衅,撂下狠话:“你别太自信了!”

  吴均不以为然。哼哼,你作者爸爸笔下的吴均可是能吊打你的,更别说老子现在加了个系统buff了,虽然这系统很不靠谱。

  成义亮首先拉了弓弦,手指一收一放间,第一箭正中目标靶心。剩下两次机会,也都差不多在靶心内,堪称一流。

  吴均笑笑,铆足了气势,要装就往大了装,只有一次buff的他得好好利用起来。

  他拿着弓,径直走出又一倍距离远,一只眼睛眯起,对准了成义亮正中靶心的那支箭。

  “嘁,自讨没趣。”陈庆的随从在倒茶时,随风倒念叨了一句。

  陈庆饶有兴趣地喝着新沏的上好茶水,看看吴均目前到底有何水准,才能让他如此自傲。

  成义亮只听“倏”地一声,吴均手中射出的箭,干脆利落射穿了自己正中靶心的那支箭,稳稳扎在了靶面上。

  身边安静地压抑,吴均也有点紧张,万一装逼失败了,他将面临的是什么?

  不到半秒,场内发出欢呼,吴均被簇拥着走回到成义亮边上。

  他挑眉,满脸戏谑:“赢你,一箭就够了。”

  号角被吹响,裁判宣布:“吴均胜。”

  未等吴均松口气,一个女声便打破了这场比赛的平衡。

  年轻一辈箭术稳称第一的侯明凤把弓一拿,跳坐在椅凳上,“我来!我也来挑战吴大少爷!”

  有人唏嘘——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吴少爷难堪吗?”

  “就是就是,她这箭术来比什么。”

  「叮咚,恭喜亲,小任务刷新完成五次,奖励时间成功延长为一天时间。」

  “还是不了吧。”这系统来得及时,吴均故意摆手,心说万一给她输自闭就不好了。

  “怎么,你怕了?”侯明凤对准了他的弱点,采用激将法。

  “行吧行吧。”为了维持人设,为了第一,吴均还是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比赛,他闭着眼都是零失误,简直不把侯明凤当人看。

  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昨日吴少爷故意在武学课上划水,就是为了引起争议?”

  “说不准,而且我听说吴少爷的箭术明明是他武学才能中最次的哩。”

  “那这样看来,是为了给其他人留点面子吧?毕竟吴少的实力在平日就有目共睹了。”

  比到烈日高照,吴均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侯明凤都还不肯认输:“再来!”

  “哈~”吴均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揉揉眼,“不了吧大小姐,你这样叫下人堵着裁判嘴不让宣判结果,也不是个法子呀。”

  偶有声音随着一两个带头的人附和,直说得侯明凤满脸通红,面子上挂不住。

  她一摔弓,恼羞成怒:“行!这次就算你赢了,等下次我状态好,一定拿回这个第一!”

  “嘁,小孩子脾性。”吴均懒得和她计较,摇摇头走开,毕竟也是自己创造出的心血。

  号角吹响,裁判再次宣布:“吴均胜。”

  鼓声连响三声,裁判问道:“还有何人挑战?”

  随着大家传播开的议论声,好几个有战心没战胆的人畏畏缩缩又把手缩了回去。虽说贴满了“点到为止”,但其实有一半理由就是因为吴均前几年的一击毙命造成的损伤,才会有的这做法。

  算得上轻松赢得的第一,他的心里不免有些小骄傲,不过又不好表现在脸上,强忍笑意的表情就造成了看起来有点蔑视其他人的意味。

  「叮咚,恭喜亲,您的第一个任务已完成,奖励待发放,请选择您的指定“掉猪圈三天不去味”对象。」

  吴均托腮,回道:穿进来的那个假作者。

  「叮咚,恭喜亲,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顿时,房屋前面那一片人捂鼻跑开,嘴里嘟囔着“谁掉猪圈了”。

  吴均敏感看去,那个人就在附近?!

  很快,人群散开,他只看到一排黑里透黄的脚印,应该就是那人留下的。

  他不由惊叹这系统为了发送奖励,竟然真能在这比武的地方建个猪圈,继而立马拉上吴璃保护自己,“跟我来!”

  顺着地上痕迹追去,脚印在猪圈前消失不见。吴均把吴璃挡在跟前,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万一被埋伏可就不好了。

  “哥,来这干嘛?”吴璃捂住鼻子拿手扇了扇,“这好臭啊。”

  神经高度紧张的吴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随意扯了句:“我乐意。”

  “不是吧哥,你还有这种癖好?”

  “嗯嗯。”

  “?!”

  吴均双手紧紧抱住比自己瘦矮了几个尺寸的小妹胳膊,生怕她脱离了自己安全区。

  然后,他慢慢探了半个身子进去,除了门口那一块,圈内其他地方几乎都隐在阴影里,看不太清。

  吴均喉结上下滚动,在吴璃耳旁念道:“小妹,你进去瞅一眼,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回来告诉我。”别怕,你是我亲女儿,自带主角buff。

  说完,吴均就毫不留情伸手推了吴璃一把,但不料吴璃下意识扭身,抓住他左手胳膊就是一拧,把他脸按在墙上摩擦。

  “哦痛痛痛痛!”吴均大着舌头,感觉自己少了只手。

  “何女子大胆在此伤人?!”

  只见黑影一闪,从树上跃下一男子,温润的嗓音带点怒音,伴着清风稍进吴家二兄妹耳中。

  “公子没事吧?”那人扶着后撅着手的吴均直起腰,关切询问。只是吴均转过身来时,差点没嘴喷鲜血晕过去。

  好家伙!男主初次见面就把女主打晕了!

第3章

  三十六计溜为上。吴均瞎扯了个理由,就把吴璃交给了脑一根筋的男主白恒,而后自己半路溜街上逛去了。

  清宁街是城内外远近闻名的美街,坐落在城西一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糖葫芦、鲜肉包、龙须酥,各式各样的小吃都有。抱着大袋大袋的美食,吴均吃得不亦乐乎。

  正在小贩搭的小桌边坐着吃碗里的鸡蛋面,忽听到有人叫了声自己名字。

  “吴均!——天呐!真的是吴均少爷!啊啊啊太帅了吧!”

  抬眸一瞧,不远处闹哄哄挤过来一片阿婆女人女孩,吓得吴均筷子都掉了。

  他把面钱一拍在桌上,撒腿就跑,转身看也不看就翻了一堵墙,进了个花花绿绿的院子。

  还没看清楚几眼,吴均就先叉腰喘了会儿气,“妈的,有毒吧。”

  “哎哟,这位公子~”

  闻声一颤,吴均抓起边上别人晾着的面纱就包脸上,用一嘴东北腔回道:“哎哎不是昂,干哈呢干哈呢,都给俺稍边儿靠,你认错人了哈。”

  说完吴均就打算溜,没成想对面那女的十分训练有素,见人想走立刻上前一把挽过吴均手臂,娇声娇气地轻轻推了下他:“讨厌~来了咱们怡春院的,哪个会是认错的?”

  吴均掉了一身鸡皮疙瘩,要是他说他就是那个认错的鬼才,她会信吗?

  算了不管了。吴均二话不说甩手就跑。

  花花世界误人眼,吴均打算走后门,不然被人认出来那还了得。

  十一月末的天气,到了下午温度就直线下降,惹得吴均拉了拉领口,“这练武的都穿这么少出门么,啧啧。”

  转了半天,总算转到后门的吴均正打算出去,就听边上小房子传来鞭子响和斥骂声:“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晚饭也不用吃了!老娘花了银子不是让你在这吃闲饭的!”

  出于人道主义,吴均抬步去看了看。

  透过纸窗小洞,只见一个十七八岁年纪的男生正手捂着脑袋缩在角落,衣服破破烂烂的,而且身上已是一片新旧伤痕。地上则是洒了一地的洗衣水,以及称不上是床铺的稻草堆和半截烂被子。

  吴均呆了一下,在那凶婆娘又要挥舞鞭子时身体忽涌出了一股力量,抓起边上碎瓦片就朝里甩去。

  “咚”的一声,鞭子被牢牢定在了墙上,直陷进去好几分。

  “谁?!”凶婆娘怒吼,转而又有点害怕地想上前拎起角落男生衣领,不过被吴均先一手拉开了,同时脸上面纱也随着动作幅度而掉落一半。

  “啧,谁特么把你写出来的。”作者本人无语,真不记得有写过这个不知名小角色。

  他唇角微扬,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再来,就不只是拿走鞭子了。”

  凶婆娘肥硕的肚腩抖动一下,“你你!你是吴吴——”

  话说到一半,她就撒腿跑没了影。看她这体重,吴均不由觉得地面都随之在震上几震。

  他蹲下身,轻抚了下那男生的头发,“别怕,她已经走了。”

  可是他却倏然一把推开了吴均,声音沙哑愤怒:“为什么这么做?!你让我以后怎么办?!你惹怒了她我以后该怎么办!!”

  “我……”吴均一下子被堵了嘴,说不出话来。

  他眸光微动,叹了口气哄道:“没事的,有我在。我也被鞭子打过,我知道有多疼,我也知道活得辛苦的感觉,所以才会冲上来帮你。”

  边说,吴均还边试探着伸手去摸他的头发,所幸他并不抗拒自己的摸头安慰。

  还未半秒,那男孩的泪水就像是洪水泄了堤坝,扑到吴均怀里痛哭起来,样子极其委屈。

  身为作者的吴均,心生愧疚,抱着他神不知鬼不觉说了句“抱歉”。

  大概过了足有五六分钟,他才多少收住点情绪,脱离了吴均的怀抱。

  他替男孩扶起木盆,但那水的温度却冰的刺人。真是,一点热水也不给吗?

  吴均强忍住怒火,又看了看这孩子住的地方,瞬间又忍不了了。

  他咬牙切齿说出几个字:“你在这等我。”

  “别去!”他红透了的手也冰凉极了,就好像没有半点温度,上面除了伤痕就是老茧。

  吴均反握住他的手为他取暖,尽量放柔了声音:“那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男生嗫嚅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的事:“我叫引策。爹爹生病,所以三岁被卖到这里来了。”

  「叮咚,提醒亲,自主触发了原作吴均本人意识,请完成下列任务获得奖励哦。」

  「帮助身边的男生完成心愿,奖励半小时自主掌控原作吴均意识哦。」

  「Ps:亲,因为时空裂缝系统刚刚略有延迟,所以不要觉得刚才那一下是自己厉害哦,请亲保护好自己的小命不然我要被扣业绩的呢~」

  我靠!怪不得!那老子不就无敌了!啧,不过这系统说话是真的贱兮兮的啊喂!

  一下子被开心撞了满怀,他握住引策手的力道重了几分,“引策小朋友,你有什么心愿吗?我可以都帮你完成!”

  引策“嘶”了声,下意识想缩回手。

  “抱歉抱歉,弄疼你了吧。”吴均挠头,“不过我真的可以帮你实现愿望,只要你说出来。”

  还未有下文,引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身边温度也在不断下降。

  吴均一拍脑袋,责怪自己忘了正事。

  他带着引策出去,喂饱了他,还帮他清理干净身体买了几套新衣服才再次问起那个问题。

  “引策小朋友,你有什么愿望?你尽管说,我都能满足你。我不缺钱,包括帮你赎……”

  “我想卖艺。”

  “额……这个,卖艺好啊,卖艺多优秀,未来好多人都靠卖艺成了大富翁呢。所……”

  “我想回怡春院卖艺。”

  “啥?!”

  因情绪太激动,吴均说话被口水呛了嗓子,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娘亲把我卖给怡春院,我就是怡春院的人了。谢谢公子的好意,我先回去了,以后等引策有钱了再还公子吧。”

  “不是咳咳咳!”

  说通未果的吴均,于是就十分“温柔”地向那边的凶婆娘说明了缘由,而后让她好好完成引策的愿望。

  当然也不用吴均多说,凶婆娘已经在看清了引策洗干净脸蛋子、穿上干净衣服的那瞬间变了脸面,连连应和着:“好好!”

  当然,吴均和凶婆娘沟通这段,并没有让引策知道。

  回到将军府太阳已经下山了,路上用了原作轻功力量的吴均简直不要太快乐。飞檐走壁一路耍帅,连恐高都不太犯了。

  兴冲冲从房顶一跃而下,再摆个帅气落地造型。春风得意的吴均慢悠悠转了个圈,吹着口哨推开自己房门。

  只有月光照亮一片狭小区域的吴均心里有点没底,咽了口水又关上门,回头叫阿木的名字。倏然他才发现将军府内的下人都不知哪去了,连灯也不点一盏。

  不是吧,难道有什么邪恶势力入侵将军府了吗?吴均有点慌外加不甘心,才领的半小时技能,过会儿打起来指不定一两下就没了。

  “吴~均~”

  声音熟悉缥缈,于吴均身后响起。仿若绕了一个圈隐在黑暗中,待他转过身来时又猛地消失不见。

  “谁?!谁特么在这装神弄鬼的?!这这、这可是将军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喊他两嗓子壮壮胆再说。

  “吴~均~”

  又是一声。吴均赶紧呼叫系统:快出来快出来!将军府遭邪恶势力入侵了!快出来收了他们!

  「叮咚,亲,那位是您妹妹哦,不是什么邪恶势力。」

  「现分枝出一小任务,大喊一声“我是猪”,可获得手指作蜡烛功能一次。」

  妹妹?

  “我是猪!”大丈夫能屈能伸,喊完一声吴均就立马伸了手指照向四周。

  果不其然,在门边摊着一个吴璃。这时,在厅堂报告完事情的下人们也都回来了,马上为吴均他们点起了灯。

  “小妹,你咋在我门口睡着还说梦话呢?”

  “睡个屁!说个鬼的梦话!我是为了蹲你,谁知道你忽然从房顶上跳下来刚好砸中我啊!”

  “啊这……”

  “你跟今天那个打晕我的二愣子说我脑子有病?他把我带去看了半天大夫你知不知道!”

  语塞,干脆不语。吴均乖巧摇头,表示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哪知道吴璃压根不吃这一套,抓起吴均就是一顿暴揍,揍得他鼻青脸肿的。

  第二天去上武学课,成义亮还故意抓了机会挑吴均的刺。

  “嗟呼嗟呼。莫不是吴少爷因擅闯怡春院被人揍了?”此处灵性停顿,看向其他人,“可是比武第一的吴少爷怎么还能被人揍了呢,莫不是有人在造谣,看错了昨日下午进晚上出的人是咱们吴少爷呀?”

  吴均无语,心说你可得了吧,就你那小嘴会叭叭的。

  “怡春院?那不是供人逍遥快活的地方嘛。”

  “是逍遥快活,我看有人出来后,整个人都变得飘飘忽忽的。”

  虽说不是在讨论关于自己的事,但吴均心里多少总有点不自在,而且还想到了昨天那孩子,不免有些担忧。

  不对!既然成义亮知道自己去了怡春院,那关于引策的事,他不理应也知道吗?!按照他的性格来说,他肯定会做点什么借那孩子来报复自己的事!

第4章

  “成义亮。”吴均走到他身边,也不在乎什么称呼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他倒也不惊讶,用折扇捂着嘴笑眯了眼,阴阳怪气回他:“我能有什么事啊,吴均兄。”

  此时吴均脸上反而没什么表情了,他又走近了些,歪了歪脑袋替成义亮理了理衣领,语气极其平静:“请不要让我翻脸哦。”

  语毕,他抓起武课用的小刀,眼也不看就射中了右侧靶子上放着的苹果,距离足有百米远。

  成义亮怔愣了下,眨眼频率变快,“我没做什么啊,为什么要翻脸。”

  “三——”

  “我我真的没做什么啊!”

  “二——”

  “我我我,我只是找人把他的位置给顶替了!就这样而已了……”

  吴均眯了眯眼,视线从眼尾撇扫到别处,“谁叫你这么做的?我记得你的宅邸离那不是一般的远吧。”

  这问题,成义亮却没打算讲,死咬着嘴巴走开了。

  行。吴均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赶去怡春院,吴均直接去了后门边的小房子找引策。俨然没错,引策果然就在那里。

  房子比之前还要乱,他身上也多了新的鞭伤,正蹲在那里用冷水洗衣服,两手通红宛若红萝卜。

  “能告诉我,是谁找人顶替的你吗?”

  “……”

  “引策?”

  洗衣服的手顿了顿,他抿着嘴角,摇了摇头,“你还是走吧。”

  “为什么不说,有人逼你了?”

  气氛陷入了僵局,引策不肯再开口说一个字,吴均也脾气很倔的没想过就这么走了。

  直到过了半晌,吴均气不过直接夺了引策手上衣服,帮他洗。

  “反正,你不说我就不走,我就赖到你说为止。”

  吴均生平最看不惯这种人了,明明过得苦的要死,别人伸手帮他却还不领情,咬着牙挥手就拒绝了别人的好意,死要面子活受罪。简直像极了之前的自己。

  「叮咚,提醒亲,任务被刷新,帮助引策完成心愿可获得半小时控制原作吴均意识能力哦。再次提醒亲,原作吴均是此书武力值天花板人物,可有效帮助您生存下去哦。」

  “……是陈家二公子。”

  “你等我。”

  一路气势汹汹踩着各家屋顶来到陈家大门前的吴均,陡然在落地时踩了碎石没站稳崴了脚。点真的不是一般的背。

  他无声一跳一跳到边上,倚着墙壁脸部抽搐,嘴型是说了不能发的言语。

  “哟,好巧啊,这不是吴兄嘛。今日难得有空来我这府邸转转啊。”陈庆拿了折扇,尽是娇俏的语气。

  吴均瞬时表情恢复如常,头颅高扬甩了甩蒙到额前的秀发,“对,没错。我今天就是特——”

  「叮咚,上个任务奖励半小时已过。」

  “特地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的。”

  “哦?可吴兄昨日不就见过小弟了,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呐。”陈庆轻轻合上扇子,转而吩咐下去,“命人准备上等美酒,好生招待吴兄。”

  “不用了,”吴均同时忍着身心上的疼痛,“我看完了,别了。”

  陈庆笑笑,但不出声,一路看着吴均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有所反应,“果然那位贾癫子说的没错,咱们吴少爷的武功大不如从前了,刚才竟连底盘都不稳。

  命人传令下去,把他的小命先留着,关着洗干净猪屎味了再带来见我。”

  站在街头发愣思考,入耳皆是孩子吵闹声,也没个人管管。有气撒不出的吴均扔了铜板给路过小贩,抓起草架子上的糖葫芦就故作夸弄地闻了闻,接而又放缓了动作张嘴咬了一小口。

  边上孩子被吴均手中的糖葫芦吸引,都眼睛亮亮地看向他。而他还故意像沾了碎屑在嘴角,伸舌舔了舔,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吃不到零嘴,几个孩子顿时哇哇大哭,拽着身边大人要买糖葫芦。忙中挤出时间哄孩子的妇女手擦粗布衣裳:“染了风寒是不能吃糖的,改日娘亲再给你们买,好不好?”

  这话对那几个孩子没多大作用,倒是一语点醒了吴均。如果陈庆生了病,那必然就要去看大夫,单独看病的时候,说不定就有机会整他了。

  吴均刚兴冲冲转身想走,又回来放了些银两在那摊子上。想想自己爹妈早时候没钱,差不多也是这么带大自己的。

  吴均唤出系统,以分支任务作为前提,在大街上拉了一男子啵了口脸蛋子换来了奖励——让陈庆立即高烧不止,只有到神医扁阙那才能医治。

  等了半晌,在扁阙医馆快要睡着的吴均被捶门声吵醒。

  “来了来了。”吴均脸包黑布,只留三个小孔露出鼻子和眼睛。

  开门刹那,眼前人被吴均的装扮吓了一跳,不过转而又立马被焦急所覆盖,“扁大人,您快救救我家少爷吧,他一直高烧不退,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转,说是只有您才能医治他了。”

  吴均装出着急模样:“快把他带进来!”

  胡扯了个理由说是自己看病得专心,吴均就只让昏迷了的陈庆进了里屋。躺在床上,他伸手探了探陈庆额头,生怕还有他的眼线。

  不一会儿,他又换了只手。别说,还真挺暖和,简直大型暖宝宝。

  借鉴自己看病多年的经验,吴均两指一抻,撑开了陈庆眼睑。奈于黑布遮挡视线,他趴近了点,但还未将戏做足,陈庆便虚弱地抬袖挥开了他的手。

  “大胆刁民,胆敢对本少行此无理之举!”

  门口侍卫与随从当即破门而入,把刀架在了吴均脖子上,“好啊,刚才就看你脸上包个黑布鬼鬼祟祟的。果不其然,还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庆面色通红,刚才那一下已经用完了力气,彼时正趴在床头被随从软绵绵扶坐着。

  他手指吴均:“把、把他脸上黑布摘下来,我倒要看咳咳咳,看看是何人。”

  吴均暗叫不好,利用人缝迅速扭身,抓过一人便在他脸上烙下一吻。

  瞬时,吴均像是变了一个人,后空翻接上无情破颜拳,将几个侍卫打得趴下。

  陈庆惊愕:这身手,甚为眼熟!

  随从慌了神,一时僵住动作,眼巴巴看着吴均用脚背挑起一柄剑,将剑锋对向了自家公子。

  “耶斯莫拉~”吴均捏细了嗓音,与他刚才的下手成了鲜明对比,整个一娘娘腔,“窝好心帮泥看病,泥为何还要动手伤窝~”

  靠在床头的陈庆无语,也没力气跟他瞎扯,开门见山道:“你是何人?依你这身手,应该完全不需要单独行刺我吧。

  说,是谁派你来的?”

  吴均怅然:“是命,是不公平的命运致使我来的。”

  “……要杀要剐随你处置,但杀了我,你也绝对跑不了。”

  “我不杀你,也不剐你。”吴均手举得有点累,三分钟体验卡也快过了,“我要你在今日五点、啊不是,应该是——酉时赶赴怡春院,亲自将你封的花魁赶下位,把位置还给应有的人。”

  说完,他便两脚一蹬,从后边窗户翻了出去。

  随从立即跟过去,为附近都没有人影而震惊:“少爷,此人轻功了得。短短功夫,已经没影了。”

  陈庆冷笑:“是计,是吴均设下的计,我们一开始就都中了他的圈套了。

  或许从比武就已经开始了。故意安插进来一个贾半仙,放给我们假消息,并刻意在陈府前崴脚,让我们错以为他的武功大不如从前。

  呵呵,可笑啊。本以为挪用的怡春院那颗棋子可以试探他,却没料到,这全都是他的反间计。酉时青楼花魁,就是他给我的下马威。”

  随从思忖:贾半仙?应该就是之前被公子称为贾癫子的那位吧?

  窗外摔了一嘴泥的吴均眼冒金星,撅着屁股像条毛毛虫似的爬走了。

  路上,他思考陈庆话里的意思,实在捉摸不透这人的脑回路。

  当初好像给他智商设定还挺高的啊,怎么现在看来,好像适得其反了,外加他口中放出假消息的贾半仙是谁?

  贾半仙,假半仙?

  思考着,逆风而来,一个身手矫捷的人影快速在吴均身前扫过,接着在他还未看清来人时,猛然被泼了一大盆水。

  吴均用力擦了把脸,指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骂:“妈的!神经病啊!谁泼老子水啊!”

  他紧紧皱着眉头抱怨:“草!还好是没什么味道的温水,不然这种十一月,我非得冻死在路上不可!”

  途经胭脂店,几个女子捂着嘴互相靠了靠,半张脸隐在手帕内,偷着笑看吴均,轻声在讨论些什么。

  “看起来像是真的。”

  “应是如此。有人亲眼所见,吴少当真喜欢男子。”

  他前后摸不着头脑,难道黑布摘了还有什么别的奇怪吗?

  顺手拿起边上小贩卖的镜子,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假如硬要说点不同之处,应该就是头发两天没洗油了不少。

  啧啧,不行啊。

  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吴均熟练撬锁进了怡春院后门。

  “引策?”

  找了一圈,也没个人影。他索性把东西一放,就坐在那等他。

  “阿统,能给个WiFi玩玩吗?”

  「叮咚,请您正常点呢亲。」

  时间走得格外慢,也没个计时工具,吴均都快等歇菜了。

  “阿统,有洗头膏奖励吗?”

  「叮咚,这得算作另外的价钱呢亲。」

  “还收钱?”

  「叮咚,亲还是抓紧时间找找假作者吧,我的业绩和您的小命比较重要呢。」

  吴均叹口气:“唉,我也真是够苦逼的。别人家的系统都豪华无敌的,再看看我,唉——”

  「叮咚,壁咚引策并同时与他对视五秒钟可获得洗头膏一包。」

  “唉,有一包洗头膏顶什么呀,整天练武,我腿毛长得都快打结了,真不舒服。”

  「叮咚,壁咚引策并同时与他对视五秒钟可获得脱毛膏一包。」

  “唉——”

  「叮咚,提醒亲,不要哎呀了,本系统可卖萌抵奖励哦亲QAQ」

  “……我要你的卖萌有何用!”

第5章

  “公子,还望您请回吧,引策区区小民,回报不了公子什么的。”

  吴均回头就问:“你去哪了?”

  闻言,引策心虚地将手一合,缩在了背后,恰好被吴均捕捉进了眼内。

  “给我看看。”

  他后退半步,吴均便上前半步,僵持了一会儿,等吴均手擦到墙壁了才发现他已经无路可退了,而两人彼时之间的距离也显得有些太过亲密。

  吴均咳嗽一声:“你不给我看,其实我也差不多能猜到。我帮你上药还是你自己来?”

  “啊?”引策眼里泪光闪烁,大眼睛扑闪着左右躲避。

  吴均随即蹙眉,他从衣袖里拿出几个小瓶,都是从扁阙神医那顺的。

  拽过引策的手打开一个小瓶子,就往上面撒药粉,“这个止伤去疤很好的,是我写……啊不是,是我看神医这么说的。”

  偶尔瞄一眼引策,一脸委屈巴巴待着注视自己的手,像极了一个小孩,莫名感觉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不过还没被萌半秒,引策就一把推开吴均跑走了。“我勒个去?!”吴均好歹也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了,还能跑不过一个小屁孩?

  几步追上引策,下意识用手堵住去路,将他抵在墙边,心说你跑个溜溜球啊跑?

  与他对视一秒、两秒……吴均眼里倒映着引策水灵的桃花眼,仿若上面写了几个大字——“洗头膏”。

  「叮咚,恭喜亲完成任务,洗头膏奖励已发放。」

  七秒、八秒……眼前人偏过头,吴均随即偏头对上他的眼睛。

  就在系统提醒任务完成的同时,吴均忽惊住了。凉薄的唇瓣多了一抹温暖,引策踮脚勾住吴均脖子,双眸紧闭A了上来。

  不可不可!吴均当即就推开了他撒腿就撤,妄图守护自己已经失去的初吻。

  全身血液似在沸腾,吴均大步向前直冲,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老子初吻没了!原作本来没有这一段的啊!而且重点还是,这是被一个小屁男孩夺走的!

  路过行人纷纷驻足侧目,被急速狂奔的吴均吸引视线。

  他只偶尔看一眼路人反应,乱了码的大脑只是一味命令自己向前跑,脑海隐隐闪过的是引策带泪的双眸。

  “呼——呼——”跑到只剩最后一丝力气的吴均累瘫在地上,猛吸几口气,仍不知道怎么看待那个吻。

  “吴少爷,是我糊涂莽撞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是引策的声音。

  回头,吴均对上的便是他那双十分好看又尽显无辜的眸子,“我靠!我怎么都出现幻觉了?”

  他双手撑地站起身,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被打得耳内嗡嗡作响的同时,脸颊是火辣辣的疼痛。

  闻声,引策十分自责地握紧他的手,“少爷莫要这样了,您已绕着怡春园跑了32圈了,现又打自己耳光,引策真的知道错了。您莫要再惩罚自己了,要罚就罚引策吧。”

  “3……32圈?”好家伙,他一年的运动量都交代在这里了。啧啧,牛啊牛啊,还真是超乎想象的体能呢。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遍,转而松下引策抓着自己的手:“我没怪你,也没惩罚谁,只是一些事情超出了我的预设。”

  眼前男孩咬着下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更加用力抓住吴均的手,“引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也知道吴少爷喜欢男子,因为第一次有人对引策这么好,所以就一时昏头想尽可能回报公子喜欢做的一些事。”

  吴均依旧只抓了自己想听到的重点:“WTF!喜欢男子?!”

  回想今早的任务内容,吴均不由掩面。他叹了口气,回道:“很多事情我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我先走了。”

  任由引策挽留,吴均还是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唤出系统就是一顿臭骂: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嘛?你就不能给我来点正常的任务吗?

  「叮咚,亲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等您完成任务了系统将自动为您生成一个福利任务呢,完成可获得持久性的钱财哦。」

  吴均冷笑:我特么堂堂武将军之子还需要完成任务获得钱财?简直搞笑好不好。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阿木迎面小跑过来,“将军听闻您街上强吻民男、强吻陈公子侍从、三进怡春院,大发雷霆,宣布再不给您银两和权力,要将您关禁闭到认错为止。”

  吴均惊愕,觉得系统这嘴巴肯定是开过金光的,就算没开过金光也是镶了金粉的程度。

  他呵呵挑眉表示不屑:“我爹呢?”

  “将军在厅堂与夫人商讨制裁您的方法。保险起见,小的认为,您还是等将军气稍微消了再去见他为好。”

  “我偏不。”

  不按套路出牌,吴均理由信手拈来:“爹、娘,有关孩儿最近的传闻其实都是我撒出去的网。我们这城内最近可不甚太平,比武后我误闯了怡春院,发现了刺客头目交易的蛛丝马迹。孩儿怀疑,是邻国混进来的探子,即便是没有刺杀成功目标也会带回去有关我们武练的机密内容。”

  “刺客?”吴毅明额间肌肉拧紧,语气中带着审视。

  “是的,所以孩儿想到借靠亲吻男子又出入满是女子的怡春院,让他们对我产生疑虑,如此一来,便更容易间接暴露他们自己。”当然,其实怡春院也并不全是女子。

  坐在主位的宋柯也开口帮劝:“我就说,你还不放心自己儿子是什么人吗?”

  吴毅明思量半刻,缓缓点了点头,“也罢,但形式还是要的,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明日起七天禁闭,不能少。

  以后有什么事都要提前通报我,切不可再擅自行动。”

  “是。”

  算是解决一桩麻烦事的吴均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回屋打了盆水洗头。明日起才关禁闭,今晚刚好能把任务完成掉,顺便收拾收拾出去放个松。

  窗外一道目光顺着窗缝透进来,陈庆心腹瞧见吴均脑袋上的大团泡泡,不由眯眼。这难道是什么神秘药物?

  他身手敏捷地拿过桌上另包“药物”,得意跑去陈庆面前邀功,“公子,就是这样了。您的高烧不退,要不要也试试这个?”

  陈庆红着脸颊,裹着被子出冷汗,“确定是好物?”

  “九成把握,小人亲眼所见吴均用完后活蹦乱跳、格外亢奋。”

  “那成。”

  另边洗好脚脖子却发现桌上东西不见了的吴均恼怒:“老子他妈这么大个脱毛膏呢?!”

  待到酉时,吴均从后门溜了去看热闹。途经醉仙楼,悄然瞥到自家妹妹和未来妹夫在吃饭,不禁为这两个按剧本走的崽高兴。

  怡春院今晚格外热闹,不光是男子,里外还乌泱泱挤了一堆女的。

  “你们听说了吗,吴少喜欢陈庆公子。”

  “岂止呐,听说都直接强吻了。”

  “对对,有人推测当初吴少拒绝侯小姐也是因为这个。”

  “我知道的这个才绝,我亲眼所见这三人是三角恋关系。”

  “唉,我的梦中情人就这么随风而散了。”

  趴在房顶偷听的吴均无语,果然男女都一样,八卦起来也都不分年代,而且这流言稍微传得有点夸张啊。

  怡春院各处灯盏由里到内,逐一亮起来。花魁出场前,吴均才见到了包得像个粽子的陈庆,随同而来的还有成义亮几个纨绔兄弟。

  不知道为啥,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突然。

  花魁一袭红裙半遮半隐在二楼梯边,肤白配上烈焰香唇,在暖色系灯照下魅魄动人,在场男性俨然已经有人为她心倾。

  鸨母宣布规则的同时,花魁利用这碎片时间借笑勾人心魄,眉眼凝满了蛊惑的意味。

  “花魁,乃我院百花之首,历代花魁都不定随客流量交替,今日的倩倩,便是一年时间才交替出的。

  若想近赏倩倩的芬芳,可不单单是有钱就有机会的,您还得有缘。”

  听着那鸨母杂七杂八说了一大堆,吴均撇着嘴掏了掏耳朵,吐槽陈庆这家伙动作可真够慢的。

  不行他得去催催,他可不想把宝贵时间留在等待上。

  轻车熟路翻/墙下地,摸到陈庆身后正准备示意,就被边上观察许久的成义亮当即推阻拦开。来时路上陈庆曾提醒过自己,切不可和吴均发生正面冲突,这人的实力一如往常的很强或更强,且连陈庆都暂时还没摸到边。

  成义亮握紧腰间匕首的力道浅了点,血丝爬满他的眼睛,声音因极度抑制怒火而有些发抖:“怡春院常客呐,吴兄。”

  吴均呵呵一笑,拱手谦让:“你也是你也是。”

  “你!”

  “今晚的有缘人便是那位身披斗笠的公子。”顺着鸨母的话,灯光大把落在她手指的人身上,那处角落也随之被焦聚的格外亮堂。

  身边有人嗤鼻:“如今的有缘人真是越来越离谱了,真不知是从哪塞得厚礼。”

  吴均回头淡淡瞄了眼,没太在乎这出,心里念的都是任务。

  转而,他又趁着成义亮几人也在走神,伸手拉了陈庆帷帽,“搞快点!”

  「叮咚,您怎么敢的呀亲。」

  吴均的动作不算大,但陈庆脑袋上却当即掉下了一把头发,黑漆漆洋散挂在他衣服褶皱处。

  喵的,他知道他的脱毛膏去哪了。外加知道,他肯定是被监视了。

  陈庆抬手刹那,不经意展露的肌肉线条,看起来能把吴均脖子秒掐断。他掀开自己的帷帽帘,牵起嘴角往后比了一根手指。

第6章

  几乎只在一瞬间,原先在二楼笑意盈盈的花魁,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人抹了脖。顿时,鲜血直喷,在场嘈杂一片,叫喊着往门缝挤成一团,无头苍蝇似的想远离这里。

  花魁的尸首被那人一脚踹下了楼,倒在一楼砸出一个血坑,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惊恐表情。

  吴均反应不及,被吓得双腿直颤,身子软得都快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这这这!这!是!杀!人!了!啊!

  动刀的那人脸上横着一道疤痕,扭曲在脸上仿佛爬了只蜈蚣,冷血与他浑然成一体。

  他跳下楼,单膝跪在陈庆身侧,恭敬低着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陈庆笑容不减,笑得灿烂:“景岩,把真正的花魁带上来,冒牌货可不能拿来充数。”

  格外的,他咬重了“冒牌货”三个字,不过处于神经高度紧张中的吴均并没听出来。

  景岩?!吴均听到这名字差点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江湖排名第一的杀手怎么会在陈庆手里!不是特喵的后期才会出现当背景板给男女主设难吗?!!

  跪在地上那人随即应呵起身:“是。”

  不是?!陈庆你特喵唯一那个心腹呢!怎么变成景岩了?!这剧情全都不对了啊!

  只见,景岩没用眨眼功夫就带来了引策,腰侧佩戴着的心腹令牌随之晃动。他的装扮和刚才那花魁大同小异,甚至还要比之前那个花魁给人惊艳上几分,但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人有闲情多关注这个。

  吴均此时飘飘然的,多少感觉有点不真实。或许这两天的经历太过鲜奇,认为自己也会如电视剧里描述的那般成为主角,万事顺遂,卓然忘了当初系统给自己的警告。

  他的瞳孔放大不少,眼看着景岩把刚才鸨母宣布的有缘人压在引策身边,全然像是近距离在看一场电影。

  突的,一个声音将吴均拉回了现实。眼前身披斗笠的男子怒目圆睁,抬起的面孔尽是刀痕,“吴均!你就是吴均!”

  「叮咚,检测到真假作者相撞宿主危险,现快速开启一个任务,杀了假作者获得二十点防御值永久加成。」

  「叮咚,原作关键人物已少二,宿主危险值极高,特此二次发出警告。」

  贾烨如饿得发了疯的困兽,张牙舞爪飞扑过来。所幸有景岩一只手拦着,否则吴均大概会被他按在地上啃食。

  “吴均!你有种就承认自己到底是谁啊!有胆做没胆承认是吧!你知道我被你害得有多惨吗!”

  一连串的话语朝吴均袭来,他不由恍神。贾烨还是同之前那样的脾气,单只是少了份阴阳怪气,他竟感觉有些亲切。

  陈庆眯着眼咂舌:“让吴兄见笑了,这是比武那日我手下抓到的,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嘴里时常念叨些奇怪的言语。今日与我一同前来怡春院,没想到与这花魁竟如此有缘,想来也不能误人缘分,就放他们二人共享春宵罢。”

  “只是——”他停顿一秒,收了笑,“刚才直呼吴兄大名,还贸然顶撞吴兄,此人还是应当直接了绝表歉,春宵也应放于阴间共度。”

  闻言,吴均垂眸望向引策。同样的装扮让他想起刚才的花魁,顿时背后阵阵冷汗,胸口沉闷得难受。

  「叮咚,花魁任务已完成,奖励已发放。」

  “吴兄,您是想亲自动手还是如何?”

  “吴均!你终会被自己埋下的果碎尸万段!”

  “少爷,救救我,我不想死!”

  「叮咚,宿主危险值不断升高,请保持人设!重复,请保持人设!」

  几种声音混在一起,重复一遍遍播放在他的耳内,频率越来越快直线飙升。而同时,眼前的事物就像是失了色彩的黑白画,浓墨重彩地厚涂几笔,看不真切。

  呼吸加快、加快……

  吴均喘着粗气,眼前是无止境的模糊图案,耳内只剩紧绷成直线的鸣叫。

  不知道哪传来的一声震,吴均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被扭曲倒映了。

  怡春院的人已经逃散出去多数,陈庆也没有刻意让手下封锁现场,彼时在场的人只剩寥寥数十人。

  成义亮上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吴均,没有反应。他狐疑地蹲下身探了探吴均鼻息,奇怪呢喃:“晕了?”

  陈庆手摸下巴,也觉奇怪,“咱们吴少爷怎么晕了?”

  “他是假冒的!此吴均非彼吴均!他真的根本没有武功!大人您试试就知道了!”贾烨一席话说得飞快,想证明自己之前并没有说谎。

  陈庆嘴角扬起,成义亮先一个拎了贾烨衣领:“你是疯子吗?就算说他突发疾病也不可能说他没武功啊!”

  “大大、大人,请您相信我,这都是真的!不信等他醒来您再真刀真枪和他使一场?!比武那日,我见到他只用了一箭,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鬼方法将您蒙骗了过去,但是如果来真的,他肯定会暴露自己不是真吴均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看你是真的满嘴疯话!”

  说完,成义亮这个急性子拔了刀就打算先给这疯子来上一刀。

  “我可以预知未来!这几天会有敌国探子出现窃取本国机密,密谋地点就在怡春院!”刀尖触到贾烨皮肤那刻,引策清楚听到边上人的惨叫,还好陈庆及时开了金口。

  “等等。”他将视线放于贾烨身上,“这是第二次。”

  贾烨咽了口唾沫,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谢谢大人给我第二次机会!”

  边上的引策只默默听着他们说的话,目光始终停留在吴均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均走了半晌的迷雾路,才看到一个人影。他刚想开口询问,那人却突然消失没影了。再次抬脚想往前,他却撞到了一面空气墙,且四周都是。

  顺着空气墙摸索了半天,回过头来的刹那,他的身体猛然下坠,像是被谁用力一击,冰冷直穿透了骨髓。

  “吴均”从地上站起身,活动了下脖颈手腕,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啧,常客这是醒了?”成义亮看到吴均醒来,立马调侃道。

  他看到吴均轻侧下头,随即一闪而过自己眼前,抓了他的匕首便反手向贾烨喉部划去。

  景岩当即推开成义亮和贾烨,挡在陈庆身前,“公子小心!”

  他一个滑步,先手以守为攻,躲开吴均匕首继而从地上一跃而立,侧身一脚想踢开吴均小刀。但刚要摸到半下吴均,吴均就以闪电般速度躲开了,并抓空给了景岩一刀,从腰侧直划开来,完全没手下留情。

  成义亮眼看局势不对,也加入进去帮景岩。他抓了陈庆佩刀,刀锋间映出院内灯火,显得有些刺目。

  吴均木着张脸,几下躲开两人夹击,目标直准不远处瑟缩的贾烨,将手中匕首径直丢出一个弧线,正中贾烨心脏。若不是陈庆踹了脚贾烨,他刚才那下就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倏然,吴均怀中投入一记温暖,接而他清楚看到怀中人身中一箭,连带着自己也多少被刺伤。

  疼痛感如水袭来,吴均的眼里恢复了高光,紧接着是因恐惧而不断盈满的泪珠。

  他看向怀中人,引策胸口血液不断蔓开,将衣服染成深红色。他用尽力气抱住吴均,鲜血顺着他嘴巴的张合流下:“吴少小……小心……”

  只这一句,留下这话他就闭了眼倒在吴均怀里,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发生了什么?系统!系统呢?!老子不要玩了老子要退出!

  「叮咚,恭喜亲保持了人设呢,原作意识主动被唤醒想替您完成任务呢。」

  原作意识?

  吴均怔愣下,扫眼四周:不远处倒着的是像没了生命体征的贾烨,边上是腰侧大出血坚持拿刀架住自己的景岩,还有就是其他几个脸上写满了警惕望着自己的人。

  这全都是原作吴均干的?这特喵的也太狠了,打起群架来还真是一点也不怂啊。不过完成任务应该是指杀了贾烨吧?那算起来,不就是自己杀了贾烨?除却在场的几个人,又是谁放箭想杀了自己?

  思路断了好几次,陈庆几人面面相觑,随即蹙眉摇了摇头。

  门外响起落地有序的脚步声,宋柯手持逮捕令,亮出令牌:“据人禀告,有人在此无视律法,出于私心伤害他人。全部带走!”

  捕快将刀架在吴均脖子上时,恨铁不成钢的宋柯扬了手想抽他,动作停在半空中几秒又作罢,“吴均啊吴均,可真有你的。”

  “娘,”吴均低下脑袋,“对不起,但请您先救救他。”

  审问过程中漫长的无聊,多数时间都是在等待,真正说的口供没几句。

  “本官宣判,陈庆、成义亮等人因涉嫌杀害、伤害的是五等级的人,无罪赦免。吴均因涉嫌伤害的是三等级的人,关入家门一个月,期间免去一切权力,除参加日常武训外再不得外出。闭堂。”判官高坐,宣判的结果令吴均着实大开眼界。

  这特么也太儿戏了,简直拿人命当草芥,而且其中明显天平不平衡啊,什么五等级三等级的?

  “我有问题。”

  “讲。”

  “为什么案件的审判如此不合理?审判的结果简直就是在过家家。”

  判官被逗乐,笑说:“这你就得问律法了。”

  吴均还想问,一旁的成义亮拽了他胳膊,低声警告:“别连累我们。”

  他不解,心中疑惑堆成了小山丘。不过细想还是算了,为了一部小说,没必要涉及律法提高自己的危险值。

  只是胸口隐隐的堵闷告诉他,这种分类人的等级,百分百不是出于自己之手。

第7章

  回去路上天下了小雨,雨水落在地面有沙沙响声。平时吴均最喜欢这种安静天气了,澄澈的雨水似乎能冲洗掉一切污渍,为大地换上一层新衣。

  他有些感慨。看着马车外的市井,人群不息的。虽说是自己创造了他们,却又无法一一知晓他们的一生,这样算起来,会不会自己对于他们而言,其实也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而已。

  “哥,你脑子抽抽啦?”吴璃揽过吴均脖子,就给了他个亲切问候拳。

  吴均淡漠地摇了摇头,吴璃很是习惯地点头:“一个月不出门很闷吧。放心,我会替你好好享受的。哎对了,你叫娘带回来的那个男子,是怡春院的吧?啧啧,你口味还真重。”

  「叮咚,福利任务开启。与引策亲密值达到99,可获得扑克牌技能,发展扑克牌事业可永久获得财富哦。目前亲密值为1。」

  扑克牌……还真有你的。

  一跳下车,吴均便四处张望——

  “引策呢?”

  “什么引策?”

  “就你刚说那人。”

  “在东门客房第三间。嗯?你去哪啊?”

  “你说呢。”

  叫了阿木带路,路痴吴均才能少兜几个圈子。

  “少爷,这位公子中箭比较深,大夫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浅浅应一声,吴均对他替自己挡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轻叹口气在心里回问系统:能指定奖励增加自保能力吗?

  「叮咚,杀了贾烨永久增加二十防御值哦亲,您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有没有不杀谁的。

  「叮咚,与引策亲密度达到一百五,可自选奖励礼包——永久增加一百点防御能力、攻击能力或轻功能力。」

  ……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叮咚,没有的哦亲,本系统是在帮您呢。您与引策打好关系,未来可能会有大帮助哦。」

  哦~吴均明白了,引策可能是个隐藏主角啊,自带buff那种。那还等个屁啊?!为了保命,刷亲密度算个溜溜球啊!!

  吴均埋头就左右脸颊亲了引策几大口,惊得阿木下巴都快掉了。禽……禽兽?算了不能骂自家公子。

  「叮咚,恭喜亲与引策的亲密度增加1,总计为2。」

  太低了吧大哥……

  啵啵啵上嘴又是几大口,埋头苦亲的吴均忽被人用手推开了脑袋。

  引策惊讶脸:“你在干什么?”

  吴均:“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阿木的脸比吴均先红,他上前手忙脚乱边拉吴均边解释:“我们家少爷可能看公子您脸上有脏东西,帮您擦擦。”

  引策眨巴下眼,伸手抹了下脸,有点湿哒哒的,“果然吴少您还是介意怡春院那个吻,所以趁我还没醒,特地把这吻拿回去吧?”

  啊这。

  听到关键词“怡春院”,阿木看向吴均的视线多了分深邃,在心里夸赞自家少爷抓刺客的投入。原来是为了更好的融入环境,所以才会动嘴的啊。

  “咳,”好尴尬,该说点啥好,“刚醒吃点清淡的吧,我去帮你煮点粥。”

  转身出门,拽过阿木就是当头一板栗,吴均哑怒:“你不是说大夫说他中箭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吗?!这尼玛明明醒得这么快啊!”

  阿木无辜抬眼,眸子变得明亮,崇拜在脸上一目了然:“大夫确实是这样说没错啦。不过少爷,您为了抓刺客还真是费心思呐,又动武又动嘴的,阿木真心佩服您。”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白甜。吴均努嘴言道:“快煮粥去。”

  在厨房跟着折腾半天,趴在灶台下傻乎乎用嘴吹气的吴均被烟熏得迷眼,眼泪簌簌直掉,颇有脑子不灵光但还贴心做饭的小媳妇样。

  阿木看不下去,把吴均从浓浓白烟中拽了出来,“少爷,您还是别待这了,您这眼泪流得都能另煮一锅粥了。”

  “我可以的!”他抹泪,脸上一块一块全是黑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刚挖煤回来的,“做饭这事我咳咳咳!我有经验,我能帮上忙的。”

  他眯缝着眼,下意识跟着阿木拽他的反方向走,用实际行动做抗争。一个转身,吴均的左半张脸似被用压路机瞬间性碾碎,吴璃踹窗进来,蹦蹦跳跳抓了个鸡腿就走。

  再次路过窗边,她咬口鸡腿同阿木打招呼:“哟阿木,你身边是新来的煤工?”

  阿木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刚想开口吴璃已经翻窗出去没影了。他紧张地舔舔唇角,“少爷您没事吧?”

  吴均木讷地呆呆一点点活动左半张脸,转身报平安:“还好,吴璃她……”

  “谁在背后议论我?”随着一声脆响,吴均的右半张脸也被窗户重创了一次。他的鼻子像是终于抵挡不住这重伤,哗啦啦开始喷鼻血,跟一红色瀑布似的。

  “少、少爷您还好吗?”

  “没事没事小问题,煮粥要紧。”

  只见吴均不慌不忙从腰带间取出一块手帕,捏一角塞入自己鼻孔。

  等这碗来之不易的粥终于煮好,吴均端着碗的手都在颤,如捧神祗。

  “引策,我来了。”推门进去,就看见引策在房间站着看挂画,“先填填肚子吧,来尝尝我的手艺。”

  闻声,引策在边上圆凳坐下来,说了声“谢谢”就一言不发地看着那碗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粥冒着热气,一口下肚,由内至外地舒缓不少这湿冷天气,是打自心底的暖洋洋。

  看着引策扶碗的左手,鬼使神差的,吴均伸手握了他的手,帮那只冰凉凉的手取暖。

  引策随即抬头,就这么和吴均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静默两秒,吴均先一步打破了平静。

  “你怕死吗?”

  “当然怕了。”

  “那你为什么还救我?”

  “可能——更怕唯一对我好的人在世界上消失了。”

  「叮咚,恭喜亲与引策的亲密度增加1,总计为3。」

  吴均眉眼如峰,扬起嘴角弧度,“你是左撇子吧。看你刚醒,推开我用的是左手,明明那个角度,右手不是更方便嘛。”

  听到这话,引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化了一下,由平静转为惊讶,又从惊讶转回平静。他笑着想挣脱开吴均手心的禁锢,“是鸨母要我改过来的,所以自然而然平时就用右手了。”

  “不对。”吴均手上力道紧了紧,拔掉鼻中手帕,“你左手虎口的老刀痕、指腹的老茧,身中一箭又如此快的速度醒来。总的来说,其实你会武功吧?还不是花拳绣腿常用右手的那一种。”

  引策转了转眼珠子,上下贝齿打架式地咬合在一起。

  他正准备解释,吴均就仿佛疯了般仰天大笑:“啊哈哈哈哈!”真的八成是隐藏主角buff啊!是可以抱大腿的味道啊哈哈哈哈!

  “吴均公子,其实多少您还是把我当作取乐的青楼男子吧?”引策的眸光暗淡几度,声如蚁蝇。

  听闻此言,吴均的大脑卡壳似的闪过一道小闪电,他顿住动作只眼珠滴溜溜朝引策看去——冷风从窗户那处灌进来,吹起他额间碎发,越发衬托他的悲戚。

  引策长得没有多纯秀,反倒是一种骨子里的媚艳脱俗,单用一个侧颜便能让人觉得他艳绝人寰、风情万种。即便是男子,但一点都不影响,同为男子的吴均对他容貌的赞叹。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还真适合当花魁。

  吴均讶异自己脑子里跳出的居然是这句话。他收了痴样,连忙哄道:“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么想过。不信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吴均是什么人。”

  引策浅浅“嗯”了一声,仍没从自己的氛围中跳出来,带着股小忧伤。

  吴均心脏被扎了下,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感。他松开握住引策的手,端起粥碗和勺柄,舀起一口吹了吹送到他嘴边,打算换走暖男风。

  “引……”名字还没喊出口,鼻腔一股热血便迫不及待涌出。

  我勒个去!

  吴均手忙脚乱放下碗勺,抓了刚才别在腰间的手帕,十分没形象地弯腰用力擦了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偶然路过窗外的吴璃,余光飞速捕捉到屋内这一幕。视角错位,背对着他的吴均看起来像是在干一些什么不好的事。于是他当即翻窗而入,大喊一声“你竟敢调戏良家妇男”,抓起吴均衣领便强行把他脸掰正过来,准备给他一拳。

  “喔!”重拳还未落到吴均脸上,吴璃就被他这张猪脸给吓到了,“公子,你真是道行高深,打得比我还漂亮啊。”

  吴均不耐烦甩开吴璃手,“滚开,你哥我可是正人君子。这都是我进厨房做饭的劳动光荣证明!”

  “啧啧,你现在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你做的饭能吃?莫不是阿木好心给你代煮吧。”

  “你乱讲,你就是我一无赖大喷子!小时候你还老缠着我给你煮面做菜呢,你不照样吃的好好的?”

  “那是我小时候没长好舌头,你仗着武功比我好逼着我吃的!”

  “……”

  “噗!”兄妹俩毫不相让对方的话语听来属实好笑,完全的小孩子吵架,引策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随即,吴均顶了顶腮帮子,疼痛感让他回神。完蛋了,丢脸了,而且还刷不到几点亲密度。

  依旧跑为上,吴璃只看见眼前一团黑球闪过,吴均便没了影。

第8章

  「叮咚,恭喜亲与引策的亲密度增加1,总计为4。」

  吴均木了,想起怡春院死那花魁心里就绞疼。别说150的亲密度了,就是99他也得刷好久啊,而且陈庆那边还派人监视自己,能不能顺利活下去做任务都是个问题。

  他来回踱步,唤出系统:有没有快速升亲密度的办法?

  「叮咚,本系统从实际出发,已经降低您的难度了呢。亲密度不同于原任务的好感度,亲密度还是比较好刷的,所以系统这边只给出提示哦。」

  「简单概括的话,好感度是从内心出发的,而亲密度是从肉/体出发的呢。」

  我丢?!到底是你这系统带颜色还是我带颜色?怎么听来这么怪怪的……

  吴均反手叫人找来扁阙神医,叫他替引策看伤。他都盘算好了,每天必亲必牵手引策,晚上再和他睡同间房,确保他的buff照的到自己,反正再不要脸也不能丢了小命。这本小说里的死法都太残忍痛苦了,他丫的可没那么看得开。

  晚上准点,吴均抱着自己被子枕头就直冲引策房间。

  “那个引策baby,我房间进老鼠了,我能在你这打个地铺不?”

  “……”

  “谢谢了哈。”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吴均时刻铭记着这句真理名言,二话不说开始铺被子。

  “扁大夫给你看了怎么说?”

  “他给我开了几副药,叮嘱我不要被吴家大少爷迷了心智。”

  迷……

  “呵呵,这样啊。”

  说完,他的动作一僵。引策蹲在他身边用手指抬起他下巴,眼神澄澈认真:“我能亲你吗?”

  “啊???”

  尾音卡在喉头,悄然上升的体温隐在与引策的吻中。

  引策刻意偏了角度,由唇角慢延到唇珠,情意由浅到浓。

  「叮咚,恭喜亲与引策的亲密度增加1,总计为5。」

  「叮咚,恭喜亲与引策的亲密度增加1,总计为6。」

  「叮咚,恭喜亲与引策的亲密度增加1,总计为7。」

  「……」

  吴均脑内系统声叮叮作响,他生生惊愕的一双桃花眼睁成了小圆眼。

  引策脸上的小绒毛吴均看得一清二楚,顺着脸颊往上,覆着引策又密又长的睫毛。伴着温热的呼吸,他看到眼前人的眼皮在微微颤动。

  太好了喵的,都是亲密点。吴均含泪闭上眸子,在系统提醒亲密度到十五的时候,没止住扬起了嘴角。

  倏地,吴均胸膛附上一掌凉意,他的外套被引策褪下大半。他的心猛地一颤,忙抓住引策的手。

  还未来得及推开他,吴均便听到门边响起陌生女音。

  陆雅欣喜推门而入,“夫君哥哥!我来——”

  空气似乎都停止流动了三秒,陆雅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她嘴边噙着笑,眼里装下吴均慌张推开引策的全部小动作。接而故意延长了语调,笑得十分伪善:“夫君哥哥~小雅突然来看你,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吴均眼睛眨巴几下,声音绵纯无力:“没没,哪敢有啊。”您这手都捏紧得发白了。

  被气势强压一头,吴均没敢正眼瞧陆雅一眼。此时画面,颇有捉奸在场的味道。

  他咳嗽一声,脑内飞快搜索:吴均未婚妻……没有此选项???

  「叮咚,本系统自动为您解答。陆雅是您创造出的原作世界里自主生成的人物,可有可无不影响原剧情,所以您无法搜索到她的信息,只能在此世界亲自去寻找哦亲。」

  吴均悟了,全喵的都是套路。

  他靠近些引策,将他的衣角抓紧,心里默念“引策保佑引策保佑”。

  “夫君哥哥为何都不正眼瞧上小雅一眼,莫不是有了新欢?”陆雅后面几个字近乎都是压着丹田,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她蹀躞靠近,阴鸷看向引策问吴均:“夫君哥哥没去练功,怎么也不向我爹爹告知一声?”

  “这就说来话长了。那啥陆——”

  “哥不好了哥!陆——”

  兄妹俩的话语声陡然一同止住,两人在屋内外四目相对,双眼凝满珍重。

  那晚的吴均躲在猪圈一夜没合眼,从原始思考到现代,楞是没想明白为何陆雅这女人会如此可怕。

  隔天一大早,吴均泡进浴桶洗了半天,才大约褪去身上的猪圈味。

  “公子您这是何苦呢,哪怕去别间房也比待在猪圈过一晚强啊。”给吴均穿衣服的间隙,阿木碎叨。

  吴均叹息:“不是我想苦的,是你不知道我那种生理上的恐惧感——喔啊啊啊!疼疼疼!”

  他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按住阿木给自己穿衣的手。止住动作掀开衣摆,大腿根深扎着的几枚刀片银银反光,就差几厘米他的命根子就GG了。

  “不是吧少爷?!这衣服内怎会有刀片!”惊讶之余,阿木赶忙解释,“这绝对不是小人放的!”

  吴均冷汗虚冒,咬牙拔了刀片,“以后怕是你得四处留意了。引策呢?”

  “被陆雅小姐带去后院了。”

  艾玛!

  连早饭也没顾及吃,吴均便一瘸一拐赶了去,锁定引策位置就直冲而去。

  四下无人,见面就是一亲二抱三牵手,热情得引策犯懵。

  「叮咚,恭喜亲解锁20亲密度,系统将奖励您十点防御值加成哦。」

  吴均的安全感来得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的朴实。这一刻,他好像忘却了疼痛,就连递茶人是谁都感动的忘了看。

  “路上累了吧,先喝杯茶解解渴。”

  “哎嘿嘿嘿,客气客气。”

  傻笑接过,茶盅已经送到嘴边。

  “吴少爷!”

  “昂?”

  视线从眼角瞥扫过去,引策正紧蹙着秀眉望着自己,眸光似水。

  他发呆半秒,眼内又闯入一人。陆雅脸上依旧挂着昨日那般的笑容,吟吟看着自己。不对比还好,一对比就更显得陆雅别扭古怪了。

  她端着贤惠姿态,抬手碰了碰吴均杯底,示意他快喝。吴均瞄向茶水打怵,尿黄色泛着泡沫的这玩意儿,确定正经吗?

  他大气不敢喘一口,呵呵陪笑,“不了不了,我也不是那么渴。”

  接而生硬转移话题,朝不远处路过的陈庆挥手,“哇,是陈庆弟弟呀,真是好巧呐,啊哈哈哈。”

  听到吴均叫自己名字,陈庆哑然失笑瞟他眼,“如此明显的诡计,还妄图能让我放松警惕?呵,可笑。走,去看看。”

  小庭子再来陈庆主仆二人,陆雅脸上的笑明显僵了不少,面部表情的控制都连带弱了几度。

  “弟弟来我府上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身体可好得痊愈了?穿这么少冷不冷啊?”吴均的问题三连,直问的陈庆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挥袖止住吴均要给自己倒茶的手,古里古怪问引策:“花魁不在怡春院,怎么在这待着?难不成是吴兄阔气,直接给赎了身?”

  说完,他还故带歉意地看了眼边上的陆雅,“啧,原来陆姑娘也在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向来性子比较直,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希望你不要介意。”

  陆雅笑得看不到眼睛,只留一对月牙,“当然不会介意了,而且夫君哥哥想帮谁赎身我都不会介意的。来来来,饿了吧,吃点糕点,街上现做现卖的。”

  “还是陆姑娘有气量呀。”

  两个人的虚假对话惹得吴均反胃,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酸水。他在桌下拉了引策手,跪求buff护体。

  引策望着吴均俊朗的侧颜,一颗心脏跳得快要起飞,欢喜之情全表现在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上。

  不过一心扑在观察陆雅是什么人的吴均本人并没注意到这点,只是神情认真地注视着陆雅把糕点推到陈庆面前,然后陈庆咬了口就轰然翻了白眼倒地的惊奇画面。

  “公子!公子!”小随从叫得急切,也有吴家下人赶过去帮忙。

  这会儿,吴均更牵紧了引策手,在心里感叹句不容易。据他判断,陆雅应该是个有背景的神经病。

  大夫赶来给陈庆看病空档,吴均在吴璃那验证了猜测:陆雅就是个有背景,而且喜欢吴均到痴狂的神经病。认为喜欢吴均,吴均就得娶她。

  说不准,早上衣服那刀片就是她放的。

  虽然但是,但是虽然。这种一不高兴就给别人下药,更甚者还想取别人命根子的女的谁敢要啊?!

  啧啧,还是看看人家引策吧,会洗衣做饭人又温婉可爱长得无比动人还会武功的,娶媳妇还得是这一种呐。

  呃——好吧忘了他是男的。吴均讪讪别过了脑袋。

  不过说起这个,他还是得摸着良心感叹句,引策亲起来也是香香甜甜的,那小唇谁亲谁知道。

  正午太阳大,吴均受不了身上气味就又洗了澡,上上下下把自己搓得掉了层皮才满意。

  他泡在浴桶里,闭着眼睛放空自己,给自己一遍遍洗脑一切都会变好的。

  “少爷,您的衣服我给您检查过了,一切完好。我就守在这边给您看着衣服,您就放心洗吧。”

  吴均浅浅应了声,熬夜的后作用力在彼时完美发挥了出来,迷迷瞪瞪地很快进入了梦乡,然后他就一直睡到了傍晚。

第9章

  他完全是被冻醒的,脑子还没清醒身子已经抖个不停了,眼睛紧眯着,就连声音也颤成了另种阴柔风格:“阿木~快~快把我衣服拿来~”

  有一说一,虽然穿衣都有人服侍很爽歪歪,但是像现在这种就很要命了,很冷但是还不会自己穿衣服,只能胡套一气。

  吴均裹了下身披了外套就缩成一团自暖自足。忽地,身上越来越热的灼烧感越发令他不安。

  他掀开衣服,眯眼看了看,没啥异样啊。不过怎么有股淡淡的辣椒味?

  闻闻衣服,没有。闻闻手臂,有一点点。再顺着气味闻过去——

  浴桶里的辣椒盛宴让他震惊,下一秒便是他撕心裂肺被辣疼眼的吼叫声:“啊啊啊!!!”

  他挣扎着跑起来,脱掉外套以风降身上温度,拼命喊叫:“水!水!快给我水!”

  阿木还没摸明白,但也是个实在的主,拉了吴均就直冲最近的鱼池。

  那边吴毅明正在池边同友人赏鱼,笑得欣慰:“是呀,这都是我与内人精心打造的鱼……”池。

  “砰”的一声巨响,只包着下半身的吴均被推入鱼池,几下拼命的扑腾总算是带来了丝丝清凉。

  吴毅明的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硬生生咽下肚,脸色比踩了狗屎还难看。

  虽有了水,不过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救命!救命啊!我……咕噜咕噜……我不会游……咕噜咕噜……”

  没等阿木做出反应,引策已经一跃而下,捞起落汤鸡吴均就往岸上去。

  喝了太多水的吴均首先挨了引策一巴掌:“别装了,快起来。”

  他眯眼,仍旧疼的不行。摸摸布料,下面包的衣服还在,那就放心再躺会儿好了,反正折腾的他也有点累了。

  “吴均!”躺没过三秒,吴毅明就拍了桌子,宣布了吴均英勇的战斗终结。

  完犊子了。

  吴均跪在厅堂前,对着吴毅明和宋柯连磕几个响头,“爹、娘,孩儿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字假话,这事真的都怪陆雅。”

  “住口!”又是一桌子响,吴毅明比先前那次火气刷新了足足三倍不止,宋柯更是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近几日究竟在做些什么!难道都忘了我对你的教导了吗!又是气我又是气你娘的,然后完了一圈又来气我,你是有自己想法开始叛逆了是吧!”

  “没有没有,孩儿真的没有!”

  此处,吴毅明战略性停顿呼气,而后卯足了劲儿吼出一句:“滚!你受罚这一个月内只可待在房间,不得外出!”

  这?!

  “阿木!快带这个逆子滚!”

  “是,将军。”

  眼前乌漆嘛黑一片的吴均跟着阿木走得跌跌撞撞的,一下子碰到个门槛,一下子撞到个杆子,搞得他都不太敢往前了。

  等回到屋子屁股刚落座,吴均就吩咐下去:“阿木你赶紧把那引策带我屋来,赶紧麻溜的。”

  “不可能啦夫君哥哥,我跟你爹爹提了几个意见后,你爹爹就命人将哥哥的新欢送回了怡春院。恐怕这时,已经接上客了也说不准。”

  What?!!!

  吴均急了眼,怒指陆雅骂道:“你脑子有毛病啊你!给我放刀片放辣椒就算了,你把引策弄走干嘛!”

  “额,少爷?”阿木拉过吴均手臂,“陆姑娘在这边呢,你刚指的是我。”

  “奥,抱歉抱歉。”小声哔哔,又猛地提高嗓音,“你脑子有毛病啊你!”

  陆雅十分无辜地耸肩摆摆手:“夫君哥哥,这你可冤枉我了,我虽把那花魁送回他该去的地方,但我可从没——”

  “你别放屁瞎逼逼了!”吴均几近愤怒地不止发抖,“阿木!送客!”

  阿木咽下口中唾液,指尖在衣料处紧张划过几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家少爷这么生气。

  陆雅挑着一双细眉,气恼地跺了几下脚,扭身之际眼圈迅速通红,哭哭啼啼揉着眼睛跑出去。

  吴均攥紧了拳头,二十几年在世以来,第一次这么气。关键这气的源头,说到底还是自己。

  要不是自己写出来这本小说,现在这种情况压根不会出现。

  妈的,想到这点,早就咬紧了牙关的吴均狠狠踹了一脚出去想发泄。

  比较悲催的是,因为自己看不见,导致踹出去的一脚正正好踢到了边上桌子。

  “嗷嗷嗷!!”顿时,房内吴均的嚎叫声不断。

  他抱住膝盖,单腿一跳一跳边疼边想站稳。“嘭”的一声,吴均撞到了屏风,紧接着重心不稳且瞎子一个的他,惯性伸手在边上乱抓试图免除这一落地的撞击。

  成功以失败告终,什么都没摸到半点的吴均在快要完全躺平落地前,悄然放平了心态。

  阖眼于心中点烟,既然已经倒霉到底了,那他也便无所畏惧了。

  终于和地心相撞的那一刻,吴均拧眉思疑,怎么……并不是很疼的样子?

  甚至,还有点软绵绵的?

  手下意识向下摸去,就忽地被身下柔软的东西一推,哼哧闷响着瘫坐在了边上。

  这次入体的,皆是冰冰凉凉的结实地面感,与方才感受的全然成了反比。

  如果现在能看见就好了。吴均这么想着,心里第一时间冒出的竟然不是恐惧,反倒是好奇,好奇那人是谁。

  别说,在来了这世界这么久,除了引策,那家伙说不定还是除他之外,唯一个主动用肉身替自己抵挡身躯之痛的人。

  嗤笑着自己脑中的想法,吴均在送完吴璃回来,慌慌张张来搀扶自己的阿木帮助下,成功坐在了椅子上小憩。

  在吴均不知道的后面,刚用自身替他挡去一击的人儿瘫坐在墙角倒吸凉气,捂着因牵动伤口而不停渗出鲜血的胸口缓神。

  喘口气的时间,系统在这时候实在可怜吴均似,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叮咚,亲亲难道不想去救引策嘛,坐在这自怨自艾可是没有什么用的哦~」

  废话!吴均特么的当然知道自己想去救引策,但是这样自怨自艾没有什么用的啊!

  但是,现在能帮他的有谁?一个都没有!

  就算是小妹和阿木,只要有那个背景强大的神经女人在,他们压根别想跟自己独处太久好不好!

  而且吴毅明这次发了这么大的火,都命令禁止自己关禁闭这一个月内,不准出房间了,府内上下任一个人,有谁敢违抗他的命令?

  人家可是带兵打仗多年的将军,公事上那可是严谨遵循军法,分分钟要拿叛逆者开刀取人脑袋的大将军啊!

  吴均深深叹了口气,并不想理这个一点眼色都没有的系统,闭着眼在桌上乱摸想倒杯水喝。

  阿木见状,赶紧抢先拿过杯盏,在倒了七成左右满后,小心翼翼端送到吴均手上。

  吴均接着那杯水,乍然将杯子往边上一扔,“可恶!我能做得了什么?!我连倒杯水都做不到!”

  阿木惊楞,继而立马哄了吴均几句,转身开始收拾地上的残碎。

  片刻,怒火渐消的吴均又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亲,别生气嘛。您可是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上帝,可要对自己自信一点呐~」

  吴均刚想骂,就听见系统依旧用它那专属的机械声,轻飘飘在后面又补充了句——

  到怡春院门口的时候,额角渗出一层薄汗的吴均不由吸了吸鼻子,继而后退几步,蓄力过后猛地顺着墙面径直上到房顶。

  两眼一扫,找准位置的吴均直接破窗而入。

  “住手!”他进来的时候,先是甩了甩遮住视野的头发,再向那处纠缠的两人看过去。

  等看清床边两人,吴均咽了口唾液,在两双完全不认识眼睛的注视下,讪讪脚底抹油,从破了的窗户原路返回。

  身后两人,看着来去自如的吴家少爷背影兴致全无:“吴少爷这么着急来这干嘛?”

  “对啊,他不是断背山,喜欢男子么?”

  “是啊,这里不都是女子吗。”

  说完,两人呼吸同时一滞,面面相觑。那男子把身上衣服紧了紧,摸了摸鼻子就要掏钱结账,一副生怕被吴均看上遭受祸害的模样。

  女的脑门问号,就见眼前男子飞速穿好衣服并将银两递到自己手中,随即快步出了去,临前只留一句后怕的话:“刚才吴少爷那样子,肯定就是故意耍帅为了引我上钩!”

  女子愕然,后知后觉才穿着衣服酸溜溜撇嘴:“吴少爷哪是来怡春院寻觅男客,他是来寻摘怡春院史上唯一那朵男花魁!”

  前后在不甚相同的走廊转了一圈又一圈,推了一扇又一扇门,扰了人一桩又一桩美事的吴均急得原地转圈看方向。

  “可恶!”死叫不来系统和别人帮忙指路的吴均有口怒气撒不出,积压在胸口既难受又烦躁,“吃屎的拿笔杆子的家伙,能不能下次设计这种英雄救美的场景,别把主人公设定成路痴啊!”

  他一边在某种意义上骂着自己,一边继续加快了脚上步伐,跑过一间间花花绿绿的屋子。

  终于,有心电感应似,在一扇房门前停住脚步的吴均整个人都慢了下来,唯有那根敏感的神经还紧绷着不敢松。

  他的拳头攥紧,指甲直嵌进肉里,疼得让他清醒。

第10章

  说实在的,吴均心里有点害怕,但不是出于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他伸手推开那扇门,在众人疑虑、奇怪、惊讶的瞩目中,强迫自己迈着大步进了那间屋子。

  屋子凌乱,像是发生过什么。

  吴均心下一沉,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脚一踹边上还放着人衣服的桌子,怒火冲天地看向人群,眸底的阴冷清晰可辨:“这里刚才待的人,去了哪里?”

  众人眼神躲闪,悉悉索索的小声议论中,并没有吴均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手臂青筋暴起,一拳捶向手边的桌子,那张桌子须臾一下便被劈开成了两半,可怜巴巴正安静躺在那。

  拥堵在门前的不少人见了,纷纷惊慌失措着想要逃离这处,所幸与此同时,耳闻吴均来这的鸨母拿着块丝帕,急急忙忙踩点赶了过来。

  一看见面色潮红似生气的想拆了这怡春院的吴均,鸨母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还好这么多年下来,大小风风雨雨她也是见过一些的。

  她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谄媚笑着走上前去,娇嗔抱怨:“哎哟,吴少爷来我们这怡春院,怎么也不先来找阿娇,阿娇我好为您及时安排好您心仪的人选呀~”

  吴均的眉头没松,反而更加皱紧了些。再不抓紧时间,别说引策了,说不定连他自己都要暴露继而有生命危险了。

  他眼也不看鸨母,就问:“引策呢?”

  “引策……”听到这个名字,鸨母之前的记忆画面仿佛又被强行重演了一遍在眼前,血液顿时逆向流淌般沸腾,“他、他、他……”

  支吾了半天,吴均愣是听不到一点有用的话。他干脆手一抬,强大的拳力带起的劲风,顿时便把门关了上,隔绝了外面熙攘的人群。

  吴均的声音格外低沉,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怒意:“现在可以说了吧。”

  鸨母一咽口水,向吴均小心趴过去一些,用只能两人可闻的气音道:“引策他啊,没一会儿之前被人送了回来。那些人还亲自压着他送到了这间房,然后在这间房内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清楚看见,不一会儿之后,引策就出了来,一直往岭河那边走。”

  说到这,鸨母心虚地瞟了眼吴均,接着才慢慢吞吞补上后半句:“压着他来的那些人,都是有权有势的二、三等级的人,想我一个小小的五等级,也实在不好公然违抗他们的命令不是?所以啊,吴少爷您说这——”

  放在明面上希望吴均不要怪罪于她的意思,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吴均自然明白。

  他悄然深吸一口气,下颌微抬:“岭河是吧?”

  “哎哎!对,就是岭河!”以为吴均并不打算为了一个引策追究自己的麻烦,鸨母应和间不自觉都染上几分来不及掩盖的笑意。

  吴均垂了眼帘便走,算是听到了。

  不过还未等他身后鸨母高兴多久,吴均倏然回头哂笑一声:“记得等我回来,告诉我刚才将引策送来的都有谁。”

  完后,吴均才从窗口一跃而下。

  赶去岭河的路上,吴均其实一直挺害怕,不敢细想引策去岭河会是做什么。

  即便鸨母说了她知道的基本信息,但她还隐瞒了一件令吴均十分头疼的事——屋里发生过打斗,且还有人受伤了,关键还伤得不轻。

  虽说引策会一点武功,但是对面人多势众的,难保那个伤得不轻的人就是……

  吴均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没用的,现在最实际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引策。

  岭河,宽又大,水深的不行,要是引策真想不开,吴均可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引策!”想着想着,已经到了岭河的吴均猛然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于是下意识的,他就把那人的名字喊了出来。

  在见到人的那刻,吴均不由热泪盈眶,二话没说就加快了脚上速度,继而几步来到引策身后,猛然从身后搂住了眼前人。

  吴均边抽噎,边呢喃着:“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吴少爷?”

  “啊?”

  身后响起的磁性带点疑惑的声线,让吴均下意识转过头去。手搂着怀中人依旧没松的吴均,在对上身后引策的疑虑目光时,心脏咚咚咚顿时快速跳个不停。

  身后这个人是引策,那他怀里的这个人是谁?

  他咽了咽口水,一点点慢慢松开自己搂着的人同时,缓缓将脑袋转过去想看看这个背影和引策极为相似的人是谁。

  一秒、两秒——

  那人倏然转过了脑袋。

  原吴均笔下这本书中的男主正对着“爸爸”笑得惊喜,“哇,原来是吴均公子啊,几日不见,竟直接上来拥住白恒。哈哈,白恒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吴均一看到这张脸,就如老父亲吐槽自家儿子式瘪起了嘴:“你不去找我妹,来这发呆干嘛?”还害我认错了引策,你有没有点基本做儿子的自知?

  白恒委屈:“没有啊,白恒彼时就正在和吴小姐出玩呀。”

  话音刚落,一道脆生生带着怒火的声音便传入吴均耳中,惊得吴均下意识将怀里人想搂紧点防身,“啊啊啊!别打我别打我!”

  这么些日子下来,吴均一听到吴璃的声音就条件反射想躲。甭管是有武功的时候还是没武功的时候,反正吴均不由自主就想躲,谁叫他这小妹打人实在太疼了。

  而关键是这小妹不仅打他的时候拳拳到肉,单方面碾压式揍他的时候,特么嘴上的精神攻击还一直不停的?!

  这吴均哪受得了啊!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逃跑就全当是不耽误小妹走她的剧情了。仔细想想,吴均自认为能做到这点,自己也算是个为妹妹着想的好哥哥哩。

  想搂人压根搂了个空气的吴均惊愕,下意识紧闭着双眼抱住脑袋,生怕吴璃什么大手笔的拳脚要落下来。

  不过等待了一会儿,除了身旁呼啸而过的冷风,再没有别的什么。

  吴均奇怪,凝眉思忖,边睁眼边略看。骤然间,四下张望一遍却没什么发现的吴均和引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对了上。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在场只剩引策和自己的吴均对着引策傻傻一笑,继而又干干收了笑,偏过脑袋觉得有点尴尬:“你你、你一直看我干嘛。”

  其实吴均就是因为尴尬,随口扯出的一句话,本并没有要引策回答的意思,偏偏没想到引策就是认真严谨地思考过后,淡淡回答了自己。

  他仍旧看着吴均,蹲下身与人相平:“因为——引策喜欢吴均少爷啊。”

  吴均惊的差点呛死自己,捂着胸口咳嗽不止。

  引策见状赶忙帮他顺气拍背,吴均敏感的背脊被引策一碰,瞬间挺了直。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幅画面:捂着胸口咳嗽的吴均满脸通红,但即便这样,依旧坚持挺直了脊椎,颇有大将军之子的高傲。而他身旁关切为他顺气的,则是神情与担忧在一张清秀且妖娆脱俗的脸上,很好融化在一起的引策。

  总算停下咳嗽,吴均的脸反倒红得更厉害,心里敲打的小算盘一遍遍在提醒自己,他不能失约,不然他的眼睛就要废了。

  可是,对引策做那种事,真的还挺让人难为情的。

  吴均装傻充愣,低着脑袋不停眨巴眼睛,紧张羞愧无以言表,全表现了他那双将衣摆重重绞在一起的手。

  引策观察着吴均的小动作,不解道:“吴少爷,怎么了?是有何事,让少爷如此纠结吗?”

  “啊?怎、怎么可能!”吴均死不承认,挠头躲避引策的问题,“切,哪有,怎么可能会有事纠结的到我。”

  引策笑了笑,在边上干净石块坐了下来,揶揄着扫过吴均还在与自己衣摆纠缠的修长手指,“所幸吴少爷的衣服不会开口说话呀。”

  噗!

  吴均扭头腾地站起身,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到引策脸上,期期艾艾嘴先比脸表现出情绪:“你你、你别乱开这种玩笑!我的衣服当、当当当然不会开口说话了!”

  自己把自己说得脸红脖子粗的吴均沉溺于羞赧,自是没注意引策眼中的笑意。

  片刻,稍微冷静点的吴均才坐下,系统那贱兮兮的机械声就跳入了吴均脑海——

  「叮咚,亲记得完成我们的约定呢,不然阿统预支给您的原作半小时意识控制奖励,就得折算成废您一双眼来填上这笔亲密值呢。」

  妈的。吴均皱眉:之前怎么没见你出现的这么及时,现在倒是来得比谁都快!

  系统卖萌哭唧唧。

  「亲,阿统当时可是冒着被革职的危险预支奖励给您的呢,您现在说这话,可让阿统好生伤心呢嘤嘤嘤。」

  吴均:……

  他无语言之: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

  「叮咚,亲亲记得快些把亲密度填上呢,不然您的眼睛真的要被本系统自动取来用以填补空缺这一块的呢。为了您的眼睛,还请加油吧~」

  吴均望天长叹一口气,撸起袖子一副上战场决心赴死的模样。

  他掐起引策下巴强装镇定,红着脸语气微微颤抖:“你,是说喜欢我没错吧?”

  “嗯。”引策的眸底情绪很深。他望着吴均,手指不自觉蜷了紧。

  他的话语温热且坚定:“引策愿意为吴均少爷做任何事。”

第11章

  吴均紧咬着唇瓣点头,随即倾身去吻引策。

  这个吻粗暴又没有章法,全凭吴均的本能。他紧闭着双目,压根没胆子去看引策。

  而引策却始终半寐着眼睛,看着黑夜中他唯一的一点光——吴均。

  逐渐的,在这吻变得深沉且绵长,吴均吻得身体软趴趴想要离开引策唇瓣的时候,引策悄然抬手轻巧扣住吴均后脑勺,强制性将他抓了回来,然后猛烈加强了这个吻的热烈度。

  吴均瞪大了眼,看着就在眼前的引策脸庞,不由屏住呼吸绷紧了身子,脑海除了引策近在耳畔的呼吸声,只剩系统冰冰冷的增加与引策亲密度的报数。

  似过了许久,又仿只过了一会儿,在系统提醒两人亲密度到达四十的时候,吴均骤然推开了引策,打算使出杀手锏。

  他紧绷着唇线,如同他敏感的神经般一松不敢松。

  他格外紧张且脸红难当:“我、我有个忙想请你帮。”

  才说完,引策就又在吴均唇角处落上一吻,声线蛊惑动人心魄:“嗯,只要是你想要我做的,我都会无条件答应你。”

  吴均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随即下定了决心般抓紧引策的手心:“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引策轻笑着,随同吴均回到了将军府,回到了吴均原本的房间。

  关门时,吴均特地看了看外面,确认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关上门,而后又锁上了门。这还不够,他还将几条凳子搬到了门后,确保无人能进来,确保有人想推门或是怎么样,自己就能当即知晓。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什么的都是难免会存在的。

  引策躺在床上,安静看着吴均做的整个过程,嘴角始终带着意味不明但明显是宠溺的笑。

  他一下下眨巴着眼睛,想要将这样可爱不自知的吴均全然收尽眼内与口中。

  等吴均总算布完所有能令他的安全感增加上一些的事,他才死死咬着下嘴唇,朝引策走过来。

  他站定在床前,神情认真:“那我开始了。”说完,还一本正经地鞠了一躬。

  引策笑看他的动作,嘴角就没放下去过:“嗯!”

  然后,在引策期待的目光中,吴均举起边上不知从哪搞来的白板,举在手中轻咳两声,开始分析:“以目前最常见的局势来分析,我方疆土近段日子某些小部分地区不甚太平是因为从西北方向有几个敌国探子——”

  才张口说了两句,吴均就瞥见了引策与刚才完全不同的麻木脸,便奇怪:“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老子在这世界可是上帝,怎么可能还有我说得不对的地方?!

  正挑眉有些无奈等着“叛逆”的引策回答,就见人摇了摇头,从原本躺着单手撑住脑袋的姿势变成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与此同时,他的脸上也换成了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没办法,吴均分析这种正经的事,引策想不正经都难。好歹,他特么活了这么久,也听身边人半告诫半教导的听了这种事二十几年了好不好!

  他边听吴均认真分析,边默默在吴均看不见的地方,蓦地握紧了拳头,暗自记住了某个人的名字。

  第二天清早,被阿木叫醒的吴均腰酸背痛,扶着腰才勉强能走路。

  在阿木一脸担忧地问自己“还好么”、“昨晚干嘛了”的时候,吴均只是摆了摆手。废话,像昨晚那种机密的事,可是除当事人引策之外,谁都不能提的。

  这种事,吴均只告诉过引策一个人,也只对他做过,想想还有点小害羞呢。

  吃早饭的时候,吴均顶着吴毅明探究的目光,愣愣耐着饥饿,故意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不仅吃了两碗饭,还在吃完饭临走前打了个超响的饱嗝。

  当即,吴毅明一拍筷子,呵斥道:“吴均!给我回来!”

  吴均惊愕,全然没想起来昨晚除了给引策分析局势,还犯了什么事,“咋、咋了?”

  “还咋?!”吴毅明扶额,将桌子拍得震天响,“逆子,逆子啊!你说说你,昨日公然违抗我和判官的命令,又偷跑出去了是不是!还去的是怡春院!就为了一个小小的青楼男子,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

  吴均原本听得也是一愣一愣有些害怕的,但是在听到吴毅明说得最后一句话时,十分没有眼色地扑哧笑了出来。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吴均越笑越停不下,然后说出了一句震惊在场所有人的话:“哈哈哈就你?我还是你爹呢,而且是亲爹的那种哈哈哈!”

  最要命的是,说着这等大逆不道狂言的时候,吴均特喵的还是大笑着的,还是停不下来止不住的那种大笑。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的吴均一个晃神,乍然收了笑,面色比踩了狗屎还难看。

  他有点想问,现在道歉的话,还来得及吗?或者,如果他说他刚才还在梦游,会有人肯善良的相信他吗?

  再者,能稍微放过他一马,把他赶出家门就好吗?

  “逆子!”嘭的一声,气紫了脸的吴毅明直接掀桌而起,指着撒腿就跑的吴均大声重复骂着,“逆子!这个逆子!”

  吴璃惊掉的下巴被自主扶了回来。她默默望着吴均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她有点感概,感概吴均确实比她大几岁,也确实长大了,竟然不要命般耗用勇气说着这种话。

  啧,佩服佩服。

  悄然低下头,迎接吴毅明怒火的在场人如出一辙地紧紧闭着嘴,安静不说话。

  才被训到一半,忘了拿东西的吴均又哆哆嗦嗦跑了回来,而后就在怒发冲冠的吴毅明眼下飞溜拿了东西就又跑。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简直没把吴毅明气得吐血。

  而吴璃见了吴均这动作,心觉好笑又不敢笑出声来,死咬着唇瓣低着脑袋快要憋出毛病来。

  宋柯在一旁扶着吴毅明,温声劝道:“别气了,说不定均儿也只是无心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吴毅明二次被击中心脏,捂着胸口身体不止发颤,他一下下指着吴均逃离的地方,声线因极度愤怒而微微抖动:“随、随口一说?!谁家的儿子随口一说,会说出自己是老子亲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宋柯哑口无言,被吴毅明这么一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思来想去,反倒也把自己搞得一身怒火。

  憋笑憋得满目通红的吴璃在吴毅明挥手示意这场闹剧散场时,扑哧一下,没忍住在转身时清晰笑了出来。

  吴璃的笑声本不大,但因为发音格外清楚,外加彼时吴毅明和宋柯格外敏感,一耳便听到了吴璃这声。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大喘口气,指着吴璃就开始二次发火:“你们兄妹二人,还真是如出一辙!如出一辙啊!”

  这话听得吴璃越发想笑,不过求生欲还是让她很好地将这份笑意强行压了下去,然后转身就开始抱着爹娘发动撒娇攻势,可怜巴巴用一双噙满泪水的大眼睛望着他们,搞得吴毅明和宋柯想发火也不忍心将火发在自家女儿身上。

  如此一来,只得更加往死里骂吴均这小子。

  而此时的吴均,在死咬着牙拼命跑出一段距离后,正身上背着一个小背篓躲后面可能追来的人。

  他将脑袋探出小半,一双圆溜的眼睛瞪得老大,生怕错过一丝一毫能发现有人跟来的细节。

  忽地,吴均背后的小背篓被人轻轻一捏,往上抬去,连带着吴均都有点微微正身。

  他猛然回过头,将小背篓往自己这处拉了拉护住脑袋:“你——”

  话语都快自嘴边出来的吴均在看清来人是谁时,倏然闭嘴松了口气。他扔了小背篓,撑着自己膝盖从地上站起身来,接着又因为蹲得久了脚有点麻,稍微借力引策拽了两把。

  他边窃喜来人是引策边疑惑:“你怎么来了?”

  问完,吴均又谨慎问了句:“有人跟来吗?”

  始终,引策只是用他那双笑眼安静注视着吴均,继而轻轻摇了摇头,没说一个字。

  吴均边扶着还十分酸疼的腰边倚在墙边缓神,自顾自把一肚子苦水都向引策倒了出来:“我又闯祸了,而且还是逆天大祸,唉——”

  长叹一口气后,吴均拍了拍引策肩膀:“还好有你在啊。”没你这个buff我估计我早就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感概完,吴均忙着阖眼喘气的时刻,并没注意到引策嘴角渐浓的笑意,以及眉眼里的温柔。

  喘了口气,有了引策这个buff在身边护体,吴均一颗怦怦跳的小心脏总算是慢下了点频率,稍微有了点安全感。

  他边由引策扶着,边朝前走去,乱糟糟的脑海蹦出的一句伤感话,他就这么想也不想地直接将它说了出来:“我要是死了,你就好好拿着我的遗产,去过个安生日子吧。”

  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妥。刚想在后面补充点什么“随口一说”之类的,就见引策停下了步子,用来搀住吴均的力度大了几分,脸色也阴沉了不少。

  他看着吴均,目光深沉,语气也太过强硬的不是很好:“有我在,你死不了。”

  明明听起来是保证自己性命的话,但吴均总觉得听着身上毛毛的。被引策用这种表情盯着,吴均的腿颤颤巍巍竟然变得有点发软,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第12章

  吴均干咳一声,转过脑袋干笑了两声,以此来缓解这种没来由的压迫感。

  引策也很有眼色的见好就收,没再继续用那种考究的目光一转不转盯着吴均瞧。

  将军府应该是回不去了,但别的地方吴均也没处去啊。正放空自己,跟着引策无脑式向前走去,就听那个系统又叮的一下蹦了出来。

  「叮咚,亲,您与引策的亲密值还差2点才到50哦,到不了就废了您的双眼哦~」

  这话配上系统那机械冰凉的声音,直听得吴均一身冷汗。什么玩意儿?恐吓老子?

  切。

  吴均冷笑一声,拽过引策就直接亲了一大口,心情无语外加无语。

  他都这么惨了,这破系统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算了,竟然还以这种威胁口吻跟他说话,真是气死人了。

  脱离的办法又没有,怕疼又怕的要死,只得选择妥协。

  被吴均忽然拽过身踮脚亲了下的引策显得有点呆愣,垂眸敛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听到系统“叮咚”一声提醒亲密度已经到了50时,吴均艰难单手勾住人脖子诉苦,巴拉巴拉以第三人称骂着这狗系统,还给人取了个名字叫小八。

  “引策你知道吗,我朋友身边一直有个叫小八的爱吃屎的家伙,一天到晚恶心我那朋友,还常常威胁我朋友如果不怎么怎么样他就会对我那朋友怎么怎么样。唉,我那朋友要不是目前出了点状况反抗不了,那小八早就被他揍到九霄云外去了,哪还用得着在小八的胁迫下生活啊。”

  乱七八糟话由情绪起的吴均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说完还重重叹了口气,也甭管引策听没听懂,听了多少,就拍了把引策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以后啊,可一定不要成为我朋友这样没用的人。”

  引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掀起眼皮看吴均:“可没用的不是吴少爷口中威胁人的小八吗?”

  “啊?”吴均一时没从那副教育儿子的心态中转换过来,足足愣了好几秒,“可……没用的不还是我那朋友吗?如果他有能力一点的话,他就不用——”

  未说完,引策就按住吴均肩膀,无比认真地看着他:“尽管吴少爷的朋友如何如何,可引策觉得,没用的是那位威胁人的小八。利用他人柔弱,反而以此威胁别人这点,引策觉得,那位小八才是最没用的。”

  说完,才发觉眼前人不知不觉已热泪盈眶的引策被吓了一跳,抬手便想去擦吴均眼角泪水,却猛地被吴均一个扎头扑进自己怀里,生生打断了这动作。

  到这世界以来,吴均还是第一次这样,也是第一次抱着别人哭,就连之前他还没穿过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哭过。

  不过刚才,在听完引策说的话时,吴均汹涌的小忧伤就叫嚣着包围了他,然后慢慢堆积在一起形成了大忧伤。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想哭,而且还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没用,而是觉得自己太厉害了,竟然写出了这本小说,然后遇见了引策。

  妈的,尽管是自己笔下的人物,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虽说引策可能单纯认为这就是吴均说的关于自己朋友的事,但吴均就是听得眼酸鼻子酸的好不辣,他就是觉得有人能懂自己的感觉了——

  就算自己没用,但借此威胁自己的别人才是最没用的。

  他还清楚记得当时他兴冲冲和出版社签完合同,接着后脚就被人按在酒桌上用高额违约金威胁自己必须转让版权的事。

  明明他才是写出这个故事的人,明明自己签合同的时候出版社那边都在夸赞自己的故事,明明他们都拍着胸脯保证会尽全力保护著作人的版权。

  可是到头来,竟反而是他们拿给自己的那份合同出了问题,是当时那份自己因为太过高兴只大概扫过一遍合同内容的热情害了自己。

  吴均紧紧搂着引策,哭得泣不成声。

  可是他想说,这不是他的错,这不是他那份热情的错,错的是威胁他的人,没用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借此来威胁自己的那些人。

  引策轻轻一下下拍着吴均的脊背安慰他,边沉思着什么,另只拥住吴均的洁白玉手彼时被他攥紧成了拳,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吴均崩溃埋在引策胸口大哭期间,离两人相隔一条街的窗口,有双眼睛正悄然眯起,暗暗在手中记着什么。

  只是在二次抬眸时,一粒小石骤然飞进那人眼中,直接刺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那人哀嚎着倒在地上,逐渐挣扎闹大的动静吸引了吴均的注意。他刚用手擦了擦满脸的泪痕想回头瞄上一眼,就被引策轻轻扣住后脑勺,按回了脑袋方向。

  引策的声音平静的就像在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没事,你可以再哭会儿。”

  吴均一听这话,思绪顿时被拽了回来,赧然的他直接从引策手下弯腰溜了出去。

  喵的,什么叫“没事,你可以再哭会儿”?!这话说得,真是古里古怪!

  吴均整个人都被这句话说得气鼓鼓的,看上去像极了炸毛亮爪的猫咪。

  他瞪了眼嘴角带笑的引策,非常不爽他的表情:“干嘛!本公子想哭就哭!男子汉大丈夫,想哭的权利也应该有!有什么好笑的!”

  引策嗤笑一声,轻哼从鼻尖发出,轻飘飘又带点低沉,恼的吴均想跳起来揪住引策那张脸,物理性让他不要再笑了。

  不过想还是就这么想想。

  他一个普通人,别说引策,估计连他的小随从阿木都打不过。

  硬压下心头烦闷,被系统提醒得保持人设按时去武训的吴均故意欠欠地抓过引策的衣服,然后当着他的面擦了把脸,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了上面,接着大摇大摆向前走去。

  不过才走到一半,他又讪讪折了回来,手抱着双臂故作不经意开口问他:“那个,武训的地方该怎么走?”

  引策看了眼刚才这家伙在自己衣服上留下的痕迹,眉心微蹙着,抬手给人一指。

  在傲娇着一声不吭默默自己往前走去的吴均确认离自己远了一段距离,引策才脱了外面那件脏了的衣服扔到一边。

  刹那,一直跟着引策点头哈腰的人接住引策丢过来的衣服后,急忙朝后招了招手,随即为引策穿上一件崭新的,但又极显旧气的相同模样的衣服。

  继而,在那人给引策换好外套刚想说点什么之时,引策就抬手向后一挥,示意他们都好滚了。

  离去之际,引策深吸了一口气,又把那人招呼了回来,随即手一虚点刚才他扔出石子的地方,意思明了。

  在那人点头应声的同时,引策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春风满面的样子,在吴均拐过前头的岔路时,抄了近路几脚蹬着人家房顶追了上。

  吴均边倚在墙边露出一双眼去看引策跟上没,边烦恼要是引策生气不跟上来,或是压根给他指的地方是错误的,那该怎么办。

  等啊等,等啊等,等得花都快谢的吴均纳闷:“我走得也不快啊,这路也不长啊,也没什么岔路啊,引策怎么——”

  “你是在找我么。”

  边自说自话往墙边趴去偷看的吴均冷不丁听到身后这道声音,瞬间石化僵在了原地,手脚怎么放怎么不自在。

  喵的,当场被心念怎么还不来的人抓包是不是在找自己可还行?

  吴均咳嗽两下,试图缓解尴尬,但引策俨然好像没给他机会,又缓缓问了遍,话里头是怎么包都包不住的笑意:“你,是在找我么?”

  语尾的轻微上挑更是惹得吴均满脸通红,浑身不自在。

  在他听来,那点类似故意挑逗意味的语气并不是引策用来表达疑惑的,而是他拿来满足自己那点想看自己窘迫的恶趣味的。

  果然,在吴均急得眼神乱瞟想找个转移话题的办法时,他听到了来自引策的一声轻笑。

  接着,就觉头上一暖,引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顿时,吴均又觉尴尬更上了一层,羞赧的无处遁形。

  到武训地方的时候,吴均和引策路过了一片桃林,就是吴均来时待的那一片。

  吴均看着那地方,不由自主就出了神,随即一个趔趄向前摔去。

  所幸身旁引策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不然吴均就得摔个脸朝地了。

  正扶着引策,借由他站稳身子,身后轻飘飘响起一个声音,而且其后应和的还有熙攘的杂碎声,听得吴均颇觉心烦。

  成义亮一边嘴角高高扬着,笑起来的模样好死不死像极了个茶壶。

  他揶揄打量着引策,心中那点嘲讽尽数从他嘴中话语蹦出来:“哟,这么快就换了个仆从呢?啧啧,就是这个仆从,怎么看上去比先前那个还傻气呢。”

  边上不知谁倏然冒了句:“哎呀,这不是怡春院的头牌嘛!”

  随即,成义亮瞪大了眼,夸张地砸吧着嘴摇了摇头,“哦哟哟哟,这可不得了啊,怡春院的头牌呐,竟然就这么甘愿跟在咱们吴少爷身边做个小仆从?”

  哈哈大笑了几声,成义亮又突然收了笑,古里古怪摸着下巴向引策投去考察的目光:“啧啧,既然是怡春院唯一的男头牌,不会这位就是咱们吴少爷先前传得沸沸扬扬的断背小姘头吧?”

第13章

  吴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压根懒得去看他那副嘴脸,拉着引策就要走。

  不过,引策却站在原地不动,反拉住吴均气定神闲地向成义亮那帮人看过去,接着朝他们露出一个浅淡温和的笑,作揖行礼:“引策见过各位公子。”

  说完,未等成义亮他们说什么,他就牵着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吴均迈着大步子走了。昂首挺胸路过成义亮他们身边,眼也不转一下的高傲姿态,不由让成义亮气急败坏。

  他狠狠一跺脚,抓过边上花瓶就向引策砸去。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引策依旧眼也没转过来的离去动作,那花瓶就像是被谁故意推了半分,稳稳偏离了原先轨迹,朝另处走过来的武训老师陆杨若砸去。

  才进来就被花瓶招呼的陆扬若要不是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练就了一身的本事,恐怕这花瓶就真要落他脸上了,毕竟人群嘈杂,他走过来的地方又恰逢是死角。

  吴均看着身后陆扬若手上捏着花瓶教训成义亮他们的模样好笑,不过笑过几声,他又扭头问引策:“你为什么要向他们行礼?”

  引策的眸子转了转,看向好奇宝宝提问似的吴均,笑着反问:“以我现在的身份,向他们行礼这件事,你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吴均被反问的噎住话头,无奈抿了抿嘴:“行行,说不过你说不过你。”

  引策看着吴均吐舌的侧颜,不禁又笑了笑,连带着步子也稍稍放慢了些。

  他余光瞥眼刚才带头阴阳怪气的人的名字,艰难记忆:成……家的?

  名字什么的记不起来了,毕竟他见过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哂笑一声,引策偏过头暗自感叹自己的记性变差了,明明儿时看过的书马上就能复述出来个七七八八的。

  远处的陈庆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听着手下新带来的情报,蓦地皱眉。

  他按住杯盏的手使了点力,那茶盅猛地被生生捏碎:“那个叫引策的,不太简单。传令下去,叫贾半仙收拾好自己,武训结束后把他带来见我。”

  “是,少爷。”手下颔首。

  换好衣服,站上练习场,吴均忐忑的不安在这时,反倒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平静了一点。

  初次那天来这时的武练场景,吴均可还历历在目,今天估计他还得再出一次丑。可他得保持人设啊,这就很难办了,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直叫他差点气急败坏、抓耳挠腮。

  「叮咚,请亲亲记得保持人设哦,不然崩人设了后果皆由您自己负责哦。」

  妈的。

  吴均咬牙,这系统指不定就是来火上浇油的。

  他努嘴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这个一点眼色没有,且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家伙。

  忽地,他的心脏一颤,视野扫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他朝边上招了招手,引策便过了来,“怎么了?”引策问他。

  吴均神秘兮兮着展颜一笑,而后手一指那边的人,语气轻佻:“引策,你不是会武功什么都肯答应我吗,那我现在要你把那家伙抓来给我,你愿不愿意?”

  引策偏头,顺着吴均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阴鸷,神情寡淡:“吴少爷,要引策抓那人是为了什么?”

  还自己偷着乐的吴均压根没听出引策声音明显的变化,只是无所谓地耸肩摆了摆手:“这你就别管了,你把人抓来就——”

  忽地,吴均感觉手上一痛。

  垂眸看去,发现引策正捏着自己,而且使得力气还不小。

  他眨巴几下眼,有点无辜外加郁闷:“你去不去?不去就不去,捏我做什么?你不痛我还痛呢!”

  边上成义亮被吴均呵斥引策的声音吸引过来,说话间故意将眼睛往引策抓着吴均的手上瞄:“哟,吴少爷您这姘头,还挺有脾气会吃醋嘛。啧啧,他还真是喜欢您呢。”

  被他这么一说,吴均刹那甩了引策的手,面色绯红:“什么姘、姘头,吃吃、吃醋的,别乱讲话!”

  说完,在愤愤瞪了引策一眼后,吴均当即离开了现场。

  引策面无表情地看着吴均渐渐远去的背影,又淡淡看了眼刚才吴均想要自己抓来的那个人,继而轻轻吐气无奈抿了抿唇。

  他不得不夸夸吴均,看人还真是准。虽然不知道刚才吴均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但引策总觉得他肯定察觉了什么,乃至于心里那点坏坏的小算盘全然都写在了脸上。

  刚抬步想走,身后那帮以成义亮为首的公子哥,就厉声叫出了引策。

  “小花魁!”顿了顿,成义亮歪头与他人对视一笑,“听说你在怡春院长大,那可以向我们透露透露,你们平日招待客人时,都有的那些取乐他们的法子呀?要不要,当场来几个?捧乐到我们了,逗的小爷们心情好了,指不定出比吴少爷高几倍的价格,将你买到我们这儿来呢,啊哈哈哈——”

  身后那帮纨绔子弟的笑声有些刺耳聒噪,引策单只是目光从眼尾瞥扫过去一下,算是给他们的回应。即便引策压根没看到什么,也只觉自己看到了,接着抬脚就想离开这里。

  不料,引策高傲的举动顿时点燃了成义亮他们的怒火。

  他们二话不说,朝引策包围过来,直接甩过来附带蛮力残暴的拳脚。

  引策一一闪身轻巧躲过,几个弯腰转身下来,那帮人反而自己眼也不看地扭打在了一起。

  已于远处靠坐树上小憩的引策叹息:“咱们未来武军,恐怕真得要完。”

  不过——

  引策眸子转了转,将视线重新落在不远处对着一棵桃树又捶又打的吴均上。

  他轻笑一声,看着这样自我发泄的吴均好笑,默默替他心疼了下他自个儿的身体。

  看着看着,引策心绝有些无聊,招手过来一个一直于他十米内贴身保护自己的侍卫,想找人聊两句天。

  于是,一棵树上,打扮成跟树干差不多模样的侍卫,边小心翼翼离远引策为严谨的一米距离,边竖起耳朵听引策说话。

  引策抬手虚空触了下远处的吴均,在外人看来,颇有点自言自语的样子。

  他自顾自开口,对着身后的人道:“你说,吴均他是不是真的傻。我都几乎把话挑明了,他在与我接吻后,将我带去房内,竟然只是滔滔不绝和我讨论起了各国局势。噗——”

  引策自己说着,都忍俊不禁起来。

  侍卫悉心听着,牢牢将每个字都认真装进了自己耳朵。待引策说完,他便拧眉试探提议:“莫非,吴均公子对两男子间的恩爱之事,并没有经验?”

  引策摇头嘲笑:“他对那事当然没有经验了,而且我也没经验啊,还不是想跟他一起探讨一下。”

  “那……”

  “行了,其他的就别说了。”他并不想听说教。

  侍卫随即闭了声,依旧保持着单膝跪着脑袋耷拉的状态,安静等待引策的下一句话语。

  引策沉默了半晌,许久才又摆手:“说两句也无妨。”

  “是。”侍卫点头,不过也并没有按原先劝告思路走,“吴均少爷那晚所说的没错,我国原本只有偏僻角落不甚太平,今日这种不太平竟已悄然无声的在此地曼延了开,而我方潜伏在暗处的密探也有来报,说是在怡春院确是发现了敌国探子的可疑踪迹。”

  引策静声听着,肩上沉重的责任随之被侍卫逐一吐露的话所牵动。他应下,继而点头,“回去告诉父王,这边我会看着办的,不用让他多费心。”

  语出,引策又摆手:“顺便让他把给我挑选的那些个妃子都散回去,我不喜欢女的,男的妃子也别给我挑,我只要吴均。”

  侍卫沉思,同时训练有素地回答:“是。”

  吴均正满腔怒火地一下下脚踹拳打着面前的桃树,身后倏然传来一道声音:“是何事让夫君哥哥如此气恼呀?”

  是陆雅的声音。

  意识到这点,原本在身后人开口说话间神不知鬼不觉微微向上扬起的嘴角顿时又放了下。

  吴均将身子转到另一边,离陆雅更加远了些,嘴上更是一个字都不想跟她讲。

  陆雅看似温和的笑容僵了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她咬紧了贝齿,接而放松了点绷紧的肌肉,尽量平和开口:“夫君哥哥,为何不转过身来看看陆雅呢,是陆雅惹夫君哥哥哪里不高兴了吗?”

  完了,她还又娇滴滴在后面加了句:“若是陆雅哪里做得不好,让夫君哥哥生气了,那陆雅在这还先给夫君哥哥道个歉,希望夫君哥哥不要生气了。”

  陆雅话中一口一个“夫君哥哥”,着实让吴均有点头疼。

  他猛地转身,上下粗略扫了眼陆雅,继而又迅速转过身去,实在想不通同样是在他亲手写出的世界中,自主生成出来的角色,怎么引策和陆雅就能够相差个十万八千里还不止呢?

  说起引策,吴均又赶紧散了脑中那想法,于自己心中迅速反驳自己——引策又怎么了?他有什么好的?

  切。

  吴均悄然翻了个白眼捏紧了衣角,心想反正他们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出于自己之手,只能算是个自己的干儿女,不是自己心仪的人物也完完全全是情有可原的。

第14章

  呸呸!什么心仪的?!

  吴均无语,自己这都是什么傻逼用词?

  心仪?咋,你搁这儿非诚勿扰相亲呢?

  在心里愤愤骂了自己一通后,吴均默默改换了自己的用词。但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别的词来,一来反而更把自己给气着了,又在心中怒斥了一通自己词语匮乏至极。

  “气什么呢?”

  怎么又问这个?!吴均狠狠拍了身后人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全然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引策见吴均如此气呼呼的,敛下眸子瞥了眼不远处还能看见身影的家伙,于是蓦地咬紧了牙关。

  十几秒后——

  “人给你抓来了,现在可以不气了吧?”

  人?抓来?

  听到关键词语,吴均迟钝的大脑才稍微缓和过了一些。他呆呆回头,倏然对上引策那双桃花眼,但这次,好看的狭长眼尾却没带着一点笑意。

  引策干干将五花大绑的人往吴均那一推,双手抱着臂往桃树边一靠:“现在开心了吧?”

  不是?吴均纳闷,不明白引策这不满的一副样子是为了什么。

  他气得好笑,将那被绑成肉球的家伙又重新往引策那推了下:“不是,你不高兴抓我又没逼你,你摆这副不高不兴的样子给我看干嘛?给我甩脸子啊?”

  引策一下子站了直,手垂在身侧捏成了拳头:“谁不高兴了?不高兴我会给你去抓?我都按你吩咐把人抓来了,然后现在你在这里说我是给你甩脸子?不是,你这人说话也太风趣了点吧。”

  吴均被引策这番话说得更加郁闷,干脆拽过那人到自己身旁:“行啊你,不仅给我甩脸子还跟我怼起来了是吧?行啊,你抓啊,我就是要让你抓他,怎么滴了吧!”

  引策被吴均这副势必要跟自己吵一架的架势给怔了一瞬,不过那刹过后,他又很快回神过来。

  好笑,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为了等吴均在怡春院受了那么多苦,他现在竟然就为了这么点小事想跟自己吵一架,还真是把他气得不行。

  他绷紧了唇线,怒目瞪着比他矮半个头的吴均:“我就是怎么做你都不满意是吧!你就是单纯想跟我吵架是吧!那行啊!吵啊!”

  吴均懵圈:“什么跟什么啊!谁单纯想跟你吵架啊!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往脸上贴金?!”引策惊愕,从小到大,还从来没人这么说过他,“你别搞笑了好不好!长这么大,都是别人接踵往我身后头蹭想吸金!哪还有我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真是荒唐可笑!”

  说完,引策往后回仰了点自己刚才因为极度愤怒,不由自主往前倾了些的身子。接而,他双手抱胸,气恼地别开视线并不想去看吴均。

  吴均又是被引策说得一愣一愣的,在心里措辞了半天,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什么来。终于十几秒后,在那个被绑成粽子的家伙呜呜呜着发出了点声音,拉回了点吴均理智的清醒时,他猛然找到了引策话里的“漏洞”——

  他指着引策,声线微颤:“你你、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花魁,也说得出口这种话?我做白日梦的时候,都没你胆子这么大,敢做这么大的白日梦,敢如此口出狂言!”

  引策一怔:“你刚说什么?”

  眼见引策愠怒的好看脸庞表情变得平静,吴均才赫然明白过来刚才自己说得都是什么。他随即放下手,倔强地咬紧了下唇,眼神几次飘向引策那边,但抱歉的话语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引策哑然失笑,“行,你说得对,就以我现在的身份,我是不该说出这些话来。吴均啊吴均,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耳听着引策的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远,吴均却只是堪堪自我矛盾的倔强着,喉头似有千斤重,光是张张嘴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其他想说的话什么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发出声音。

  其实刚才那番话,并不是出自他的本心,他可以解释他刚不过脑说出的一切都是气话,但是他就像个顽固的傻子,硬是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引策走掉。

  “呜呜呜!”蓦地从眼眶淌下泪水的吴均,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即刻间擦了擦脸上泪水,想去给人松绑。

  不过待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吴均又停下了想要松绑的手。

  引策把人绑来后说得这人就是之前自己想要引策抓来那个,所以这家伙——

  吴均半眯起眼眸,脸上写满了对那人的不满。他挑眉,咬牙切齿问出那两个字:“小八?”

  那人明显一愣,快速眨巴了两下眼,随即开始有意躲闪吴均向他望去的探究目光。

  吴均冷笑,边拿下那人口中塞着的一大团布料边说:“你要是不跑呢,我过会儿就给你松开绳子,你要是跑呢,你就这么一直这么五花大绑着待在我身边,陪我在这快乐度过每一天吧。”

  “不是,吴少爷,”那人皱眉,“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不叫小八,我叫、我叫……”

  憋了半天,这家伙磕磕绊绊硬是没憋出个名字来。脑袋似卡壳,贫瘠地没有一个字。

  对上吴均讥笑着看过来的视线,那人思忖许久,终是受不了了,干脆咬牙抬头提亮了嗓音:“对啊我就是你口中的小八!想怎么样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吴均嘴角仍旧没有温度地略微向上牵着,眸中寒意似马上就要溢满出来:“呵,哪有这么痛快。”

  阴阳怪气的话语,听得小八汗毛直立,鸡皮疙瘩迅速爬满全身。

  他期期艾艾往后靠,想远离吴均:“你你、你离我远一点啊,我我、我可不是一般人!”

  “呵呵呵,”吴均嘴角悄然扩大,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噗哈哈哈,你不是一般人,我特么的也很巧的不是一般人呐。”

  随着“啧啧”两声,吴均抬手往小八脸上探去,惹得小八刹那紧张地牢牢合上了眼睛,睫毛不停颤动着,嘴里念念有词:“我是负责穷困人物吴均的编号367的系统,代号367,简称367,我会的技能有吃饭、讨好、走路、化形、武功、算术——”

  听着面前人闭眼飞速报出的一连串冗长话语,吴均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懂。他没好气地直接插嘴打断小八的输出:“管你3什么6什么7的,你就叫小八!”

  “你!我!”小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鼓了鼓嘴没开口。

  他一副见吴均恨得牙痒痒但又没办法的样子,生生吞下了这口气,“我不会跑的,你给我解开吧。”

  吴均哧鼻:“那你求我。”

  小八额角冷汗层层冒出,不自在地眼睛快速眨巴几下,为不远处某人暗自已经握紧的拳倒吸一口凉气。

  他斟酌着用词,打算直接跳开和吴均的这番会惹某人不高兴的对话,官方道:“叮、叮咚,亲……呸,吴均你要是帮我解开绳子,我就奖、奖,呃,讲出给你原主意识控制半小时的权利。”

  小八埋头自顾自说着,边注意着用词边内心不停忐忑着,生怕引策趁着吴均不注意,马上过来揍自己一顿。

  说完,只觉还行。小八不禁窃喜自己躲过了一劫。

  吴均一摸下颌,接而就开始上手解小八的绳子。

  完了,身后重新跟着一个“仆从”的吴均大摇大摆地再次踏进了武训场地。

  入眼过去,成义亮正在和他那群结帮的固玩子弟在一起练习剑术,不由冷笑一声“辣鸡”。

  或是有人提醒了成义亮自己来了,吴均在盯了那背影三秒不到,成义亮就转过了头瞪着自己,毫不掩饰眼中的反感。

  “切。”吴均不屑地移了移视线,径自翻了个白眼。到最后,成义亮这家伙还不是会被自己写死,而且死得还挺惨的。

  这么想着,有了原作半小时意识自主控制的吴均又大方对上了成义亮的眼睛,丝毫不慌。对于他来说,在场的要不都是辣鸡,要不都是二次元的纸片人,所以他吴均怕个毛线?

  不都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手下儿子?

  见了他吴均,不说客气地免让这些儿子叫自己一声爸爸就算好了,岂还敢公然与爸爸作对,简直是大逆不道、胡作非为、放肆至极。

  吴均歪了歪脑袋,在成义亮哼哧过来的时候又轻飘飘偏过了视线,十分不想看见他这副嘴脸。

  “吴均,你在这看什么呢?!不去武练就算了,在这盯着我看干什么!”气势汹汹跟着他那帮兄弟冲过来的成义亮全然没有闲情阴阳怪气,直接就把对吴均的不满摆在了门面上。

  作为成义亮的亲生“爸爸”,吴均自然知晓的无比清楚成义亮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自己,外加他也能次第说出他身后那帮人为什么也跟着不待见自己,外加在场为什么除了武练老师,几乎就没有喜欢自己的人了。

  为的,就是因为嫉妒二字。

  因为,强他们一大截的吴均高处不胜寒呐不胜寒,太过优秀了而遭人记恨呐。

第15章

  吴均勾唇嗤笑,轻甩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五指缓且长地在发鬓自信一抹,整个人都看上去骄傲自得又睥睨众生。

  眼见跟前的吴均做出这等中二之举,小八只默默扶额轻叹了口气,直呼不愧是原作者,在面对这种四面包围的状态下,竟还能如此淡定自若。

  在吴均还在前头甩帅挑起众怒,不止从嘴里发出“啧啧”声的时候,坐在树上闷闷不乐观察着这处的引策乍然扔了块石头过来,正好不好砸在吴均的脑壳上。

  顿时,吴均暴怒着扭过头,愤愤跺了一下脚:“谁啊!”

  小八才二次回头,原树上的引策已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乃至于,被砸了但压根不知道谁砸得他的吴均,除了生闷气,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

  被人敲晕在走廊尽头醒来的陆雅头疼地捂着额角,脑中记忆一点一点慢慢回想了起来——她原本看武练人群中并没有吴均,想着他可能又逃课了,就去了桃林找他。结果还没说上几句话,后脑勺就一疼跌入了昏暗,接着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又回到了连通武练场地的那条长廊。

  “嘶——”她拧紧了眉心,疼痛感让她一时来不及发脾气。要是让她知道了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干的,她肯定先让她爹把那家伙的皮给剥了。

  “雅儿。”

  一只虎口布满刀痕的手朝陆雅伸过去,伴随着一声温润的轻唤,想要拉她起来。

  陆雅一看那手就知道是谁。

  她拍开那只手,径直独自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撑着地面起身的动作一气呵成,全然不像刚昏迷了好一会儿的模样。

  她冷眼斜瞟面上还带着善意笑容的陈庆,言语厌恶:“低等人士,还是离我远一些来得比较好。”

  “低等人士?”陈庆低声重复了一遍陆雅嘴中的自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吴均在你眼中是夫君哥哥,我在你眼中就——”

  陆雅没耐心听他说话,直接一抬下巴强硬打断了陈庆的张嘴:“我不想把话重复第二遍。”

  说完,陆雅就抬腿要走。不过刚走出第一步,身子就摇摇晃晃着差点摔倒。

  见状,陈庆赶紧去扶她,但陆雅未卜先知似,直接预判着错身躲开了与陈庆的接触。

  陈庆呆呆望着那只扶空的手,不由冷笑:“雅儿,你知道的,我从小喜——”

  “都说了,我不想把话重复第二遍,低等人士能不能滚我远一点啊!”

  这一次,陆雅直接用了“滚”字,像是一记重锤敲在陈庆腾跳着的心脏,生生将那颗鲜活的心脏打成了碎片。

  随后,陆雅在扶着墙面缓过了一些状态后,慢慢向房内走去。她现在浑身都软弱无力的,得好好去休息一会儿才行。

  陈庆捏紧了拳头,看了看陆雅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宽阔场地上被人群包围着的吴均,心中郁结无处发泄,简直气急地推翻了他所有理智。

  他心下一横,在陆雅之后,愤懑也进了房间。

  他沉脸对着人群中的吴均冷笑一声:“我想得到的,就必须得到。”

  被越来越多双目光直直打在自己身上的吴均倏然背后一冷,朝身后看去,只见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仿佛轻微晃动了一下,不过好像也没有。

  “吴均!敢不敢和我真刀真枪比一场!”小小的分神,很快就被眼前的成义亮这个大嗓子给吼了回来。

  吴均直冲上前,抬头挺胸与人直视,嗓门势要比他还大声:“比就比!我怕你啊!”

  身后弱小无助的小八怎么拦都拦不住,不由在心里默默祈祷引策能快点过来管管他。

  他该怎么说,吴均才不会被这么多人揍过后来打死他?或者,在吴均打死自己之前,知道实情的引策就会先打死他?

  小八无奈地在心里一遍遍嚎叫:不是经由你脑海系统那个声音给出的奖励,其实压根不算数的呀!

  小八急得眼睛往四处瞟,希望马上找到引策,然后让引策来劝劝他。但是在瞟了几次无果的小八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在桃林两人好像是吵架了?

  而且,知道实情的引策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快过来拦拦这热血上头,下一秒就能直接上台去跟人真刀真枪拼的吴均?

  难不成就是单纯因为——引策这位大爷,还在气头上,所以选择视而不见,压根不想管吴均这家伙?!

  猛一个激灵,小八被自己这想法吓到了。

  可是,这两天服务器在维修,小八被放了假,负责吴均的系统岗位,是由别人在替代啊!

  也就是说,小八在彼时这种众人瞩目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口述给吴均真相,也没法通过脑内系统告诉他啊!

  也就是特么的说!吴均今天不仅得暴露,还很可能会被这么一大群人揍扁?!

  蓦地,小八松开了手。他在人群之外,默默看着吴均满脸自信地上台,然后在台上笑着朝自己挥手的模样,暗暗开始敲打起小算盘——他是该稍微站一会儿表明自己其实与吴均同在再跑呢,还是该现在就趁早抓紧时间立刻就跑呢?

  他咽了咽唾沫,焦灼的内心十分纠结。

  “你想比什么?”吴均挑眉轻笑,“我都可以让你三分,你尽管挑,别客气。”

  对面的成义亮被他这句话气得不轻,顿时脸红脖子粗地咬牙切齿拿过边上自己的佩剑。

  吴均看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剑,不由舔了舔唇瓣。这把剑他知道,写的时候还格外注重了笔墨,整个打造过程都是由远近闻名的匠人操手的。

  而且不仅是锻造过程如此严谨,就连这把剑的材质都是由极其稀有坚固的寒铁打造的。乃至于这把剑,可以说是这本书里从前到后最牛逼的武器。

  至于为什么原作者吴均要把这把剑给到成义亮,就是为了体现他家的深藏不露和基业盛大,外加表现他家有多宠爱他这宝贝儿子。

  再然后么,就是反面突出成义亮的无用,外加衬托出拿着把普通小破铁剑的吴均的牛掰之处。

  不过嘛……

  吴均摸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成义亮手中那把剑,心头那点小九九全表现在了脸上。

  成义亮被吴均虎视眈眈宝剑的样子怔了下,随即把剑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嘴上依旧凶巴巴不饶人:“干嘛!想打我佩剑的主意啊?!”

  吴均欣慰一笑,虚点一下成义亮,第一次夸他:“你可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对了。”

  成义亮无语,表示并不想要吴均的这种夸赞。但唯一次听到吴均的这种话,难免变得有点飘飘然的骄傲。

  他想到了之前贾半仙说得此吴均非彼吴均,真刀真枪和他比一场就能见真假的话,于是特别大方地一摆手:“行,要是这次比赛你赢了,我就把我这宝剑给你。不过——”

  他拉长了尾音,上下仔细扫着吴均,愣是没找出什么自己想要的。

  正拧眉纠结,就见吴均拿出了一枚小小圆圆的素戒轻轻摇了摇:“你要是赢了,我就把我这宝贝给你。”

  本来成义亮对戒指这种东西也是不太感冒的,但是转念一想他就又答应了下来:“行!”

  吴均甘愿能拿出手的东西肯定不简单,他还真想知道那枚戒指有什么特殊的。

  于是,在商量好了各自想赢得的战利品后,两人便迅速退到擂台一边,各自摆出架势来。

  眼瞅大战一触即起就要爆发,终是狠不下心来的小八忽指着某处大叫了一声:“啊啊啊!救命啊!那是什么鬼东西啊!”

  顿时,不少人的目光被小八这一声吸引了过去。

  台上的吴均看着台下的小八,牵强扯了扯嘴角,全当这是小八的恶作剧。

  “来!”转头,他向对面的成义亮发出信号。

  “来!”成义亮同样扭头回看向他,目光狠戾坚定。

  大战一触即——

  “啊啊啊!救命啊啊啊!那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又是小八的声音。

  刚要交手的两人战斗再次被打断。

  吴均无奈瞥了眼台下不知在尖叫什么的小八,随即喊了声:“小八!别瞎叫了!”

  继而扭头,他道:“来!”

  成义亮也扭头,道:“来!”

  大战一触即——

  “啊啊啊!救命啊啊啊!那边真的有好大一只恐龙啊啊啊!天呐!”还是小八的声音。

  再次要交手的两人战斗,再一次被打断。

  成义亮气愤地随手重重一甩佩剑,就往擂台下的小八冲去:“你谁啊你!在这瞎叫什么呢?!欠打是不是!”

  吴均默默叉腰看着不远处的小八,也是有些无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接连做这种事。

  难不成,他是想包庇成义亮?

  啧啧。吴均摇头。

  虽然他是这本书里最强的人物吧,但也不用担心他将人打残,打出什么生命危险,或打成生命垂危这种吧。

  毕竟他吴均可是他们亲“爸爸”,手下留情还是会手下留情的嘛。都是自己笔下亲手一字一字出来的,倒也不用这么绝情,提笔不认人不是?

  拼命在前逃跑的小八跑得气喘吁吁,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吐槽他接的这个主:傻叉!傻叉吴均!吴均傻叉!

第16章

  一目了然小八嘴型的吴均愕然撇嘴,小声嘟囔句:“神经病。”突然骂他干嘛。

  偏过脑袋的刹那,走廊尽头那扇门似乎又轻轻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这扇门的震动,总让吴均有点在意。

  像是心头隐隐飘过一片羽毛,有点心痒难耐,想去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可明明,那边也根本没啥可看的吧,武训的这种房间,应该一般都是放着兵器、工具之类东西的杂物间吧。

  追人到一半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得做的成义亮握紧了拳头,气得连连大喘气着回了来。他跳上擂台,招呼还在朝那处发呆张望的吴均:“来!这次不管听到什么,都来!”

  若有所思的吴均,压根就没听进去成义亮说了什么,单只是知道他回来了。

  待人见自己正眼都没瞧自己一下,更加不满恼怒地成义亮直接一拳头想甩过去,不过却被全神贯注地吴均下意识躲了过去。

  刚想挥第二拳,成义亮面前的吴均忽然把脸一放,态度冷冷地回了他一句:“先不比了。”

  成义亮听完就懵,懵完更想打人,直接飞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已经下台往别处去的吴均:“喂!吴均!言而无信啊你!我等你大半天,你这说不比就不比了?!”

  快步走向前的吴均听见他这话,安静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很淡,连同他所说出的话也是:“我说了‘先’。”

  完后,他便继续抬步往前走去,再没回过一次头,甭管身后成义亮和围观的武学子们说得多难听。

  他现在,就想去求证一件事情——那间房内,到底有着什么,不安才会如此充斥他的心田。

  在开门刹前,一只强有力的洁白玉手倏然抓住了吴均的手腕:“你想做什么?”

  转过头去,他看到眼前的引策面无表情说出了这几个字。

  吴均盯着引策殷红的薄唇看了会儿,随即微微向上偏移视线,对上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我想进去看看。”

  引策眨了下眼,就要按下他的手:“别了,回去吧。”

  闻言,吴均像是确认了什么,轻轻按下引策拽住自己腕部的手。他垂眸,轻声重复遍:“我想进去看看。”

  引策抿唇无奈看了吴均一眼,而后想说不想说般停顿了一下:“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不行!”吴均骤然抬头,言语坚定,一如他那双澄澈的眸子,“我得去看看。”就算再没用,他也想对这个世界负责,对这个他亲手创造出的世界负责。

  他甩开引策的手,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语气对他说话:“滚开。”

  这话很轻,却很好的在引策心上扎了一刀。他注视着吴均的侧颜,猛然伸手替他推开那扇门,眼角猩红,带着他原本潜藏些的部分锋芒:“行啊,想看就去看。”

  话落,引策扭头就走,临前只愤愤咬着牙齿再扫了眼吴均,心觉好笑。

  这么想看就去看呗,他管他个什么劲,想看就看呗,看你个三天三夜仔仔细细的。

  傻逼。

  走了几步,引策直接踹了脚边上大树,直踹的大树抖动几下,树上躲着的人差点随着这抖动掉下来。

  傻逼!吴均就是个傻逼!

  引策真是要被这家伙气死。

  吴均缓慢走了进去,被地上的狼藉所震惊。一步一步,他顺着那片狼藉走去,朝着这地散落的衣物尽头走去——

  入眼的画面让他瞬间瞪大了眼,一时间呼吸都差点喘不上来。

  衣衫褴褛的陆雅正满身泞湿狼狈地奄奄一息虚弱躺在地上,无力半睁着的眼睛全然无光,神色涣散。最为糟糕的是,地上还有不少血迹,她的身上也有道道相对应的伤痕。

  她皲裂的唇瓣艰难动了动,慢而沉地几不可辨伸了伸手,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未发出字音,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吴均无助睁大的眼不止落下泪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脸颊。

  他想要发声,想要喊人,想快点跑出去叫来人帮忙,可是偏偏,他的喉咙似被废弃了般,双腿如似灌了铅,怎么也做不出半点反应。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陆雅就成了这样?

  不停的泪水簌簌顺着吴均的面颊往下落,濡湿了他额前发丝和眼睫。吴均深感眼前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至面前画面只剩一个小圆点,落进自己眼底的只剩一片氤氲,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

  接踵而至的人群,撞过吴均肩膀、手臂、脊背,纷纷跑上前去帮忙。只有吴均不太一样,他看着如电影般在眼前播放的画面,无声哭着。

  人群之中,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像罪人一样地痛哭着。别人看不到他,但他看得到别人,也深知心间的罪恶感不是来自别人,皆是都来自于自己。

  之后关禁闭的一个月,吴均都没去武练,就把自己关在房内整日浑浑噩噩的。

  虽然这与他书中的人设并不相符,但吴均脆弱敏感的神经在当时那场哭泣中,似全然瓦解变得麻木。

  「叮咚,亲还是赶紧振作起来吧,外面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你了呢。」

  系统机械的声音难得听起来有了点情绪,还是带着点焦躁的快语速。吴均听罢,翻了个身继续睡,任凭他在自己脑海又说着什么。

  「叮咚,亲若是还这样执迷不悟,不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得重一些的话,那阿统将会采用强制性方法哦。」

  吴均的眉眼稍微动了动。片刻,他睁开了眼,回头看向一脸严肃站在自己床前的小八。

  他叹息,头枕双臂平躺在大床上:“哪是我执迷不悟啊,我是总算看清了好不好。”

  小八搬了张凳子就这么坐在了他跟前,一本正经问他:“所以你看清了,就不管自己的性命,也不管你这一大家子的性命了吗?”

  吴均敛眉,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个月以来,小八问过他几次有关自己性命的问题,这几天,后面又加上了自己身后家庭所有人的性命,不由让他产生了疑虑。

  小八见吴均又是这副闭嘴不说话的样子,一撸袖子就去挠他的痒痒,手不停往吴均腰侧伸去。与此同时,小八还不停质问他:“你说不说话?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挠死你!”

  怕痒到不行的吴均哈哈笑着蜷缩成了一团,一边无力去抓小八的手边求饶:“别别,啊哈哈哈哈!别别!哈哈哈!”

  过了会儿,小八终于大手一挥,算是放过了吴均。

  他抱着双臂,于凳子上正襟危坐:“讲个正经的,你要是真过意不去陆雅那事,你就更应该好好生活,努力变强,然后才能保护其他人啊。”

  吴均调整好姿势,又双眼愣愣看着房间上方,无意识放空自己。

  隔了几秒,他才状态不变地说:“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完全就是还把他们当纸片人看的。然后在第一次见到了这里有人被杀害,三等级的轻飘飘就能吩咐下手杀了一个五等级的人后,我开始意识到,他们不是纸片人,也都是有血有肉有自己情感的。”

  “嗯,然后呢。”小八应了一声,认真听吴均讲起来这的心理路程。

  “然后——”吴均思考了一会儿,略微偏过了点脑袋,“然后我虽然意识到了这点,但由于死的是一个青楼花魁,我只写过几笔的人物,乃至于我从心底觉得,陈庆他们会做出的杀了那个花魁的事,只是单纯符合了他们的人设。归根到底,直到见到发生那事的陆雅之前,我还是在拿他们当纸片人看待。”

  “但——”吴均深吸了口气,才接着说下去,“但自从看见那日才不久活生生见到我的陆雅,没过一会人就变成了那样躺在我跟前,我就觉得我有点……”

  说到这,吴均便没了声音,呜咽一声便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

  小八安静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他起身,将凳子安静搬了回去。转身之际,他长叹一口气,继而开口道:“你要不要去找引策和个好什么的,他现在气都还没消呢。”

  小八说的这话在彼时吴均听来有点好笑,“不是吧小八,我都这样了你还急着叫我去跟他和——”

  刹那和小八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吴均猛然感到了小八眼里传递的强烈认真。

  倏然间,有什么东西在吴均心口小小炸开了一下,继而很快又消失不见,没留一点踪迹。

  小八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最后看了眼吴均,就朝前走了,很快就背影模糊至不见。

  原本还在床上躺着的吴均一个晃神,才发觉自己已经起身呈盘腿坐的姿势。

  他皱眉摸了下巴,思忖刚才悟到的东西,“或许,引策真是块金子?”他呢喃。

  陆雅和引策一样,都是这个世界里自主生成的人物,所以即便是作为原作者的吴均,也除了自身探究外,无从得知这两人的信息。

  所以可能其实,他所看到的表象已知明显信息什么的,很有可能是假的?

  吴均砸吧下嘴,扯声叫来阿木,随即命阿木替自己穿好服装,就衣袂一甩,大步流星出了去。

  看着兴冲冲的吴均背影,在屋顶上日常观望的吴璃轻笑摇头:“这个蠢蛋哥哥,总算是肯出房门了。”

第17章

  吴均才出家门,角落里那些“虫子”就蠢蠢欲动起来——

  “回去禀告少爷,就说吴均出门了。”

  “是。”

  贾烨冷哼:“这一次,我非得撕下你的面具不可。”

  晃悠到半路,吴均才猛地一拍自己脑袋,想起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事:引策在哪?

  他叹气,就想唤下小八。不过还未于心头冒出半个字来,他就倏然被一道力量拽了去。

  未反应过来,吴均就觉一瞬失重,垂眸望去,地下皆是人群和街市。而彼时的自己,正被拉着裤腰带时起时落的在各个能落脚的高处瞎窜。

  不是?

  他皱眉想挣脱那家伙,心中郁闷害怕:“兄、咳咳,兄弟你谁啊?!”因被带着的移动速度极快,导致吴均才张嘴就被口水呛了下。

  等了几秒钟,仍是没得到回答,这不由令吴均心中的担忧更加深了几分。他边颤颤巍巍开口,边联想到了之前系统说得外面已经有很多人盯上他了。

  “兄兄、兄弟你你、你谁啊你?!”说着,他咽了下口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有谁能告诉告诉他,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是该抵着可能会被摔死的情况挣扎下呢,还是该抵着待会儿落地九点九成会被盯上自己的人亲手刀的结局,干脆放弃挣扎呢?

  毕竟他就是个卑微穿书的弱作者啊,

  别说放原世界都是打不了几下的人了,到了他写的这个下手极其残忍的世界,他压根没丝毫可能有还手的机会啊喂!

  思绪快速于吴均脑海飘过一遍,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件令抓着他的人和自己都无比震惊的事。

  只见,电光火石快要落地间,吴均翻身而向那人身侧擦去,滚落地面的同时,他出手飞速,拽过那人裤腰带就又向反方向即刻滚落去。

  两个扭身之际,被吴均拽住裤腰带的人反应不及,想动手去抓已滚回原地的吴均时,身下忽地一凉。

  那人下意识朝自己身下看去,结果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吴均生怕那人摔了压在自己身上,或是万一这是个不在乎自己裸奔的主,一拉裤子就赶着来追自己的话,那他可就连这点逃跑的机会都没了。

  他咬紧牙关,攥紧拳头,扭身而起,秉着百米冲刺的速度拼了命般往前跑去。

  倏然,又一股力量想要拉回他,且这股力量比刚才那般还要奇怪外加粗暴。

  脚离地之时,吴均才看向自己腰侧那只手——比刚才抓他那人白上好几个度。

  按照一般剧情来说,现在抓住他的人不会就是那家伙上头的主子吧?!

  刚要挣扎,吴均就觉耳侧一热,一股温热气息随着他身后说话那人向他喷洒而来:“吴少爷,您若想肆意动弹的话,引策可不能绝对保证您不会摔下去哦。”

  吴均愣了愣,脑子就跳出两个字外加一个大大的问号:引策?

  在树上和引策并排坐下,等吴均转身看清了引策那张半隐在叶片阴影间的脸,吴均才彻底回神。他喉结上下微微滚动一遍,吐露的话语和向引策望去的眼神,尽数透露着不可置信。

  “引引、引……”憋了半天,吴均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引策侧倚在树边,微蹙眉头看向另边,似刚才含笑对吴均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吴均不由看了眼下面——挺、挺高。

  反正,他自己下去是没什么希望了,大概只能靠……

  他歪头,当即在心中严肃询问小八:我该怎么办?

  小八十分无语,但还是严谨地记得切换变声器道:叮咚,请您——

  吴均:嗯嗯,怎么?

  小八:……哄引策去吧,叫他带你下去。

  这次回答,小八变声器也懒得切,无语也懒得藏,直接表现了出来。

  吴均抿唇,有点不服气,不过迫于困难,又不得不低头。他闷闷地应了声:哦。

  完后,他便展颜一笑,用上了自己二十几年来最甜最嗲的声音:“引策小朋友,这么多天不见,有没有想哥哥呀~”

  引策几不可察地挑了挑一边唇角,随即将脑袋越加偏过去了一些,看看吴均还能有什么招数。

  吴均细酌着引策这举动,不禁心头一凉,直呼完蛋。哄人什么的,他可完全不会啊。

  压下心中情绪,吴均试探性歪头朝引策靠过去了些,想看清引策此时表情。

  只是引策仿佛就和他杠上了,吴均趴过去一点,引策就同方向更偏过脑袋一点,整个人都气鼓鼓的,就是不让他如愿。

  吴均呼吸一滞,心觉真的完蛋,引策肯定气死他不想看他。

  也是,惹人生气后,自己还直接一个月没理人家,要是换做是自己,自己也得气死那家伙,甚至直接和那家伙大吵一架。

  不过引策毕竟是引策,吴均毕竟是吴均,引策的生气行为完全和他呈相反方式。想到这,吴均不由叹了口气。

  若是引策气到不行也能和自己吵一架就好了,他现在这副根本不理自己的模样,让吴均压根就没法下手啊。

  所以说,冷暴力真的真的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嘛。

  “呃——”吴均顶了顶腮帮子,稍微退了退动作,眼神在围绕引策为中心的四处瞎瞟,“引策?”

  词穷的吴均全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就叫了声他的名字。

  依旧没变的,引策没朝吴均看一眼。

  “嗯……”吴均木讷讷地鼓了鼓腮帮子,不自觉拖长了尾音,单只是愣愣看着引策,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神跟着引策浅浅弯起的眼睫飘了远,吴均专注盯着盯着,慢慢朝他靠过去了一些,眼角眉梢微蹙,透着难解。

  忽地,面前人转过了脸,几乎就在吴均咫尺近。

  “我靠?!”脱口而出一句,吴均下意识向后撤去。不过随着脚下一滑,吴均又响亮亮重复了刚才那两个字,“我靠!!”

  猛然迎来的向下坠去,让吴均不论是咬字还是情感都让这第二声喊得比第一声听上去更包含悲愤与震惊。

  眼看着树上引策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最后变成了小黑点,吴均呆呆眨了眨眼,胸口沉压的难受,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滋味。

  “第二次啊。”他轻笑一声,悄然闭上了眼。他自嘲般笑着,眼角泪水随风散去。

  吴均万万没有想过,第一次意外没死成穿进自己书里以为命运会变得稍有不同的自己,竟然最终还是会死在书里意外的高空坠落中。

  讥笑一声,吴均反倒变得有点坦然。他张开双臂,感受着失重,安静等待着一会儿之后的坠落。

  希望,他这个“武力值天花板”,不会死的太难看。

  “想什么呢。”陡然间,一双有力的手接过了吴均。与此同时,靠在那人温暖怀抱中的吴均,听到了耳畔引策带点笑意的声音。

  睁开眼,与引策对上视线的瞬间,吴均并读不懂他眼里潜藏的情感具体名为何物。

  他从引策的怀里挣扎着起身,而后迅速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他才勉强松了口气,没好气地并排和引策坐在树下。

  要不是这里没其他人,指不定他的人设就暴露了。

  吴均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跟前的小草,内心那点没来由的火气全用来发泄在这上面了。

  片刻,睥睨着身旁人小动作的引策实在看不下去,抓了他的手:“干嘛,看不惯人家小草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提起这四个字吴均就来气,“对啊,我就看不惯小草都能好好活着!怎么的吧?!”

  引策觑眼小草,又在吴均全身上下逡遍,继而轻笑:“不怎么,你开心就好。”

  说完,他又在后面不咸不淡加了句:“就是都已经入冬了,人家活着也不容易,吴少爷还是不用太过热情帮它们揠苗助长。”

  吴均语结,支支吾吾了半天想不到什么可以用来反驳引策的话,索性一偏头不再理他。

  在显示屏内看着又要陷入僵局的两人,小八不禁皱眉,按了变声器就假笑道:“叮咚,亲别忘了一开始的目的呀。”

  目的?我目你个妈卖批!

  吴均愤愤然,但又没敢直接说出来,即便是知道小八其实能听到他的心里话。但因为顾忌边上的引策,阴阳怪气小八的时候,吴均依旧保持着脸上云淡风轻。

  小八:……无语。

  经由小八这么一嘴,吴均还真觉得自己不能意气用事,被情绪牵着鼻子走。他迅速调整好心态,扭头笑脸贴去:“啊呵呵呵,好巧啊引策,你也在这儿呢。”

  小八:……无语。

  才说完,吴均就想狠狠拍自己一巴掌,这都说的什么狗屁不通上下毫无逻辑的话?!

  讪讪转过些脑袋,吴均就被引策笑嘻嘻地板过脑袋,“是挺巧的啊,吴少爷。”

  就这么直面盯上引策的吴均分毫动弹不得,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看哪都觉得别扭,干脆就上下左右地不停转着圈。

  引策半眯起眸子,另只手直接拽过吴均的衣领,将人更拉近了自己一些,满是质问口吻:“干嘛,我还没空气好看?”

第18章

  吴均明显怔了一下,快速眨巴几下眼睛,迥然处于了一种看这也不是看那也不是的状态。

  “昂——”他拖长尾音,试图靠发出点声音来缓冲下两人之间逐渐弥漫的尴尬。

  目的什么的,吴均当然没忘,从始至终都是“活着”两个字啊!

  当然了,如果能顺利活下去的同时,做点任务得点福利,抱抱大腿过过滋润小日子的话,那他还要更开心一点。

  正这么想着,嘴角微微有点美滋滋的上扬,他眼前的那张俊秀脸庞忽在一瞬间放了大,“唔!”

  来不及开口,只这么一句下意识发出的呜咽,吴均费尽脑汁想出来的几句哄引策的话全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堵了去。

  「叮咚,恭喜亲与引策的亲密度增加1,总计为51。」

  后面系统滴滴铛铛的提示声吴均压根没精力去听,一颗心尽为引策这举动砰砰乱跳个不行,一双瞪圆的眼直盯着引策。

  两人这次的接吻在吴均感来全然不同,好像这次除了任务,真的有着某种情感。而引策亲他的这次,也是和之前的方式完全不同。

  这次的引策,吻吴均的时候十分轻柔,一下下如蜻蜓点水般却又附带思念的焦灼,一次比一次用力。

  尽管如此,整个被引策带着走的这个吻里,吴均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引策的温柔。

  缱绻缠绵过后,轻轻扣住吴均后脑勺的手被松开,没了禁锢于后的吴均却仍呆在原位,愣愣看着引策。

  与脸红心跳的吴均截然不同,擦了擦湿润的唇角直接大爷般双手一抱在脑后,倚着大树休息的引策在这种鲜明对比之下,更像极了一个亲完不认人的花花公子。

  吴均顿时心里堵堵的,他咽了咽口水,垂眸羞赧开口:“你……你……”

  想起一个月自己都没理过引策,吴均就有点头疼,想问又不敢问出那个问题。纠结许久,吴均暗暗捏了把自己大腿,直拧得自己脑子一清,直接了当地将话没头没脑说了出来。

  “你这个月里,回怡春院了?”

  引策自眼尾向吴均扫了一眼,随即肉眼可见的周身气压都低了下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开始皲裂出冰冷。

  吴均干干舔了舔唇瓣,极其不自在。他觉得引策这么聪明,而且又是小八暗示的大腿,肯定不简单,指定能一语听懂自己话里的别意。

  所以……

  他不由捏紧了衣摆,为刚才自己做得蠢事后悔。

  只见,引策蓦地站起了身,而后径自把吴均也从地上拉了起来,声音平淡无波又是如此不容分说:“这么想知道,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完蛋了,吴均觉得他八成生气了。

  哦不是,是一定。是气上加气,旧气加上新气,生气给生气开门,生气到家了。

  他试着挣脱,并极力辩解:“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然后你就当自己随耳这么一……”

  “听”字还未出口,引策就双手重重按下了吴均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他的目光冰冷阴沉,幽幽的话语从口中吐出:“你继续,我以后都不亲你了。”

  说完,扭身直接走了,独留吴均在冷风中瑟缩。

  小八不成器地想敲下吴均的脑袋,不过才伸手就被某处压迫性的视线被逼的瞬间缩回了手。

  他双手叉腰,重重叹了口气:“吴均呐,看来你是真没谈过恋爱追过人呐。啧,你本来就是来哄引策的,哄不好就算了,人家引策都主动亲你和你示软了,你竟竟、竟然问了那样带有歧义的话?!”

  吴均讪讪抹了把鼻子,试图辩解:“可是他突然亲得这么舒、舒服,我就是好奇下嘛,好奇都不可以吗?!”

  小八听到吴均的用词,更气了:“你这这这!人家引策就算去怡春院了,那也是卖艺不卖身的头等花魁啊,怎么可能去亲别人讨好别人呢?!嗐唷!”

  小八的哀声连连,都把吴均说得不好意思了。他嘴巴一抿,迅速转移话题,想掩饰自己再次犯的蠢:“那个什么什么亲密度,咳咳,多少了?”

  小八瞄了他一眼,一拍大腿无语砸吧嘴:“好家伙,感情我刚才一连串的激情报数你都没听见是吧?行行,有引策你了不得,来来你过来,我跟你说。”

  眼瞅小八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吴均对着小八干干一笑,继而脚底抹油飞快跑了。

  跑出一段距离,吴均隔着老远没好气地愤愤反驳:“都顾着和引策亲嘴了,哪有功夫听你瞎逼逼!”

  话音刚落,吴均脑后便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黑。临前倒下,他只听见谁的一声低笑。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但他知道那笑里尽都是不怀好意。

  完蛋了,大意了。吴均彻底昏厥前,脑海只剩这么一句。

  不知道在黑暗颠簸了多久,脑海前前后后只有系统的声音,到了最后,小八干脆没用变声器,一遍遍的企图叫醒吴均。

  但都失败了。

  “嘭”的一声,躺在柴火堆上的吴均在冬初被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彻彻底底泼了个清醒。

  “哎哟我靠!”他一下子坐起身抱紧了自己,摸把脸的同时朝四周看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才会这么醒来。

  不过一眼望去,入视野的皆是蒙着黑布且穿着一身黑的家伙。更重要一点是,这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家伙们,手上还都拿着明晃晃泛着寒光的大刀。

  注意,不是剑器不是别的,是大刀啊!就是古代那种专门用来砍人,贼拉贼拉大且锋利的大刀啊!

  吴均差点没一口气直接背过气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快速颤抖起来。所幸那帮家伙只当吴均是冷的,也没有多怀疑,互相看了几眼哈哈大笑着并没有发出其他的话。

  譬如,指出他不是真吴均的这类话。

  要是吴均这时候又从他们口中听到了这类话,惊吓两重奏的他估计真得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然后大概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咽了咽唾沫,手紧紧捏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抖了,腿也特么的别再发软了,不然万一有了能逃跑的机会,都会硬生生被自己错过掉!

  他一咬牙,掀起眼皮逡扫一眼室内——看样子,大概是一间柴房。

  刚想开口,吴均便听到了外面响起的狼叫,而且还此起彼伏,一声高于一声。

  他不禁拧眉,惨白如纸的脸色更加白上了一个度,活像是刚从阴间回来。

  他妈的!狼?!

  到底是这里不是柴房是在荒郊野岭,还是外面那些狼是这帮畜生拿来折磨自己的啊?!

  吴均脚趾都害怕地绷了紧,压根不敢再想下去。

  狼!特喵的是多凶猛的肉食动物啊!特喵的捕猎撕咬起来几乎都是一嘴致命的!那咬合力,那扑面而来的恐惧气息,之前去动物园的时候,吴均都不敢在已有围栏、离它们有段距离的情况下,和它们长时间保持对视的好不好!

  一对上它们那双黄褐色的眼睛,吴均就觉已成了它们的狩猎目标,只要再多个机会,它们便会利用自身优越的弹跳能力,跃出围栏,在几秒内达到目的——成功咬开自己的脖子。

  乃至于吴均现在一听到这些狼叫,心底原本仅存的几分希望也瞬间崩溃瓦解,在刹那间便化为了乌有。

  抑制不住的绝望感不断席卷,牢牢包围了吴均,以至于他不得不大口做着深呼吸,以此来保持最后一点清醒,不至于直接晕过去。

  就算死,他也不想处在昏厥状态,他可一点也不想一醒来就看见自己残缺不堪的身体正被狼群啃咬撕扯着。

  至少,给他个清醒着见证一切过程的循序缓冲时间也好。

  若是见了上帝,他必会第一时间拿回自己的笔记本,马不停蹄敲指把这帮混蛋残忍写死,让他们下到十八层地狱去。

  攥紧拳头的时候,吴均自脑海忽荡开一道声音,依旧是冰冷无波,机械无比。

  「叮咚,亲不要因为过于害怕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哦,您——就是这个世界的上帝哦。」

  妈的。吴均在心里骂了一声。

  这他当然也知道啊,但是现在他自身就处在这个故事的世界中,压根没办法发挥自己身份的作用,打字改变剧情啊。

  甚至,他都没法知晓其中每个人的身体底细,所有弱点什么的,根本就没可能做最后的挣扎,完全就是这世界的炮灰嘛!

  想到这,吴均的呼吸不禁变得急躁了些,胸膛起伏的程度也比刚才更大。

  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应,略微低声笑了笑,不屑指着吴均讥笑道:“啧啧,你们瞧瞧这吴家少爷,不是最近这段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家里没去过武训吗,噗哈哈,我还当有多厉害呢,原来根本就是害怕的不敢去啊。”

  边上有人附和着笑:“噗哈哈哈,哦哟哟,看看、看看,这气喘的,这么点程度就已经吓得不行要背过气去了吗,噗哈哈哈!”

  “就是,这都哪跟哪啊,我们可都还没做什么呢,哈哈哈!这狐假虎威的胆小鬼!”

  “……”

  越来越多的笑声和讥讽混杂在一起,惹得吴均有点心烦。

  这种心烦随着时间暴涨,甚至都逐渐超过了恐惧。

第19章

  忽地,原本在他们口中名为笑物的吴均,以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迅速起身来到第一个开口带起这阵嘲笑风的人面前,抓过自身别在腰侧的小刀对着那人脖子就是一划。

  出手的快速与坚决,使得吴均眼中的狠戾更显阴沉。

  离吴均站得比较近的几个人,眼见脸上依旧蒙着黑布,双眼还呈微笑模样,却蓦然倒了地的人的样子,都不约而同地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彼时的吴均,好像跟刚才柴堆上的吴均,截然是不相同的两个人。

  不单是他身上透露出的杀气,此时的吴均好似全身上下都被谁给换了个遍,就连眼神也都被换掉了,成了一个全新的人物。

  吴均斜睨边上各个向他投来惊讶目光的全身黑的家伙们,揶揄一笑:“我的脸都让你们看完了,你们既然不摘脸上的黑布,不如回答我几个问题做相等回报吧?”

  没有回答,吴均倒是听到了有人挥刀的声音。刀光剑影间,他莫名其妙就和人打了起来。

  须臾,吴均坐在破旧小桌上撑着匕首,一条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眉毛轻佻地睥睨下面规矩一排跪着的人:“要不还是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吧,我也不是很想再打。”

  跪在最前头的两人面面相觑,嗫嚅着缓缓道:“我、我们……”

  这两人还在吞吐,后面等不及的一人先举手替他们一口气说了出来:“我们答应你,只要你不再跟我们打!”

  “行。”吴均爽快点头,继而手肘一搭膝盖,轻盈一笑,“第一个问题,你们是谁派来的?”

  瞬间,鸦雀无声。

  等了会儿,紧紧皱着眉头的吴均一拍桌子,倏然跳到了地面:“你们耍我呢?!答应的时候答应好好的,真问起来的时候又一个个开始装死?!有病啊!”

  低头的一行人互相看看,最后还是刚才说话那人举手回了吴均的话:“不是、那个,吴少爷,您就不能问点别的吗?我们也是专业干黑活的,上头也是有任务主的,若是您这么直接问,不就等于要我们把自己的任务主供出来吗?”

  有人低声应和,“是啊”“就是啊”。

  吴均舔了舔唇瓣,微眯起眼思考,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说起专业干黑活的,吴均转悠的脚步忽停了停。他歪了歪脑袋,继而转到了最前面那个人跟前,展颜对他一笑:“你们是陈庆手里养的鹰鬼队,是不是?”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转而以一种惊恐目光看向笑眯眼的吴均。

  好家伙,专业干黑活的一支专业队伍,在江湖上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专业队伍,竟然被这次的任务目标直接说出了老底。

  关键是,吴均这家伙还笑眯眯采用的是古里古怪的疑问句。

  所有鹰鬼队的成员都是心下一惊眼皮一跳,等反应过来便立刻开始了否认:“不是不是!鹰鬼队是什么啊,陈庆是什么啊,不认识不认识!”

  淡漠看着这帮人否认三连的举动,吴均直起腰来,轻飘飘转身留给他们一个洒脱难以猜测的背影,湿哒哒的衣袂随之翩纤。

  ——那还真没错了。

  鹰鬼队,陈庆养的猎杀队,靠接各种高难度的黑活在实战中完成筛选、磨练的队伍。且其中的筛选和磨练都是永无止境的,每一场出任务都是一次考验。

  而陈庆养的这支队伍,也是在最后结局在敌国入侵本国上起到了极大作用,与敌国外面军队里应外合,率先替他们赢得了第一座重要城池的关键队伍。

  反过来说,他们也是自陈庆他暴露真面目后,本国上下人民最痛恨恐惧但又无可奈何的存在。

  吴均左右踱着步,时而托腮的手会放下来会儿,同时脚步也会顿一顿,整个人都会站着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跪着的鹰鬼队。

  这时候的鹰鬼队还不是很成熟,最终人选也好多不是这些人,所以在面对实力性压他们一头的吴均时,还是会有点畏惧。

  吴均眯眼思考了许久,最终扭身用力一拍桌:“你们回去吧!”

  他身后的众人顿时蒙圈:“嗯??”彼时他们额上挂着的层层冷汗,也像一个笑话似。

  吴均摆手,笑得柔和,边一跳上桌子坐下边重复:“我说,你们回去吧。”语气倒是比刚才好了不少。

  恰恰如此,跪着的一行人也是听来更加奇怪,停止一瞬的冷汗伴着他们的疑惑,愈加放肆顺着额角流淌下来,众人十分统一的认为吴均有古怪。

  事实也确是如此。

  吴均的小算盘打得飞起,脸上依旧笑眯眯:“嘿嘿,你们就快走吧,别耽误回家你们妈喊你们吃饭啊。”

  说着,他还俏皮给高度矮自己一截的鹰鬼队员们抛了个媚眼,在鹰鬼队员们看来,实在有点瘆人难当。

  在几次确认真的能走后,地上跪着的鹰鬼成员们才纷纷接踵出了去,用尽本事想快点逃离这个屋子,生怕吴均反悔或是什么阴谋诡计忽然出了现。

  等人全走完了,吴均仰躺在桌上哈哈大笑,随着身旁卷起的一阵凉风,他的身上忽一重,眼前也是被什么遮了住。

  他猛地坐起身刚想骂小人长小人短的,就见脸上布料掉下后,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引策。

  当即,吴均伸手去抓引策的手:“你、你……那个……我……”

  说了半天,吴均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引策盯了他半晌,继而甩下他的手就要出去。

  吴均见人又要跑,赶紧先道歉:“对不起!”

  闻言,引策微微顿了顿脚步,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吴均见好立刻往上爬,跳下桌子向引策那边靠去,重新抓过他的手:“引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刚才的话我不是故意的。”

  吴均说得十分认真,神情也是十分专注,但引策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引策站直了些身子,与吴均面对面而站,俯视着面前的人,浑身上下都写着“盛气凌人”四个大字。

  他开口前很轻地舔了下唇角,说话间除了不满还有小半的不服气:“刚才?你被绑架糊涂了吧,今天离我们上次分开都过去两天了。”

  刻意般,引策将“上次分开”几个字咬得极其重,显然不爽那时候分开的原因。

  不过吴均俨然没抓到这个重点,目瞪口呆道:“两天?!”他特喵的都被绑架走两天了?!

  他不由捂住嘴,掰着手指计算起来。他昏迷后,一直都感觉到自己是处于移动的颠簸中的,如果说距离自己被绑架那天已经过去两天了,那现在他俩会是在怎样的荒郊野岭?!

  还有!

  吴均猛一个激灵,一把拽过引策往房里带,探头探脑看向门那侧,继而将房内所有能用起来的重物都贴门靠着,以防万一那些恶狼会直接破门而入。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吴均才小心翼翼开口对身后哀怨抱臂的引策轻声道:“外面有、有狼。”

  也不知道是说起这个,还是因为面对一脸幽幽表情的引策,吴均说话的时候脑袋竟然卡壳空白了一下,直接让他变成了小结巴。

  他捏了捏衣角,咽下唾液的同时,心里无比紧张,紧张引策的下一步做法。

  万一引策生气起来,打算把自己扔在这荒郊野岭喂狼,他能强硬点用自己的武将军之子吴均的身份,命令引策不准抛下自己吗?

  不过,引策作为自己的隐藏大腿,吴均是不是得在这种危急时刻把他抱得更紧一点?

  再者,引策不本来就是自带buff光环的家伙?

  吴均眼前一亮,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好主意。

  就在引策以为这家伙是不是想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对他做点什么的时候,吴均赫然单膝下跪,这操作直接看懵了引策。

  吴均面上带笑,维持着单膝而跪的姿势,温柔又一本正经。

  引策的眉头却拧得越来越深,似在疑虑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不然吴均忽然对他跪什么?

  引策迟疑间,吴均自腰侧摸出一枚素戒,虔诚递着,目光如许:“引策。”他认真叫出了面前人的名字,随即正声道:“做我的大腿,好吗?”

  虽不明大腿为何物,但引策一下子便看呆了,又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红了眼眶。

  这枚素戒他见过,那是吴均在和成义亮比试前能拿来换他那把宝剑的贵物,而且吴均也曾亲口说过这是个宝贝。

  所以现在,吴均是想把这宝贝赠予自己,让自己做他的……宝贝?

  引策鼻腔一酸,戒指都忘了接,倾身与吴均相平,用力拥住了他。他的声音因为激动,稍微有点沙哑:“我愿意!”

  说着,眼中同时落下一滴晶莹的引策埋在吴均肩头,高兴地笑了。

  吴均也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成功get了一条大腿,得到了大腿的愿意,有了大腿的承诺,指不定他以后在某些事上也可以稍微不要脸一点了。

  当然,那绝对是正经事上的不要脸。

  两人各怀迥然不同的想法,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第20章

  在远处观望晒着小太阳喝着小茶的陈庆,幽幽听到自己费劲心思栽培的鹰鬼队一众失败,然后还带来了吴均多强多强的消息,气得差点没当场解散这破队伍。

  急火攻心的陈庆“噗”的一声,从嘴中喷出一大口茶水来。身旁随从忙去扶自家公子,这一扶又是不小心带落了陈庆头上的假发。

  顿时,空气凝固。

  面对陡然变成地中海的陈庆,他手下几人也是想笑不敢笑。虽然之前就听说陈庆英年脱发了,但实在没料到这发竟然脱得如此彻底,竟然让一个年纪轻轻的英俊少年,直接头顶那一块油光发亮。

  鹰鬼队员虽各个武功不俗,只是在笑点这块,实在没有人专项训练过,乃至于在这种严肃气氛下,被突如其来的笑意感染,让有些笑点低的脸上表情实在已经发生了变化,嘴角一抽一抽的。

  陈庆攥紧了拳头,一拔随从手中的佩剑就要砍了这些让人只会来气的家伙。

  临下手前,鹰鬼队几人都是面不改色,憋笑难忍的依旧在憋,嘴角一抽的依旧在抽。

  哦,陈庆忘了,笑点他们虽然没训练过,但可都常年性的洗脑他们的命就是自己的命,自己要他们活就活,要他们死就死。

  以至于在面对生死这件事上,他们看得那是个十分的开,开得斯拉斯拉不要不要滴。

  陈庆气闷,潜意识的理智思考,又让他砍不下手。就这么举了半晌的剑,地中海的发型,配上陈庆俊俏但扭曲的脸庞,显得反而更加好笑了。

  终于,有人直接“噗嗤”一声。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陈庆大嚎一声,直接挥了剑向那人头发劈去。

  ——在场人都亲手让陈庆变成了地中海。

  最没把手下当人看的是,陈庆这位公子哥直接亮剑一斩,将刚才笑出来的那人头发直接弄成了鸡窝中的地中海,好不滑稽。

  另一边,在抱着互相哭过笑过一阵之后,改在窗口趴着观望的吴均忽然眼睛被闪了一下。

  揉揉眼,继续观望,然后——他的眼睛又被闪了一下。

  揉揉眼,继续观望,然后——他的眼睛又又被闪了一下。

  揉揉眼,继续观……

  观屁啊观!

  吴均一撸袖子,两手比成了望远镜,一只脚非常没形象地直接踏在了窗棂上。彼时吴均的姿势,与动物园猴子颇有的媲美。

  但吴均本人丝毫不在意,他只在意在这种古代架空的世界里,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几次闪了他美丽高贵的眼睛。

  仔仔细细眯眼蹙眉找了几遍,最后总算是让吴均发现了端倪:一个闪溜溜的光头。

  啧,也不能说是光头,毕竟那光头的周围一圈还有浅浅的几根头发。那就勉强称这家伙为地中海好了。

  吴均这么想着,扭头又朝着那地中海边上逡去,随即发现——了他身边的一大片地中海。

  这副惊世骇俗的画面,不由让膛目结舌的吴均放下了手,继而用力揉了揉眼再次比着望远镜看去——没、没错,是真的。

  这让吴均说什么好。

  看那些人的衣服,不难推测出这帮人就是之前抓自己,并由自己将他们打得个落花流水的家伙们。知道了这一点,吴均反倒没来由的有点慌。

  他再次放下自己的手,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招呼来另一边的引策:“引、引策,你你、你过来一下。”

  待引策应声着走了过来,吴均揪紧了衣摆,显得特别扭捏说话不自然:“那个……我……”

  “这附近我没看到狼群最近的踪迹,”引策自顾自说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了?”

  知道自己一两句可能说不太清楚,吴均直接给给引策一指:“那边。”

  引策看完,倒也没有吴均这般诧异。他依旧拧着眉头,问:“怎么了?”

  吴均放低了声音,生怕有人听见似:“他们任务失败,好像是……”他停顿了一下,缓了缓情绪:“好像是,将头发剃成地中海。”

  听完吴均紧张兮兮的话,引策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没说什么,单只是摸了摸吴均的脑袋。

  待引策破窗而出,领着吴均踏上回家的路,他才在走的时候淡淡说了句:“那堆人里有陈庆。”

  经由引策提醒,吴均猛然想起了那晚在怡春院见到的陈庆地中海画面,倏然两掌一合,停下来无比认真地对引策说:“哦,我知道了!因为陈庆变成了地中海,所以他就很坏的在任务失败后的条规里也加了这么一条规定,任务失败的人得剃成地中海的模样!”

  妈的,这陈庆实在是太坏了。

  吴均光是想想这充满精神压迫的条规,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时候,本来是属于自己的脱毛膏,也都怪陈庆这家伙手欠,害的自己腿毛没脱成,还把他自个的脑袋变成了地中海。

  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看到吴均气得皱起了一张脸,引策就想逗逗他:“陈庆那家伙的脑袋,现在看起来还很光溜溜哦。”

  听到这话,吴均气得直接一跺脚。

  他妈的,真的是暴殄天物啊!要是效果那么好的脱毛膏用在自己的宝贝大腿上,说不定他现在的腿早就变成白嫩嫩滑溜溜一片了!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得到。

  忽地,在小八捂脸的试图阻止中,吴均愤然强吻了引策,试图再做一遍任务。

  只可惜,任务没能如愿以偿的刷新,倒是又赔进去了自己一个吻。

  等被亲到嘴唇殷红,引策终于肯放开自己的时候,吴均捂着自己的嘴满脸通红,羞赧的无地自容。

  他觉得他肯定多少有点毛病,为了小小一包脱毛膏就向引策献吻,还有没有点骨气了?!

  虽说男人之间亲个嘴啥的也没事吧,但是这好像已经超过了两个普通男生之间的亲昵了吧?!

  引策瞄了吴均一眼,脸上明晃晃写着不满。似能看懂吴均心里话,引策抽手按下他挡在嘴前的手,趴进他耳边悄然吹了一口气。

  轻笑着,他说:“吴少爷,引策可从来都是把你当喜欢对象看待呢。”

  自耳侧曼延开的酥麻感,瞬间传遍了吴均的全身上下。

  回府的时候,吴均才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走路都变得七摇八晃脑袋朝个天的。

  走着走着,他的脸就被不知从上头哪个地方冒出来的葡萄砸了下。顿时,他火冒三丈往前冲了几步,更步于府内中心位朝二楼三楼扫去。

  扫了一遍又一遍,吴均脑袋都快转晕了,那人还没找到。

  踉跄的时候,还好后头走来的引策不紧不慢扶了自己一把,他才免受和大地的一次亲密接触。

  他搭着引策肩膀,愤愤咬牙吸了口气,势必要找出刚才那欠揍的家伙来。

  于是,他使了杀手锏——“引策!”呼唤大腿终极召唤术。

  话音刚落没过三秒,秒轻功上秒轻功下的引策就一手拎着吴璃一手拎着一串葡萄回了来。

  见到罪魁祸首,吴均砸吧几下嘴想着该怎么回敬这臭妹妹的同时,不由在心里暗喜有大腿就是好。

  他率先拿过引策另只手上的葡萄,然后当着吴璃的面,把它们在几秒之内全都塞进了嘴里,吃了个满满当当。

  原本还只是恼怒瞪着他的吴璃见了,挣扎几下无果后就开始大哭,跺着脚闹腾起来嚎叫“哥哥欺负人”。

  见此,吴均强迫性让引策松了手拽着他就跑。好家伙,吴璃是谁,那可是大将军吴毅明和首席检察官宋柯的宝贝女儿,吴府上下看着长大的宝贝丫头。

  她这一哭,实在恐怖,就算是她亲哥吴均指不定最少也得掉层皮。

  吴璃的小丫鬟闻声率先赶来询问她怎么了,一边安慰小姐一边质问后面也跟着来的阿木,“少爷最近怎么总爱欺负我们家小姐?!”

  阿木无辜外加不服:“什么叫你们家小姐,少爷和小姐不本就是一家的?”

  吴璃的小丫鬟名为小惠,说起来话也是真的聪明,几乎不带停顿的,一直噗噗噗往外冒着字句。

  “你也知道是一家的呀?少爷若是也知道是一家的,恐怕就不会如此欺负小姐了!”

  “你说什么呢!少爷也就最近几次难得贪玩逗逗小姐,或许是有点过了,但也实在谈不上是欺负吧?”

  “还不谈上是欺负?如若是我将你弄哭了,你也会觉得这是逗乐,而不是欺负吗?”

  “我……”阿木一下语结,想不出回驳的话来。

  埋头进了一扇房与引策趴在门边观望的吴均,听倒听不是很清,但看他们激烈的嘴型和动作,总感觉自己被抓到就真要完蛋了。

  上次回来,吴毅明和宋柯因为陆雅的事对吴均造成的打击,也就没有太追究他大逆不道口出狂言那事。

  只是若他们再被今日吴均把吴璃欺负哭的事情一怒,恐怕他们就真得新账旧账都跟吴均这小子好好算一算了。

  想到这,吴均便不由深吸了口气,大力的呼吸似才能安抚一点他复杂沉闷的心情。

  身边引策倒显得悠哉,他老神在在地倚在门边,环着胸歪头看向紧张兮兮的吴均,好笑道:“现在这么怕,做得时候怎么不怕?”

第21章

  吴均一下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能反驳的话来,因为引策说得并不错。提起犯事那会儿他就头大,要是能穿越回去,他肯定要给那时候的自己几巴掌,打得他脑袋清醒。

  于是,他无力的,只得扯出另个话头回嘴过去;“刚才动手的可是你。”

  “嗯。”引策很快应了声,重读重复,“刚才动手的可是我。”

  生怕引策又不高兴,吴均赶紧扭头看他,观察他脸上的小表情。发觉引策眼底的笑意,吴均才一怔,“好啊,你故意耍我?”

  引策笑得眉眼又柔和几分:“我耍你什么,只是你自己敏感罢了。”

  吴均语塞,安静闭了嘴径自又探开一条缝隙看了看外面,确认安全后,他便想出去。

  他有点郁闷,总感觉引策和他之前刚见到那会儿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总之,也不能说是不太一样吧,就是——大相径庭,完全完全变了个人似。

  或许只是引策渐渐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导致吴均还有点没适应过来,以至于在引策面前,他老是会被引策牵着鼻子走,然后经常性的还会出个糗什么的。

  虽说坚定信念就想好好活下去的吴均,对这些也没有太大的在意,但是人嘛,总归都是爱面子的,这样的事发生多了,他还是会不自觉地就红了脸庞,颇觉羞赧。

  回到自己房间,睡到连续躺尸了一个月的大床,吴均没来由的觉得有点熟悉,竟然生出丝丝归属感。

  盖上被子,眼睛一闭,吴均就动嘴开始吩咐:“引策,你出去玩吧,顺便替我告诉阿木一声,让他准备准备,等我睡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就把我叫醒,让他跟我一起去陆府。”

  自顾自说了一大堆的吴均,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一点声响,不由纳闷起来,怀疑是不是引策早就轻巧走了,还是他压根早就在自己说完第一句让他去玩的时候,早就出去了。

  刚睁眼,就和正躺在自己身边而睡的引策来了个四目相对,差点没把吴均的小心脏给吓出来:“哎哟我靠?!”

  下意识的,他坐起身抱住被子包住身子,尽管他什么都没少,引策什么都没对他做,但他就是有这种莫名的危机感。

  引策嘴角始终带着玩味的笑,“吴少爷,睁开眼就看到我,这么激动?”

  吴均被他这话说得浑身不舒服,拧眉就抻腿踢了他一脚:“我刚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看着略显嗔怒的吴均,引策哑然失笑,也撑手在床上坐起了身。床很大,但躺两个大男人,属实就变得拥挤起来了。

  引策坐起身,吴均才发现,自己身边这个人,彼时几乎是和自己身子贴着身子而坐的。

  他本能性往后退了退,引策垂眸扫了眼,继而伸手一把抓住吴均衣领,十分强势地将吴均重新拉了回来,甚至由于惯力,吴均比之前离得引策还要更近上几分。

  彼时这距离,这动作,当真是和引策身子贴着身子而坐了,乃至于引策只要一低头,就能亲到吴均。

  这让吴均尤其不舒服,他总感觉这种气氛怪怪的。是如果他不做点什么阻止一下的话,很可能就会跟引策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之事的那种怪异。

  当即,他便手抓紧了身侧床单,想挣脱引策往后靠去,继而再打个哈哈就下床逃之夭夭。

  为了保命什么的,和引策亲个嘴还行,做点别的更亲近事情的话,吴均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他长这么大,恋爱都没谈过一次,接吻已经用尽他的勇气和踩进他的极限了,更多的别的事情,他绝对绝对还需要感情和时间来铺垫,或许才有可能和谁完成那种事。

  不过说到底,引策就只是他书中所写出的人物呀,虽然他不是亲自出于自己的笔杆子吧,但、但跟自己亲手所写出世界中的人物谈恋爱,他心中的那份怪异就更加深了。

  咬牙一用力,吴均使了吃奶的劲儿想往后远离引策,不过才使劲,就被引策当即按了回去。

  引策将他压在身下,嘴角冷笑着,没有什么情绪的冰凉凉视线于他身上打量。他嗤问:“这么想逃?”

  吴均说不出话来,只得偏头不去看他。

  引策扣住他的下巴,蛮横将他脑袋板过来,逼迫他与自己对上目光。他的眸底很深,如寒潭清水,幽深不见底。

  引策的声音很好听,但在此时吴均听来,只觉汗毛直立。引策趴在他耳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缓缓往外冒:“我、爱、你。”

  说完,他便轻笑一声,舔了舔自己唇角。

  这个小动作,不由让吴均神情一怔,全身上下紧绷起来。因为离得太过近,吴均直清楚听见了引策舔唇的声音,带着点唇舌的口水声,顿时让他的脸和耳廓红了个透。

  羞耻感爬上他的心头,让他一把推开了身上的引策,随即迅速向床沿挪去想穿鞋出去。

  引策看着他脖颈耳尖的粉红,轻笑一声没再动手,只是在吴均弯腰穿鞋的时候手十分不安分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哼,你看着好了,你迟早会是我的。”吴均身子敏感躲开的时候,回头就和笑吟吟说这话的引策对了上。

  吴均哑然,心里慢慢浮现一个念头,攥紧的衣角里含着对引策的不满与反感。

  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

  他边气鼓鼓走出去,边和小八怒怨:“我不要再在这待着了!我要回家!你放我回去!”

  小八满头冷汗,亦步亦趋跟在吴均身边,眼珠滴溜溜转得贼快安慰他:“别嘛吴少爷,现在不是挺好的嘛。现在这个世界你的后台多硬呀,你的大腿也有了,你的身份你也悟到了,此时您在这个世界里,简直就是最强王者般的存在嘛!”

  强压着一肚子怒火听完小八的话,吴均直想一口老血喷死他。他停下来,重重叹了口气:“不是不是!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好不好!就是——”

  吴均手指在空中乱抓了几下,随即只能捏成拳头无处发泄无法组织话语:“哎呀你不懂!”最后,他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事情太过复杂,吴均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加上他现在的情绪很乱,导致他一说起来肯定带着不少主观色彩的脏话,外加想揍人。

  想着,他的步子都变得沉重起来,一下一下将它们踩得极其沉响。

  忽的,一直死盯着地面朝前走去的吴均脑袋一疼,生生撞上了前面的人。

  捂额抬头看去,吴均刚想出嘴的抱歉瞬间卡在了喉咙。他张大了嘴,愣愣看着面前的人说不出话来,腿吓得直打颤,还好衣服宽大,外在并看不出来异样。

  而吴均对面那人,其实也是和吴均差不多的状态,只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陈庆的心腹,杀了怡春院花魁的景岩,彼时正站在吴均跟前,和他面面相觑。隔着衣料的后背,两人不约而同都被冷汗打湿了部分。

  而景岩腰腹上那条由吴均划出来的深长口子,此时也好像隐隐作痛起来,即便是那伤口早好了。

  最后,还是这个世界生活更久一些的景岩先回过了神来。他看着“怒瞪”着他的吴均,微微后退半步弯下腰来,恭恭敬敬抱拳对他行礼:“吴少爷。”

  吴均楞了一下,继而被小八的又一声“吴少爷”拽回了心神。他干咳一声,摆手示意:“免礼免礼。”

  两人过场面的打招呼过后,自知脚软压根走不了路的吴均就这么背着手站在原地,仍旧和景岩面对面站着。

  这么维持了会儿现状,吴均听到景岩身后传来一声唤。目光朝声源看去,果不其然,几秒之后,恭敬朝那人行礼的景岩身后,走出了陈庆。

  一看到陈庆,吴均就气得牙痒痒,真想一拳锤爆他的狗头,反正这家伙也是人模狗样的,估计也没多少脑子,不需要这颗脑袋也说得过去。

  “吴少爷好兴致啊,”陈庆打开随身带着的折扇,笑着轻遮住嘴,“莫不成在房内待了一个月,快要出蘑菇了,所以现在找个人就能侃侃而谈起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小八和景岩身上瞥过一遍,嘲讽意味明显。

  吴均特别看不惯他的阴阳怪气,但也只得忍着。他回以一个笑,瞄了眼陈庆的头顶:“陈少爷也好兴致啊,外面风这么大还出来闲逛,许是我府风光比陈少爷的勇气还要美上几分吧。”

  “你!”陈庆摇扇子的手一僵,指着吴均脸气得铁青,胸口也剧烈起伏几下。

  秃头一事,乃是陈庆不可磨灭的疼痛,因为这事,他都气得换了那个没用的心腹,结果还是被别人发现了自己是地中海的事,陈庆简直心态都快爆炸了。

  此事因由吴均而起,也因由吴均被传开到众人口中,现在吴均又如此这般来阴阳讥讽自己,陈庆属实想当场和吴均对打一场,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顽固恶心人的家伙。

  但终归想法只是想法,现实实施起来还得考虑到很多枝节,不是那么容易。

  陈庆手一狠捏折扇,衣袖一甩转身就走:“景岩,我们走。”

  看着陈庆大摇大摆晃出自己眼前,消失拐角的身影,吴均不由后背一颤。他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且说不准,有几分还是关于自己的。

第22章

  关于被绑架后突然自通到的武功,其实全都是引策的纵容。

  当日,引策抓住小八就揪住他的衣领,拿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逼迫他:“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八颤颤巍巍手指抖个不停,嘴上不止重复:“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了。”

  说完,他便掏出随身小键盘在上面敲打几下,按了回车键后又迅速切了变声器。刚要开口,就被引策先行抢了去,然后模仿小八作为系统时的语气,说了番上帝啊之类之类的话。

  接着,引策又在鹰鬼队员们嘲笑吴均时,心情极差地缩了缩瞳孔,继而瞪了眼小八,自个在键盘上重新敲打了几下,径自按下了回车键。

  被莫名其妙瞪了眼的小八正不明所以着,就见弄完一切的引策将东西塞回他手中的时候,低低吐槽了句:“扣鬼。”

  小八脑门跃然一个问号,呆呆望着引策走远的背影,好久才自言自语式回出一声:“我明明已经给的很多了好不好!只是对比下来,你的就好像更大方一点!”

  做完一切,赶去不远处吴均被关着地方的引策趴在墙头,饶有趣味地默默注视着里面的一切,狡黠的眼里满是玩味与自得。

  “上帝……”引策轻笑,“上帝倒也是上帝。”

  没头没脑似说了这么一句,见里面扁完了人的吴均开始问话,引策干脆就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墙头眯眼睡了会儿,打算等吴均做完想做的,自己再找个时机进去。

  反正,这次将计就计为的也不是增进他俩的感情,最终达到自己目的了就行。

  所谓言,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到陆府的时候,门口看守的人抬手就把吴均他们拦在了门外,具体原因也不说,只讲是自家主子命令的。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进不去,吴均和阿木只得站在外边。他们是坐马车来的,等了一会儿,眼见门口看守的人真没有放他们进去的意思,就干脆让马夫驾着马车先回去了。

  吴均倚着墙壁,连连摇头咂舌:“不行啊,干等着是没办法进去的。”

  说完,他便开始撸袖子,看得阿木一脸疑惑:“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吴均向他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卷好袖子,吴均看着墙头,招招手示意阿木趴下来借自己踩一脚。阿木顿时恍然大悟,接而用力摇了摇头。

  他苦口婆心地拉住吴均,开始劝这个想擅自翻进陆家的不省心家伙。

  “少、少爷,这这、这不合适吧?”阿木说话时,止不住颤抖。

  吴均毛躁直接上手按下阿木,“不合适个屁啊,我说合适就合适!”

  待吴均借着阿木爬上墙顶,阿木又在下面嘘声规劝:“少爷,要不您还是下来吧,这陆府实在不——”好去啊

  还未说完,信心十足的吴均便摆了摆手,嫌他吵人直接纵身一跃,跳下了墙。

  跳之前,吴均还特地美滋滋摆了个帅气的造型,想着等会儿落地一定也得酷酷的。

  但刚踩到地面,他便脚下一滑,直接双腿劈成了一字马。

  “靠!”猛然吃痛的吴均脸色铁青,弯着腰尤显难受,在这瞬间被迫接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苦。

  缓过一阵,正缓慢尝试一点一点收腿的吴均就听上空闪过阿木焦急的关切声,紧接着,还没等他完全抬起脑袋看去,就觉眼前一黑,身上一痛,身下一裂。

  阿木着急忙慌从泛着泪水、口吐白沫的自家少爷身上起来,马上开始查看刚被自己不小心压到的人。

  他伸手拍拍吴均惨白的脸庞,话都说不连贯了:“少少、少爷,你你你、你没、没事吧?”

  以极其高难度姿势躺在地上快被疼痛麻痹大脑的吴均,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举起手来,给阿木比了个大拇指。继而,他艰难从白沫满口的嘴里含糊吐出字句来。

  一开始,眼见吴均动嘴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的阿木还特地趴过去了一点,就等着吴均的再次开口。

  结果等了又等,还是不见身边人开口的阿木疑惑重新坐直身。刚想先把少爷扶起来再说,就见以一字马姿势躺着的吴均陡然翻着白眼,直接晕死了过去。

  “少爷?!”

  实在看不下去的小八咬牙现了身,越过阿木径自上手替吴均合起腿,然后以公主抱方式将人从偏门带了出去。

  一路上,阿木都奇怪外加谨慎地质问小八是谁,还试图上前从这个陌生男人手中夺过吴均,但都被小八躲开了。

  终于,一路的争吵和抢夺,在下个拐角处,在暗处观察多时的引策出了现。

  “把他给我吧。”留下这么一句,引策径直从小八手中抱过了吴均,随即闪电般离去,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本来单纯就想去陆府看个陆雅情况的吴均,不仅才翻/墙进去就受了伤,彼时还七拐八拐被引策带到了与他原先目的地背道而驰的地方。

  一醒来,吴均除了腿脚撕裂般的尤其疼痛,就是肩膀和腰腹的酸疼。或者再说宽泛一点,此时的吴均整个身体从上到下,简直都酸爽到不行。

  ——这就是从墙上摔下来结果不小心劈叉了之后的赶脚吗,他悟了。

  他龇牙咧嘴蜷缩起身体想缓解疼痛,却猛地和引策那双带笑的深情眸子对了上。一瞬间,吴均有点傻,傻过后便是慌乱。

  他径直坐起身,甭管身上有多疼,第一反应就是远离引策这家伙。

  他的记忆没有混乱,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但是入目的陌生房间和边上明晃晃存在的引策,还是让吴均心有不安,不明白这其中有着什么联系。

  自己都这么惨了,这家伙应该不会是那种什么趁人之危的人吧?

  疑惑地转转眸子,吴均边穿鞋边忍住不去看他。不曾想,相同事情在不同地方上演的吴均,彼时腰侧又被引策伸手轻轻一捏。

  顿时,腰间极其敏感的吴均下意识捏紧了鞋子,并挺直了脊椎。

  这不挺还好,一挺他直觉得自己马上就快要散架了,慢腾腾缩回身子轻轻哀嚎一嘴:“哎哟喂疼疼疼——”

  见状,始作俑者引策眼底的笑反而更深了。他手撑下颌,一本正经打量了遍吴均,继而“啧啧”连叹,古里古怪的。

  忍字头上一把刀,还真不是说说的。吴均洗脑自己不气不气,一点都不生气。

  嘁,引策是谁?引策可是他的大腿外加干儿子啊!

  这两重身份叠加在一起的引策,稍微对自己耍耍小性子,调皮一些,自己又有何不能包容的呢?!

  边给自己洗脑着,吴均边轻缓地做着深呼吸。几个来回之后,他也算是彻底放平心态,逐渐冷静了下来。

  正再次弯腰准备穿鞋,身后引策忽然直接拦腰抱过了吴均,一下子将他拽压到了身后床上。而他手中的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随着引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掉到地上去了。

  吴均满目惊愕,不可置信看着面前嘴角噙笑的引策,“你、你想干哈?”

  这一下子,急得吴均东北口音都出来了。

  引策看着身下人这副惊恐宝宝的样子,没来由地想笑,埋进吴均的脖颈处轻声笑个不停。

  途中,吴均是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又刺激这大爷。而且引策这大爷好死不死地正窝在他的敏感地带,他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不然,对自己对引策,都不好。

  两人保持这种姿势就这么待了会儿,安静的房里只有引策的轻笑声,以及吴均压制响动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良久,贴合吴均心意的叩门及时响了起来,总算是打破了这种令他浑身不自在的诡谲。

  随即,吴均便见引策直起了身子。就在他以为引策会去开门或是怎么的时候,就见他坐在床边,薄唇一张:“滚。”

  哦听听,多么有感情饱含愠怒的字眼,简直令吴均声泪俱下。

  管他是叫外面那人是留是走,反正脱身了的吴均连鞋都没想着穿,一跳到地上冲着那边敞开的大窗就去。

  翻上窗棂要往下跳之时,吴均看着下面距离三层高的地面并无恐惧,甚至内心还有点细微的小窃喜。

  松手往下跃前,吴均呵呵一笑:切,还不知道你干爹我进化了吧?

  想着,他便凌空往下坠去。

  床上反应过来的引策被他这出一吓,完全用的是他这辈子最快最没想过的速度冲到的窗前,于吴均之后一同跳下,抱住他。

  刚安稳站到地面,引策就给了吴均一巴掌,接而狠狠将他推到了地上。

  他的神情冷漠,说出的话语更如千年不化的冷凝寒冰:“那么想走就走好了,这辈子都不要来见我好了。”

  说完,引策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过吴均,转身就离开了。

  捂着火辣辣疼的面颊,吴均细品着引策的话,得不出个所以然来。拜托,明明是你莫名其妙把我带到这里来,然后又不让我走的,我实在不行跳个窗想离开咋滴了?!

  碍着你了啊?!

  他妈的!这地方你家开的啊!你是玉皇大帝啊!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愤愤在心里怒吼出了通篇大段解气的话,吴均起身也径直想走。

  不过走了几步,他就被脚底由冰凉而起的疼痛惹得难受不行,直让眉头拧成了“川”字。

第23章

  小八都不知道怎么说吴均好,左右为难着还是出了现,给吴均递上了一双鞋子。

  “这、这?!”吴均看着小八手里那双崭新的,且是全国限定的极简式球鞋,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他的手因由激动都变得有些颤抖:“这这、这真的是给我的?!”

  小八汗颜,“对啊,我路边随手买的,还是全新的,要穿吗?”

  吴均对他话里的揶揄全然不在意,连连点头:“要要!”

  鬼知道,他穿过来的这段日子怎么穿都穿不习惯这的鞋子,却又无处说去。这下子,小八突然拿了这么一双宝贵的鞋子给自己,吴均简直要当场为小八感激涕零地好好哭上个三天三夜。

  小八摸鼻,回绝吴均心里有点离谱夸张的想法:“倒也不必。”

  吴均穿好新鞋,高高兴兴来回走了几步,“嘿你别说,给鞋还送袜子,小八你简直太懂我了啊。”

  闻言,小八单只是抿了抿唇,并不打算接话。要知道,某处灼热的视线,从刚才到现在可是一瞬不瞬正盯着这处。

  给完东西,小八就准备走。临前,他又想起来什么,径自往后退了几步,边走边说,十分的抓紧时间。

  “你这鞋在外人眼里就是这边的普通鞋子,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好好!我知道了!”沉浸喜悦的吴均依旧在踱步试鞋,完全没注意到小八说“外人”二字时,向自己投过来的古怪眼神。

  和小八道了别,吴均便大摇大摆回家了去。

  虽说他是个路痴,但或许是有了新鞋的缘故,他竟然脑子里自动知道路线似,一口气便顺利走回了家。

  家门口等待的阿木一看见吴均,就满目紧张地上来迎他,脸上尽是大哭过的痕迹。

  吴均不由愕然:“咋了阿木?谁欺负你了啊!跟哥说!哥去给你报仇!”

  阿木吸了吸鼻子,眼圈很快随着吴均郑重的话红了起来,又是一副忍不住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一把抱住吴均,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地感叹:“少爷,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阿木可担心死你了呢!”

  吴均一边摸着他的脑袋安慰他,一边十分气愤地替他抱怨:“真是的,究竟是哪个混蛋,惹得我们阿木如此伤心,真是可恨!”

  不远处倚在窗边喝茶的引策倏然打了个喷嚏,然后十分预感不好地朝将军府看了一眼,随即入目的便是吴均深深搂着阿木的画面。

  “嘭”的一声,引策手中的茶盅被他用力捏了碎。

  他缓缓一笑,用极其温和的声音吩咐道:“把陈庆这段时间找来的生发剂,全给我倒在他脑袋之外的地方。”

  属下微怔,继而颔首抱拳:“是。”

  临出门前,引策又温柔一笑,旖旎美好地补充:“一滴不剩。”

  属下点头:“是。”

  另边的吴均安慰好阿木,就和他一同进了府,跨门槛时还下意识扶了扶腰,惹得阿木眼神一阵躲闪。

  等不及的引策在吴均在府修养的时候,直接动身回去捯饬了番,一袭红衣,驾着八台大轿前来吴府提亲。

  一时间,吴府外人群拥挤,都是扎堆跟着来看热闹的。

  当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要数最前面站着的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引策,让人一看便知他是何等高贵的王公贵族。

  很快,人们便讨论开了关于引策的事情——

  “这怕是看上吴家小姐了吧?”

  “那还用说,吴家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呀,生的漂亮伶俐,要我也喜欢啊!”

  “得了吧你!像吴小姐那种等级的,唯有如那位公子般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好不好!”

  “就是就是,像咱们这种等级和出生的还是省省吧,还是不要出去丢脸,默默祝福他们就好了。”

  七嘴八舌的,众人很快讨论了开。

  这热闹很快就蔓延进了当事人吴府内,听到有这般关于提亲的热闹可以看,原本躺在床上休养的吴均顿时下地,抓了把瓜子就直冲屋檐之上,专业吃瓜。

  那速度,跑得比谁都快,活像是只人形兔子。

  “哇哦——”看着下面的气派场景,吴均嗑瓜子的动作都不自觉稍稍端起来了些,属实有点身临其境的小“做作”。

  只当是在看大戏的吴均边嗑着瓜子边傻乐吴璃有好福气,竟然不靠她这作者老父亲,就多了一位追求者。

  而且!还是看起来如此有钱,如此能给她那位官配男主白恒压力的对象。

  “啧啧,”懒散嚼着嘴中瓜仁,吴均无奈撇了撇嘴,“这么久没看见过我那凶残妹妹的官配,竟然都差点把那家伙的名字给忘了。”

  正自嘲着自己的记性差,下面人群之前最显眼的引策抬起了些脑袋。那个角度,足够吴均看清引策的脸庞。

  震惊之时,他听到完全换了个模样的引策振振有词、底气十足开口:“本殿太子前来向吴家少爷提亲,若尔等不同意,本殿便烧了这吴府!”

  众人:我靠!竟然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向吴家少爷吴均提亲?!

  吴均:我去!这不是我那大腿引策吗!他特喵的不是怡春院的头牌、被老鸨从小虐待的家伙吗!怎么丫的竟然是是、是当今太子?!

  惊讶地身子一颤,吴均瓜子掉下去的刹那,捕捉到吴均身影的引策当即抬头,猛然撞进吴均视野。

  一瞬间,直接吓得吴均摔下了墙头。

  太子向吴均提亲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城内城外,热闹非凡。

  赶紧回去收拾包袱跑路的吴均心惊肉跳,嘴里巴巴念叨:“完了完了!我要火了!我要出名了!我要出——呸!我才不要出柜!老子可是宇宙直男!”

  从隐蔽一角翻/墙出去之际,吴均坐在墙头回看着墙内的风景哂笑,“切,就凭你们,也想抓住我?笑死,引策在拿我当傻子吗?”

  跳下墙头瞬间,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对上了一双刚提过名字主人的眸子——“引策?!”

  ……没错,他当天就被抓了回来。而且算起来,他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成功逃跑满一秒。

  当天,进度神速的,引策领着吴均拜了堂、成了亲、入了房。

  喝完交杯酒坐在床头时,吴均心里还是十分懵圈的。

  因为,他边上那个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的家伙正闭眼嘟着嘴,嘴里黏黏糊糊说着非常不要脸且不合他人设的话。

  引策:“想亲亲,想抱抱,想……”

  吴均:“绝对不行!!”

  老天,他好绝望,能不能干脆派个人下来顶替了他穿越得了?

  当晚,引策除了亲亲抱抱,其他更深入的事情就没再得手过了。

  没办法,他一看到吴均红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这么看着他,他就压根没法子下狠手。

  所以第二天,他做了一个特别艰难的决定——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他拜托了小八替他去时空管理局总部拿了些药,还拜托他将这些能让人指定忘掉一件事的药粉投到人们喝水的那条河里。

  完成一切后,引策也因此给小八打了一大张欠条。

  小八握着那张欠条,得意洋洋:“又一张欠条咯,打算什么时候还清啊?哎哟哟,不会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吧?”

  引策肉疼:“滚!”

  赶走啰嗦鬼小八后,引策默默扶额回想着自己昨天做的冲动事。

  忽地,在回忆到昨天叫小八拿的能让人失忆的药时,他心脏微微一跳动,嘴角扬起一抹邪笑。

  失忆——

  “噗,想想都觉得有趣。”

  陈府,陈庆正在和贾烨密谋给吴均使绊子的事。讲到秘辛之处,两人都不由自主靠近了些对方,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进行讨论。

  但贾烨话才出口到一半,忽而就换上了一副惊恐表情。

  陈庆拧眉疑惑,顺着他呆滞的目光向自己身后看去,就见景岩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身后改换着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这个男人身上的杀气和透露的实力,陈庆没猜错的话,他绝对是个人物。

  陈庆冷汗涔涔,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你是何人?”

  二话不说,男人只点了点头,然后一阵刀剑挥舞,将陈庆身旁小柜中的生发剂,一股脑尽数洒在了不知何时衣服已残破不堪的陈庆身上。

  完了,男人只利落收回刀,任凭屋内还醒着的两人发出怎样害怕的声响,迅速离开。

  心疼外加羞躁的陈庆在人离去后,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即刻下令:“命鹰鬼队马上动身,调查刚才那家伙是谁,外加派他来的人是谁!”

  他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又道:“除此之外,先不要动手,他的水平,很适合进鹰鬼队。”

  吩咐完,陈庆还保持着气哄哄死盯着刚才男人离去的地方,回答他的则是一旁贾烨犹豫了半天,然后颤抖指着自己反问出的两个字。

  “我啊?”

  惯来命令完后,只听得“遵命”“是”之类话的陈庆一个激灵,心头怒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他扭头,视线瞥过地上仍旧昏迷不醒的景岩,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满脸泪痕的贾烨身上,口中只出得一个词:“废物!”

  拍了桌子的同时,陈庆又愤愤重复了遍:“废物!”

  贾烨不知哪又得罪了陈庆,连忙从座位上下来,跪在地上熟练磕着头:“少爷息怒,少爷息怒。”

  陈庆揽了揽破烂的衣服,看着和吴均身边对比明显的手下,更加怒火中烧,直接将身边茶盏重重砸向了地上磕头默声的贾烨。

  继而,他便站起身,手臂一挥,离了开。

  “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陈庆觉得说得还挺对的。

  同样是武练后出的混乱,陈庆得到的是个满身猪粪无大用的贾癫子,吴均得到的却是个实力幽深难测的引策。偏偏,这引策还是吴均比武之后的那日,去怡春院寻得的。

  这就令陈庆更气了,没来由的气。

  许是看人本身就有了滤镜,陈庆原本觉得能在怡春院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但一想到自己手下调查出的引策之前都被关在后院做粗活这点,陈庆便在心中对比双标着,认为引策大抵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绝色。

  啧啧,想他结识的那些执绔子弟,基本都带着自己去过这怡春院他就恼。怎么就没人能带他去后院转转,在吴均之前认识这枚有潜力的棋子呢。

  如此想着,陈庆忽然心上一计,有了打算。

  当晚,陈庆动身去了怡春院,把鸨母亲自召了来。

  已换上干净衣服打扮清爽的陈庆,就这么轻轻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手里的折扇,暗忖自己该从何问起。

  片刻,他开口:“想必鸨母也听说了,我今日来,就是单单想知道一些事情,若你能实话告诉我,我自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过么,若你敢说半个字假话,你得到的这坏处,那自然也是少不了你的。”

  陈庆将字眼咬得时轻时重,时缓时急的,故意的阴阳怪气惹得鸨母更加一身鸡皮疙瘩。

  她跪下身,急忙讨好保证:“阿娇自然不会说假话,若是陈公子想知道的,阿娇必当全心告诉公子,全力帮助公子知道。”

  陈庆以扇掩面而笑:“起来吧,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阿娇一刻不敢耽误,立即起身百分百顺着陈庆的话来做。

  陈庆摸额,冰凉可怖的话语夹杂笑意而出:“上次带引策回来的高等级都有谁?”

  阿娇滴溜溜转了转眸子,细汗于她后背不停冒出:“这……”

  见人嗫嚅,陈庆直接轻一挥手,扭头接过景岩手中递过来的刚沏的新茶。当即,站在房内四处身高体强,一身劲衣的几个侍卫拔刀而出,将之一齐架在了鸨母脖上。

  一时间,鸨母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嘴上连连求饶:“说说说!阿娇这就说!还望陈庆公子不要动刀!”

  而后,听完鸨母一番话的陈庆满意带了点头,挥手就叫人给了一大包银两给她。

  出去屋子,鸨母还是浑浑噩噩没回神过来,拿着手上那一大包沉甸甸的银两不知如何是好。

  陈庆虽是三等级,但她刚说出的名字中还含有二等级的,若是上面怪罪下来,她是哪哪都得罪不起。说到底,她见到的再多,帮人做事所赏得的再多,她也就只是个献命的五等级而已。

  所谓五等级,就是被人踩在脚下,成日都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生活的最底层,哪怕日后她们这种人有极个别爬得再高再富有,也依旧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邻处一直默不出声装过路人的引策,睨眼鸨母走出的房间,又淡淡收回了视线。

  彼时通过鸨母的嘴,知道那日名单的陈庆正笑眯了眼,趁着好兴致叫来了几个样貌上等的女子,打算逍遥快活一晚。

  边上脸掩面纱的引策边走边对藏在暗处的侍卫比了个手势,继而冷笑一声,径自离开了。

  侍卫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引策吩咐他,多派几个眼线盯在陈庆身边的意思。侍卫皱眉,暗叹自家主子的聪明,竟一思便能把联通敌国探子之人忖出个细致目标来。

  想来,侍卫就万般佩服起自家公子。

  他轻扬唇角:想来,殿下这些年待在民间,是真的有在慢慢成长。之前所做的看似无厘头的事,也都是为了人民百姓、江山国土的未来着想啊。

  一番喟叹之后,侍卫便动身遵循引策的吩咐去做事了。

  另一边,拐过前面长廊的引策径直推开一扇房门,几乎眼眨也不眨地向床上摊着的人问出一句话:“你来这里干什么?”

  吴均一听这个声音,唇线就绷了紧,嗫嗫嚅嚅动了动嘴皮子:“我……我……”

  回答不上来,吴均索性把话头一转,随而反问引策:“我还没问你呢!你来这里干什么?!”语气尽是理直气壮。

第24章

  引策单只是浅浅扫了眼吴均,继而便默声关上了门,向床上摊着的人儿走去。

  随着引策的逐步接近,瞩目在他冰凉视线中的吴均不由咽了口唾液,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想找借口出去。

  与引策擦肩而过的时候,吴均手臂忽被他拽住。

  这力度不是很大,但足够本就心虚的吴均停住脚步。他结结巴巴,眼睛不像眼睛,嘴巴不像嘴巴,整个人都窘迫到不行。

  “我我……你、你……”

  不成句的字音勉强出口,吴均反倒更加羞赧,所幸在这之后便选择了保持沉默。

  顿时,房内一片安静,传入两人耳内的只有外面偶尔响起的轻微响动。

  许久,岿然不动的引策才稍稍松了手,叹气的同时将话吐露出来:“你走吧。”似带着点无奈。

  说完,在吴均安静的注视中,他向前走去,接着在床上一瘫,大有睡觉的意味。

  吴均的脚步不可控制朝引策那边挪了挪,不过很快又被他自个儿径直收了回。他应下一声,最后还是没开口把两人之间的别扭解开。

  “哦。”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从房内出来,吴均抿唇停了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堵堵的。

  或许作为要依附引策活下去的吴均,应该顺着台阶就下的,但偏偏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倔强的人。什么时候应该正确做什么,他都会身不由心地选择相悖的那个。

  这种倔强,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从不会去巴结人之类的,乃至于一直混的不上不下。就算是个写小说的,也总是嘴上挤不出什么用来攀附他人的辞藻,只像是个刚咿呀学语的孩童——

  会张嘴,但学巴结人的那些字句就是学不像。

  吴均大抵知道缘由,一切都是因为他那埋藏心底似消失但实际一直存在的自尊心。

  全都是因为,他那为数不多的自尊心。

  吴均咬唇捏紧了拳头,想回头进房和引策说点什么,却始终抬不了步子。

  就这么站了会儿,吴均还是选择了离开,活像只遇到危险或是惊吓,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出了怡春院,他便看到了等在那的阿木。

  阿木一看见他,就有种松了口气的样子,如蒙大赦的上去搭话:“少爷,怎么样?”

  吴均撇撇嘴,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今天突然会来怡春院,就是因为去陆府的路上看到了引策,然后不知不觉就变了路线,跟着引策来了这里。

  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在怡春院了。

  不想站在走廊上的引策发现,吴均就随便躲进了间屋子待着,打算等引策走了再出去。不成想原本好好安静躺着的吴均,倏然就被推门进来的引策当面问了个正着。

  挨过刚才的尴尬,下意识曲指摸了摸鼻尖的吴均咳嗽一身,搪塞过这个问题:“还行。”

  继而,他便和阿木继续往陆府去。

  再次到了陆府前,两人看见了门前排排站着的侍卫,不由让吴均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扭头小声问阿木:“这次怎么干脆都换成侍卫了?他们家奴才呢?”

  阿木摇头猜测:“或许是我们上次,惊动了本就敏感的陆府吧。”

  躲在墙壁后面的吴均浅散点了点头,片刻的思忖过后一摸下颌,一本正经道:“翻/墙!”一次不成功,他就不信第二次还不成功。

  切,他们陆府门前都知道增加防范了,吴均这次翻/墙还能不有点准备?

  顶着阿木的惊愕眼神,吴均挑眉回以一个“自信满满”,拍了拍人肩膀便示意阿木蹲下。

  阿木舔唇,极力劝阻:“少爷,你上次都摔——”

  此话未讲完,便被吴均狠狠瞪了一眼。他十分不爽:“上次?上次要不是你突然摔下来压我一身,我会那么狼狈吗?!”

  完了,吴均只又加重语气命令:“蹲下!”

  阿木自知理亏,也说不过吴均,心一横蹲了下,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次再失败,怎么说他都不会再让自家少爷再有下次了。

  不然,自家这位不省心的少爷,指定还得被老爷夫人责罚。

  颤颤巍巍够到墙头,吴均快速扫了两眼下面,只觉喉头干痒,为下面的“险恶”汗颜。

  阿木气喘吁吁:“少、少爷你快点啊,阿木、阿木快撑不住了。”

  听此,吴均咬牙继续往上爬去,抓稳墙头往边上挪了挪,确保不会惊醒下面睡着的两条大狗。

  下面两条都快比吴均壮实的狗都被绳子拴着,他大致计算了下长度,爬到一个距离后,奋起往下一跃。

  落地声音不是很大,两条狗只是动了动耳朵便没了动静,这不由让紧张到满头大汗的吴均松了口气。

  只是才捂着胸口松气,就被外头阿木的一声唤给打了断。

  “少爷?你没事吧?”阿木关切道。

  这声明明比肩刚才吴均落地动静的话头才响起,就猛然吵醒了两条酣睡中的大狗,骤然使它们起身狺狺狂吠起来:“汪!汪!”

  吴均在心里骂了声爱捉弄人的老天爷,转而撒腿就跑。

  跑了段距离,躲着因狗叫而迅速赶过来的侍卫,吴均脊背紧紧贴着假山愤愤哀怨:明明阿木的声音比我刚才落地的声音差不多大小啊!怎么这次狗就醒了?!老天爷,你丫的就是想让我不好过吧!

  吴均十分气恼,心想是不是自己活着,碍着这天杀的命运安排人了?!

  一通暴怒在心里咆哮之后,吴均紧贴假山移动躲避侍卫追赶的背面已是一片冷汗。他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被发现。

  与此同时,他不由疑惑,他那些秒人功夫都去哪了?

  难不成,之前被鹰鬼队绑走然后随心教训那些人的记忆,都是在做梦?

  可又不可能啊!明明那时候引策也在,他也清楚知晓自己的事情啊!

  他妈的,总不可能是引策为了忽悠自己,连带着他也迎着鹰鬼队的那些人在装骗他吧?!

  拧眉气疑之际,吴均探头瞄了眼远去的两列侍卫,稍微松了口气,不过脑中神经仍是紧绷着。

  他一刻不敢耽误,循着事先调查过的陆雅房间摸索走去。

  他深知自己是个路痴,也不敢太确信地直走一条路线,所以时不时还会在原先路线中左右大致扫一眼,确保自己没有遗漏过陆雅房间。

  大约一刻钟后,四处张望的吴均顺利找到了陆雅房间。

  呃——

  吴均看着门面上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陆雅房间”,不由汗颜这到底是小八的杰作,还是有人为了下套他而抛出的橄榄枝。

  “去!都去那边找找!”

  拐角那边响起的一声洪亮,让吴均压根来不及仔细思索,想也不想推门就进了去。一是为了躲避侍卫的追查,二是为了自己原先来这的目的。

  反正来都来了,他又是个路痴,能找到就算找到了,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陷阱什么的,只要死不了,就都还好说。

  总之,他一定得问出个下落来。

  屋子十分安静,且光线昏暗。分明是白天,但一进来关上门,却让吴均有种晚上的错觉。

  所幸他的视力挺好,壮着胆子就朝里头试探走了一步,并悄然叫了声:“陆雅?”

  没有回答,房内依旧宁静。

  吴均眨巴几下眼,不禁攥紧了自己衣角,心里暗自为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别忘了来时的目的。

  他清嗓过后,又是一声:“陆雅?你在吗?”

  怕人听不出压着嗓音的自己,吴均又补充道:“陆雅,我是吴均啊,你还记得我吗?你在吗?在的话,就——”

  话还没说完,一双柔软的手就把自己拥了住。

  吴均身子一僵,为身后多出来的抱住自己的人惊忧,“陆、陆雅?”他确认问。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就这么抱了会儿吴均,随即便低声哭了出来。

  她哽咽道:“夫君哥哥……夫君……哥哥……”

  话语里头的委屈藏都藏不住,更何况彼时脆弱的陆雅也根本没有闲情去掩盖自己的情绪,尽数把这段时间的悲伤全表现了出来。

  吴均怔愣一瞬,心脏微微有点刺痛。

  他转身,轻轻回抱住陆雅,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别怕,我来了。”

  虽然陆雅之前做了些耍性子的事,还因为自己的小脾气擅自把引策送回了怡春院,但亲眼见证过陆雅受伤那日的吴均,终是不忍心就这么放任她不管。

  他悄然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陆雅,我来了。”

  看着自己的“干女儿”成了这副模样,吴均只觉心疼难当。

  若是她这个“干爹”可以厉害一点,说不定就能阻止那日的悲剧发生了。只是,时间不可倒转,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废柴而已。

  陆雅将眼睛哭得红红的,鼻子也变得红红的,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憔悴。

  她搂住吴均,径自开口:“夫君哥哥,陆雅好怕……怕夫君哥哥不想再看见陆雅,怕陆雅脏了身子,以后都……都没脸见夫君哥哥……”

  越说到后面,陆雅的声音便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吴均心里一阵刺痛,将下颌搁在她的脑袋处,轻笑反驳:“怎么可能呢,陆雅才不会脏,我才不会不想看见你。”

  安抚过一阵,直到陆雅情绪平静一些后,就在吴均与陆雅面对面相坐,正欲开口问出当日下此狠手的人是谁时,陆雅忽抓住吴均手臂,咬着唇瓣似用尽了全身勇气。

  吴均看到这样的陆雅盈着热泪说:“夫君哥哥,你娶了我吧。”

第25章

  吴均一时语塞,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完蛋了,恐怕刚才的安慰惹了陆雅的误会。

  完蛋完蛋,都怪自己这张破嘴!

  迟缓的大脑当机了会儿,才回神过来想开口解释点什么。但刚动了动嘴唇,热泪盈眶的陆雅就一把抱住了吴均,使得他原本呼之欲出的话语皆都咽回了肚子。

  陆雅哭得梨花带雨,扑在吴均胸口喃喃苦言:“若是夫君哥哥都不要陆雅了,那陆雅只有赴死来证明对夫君哥哥的坚贞不变的爱了。”

  吴均快速眨巴几下眼,心头有种名为怜悯的同情迅速曼延开来。

  他伸手摸了摸陆雅脑袋,打算等人情绪稍微稳定一点再说出拒绝她的话。

  不成想,才欲开口,房门便被人一把推了开。吴均瞪圆了眼僵硬看去,逆光中,进来一大堆人,但于他视野中,仿佛只剩最初进来那个人。

  ——引策怎么会在这?

  吴均想。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从得知,吴均便被人请去喝茶了。

  坐在陆府厅堂,手臂上还粘着个陆雅的吴均声音随同双腿一般,不止颤抖,开口说出的话也是莫名有点好笑,至少在吴均自己听来是这样。

  “我我、我不是那那、那……”

  于主位高坐的陆夫人和陆老爷相识而笑,摆手示意吴均不要紧张:“陆某和内人自知小女自幼便对吴少爷心生爱慕,这点想必这带乡亲也是不置可否的。

  而那日小女被奸人所害,也是吴少爷出手救下的小女,这点陆某和内人也都看在眼里。再说到今日,吴少爷为了来看望我家小女,不惜二次冒着被狗咬,被侍卫追赶,被外人指点的种种来到我府,我们也都和小女一样,深受感动。”

  说到这,吴均猛地咽了咽口水,觉得这个误会欲有扩大的趋势。

  他一把甩开身边的陆雅,愤然站起身:“不是!”

  正想开口,就被入眼的陆老爷和陆夫人两双眼角红红的眸子给止住了声音。

  他攥紧了拳头,顶着在场人的目光,淡淡摇头道了声抱歉就坐了回去。落座之时,他倏然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目光。

  那是与他人皆不相同的视线,其中参杂的情绪也全是与他人的不相同,乃至于吴均瞬间便感知到了这道目光所投人儿所在方向。

  他迅速扭身往后瞥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柱子那块,除了边上站着几个小斯,其他再无别的身影。

  “奇怪……”

  吴均呢喃一声,在旁人的疑惑目光中转过身重新坐下,为这起误会试图解释。

  秉着长辈先说完的原则,在陆父陆母笑着侃侃而谈的时候,吴均并没有一点面子也不给的直接插嘴否决,毕竟算起来,陆雅的爹还是自己的武学老师呢。

  即便是拒绝了,以后终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别闹得太难看比较好。

  “——那就下个月大婚吧!”

  “啥?!”吴均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动作之大甚至碰碎了边上的茶盅。

  他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陆杨若,为他刚才笑眯眯说出的话震惊。

  什么叫下个月大婚啊?!他吴均是哪里听漏了吗?!明明刚才还没这么快进度的啊!别用你那套教武学的方式看待两个人的婚姻大事啊喂!

  大抵是吴均诧异和震惊的模样太过惹眼,使得隔他们很远在干活的下人也朝他们这处投来了目光。

  一时间,多双眼睛同时停留在吴均的身上,硬生生将他强行拽回了思绪。

  迎着许多道视线,吴均干咳一声,缓了缓心态,随即开口:“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没来得及讲完,陆杨若便摆出了上者应有的姿态,反问吴均:“难不成是吴少爷想说小女配不上吴家人,是我们陆家高攀了?”

  “没有没有!”吴均挠头,十分为难思考,斟酌自己的用词,“我的意思是——”

  吴家是历代将军职位,是当之无二仅次于皇上的权者。说起来,应当是谁都得退让三分的存在没错。但偏偏这陆家,这其中退让的三分有时候还得算在吴家自己头上。

  吴均纠结就纠结在这一点上。

  他对陆雅没有多少了解,但对陆杨若为顶梁柱的陆家还是有所知晓的,谁让自己就是一个字一个字敲出他们设定的作者呢?

  作为教育皇子及各家有权有势少爷公子哥武学的得力老师陆杨若,吴均觉得哪怕是皇子也得认真思忖一下回答,否则各家暗地里联合起来的复杂网肯定会趁自己不注意,将自己牢牢黏锁住。

  就是没有多大威胁,也足够你膈应不断了。

  正欲开口,黏住吴均不放的陆雅忽身子一僵,径自晕了过去。

  若不是在她倒地前,察觉到什么的吴均下意识拉了她一把,恐怕她当即已经磕在地上了。

  这晕的好巧不巧,正正好晕在这么个当口,额上沁出薄薄冷汗的吴均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虽然打断了陆杨若的“大婚”施法,但也直接切断了吴均的“解释”施法啊。

  两样撞在一起,属实让彼时搀着陆雅回房休息的吴均有些手足无措,只想赶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远处假山而倚,抱肩冷嗤的引策看着厅堂内走出的人,毫不掩饰翻了个白眼。

  边上跟着引策而站的小侍卫,倒是冷汗涔涔,咽了一次又一次口水。

  十分嗫嚅着,小侍卫缓了几次才说出句还算完整的话来:“殿……少、少爷,您这样——是不是有些……”

  后半段用以仔细描述的形容词小侍卫没敢说出来,只是将脑袋埋得低低的,无法将头抬起来迎接引策向自己投来的冰冷目光。

  本就颇觉不爽的引策在扫了新换上的侍卫后,抛出的话语比他锐利的眼神还要不善:“上头没有人了吗。”

  疑问句,硬是被引策说成了平铺直叙的陈述,甚至语末声线还要更往下低沉几个度。

  小侍卫被引策周身散发出来的森冷气场吓了一跳,顿时上下怔了怔,整个人连带着神经都绷了紧。

  多年严苛的素养,让他很快调整了外态,尽量从牙缝中挤出几个还算明晰的字眼来:“是属下多嘴了。”

  “嘁。”引策轻轻从他身上挪开了视线,转而拍了拍手,将手上还残留的白色粉末一并挥散在了空气中。

  接着,他站直身子,正色下了道命令:“跟上去。”

  暗处其他侍卫当即领命,一跃单膝恭敬跪地出现在引策身后,训练有素回答:“是。”

  完了,引策便也老神在在朝着吴均消失的地方,走了过去。

  另一边,搀、拖、抱轮流其手的吴均咬着牙,总算是在全身力气用尽前,成功撑到了带着陆雅推开她房门的时候。

  一推开门,像是好不容易看到胜利终点的吴均稍稍松了口气。在门口停顿休息几秒后,他便又重新咬紧了牙关,用力将人抱了进去。

  公主抱式陆雅这段路,一鼓作气的吴均直将人放在了床上才泄下气来,趴在床沿大口喘气。

  “呼——呼——”

  还好在走焦急命人去请大夫的陆杨若他们面前的那段路,吴均是顺利留下潇洒背影走完的,好歹也算是安全退身且稳住人设了。

  “哎呀我去,这年头活着,还真是不容易啊。”

  默默吐槽了一句,手指揪紧了床单的吴均就打算借力站起来。

  不成想,身后一双手忽捂住了他的嘴,猛然使全身酸软的他重新跌回了原地。

  瞪大眸子的吴均没了嘴巴,鼻子下意识更为用力吸了几口气。大眼睛滴溜溜往自己身后转的那瞬,身心都高度紧张的吴均在看清身旁人时,刹那缓过了神。

  他松下身子,整个人都呈现惬意放空状态。

  冷着脸的引策感觉没趣,放开了手。他居高临下瞟了眼地上感觉幸运是遇到自己的吴均,眼底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没多久再见,您都要大婚了啊?”

  古里古怪的称谓,加上引策阴阳怪气的语气,不由又让吴均莫名再次转入了紧张状态。而且这紧张,细说还是不同于刚才的那一种。

  怎么说呢,凭借他在原本世界生活多年,看书、看电视剧、看电影等经历,彼时他脑中第一时间跳出的符合这形容的只有一个离谱至极的词——捉奸在场。

  什么鬼?!

  “不是!”吴均咂舌,“引策你听我解释啊!”

  啊不对!这又是什么鬼啊!为什么自己如此顺嘴的就把这种会引人误解的话说出了口啊?!

  还在纠结犹豫之际,轻一挑眉便转身离去的引策,压根没有心情听吴均所谓的解释,也根本没打算给他这个解释送到自己耳中的机会。

  吴均心下一惊,即刻起身去追。

  但脚上的酸软又让他在站起到半路,腿猛然颤了颤差点又跌回地上,还好抓住床沿的手没松,才免让这段重演。

  拖着疲软的身子,勉勉强强拖着沉重脚步走出一小段距离的吴均,忽被床上的陆雅抓了回去。

  陆雅眼中带泪,甚至都顾不上自己突然的大幅度动作可能会导致自己就这么摔下床,只是伸手就朝目标抓去、抓紧。

  她的声线颤抖,声音哽咽又虚哑,像是一触即破的泡沫,虽借着光亮仍能反射出一点绚丽,但其实这点无实际用处的外表,压根掩盖不住她原本的脆弱。

  “夫君哥哥,你……你要离开陆雅吗……”

第26章

  吴均愣愣站了会儿,紧锁的眉头皱得厉害,只是最终还是重新舒展了开,扭身对陆雅露出一个笑。

  他干干的,尽量放柔语气:“不会的。”

  与说不清道不明的解释相比,他觉得还是此时尽显柔弱的陆雅比较重要一点。毕竟,像他和引策之间,其实根本也没多大的事嘛。

  说起来,其实他都理不清楚到底两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芥蒂,或许只是什么小别扭还没解开而已,等时间到了也就自然淡然了。

  不然,两人大男人之间,到底还会有多大的隔夜仇呢?

  在陆雅身边陪了会儿,吴均趁着把人哄睡着的间隙,吹吹肩膀打算出去透口气。想必,天色也不早了,他也是时候该打个招呼回去了。

  关门之际,吴均浅浅叹了口气,埋怨自己的破记性,竟然弄来弄去,把最重要问那日是谁下的毒手这事,忘记跟陆雅提了。

  半寐着眸子,吴均不紧不慢立在原处打了个半大的哈欠。

  只是,在嘴张到一半之时,身后一双有力的手忽又将人抓了去,直直揽入了伸手那人怀中。

  还保持着打哈欠姿势,完全处于蒙圈状态的吴均眨巴几下眼,表示非常疑惑。

  刚才那几秒都发生了什么?

  未得出回答,迎面而来如暴雨般凶猛又游刃有余的温凉深吻,就径直向他袭了去。

  因由吴均刚还未回神及时合拢的嘴,导致引策异常轻松便探入了他的腔内,再狠狠被人纠缠了去唇舌,呼吸难得。

  任凭吴均使劲,引策都像尊大佛似,动也丝毫不动一下,依旧一下下剥夺着他体内的氧气。

  “唔!……唔!”一遍遍的,吴均拼命发出抗议。

  可这些细碎轻小的抗议声,终究在引策眼里,只是形同小猫叫似的抓挠。换个视角别样听来,其中竟还能悟出几分潜藏的撒娇意味。

  当然,这只是完全占据主导与上风的引策看来。

  自然而然般,随着他的一声轻笑,他拥住吴均腰肢的手忽轻巧躲过怀中人反抗的弧度,不轻不重就在人腰间软肉上掐了一把。

  转而,在松开他的刹那,吴均眼角的生理泪水也终是随着刚才引策那一下,悄然顺着脸颊落了下。

  愣神之际,引策用指腹轻轻拭过吴均下颌,将那处停留的泪水尽数擦去。

  而后,顶着吴均由蒙圈转至憎恶的目光中,引策粲然一笑,言语玩味:“吴少爷还真是多情呢。”

  说完,未等吴均有回应,他便冷下态度只剩嘴角还扬着的弧度:“也是,这点在引策初见到吴少爷的时候,就该了然。”

  嘲着,他的视线绕过吴均,斜睨眼身后房间:“那时候应该直接阻止吴少爷进去的,不然以后只会让引策更想让陆小姐昏睡至永远长眠。”

  吴均咬牙,狠狠扇了引策一巴掌:“你发什么疯?!”

  强吻自己给自己摆脸色什么的,吴均倒还可以接受,但是无缘无故扯上陆雅干什么?

  “陆雅本来就无辜!你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吴均愤愤看着还保持被打了一巴掌,侧着脸朝向自己的引策,“引策你……真是好狠的心。”

  听到后面,引策的笑声从喉底嗬嗬发出来。他一点一点,缓缓将脸转过来直视吴均:“也是,毕竟那时被这毒女重新送回怡春院的,不是你。”

  听到“毒女”这形容,吴均又不由自主抬起巴掌想扇引策,但终究只是将手停在空中了一会儿,最后只重重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来:“住嘴。”

  “我说错了?”引策脸上最后一点柔和也消失不见,整个人似块千年不化的寒冰,气势冽然压迫。

  他抓过吴均手腕,便不由分说带着人就往离他们几步之远的地方走。待一进入少人的拐角处,引策便整个将吴均压到了墙边,直勾勾盯着他,凶狠又锐利。

  引策的动作十分之蛮横,几乎是用力将吴均撞在墙上,疼得吴均刹那间拧眉缩了缩身子。

  缓过几秒正想推开引策开口骂,吴均余光处便走过一列拿刀巡逻的侍卫。他听到,领头那个还特地停下来嘱咐他们:“都给我搜仔细点!别放过府内任何一个角落,将所有可疑人员抓来给我过目!”

  想骂人的冲动减了减,倏然反应过来引策刚才单纯只是想躲过这些侍卫。

  虽说自己是偷摸来然后被陆家人发现的,但说起来,他还是不太想在那种满脸泪痕看起来弱无力的时候,被这些人看到。

  万一,在除引策这条大腿之外的人面前,暴露人设就不好了。

  刚辗转唇边的“谢谢”二字欲要脱口而出,就被引策强势的吻尽数剥夺了去自由。

  吴均下意识伸手想推,却仍是在跟先前每一次一样,徒劳在做无用功。

  逐渐的,吴均放松了些身心,放弃抵抗,任凭引策如何带有惩罚性地在自己唇上又啃又咬。

  大抵看出了吴均的想法,在又一次咬住吴均唇瓣时,引策第一次用了能咬破他唇角的力度,直疼得吴均眉头一拧。

  被松开的瞬间,吴均便用大拇指触了触疼痛猛烈传来的地方。

  果然,流血了。

  吴均“嘶”了声,抬脚就朝引策踢去:“你有病——”

  “啊”字还未出口,就被引策轻巧拽住了抬着的那条腿。他轻笑一声,在吴均穿着现代鞋露出的脚踝处快速摸了两把,而后一把脱了吴均脚上的鞋,奋力将它扔得老远。

  吴均心下一惊,肉疼的无力看着鞋子飞远的天际,瞪圆了眼睛怒骂:“你特么的真的有病啊?!好端端的,扔我鞋做什么?!你丫脑子有病啊!很贵啊!操!”

  垂眸饶有趣味看着吴均一连串需要消音的话语从口中喷涌而出的引策,在得了一顿痛骂后,反倒显得有些开心,脸颊都变得粉扑扑的。

  仍保持着握住吴均脚腕的手没松,引策忽一把上前,用力将吴均往墙上抵了抵,动作轻薄又放肆,全然不顾虑可能有人经过。

  “吴少爷,你说——亲久了会喘不过气吗?”

  尾音的轻佻,外加在这种暧昧姿势下,引策的话听在吴均耳里,不由多了层模糊。

  他干干眨巴两下眼,滚动的喉结都在微颤:“你、你别乱来啊。”

  引策噗嗤一声,窝在吴均脖颈浅浅笑了两声,呼出的热气尽数洒在绷紧脊背的吴均耳背处。

  他好笑地抬起脑袋,眼内笑意一闪而过,整个人又变得冰冷:“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

  吴均猛然打了个激灵,又咽下一口因紧张快速分泌出的唾液,对上引策的眼睛少许迷了层水雾。

  “没关系。”他听到自己轻如蚊蝇的生硬艰难从牙缝中挤出。

  “嘁,没关系?”引策松开了些他,居高临下笑看向吴均,一点点凑近吴均,“没关系她会让你娶她。”

  再抬头,吴均视野就被引策用手捂了去。

  引策的吻十分冰冷,伴随质问:“你真同意娶她了,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吴均被他的语气弄的身体僵着一震,想反抗又没有气力。

  他第一次被男人亲,挣脱不掉,觉得委屈,巴巴掉眼泪,“我跟她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吗,我就算真的娶她也跟你没有关系。”

  吴均泫然欲泣,指甲掐入了白墙,用力攥紧了拳头,“你知道她遭遇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吗,你就在这里说。”

  “怎么,吴均少爷比起我,更关心和相信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引策冷笑。

  “女子又如何,男子又如何,你该怪责的不是我和她,而是加害者。”

  他用力想推开引策,但还是没能成功,“你如果逼我,我真的会娶她。”

  引策牙关一紧,拎住吴均的衣领,眼眸闪出血丝,“她就算那日死了也和你没关系,你能不能搞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要掺和进这些事情?”

  吴均没说话。从一开始的反抗、抵挡,害怕随时会有人经过此地,看到他在和一个男子接吻,到了后面只是不作声。

  他指腹轻抚过身前人湿润微红的眼角,怜惜又决然道:“若是吴均少爷再做出什么大动静来,引策不介意让陆府上下都来看看您现在是个什么姿态。”

  微顿,他又不徐不疾在后面加了句:“特别是——这堵墙后,您亲自安慰睡着的陆小姐。”

  就在刚才,亲身亲眼见证了引策真像个疯子一样来亲他的吴均沉下情绪,万千委屈都再表现不出任何一丁点来。

  “……你会武功你了不起,还随便扔我的鞋。”

  引策感觉吴均在骂自己,但没太听懂。

  没多久,引策又听到吴均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委屈唧唧一直在控诉引策的坏,嘴上不饶人,什么狠词都出来了。

  “……你能先别骂了吗,你这么骂我,我也会受伤的。”

  “会受伤个屁,是谁先开始得理不饶人的?”

  等了会儿,引策被吴均念叨的头疼,粗暴拽着他衣领换个地方说话,“行,你要是想骂,我就给你搬张椅子好好让你骂。”

  反正只要不是这种地方,吴均觉得哪里都比这里好上千百倍。于是,他咽下一口唾液,强忍着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也算是摆脱了引策的无耻。

  引策却像故意没看到,伸手掐住吴均下巴,逼迫人与自己对视。

  “你要是敢娶她,你就死定了。”完完全全的命令语气,没有半分可控吴均选择的余地。

  滚烫的热泪终是抵挡不住这一句不停掉落,汹涌的耻辱与羞愤在这一刻无止境袭上吴均心头。

  他鼓起了全部勇气才有力气对上面前引策的眼睛,极其艰难的,那句“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被他吞下肚子。

第27章

  真的接触到床面的时候,吴均一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些。

  不过没放下多久,引策的再次倾身而上又让他重新吊起了一颗心脏,扑腾难安稳落地。

  摇摇欲坠之时,吴均双眸噙泪,圆溜溜写满愤怒的眼睛瞪着引策:“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引策动作为停,笑得阴沉:“哟,杀了我?吴均少爷,怕是不清楚自己的等级吧?”

  等级?又是这个未曾出于自己笔下,但在这世界荒唐出现分类人群的东西。

  按他所了解到的,自己和陈庆那些出头的公子哥一样,是三等级的。

  但听引策这坦然自如的语气,果然没错吧,他真的是这世界的隐藏大人物。

  而且,起码还是在三等级以上的存在。一时间,吴均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引策是自己的大腿,确认了他的高等级,只会对自己有好处,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知晓这件事,只让吴均想张嘴狠狠咬引策一口,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什么东西!高等级的就了不起啊!是牛逼哄哄的大人物就可以随意夺走别人的清白吗?!

  想着,吴均也真的这么做了,张嘴就在引策肩头用了咬了一大口,在上面烙上自己清晰深刻的牙印。

  引策吃痛,眉头微微蹙起,却由着吴均去,并没有阻止他这一行为。

  咬了会儿,吴均忽的一声痛哭出声,泄气似往后一倒,手臂遮住脸,不停颤抖着肩膀大哭。

  那样子,光是看看,就让人心生怜惜。

  乃至于,引策见了也是心微微一颤。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粗鲁,在沉浸痛哭的吴均还未反应过来前,悄然放过了他,默默拿了衣服下床套上,便要离开。

  抬步前,引策眸子浅浅动了动,将停留一刻的目光从吴均身上移走后,他思忖须臾,将腰带间的一块令牌放到了边上桌面。

  与此同时,他在离开前,只留下了一句话给吴均:“这个,你拿着。”

  掩面哭得厉害的吴均,听到了引策说的话,但八成是不想理他,只是抽噎声稍微小了一点以此来回应他。

  引策倒也没追究下去,再最后看了眼床上身子满是红印的吴均,便轻脚离开了。

  一时间,本就安静的房内便只剩下吴均一个人。

  许久,啜泣声渐染转小,直至平息化为稍带鼻音的呼吸。

  他静静在床上躺了会儿,给自己时间接受这已经发生的一切。

  终于,他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的狼藉再无过多反应地自顾自穿了衣服。

  扫眼望去,是引策留给自己的,一块令牌。

  盯着那块令牌看了片刻,吴均长叹一口气,垂头揉了揉本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认命似站起想拿过那玩意儿。

  但脚才踩在地上,就让他差点直接整个人都朝地上摔去,简直酸软的不像话。

  手撑在地上保持坐在地毯姿势的吴均忿忿朝空气踢了下,想这拳就隔空落在已经不在这的引策身上。

  哦不,最好落在他那命根子上,踹得他往后直接断子绝孙,他家的使命直接断绝在他这辈。

  妈的,吴均真想打死这龟孙。可无奈,自己太弱小了。

  他抽手拽过那令牌,眯眼认真瞧着它,心底的想法油然而生——若是本书原本的吴均,说不定可以打得过引策。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便疯狂在吴均心里生了根,迅速发芽。

  走出房门的那刻,彼时吴均脸上的表情全然不同于先前,多了几分严肃和似原主本有的自得风范。

  他手死握着那块令牌,心里暗笑。

  为什么他打不过?不光是原主吴均,就连他引策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好不好!

  武力值什么的,在绝对实力压迫下,或许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

  不了解引策这个人物又怎么样?别的像陈庆这类的人物他作为没日没夜写了九个月的亲作者还能不了解?

  “切,”早就穿戴好衣物的吴均,站在怡春院二楼,扫目朝下望去,视线一一在那些来客、花娘身上停留一会儿。

  最终,他把目光久久落在了最角落独自喝酒的一个男人身上。

  兀自翻了个不屑的白眼,吴均朝楼下走去,继而拉过老鸨便打了声招呼。

  正在老鸨疑惑之际,吴均径直朝刚才看中的那人男人走去。然后,在坐在不知与那人说了什么后,原先坐着的男人忽然大刀一挥,就朝吴均砍去。

  说实话,在眼看那大刀快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吴均还是有点怕的,但他必须保持镇定。

  周围的人眼疾身快,马上便从他们二人闪了开,给他们让出了一个大圈子,或许是以为他们言语不和要动手。

  老鸨费力咽了咽唾液,便甩了手帕上前想劝和:“啊哈哈哈,两位公子啊,有何事都好好商量嘛,没必要动手的不是?”

  男人闻言,只是将刀架在了吴均脖子上,随即狠一拍桌子,怒辩道:“这家伙岂敢说老子是糙汉!”

  糙、糙汉?

  老鸨随即瞄了眼一脸凶相的男人对面的吴均,有点不敢相信两人竟然就为了这么句话便动了刀。

  要知道,吴均是谁,那可是吴大将军的儿子,武学子间最为优秀的一位公子。

  若是放由这拿刀的男人冒犯他,老鸨也不知道,以后她这怡春院,还能不能安宁顺利开下去。

  任凭或许是吴均先开得口子,但等级身份摆在这,老鸨可不想惹什么麻烦。

  而且,之前本就因为引策一事和吴均多次有过摩擦了,这还当真必须得劝解下来,不能再出什么别的恩怨。

  毕竟,原先吴均在引策私自被人重新送回怡春院后,心急找引策的吴均可是直接就找来了怡春院,而且在临前还放话会回来找自己,要知道将引策带回来的人里具体都有谁的啊。

  虽说院内暗里有着不少难以言说的黑色交易,但这明面上的白事,还是得做的看起来清白些。

  想着,老鸨直接拉住面前男人的手腕,壮着胆子开口:“哎呀公子,说不定是您听岔了呢,吴少爷平日待人温和,想必不会说出这些嘲讽人的话呢。”

  特意的,老鸨将“吴少爷”这三个字咬得格外重了些,抓着男人的手也是在这时候刻意加了点力度,明里暗里提醒他拿刀架着的人的身份。

  肉眼可见的,男人满目怒气的眉间略微松了松,整个人也都稍微怔了怔,似在整理老鸨给出的关键信息。

  粗横眼睑上方的眉头逐渐舒缓开,片刻之后,对着吴均的便是不同于先前的一张灿烂笑脸。

  虽然男人笑得十分牵强僵硬,但吴均全当没看到似,挥手示意人群散去,自己招了男人便走,独留后面还在愣神一切变化太快的老鸨。

  一出怡春院,领着人拐进附近的一条小巷,强撑着笔直站了许久的吴均就在墙边随意一靠,面上姿态不减半分。

  他双手环着胸,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也不用和我装,敌国探子?”

  句末扬起的尾音不是出自疑问,反而像是别种意义上的嘲讽,特别是在男人知道了吴均的身份后,吴均刚才这一声便听来更像对自己的蔑视与不屑一顾。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凝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状态,只是总体看上去比之前还隐隐要牵强,或许只有男人自己没有发觉。

  吴均扬唇而笑,疲软的腿间还微微打着颤,说出的话语却是万千凛然,如高耸山间掠过的清风般薄凉。

  他浅道:“我说了,你不用和我装。”

  武力值在这世界几乎为零的吴均随即跟着一声冷笑,上下砰砰而跳着一颗心脏展示自己还算有天分的表演:“我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来,也知道有何等高深难测的势力阻挡着你们的行动。所以——”

  话语戛然而止。

  吴均做作地故意摸了摸下颌,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来。

  “所以,你只需要和我合作,你们想要的那些东西,我便都可以给你。”

  男人的眉头逐渐皱紧。似其实清楚吴均的底细,明白刚才他刻意和老鸨打招呼再朝自己这边而来,就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让自己不能太过放纵动手,太过引人注目导致有可能暴露什么。

  他的眸子缓缓转过半圈,纠结之中像最终得出了个答案。

  他暗自早就握住腰间匕首的手劲小了小,揶揄打量吴均:“吴少爷也当真是聪慧过人,一双眼睛厉害的狠。”

  对面投来的如变相夸奖自己的话语,使得吴均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对这世界的了解度果真起了作用。

  在他正欲开口的前一秒,像是很久没听到的系统声音,鲜少带了点情绪激动着。

  「叮咚!亲别任由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逆事情来啊!」

  吴均的眸底沉了沉,打算径自跳过系统的声音,继续张嘴。

  只是张到半路,脑内又响起一连串的叮叮咚咚声,尽是有关于些劝诫和奖励发放的。

  经历了引策突如其来的那段,象征自己被耻辱了的事后,吴均彼时只想冷笑。

  现在这系统跳出来有什么用?之前引策发疯的时候他怎么不出来?

  哦,他忘了,引策可是这本书里隐藏的大人物啊,那时候他“尽兴”的时候,系统不出来也是应该的呢。

  咬牙抬眸,眼内冰冷直盯得不远处面向自己站着的男人背后一寒。

  似这一对视里,两人目光交汇中,悄然迅速传递了许多东西。

  末了,吴均只看见对面男人朝自己露出一个笑,接着恭敬单膝跪地,郑重其事说出了那句代表两人交易成立的话来——

  “属下沈卫,愿听吴少差遣。”

第28章

  「吴均?!」

  想插手阻止已然来不及,小八的想现身在沈卫屈膝低头的那一刻,竟然进入不了出自吴均笔下的这个世界,光只能在一堵空气墙之后干瞪眼。

  入他眼的,是自己正前方不远处的吴均,对着自己露出的张扬笑容。

  这个笑,似在向他表示,一切都晚了。

  本就被改动过有时会出现不可控现象的剧情,又再次被改动了。而且这一次改动的人,还是原作者,是最了解原作的人。

  乃至于,吴均刚才看起来的只是多收服了一个下属,但这其中的长远纠缠棋盘上,只是他自己知道,究竟发生了怎样不可思议的一步挪动。

  小八惊讶着,却始终哑口无言张大嘴。

  他不敢相信,吴均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面。有着不顾自己生死,只为了给引策报复一击的决心。

  另边的陈府内,匆匆赶来报告自家公子消息的景岩,向来无表情的脸上出现几分肉眼可见的皲裂。

  他双手抱拳,垂着脑袋身向椅座上怡然喝茶的陈庆,声音挤在嗓子口,显得有些低哑。

  “少爷……”他略微停顿半秒,随即才开口,“据鹰鬼队的人来报,当时潜入府内袭击少爷的是……是皇室手下的人。”

  “噗!”陈庆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瞬间喷了个精光,“什么?!皇室?!”

  往日平静的面具被撕碎,露出了陈庆原本的担忧。他挥手又问:“确定?”

  “确定。”景岩只这二字,心里会想起鹰鬼队向自己描述那人身上有皇族侍卫令牌的时候,自己的惊讶场景,皆与彼时的陈庆相差不了多少。

  沉默许久,陈庆只叹气:“也是,之前送那小头牌回去的时候,老鸨亲口和我们说了那时伴随而来的人员名单,确是有不少令我吃惊的二等级的人名。”

  稍敛眉下,他又迅速在心里捏了一计:“你去贾半仙那,问问他东西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不多时日,我们便需动手。”

  景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开口一个字:“是。”

  末了,他便在得到陈庆的准许后,自行退下了。

  其实他还想告诉陈庆方才自己在盯着吴均时候,发现了他竟与敌国探子有交接,且那探子对吴均毕恭毕敬的模样,也不像是吴均强迫了他什么。

  狐疑之际,他本想再朝他们靠近些,仔细听听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可无奈,还未挪动身子,对面窗口露出来的一双眼,便让他呼吸一窒,马上远离了那处。

  看起来,引策十分在意吴均,似一直在暗中护着他。好几次,他们想算计吴均给他下套的那些时刻,引策的每次在场好像都只是偶然这么简单。

  短短时日,没成想初次能被自己单手抓住的看起来柔弱的引策,竟然已经到了这种能给人不怒自威气势的时候。

  哦不,或许——引策只是不想隐藏些什么,逐渐显出了他原本应有的锋利爪牙。

  景岩缓缓又朝陈庆所在房间看了眼,说不出刚才自己马不停蹄赶回来,但又不自觉隐瞒的举动里,隐隐藏着些什么东西。

  他作为手下,自是全心全力为自家主子着想的,可方才的不报,又让他油然生出一种异样情绪来。

  将视线收回刹那,景岩兀自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说不准有时候不讲完全情报才是最好的选择,否则自家公子在可见会输的棋局上,知道越多只会越陷越深,直至最后的消亡。

  作为属下,虽不能左右主子的想法,但景岩还是私自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通过自己保住陈庆。

  方法虽有些危险,但谁让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呢,若想保护住自家公子,应有的牺牲总是免不了的。

  引策坐在窗边许久,安静注目远处街巷正好能窥探到吴均一角地方,沉吟难语。

  要说冲动,肯定有一点,但若要问他后不后悔,引策只能回答三个字——不后悔。

  要是事情再次重演一遍,引策还是会疯子上身似,采用那种强制性的粗暴手段。

  结果什么的,他看得并不是很重,他所比较在意的,只有过程。

  过程中,吴均是属于自己的,那经由这事产生的结果后,谁也别想从他手中夺走半分吴均眼神。

  如果陆杨若敢下令吴均和陆雅的婚约,他不仅还要将那种强迫之事在吴均身上重演几遍,他还要陆家付出他所能解恨的代价。

  引策并不讲理,谁让他生来就拥有一切。

  对于自己并不看重的事物或人,他并不会多给出什么情感来。

  粗鲁的专一,压抑又蛮横,没有一点可商量的余地。

  所有一切,都全由引策心情而来。

  还不知道暗处以如此快的速度行动开的吴均在简单说了下自己的目的后,便郑重抛出一个橄榄枝:“如何?”

  沈卫莞尔点头,“当然。”

  要知道,对于一个专职于打探机密情报的人来说,摸清一个怡春院小小花魁的底细能有多简单。

  他笑得轻松自得,手中紧紧攥着吴均刚给自己的令牌,了然示意吴均放心,这点小事他绝对势在必得。

  ——半月后,满面饱经沧桑的沈卫,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朝吴均走去。

  他有气无力的声音配上他那副濒临死亡的憔悴样子看在吴均眼里,不由让吴均轻轻叹了口气。

  似不死心,他尚怀有一丝希望地问:“你可有探出什么?”

  终是气喘吁吁撑到吴均面前的沈卫,说话间只如吊着最后一口气的寿终正寝的老人,颤抖着干哑的嗓音缓言:“我、我……咳咳咳……”

  吴均极力抿着唇瓣,克制心中情绪的同时,上前扶过沈卫于座位而坐:“不着急,你慢慢说。”

  边说着,吴均边还好好瞧了遍才半月不见,竟就憔悴枯瘦成这副瘪样子的人儿。

  引策当真如此狠心。

  他的眉梢微微挑起,盛满眼眸的尽是气恼。

  “咳咳咳……”沈卫咳了一阵,继而又喝了几口茶水,才勉强能完整吐出字句来。

  从沈卫的口中逐渐道出的事情经过,让原本紧张严肃的吴均慢慢无语撇起了嘴。

  “引策还真是——”他拖长了音调,于脑内搜索形容词,“无聊。”最后,却只得出这么两个字来。

  未说出口的,更是一大堆诸如此类的词语:荒唐、可笑、讨厌。

  那块当日留给自己的令牌,竟然不是表明他身份的什么东西,而是一块偏远乡村挑大粪的包半月牌子象征?!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吴均紧紧皱着眉头,缓了片刻,他仍是有点不能百分百相信这一事实。

  正欲开口,再次咳嗽半天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沈卫又开口了。

  这一次,他总算是讲到了重点:“挑大粪期间,我一直都有在偷偷打探引策的消息。终于,还是被我发现了一二藏匿那贫瘠村子里,有关他的秘密。”

  说到这,沈卫还抓了抓吴均衣角,提醒后面他所说话的重要性。但吴均只是在人碰到自己之前,便毫不掩饰嫌弃地甩开了自己的手。

  与此从口中脱口而出的,还有一声悠长的“咦”。

  沈卫眨巴几下眼,突然生出活着好没意思的念头来。

  他潜伏村子许久,与大粪作半挑了那些脏玩意儿许久,就为了帮吴均打探到关于他想知道人的消息。而现在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来了,他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

  要不是吴均手上有自己想要的情报,沈卫当即便想拍了屁股走人。

  他不满地撇了撇嘴,淡淡瞥过一眼自己的手,转而继续说:“引策在儿时被卖入怡春院前,一直生活在那里,那里也是他的故乡和出生的地方,并没有你说的那般什么,是拥有什么厉害身份的大人物。”

  听了沈卫的话,吴均不由拧眉,自语念叨:“怎么可能?”

  对于这些细碎低语十分敏感的沈卫,一下便捕捉去了吴均的话,然后自顾自回答出声,也甭管吴均想不想听,有没有在听。

  “引策这人吧,进入怡春院后,因性格寡淡不讨喜,终日也总是低着脑袋跟个透明人似的,所以那时老鸨并没有将他编为花娘的考虑。而且,那时候收入的孩子里,也只有引策一个是男孩子,也确实不太符合怡春院一般来客的品味。

  所以,他往后几年,都一直在怡春院后边做着些粗活什么的,以此来讨口饭吃。不过吧,有时候因为老鸨心比较狠,故意会刁难他,拿鞭子抽他之类的。长久以往,他身上背着的新伤旧伤,就成了对于他而言的习以为常。

  饿肚子,常常没有饭吃的经历,也都变成了理所当然。听他死去爸妈那边为数不多还健在的老人描述,引策一出生就被他们认为是灾星,急切想要扔了去。

  乃至于,也就促成了后面低价卖给怡春院老鸨的那起灰色交易。”

  七八听进去几分的吴均陷入思考,屋内悄然降至的沉默令沈卫有点煎熬,试图打破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许久,位属邻国头等被人们尊称为天才的沈卫提议开口:“许多细枝末节的地方,属下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如若是吴少爷真是如此想了解那引策,倒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

第29章

  原本还闭嘴不说话的吴均,闻言眉头悄然舒展开了些。

  随即他起身,利落给出一个字:“走。”

  一时间,沈卫有点后悔刚才自己的提议。那让自己隐忍挑了半个月大粪的地方,害得自己精神气磨灭的差不多快要步入棺材的地方,他实在有点——

  不太想去。

  可吴均手里又事关自己想要的重要情报,外加彼时在吴均手下不得不低头等等这些,都让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的沈卫,再次吞下一口怒火,切齿着僵力上下动了动脑袋,算作是认同的回应。

  吴均很奇怪,按理说以引策给自己的感觉,那块令牌绝不会是如此简单的象征,但又为何,那处村落由沈卫带给自己的消息来看,却像是非常合理的存在?

  想不通,他实在想不通。

  再说,在当时那种荒唐事后,引策好端端的干嘛给自己一块……一块他偏远家乡,属于一块小村落的包半月挑大粪牌子?

  到底,是他有病,还是自己有病啊?

  到了村落,沿途一直在暗暗观察的吴均到了那地后,反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站在村口,远眺面前荒芜贫瘠的村落,心中一种别样难以描述的情绪,油然升起。

  还真跟沈卫所说的一样,有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无法通过言语描述出,只有自己亲眼来看看才能体会到。

  同情?这点吴均倒可以肯定,绝对不是。

  对于那样羞辱自己的引策,这种主角应有的悲惨遭遇,并不会惹起他的情感。毕竟,他自己本身的背景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起来,比起一本书中编造的经历,自己的那些凄惨经历,反倒更能让自己对自己生出同情感。

  半寐着眸子,情不自禁又出神到九霄云外的吴均,忽被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拽回了思绪。

  “小卫呐,你回来了呀。”声音夹着笑意,听来只像是与远归回来的孙子打了个招呼。

  沈卫快速瞥了眼身边没什么表情看向自己这处的吴均,随即露出个笑对老人打了声招呼,接着便无不避免地又和其他过路的人们打了几声招呼。

  一边走,一边不时停下来与人寒暄几句的沈卫手挠挠头发,竟然出奇显得有点腼腆。

  吴均好笑,倒也没有开口催促什么,只是招呼了一声边上的阿木,转而抬步朝村内更深处走去。

  拖引策那家伙的祸福,吴均现在的防御能力还可以,就算打不过,逃跑也是足够用的。

  所以为了不引起过多人注意,他除了一个贴身随从阿木,便没再带人。

  说起这祸福,吴均竟然还有点想笑。因由上次那件引策兀自羞辱自己的事,两人的亲密度刹那间提升了不少,顺利得到了原先系统和自己说得隐藏人物奖励——扑克牌技能。

  想到这,吴均自嘲撇了撇嘴。他现在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有那么看重了,现在给他个什么隐藏任务奖励的什么破扑克牌,他得来还有什么用?

  若是那时候那个死小八可以懂得变通些,把扑克牌换成防御能力之类的什么,早点交予他手中,说不定那件事也就不会……

  算了,吴均阖眼不再去想。

  再睁开眼的时候,视野便闯入一抹熟悉身影,至远处树林一闪即过。

  吴均眯眼,停下步子以一种探究的目光,朝那处盯去。

  看了会儿,却又什么动静都没有,只像是刚才那一眼,是自己看错了什么。

  保险起见,吴均唤来了一旁还在与人交谈的沈卫,二话不说便拽过他小声道:“你们探子,还有多少人在此地附近?”

  沈卫眼睛地下边角瞟了眼,接着迅速抬眸重新直视吴均的眼睛:“没有啊,这附近的探子,就我一个人。”

  吴均抓住沈卫衣领的手紧了紧,语气放得比刚才还要低几分,低气压一下子便朝沈卫席卷而去:“你以为在怡春院我是怎么一眼认出你的。”

  要想辨认人群里夹杂着的探子,吴均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或许得花费好一段时间,而他现在看来,自己或许并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的找人事情上。

  沈卫怔愣一瞬,随即妥协:“好吧好吧,反正算起来,现在你我也是合作的属上关系。”

  说着,沈卫吹个口哨的功夫,几个原本混在人群的探子都朝这边沉脸看了眼,似在向吴均暗示他们各自的存在。

  不止如此,沈卫还悄然伸指虚点了下某处山头:“那处,也有我们的人。”

  吴均扭头,面朝那处深深瞧了眼,继而轻轻点了点头。

  再次转过身来,他附耳沈卫道:“帮我个忙。”

  ——又是一副半死不活模样回来的沈卫撑着拐杖,一进门就直接瘫倒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任凭吴均如何向自己投来嫌弃的目光,他都不曾动摇自己半步。

  紧随其后的,是同样累得不轻的阿木。只是阿木的累,并不同于沈卫。

  阿木一进门,便瘫坐在了与沈卫相对的另边座椅上,完全没有一点府内对待吴均的严谨。

  他粗喘不停,摆摆手示意吴均,“少爷,这村子、这村子阿木属实吃不消待呀。”哪有上来就要人去村口挑大粪的。

  吴均掩鼻,笑而不语。

  睨眼沈卫后,吴均便毫不避讳直接开口:“调查的如何?”

  阿木以为是在问自己,先是楞了一下,继而抬起些脑袋茫然地看向吴均。迷糊中,就听对面的沈卫深吸一口气后,径自开了口。

  “树林确有锋利刀刃划割过的痕迹,而且这削木如泥的锐利,你们这些公子哥手中真正拥有这种宝刀的,怕是只有一位。”

  吴均并不在意沈卫话里夹带的揶揄,听了便沉下目光认真思索起来。

  特意强调“宝刀”,且还用了“公子哥”这类词,刹那吴均便明白过来沈卫口中的人是谁。

  若是成义亮也在这,那应该就没错了,之前他瞄到的那个身影大抵就是陈庆没错。奇怪的是,他们也到这来做什么?

  若是查探到引策什么事,按照陈庆他们那行人的性子,应该早就命人来这找过一遍才对吧,怎么会到现在还出现在这?

  而且,这两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到底是为了这的什么,才会如此强忍不适,亲自来这挑大粪专项的小破村庄?

  想不通啊想不通。

  看着吴均几次皱起好看的眉头。懵圈处在状况之外的阿木终是忍不住了:“少爷,新来的,你们都在说什么呀?为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呢?”

  沈卫闻言扭头瞪了阿木一眼,讥他:“你这榆木脑袋能听懂些什么?”

  阿木不服气,蓦地坐直身:“什么叫我这榆木脑袋能听懂些什么?!分明是你和少爷压根就没告诉我些什么好不好!还有,你这新来的,口气怎么这么冲呢?!”

  他可一点也不爽这新来的态度,对少爷的和对自己的都不爽,令他颇觉不适。

  空降就算了,能得到与自小照顾吴均长大的他并肩伴随吴均两侧的机会,沈卫这家伙不骄傲就算了,竟然还是这副高高在上,好像对谁都看不太惯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你只是个比我来得要晚得多晚得多的少爷第二仆从!我阿木才是少爷身边的第一仆从!

  沈卫看着阿木极其丰富的倔强小表情,作嫌地觑着他撇嘴,心说这小厮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东西。

  “行了,”吴均把话题拉回来,“沈卫你趁早叫你那些人把他们赶赶走吧,我们有我们的事需要做,如果他们在,难免人多眼杂有碍行动。”

  沈卫无所谓地耸肩:“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就为了这么点小事我已经帮你跑过两回腿了,区区几个杂碎,到底有什么好影响你吴大少爷的。”

  “新来的你怎么说话的呢?!”阿木先步跳了脚,为自己家少爷打抱不平。

  吴均抬手在空中虚按两下,示意他们好了不要再吵了。

  说起来,吴均是不怕这种程度的什么。虽然陈庆那边有擅自改过原作枝节的贾烨,但终归这改动还是在自己原作的基础上,说起来其实该怕的说不定还得是他们。

  再者,自己还有个系统。嗯……虽然现在可能已经闹掰了,加上原先抱着的那条大腿也是。

  不过嘛,来这有段时间,也经历了些刀尖上舔血的明里暗里的争斗,他的心态比刚来这里时稍微好了点,不至于一下子就被吓得大脑空白一片,整个人瞬间当机。

  他仔细想了想,既然陈庆他们还没有什么动静,而且自己这次来,也只是单纯想看看引策故乡,算起来确实没有什么一定要赶走他们的必要。

  于是,开口决定重新说出自己想法的吴均轻笑一声,说重点前同样趁机揶揄了回去:“反正你也没从我这得到过什么有用的好处,所以这头个命令在你眼里也就成了孩童过家家般的话罢。”

  说着,吴均还摆摆手:“行了,不用叫你的人去。你和阿木再歇息会儿,我们过会儿动身去附近转转吧。哦,这转转,还得劳烦沈卫你给我们带带路啊。”

  沈卫手抱着脑袋倚在凳子上,听了吴均这番话只是“切”了声,其中还裹挟着不小的鼻音。

  好笑,他在这待得半个月,除了打探消息就是挑大粪了,哪有多余心思去琢磨村子的路?

  让自己带路,就等着到时候小爷我把你们带进地沟里去吧!

  沈卫忿忿顶了顶腮帮子,笃定脑内这一想法。

第30章

  一个小时后,在幽深林间绕了大半天,始终找不到出去路线的吴均心痛捂住自己的心脏。

  “好小子,你看不爽我就看不爽我,你特么不认识路还接我那命令?!”

  言语间,尽是恼怒与无奈,他真是服了这沈卫了,简直跟引策那古里古怪性子的人有得一拼。

  等等……

  某个想法一经脑内出现,便迅速扎根生长起来,直至攀藤蔓延上了吴均整颗炽热跳动的心脏。

  他不由咽了口唾液,视线于四处搜寻。骤然间,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阿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又是清晰地一遍喉结因紧张上下滚动,吴均尽量不显得僵硬地转过身,背对后面找路的沈卫。

  他一点点挪动着,试图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身后的沈卫。

  马上就要躲到一棵大树后避体的吴均肩膀倏然被人拍住,沈卫略显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吴少爷,您——找到路了?”

  沈卫将一个“您”字刻意拖得长,半同他那懒散的语气许久才正式从他的嘴里把整句话完全说出来。

  吴均愣了愣,很快便恢复如常,快速平复了一颗上下乱窜的心脏站直了身子,“昂,还没有。”

  说着,他又随意指了个地方:“那边好像我还没有找过,我去找找,沈卫你就在这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路吧。”

  说话的时候,吴均一直都没转过身去面对将手按在自己肩膀处的人。

  没有得到回答的吴均等了会儿,就当他是默许了,就想伸手把沈卫的手从自己身上移下去。

  可手刚覆上沈为的手,他就被反包过来的那只手给牵住了。

  当机,吴均心脏重重一跳,甚至比在陆府看见引策的时候还要跳得厉害、沉重。

  吴均咽了咽唾液,快速眨巴着的眼里写满了慌张。面对此刻情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自觉的,吴均的两腿逐渐开始发软、打颤,和竭力紧咬着的牙关完全成个反比。

  正欲强壮正定开口说点什么,身后的人却忽然轻笑一声,松开了吴均,“那少爷就去看看吧。”

  说完这句,吴均就听到了后面渐渐转小的脚步声,看样子,沈卫是听进去了他的话。

  得知这个事情,吴均便头也不回地朝沈卫脚步声离去的反方向跑去,期间头也不敢回一下,也不想回一下。

  他有预感,或者能说是七八成的肯定,这个沈卫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时候,被掉包了。

  而掉包顶替上的这个沈卫,说不定就是引策。

  妈的,吴均真是越想起这点越后怕。万一引策又在这种地方发起什么疯,那他估计又跑不掉得再遭受一遍那种耻辱事情了。

  且不说这里还有沈卫那些探子同伙,就是陈庆他们指不定也在这树林某一处呢,万一听见什么声响摸过来了,那他简直可以直接社会性死亡了。

  边跑边四看方向的吴均虽仍是摸不清方位,但他还是在努力辨认可能是出去路线的地方,期望自己一股脑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可不想待在这里喂豺狼虎豹,亦或是什么时候不小心碰到陈庆他们,孤身一人不是原吴均的他可不想就这么露陷,然后被宰了。

  尸骨未寒呐尸骨未寒,他才没那么看开生死到这种境界,能逃还不逃,白等着被宰的程度,怕是就算再轮过个几辈子,他都还是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跑路过程中有挺多个能选择的岔路口,吴均每每选择的都是按一般人的逆向思维,走看起来比较艰险的那一条路,防止在这种场面下,遇到不是自己人的情况以此丢了性命。

  跑了很久,算是终于远离了不少后面“沈卫”的吴均才勉强能放松下神经,慢下步子休息会儿。

  刚在一块干净石头上坐下想小憩片刻,并朝身后来时路上浅浅扫过一眼的吴均耳边,猛然出现了一道声音,吓得他声嘶力竭嚎叫出一声的同时,顿时从那块石头上跳了起来。

  “谁?!谁啊?!!”

  沉寂许久,吴均砰砰直跳的心脏才稍微放缓些速度。他一遍遍在心里安慰自己做人要勇敢点,看一眼没什么大不了的,才把捂着脸颊的手指慢慢松开一点距离,从开着的指缝间眯出一条眼缝去看。

  凝重的呼吸,酸软的腿脚,紧绷的神经,无一样不在诉说吴均的害怕。

  慢慢扫过周围一圈的吴均胸膛起伏程度略微小了点,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累得把林间小动物的声音错听成了谁在他耳边说话。

  “呼——”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吴均刚手拍上自己胸膛给自己顺气,乍然就和身旁树上缠绕着的一条与枝干差不多颜色,正嘶嘶吐着红芯子的,足有他胳膊那么粗的蛇对上了目光。

  一秒、两秒、三秒。

  吴均尽量装作自然的,朝后面一步步退去,免得惊扰这条蛇,给自己当即来上一口。

  还真是诸事不顺、霉运当头呐,吴均真是不知道他遇到的这些事都算是什么,自己到底是有多倒霉才会接连倒霉成这样子。

  说起来,指不定自己的印堂在一般人看不到的情况,黑得和煤炭有相媲美的程度呢。

  不自主地吞咽口水,让吴均彼时看上去更为紧张害怕。

  那蛇似乎也看懂了这一点,往前弓了弓身子,摆出一副要攻击人的姿势来。

  吴均差点没直接被它这幅样子吓哭过去,要知道,他本来就怕蛇怕到不行,真亲眼见到了这么粗大的蛇,没直接当即哭出来坚持到这种地步,已经很勇敢了好吗。

  一秒、两秒、三秒。

  吴均往后退的速度开始逐渐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加快。

  他知道,论跑他肯定是跑不过这样一条蛇的,更不用说在错综复杂地形的树林间,论移动速度更是不用费这个无用劲去尝试,还是多想想该怎么朝他人呼救比较好。

  毕竟,小命只有一条,得好好珍惜。

  顶着害怕盯着那蛇往后退的时候,吴均在那几秒想了很多东西,其中最多的竟然是引策。

  能说是引策在他来这的交集最多的人物,能说是引策给他带来的印象太过深刻,也能说是吴均不管怎么样,从内心深处还是肯定引策这个大腿实力的。

  反正,他现在无比希望,引策可以出现救救自己。

  没办法,生死当头,吴均就是有点没骨气。再者,让引策救自己,和自己以后报复引策,其实也没啥冲突不是?

  再咽了口口水间,那条足有吴均胳膊粗大的蛇,忽然更往上弓了弓身子,吐出芯子的速度也肉眼可见的快了些。

  完蛋了。

  吴均慌张乱跳的心脏和复杂交缠的思绪,隐隐朝身体主人输送着这么一句话。

  可即便这样,吴均也丝毫不想放弃,转身就开始一股脑地跑,边跑边挂着眼泪一遍遍喊救命,喊着那个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名字。

  “救命啊!引策!救命啊!”

  在林间拼命跑了会儿,身后的悉悉索索声却仍是不断,吴均本就又软又酸的腿,终是在脚下一个不注意绊了碎石后,猛地一弯使得整个人向前跌去。

  于地上重重滚了几圈,眼瞧不远处的丛木抖动的幅度变大,身下生疼一片的吴均仍是无法站起来,只剩下双手撑地往前面爬去的力气。

  片刻过后,又像只是在须臾而已,吴均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

  这双鞋子,吴均认得。抬脸朝上看去,果不其然,就对上了引策淡漠同时常带着点的笑的眸子。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绪,看到引策出现,吴均悄然松了口气,索性手一遮脸趴在地面歇息。

  引策好笑,蹲下身抚了抚吴均沾了秽物的脸颊,“你怎知安全了?”

  吴均有气无力叹了口气,抓住引策的手无意识撒娇道:“有你便安全了。”

  这话听在引策耳里,颇有些趣味。之前不还是铁着心要调查清自己,打算给自己使绊子扳倒自己的,怎么等遇上危险的时候,又是毫不犹豫往自己这处来的?

  引策点头,盯着吴均的眼内笑意更深了些:“好。”只一个字,他便抽手离开,挥剑只两下便替吴均解决了麻烦。

  吴均累得闭眼歇息之际,忽觉身上一重,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且整体重量还是分布不均匀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但累得不行的吴均只当是引策的恶作剧,动了动身子便有气无力道:“别闹了,快从我身上拿下去。”

  虽然也不是多少重,但是压在彼时的他身上还是多少有些难受的。

  引策收剑入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垂眸浅扫了眼地上摊着的吴均,歪了歪脑袋恶趣味更甚。

  “不了吧,吴少爷会喜欢的。”

  就这么一句话,骤然将吴均内心的所有敏感点燃。隐约间,他渐冉泛着恶心的胃部告诉自己,此时他身上躺着的那一长条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

  “呕——!”

  想动手自己将那东西扔下身却不敢,想翻身但没力气,而且他也不想顶着血腥去看那条蛇的尸体。

  纠结之中,吴均先行吐了出来。

  即便是他这天没吃什么东西,也是吐得个天花地暗。

  且一边吐,一边身上东西隐隐也会跟着吴均的动作动两下的感觉,更刺激了吴均的恶心,迫使他吐得更加厉害。

第31章

  饶有趣味地欣赏了好久,引策才惬意动了动脚,一下将吴均身上躺着的粗蛇尸体给踢了下去。

  一瞬间,吐着的吴均余光处猛然入了一条黑蛇,压迫与迎面袭来的紧张感让他下意识抬了眸子去看。

  只在一秒间,和那条睁着眼睛,狰狞表情的蛇对上眼神的刹那,本就承受力差的吴均直接倒头晕了过去,徒留站在自己边上的引策讶异。

  引策浅浅眯起了一双好看的眸子,似是在思忖什么。片刻,只从他嘴中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话来:“受力真差。”

  吴均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一开始来这村子,借住的一家人的屋子的床上。

  刚睁眼,入目的便是坐在一旁悠闲喝茶的引策身影。

  他全身的酸软都让他有些难受,在极其艰难地支起身子后,拧着眉头一脸警惕的吴均只向引策抛出了一个问题:“你怎么在这?”

  小抿茶水的引策闻言朝吴均看了眼,眉梢微挑,模样看起来十分怡然自得。

  安静对视几秒,他只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吴均语塞,答不上来引策这话,只是手撑着床面直起了些身子,倚靠墙面而坐。

  随即,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树林的记忆鱼贯进入吴均脑海,特别是最后那段丢脸的画面,直接让他脸颊烧了起来。

  他动了动腿脚,想要掀开下摆看看自己的伤口,却倏被引策一句话爆炸了心态。

  只听,引策轻飘飘的话语响起在安静的房内:“哎,事先声明,美色可不能诱惑报答我哦。”

  吴均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个“川”字,他抓起边上枕头就朝引策砸去:“什么美色啊!谁要诱惑报答你啊!”

  引策再次轻飘飘的,接住吴均朝自己抛过来的枕头扔回后,不缓不急地回说:“你啊。”

  吴均无语:“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听闻此言,引策只是笑,如沐春风般惬意:“也不是无药可救,吴均少爷便是引策的药啊。”

  吴均哑然,并不想理引策的打诨,径自掀起衣摆,查看自己的伤口。

  可向疼痛的地方看去,哪看得到伤口,尽是白纱布。心中隐隐一动,他问:“你帮我包扎了?”

  引策应声:“对啊,还帮你换了衣服擦了擦身子。啧——吴均少爷的身体还真是……”

  后半句阴阳怪气略微带着某种颜色的话,吴均在翻了个白眼后便不想理会。

  虽然引策救了自己,但那些他对自己实施的耻辱吴均也是不会忘记的,所以他并不会因为今天这次意外,就改动对引策的报复计划。顶多可以到时候行动的时候,说不定引策朝自己服服软,自己可以温柔点对他。

  不过,这也只是温柔点,最终目的还是不会变的——他一定要杀了这个疯子。

  沉思间,不知何时也将凝满仇恨的目光放在引策身上的吴均,在和引策那双柔情带笑的眸子碰上视线时,才回神过来偏过脑袋。

  大概也能猜出吴均彼时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引策只是莞尔,眉目温柔:“若是无事,那引策便先行告退了,吴均少爷有事记得唤自己的小斯。”

  起身离开之际,引策又邪笑着坏坏转过脑袋,语气轻佻:“或者,少爷再唤引策也是极好的。”

  吴均虽然羞愤,但无奈反驳不了引策这话,毕竟当时生死关头的时候,落荒而逃的自己下意识便喊了引策的名字。

  那蛇很毒,而且又那么粗大,要是那时被咬上一口,吴均恐怕真得归西了。

  不情不愿的,吴均低头启齿:“谢、谢了啊。”

  反驳不了,那就干脆道个谢好了,不然到时候杀这家伙的时候,可别那会儿跟自己算起树林的救命恩情什么的。

  埋头致力于思考以后怎么杀了引策这事的吴均,全然没感觉到此时引策已经不知道什么朝自己靠了过来,且现在就处于自己的身体上方,只要自己一抬头,便可以近距离和引策来个激情对视。

  弧度线极长的,吴均看着被褥上的一片阴影,猛地发觉自己正被引策以一种不算贴着自己但那也是极其接近的距离,圈在他的怀里。

  吴均的身后就是墙壁,乃至于他即便往后退也是不可能的。而四周又被引策老早封住了去处,导致吴均一时有些错愕,不知该怎么躲。

  保持这个姿势,垂头忿忿瘪嘴了许久的吴均,忽听到从脑袋上方传来的引策的一声轻笑,以及随同那声轻笑响起的一句话。

  “我想亲你,行吗?”

  这问题属实令吴均无语,他更加埋低了些脑袋,防止引策乱来:“不行。”

  “嗯?”引策的这声带着些鼻音,听来有点闷闷的,多了分孩童般的稚嫩可爱。

  但即便是这样,早就经历过引策摧残的吴均,也是不会动摇半分的。于是,他只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些,势必要远离引策这个危险的家伙。

  引策见状,也没有多说多做什么,只是安静注视着眼前的吴均,随即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指腹捻着吴均发丝,只是附耳留下一句轻如呢喃的话语:“好好休息。”

  接着,他在吴均耳垂轻轻烙下一吻,惹得吴均耳尖迅速漫上了一层绯红。

  吴均当即就想去推他,不过在动手前,引策已经离开了他,径直出了去。

  红着耳朵的吴均愣愣看着引策离去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才伸手摸了摸引策刚亲过、现在如火烧的地方。

  许久,他找不到形容的词语,只在重新埋头睡进被窝间重重骂了声:“混蛋!”

  阿木他们回来的时候,吴均正好处于半睡半醒间。听到开门声和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就直接清醒坐起了身,想问些他们新知道的细枝末节。

  “怎么样了?”吴均揉着眼睛问,“新知道了些什么?”

  阿木舔唇,和沈卫安静交换了个眼神,才开口:“我和沈卫一转身,少爷你就不见了,不是我们故意抛下你的。”

  吴均一愣,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解释树林的事。而且听阿木的话,再结合下后来引策的出现,看来那就没错了。

  那时候自己怀疑的是引策的沈卫,就是引策扮的。那家伙,还真是有够无聊的。

  这个想法一在吴均脑海出现,就让他有点晃神。引策干什么不好,非要在树林扮演沈卫和自己迷路在那,被蚊虫叮咬?

  难不成看自己急得晕头转向,就这么有趣吗?

  吴均兀自皱眉,突然就想把他后面在毒蛇手下救了自己一命这事,从记忆中删除干净,好让到时候自己对引策下手,能尽情心狠手辣。

  他叹口气,轻轻揉了揉眉心,才道:“所以呢,你们有什么新发现吗?”

  阿木又和沈卫对视一眼,有点难为情地对视:“没、没了。”

  吴均:“……嗯。等我伤好一些了,再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说完,他又像不放心什么,招呼沈卫过去,然后双手用力掐了掐他的脸,确认是真脸后,才将人放走。

  不过在放走沈卫后,吴均又拧眉想起什么,招呼过阿木也想试试他的脸是不是真的。

  只是才伸手触上阿木的脸颊,门外就径直进来一个人,眼角眉梢还透着玩味的笑意。

  “不用试啦,引策在这呢。”

  吴均闻言,目光淡淡扫了眼进来的引策,挥手就示意沈卫和阿木退下。

  屋内独留引策和自己的时候,吴均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又来干嘛?”他吴均也不是特别特别特别好说话的那种软柿子好吧,要是惹急了自己,他可也是会直接二话不说给引策点教训的人。

  吴均脸上的不耐烦太过显眼,是只要瞧见一眼的人就知道他现在有多烦躁的程度。这一点,却独独引策像没事人一样,直接无视了吴均的情绪,笑着上前在床沿坐下。

  他笑得十分和善,笑嘻嘻地将手上端的小碗朝吴均那边靠过去一些,似想给他看得仔细。

  “吴少爷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引策特地为你准备了蛇肉呢。”

  闻言,吴均只在一瞬间便瞪大了眼睛,将脸从别处向引策转了过去:“什么?!”

  引策对上吴均的眼睛,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地重复提醒吴均:“蛇肉呀。”

  瞬间,吴均当即推开引策吐了出来,尽是些苦水。

  本来他就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勉强能吐得也早就在树林吐光了,现在反胃出来的流体尽让他整颗胃都如火烧般难受。

  吴均随意用衣袖擦了擦嘴,冷笑开口:“你不看我难受,你就不好受是不是?”

  引策故作无辜,站在地上怜惜地盯着手中那碗差点被吴均弄撒的蛇肉看:“当然没有了呀,这蛇不是树林那条,是引策特地为您新抓的,就是为了想让您多补补,伤口好得快一些呀。”

  “呕!”又是止不住的干呕,难受得吴均真想一巴掌马上拍死引策。

  好不容易压下些这种难受,吴均两手无力抓着床沿,哑声怒吼:“你给我走!”

  引策笑着,将那碗蛇肉放于边上小桌,改换端着一杯茶水上前:“少爷先漱漱嘴吧,缓解些难受再说,不然引策见少爷如此难受,心也疼得紧呀。”

  吴均默不作声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冷漠地从引策那双笑着的眼里读出了一些别的东西。那些内容,大致来说,应该就是如果自己不按照引策的意思去做,到时候有够自己好受的。

  吴均哑然停顿,接着从引策手中接过茶水。

第32章

  漱完口,吴均将茶盏还了,漠声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引策笑笑,将茶盏还了便又缓缓朝吴均这处走了来。

  吴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动作,并不做什么。因为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对引策造成些什么伤害。

  所以说,还是不要在计划最终完成前,轻举妄动什么的好,否则只会前功尽弃。

  引策这人,实在难测。吴均看着这般难测的引策,慢慢走到自己跟前,而后逗弄小狗般伸手扬起了自己下巴,言语尽是玩味。

  “确是满意了。”他说着,弯下腰轻轻在吴均微红的眼角亲了亲,吻去他残挂的生理眼泪。

  然后,他只是用他那低哑独特的嗓音,贴近吴均耳边蛊惑着:“不过,吴均少爷怕是不知道吧,漱口只是引策想要的第一步呢。”

  闻言吴均拧眉,不懂这家伙又要自己做些什么。

  忽的,他的手上一热,被引策抓住了手,随即覆上了他的腰带。

  吴均心下一惊,颤抖着身子竭力想把手从引策手里挣脱,远离他有些微凉的腰带,但事实却残忍,他丝毫动不了一下。

  慌乱中,只听引策带点情动时的沙哑声音又在自己耳边响起:“我不吃你,我只是想填饱你的肚子。”

  吴均本就通红的眼角现出一滴清泪,隐忍颤抖的声线听来有些委屈:“无耻!”

  引策听了只是笑,在吴均耳廓又落上一吻时,用气音于他耳畔回答:“谢谢吴均少爷夸奖。”

  这声唤浅浅勾起了吴均的思绪,他回索了遍之前不太好的回忆,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每次引策这么叫自己全名,然后在后面加上“少爷”二字的时候,总是没安的什么好心,总是会对自己做些不好的事来。

  一如现在。

  吴均的嗓子难受的紧,无可奈何迎面而上。

  如果有选择,他真想现在、立刻、马上,阉割了引策这家伙!

  没坚持多久,吴均猛烈的反胃和咳嗽起来,忽的趴下身呕出了白色唾液。

  湿漉倔强着的一双眼打在引策身上,只让引策心中升腾起的征服欲更胜。

  他穿好衣服,跟没事人一样用手指替吴均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最后将微凉的指腹落在吴均绯红的脸上。

  浅浅摩梭几下,受着吴均凶恶到想把自己杀了的目光,引策笑意吟吟地在他的嘴角亲了下,说出的话语确是欠打的很。

  “活儿不行啊,吴均少爷。”

  “滚!”

  “啧啧,别生气嘛,阐述个事实而已。”

  “滚!!”

  “哎呀呀,好了好了,完成喂饱吴均少爷的使命,那引策也便退下咯。”

  “滚!!!”

  吴均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当即在引策离开后开始穿鞋。

  门外匆匆进来的阿木和沈卫一人端着一碗样貌清淡的食物,疑惑朝吴均看了眼:“少爷你现在就要下床吗?你的伤口还没太好吧?”

  说话的是阿木,吴均瞪的却是沈卫,惹得自觉没干啥的沈卫放食物时都有些奇怪外加不安。

  瞪眼过后,吴均看也不看那些食物就说:“走,现在就去找人问清,引策这家伙的背景。”

  “啊?”沈卫叼着个肉包咬了口,“那你之前在意那些人,不管了吗?直接就去问的话,容易惊扰那些人也。”

  吴均不耐烦:“不管了,惊扰就惊扰吧,我也不是不能应付。”他现在身份还没暴露,毕竟还顶着武将军之子的头衔,那帮人不敢很快有什么动作直接落在自己头上。

  听见这话,阿木有些担心地看了眼自家少爷:“那少爷,去调查引策前,你先吃些东西吧,不然你的胃怕是难受的紧。”

  提起吃的,吴均就有点恶心:“不了,吃了更难受。”他可保不准,到时候自己会不会直接吐出来。

  出发前,吴均找了个地方,用水用力擦了擦自己嘴巴,生怕还有什么东西残留在上面。

  可无论几遍,吴均都总觉得嘴里还有什么怪味道,不管漱几次口都还存在。

  “操!”吴均骂了声,在几次都觉得洗不完全干净后,也便不去纠结,把这股劲更加放在一会儿的调查上,争取早日将引策这小子踩在自己脚下,在那时候尽情报复回来。

  待在高树上晃着腿,满不在乎看吴均一行人行动的引策只是略微牵了牵嘴角,“有意思。”

  要说专职探子还真是探子,随着吴均的几个人问下来都没多少有用的信息后,沈卫的出手着实让吴均惊讶了一瞬。

  同样是向人打听,沈卫得到的信息却全然不同于自己和阿木的,每一条的消息都非常关键有用。

  吴均赞叹一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得来沈卫回以的一个傲娇挑眉:“那可不是,小爷我之前在这待得半个月也不是就专注挑大粪哩,还特地和人打好关系了不是?”

  捕捉到关键信息的阿木鄙夷:“你之前在这挑了半个月大粪?”

  闻言沈卫一记刀眼扫过去,“怎么,挑大粪怎么了?你要这么有用你也在这挑半个月大粪试试看?”

  阿木连连摆手:“不不,这种有用还是你来、你来。”

  沈卫表情怪异地撇了撇嘴,不知该如何理解阿木话里的这个“有用”,最终还是没开口再说什么,就当吃了哑巴亏。

  一路往后摸过来的陈庆摸着下颌思忖片刻,随即命令下去:“除了景岩和贾半仙跟着我和义亮弟汇合,你们继续往前跟紧他们,切不可暴露自己,也不可错漏什么有用的信息。”

  众人恭敬颔首:“是。”

  说是汇合,陈庆在那些人走后,也没急着当即就行动,而是招手示意景岩过来。

  他在景岩耳边低语道:“刚才那帮人里,有不是我们的人,说不准义亮弟那边也是如此,要是到时候发生什么情况,就命鹰鬼队——”后面的意思明显。

  景岩垂眸:“是,少爷。”

  “嗯。”陈庆应下一声,随即拽过一旁瑟瑟发抖的贾烨:“对于引策,你还有什么了解的?”

  贾烨第n次摇头:“除了引策是这里出生的之外,其余的我真的也一概不知了呀。陈少爷,请您相信我呀。”

  陈庆深深看着他,脑里回想着他曾告诉自己的还算有用的消息,才勉强压下想将面前贾烨直接斩首,而后丢进丛林喂野兽的心。

  他手一松,扔开贾烨:“罢了,就当我们也跟吴均他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在此处全盘和他们一样搜集引策信息好了。且说不准,他们手上的信息,比我们还好不了多少。”

  至少,他们大抵可以确定,引策是皇族。这样便可以保证有些行动上,多少会有分寸,不会为自己结下太多与引策的仇恨。

  这么想着,陈庆忽心生一计:“引策生为皇族,却隐藏身份潜藏怡春院,保不准他是有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而看吴均之前救了他一命,就衷心跟着吴均为主的事件来看,不难推测出这引策是个相当重情重义之人。那不如,就让我们设计,看起来让吴均陷害他们,然后以我们向引策生出援手相信他为引,将引策拉到我们这边来罢。”

  贾烨冒着冷汗有点想反驳这计划可能不太可行,但一想到陈庆之前的心狠手辣和出手毫不犹豫,就还是将心中的的话语压了回去,烂于肚中。

  不成想,向来话少的景岩这次竟然格外和他有默契的,将他想表明的意思提了出来:“可是少爷,据鹰鬼队那边搜集到的信息来看,这方法恐怕适用性不大啊。”

  “为何?”陈庆冷脸甩出一句,语气明显不悦。

  但景岩就像没看到似,继续开口,一一列举出了驳点:“其一,引策虽为皇族,但在此地出生,说不定这个信息本就是错误的。其二,引策虽在怡春院生活许久,但据之后多次探究得出,引策是会武功的,且一点不比小人低,那日花魁替换日他不动手,说不准只是在反设计给吴均或是他人。”

  景岩说了一大堆,陈庆显然没怎么绕明白。正欲开口,仿佛猜测到陈庆疑惑的景岩,直接便将核心问题放了出来——

  “我们看到的种种引策如何,说不定只是他所反设计下的套,其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得到吴均为夫。”

  闻言,陈庆身子一僵,贾烨呼吸一滞,两人不约而同放大的瞳孔,都在表明对景岩说出这话的震惊。

  景岩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补充:“少爷若不信,可以把这个作为假设放进您先前经历的有关吴均和引策的事情,或许就可以看清一些事,重新得出新的结论来。”

  陈庆迟钝的脑袋缓了很久,思考了很久,才一拍大腿吃惊道:“他娘的!还真是!”

  如果将这假设带入进先前的所有事,好像真的很多东西都能看明白,而且也说得通了。

  就比如引策出现那日,一切根源的最开端,那场突出起来的武训——是他们临时被通知,被上头组织的一场比试。

  而之后理所应当的,关于吴均躲老儒妇女儿童,躲藏进的距离那边最近的怡春院遇到引策,以及后来的那些花魁什么的,好像也都能理通了。

  之前这些事在陈庆眼里,虽然也不是看不通,只是好像它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只是拼凑出来的片段。

  但如果代入刚才景岩说出的假设,这一切,完全就像是被设计好的。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完完全全符合引策这人的难测,简直看来可怖。

第33章

  要说景岩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假设,只是因为,之前他随同陈庆去怡春院询问老鸨,了解引策被陆雅送回那日里的二三等级名单,就让他疑惑了。

  陆雅虽然幸得不少高贵子弟的恩宠,但是再怎么说,这么多二三等级,也不会就为了一个怡春院小小的花魁,便同时一起亲自过来押送引策吧?

  只是这一点,在那时被陈府内突然袭击进的一名带刀侍卫的铺垫下,让陈庆潜意识里觉得有些理所当然了。

  而且陈庆本也就是和陆雅一样,是三等级的人,看到的角度本就和景岩的不同,乃至于他也一直没有发觉那件事有什么奇怪的。

  所幸景岩发现了这一点,暗中去调查了这一点,却在一无所获,又从鹰鬼队那得到了那日袭击陈府的是皇子侍卫这一点,让他隐隐察觉出了引策的不简单,到底有多不简单。

  于是他大胆直接去皇宫内部调查了几番,然后在两个夜间守卫的嘴中,无意知道了一个名字——吴均。

  于是他便逆其道而行之,细细调查了吴均一番。这样的逆向思维,持续了很久,也总算是让他在众多资料中,得知了一个看似不起眼,但却非常非常重要的信息——吴均曾亲过男人。

  这个消息,之所以会被景岩称为“看似不起眼,但却非常非常重要”,只是因为,在一向以男女之情为惯例的国度下,男子与男子之间的亲吻,或是别的,都会被当作笑料一笑了之或是别的饭后闲谈。

  但是,景岩那时候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个笑话?

  结果继续调查发现,那个吴均曾在大街上亲过脸颊的男子,失踪了,就在吴均亲过那男子之后的当天。

  而且之前陈庆生病的时候也是,虽然那时候景岩还不是陈庆的心腹没有跟着去见到过当面场景,但是从之前跟着陈庆的小斯嘴里,他知道了一件事——吴均那时候也亲过其中一个男子。

  而这之后的那个男子,竟也十分相同的在当日失踪了,且他有目的性的在那边周围转过一圈,又通过之前了解到的信息建立起的根基,知道了一件事。

  当日回去之后,有离那边扁阙医馆的一段路的一个女子告诉自己,她在前几日突然听到屋顶上有人骂骂咧咧大叫谁泼了自己水的声音,还害得自己吓了一跳。

  她趴出去一看,也跟着小声骂骂咧咧了一句。虽然没看到人影,但是她听来,觉得那人声音和吴家少爷差不多。

  只是吴家少爷鲜少有这种骂骂咧咧大喊大叫的时候,所有说她也不是很确定自己那一感觉。

  经由再细致的了解,景岩发现那人喊叫时间,就是在离去扁阙医馆不久后,也应该就是吴均没错。

  乃至于有了之前一些事的参考,景岩大致可以推测出,那日在吴均亲了一男子走后,泼他水的那人是谁。

  也大约对之后突如其来不属于自己人的一箭,有了多少的肯定——真实身份和实力难测的引策可能倾心于吴均,他在设计得到吴均,且在报复和吴均有过亲昵关系的人。

  否则,应该没人会对一个同性亲了另个同性,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更不用说,在外人看来,吴均只是引策跟着的主子。

  就算是花魁,当时引策也只是说,自己只卖艺不卖身呀,总不可能为了报恩吴均,就卖身了吧?

  而且他应该也没有对吴均卖过身,他回以的,直接就是自己的一颗鲜红炽热的心脏。

  他给予给吴均的,是自己不能以物质衡量的爱意悸动。

  或者也不能这么说。

  毕竟从一开始的武训,说不定就是引策一手计划下的,所以更大可能是引策早就在之前的什么时候就倾心于吴均,乃至于不惜耗精时力,悄然布下这么大一张网。

  陈庆大致思索过一遍,俨然差不多也是和那时景岩知道这实情的时候,惊讶到下巴都快要掉了。

  三人中,只有贾烨无比气愤,恼怒为何吴均穿过来就是这般对待,而他穿过来就和他身上所有的光环迥乎不同。

  实在是,恨得他牙痒痒。

  以陈庆带头,几人直接在边上安排地方住了下,打算边详谈重置原有的计划,边盯紧吴均他们。到底知道了一些隐情后的他们明白,再为了拿捏住引策去对付吴均这事,根本没办法行通。

  谁叫,引策特么本来就是自愿成为吴均的人!

  另边静静在树上散漫坐着,端详完陈庆这一边,就转眸继续去欣赏吴均那边的引策蹙眉,看也不看着虚点下陈庆那边搭建起来的帐篷嗤鼻。

  侍卫当即现身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垂着脑袋郑重应声:“是。”

  在那个陈庆难忘的侍卫再次独身闯入自己地盘,然后将自己从国外高价收购的生发剂几下打得一团糟,随即用刀面灵活挥洒在自己除了脑袋处的每处地方时,克制不住怒火的陈庆在人走后,由怒火快速漫延上了一个与先前相差不了多少的目的——

  他要杀了引策,还要杀了吴均,折磨死这对狗夫夫,将自己曾在他们身上受过的罪和难堪,都要尽情拿回来!

  在得到引策父母曾经常穿过东边那片小树林,带着引策去林后一处澄澈溪边的消息后,迫不及待拔腿进入树林找寻的吴均一路张望,才发觉自己又和沈卫和阿木走散了。

  且这次比之前那次情况还要糟糕,本就是黄昏时段,在树林里几乎已和夜幕没多大区别。

  可怜巴巴抱着因害怕缩成一团的自己,努力找出去的路往前走的吴均眼泪汪汪,嘴里哼哼唧唧沈卫和阿木的名字。

  他好想一巴掌拍死自己,都已经在小树林迷路过一次了,为什么这么快就又在同样的地方迷路第二次,而且弄得比之前那次的情况还要糟糕上几倍。

  彼时吴均又是认不得路并看不太清路的,又是饥肠辘辘肠胃灼热难当的,又是受了伤身子虚弱没多少力气的,除了可怜一词,真就找不出什么可以用来形容此时的他。

  毫无方向的慢慢走过一圈,又回到原地的吴均赫然发现,自己这次不仅迷了路,而且还是一直在一个相同地方打转的程度。

  糟糕、糟糕且糟糕。

  若再给吴均个机会,他绝不会在知道关于引策小时候那个消息后,就不要命似往里冲,上演直把自己再冲迷路的糊涂做法。

  又冷又饿,惨到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可怜”程度的吴均,将自己在骤然降温的年初寒冷时刻,把自己抱得紧紧的,警惕万分地注意着周边任何一方有什么动静的地带。

  已经在白天经历过一遍被大蛇追赶的吴均吸吸鼻子,泪花不停在眼眶打转。但眼泪每次落下,吴均都会很快用手背快速擦去,生怕自己本就看不太清的视野又被泪水模糊了。

  如果现在有镜子,足够吴均照清自己的脸的话,他说不定也会反应过来,自己擦泪水的手劲到底有多大,动作到底有多粗鲁,才会惹得自己彼时除了眼角,脸上被泪水打湿过的地方,都是通红一片。

  温度在不停降,光线也是。吴均看着眼前越来越黑乎乎一片的树林,确认了现在外面太阳正在落下。要是没有月亮和星星,林间马上就得变成彻底一片黑了。

  夜幕降临,处于瞎子状态的吴均,听觉被放大了不少,乃至于周遭哪个灌木丛有什么经过,发出的细微轻响动静,他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泪水在眼眶堆积得越来越多,然后被吴均一遍遍擦去的时候,有几个非常不好的念头逐次跳出了他的脑海。

  这究竟是他的听觉变敏锐了,还是到了晚上,各种野兽都出来活动觅食了?

  自己会不会,早就被什么野兽盯上,马上就要成为它的盘中餐了?

  之前被陈庆他们抓去,幸免不用被恶狼活活啃食的经历,会不会在过会儿,就尽数在自己身上上演?

  ……

  吴均嘴角颤抖着,连带着本就打颤不停的身子,更加发软发颤起来。

  他还这么年纪轻轻的,他不想死,他真的还不想死。就算死,也绝对不是这种如此痛苦的死亡方法,得像入睡般慢慢在沉睡中悄无声息死去才行。

  可是,说不定今天,他真得就靠前者这种痛苦不堪的死亡方式,在煎熬中结束他这一事无成的人生了。

  终于,像是再也无法憋忍住,吴均小声抽泣了起来。细微隐忍的啜泣声,在安静只有野兽动静的树林间,格外明显外加怪异。

  怪异到,他自己都被自己混在野兽间声响的抽噎声,吓出了一声冷汗,不由怀疑在这片无止境的黑暗中,会不会有什么阿飘之类的东西,正在他身边什么的。

  想着想着,吴均哭泣的声音难以克制的更加大了一些,任凭他捂住自己的嘴也无法阻止,那些令他害怕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仍然会从他的齿缝间泄露一二。

  长久恐惧的等待,使得他除了哭,并没有什么办法。

  他想,或许自己的大脑已经麻木了多少也说不定,或许自己过会儿不知道如何的死亡,会少几分痛苦也说不定。

  逐渐的,待这阵想法过去后,吴均又回忆起了来这世界和他有着别样联系的小八。

第34章

  印象中,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现了。好像自从上次自己做出的改变故事走向的做法后,他就很久没有出现了,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吴均不由舔了舔唇瓣,愧疚之心包裹着他。

  现在他们身处的这个世界本就特殊,所以吴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改变了什么,使得小八消失了。如果真是这样,他会后悔死的。

  再怎么说,小八之前也救了自己这么多次,对于自己来说,小八就是活生生的人,要是因自己而死了,自己真的会后悔死的。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做了,有些东西已经不能改变了。而且马上,他也就要去喂野兽了。

  若是小八真死了,到时候两人在黄泉路上有个伴什么的,也挺好的。

  就是还有一件事令他挺不解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愚笨了还是怎么样,自己那些被奖励的防御技能什么的,还有类如之前被陈庆绑去,只身打败鹰鬼队的能力,怎么在这种时候,都通通使不出来呢。

  乱糟糟的思绪尽情啃食着吴均的理智,迫使他心中迎面而来的压迫和自责更深。

  这些东西本就是拜赐小八所得,若不是自己愚笨使不出来,那是不是就间接证明了,小八真的已经……

  忽然,他猛地甩甩脑袋,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猜想、想法什么的,终究只是“想”,假如不去做什么,这些就是并不会实现什么的空有东西。吴均觉得,想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在人生的最后时间,好好享受享受。

  即便是有轮回什么的,但卡在一本书中世界的他,说不准早就被抛弃在了三界之外,无法和其他人一样得到转世也说不定。

  所以的所以,最后的最后,他除了大口呼吸着马上就要感受不到的空气静静享受,再找不出什么别的法子来。

  他这狼狈没有成就的一生中,除了等待就是等待,永无止境看不到尽头的等待,等到时光流逝,梦想凋零,他还是没有等来什么。

  幼时便被踩在社会最底层的他,上学拿了好成绩等,长大被人污蔑等,写书被人半路横夺去成果等,等。

  他最终都一如现在,并没有等来什么。

  上学的一纸高校录取通知书因家里没钱,改换去了临近的普通大学;长大被污蔑后,除了得到对方一句趾高气昂的“切”后,什么也没有等来,道歉、澄清什么的,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算是能拿得出手的一点东西,被半路靠关系的贾烨夺走后,他也什么都没等到,以至于最后去天台喝酒解闷,还差点跌落高楼惨死。

  其他的什么等待,很多很多,吴均都已经记不太清了。但他清楚知道,自己也什么都没有等来,一如之前的每一次。

  好像每一次,老天就爱捉弄自己,把脏水什么的尽情往自己身上泼,明明自己也在努力长大,并没有和其他人有什么不相同的地方才对啊。

  他真的很想问问那个睁眼瞎的老天爷:这究竟是为什么?

  若是先苦后甜什么的,他苦得够多了吧?!甜呢!他的那点甜呢?!

  而且老天爷不给甜就算了吧,最后他特么还要让他惨死在自己唯一点骄傲写出的书里?!

  他妈的!他真想破口大骂!骂死这个脑子有毛病、就爱捉弄蝼蚁的老天爷!

  在心里愤愤着,边悲伤边痛骂着老天爷之际,于吴均身后右方灌木丛的悉索声逐渐变大,全然比周围所有的轻微响动和晃动都要来得大。

  吴均吞咽下一口唾液,心想了结自己性命的那头猛兽,已经来了吗。

  心底其实还想逃跑,但是深感下半身已经不存在的麻木双腿,显然无法完成他的这一想法。

  也罢,反正都得死,他觉得他也不用费什么无用的力气去挣扎了。

  反正,他的结局已经被定下,他早晚都得死,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了。

  由难过引起的鼻腔酸疼,更加叫眼眶泪水汹涌而出,簌簌不止掉落。

  他紧紧攥着的拳头,在彼时倒像是倾注了吴均所有勇气和力气,勉强支撑着他最后一丝信念,让他空洞注视那个活物过来方向的黑暗时,不至于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蝼蚁死的时候,也是有尊严的。

  动静逐步逼近,他感觉到野兽正在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马上就在咫尺,马上那野兽一张嘴就可以咬断自己的脖子。

  呼吸变得缓慢克制的时候,吴均哂笑自己又陷入了等待,且这次的等待,最后等来的不再是什么空无,而是死亡。

  长久的沉默中,通过骨骼传送进自己耳内的,是自己慢慢慌乱的呼吸与心跳。

  无尽黑暗中,除了听觉,吴均无法通过其他感官判断那只猛兽的到来。

  终于——那只猛兽已经就和自己面对面而站了。

  它的呼吸听起来很沉重,看样子是个大块头。

  会是什么物种呢?吴均无从得知。

  那野兽似乎安静端详了自己的猎物许久,在思考该从哪里下嘴比较好。吴均只祈祷,这家伙没有玩弄猎物到半死不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恶趣味。

  又是一阵沉默。

  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吴均内心好不容易稳住的破碎心态,再次摇晃起来——他想逃,他想活下去。

  谁能来救救他?

  阿木?沈卫?小八?

  抑或是,引策?

  ——好像都不可能。

  “嗬……”吴均听到了野兽从喉底发出的声音,不由兀自闭上了眼睛,将会令他恐惧的什么东西,通通关在盲区之外。

  “嘭”的一声,是什么重物掉落地面的声音。吴均被吓得心脏快速跳了一瞬,只因那声音,就是出于自己跟前。

  转而,他面前那东西抱住了自己。

  吴均瞪大了眼,感受着那家伙凶狠的拥抱。随即片刻,是那家伙在自己脖颈处,不轻不重咬了一口的微痛。

  吴均怔愣几瞬,接着便抬手抱住了跟前那人,抓着那人的衣服委屈声随即涌出,最后只化作了轻轻的一声唤。

  “引策……”他好害怕。

  理想当中的回应并没有得来,原本还狠狠抱着自己的引策,倏然松了力气跌靠进了吴均怀里,差点就连带着将吴均扑倒在了地上,所幸吴均多少还有些力气,及时稳住了怀中的人。

  吴均感觉不对,又叫了几声怀里人的名字,但是回应自己的,除了他一下下透着沉重的呼吸,再没有别的。

  过了会儿,在吴均重回无助之时,树林四周隐隐现出一片火光。紧接着,那片火光离他们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众人的呼喊声——

  “少爷!少爷你在哪啊!”

  吴均大喜,朝那帮人招手示意他们在这边。

  眼尖的人们发现了,便加快了速度,三步并作两步马上到了他们跟前。

  到了跟前,火光渐亮,关切引策怎样朝他又看去的吴均,倏然发现了引策身后的一片带血的狼藉。

  引策身后走来那条路,尽是鲜血与动物尸体。以及离他们最近,就在引策身后几步距离的地方,躺着一匹身高马大的狼和一只站直了快要比引策他们还要高的黑熊。

  心中某些情感,如窜出了芽尖般,迅速顺着吴均心脏攀藤而上,只在片刻便牢牢包围住了他的整颗心脏。

  看向引策身上、脸上,尽是鲜红,尽是刺鼻浓烈的血腥味。那些暴露在被撕开衣料下的皮肉,几乎都带着狰狞的伤口,且这些口子都还在一刻不停地往外冒血,染红了周围一大片布料。

  最先冲到两人跟前的是身手灵巧的沈卫。

  他一看到地上动物尸体,和吴均怀中浑身是伤的引策不住惊讶:“这不是村民之前提醒我的,到了夜晚就会出来寻找猎物的两头凶兽?!”

  说着,沈卫还蹙了蹙眉,看着那两头凶兽的尸体称叹:“唉,能打倒这两头凶兽,可真是不容易啊。”

  吴均有点生气:“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沈卫挠头,干干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呢,你就先跑进树林没影了,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我也委屈的很呐。”

  听了,吴均只深深叹了口气,“抱歉。”

  随即,他往上拖了拖引策:“搭把手,帮我把他送回村子先简单治疗一下吧。他现在不宜马车劳顿,即刻命人把扁阙唤来,多少钱都去叫!”

  沈卫接过引策,点了点头:“行。”

  引策重伤昏迷这段时间,吴均就一直在床边守着他,寸步不离。

  几天几夜,都没怎么合过眼的吴均揉揉通红干涩的眼睛,看着面前扔是苍白着一张脸的引策,心中万千情绪都找不到说出口的契机。

  他时常照顾着照顾着引策,会突然哭出声来,抓着引策的手趴在床沿不知该怎么办好。

  对于引策,好像他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复杂的。即便是引策那般羞辱了自己,自己对他的感情也仍是十分复杂的。

  从一开始的共情引策似共情自己,到了后面抓着他不放要他做自己大腿开始,好像吴均隐约间,都笃定一件事——引策是喜欢自己的。

  乃至于这份喜欢,即便是引策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可在最恨的那段时间过后,吴均竟然荒唐的认为在那样的情况下,引策会做出那样不为人道的事情,是合理的。

  因为,他喜欢自己,所以在看到自己和陆雅莫名要被指配婚约时,是愤怒的。

  乃至于他在后来,愤怒到对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这一点,是合理的。

  这个想法在吴均看来十分荒唐,可是更加荒唐的,这个想法竟然就那样的,曾经在自己的脑海里出现过。

第35章

  引策几番救自己的时候,从小被揠苗助长,感受不到多少爱的吴均,在感受到引策那种敢于牺牲自己,只为了保护他的那种喜欢时,吴均真的有点自私地想把引策一直像那时一样留在自己身边。

  即便这份爱带着些极端,可是他就是想这般被人爱着,眼里只有自己的这般被人爱着,无关其他什么。

  可两人的世界毕竟是不相同的,吴均来自有着和引策次元壁的世界,成长的世界全然不同于引策,以至于他形成的深入骨髓的观念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不对的。

  像引策这般极端的爱人,有时他的行为会对自己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特别像他之前对自己所施行的那种羞辱般,在吴均那个世界是不能被允许的。

  吴均也清晰明白,引策那个行为是错误的。

  他们两人本就不来自一个世界,或许中间的隔壁也是永远不能彻底抹消干净的。

  就比如吴均的世界不可能整日动刀动枪的,但在引策这个世界,这一切都是正常的。诸如这种厚厚的隔壁,他们两人之间,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而介于两个世界之间的吴均,被自己笔下所了解的世界也煽动的某些思想有些极端,再与自己脑海本就固有的思想结合,就坚定出了一种想法——对自己那般羞辱过的引策,即便他曾救过自己什么的,但既然那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两人做不了朋友。

  可是做不了朋友,之后的吴均还一直想杀了引策解恨的吴均,彼时看着躺在床上,之后又几番救了自己的引策,内心原本那个坚定的想法开始动摇。

  若是做不了朋友,那是不是,两人之间还可以维持别的关系,不一定要做敌人?

  而且两人之间这个敌人关系,好像还只是吴均这么认为。不然,但凡引策把吴均当敌人了,也不可能这样冒死救他啊。

  吴均十分纠结,内心的天平直在动摇,心脏的一遍遍不规律的跳动也仿佛在告诉他,他之前那个想法可能错了。

  但究竟错在了哪,两人能不能成为朋友、敌人之外关系的这些,他又没有答案,没有人能告诉他或是前来指点他一二。

  沉思之中,引策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轻轻动了动,略微蹙起的眉头似也在表明,他可能在说些什么。

  吴均抓着引策手的力度稍微大了些,紧张地趴上前,侧耳想听听他在说什么。

  模模糊糊的,引策说得话语断断续续不是很清楚——“跑……跑……”

  认真听了会儿,吴均也只听清这么两个字,严谨点说,就一个字。

  “跑?”他坐回位子,盯着额角微微沁出一层薄汗的引策自语,“有人在追你,还是你想让谁跑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从得知,吴均在自己有更纠结问题的情况下,也不是非常在意引策的呓语,只是悄然深吸一口气,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一股脑抛到了九霄云外。

  算了,他这人还是不适合思考小说剧情之外的什么事情,还是专注于眼前,把引策这家伙的背景调查清楚好了。

  这么想着的吴均,在下一秒脑内那个许久未闻的机械音响起的时候,猛然被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叮咚,亲调查引策背景前,不如先考虑下自己处于什么状况呢,不然只会自身难保哦。」

  吴均撇嘴,吐槽这家伙说话果然还是这副阴阳怪气内涵自己的语气。

  真是的,亏自己之前还为这家伙可能死了感觉愧疚,现在看来,这家伙就算真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嘛!

  “什么状况?”他没好气问。

  「叮咚,您自己稍微了解下,就能清楚了呢。」

  吴均:“……啧,你就不能说点人话?”

  一边吐槽着,一边想扭头唤来阿木他们的吴均愕然眼前一黑,直直倒在了床沿上,和引策十指相扣的手就搁在吴均脑袋不远处。

  小八现身,拿着手中的药包丝毫没有歉意。他吐舌笑笑,对自己昏迷过去的吴均解释:“小吴少爷呐,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你要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了,可千万不要怪我哦。”

  说完,小八就拿出了衣袖间另一包药,随即掰开引策的嘴便就着摆在窗头的茶水,直接让还在昏睡的引策将药吞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小八还看着两人啧啧两声:“要不是我前段时间赶回总部,费劲心思控制住了些由你惹起的很多不可控未来剧情,现在引策当真是早就完蛋要归西了。嗐,谁死他也不能死啊,毕竟他该支付给我的钱还没——”

  未说完,门外响起的脚步声,便硬生生打断了小八的嘴碎。

  他一闪身,迅速随着空气躲藏不见了,只留下房内双双昏睡着的引策和吴均二人。

  阿木刚招呼扁阙医生进来,就看到了脑袋靠睡在床沿,随着引策一起睡去的自家少爷,不由心疼的紧。

  “唉,少爷为了照顾引策,已经几天几夜没怎么休息了,现在都忍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这可真是看得阿木好生难过。”

  转头,阿木又泪眼婆娑地对扁阙道:“扁大夫,小人知道我家少爷曾因贪玩,对大夫您做过一些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但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地,医治医治我家引策还有少爷吧。”

  说着,阿木还欲跪下给人代自家少爷赔罪,惊得扁阙赶紧伸手阻止他:“不不,小兄弟,若你跪老头子我一小小大夫,那我可就折寿了呀。”

  安抚了阿木几句,扁阙又继续道:“小兄弟,实不相瞒,我来这也有几趟了,但是这每一趟,都让老头子我颇觉无能无力啊。唉,再者你家少爷,那怕是心病。所谓言,心病还得心药医,所以你家引策和你家少爷,老头子我都……唉……”

  扁阙重重叹了一口气:“恕老头子我愚昧,找不出什么能救回引策公子的法子,除了缓解昏睡中他的疼痛,延长他几日寿命,我……我再无他法。所以你家少爷老头子我也……唉……”

  正重重摇着头,哀叹自己能力的无为,床上的引策忽然跟打了鸡血一样直接坐了起来,惊得门口两人顿时双双抱在了一起。

  那样子,好不滑稽。

  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之际,坐在床上的引策的面部表情逐渐柔和了下来。

  过了会儿,安静的房内,除了和他话语声一同响起是,走进来的沈卫脚步声之外,再无其他别的什么声音。

  他凝眉疑惑:“你们、是谁?”

  问完这句,像迟钝察觉到什么的引策又朝自己手边看去,看向那个与自己十指相扣的吴均:“他——又是谁?”

  躲在空气演作透明人的小八一拍脑壳,暗叫不好:完了,喂错药了。

  幸运的是这药也可以治愈引策的全部伤口,就是比原定的药治疗速度要慢一些,不幸的是这药本是原定药的残次品,所以存在一定完全调整前的副作用——会使服用者失忆并有可能下降智商,且失忆好转时间不定,智商下降好转时间不定。

  仔细一回忆,小八又一拍脑壳,怒骂自己:废物!谁失忆,引策也不能失忆啊!

  狗血淋头忿忿骂了自己一通后的小八迅速动身,回去按来时路找寻那个可能被自己丢在某处的原定药,打算带着那原定药回去总部分析成分什么的,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补救的办法。

  要是引策失忆,忘记所有变成个白痴什么的玩意儿,那吴均笔下这世界的未来就算是完蛋了!

  搞不好,还会直接导致吴均完蛋,然后自己也直接被上面处罚关一辈子天牢,至此永无天日!

  马不停蹄赶回去的小八,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边,还处在懵圈状态,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是谁的引策大眼睛滴溜溜转着,显得无辜可怜极了。

  只身一人和几个陌生人一同待在陌生房间的引策,像是隐忍许久但终是再憋不住,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那哭声,形如初生孩童;那惨状,形如世界毁灭;那模样,形如遗弃孤儿。

  呆愣的几人膛目结舌着互相交换几个眼神,不知道该此时该做些什么。

  而像个新上任的奶妈的吴均,听到引策哭声即刻便从酣睡中惊醒,慌张站起身拉着他的手,拍着他的背开始哄小孩似哄引策。

  似状况之外的几人不约而同抿起了唇,沉默着互相对视,仍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甚至都不晓得该用何种心情去看待彼时眼前画面。

  就这么引策和吴均一个画面,阿木、沈卫和扁阙一个画面的僵持了会儿,房内引策哭声总算随着吴均温柔哄宝宝似的行为举止小了些的时候,门口快要石化了的三人默默抬脚退了出去。

  一出去,扁阙便试探开口问了句:“你们府内的引策脑子是……天生……还是……”

  沈卫闻言也把目光转向阿木,继而毫不犹豫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们家少爷,是不是在外面兼职给人当奶妈?”

  还没缓过神来的阿木干咳一声,讪讪笑着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嗫嚅了半天也只从嘴里吐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此话一出,房外的三人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确实,情况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算扯出一大堆,其实也是没什么重点的内容。

  就算扯出了一堆无用的话里,总结下来一句其实也是:不知道。

第36章

  局势复杂,不由让几人纷纷抬头望天:难搞啊。

  吃了次药后,显然像换了个脑子的引策在别人看来,那可当真是扁阙神医的神通广大。

  虽然引策脑子不太好了,但是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也是需要极高的本事的啊。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说法在众人间传得越来越神、越来越神,然后又流入百姓间,更是传得扁阙是个什么什么星转世的一代神医,上辈子真是神的那种。

  已经把引策接回自己府内照顾的吴均,偶然听到有人谈论这些事,简直差点没把下巴惊掉,已经算是好的了。

  他当即一拍桌子,愤懑道:“谁说的?!谁说得引策脑子本来就不好?!被扁阙拉回鬼门关后,心智稍微高了点?!谁说的?!谁!你他妈说的时候能不能别老是在后面加上几句关于我的内容?!他们怎样跟我有个鸡毛关系?!”

  说书的和台下的观众也是被吓了一跳,纷纷楞在了原地怔怔看向吴均和他身边坐着的、满心满眼都是吴均的引策,敢怒也不敢言。

  自此以后,吴均再也不去那家饭店吃饭了。也是如此这般后,人们间又传开了别的更离谱的说法。

  吴均没兴致去听,也就对其他新传起的几个版本,并不知晓几分,也算是不给自己添堵了。

  这段日子的武训,有了小八回来,加上这段时间和引策生成的亲密度,使得自己的武力值增长了不少,每次训练也都是有模有样,不用再时刻担心会出丑、暴露人设什么的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受重伤的引策醒来后,虽然谁都不认识什么也记不得了,但这其中,独独除了吴均。

  关于吴均这个人或是他的事情,引策总能说出个七七八八来。不过大多时候,引策都喜欢自己偷偷摸摸藏着,关于自己的事情,还是某日吴均没看住他,他偷喝了米酒醉了后,迷迷糊糊被自己探出来的。

  即便醉酒中的引策也没告诉自己多少关于自己的事情,但吴均就是有预感,在彼时他的世界里,自己占据的地方还是挺大的。

  这一点,似乎能从引策每天都眨巴着一双笑意吟吟的星星眼粘着自己时,可以看出不少端倪。

  吴均时常看着现在智商只有普通六七岁孩童的引策,心中疑惑比城墙还厚。可真要说出来,又零零碎碎的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引策这小子,虽然失忆了,但那点低俗的恶趣味还是没有减少半分半点,像是早就已经刻入了这家伙的骨髓、脑海里。

  譬如,吴均像往常一般,在忙完所有事情去洗澡的时候,刚脱完衣服进浴桶,就和窗缝处一双滴溜溜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桃花眼对了上。

  每每这种时候,府内总会响起一声吴均撕心裂肺的叫唤声:“引策!!!”

  而引策这家伙,也真不愧原本是个武功难测、什么都难测的家伙,每次就算吴均以最快速度套上衣服追出去,引策这小子也总是会留个恶趣味得到满足的翘屁给自己,其余的便任凭吴均怎么追都无法追上。

  最可气的一点是,这样的次数多了,吴均逐渐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躲避、遮掩,引策这小子都总是有办法突破自己的防线顺利找到自己,并心满意足看到自己想看的画面。

  这还不算,每次吴均追出去,都会看到引策那死小子对自己调皮地拍拍翘屁,然后对自己吐着舌头“略略略”。

  行吧行吧,吴均麻木了。

  某次和小八交谈这事,想让他多给自己下达点任务多奖励自己一些轻功加成的时候,小八不先同情反而震惊地抓住吴均的手,兀自告诉他:“吴均!你的轻功已经达到原作的水平了啊!”

  莫名感觉自己更加受到了侮辱的吴均呆愣住,许久才从足够塞下一个鸡蛋的嘴里轻吐出一个字来:“啊?”

  他感觉……他更加被引策这小子戏弄了……

  睡觉前,照例要给引策检查伤口恢复情况并上药的吴均刚进门,就看见了乖乖坐在床榻上安静等着自己过去的引策。

  开门关门之中,就这么被引策一本正经盯着完成一系列步骤的吴均悄然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

  “把衣服脱了。”吴均边说边打开药膏,表情木然,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小事。

  直到吴均打开药膏,抹了点在指尖转过头去准备上药的时候,映入吴均眼帘的还是齐整穿着衣服的引策模样。而且十分莫名其妙的,吴均怎么觉得今天的引策有点怪怪的?

  他皱眉,手搭着床面问:“你干嘛?隔着衣服我怎么帮你涂伤口啊?”

  引策抿着唇,难得在无事发生的这天在吴均面前低下了头,尽显扭捏:“我、我……”

  “嗯?”吴均没有真的照顾小孩子的经验,也就无所谓关不关心小孩子的心情怎么样,乃至于懒得去思考引策突然期艾是因为什么。

  再说,引策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之前精明起来可是连自己丁点都没看透的存在。

  所以他小孩子?小孩子个屁!

  “到底怎么了啊?你说出来,我才能帮你想办法啊。”吴均的声音不自觉染了点不耐烦。

  他可不会再被引策这副小白兔模样给骗了的!明明他就是只大灰狼!妈蛋!

  引策砸吧砸吧嘴,似乎纠结了很久,才低声说出一句:“他们说,两个人脱了衣服就是要……要在一起睡觉的。”

  吴均扶额:“谁跟你说的,吴璃那丫头吗?别听他的,那丫头连自己的感情都是一片空白,她说的话都是忽悠小孩子的。好了我——”

  最后半句话才说三个字,吴均就猛地被引策压在了床上。被引策迎面压下来的时候,吴均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这小子力气还真是跟之前一样大。

  “啧!”挣扎半天,身上人都纹丝不动的吴均一咬牙,直接抬腿胡乱往引策身上踢了几脚。

  要说引策现在心智低是低,但任凭再怎么低,他之前这么些年练成的身体下意识动作,都在此刻帮助他很好的一下下快速躲过了吴均的攻击。

  没办法,一下都没踢中的吴均,看着神色得意的引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家伙。

  “引策!”吴均用力推了他一把,看上去真的有些怒了,“你要再这样,我就再也不让你进我家了!”

  鲜少的,在引策脸上出现了错愕的表情。回神过来,他赶紧翻身而下,重新乖巧坐回原来的位置,微抿着唇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望向吴均。

  吴均沾了药膏的那只手为了不浪费,举了半天,现在坐起身来才发觉那只手举的有点酸。

  他没好气地瞪了引策,转而拿了药膏又抹了一点在手上,声音冷冷的:“把衣服脱了。”

  “噢。”引策闷闷回答一声,便听话地开始脱衣服。

  等把满是伤痕的后背漏给吴均的时候,又让吴均的心里不是那么好受。引策身上爬着的许多长又深的口子,虽然基本都浅浅结痂了,但也遮掩不了它们的锐利恐怖。

  这些天看引策的伤口看得还算多的吴均只又深深瞧了一眼,便抬手替他在那些伤口上涂抹起药膏。

  微凉的指尖刚接触上引策温热的脊背时,就使他下意识挺直了脊椎。

  吴均注意着他一如往常的反应,有点好笑:“有这么敏感吗。”

  说着,他的手也接触到了引策靠近心脏那处的肌肤。上面那条明显比其他疤痕要来得久远的疤痕,惹起了吴均刚来这世界不久的记忆。

  引策光裸的皮肤上,之所以会多这道深口子,就是为了帮自己挡箭才会留下的。

  涂抹着药膏的手不自觉加了点力度,在那道伤痕的边缘轻轻按了一下,按得引策刹那间低叫出了声,按得落手那处雪白肌肤瞬间惹了红。

  “嘶哈——”略微思索片刻,引策还是提醒吴均,“轻、轻一点儿。”

  闻言,吴均又斜眼睨了他一眼,打量他在烛光下线条显得柔和不少的侧颜。看着引策颤如蝶翼的睫毛,吴均颇觉好笑,没来由的好笑。

  当时和自己认识并没多久的他,毅然决然给自己挡箭的时候,怎么没觉得疼。后来扁阙给他取箭包扎治疗也是,丝毫没哼哼过一下,怎么今天就这么稍微用了点力,就开始喊疼了?

  上完药,吴均给他拉了拉衣服,将药膏递于他手中:“好了,别的地方你就自己来吧,我先走了。”

  这些天来几乎一尘不变的话语刚说完,吴均便站起身打算离开。但才站起来打算抬脚,他的手腕便被身后人给拉了住。

  与此同时,响在他身后的是一声听来有点急促的唤:“吴均!”

  这还是引策第一次这么叫他,不由让吴均下意识停了停动作,扭过头看他:“怎么了?”

  等待他的回答间,吴均明显感觉引策抓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大了几分。像是思量许久,引策才嗫嚅开口。

  “我……我……”半天,都没能说出什么完整的句子来。

  吴均等得有点不耐烦,干脆重新直接一屁股坐回床上,未被引策握住的那只手懒散撑在后头,“到底怎么了?”

  引策瞥见他的动作,白嫩的脸颊连带着耳朵尖,迅速染上一层薄红。只是因由光线和角度,专心等待引策回答的吴均并没有发现。

  眉心蹙起之际,吴均视线便和像是鼓足勇气转过脸来面对自己的引策目光倏然撞了个满怀。

  依旧是不变的磕磕巴巴,加上点孩子气的无知无畏:“我想亲、亲你,行、行吗!”

第37章

  吴均被他这话问得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甩开了引策的手,从床上猛地蹦了起来:“当然不行!”

  他不知道脑子变成低龄儿童的引策,是怎么还有功夫想这些亲来亲去的事的。在他印象里,这种年纪的小孩子,不都整天想着吃什么玩什么吗?

  莫不是,这世界的孩童和他那个世界的不一样?

  这种想法刚一出,就被吴均很好的扼杀在了脑海内。他有点无语自己的乱七八糟思绪,孩童怎么可能不一样,五六七岁的小孩子,不都差不多的嘛?

  不过——

  吴均转眼看向床边坐着的引策,扫向他这人的时刻,不自觉顶了顶腮帮子。

  深邃的眸子半眯着,彼时吴均正越想越气恼,烦躁是不是按照引策这种人的恢复速度什么的,其实失忆什么狗屁东西的早就好了,就搁这在跟自己装傻,故意逗自己玩儿。

  这么想着,吴均抽手捏住引策脸颊,愤愤道:“你就跟我装吧!真拿我当傻子玩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他妈也是有脾气的!”

  说完,吴均大手一挥召来家丁,直接将引策在深夜扫地出门,毫不留情面。

  吴府外吃瓜看热闹的人们围着一身伤还没好完全的引策议论纷纷,猜测引策是不是哪里得罪吴少爷了,不然凭吴均的为人绝不会对一介伤员做出此等事来啊。

  况且,之前吴均不还天天带着引策,还为他出过头抱怨过关于引策的不实流言吗?

  怎么才短短过了几天,被吴均宠爱多日的引策,就在一月初这种严寒夜晚,被直接赶出府了呢?

  围观的人众多,但没有一人敢上前搀扶引策或是跟他搭话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也连带着得罪吴均,得罪吴家少爷。

  引策梨花带雨地在地上哭了半天,最后像是哭累了还是怎么,瘪着嘴开始收拾身边散落一地的行李。

  伴随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引策充耳不闻,收拾好了东西便艰难起身,摇摇晃晃想找个地方待着。

  令他伤心的不是他人的议论,不是一月初的寒冷,而是叫他扫地出门的人是吴均,他只难过这一点。

  低着头,手心攥紧了包袱带子的引策没挪几小布,肩头处须臾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很温暖有力,让引策顿时展颜而笑,转过身去:“吴……”

  可名字还没叫出口,引策便看清了眼前的人——并不是吴均。

  旁边围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被人遣散走,此时街上除了引策面前的男人,其余就只有那男人身后拿着刀、看起来凶巴巴的一个壮汉。

  引策皱眉:“你们是谁?”

  陈庆笑着,浅浅扫过一眼引策肩上的包袱。正欲开口介绍自己,就被引策猛地拍开了手,“死鬼!别想拐走我!”

  留下这么一句话,引策便快速朝着陈庆他们所站的反方向跑去,行动迅速,只在眨眼间就已经甩开了陈庆他们一大段路。

  余音入耳,陈庆哂笑着挥手,景岩随即而上。

  即便引策跑得算快,动作算灵活,但无奈耐不住陈庆几句类似哄骗的话,心智只有孩童的他很单纯的便相信了陈庆,并跟他回了府。

  陈庆说:“引策,要是你跟我回去了,我就有办法让吴均气消原谅你,重新接你回去哦。”

  可才跟着陈庆回府,屁股刚粘上椅子的引策就看见了一个人。

  他指着在引策和自己进去后,从帘子后面走出的贾烨:“你你、你是白天那个、那个半仙?!”

  贾烨轻笑:“是啊,引策,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完成的不错啊。”

  引策当即拍桌:“你个骗子!要是没有你!吴均不会赶我出府的!”

  听了,陈庆只是一笑:“要是没有他?嘁,要是没有他,你都看不清楚事实啊,引策。”

  “事实?”引策龇牙咧嘴,“什么事实?!我要吴均!你赶紧让他气消,让他带我回府!”

  说着,引策愤愤鼓了鼓腮帮子,满脸不耐烦。要不是吴均,他才不想跟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起待着这么久。

  听见引策诸如吩咐意味的话语,陈庆不由放声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直笑个不停:“噗哈哈哈哈!”

  边笑,他还边感叹地摇摇头:“噗哈哈,引策啊,真不愧是你,上来就敢以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末了,未等引策问出口什么,眼中还有不少笑意的陈庆便捏着杯盏一抬手,一旁藏匿暗处恭候多时的鹰鬼队员,便即刻上前打晕了引策,将他关入了一早准备好的房间。

  亲眼看着计划真正在面前上演完成的陈庆又笑了几声,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为数不多的,陈庆夸赞了贾烨:“这次,你的提议很棒,等我夺得武学子最高称谓,少不了你的好处。”

  贾烨陪笑:“哈哈哈,还是得多亏您采纳了小人的意见呀。”

  陈庆摆手而笑:“哪里,这点你就不用谦虚了,这次若是没有你,我无法如此快地得到引策。”

  贾烨一边陪笑着,一边暗自咬牙。他现在身处这个世界,当真是在大环境不得不低头,对着吴均那小子创造的人物弯了一次又一次腰。

  曾几何时,他会受这种委屈?往常,他都是陈庆这位置负责享受的角色好不好!

  他暗自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一定都要把这些在吴均身上还回来,加之在陈庆他们身上拿回属于他的骄傲和尊严,把这种像狗一样甩尾讨好这群王八蛋的日子,都在他们身上拿回来。

  走向关着引策房间的那段路上,贾烨脸上情难自已地挂着讥讽的笑。

  引策是弯的,吴均可就不一定了。若是诱导心智低下的引策去跟吴均做那种事,只要他的猜测没错,那引策便大有可能被扫地出门。

  他冷笑,觉得应该没有任何一个直男,可以忍受一个弯扒光自己的衣服,和自己做那种得拉灯的亲密事的吧?

  何况,之前贾烨明明撞见过,吴均在夜市小摊买过毛片碟。上面的主角他可以确定,是男女的。

  至于为什么确定,是因为他也买过,并且有好几套。

  咳咳,成年男人嘛,总会有点这方面的小爱好不是?

  吴均在房间干干坐了段时间,期间就这么眼神空洞地盯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来赶走引策后,他就想自顾自睡觉的。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就是睡不着。

  无奈,既然睡不着,他就干脆盘腿坐着发呆。至于发呆什么,他又不清楚,就这么盯着某处。

  然而盯着盯着,他又会像是突然醒悟自己盯得是什么地方,转而僵硬偏过脑袋,十分倔强地告诉自己,他才没有想谁从那扇门进来,他只是这么单纯在发呆而已。

  可是话虽这么说,自己杂乱无章找不到源头的思绪还是在提醒他,他在担心引策。

  现在天这么冷,引策脑子又坏了,在这无权无势的,万一被谁拐骗走了怎么办?

  万一,再像他小时候那样,被黑心低价卖到哪处,从此再做回那个苦力功怎么办?

  吴均的眉心隐隐蹙起,心里有点纠结。

  引策对于自己来说,目前仍是分不出敌友,至于别的相处关系,他也暂时没有想过,所以在引策又提出要亲自己什么的时候,他不免回忆起那些引策对自己做得不好的事。

  心里缠绕的结越来越紧,密得像是团麻花,怎么也找不到可以解开的口子。

  吴均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劝慰自己像引策这种人,一般人肯定是拐不走他的。而不一般的人呢,像引策这种难测实力的人,不难保证周围一定有几个保护他的手下什么的。

  总之,他绝对是没有问题,不会遇到什么问题的啦。

  喟叹一声,倒头将脸埋进被子里的吴均深憋了一口气,抓着被褥的指尖都在微微用力。

  他还是早点睡吧,这种复杂的事情还是不要去考虑了,明天可还有武训在等着他,不好好休息的话,就没力气训练了。

  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的吴均看见,引策一脸运筹帷幄地朝自己温和笑着招手。在自己走近他身边后,他又忽然变了张脸,变成了那日在陆雅府内的凶狠模样,吓得吴均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回神之际,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往后跑,势必要远离引策,不能让荒唐重演。

  可无奈的是,任凭他怎么跑,怎么用力,他都始终提升不了速度,几乎一直在原地踏步。

  而身后的引策步伐却如往常不减,三两步就很快追上了他,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抵在了边上墙面。

  之后的噩梦,又如数般再次发生在了吴均的身上。泣不成声之时,吴均听到引策的低哑怒音于自己耳边响起。

  他抓着吴均的头发,目光连同语气一样,皆是恶狠狠的要吃人模样。

  他质问道:“为什么要把我赶出去?!”

  吴均的反驳声断断续续从齿间涌出,哽咽不停:“你……你个骗子!其实你一直……一直没有失忆,对不对!”

  此话一出,原本因愤怒压低声音的引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听来竟还有些明朗轻快。

  若彼时两人只是正常相处,且引策对于吴均来说,只是个陌生人的话,吴均觉得,自己不难被引策这笑给迷惑住,不会去细想他在这笑声背后,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笑过后,引策缓缓将视线焦点重新聚在吴均身上。

  他挑挑眉,满是逗乐意味:“没错啊,但那又怎么样,你只需要装作不知道,继续满足我这乐趣就好了。”

第38章

  噩梦到了这一画面,满身冷汗的吴均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应该再过一会儿就可以收拾下去武训了。

  “真是的,”他摇头重新躺了回去,“我怎么又做这种梦了。”而且这一次,为什么梦中画面比之前感觉的每一次,都要真实、汹涌?

  今天的武练内容比之前都要繁重,也不知道陆杨若是受了什么刺激。

  吴均一边拉着弓弦,一边瞄准远处的靶子。

  只听弦响一声,弓箭穿破逆风,稳稳扎在了靶心。

  这种程度的成绩,对于现在的吴均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的普通了,虽然这在其他人眼中,能称得上优秀二字。

  吴均练着练着,皆是几箭直入靶心的画面,无不令人佩服。

  一如既往的,成义亮那帮人又三五成群过来阴阳怪气吴均。

  印象中,自从吴均来到这里,终不是和原书中的吴均是相同一个人,以至于在某些细节上,虽然不至于脱离人设,但也看得出有些差别于之前的细节,使得这帮人觉得吴均变得好欺负了。

  “哟,吴少爷这箭箭都中靶心的,可真是好本事呐。看来吴兄之前说的射箭不是你最擅长这事,只怕是在谦虚吧。啧啧,成某对于吴兄虽然一直持以的是尊重态度,但还是想多嘴一句,之前吴少爷你在武练上的谦虚,可把向来崇拜你的侯家小姐在众人间,弄得难堪不行啊,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呢。”

  吴均没给成义亮一个眼神,只是自顾自拉了弓弦后,又兀自快速精准地再将一箭射中远处靶心。

  第三次拉开弓弦,欲重复第三遍射箭的吴均等成义亮一套阴阳怪气的话语说完后,只淡淡回了句:“既然知道是多嘴,那就不要说了。”

  成义亮显然被噎住,抿了抿唇眉头紧皱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吴均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整个人都呈现低气压,场内怕是也只有以成义亮为首的这帮家伙没有看出来了。

  在一边默默看着好戏的陈庆倏然起身,几步来到了想开口骂人的成义亮跟前,及时堵住了他的嘴,不至于激怒吴均。

  他笑得一脸温和,眼角眉梢都透着柔和。

  他一撑折扇掩住嘴角,兴味十足:“吴兄今日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莫不是和昨日你赶出府的那个花魁有关?”

  吴均悄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就知道,陈庆和成义亮他们是一伙的,说话做事虽不是一个调调,但也都是格外统一的阴阳怪气,让人听了就心生烦躁。

  他放下弓弦,冷冷瞟了眼陈庆:“嗯,怎么滴,这么关心我家的事?”

  不想营业的吴均回嘴起来,有些不同于他们之间印象中的吴均,这点不同却又在可接受的正常阈值之内。

  陈庆愣住半秒钟,随即很快回神过来,抽手做出邀请的姿势,想约吴均去少人的地方详谈。

  这点意思,在作为原作者的吴均眼中还是一下就能看明白的,但是他今天偏偏就不想看明白。

  他故意提亮嗓子,让场地另边正在纠正其他武学子挥剑动作的陆杨若也可以听见,“不好吧陈弟弟,你要是想带着我公然违抗陆师父命令,陪你去偷闲玩乐,耽误你的武练进度,我这心里可是会过意不去的啊!”

  说着,吴均还故意歪了歪脑袋,将嘴巴更加朝向已经在皱眉听这边动静的陆杨若,越加装出一副无辜样子来。

  “再说,要是被陆师父发现了,惹得陆师父生气了该怎么办?我可是立志要做个好学生的啊!”

  对面黑脸的陈庆咬着牙,低低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来:“算你狠。”

  “哎呀,还是不去了吧陈弟弟,我这个为兄长的,可是得以身作则做武学子们的榜样,不能带歪陆师父的教育风气啊!”

  嘴上又占了几分得意的吴均将一通话都说出了嘴,才意犹未尽地正眼去欣赏怒瞪自己的陈庆表情。

  “吴均!你污蔑人!”成义亮被陈庆安静拦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没忍住跳了脚,大吼一声就要上来给吴均一拳。

  吴均眼眨也不眨,对这种事已经有了多少经验。他迅速闪身躲过成义亮的拳头,随即拿了边上锐箭就直抵他的喉头,目光沉下几分:“动?”

  眼瞧吴均完成这一系列行云流水动作的陈庆眯了眯眼,不禁又开始怀疑之前贾烨说得“此吴均非彼吴均”。

  这身手,当真不是本来那个曾在单挑时,把自己腿打折过的吴均?

  在瞬间就能反应过来成义亮动向并做出躲避,继而直接能威胁取人性命的家伙,当真……不是原来的吴均?

  思沉间,吴均已经放弃了逗成义亮,正笑意吟吟地拉开弓弦,打算将手上那只箭向靶心射去。

  陈庆默默在身后注视着吴均的动作,然后挥手散了自己后面的大帮人,径直上前半步与吴均并肩而站,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引策,在我手里。”

  只这么一句话,传入正松开弓弦的吴均耳里,竟使他直接将箭一掉,乍然打破了之前一直中靶心的单一成绩和动作。

  他浅浅应下一声,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接着轻一抬脚背捡起了地上那支箭,有些好笑地反问:“所以呢,你跟我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

  陈庆轻笑一声,即刻便从吴均刚才异样的表现中看出了引策对于他的特殊。

  于是,他将手背在身后,装作纠结:“引策他——不本就是个花魁嘛,还是个出生怡春院的第一朵雄花,所以就想摘来看看咯。”

  微顿,安静用余光视线观察吴均变化的陈庆继续道:“作为前辈的吴兄,可品尝过这朵带刺玫瑰的鲜香?”

  “带刺玫瑰。”吴均在又射出一箭扎中靶心的好箭时,不咸不淡重读了遍这四个字。

  “是啊。”陈庆说起这个,显得兴味十足。他舔舔唇瓣,喟叹:“越美的东西,越是带刺,玫瑰是这样,引策也是这样。怎么办,他好像一直不肯认我为主呢,作为前辈的吴兄可有什么好建议?以助得我早日驯服这朵玫瑰。”

  吴均转了转眸子,神情认真严肃。

  片刻,等待吴均回答的陈庆从他嘴里得到了两个字:“阉割。”

  一听到这两个字,陈庆就笑了出来:“噗,吴兄还真是幽默呢。虽然行房事时,引策可能用不到……”

  说到一半,他脸上的笑容忽然顿了顿,变得十分僵硬难看。

  他缓缓将脸转向一旁朝自己灿烂笑着的吴均,眉毛一挑:“阉割?我?”

  只见吴均得了宝藏般,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随即重重点了点脑袋:“嗯!一下就猜对了呢!陈弟弟果然不愧是弟弟啊!”

  末了,没来得及等陈庆发作,吴均便转身离开了。

  临前,陈庆只最后看到眼随着吴均转身而翩跹的衣袂。

  无故感觉自己反被蔑视的陈庆气不打一处来,抓起一支箭便拿起刚才吴均用过的弓弦,愤愤对准对面的靶心最中间的那支箭,瞄准后松手射了出去。

  结果,箭没中。

  更加气恼的陈庆直接摔了那把弓,张嘴命令边上小斯把对面靶心的剑全取下来。

  小斯应声后,陈庆又吩咐了一句:“把那靶子也给我换了!快点、马上、立刻!”

  小斯颔首,再次应声:“是,陈少爷。”

  独自走开的吴均闷闷腹诽陈庆脑子有毛病,他要泡引策跟他来说什么?

  “嘁,搞笑。”吴均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跳上一棵身处绝好地势的桃树,靠着枝干睡觉。

  睡着睡着,脑里重现引策身上道道疤痕的吴均又烦躁难当地直直跳下了树,大步朝陈庆府中走去。

  引策虽然对他行过不轨之事,但毕竟他之前救过自己,吴均不会就这么放手看着引策白白被陈庆玩弄至死。

  陈庆那人他可了解了,在他手下的人,基本没有几个是以好下场结尾的。

  把引策从陈庆手里救出来,吴均就当抵了之前他救自己命的那几次了,然后再……

  记起引策不止救过他一次这茬,吴均又闷闷抓了抓额前发丝,烦躁的厉害,一时做不出什么决定。

  并不打算在路上继续浪费时间纠结的吴均跳上墙头,脚点各处能落脚的地方,动用轻功,熟练翻/墙进了陈府。

  关于陈庆关人地方稍微有点了解的吴均三两下按了一路暗格,畅通无阻地直接进了陈庆自认为防守严密的地下牢笼。

  一进去,里面的阴冷气息就震得吴均身子微微一哆嗦,不轻不响停下来打了个喷嚏。

  “阿嚏!”一时间,本就静谧的地下牢笼中,幽幽从里头传回来吴均的喷嚏声。

  听这回声,看来这地方还是有几分深度的。吴均摸着下巴,暗自思忖。

  接着,他直奔里头更为狭窄的地段,找寻引策身处的地方。

  其实要是引策之前不发神经把他的鞋扔掉的话,借由那双小八给他的限量球鞋,他应该可以比现在更快找到引策。

  至于其中的原因嘛,吴均又不傻,深知先前路痴的他怎能如此畅通无阻地回去将军府,就是因为隐隐有那双鞋的带路。

  不过彼时想这些也没有用了,毕竟鞋已经被引策扔了,他现在穿得就是一双普通的鞋子,走来还不是很习惯的那种。

第39章

  牢笼虽然挖在地下,但过了口子那段较为狭窄的地方后,便能看见一处差不多和陈庆厅堂能大小相拟的开阔地。

  吴均边进去边观察,防止牢笼下还有其他人,特别是鹰鬼队的成员,要是碰到了可不太好处理。

  进入鹰鬼队后的人,都会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编号的令牌,每月或每个人物后,还活着的都得按手印登记确认,以保有人不清不楚消失。

  所以要是谁莫名其妙没了,很快就会被发现,导致吴均要是真遇上鹰鬼队的人,动不动手都对自己不利。

  搓指间,吴均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在心里坚定了要把鹰鬼队早日拿到手的信念。否则,事情堆积在一起,只会越拖越麻烦,不如早些干脆解决好。

  说起引策,吴均边往前继续走,边摸着下巴细细回忆了遍陈庆说的话。最后,只得出了一个有点令他惊讶的结论来——陈庆是同性恋。

  嗯?!

  吴均汗颜,不知道陈庆说的话到底是为了激自己,还是单纯阐述事实的同时,真心向自己请教男男怎么……

  想了想,逐渐变得有点无语的吴均撇了撇嘴,径直朝前走去,不再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大致摸过一圈的吴均奇怪,“怎么这些地方都没引策的影子?”

  扶了扶额,吴均忽然有点不想面对那个事实——陈庆真是同性恋。

  叹了口气,迅速动身的吴均回到地面,迷迷糊糊绕着外圈跑了段无用路后,顺利找到了引策房间,并摸进去找到了里头最隐蔽的一小道暗门,拿了里面小匣子里的钥匙就直冲陈庆用来收纳宝贝的“宝藏屋”。

  武训场地上,和其他武学子们一样穿着训练服的陈庆正在和众人一起练习挥剑。

  不屑于练这些简单动作基本功的成义亮懒懒散散装装样子,趁着空当就和边上的陈庆聊天。

  转腰之际,成义亮有些困惑地看向陈庆:“陈兄,你说那个吴均今天是不是吃了几斤辣椒?一上来就要取我性命。啧,我不就和他开了个玩笑嘛,这都生气。”

  并不想回忆吴均动手前成义亮先主动挥出的那一拳,陈庆露出个假面熟练的笑:“可能吧,你下次小心些就好。”

  在成义亮有一声没一声对着陈庆的抱怨谈论中,实在忍不下去的陆杨若挥着鞭子,直接揪出了人然后在他腿上重重抽了一下。

  他怒目瞪着成义亮,叫其他人停下看自己教训学生的同时,他大声道:“要是不想练就给我滚回府中去!大不了武练时候,排名评分垫底,让你父亲面对圣上的时候下不来台!”

  说着,他又狠狠抽了一鞭子在成义亮腿上,直抽得他身子一颤,攥紧了手心。

  “还有你们!当中是有多少在认真练习的?!”讲到无比激动之处,陈庆可以清楚看见从陆杨若口中喷出的唾沫星子,不由冷冷扬了扬嘴角弧度。

  “你们啊!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批学生!你们知道我前批带的学生平日是如何练习的吗?!那可都是赶着时间,生怕自己比别人落下一点点,没日没夜地刻苦训练的呀!

  哪还会像你们一样!拿训练当儿戏!当作是可以拿来偷懒闲聊的机会!你们当中这么大一批人里啊,我真心觉得称得上平时训练用功的,也就那么独独几个,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

  唉——如果还要再往上,以我的标准算的话,你们当中能令我真正满意的,怕是只有吴均了。”

  顿时,那个名字从陆杨若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陈庆的脸变得阴沉无比,黑得没眼看。

  握紧剑柄视线死盯着地面的时候,人群之中混杂的谁的低声抱怨传入了陆杨若耳中,传入了离陆杨若很近的陈庆耳中。

  “切,吴均您当然满意了,吴均可不是您想将女儿都许配给他的大少爷嘛。”

  “什么?!”陈庆倏然回头朝说话那人看去,直看得那人吓了一跳,上半身明显往后仰了去,“什么许配?!”

  “你、你不知道?”那人看了看站在最前面的陆杨若,又看了看气势汹汹满目震惊怒火的陈庆,犹犹豫豫着只回了这么一句。

  最前面的陆杨若见状,干咳一声,手在空中稍微按了按:“好了,那些都是我家的私事,和你们无关,你们只需要把今天的练习好好完成就行了。”

  讲完,他还推了边上倔强挺直脊椎的成义亮一把,示意他可以回队列了。

  经过陆杨若使了不小劲抽得两鞭子,成义亮也安分了不少,瘪着嘴巴拿起剑,还算认真地挥了起来。

  挥了没几下,就瞄见边上一个黑影闪过,随即响起的是陈庆俨然染着怒意的声音:“师父!吴均逃课!”

  刚还被陆杨若夸了的人的名字,被陈庆这么喊出来,使得大家都朝他看去。

  用了几秒回神,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吴均不是唯一可以符合师父标准的人吗?怎么可能逃课?”

  “就是,莫不是有人眼拙看错了。”

  “切,就是就是,吴均可从来不会逃课。像他这种大少爷不上课的时候哪叫逃课呀,那得叫训练太过认真得累了,抽时间去散散心。”

  “指不定,人家是和师父要许配给他的陆小姐,一起罢课玩乐去了呢。”

  一时间,混杂阴阳怪气的话语声在人群之中漫延开,搅合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陆杨若呵斥几声想控制局面,那些议论声却除了小一点,怎么也根除不了。

  皱眉准备动武间,从远处树上一路翻过来一个人影,迅速稳稳落在了边上擂台,击响了边上擂鼓。

  多人捂耳、皱眉看去,就见一身脏的吴均站在擂台上,手里还拿着鼓槌,保持敲完几声鼓,倚靠在鼓边的动作。

  等人安静下来,吴均才一个健步冲下台,跟没事人一样进了显得有些乱的队列。

  在众人纷纷朝自己投去的目光之下,吴均只挑了挑眉,眼也不眨一下地开始编理由:“我刚射箭到一半,突然被猪拱了,惹得身上一身脏,就去附近河边清理了下。”

  刚说完,就见他身边的小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了些。有人捂鼻问他:“这边上哪来的猪?你编原——”

  没给那人说完的机会,吴均径自张开双臂,等待旁人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有猪的。被猪拱后,我掉进猪圈沾上的这身脏乱,就是最好的证明。”

  又肉眼可见的,吴均身处的包围圈更扩大了些,众人十分嫌弃地不停远离他。

  吴均一脸无辜,一本正经地还往刚才问问题的那个人靠过去些:“怎样?你可要亲自闻闻,验证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那人捂着鼻子快速后退,把脑袋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了,我信你!你还是快快离我远些好!”

  成功忽悠住人的吴均心里暗笑,这帮没进过猪圈的公子哥,就这么一两句话,还真被自己给唬住了。

  越看那些少爷们惊慌失措要让自己离远些的模样,吴均恶趣味更足,故意装作耳背贴过去些:“啊?”

  “行了!”陆杨若呵住下面这帮越来越乱的武学子们,无奈摆了摆手,“吴均你……先回去洗洗自己,换身干净衣服再来吧,你应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训练。”

  吴均呆呆看了前面的陆杨若一眼,随即轻轻点了点头,“昂,行。”

  说着,他便快步离开了人群。

  该死,之前一直被跟屁虫引策烦着,一直忘了自己和陆雅定婚那事,即便是天天面对陆杨若,也总是脑袋很迟钝地没想起来。

  刚才在来的时候,恰巧听到的那帮人说的许配什么的,才恍然大悟自己这段时间,究竟是把什么给忘记了。

  一路穿过走廊、房屋,来到桃花林的一棵树下,吴均才嫌弃地瞅了眼自己身上的脏乱。

  “真是的,陈庆那家伙设计的陷阱里装得都是些什么恶心的东西啊。”吐槽完一句,吴均撇嘴看向树下昏睡的人,长叹一口气后,背起人就动身回府。

  不远处正练着剑,思考该如何找借口把引策已经被吴均抓回去的消息,告诉景岩他们。

  他布于机关内的液体乃是慢/性/毒/药,看刚才吴均的样子,怕是还愚蠢的没有反应过来。

  只要等上个十天半个月的,等待这种可以渗入人体皮肤的毒素慢慢在吴均体内扎根生长,到时候能让他无知无觉间像自然死亡般停止呼吸的毒性慢慢生效,吴均就可以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到了那时,从第一顺位接续下去的武学子最高称谓,自然便会落在他的头上。

  而不仅如此,有了武学子最高称谓的人,日后是会进朝成为掌管兵权大任的大将军的。光是想想,陈庆便迫不及待想看到吴毅明和宋柯那张震惊但又无可奈何的脸了。

  被踩在自己斗了多年的对手的儿子脚下,光是代入思考下,陈庆嘴角的肆意弧度便放不下了。

  就算费尽手段,他作为陈家最有出息的二少爷,也势必要毁得吴家是自古今以来,下场最惨的大府。

第40章

  一回到家,直接脱了外套的吴均就叫阿木放水,想把身上的脏东西快点洗掉。

  阿木应下一声,刚要动身,就在看清跟在吴均身后一起回来的人是谁时,不由一愣。

  他看了引策几秒,最后在吴均又一不耐烦的瞥眼后,急乎乎跑去做自己的事了。

  嗐哟,他就知道自家公子不是个心狠之人。这不才过了一天不到,他就把引策带回来了?

  而且虽然自己身上是一身的泥泞,引策的身上还是干净如初,跟昨晚被赶出府时一样洁净。

  吴均哑然。

  这不废话吗,背这小子的那段路,他可都是特地脱了脏衣服的。

  眼中尘土不染的引策一双眼眸滴溜溜转着,小心翼翼跟在吴均身后打量将军府的同时,一刻不停记得观察吴均的去向,生怕一步跟慢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演变到了后面,完全亦步亦趋一颗心放在好好跟着眼前人的引策,忽被突然转身的吴均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直接蹦到了边上柱子后面。

  吴均无语:“你……你就不能自己去玩会儿,别老是这么跟着我吗?每次我洗澡你不看一眼,是不是就浑身不舒服?啧,但是拜托,你舒服了我就不舒服了好吗!”

  引策无辜眨着一双眼,泫然欲泣,看得吴均一愣一愣的。

  他咬牙一跺脚,指着引策不可思议地吐槽:“喂拜托!不要我什么都没指责你的情况下,就装出这副可怜样来好吧!关于你偷看我洗澡屡教不改这事,该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躲在柱子后,只微微探出半个小脑袋来的引策听了,眼眶泪水凝聚的更为浓多,欲掉不掉的挂在眼角,任不知情的人看了都会觉得是吴均欺负了他。

  吴均无奈扶额:“你这家伙……分明失忆了,还是该不掉刻在骨子里的腹黑啊喂!”

  话消片刻,吴均又睨眼对面的人,再次在心里盘算引策这家伙是不是压根没失忆过,或者其实他早就恢复记忆了。

  “吴……吴均……”

  正拧眉思索着,就看见在柱子后探出小半张脸的引策薄唇动了动,模样委屈地小心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瞬间,吴均忽然释怀了,相信了引策真的失忆了这件事。不然,就凭那家伙的身手和头脑,应该不可能会被陈庆他们拐去。

  想罢,他径直转身走去,打算去好好洗个澡,去去身上的污秽。

  才脱完衣服坐进浴桶,吴均就下意识扫了眼四周,想找出那双带着狡黠的桃花眼。

  ——未果。

  吴均抿了抿唇,扭头之际又飞快转过脑袋,想看看引策是不是跟往常一般,就藏在某处看着自己,实现他那点刻在骨子里的恶趣味。

  ——没有。

  “奇怪……”呢喃出声的吴均转回脑袋之时,再次故技重施,飞快往身后瞄去,接着再转过周围一圈,生怕有遗漏的地方视线没有扫到。

  ——还是没有。

  挑了挑眉,吴均嘴角噙笑,有些安心地开始手心顺水擦拭身体起来。

  一边洗着自己显得有些脏脏的地方,一边小声哼哼,语气话音间尽是欣喜:“真好,那家伙被绑了一遭,总算是知道顺着点我的脾气,不再做些——”

  未沾沾自喜地自语完,从屋顶上头滴落下来的一滴雨水似的液体就掉在了自己肩头,触感有些冰冰凉凉的。

  刚开始,吴均还不以为然,不过在第三次肩上同个地方遭受这种显然不同于温热浴桶内水的冰凉时,他倏然抬头不耐烦向上看去,嘴中怒骂:“什么破屋顶!信不信老子分分钟把你给拆了!”

  话落,才大声骂完这两声,直视着那双满目痴情望着自己的桃花眼时,吴均忽瘪嘴无语地闭了口。

  悄然深吸一口气缓解心中怒火的吴均陡然问引策:“你下次看,能不能不要爬到那边?或者爬到那边看的时候,别滴口水?”

  只见,呆愣两秒收回视线的引策突然起身就跑。顿时,屋顶上的脚步哒哒哒响个不停,由近至远。

  浴桶中的人十分无奈,已经不想去追引策,试图去教训他了。

  他发现,事情发生后再去追究往往没有什么用。等洗完澡,等引策以为这篇已经翻过的时候,在下次他再要洗澡前,直接先发制人逮住将引策打一顿比较好。

  想着,吴均叹了口气,对这样的引策不置评论、哑口无言。

  沐浴完毕,弄干净了自己,才踏出房门,吴均余光便扫了躲在不远处柱子后的引策。

  他兀自翻了个白眼,边走边默默在心里计算着秒数。

  一、二、三。回头,就撞见了被自己抓包,一脸惊慌想逃的引策。

  吴均愤愤瞪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腕就不让他走:“说几遍了,别跟着我!”

  引策结结巴巴的,窘迫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许久,他才支支吾吾地开口:“你……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后……后面的。”

  闻言,吴均只冷冷扫了眼比自己高半个头,临近站在自己身后影子便足够盖过自己的家伙,嗤鼻道:“因为我聪明。”

  刹那间,引策努嘴一副惊讶的样子,瞪得有些圆圆的眼睛里也写满了不可置信。

  吴均恼怒甩开了他的手,径直转身想走,却被引策一把拽回了手腕,反推压在了边上柱子,满满的胁迫感。

  见势就想反手制住引策,动用武力将引策的脸压在柱缘上摩擦的吴均二话不说,怎么想的就开始怎么出手。

  可无奈,每一招,都被引策很好地躲了过去,并且巧妙化解了。

  两手都被引策抓住的吴均彼时正被禁锢在引策胸前的一方小地,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你又要干嘛?!”对踢腿这动作有着不小阴影的吴均,与引策僵持着并不踢他,“我救你回来是为了抵除你之前救我的事,不是为了让你再继续对我撒泼,以行动侮辱我的!”

  引策被吴均呵斥地有点懵,眼眸中立刻水气氤氲地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有点委屈:“我……我就是想抱抱你,没有别的意思。”

  “不行!”吴均气恼地试图抽手,两只手却依旧被引策抓得牢牢的,丝毫没法动弹,“只要是你,就不行!”

  吼完这几声,眼角红红的引策就没了声响,垂下脑袋模样看起来有点受伤。

  他只小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吴均偏过脑袋,声音平静了很多,但其中语调也冰冷许多,“反正只要是你,就不行。”

  说完,像是看出引策沉默里的悲伤,他又不咸不淡加了几句:“我喜欢女人。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进怡春院,然后偶然遇到你?因为我喜欢女人,我只喜欢女人。”

  良久,引策从鼻音间扔出一个字:“嗯。”

  末了,他便松开了吴均,转身离开了。

  当天,吴均没再去武训,躺在家里睡大觉。

  朦朦胧胧之间,他听到外面有人叫他,但一心想睡觉的他并没理,翻了个身就接着睡。

  又过了会儿,外面喊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再度响起,且比刚才往上拔了几个响度,直扰得他辗转几番,无法入眠。

  愕然扑腾两下脚丫子,愤愤跳下床的吴均便直冲门外,夺门而出直接抬脚将鞋子甩在了出声的那家伙身上。

  “嘭”的一声,被引策及时拽来挡鞋的阿木就着了道,大午后的休闲时间被自家少爷的鞋子砸中脑袋。

  正开口想骂,吴均眼瞧被砸中的是阿木,歉意冲淡了几分怒气,也倒没那么剑拔弩张一副要生吃人的样子了。

  他眉心微微蹙着,不满引策在他正做着美梦的时候来骚扰自己。

  他问:“你又要干嘛?”

  引策一脸的笑嘻嘻,全然没有不久之前的低落情绪,吐了吐舌头显得有些俏皮:“你猜啊。”

  吴均攥紧了拳头,抬了抬下巴示意阿木走开,别拦着自己教训人。

  心领神会的阿木才抬脚想走,就被身后的引策一把又拽了回去。他的语气十分强硬:“阿木你不准走!不然少爷他又要责罚我了!”

  吴均无语,心说还知道他做了错事自己就会责罚他呢,而且每次责罚,他都凭着一身灵活,从来没有真正领过罚好不好!反之,他练就的一身逃跑本事,倒是越来越运用娴熟了。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吴均就更显无语。

  出口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显得有点低沉:“别耍嘴皮子了,你到底要干嘛!”

  引策委屈巴巴朝台阶之上的吴均瞄了眼,随即松开阿木,小心翼翼道:“我……我也想跟着少爷练武。”

  “少爷?”吴均闻言轻哼一声,“这会儿你倒是不直呼我大名了。”

  完了,他又双手抱着臂,歪头饶有趣味地看他:“怎么突然想着跟我练武?你那身灵活的轻功,可连我都追不上啊。”

  被暗怼的引策听了,不自觉绞缠在一起的手指更加用了点力,惹得指骨微微有些突出。

  他斟酌几番,才在心里总结出自己想说的,尽量精简地将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因为我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所以想除了能逃跑的一点小轻功,也练点能防身的招式,不拖少爷的后腿。”

  吴均思忖着瞧了他一会儿,最后点头:“行,你明天跟我一同前去武训,跟着武学子们一起学。”

  引策疑惑:“武学子们?不是少爷你教我吗?”

  吴均只是笑:“没事,都一样。我就是武学子,武学子就是我。武学子教你,意思就是我教你。”

  听完迟钝一下,然后豁然开朗的引策脸上绽开笑颜:“好!”

  一旁的阿木腹诽自家少爷变得有些爱捉弄人了,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也能忽悠的出来。

第41章

  隔日,天刚泛起点鱼肚白,还在睡梦中与周公梦会的吴均就被引策硬生生叫醒了。

  且,真的是——硬、生、生。

  “噗嗤!”吴均捂着肚子,腾地痛苦弓起了脊背,差点就要被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吐出血来,“谁啊!”

  顶着痛恨,甩出这两个字来的吴均才睁眼,就被视野内一张笑得贱兮兮的脸气得不轻。

  他狠狠上脚就向引策踹去:“你丫的有病吧!操!”

  抬脚的踹,虽然没踢中身上的引策,但得此稍微变了姿势,让腹部能抽离些引策那家伙致命重量这点,还是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抓住机会,迅速翻身而起,重获自由身的吴均拽过手边的枕头就砸向还是满满笑意的引策,“你有病啊!外面天都还是黑的!你没事来烦我干嘛?!别以为我原谅你了啊!我他妈可还是一刻不停在——”

  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什么的吴均干咳一声,将“报复着想取你狗命”这后半句咽回了肚中。

  对上引策的目光里,吴均清楚看到面前人的眼内多了几分疑惑,像是在奇怪自己未尽的话语。

  吴均撇嘴,愤愤推了引策下床,接着拽过被子就要睡回笼觉。

  见状,引策立刻瘪起了嘴巴,捡起地上的枕头再次重演了一遍刚才粗暴叫醒吴均的一系列动作。

  他跳上吴均的床,在吴均身上坐着使命蹦跶:“少爷!少爷!起床了!起床了啊!该带引策去武训了!”

  妈的,叔可忍,婶也不可忍了!

  吴均咬紧了牙关,用尽力气奋起一脚想将引策踹下床去,却在抬脚的一瞬间,像是直接被引策看穿了动向,兀自被引策一手压住了用力的那条腿。

  引策脸上的笑容减了几分,其上多了几分好奇,“少爷,你好端端的,怎么老想着踢我呢。而且,少爷——”

  他停顿一下,在只点着一盏蜡烛情况下,缓缓转了转显得比平时还要深邃的褐色眸子:“我……我好像感觉自己在哪,对少爷做过类似的动作。”

  砰砰砰。

  吴均的呼吸停滞的那几秒间,他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不停做着加速度。

  由惊愕、恐惧、汗颜等各种复杂情绪交揉在一起,引得的吴均的嘴也和他的眼睛似,微微张大了些,各处五官表情都透着不可思议。

  和这样的吴均对视几秒,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冒犯了吴均的引策,悻悻垂眸鼓了鼓嘴巴,从床上乖乖下了来。

  然后,他就那么蹲坐在床沿,双手撑着下巴一本正经盯着吴均,无辜眨巴着眼睛卖萌,以此想获得吴均的原谅。

  还处于震惊之中的吴均沉默着没说什么,只在坐起身后安静瞥了眼引策,脑内慢慢回忆起了自他那次重伤醒来后,与自己的点滴相处。

  像是早就剪辑好的视频般,关于前段时间两人的接触画面,一帧帧一幕幕拼接起来,形成了连贯的一部影像。当中偶尔穿插进的还有不同面孔的其他人,也更加完整补充了这部影像。

  以不同视角和不同时间点去看失忆后的引策,吴均着实还是还是有些头疼的紧,这点和那时候完全没有一点点变化。

  引策醒后能下地回府那天,吴均独自一个人在外面坐了很久,看着远处遍山的树木愣神,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灌着酒。

  阿木疼惜主子的紧,看他一人在寒风中坐了许久,便拿着毛毯试探了几次要给人披上,但都被吴均摇头拒绝了,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看着那副面无表情、眼里始终带着点看不透底情绪的吴均,阿木仿似又回到了几个月以前,看到了还没有遇到引策的自家少爷。

  那样的少爷,比起现在,虽外在没有什么改变,但作为天天在吴均身边侍奉的阿木能感觉,之前的吴均比现在冰冷的多。

  几次送毯子不成功的阿木不禁红了眼眶,情难自控地瘪下了嘴,默默看着门口坐在冰冷石阶上,吹着冷风喝着闷酒一言不发的少爷。

  沉浸在要不要带引策回府这问题的吴均悄然喝完了大半壶酒,正欲举起酒坛再灌一大口,忽察觉到身后目光的他倏然转过了脑袋。

  接着,便猝然对上了阿木那双红红的眼。

  他楞了一下,视线不自觉扫过慌乱抹泪的阿木手上的毛毯,视野中他的动作和记忆深处母亲的动作有几瞬的重合。

  他抿了抿唇角,然后轻叹,笑了笑:“你这是干嘛,怎么还哭了。”

  说完他麻溜一招手:“毯子给我,你进房去吧,外面风大。”

  闻言,阿木抓着毛毯的手不由紧了紧,向吴均走过去递出毯子的几步也走得十分艰难。

  一眼看穿阿木隐藏的心事,吴均接过毯子便直言开口:“你在想什么,不如直接问出来吧,我都能告诉你。”

  此话一出,阿木便飞快眨巴几下眼睛,整个人的不安都快要溺满出来了。

  吴均又不止轻笑,感觉看这样的阿木活像是看到了很久以前在领导前面的自己。

  “阿木,不用把我当少爷,把我当成个……”说着,吴均轻抿下唇角,思考用词,“普通人就行。”

  末了,他又举起酒坛子对阿木招呼:“要是你听进我的话了,不如和我喝两口?”

  懵懵懂懂的阿木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并排和吴均坐着,一人一坛酒罐,脸蛋红红的说着平时鲜少提起的话题。

  阿木不胜酒力,喝了没两口脑袋就变得有点晕乎乎,明显醉了。

  他开口前,拿着酒罐的手不止在空中指了指,似想看清面前多个重影中,哪个才是真正的吴均。

  “少、少爷,我我、我今天有些话、话,想、想……”结结巴巴说着,阿木还打了个蓦地打了个酒嗝,惹得吴均嫌弃偏过了脑袋,不以正脸对着这醉醺醺的家伙。

  “我想说,少、少爷,你真的、真的变了。”全然不知道也不在意吴均有没有转过头去的阿木继续边指边说。

  随即,吴均楞了一下,猛地转过了头来,抓住阿木的手就开始质问:“我哪里变了?!”老天!可不能是他的人设一早就暴露了吧?!

  阿木的手被吴均拽得生疼,往后缩了缩,但几乎没什么用。

  他瘪嘴,慢吞吞回答:“在阿木看、看来,少爷你自从遇见引策后,就变得温柔不少了。”

  温、温柔……

  吴均汗颜。自己变得温柔不少了,是指自己坚定信念,要杀了引策这种吗。

  不知道眼前人彼时在想些什么的阿木只继续道:“真的,少爷你一定要相信我,自从遇见引策后,你真的、真的变得温柔了很多。”

  “呃,嗯。”又喝了一大口酒的吴均敷衍两声,目光不自觉往边上瞟,不太想听阿木说关于这事的话。

  刹那,隔了老远,他和躲在一棵大树后,悄悄探出半颗脑袋的引策撞上了视线。

  猛地,吴均扔了酒坛便直朝那边的引策冲去,行动语气都是极冲。

  他拽了引策的手臂就火上心头地吼:“你有病啊!伤得这么重,才稍微能下床就跑到这么冷的室外头?!”

  怒气冲冲吼出这话后,吴均才忽然后知后觉眨巴几下眼,忽然有点理解了还把自己当原主看的阿木,刚才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那种话来。

  如果把自己和原主只是看作相同一个人的话,那确实他好像看起来变得温柔了不少,而且特别是在遇到引策之后。

  他砸吧几下嘴,拽住引策就将他带回房去,强硬将他塞回了床上。

  被迫又躺回被窝的引策十分委屈,睁着一双水灵灵尽透可怜巴巴的眸子望着吴均,无形撒娇似想求吴均同意。

  要不是看引策失忆脑子不好了,吴均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想直接掐死他。

  妈的,羞辱自己后,又来冒死救自己变成这样,真的让他很纠结啊。

  甩开引策小心抓住自己衣摆的手,吴均毫不留情直接转身离去,临前只留下一句话:“你要是再乱跑,我百分百不可能带你回家。”

  这话对于现在的引策来说,或许多少有点分量,吴均才说完,他就赶紧闭上了眼睛睡觉,摆出一副很乖很听话的样子来,看得吴均更加纠结。

  于情,他是一点也不想带引策回去的,但于理,他要是这么对待心智只有五六七的救命恩人,道德上肯定说不过去。

  重新坐回石阶,并肩和阿木喝闷酒的吴均更加郁闷,胡乱挠了挠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木见状,便插缝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吴均闻言瞥了他一眼,无语地撇嘴:“没怎么,就是烦。”

  “烦?”阿木心下一惊,“莫不是阿木的话太多,烦扰到少爷了?那阿木这就……”

  没给阿木说完的机会,吴均便又掀开手边一酒坛的封,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不是!”这两个字,被他说得也染上几分没来由的怒火,咬字语气都极其重。

  虽然吴均的否认态度实在称不上是好,但好在阿木了解自己从小看着长到大的少爷说一不二,便只是奇怪:“那……少爷究竟是为何事烦恼呢?”

  吴均沉默了一会儿,无所谓地耸耸肩往后一努嘴:“哝,就在里面。”

  “引、引策?!”阿木的嘴如能吞下一只拳头般张大,心里后怕刚才自己是不是无意说错话,踩中少爷的雷了。

第42章

  阿木小心翼翼观察着吴均脸上的小表情,生怕有什么是自己没来得及捕捉到的。

  观察半天,吴均却只是皱着个眉头,其他什么也没有。

  两人沉默半晌,终于吴均率先打破了这种别样的安静,一拍大腿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天愤愤一敬酒,嘴里高喊一句——

  “傻逼!”

  借着点酒劲,发泄完心中积压多日的怒火的吴均坐回地上,脸蛋红红的对着阿木阴恻恻一笑:“嘿嘿嘿……”

  在吴均故意拖长的尾音里,阿木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且这不好的预感,还就在半秒之后,被实际验证了。

  吴均勾住阿木脖子,笑得热切:“阿木,等沈卫从外头调查回来了,你把这张纸条给他,就说是我给他的,切记嘱咐他,叫他趁着人少的时候再打开。”

  顶着吴均灼热的目光,阿木干干应下。

  然后等沈卫回来后不久,看了那张纸条的他就直接气得弃吴均他们而去了,至今让阿木有点没缓过神来。

  他干干巴巴地看向一直靠在树干上看好戏,彼时正笑得合不拢嘴的少爷震惊,暗叹少爷真的变了,但绝不止是变得温柔这点。

  之后等沈卫走了,也终是打算还引策救命之情的吴均便把他带回了府,警告他不要老是跟着自己,也不要老是念着自己的名字长名字短的,否则自己会立刻就将他赶出府去。

  “嗯!我知道了!”那时,引策是这么坚定望着吴均,并如此回答的。

  “嗯,知道就行。”那时,吴均也是这么笃定自己的话语生效,并暗喜少个麻烦情的。

  结果他前脚才转身,后脚引策就高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然后直直朝自己跑过去从背后用力抱住了自己:“吴均!你要去哪里!”

  不安地大声质问着,引策还哼哼唧唧着刹那哭了出来。

  满脸黑线想跑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的吴均一拍脑壳:“……操!”

  最开始那几天,是吴均最难熬的几天。只因那几天,引策这家伙真寸步不离吴均,就连吴均去厕所他也必须跟着去。

  总之,见不到吴均他就哭,哭得震天响,势必要传遍整条大街。

  忍无可忍引策这不要嗓子的死命嚎哭,吴均裤子一提便直接摔门而出,拽紧引策衣领厉声警告:“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送回怡春院!管你是不是失忆、下半辈子在那过回苦逼日子!”

  引策显然一怔,鼻涕挂在人中都没想起吸溜回去,就先楞楞盯着吴均,然后露出一个傻笑:“哈……哈哈,吴、吴均,你来了。”

  吴均愤愤甩开引策,鄙夷将手在自己衣角搓了搓,“谁特么来了,是老子被你堵在厕所门口没办法好不好!”

  嗤鼻完一声,吴均转身就去,不成想身后引策直接从后头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除了能听到他傻里傻气的笑,引策这家伙就跟成了黏皮糖一样,吴均怎么也无法将这家伙从自己腿上甩下去。

  僵持半晌,吴均攥紧了手心,一边咬牙一边拖着右腿多出来的“寄生物”,艰难往前移去。

  当日,引策在饭桌上和吴均并肩而坐,声音小心颤抖:“吴、吴均?”

  兀自偏过些脑袋在引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吴均就当没听到他的唤,压根不想理他。

  没给出引策回应的结果就是,他“荣幸”获得了之后引策的一连串的叫名字,且一声比一声响。

  “吴均?吴均?吴均?!吴均!”

  ……妈的烦死。

  在桌上坐着吃饭的阿木都微微皱起了眉头之际,吴均径直摔了筷子拽起引策衣领,将他从位置上生生拎了起来:“干嘛!烦不烦啊!”

  引策被吓了一跳,通莹的好看眸子立刻漫上了一层水雾,衬得他十分无辜、楚楚可怜。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鼻腔间挤出来:“引……引策只是好奇怪……”

  吴均拧眉,任凭阿木在边上拉劝,自己还是没松开半点拽住引策衣领,收起半分随时要揍眼前这家伙的架势:“奇怪什么?!吃你的饭!别烦我了!”

  “呃……哦、哦。”干干应下一声,被吴均放开衣领的引策眨巴眨巴眼睛,重新坐回了位子上。

  陡然,又吃了一会儿饭,阿木和吴均齐齐再次听到了引策低低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他用力捏着筷子,指腹有些发白,似过了几秒完全忘了自己的答应和吴均的警告。

  他问:“为什么吴均你不和小姐他们一起吃饭?”

  “你说呢?!”吴均真的是火大,“要不是你,我会窝在这种厨房角吃饭?!害得阿木也陪我在这里啃冷食!”

  引策震惊慌乱之余,眼眸中是抑制不住的窃喜。

  这点显而易见的偷乐在吴均看来,好不恶劣,就跟之前他突然发疯对自己做的令人发指的举动一样。

  吴均气呼呼地将拳头紧紧攥着,极力压制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免得气不能克制地直接对引策动手。

  被阿木安抚拽住衣袖的吴均只最后再瞥了眼引策,便径直坐回了位子拿起了筷子吃饭。在明显比刚才要压抑许多的气氛中,被有点吓着的引策只听到吴均闷闷的声音从嗓底压抑着挤出。

  他说:“如果你能消失就好了,不然离我远点也好。”

  引策低头细细品味了那句话,如果自己能消失就好了,不然离吴均他远点也好。

  忽地,吴均余光瞥见引策浅浅勾了勾嘴角,内心的厌恶惹得他直接将视线斜移开到完全不能看到引策的地方。

  至于引策为什么笑那段,吴均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同样的,也并不清楚自己当时随口说得那句话对引策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他只记得,自那天之后,引策就更加变了一个无赖样,经常偷跑出去野混,时而偷看自己洗澡。

  虽然少了跟前几天那般寸步不离黏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但多出的偷看自己洗澡和自己出去,他老是也会偷偷跟着自己出去家门这一点,让吴均更是烦躁。

  不过,他自觉得,他已经把弱智的引策收留回府了,也警告过他基本的生存理念,若是引策还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走丢什么的,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慈善家,也不是什么完全不计前嫌的大圣人。

  可事实还真是相悖,他竟然把引策从陈庆手里救回来了。

  吴均自嘲一笑,从回忆中跳脱,领着引策不情不愿向武训场出发。

  坐在时有晃荡的马车上,侧目扫过一眼掀着布帘观察外面的引策,心里有点阴阴的幸灾乐祸,为过会儿会发生的喜剧提前乐呵乐呵。

  吴均平时来得不算早,所以今天刚下马车进武场,就望见了没有一个人,显得格外冷清整个画面都呈冷色调的场地时,油然而生一股困意,丝毫没有形象可言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在地方坐了会儿,困意过去的几人就只剩无聊了,而且引策一直闹腾得紧,实在哄不住。

  吴均没辙,在脑里试探叫了几声小八,想让他帮忙出出招什么的。可才叫一声,脑海没给出他应答的小八直接就蹦到了他跟前,吓得他下意识往后仰,差点将脑袋磕在后头的窗棂上。

  “你要死啊!”吴均情不自禁骂道。

  小八挠头,一身的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这几天一直在忙着什么事情。

  被吼了声,他倒也不恼,一边手杵着下巴思考,一边心虚地躲避边上引策好奇探究的目光,有点心不在焉地开口:“要不……你利用利用自身资源,和人打打扑克牌?”

  吴均沉默一刻,欲言又止,最后只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噤声给出一个字:牛。

  据吴均所知,扑克牌的前身是“叶子戏”,起源于唐朝,所以这扑克牌大抵他们在这架空时代也都会玩吧——

  “你们……竟然都没见过这个?!”

  吴均哑然,举着在自己那个时代常见的一副扑克,默默给他们说了说打牌的规则,然后带他们玩起了斗地主。

  小八一拍桌面:“叫地主!”

  吴均瞄他一眼,神情淡漠:“不叫。”

  引策阿木对视:“不叫。”

  小八嘿嘿一笑:“顺子!”

  吴均冷漠:“没有。”

  阿木挠头:“我也没有。”

  引策沉默,许久不见动静,吴均便催他:“到你了。”

  引策闻言抬头看了眼他,然后拿出了四张相同大小的牌:“炸弹。”

  小八:“嗯……没有。”

  ——在引策连发三次炸弹后,小八怒了。

  他一摔牌面,质疑吴均:“你是不是提前把牌面调过了?!”

  吴均淡淡:“有病,我调换那个干嘛?我一开始都没想过打牌,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好不好。”

  过了会儿,硬着头皮继续打继续不服输叫着地主的小八脸上贴满了白条,银两也都输得差不多了。

  到了后面,依旧死撑着不肯认输的小八大力拍着桌子:“再来!”

  一旁赢得最多的引策只幽幽睨他一眼,不咸不淡回应:“你确定?”

  吴均被他这副模样戳中笑点,也跟着附和:“就是,别把底裤都给输掉了,没脸面走回去啊。”

  小八被两人一唱一和噎到,瘪着嘴角真想兜出裤底再拼一局,但在开口前,一双不带什么温度的手便搭上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这一做法。

第43章

  一回过头,对上的便是陈庆那张微微笑着的脸庞。

  他看向吴均,处色平静:“吴兄好兴致啊,清晨和下人一同在这玩闹,恐是别有一番趣味吧?”

  他说出的话虽是问句,但语末反而往下落的调调,不难让吴均听出他是在阴阳怪气陈述自己来得这么早,结果就在这和小八他们一起打牌,装用功。

  于是他抬头,对上陈庆带着几分冷意的目光,不怒反笑:“对啊,可好玩了,你要不要也来玩玩?”

  陈庆哼笑一声:“不用,这种……”

  抢在陈庆之前,吴均故作夸弄地长长叹了口气,随即大声道:“哎呀!这种有趣的高档游戏小陈弟弟竟然没有玩过,还真是可惜啊!”

  变相的,吴均回敬陈庆,暗里说他是土鳖。

  显而易见的,听懂吴均意思的陈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搭在小八肩头的手重重往下一按,目光瞥过除了吴均、其他几人脸上或多或少都贴有的白条子,继而把视线停在了在场白条最多的小八身上。

  他古里古怪挑起眉梢,看着小八反问吴均:“吴兄说得有趣的高档游戏,就是这种脸上贴满白条的意思吗?”

  还未继续张嘴说出别的字句来,吴均便起身拢过桌上的牌面潇洒将它们肆意挥扔了出去,在桌上行云流水地呈现一长排,颇有张扬的美感。

  面无表情做完这一切后,吴均又放出气势来,不带任何情绪地勾勾嘴角,模样冷淡:“果然没玩过这类游戏的人,就连看也看不太懂呢。”

  陈庆被吴均这副样子怔到,以及他话中不加掩饰的嘲讽之意,都让陈庆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一如从前那般。

  这种刻进骨髓里的畏惧,当来自万年第一对于万年老二的压倒性实力作基础。

  吴均看到陈庆来不及掩盖情绪的脸上一瞬间的晃神之时,心里莫名就爽了。

  还真别说,这种明面上压别人一头的感觉,还真挺爽。

  在心里嘿嘿傻乐两声之后,吴均就看见气不过的陈庆一甩衣袍转身走了。

  直到陈庆的身影直消失在走廊尽头,吴均才讪讪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几张散牌,接着再几下拢过桌上的牌,重新整理分发起来。

  “来来,继续继续。”边发,他边开口。

  挨到更多武学子们来武场,就撒泡尿回来的功夫,吴均赫然发现小八他们已经被人群团团围了个住,彼时正轮换着跟人打牌,亦或是手把手教着别人打牌。

  四四一起,好生热闹。

  吴均看着,不免有些动容,第一次感觉其实这个世界好像也是和自己那个时代差不多的,这些武学子们就像是自己那时代的普通学生,看到有好玩的新鲜东西,就都凑到一块玩闹去了。

  “噗!”看着,吴均哼唧一笑,全然放松了身心手抱着双臂倚在门边看不远处的凑在一起打牌的人群,有点欣慰他们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

  之前所不能理解的与自己笔下人物有何关系这一点,在那一刻,似乎多少在吴均心里有了点模糊的解释。

  虽然仍旧说不清道不明都是些什么联系,但起码那点模糊让吴均知道,自己和自己笔下人物之间,至少不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就算是,也不是挨得老远,永远看不到也不知道对方存在的平行线。

  既看得见,也能摸着。

  正这么想着,吴均脸颊忽覆上了谁的两指,有些微凉的不适应。

  蹙眉转过脑袋,视野内便装入了引策那张脸。他动了动手指,在自己脸颊处一抹,继而轻声十分温顺地给出解释:“脏。”

  吴均略转了转眸子,抿唇没有很快接话,只是在人低头想离开时,低声道了声“谢”。

  随即,刚还抬脚要走的人儿又把身子转了过来,笑得灿烂:“不用谢。”

  没再应声,吴均径自偏过了脑袋,不太想和这样的引策再多说话。

  猛然一刹,他想起了昨日决定的恶作剧,心里莫名有点郁闷的烦躁。

  眉头正紧皱着心里小人打架着,已到武场的陆杨若忽大声呵斥道:“你们都在干什么?!都这般时候了,还不去训练!都在这儿围成一团干什么呢?!”

  吼了两声之后,陆杨若便就朝愣在原地的一帮人走了过来。

  等近了些,看清众人脸上不约而同都贴着的白条子和坐在桌边的几人手上的小牌,顿时怒了:“你们都在干什么!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你们当真都在玩闹这些稀奇玩意儿,直接不去武训了是吧?!”

  “当真”这词揪紧了就在门边站着的吴均心脏。他烦闷在心里骂了几声陈庆的小心眼,接着就听到陆杨若叫了他名字,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吴均,你跟我来一趟。”说完这一声,他又扭头催告还满脸意犹未尽的其他武学子们,“你们都快去武训!陈庆成义亮他们都已经在训练了,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得多跟他们学习学习!快去!”

  虽然陆杨若和吴均说话的声音不是那般严厉,但这点异样反而让吴均更加心慌,毕竟惹起这场游戏的主要人物就是他,引起的这天许多武学子不按时自主训练的人也是他。

  在心里默默哀嚎一声,又将陈庆那家伙骂了个百八遍,吴均就面上装出一副平和如常的样子,跟着陆杨若进了边上休息用的小亭子。

  如坐针毡的吴均小口小口抿着茶水,一言不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陆杨若的责问。

  他都想好了,要是陆杨若特别生气的话,他就立刻跟他保证扑克牌那种东西他再也不带来,而且以后也都会早些过来武场,早点开始训练为他人做榜样。

  反正保证归保证,到时候真的实施起来,经过时间的推移,吴均再循序渐进重放回之前的训练步骤就好了,先想办法抹去这次在陆杨若眼中的不好形象才是。

  以后武训第一进朝廷进军营,可都少不了他在圣上面前的美言,为刚开始着手兵权的他获得更多势力,以此才好顺利发展下去原剧情,顺利走下去啊。

  这么想着的吴均,全然忘记了之前自己主动搅合原剧情,叫来沈卫和他做交易这事。

  即使最后他没真的给出情报,其实在某些方面来说,自吴均穿进这书内,故事就不可能百分百按照原剧情一模一样走下去了。

  很多令吴均意想不到的细节,也全然都在慢慢改变。

  就比如现在,一直与他面对面而坐保持沉默的陆杨若忽开口道:“吴均呐,我叫你来不是为的别事,就是想谈谈之前我和你所说的,与小女的婚事。”

  婚……婚事?!不是来责问他的吗?!

  不是吧,这是怎么扯到婚事上面去的啊?!

  吴均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喷得个失血过多而亡。

  他还未来得及解释什么,陆杨若便拱手想要跪下,吓得吴均赶紧起身止住了他的动作:“别别别!师父您可跪不得啊!”

  牢牢抓住吴均手臂,用力咬着牙齿的陆杨若只泪眼婆娑地摇头,“均儿呐,老夫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自你那日走后,小女就一直想着见你,但因为精神缘故,我都不敢放她出来,也怕你其实接受不了不想见她,但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啊!”

  他哀叹一声,“自你走后,小女的精神便越来越差,就连平日都把自己关在房内,整日看起来都有些疯疯癫癫的想要寻你,或……寻死。每次她拒食不肯吃饭的时候,只有哄着均儿你忙完马上就会去看她,她才肯稍微吃几口。唉,我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就想舔着脸来求求你。如果你不肯娶她也罢,能否给我个面子,有空的时候,便去陪陪她?”

  吴均一愣,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

  才说出一个字,吴均便看见面前陆杨若的眸子肉眼可见地失去了高光,里头是一片早就预料到的沉寂。

  话到嘴边,他的表达不禁就变了个说法,“那日从师父府上离开,我之后其实也很想见雅儿。”

  倏然发觉面露惊愕的陆杨若在不知何时双眸开始整个发亮时,吴均立马回神刚才那话可能有点别的意思,赶紧想补充解释。

  可无奈,越紧张着急,吴均的舌头就跟硬要跟他作对似的,越大舌头,导致本就结结巴巴的他的话语声听在陆杨若耳朵里,竟然直接变了个意思。

  “我……我去!其实……我去……我……啧,我去!”

  他十分惊喜地握住吴均的手,一扫之前的落寞和面对玩闹的武学子们时的怒火汹汹,“真的?!均儿你真的愿意娶小女?!”

  吴均顿时怔住,脸上表情连同上下整个身体都牢牢僵在原地,只是膛目结舌着。

  喜笑颜开的陆杨若显然没注意到吴均此时的纹丝不动,只是因为他刚才说出的话语令他太过震惊。在他眼里,只是认为吴均也太开心了,毕竟刚才那可是吴均自己说出来的要娶陆雅。

  而且,强调的还不止一次——“我娶”。

  ——“我去。”

第44章

  都说陆杨若是个行动派,一有好的想法便会实施。

  但着实让吴均没想到的是——陆杨若太是个行动派了。

  短短半个时辰,短短他插不上嘴的半个时辰,陆家人已经去自己府上跟自己爹妈谈过一回,交换了相同意见后开始准备聘礼订婚之类的事了?!

  WYF?!他这师父是月老转世吗?!就算是非常厉害的媒婆,也没办法这么快就进行到这一步吧?!

  吴均十万火急去找小八想办法,额角青筋暴起,说话间尽是无措的愤懑。

  “你说说,这婚我能结吗?!关于结婚这点,原作上面可一点也没有的啊!要是结了,那我们这世界不就真的完蛋了吗!”

  听着吴均的一通发泄,小八只默默侧耳倾听,只在吴均的最头上那层怒火过去,他才平静开口。

  “吴均,”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心如止水的语气和心境念出他的名字,“你真的觉得你和陆雅的婚结了,会发生什么脱离原作剧情的事情,乃至于摧毁了这个世界吗?”

  “我……”吴均语塞,转眸托腮思考。两秒未过,他突然攥拳回道:“就尼玛离谱!这不是重点吧?!你到底是哪边的啊喂!就算真的不至于摧毁这个世界但也最好不应该发生吧!!”

  小八听了,灿然一笑,嘻嘻打着哈哈:“安啦安啦,这不是开个玩笑缓解下气氛嘛,我会想办法的,你就放心好了。”

  吴均眯眼,并不多别的话,只是摆出一副“算你还有点良心”的模样来。

  大概十几分钟,吴均手上的剑还没握热挥几下的时候,远处倏然闯入一大帮穿得火红的家伙。

  吴均和其他人一样,和其他武学子们愣愣看了几秒,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

  “那些人是谁啊?又吹又敲还有轿子的,不会是谁要大婚吧?”

  不安中,冷不丁又听到边上人的这么一句,吴均捏在手里的剑都差点直接脱落掉在地上。

  与他保持几人距离的陈庆看到那帮越走越近的人,眉间疑惑也随之加深。

  他悄然勾勾手指,指使跟着他的小卒叫去探探是个什么情况。

  “啥?!”还没等来小卒的禀报,人群之中的一道声音就给了他答案,“婚轿上的是陆雅?!”

  吴均由于震惊的这声吼完,便吸引了周围一大片的目光。顶着这些目光,他浅浅从眼前的小八身上移了移视线,干干咳嗽一声,装作十分不经意、十分自然地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保持着上半身不动,吴均才稍稍动了动,就被穿过人群而来的陈庆二话不说一拳撂倒在地。

  丝毫没有一点防备的吴均捂着疼痛的嘴角,丝丝鲜血沾在他的手指上,看得他更加肉疼。

  他拧眉就骂:“有病啊你!”

  被骂的陈庆彼时就站在众人不约而同为两人让出的空旷地带上,听见吴均的恼怒骂声,他不急驳反而怪笑两声,顶了腮帮子就要继续动手。

  吴均刚想还手,就发现眼前陈庆的影子忽然一短。与此同时,离他几步之远的地方传来他的阵阵惨叫和旁人的诧异惊呼。

  奇怪看去,就见满身狼狈的陈庆身上压着引策,看上去一点没有还手之力的他正被引策一拳拳暴揍着,只能象征性地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哪还有刚才嚣张的气焰。

  有几个看呆的武学子还凑在一起指着引策悄咪咪说着:“这小子出手还真是狠啊。”

  另外有人附和:“就是啊,这手下的就跟陈庆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轻声谈论完几句,他们才在他人忙冲上去拉开引策的途中反应过来一件事——无故动手打陈庆的这人是谁?

  被凑得鼻青脸肿的陈庆奋力甩开他人搀扶住自己的手,语气咬得极重,指着引策身上的训练服质问:“你个青楼五等级的怎么会穿着这身衣服到武场来?!还敢与我动手?!你怕是这条小命一点也不想要了是吧!”

  吼完,陈庆便一挥手,要人将引策送去衙门关入大牢。

  正在这时,吴均把引策护在身后的时刻,陆杨若及时出现控制了局面。

  他出声呵住乱糟糟的人群:“一个个的又不去训练!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

  话音刚落,身后花轿子也在武场内停了下来,吹乐奏曲的人们也都停了下来,像是在告诉别人轿中主人的到来。

  吴均来不及思考,拽过引策便翻/墙而上,三两步从屋顶跑走没影了。

  在常其余人看着他俩的动作,不由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是光明正大当着陆杨若的面前逃课了,还是想躲避轿上的陆雅?

  在众人猜疑之际,轿上的人不知何时已下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那人走路无声无息的,乃至于并没有人发觉。

  直到那人近在还在呆愣的人群几步远,敏锐感觉到什么的陆杨若才猛地转身,倾声恭敬行礼:“臣陆杨若见过太后。”

  太后?!

  陈庆惊讶回身,视线就这么直直和端庄严肃的太后对了上,直看得他双腿发软打颤。

  跟身边其他人一样,在片刻惊讶过后,他赶忙收整好自己的表情恭敬行礼:“见过太后。”

  得到一众行礼后,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太后只淡淡颔首:“平身。”

  向来只在武学子们大型比试中才会偶尔出现的太后,今日忽地大驾光临武场,着实让在场人员都吃了一惊。

  陆杨若躬身而起:“敢问太后此次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太后蹙眉:“哀家有何事还不需要轮到向你禀报吧。”

  陆杨若立即弯腰拱手:“不敢不敢。”

  闻言,太后只垂眸浅浅睨他一眼,转而便掀摆坐在仆从搬来的椅子上,带着天生的王者风范居高临下地扫向众人。

  有意无意的,陈庆感觉太后的目光一直频繁间接在自己的身上停留,说不出是个什么所以然和滋味来。

  不自觉保持身子僵硬许久,椅座上的太后才再次开了金口,向他们抛出几个字眼来:“听闻这花轿上坐的,原本可是雅儿。”

  用陈述的语气来念这疑问句,属实有点怪异,但放在太后身上,却又莫名地合她的身份。

  一如既往的怔愣过后,陆杨若率先整理好思绪,回答:“回禀太后,是的。”

  说完,陆杨若身后一同弯腰拱着手的武学子们都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为当今高座上的权威者所撼动心弦。

  “呵,”太后冷笑着扣了扣扶手,“几日没看见雅儿,杨若先生可就要将她着急许配出去了?”

  听闻此言,陆杨若身心一动,陈庆喜上眉梢。之前自己手下来报,就听说陆杨若要将陆雅嫁给吴均,且听说就是这段时间了。

  本来陈庆为了顾全大局,也不好明面上动什么手脚阻拦他俩的,以至于前几天看见陆杨若替陆雅去筹备嫁妆,他除了命鹰鬼队多接些任务快些成长起来,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

  但今天看来,他们俩的这场婚事估计到时候不用自己暗中出手,就得黄啊。

  另一边,带着引策跑了许久的吴均一边慢慢停下来一边大喘气,对着身后一言不发的引策就是一顿骂。

  “你干嘛呢!”他愤怒甩开引策的手,隔空指着远处的武场,“你不是告诉过你很多遍,那种人你不要去惹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还和陈庆动手了!你知道——”

  未将心中一股脑涌上来的火气发泄完,原本一直低头不语的引策忽拉过吴均,凭着本能一口咬上了他的唇瓣,堵住了他接下去的话语。

  吴均挣脱几遍,清楚自己挣脱不开时,也就干脆躲开引策视线随他去了。

  他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的妥协意味。

  算了,这世界太过复杂难懂,他保全好自己的小命就好了。

  明显感觉到吴均麻木的引策啃咬得不爽,在又一次重重咬破了他的唇瓣后,径自推开吴均甩给他一句话:“我是为了你。”

  听了,吴均只当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仰头咯咯笑起来:“为了我?噗哈哈,你怎么不说是为了你的玩物呢。”

  “玩物?”引策皱眉,“你并不是我的玩物啊,我只是看不得你被别人打。”

  闻言,吴均嘴角的笑意更深,眸中情绪更浓。

  他抬手撩了把额边碎发,再任由它们随风而飘。他转过脑袋看着引策,目光平静,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平静。

  他说:“你要是记起来了,就走吧。就当是放过我了,我也不再追究你什么,行吗?”

  这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很久。两眼双双对望,却又相对不言,似是都固执在等对方的开口。

  僵持了一会儿,终是提出要求的吴均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本不想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但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将事情说得委婉,反正引策待他也是一如既往的不讲道理,干脆全都了当点来得比较好。

  吴均怀疑引策早就恢复记忆这一点,除了他的直觉,也并不是没有别的什么依据。

  就拿引策第一次帮他挡剑来说,引策那时候能逆了神医扁阙的推测,好得那样之快,绝对能证明得了他不是普通人。

  而且吴均本就是穿书过来的,本来就是不普通的存在,乃至于他觉得自己遇到点别的什么不普通的人,也都是十分正常的。

第45章

  关于引策说得什么为了他这种话,吴均真的一点也不想听,一听就生理性厌恶,一听就让他想起儿时父母亲,含着热泪对他一遍遍说的“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然后将一件件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强加在他身上的那些时候。

  这让他除了对引策原有的讨厌上,又多了一层恶心。

  吴均没有犹豫的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回头就去找小八,打算和他商量自己怎么才能躲过与陆雅的婚事。

  他对陆雅没有男女之情,也不是个会爱别人的人,所以终归是给不了她幸福,要是陆雅就这么和他结婚了,她肯定得不幸福一辈子。

  而且,按照原剧本来说,吴均往后大半辈子的时间都会待在军营里,那岂不就是让陆雅守活寡吗?

  一找到小八,吴均就迫不及待将心中的想法一股子说了个干净,急切希望小八有什么办法阻止这场婚礼。

  “哎呀”,小八摸着下颌,欲言又止,“其实……”

  “其实什么?”吴均拧着眉浅浅扫向小八,总觉得他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

  想着,他不由抬脚上前,逼近了和小八的距离。

  小八干干笑了两声,边后退边摆手:“没没,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来武场的太后已经下令把你和陆雅的婚约解除了。”

  “刚才?太后?”吴均挠头,“刚才是什么刚才?刚才来武场的不是只有陆雅吗?”

  讲到关键点上,小八就偏开视线开始装傻了,“啊哈哈,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啦,应该、应该都差不多吧。”

  面对小八的这种装傻充愣,吴均真的十分无语。他抬手就将一拳砸在了边上墙壁,直把原本还算平整的墙面砸出一个明显的凹陷来。

  “我已经不是刚来这里的小萌新了,”语顿,吴均又斜睨着小八淡淡补充了后半句,“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所瞒着我的到底是什么事。”

  “这……”小八冷汗涔涔,边不知所措地往后小步小步退,边脑内快速闪着风暴,想着有什么能含糊过去的话语。

  但只要他退一点,吴均就丝毫不给他机会地向前逼近一点,弄得小八最后压根无路可退,背脊抵在后面墙壁讪讪赔笑。

  “哈……哈哈,表、表情别那么严肃嘛,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还不行嘛。”

  说完,吴均才收起点气势,往后退了退步子,给了小八足够舒心的空间。

  耐心等了几秒,吴均就听小八缓缓开口道:“我之前回总部,曾不小心看到一些关于你们的未来。其实……其实就算没有太后,你也不用太担心和陆雅的婚约什么的。因为陆雅她——她的结局是悲,等往后剧情更加推进,她很快就会走向死亡。”

  “死?!”闻言,吴均蓦地睁大了眸子。

  小八微叹口气,出言安慰:“作者不止你一个人,真的能改剧情,假的当然也可以。又或者换种说法的话,这世界的每个人其实在你穿进书中后,都悄然发生了变化。在一定范围内,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生命的作者,凭他们自己改变自己原定的命运。”

  说着,小八只拍了拍还保持着震惊面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的吴均肩膀。

  贴近吴均身边,小八只短促说了一句话:“做好自己吧。”

  得到这句类似安慰类似开导的话语,愣在原地许久的吴均在小八离去后,终是浅浅动了动薄唇,“怎……”

  他很想开口说话,可才干涩发出一个字音,就兀自闭了嘴,哑口无言。

  默默攥紧了拳头,吴均收整好心情,带着新获得的技能往街上去。

  就算他是这本书的原作者又怎么样,某些没写到但存在的那些小人物的命运,自己不同样掌控不了吗。

  关于本就是自主在这个世界生成人物的陆雅,她的结局是好是坏,其实本该在吴均的意料之中。

  往后的故事都带着不可避免的沉重,作为牺牲品的人很多,关于自己本没有提到过的人物,大多可能是会死亡的,这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几家争夺,起兵造反,敌国入侵,民不聊生。

  吴均站在高楼之上,看着下面的市井繁华,悄然叹了口气。

  世界复杂,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不管是书写他人命运的上帝,还是拯救他人的救世主,抑或只是一条小咸鱼,都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世界复杂,坚持本心做好自己,别失去自我就好。

  没了婚约的束缚,吴均之后一段时间都没心没肺地活着,像是丝毫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平日除了武训就是约人打牌、喝酒,看上去好不快活。

  传播度本就广的扑克牌在吴均手下,发展的迅速,没用几天,从城南到城北的男女老少,没事都喜欢与人来几盘。

  坐收渔翁之利的吴均也因此赚了盆满钵满,光是坐着数数钱都能数到手抽筋。

  这天,在又按常结束武训准备去醉仙楼逛一逛之时,一只手忽然拽住了吴均的衣袂。

  回头,竟是陆雅。

  吴均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她没有当即回答吴均,而是对他微微一笑,接而反问:“夫君哥哥,其实那时并没有想要娶雅儿吧?”

  “我……”这问题吴均不好回答,生怕刺激了陆雅,“你、你别这么想,真相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

  陆雅依旧笑着,她点了点头,拉过吴均的手,低头呢喃着什么:“夫君哥哥,如果雅儿没有在武场发生那件事,夫君哥哥是不是就会……算了,雅儿明白了。”

  想起小八说的话,吴均抬手摸了摸陆雅的脑袋,“不,你没明白。”

  说完,他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用力到唇瓣刹那变得有些苍白。

  陆雅是喜欢自己的人,是有血有肉可以实际触碰到的人,吴均不由问自己,他是不是真能忍心看着这样的陆雅死去。

  缄默中,吴均反复回味着内心最深处复杂交缠的情绪,这种难受搅合得他整颗心脏都刺疼起来。

  “陆雅,”他攥紧了拳头,声音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坚定,“好好活着,我会娶你的。再,告诉我,之前对你做那件残忍之事的人是谁好么?”

  只在一瞬间,陆雅的眼泪便再也难忍不住,刹那夺眶而出。她紧紧搂住眼前的吴均,身子不住颤抖。

  缓和了很久,不住哽咽着的陆雅才从那种煎熬的悲恸中抽离了些,启齿告诉了吴均那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的名字:“陈庆。”

  据吴均所知,陆雅除了自己,关于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谁都不肯说不肯提起,乃至于真的听到陆雅将名字对自己说出口的时候,他真的怔愣了一下。

  他摸了摸陆雅的脑袋,出言安慰:“辛苦了,雅儿。”

  说到底,不管是怎样的人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他们每个人的心中大抵或多或少的还是会存在着一些英雄主义。

  吴均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这种英雄主义或深或浅的藏在他们的心中,需要某些事情或是机缘唤醒罢了。

  他紧紧蹙着眉头,手上却不停对陆雅的轻轻拍背安慰,愤怒之中挤出了自己所有的温柔。

  这副看上去温馨的场景,在早就应该没人的武场,被暗处角落的两人全数收尽。

  陈庆计算着时间,愤愤捏紧了拳头:可恶!之前对这家伙下的那种罕见难辨的毒药,竟不知道被谁给化解了!

  引策默默看着吴均抱住陆雅的画面,脑海不住涌现之前他对自己说的,他只喜欢女人这句话。

  他用指腹浅浅碰了碰自己还显得湿润的嘴角,心中释然:也罢,你开心就好。解了你的毒,我也算能放心离去了。

  这么想着,他悄然叹了口气,回身扣了扣墙面:“不用装了,随皇奶奶一同回宫吧。”

  脱于隐身状态的侍卫当即现身,单膝跪地恭敬道:“是,太子殿下。”

  敏锐察觉到细微动静的吴均猛然朝引策刚才离开的地方看去,似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怎么了?”陆雅擦着眼角泪水奇怪看向吴均。

  吴均只摇头,看着那处空旷轻声:“没事,看错了。”

  见到皇太后时,引策便招呼走了下人,随即换上了一副撒娇模样,靠上太后身侧委屈巴巴着:“皇奶奶,孙儿这些日子可想您了,您也有想孙儿吧。”

  皇太后忍不住笑了两声,转而又装出严肃模样来惩罚似刮了刮引策的鼻尖:“策儿你呀,别跟皇奶奶我贫了,你这些日子哪有空想我呀,怕是都在想那吴家少爷吧。”

  “嗐呀,皇奶奶您别听他们瞎说,我那可不都是为了调查奸细一事,故意拿他当的幌子嘛?”引策嘟嘴。

  末了,引策还抱着皇奶奶的胳膊持续性发动撒娇技能:“皇奶奶,您是不知道啊,父皇交给我的这任务,可把我累坏了,又是要在怡春院打杂的,又是要假中箭的,又是要隐去身份深受别人欺负的。唉——总之啊,后来奸细一事有了点着落,还要装成个三岁傻子,可真把我累坏了。”

  说着,引策滴溜溜转了转眼珠,狡黠一笑:“所以皇奶奶,这次在父皇面前,您可一定要替我多美言几句,让他多给我些日子休息休息啊。还有还有,还要叫父皇母后多奖励我些好玩的、好用的东西,犒劳犒劳如此辛苦的策儿呀。”

  皇太后受不了引策信手拈来的撒娇攻势,当即败下阵来:“好好好,都听策儿的。”

第46章

  说着,皇太后还故作严厉地敲了下引策的脑袋:“你这顽皮,真是被我和你父皇母后宠坏了,见我竟敢不行礼了。”

  引策吐舌:“嘻嘻,那还不是急着想和皇奶奶聊天的无心之举嘛。”

  听了,皇太后只是笑,全然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的严肃样,尽显慈爱。

  这么笑了会儿,她又正声:“策儿,如实回答皇奶奶一件事,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吴家少爷了?”

  闻言引策立即否认:“哪有啊,我命下人找寻解药只是不想欠他人情罢了,毕竟他这些时日在完全不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对我也算是照顾。”

  皇太后略微点头,转而又出言:“那策儿叫我取消那吴家少爷与陆家小姐的婚约一事,你又该做出怎样的解释?”

  引策一时语塞,结结巴巴着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我……”

  见状,皇太后忽放下脸:“那民间传起的说法果真没错了,你身为皇子,还是堂堂太子,竟为了一个吴家少爷,不惜几番舍命相救于他!之前的话里也有欺骗你皇奶奶我的吧,中箭受伤那次并不是假中箭,而是真的!而策儿你又为了不让侍卫发现异样禀告上来,怕我们秋后找那无家少爷算账,所以强撑着第二天就下床装作没事人似走动,而且到了刚才还在欺骗我!”

  见皇太后将自己的小局尽数戳破,引策赶紧装委屈,耷拉下脑袋细听她的教导。

  “策儿你知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拎清状况!”她边说边狠狠拍着桌子,“你可是太子!为了一介将军的儿子,竟然做出此等不顾惜自己身体的举动来!”

  骂完一通,皇太后重重叹了口气,“算了,你这些日子也着实辛苦,那吴家少爷吴均也确实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待你不错,而且他还是武学子间最为优秀的一位,这些年的成长我与你一样,也都将他看在眼里。”

  微顿,皇太后终是拧眉摸上引策的脑袋:“好了策儿,刚才就当皇奶奶我将话无故说重了,我不会追究吴均的责任,也不会怪罪于你的。与我回宫后,你领了你父皇母后的奖赏,就好好歇息一段日子吧,这些时日也算是苦了你了。”

  “好。”引策仰头朝皇太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将身子坐得端正。

  在得到一通皇太后的摸头后,引策又讨乖着开口:“皇奶奶,接后的审判奸细一事,也让策儿来负责吧。”

  听闻此言,皇太后的眸子刹那一冷,开口的同时缩回了自己的手:“为何?”

  引策一寒,但还是壮着胆开了口,“皇奶奶,奸细一事本就是由策儿负责的,所以接后的审判一责,若是由策儿来负责,也好少去些重新细酌他们的基本信息一事呀。这样一来,判官他们可以少些压力,我也好在休息之时,找些事做不是?”

  皇太后拧眉思索片刻,终是点了头:“也罢,皇奶奶我老了,你也长大了,我也不去多探究你什么。你想做什么,便都去做吧,只要是不违法犯罪的,皇奶奶都会支持你的。”

  引策大喜,抱着她就是撒娇:“谢谢皇奶奶!策儿就知道,皇奶奶对策儿最好了!”

  一回宫,引策去跟皇上领了奖赏,便直奔大牢。

  吴均曾在气急时,找过是敌国探子的沈卫。虽然他最后没有给出过什么有用信息,但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吴均恐怕免不了一劫。

  去到大牢,换了一身劲装的引策直接命人将抓来的人里,把叫沈卫的敌国探子带来给他。

  这命令一出,引策身旁原本恭敬站着的带刀侍卫忽拔刀而出,纷纷将它们架在了引策细嫩的脖上。

  引策心下一惊,随即抬头看去,就见正迈步朝他这处走来的皇太后身后跟着一脸奸笑的陈庆。

  皇太后紧蹙着眉头,很是不满:“好啊策儿,你当真是出于私心想包庇别人才揽下的审判。”

  说着,她愤愤一甩手,一挥衣袖命令下去:“来人!将那个叫吴均的捉来,以私通敌国之罪捉入大牢!并,把太子引策关于东宫,禁闭到他认错为止!”

  皇太后边下着命令,他身后的陈庆嘴角笑意边扩大至深,在引策看来属实有些阴森森的。

  他着急讲明原由,脖子被锋利的刀刃划破也丝毫不在意:“皇奶奶!您请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所看到的那样!”

  “够了!”看到引策脖子淌下的热血,皇太后强压下心中的不忍,挥手命令侍卫将引策架去东宫,“把策儿带回他的住府,即刻实施我的命令!”

  “皇奶奶!”被侍卫完全架走之前,引策撕心裂肺地唤着,祈望能打动皇太后的恻隐之心。

  可即便他已经很努力了,严肃起来公事公办的皇太后也是无法被人左右分毫的。

  就这样,引策无情被侍卫们带回了东宫,开始关禁闭直到他认错。

  关到认错这点,也是因为皇太后清楚引策说一不二的性子,哪怕是别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不认同不想做的事,无一没有例外的,还没有谁能成功逼迫他做到过。

  乃至于如果他没有真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他是根本不会承认的,也就压根出去不了禁闭。

  太子引策,性子倔的像头没被驯服过的烈马,没人能让他低头,也没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心机。

  进了东宫,他便收起了脸上的悲恸慌乱表情,恢复了自己一贯的面无波澜。

  他抬手,让除了自己贴身那个侍卫,其余都退了下。

  一在正座前扭身坐下,他便抬手淡淡吩咐了下去:“不用管陈庆他们,让他们自娱自乐沾沾自喜就好。”

  继而,引策又抬了下巴,示意侍卫将之前命令他所要调查的资料呈交上来。

  随意翻了两下,引策饶有趣味地抿着嘴角,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看着手上的纸张。

  “陈庆……”他缓慢念出他的名字,指腹摩挲着上面特意被圈出来的人名,轻轻笑了一下。

  他摆手:“那就按照我之前告诉你的去做。行了,退下吧。”

  侍卫颔首:“是,太子殿下。”

  一众劲装带刀侍卫们冲进吴将军府,义正辞严念了太后口谕后,明晃晃将吴均带走的时候,吴均还是懵圈的。

  他这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关于沈卫那事?

  而且,他没有真的私通敌国探子吧,怎么太后就下令直接抓他了呢?

  总感觉……像是被谁给故意设计了一样。

  “吴均!现我们将领命以你私通敌国探子罪逮捕你!”微顿,带头那个侍卫又略微抬眸,“现确认被逮捕人员等级——三等级。”

  说完,他便一挥手:“确认无误,带走!”

  话落,吴均便对他们挑了挑眉,“禁锢什么的就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那侍卫深看了眼吴均,最后点了点头,算是答允。

  到了大牢进行审判,与吴均资料一同呈上去的还有从吴均身上搜下来的令牌。

  亲临大牢的太后在瞥见那块令牌时,紧紧攥起了手心。她的细眉深深蹙着,指着那块令牌的指骨都有些用力到发白。

  “这东西,你是从哪来的!”

  彼时的太后,眼睛里就像是要喷出了火,吓得吴均是一刻也不敢耽误,即刻报出了答案:“我、我一个朋、朋友给我的。”

  犹豫了半秒,吴均还是选择用了“朋友”二字。

  “朋友?”当即,太后冷笑一声,“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你那口中的朋友将这块令牌给了你,你竟然还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什么都没发生过?

  吴均抿了抿唇角,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给他令牌的引策那家伙,还是非常混蛋的强行和他发生过什么的。

  思索着太后刚才的话,吴均边抿唇边朝不远处坐着的女人看去,不由疑惑。

  方才听侍卫们对她的恭敬程度和她华贵的服饰来看,这女人即便不是太后身边的心腹,也应该是下旨抓自己来的太后十分信任的人。

  所以这等身份的人,这么纠结这块令牌,是不是侧面说明引策的身份和这玩意儿有关?

  半是笃定语气的,吴均问:“你认识引策?”

  太后一怒,在吴均身边最近两个腰间别着刀的侍卫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时,将桌子重重一拍:“大胆!”竟敢直呼太子贵名!

  转而一想,发觉吴均现在应该还没意识到引策的真实身份,便探究性改换了另一种说辞。

  她清了清嗓子,抬手示意侍卫将刀放下,然后笑眯眯着开口:“其实呢,你也不用有太多想法,本……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此番叫你前来,只是为了问你几个问题。”

  吴均干干听着,对刚才一帮人忽然一言不合就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这一点,还心有余悸。

  在太后说完后,他只默默眨了眨眼睛,迎合式问了句:“譬如嘞?”

  “譬如——”太后拖长了尾音,快速思考了一下,“譬如你对你那位朋友引策,是个什么看法?”

  “嘁,引策。”吴均轻哼一声,眸底闪过一丝意料之中,“引策他果然和你们有关系。说吧,想从我这知道关于他的什么?你们大可直接问我。”

第47章

  吴均这突如其来的一番高高在上理所当然语气,着实把太后弄得有些懵。

  他这种气定神闲的淡定,在彼时这种情况下,她是该夸他呢,还是该就身份论事加大力度责罚他呢?

  想不好,那便不想。

  太后跳过这个问题,回神之际摆手要人将吴均带下人。

  这下该换成吴均懵圈了,被架走的同时,他频频回头出言提醒,“喂!喂!你们想要知道的都可以问我啊!我都可以告诉你们的啊!不要这么随便就把我关入大牢啊喂!”

  亲眼看着吴均被压入大牢,躲在暗处观察的景岩四处看了看,确保没人看到他的情况下,于吴均走进来就能注意到的地方塞入一张纸条,接着便火速离开了。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少爷越陷越深,乃至于到了最后可能把命都给丢了。

  他得向先前陈庆将自己从敌寇中将他救下那般,出手帮他挽回局面,不能让他白白被欲望迷了眼。

  视线扫过桌角,吴均被那处显然是被谁刻意塞着的一张小纸条给吸引目光。

  他悄悄看了看周围,确保没人注意到他的情况下,状似无意般在那处坐了下,然后拿过那张纸条便打开看了起来。

  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短短的笔墨勾勒就给人一种见字如面的魄力感——保持沉默。

  是在告诉他该保持沉默吗?

  吴均边揉了纸条边想,眼睛一直往四周看去。

  贫瘠糟乱的关押之地,四处尽显着落败。

  “也不知道有没有老鼠。”小声嘀咕一句,吴均将纸条扔到角落,就在稻草床铺上瘫了倒,一副不管不顾什么的样子。

  漫不经心地眯起眼眸浅浅扫了眼天花板,吴均就直直闭上了眼睛睡大觉,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这是关押犯人的大牢,只当是还在自己府内。

  喝着侍女新沏的上好茶水,听着侍卫最新的来报,于高位就座的太后只点了点头:“下去吧。”

  侍卫点头:“是。”

  与此同时,在东宫百无聊赖手边撑着脑袋边吃着提子的引策叹气,“这样啊,皇奶奶也把你召去了。”

  说着,他又重重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卫二次点头:“是。”

  又将一颗鲜美多汁的提子扔入口中尽情咬碎咽下,引策才解了点闷气。

  “真是的,皇奶奶要听情报就听情报,用我的人听情报是个什么劲?这不明摆着是想警告我什么嘛。”

  引策向后一躺,颇感无力,洁白的天花板也一如往常映入眼帘,勾起他的睡意。

  朦胧中,他看见了吴均对他粲然一笑,笑过后便主动来抱他、亲他。高兴之际,等不及他回应,吴均便倏然变了脸厌恶推开了他。

  在他嫌恶的表情下,引策看见那张好看的薄唇轻轻动了动:“你真恶心。”

  画面一转,是那日在陆府,他忽然的显出利爪,对吴均做得荒唐事。

  猛然的惊醒过来,引策大口喘息着,背后出了一片冷汗。

  眉心轻轻瞥起,引策咽了咽口水,有点无奈这不止是个梦。

  扶着额角,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啧,我这蠢脑袋,怎么那时候就没控制住自己!”

  那天冷静之后,看着吴均难过的样子,在心里骂了自己几百几千遍自己是多么混蛋的一个人的引策,终究还是没换来他的原谅。

  简单换位思考一下,引策只更想打骂自己的混蛋,竟然在吴均不愿意的情况下,非但没有替他想想,还直接强迫了他。

  肯定是自己理所当然惯了,任何东西都该是唾手可得的,所以一碰上忤逆自己具有挑战性的吴均,本该收起的利爪与野性,都相应地显露出了一二。

  懊悔片刻,引策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势必要将陈庆这家伙作为出气筒,好好给他个教训,让他光是听见自己的名字就害怕到发颤。

  想着便做,引策当即拿来纸笔,挥手写下“认错书”,拟定日期在七天之后,确保不会让太后认为他是急眼了才草草做出来给她看的。

  写完提笔,引策行云流水地躲过后门口较为稀疏的侍卫,径直出了去。

  在怡春院正抱着美人喝着美酒的陈庆猛地看见窗外闯入的引策,当即吓了一跳,边拔刀防卫边要开口喊人,不过被引策举着令牌的手瞬时堵住了嘴。

  “太、太子殿下……”陈庆身旁几个目瞪口呆的姑娘,看着那块令牌,看着穿戴大气魄人、沉稳中透着狡黠的引策,心跳都漏了一拍。

  回神过来,她们立刻倾身想行礼,但被引策先一步免了,只微笑着叫她们快出去,并且不要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房内独留下陈庆一人与引策面对面站着对峙,气氛顿时变得更为诡异紧凑,压抑得陈庆有些喘不过气来。

  缄默许久,陈庆忽然笑了笑,收起手中的剑闷头喝了口酒,“啊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只知道你是当今圣上的骨肉,没曾向竟还是太子。”

  大笑着,陈庆又喝了几口酒,随即便将酒罐一扔在了地上,任由它在发出一声脆响后裂成碎片。

  被识破身份后的引策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收敛性子,他大步一迈就在边上椅凳上坐了下,径自拿过边上未拆封过的酒罐迎头喝了口。

  细细品味般,那口清酒在引策的喉头停留了会儿才被他咽下。

  将那口酒喝入肚中,有意无意的,他拿着酒罐盯了眼,淡漠开口:“不怎样嘛。”意味不明晰的,不知道是在指人还是在指酒,亦或是两者都有。

  陈庆很快整理好情绪,指骨用了点力,撑起一个笑容询问:“这酒配太子殿下,确实不怎样,不知太子殿下您有何美酒推荐,改日陈庆也好托人带些送入宫中。”

  引策听了,只是低笑一声:“配得上我的酒,等级只有三的人根本碰不到半下。”

  “噗哈哈,”陈庆强硬笑着,暗自握紧成拳的指骨泛白,“也是,您说得对。”

  “哈哈哈,你所言极是。”在上一秒还在赞同的下一秒,引策乍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捏着酒罐的手用了点底,随着眸底一滑而过的阴鸷打在站在他不远处的陈庆身上。

  碍于引策的身份,只是牢实用身体接住引策重重扔过来的酒罐的陈庆暗自吸气,缓了两秒才抬眸对上他幽沉的目光。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阴阳怪气地故意停顿下,咬牙切齿说这话的陈庆虽依旧笑着,但表现出的古怪俨然比刚才明显了不少。

  长这么大,早就形形色色见过很多人、见过很多人的心机的引策阴森森牵了牵嘴角,转而抬起手臂将令牌扔在桌上。

  他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一拿出令牌世人就都知道我是太子了吗?”

  陈庆答:“知道,因为上面有太子殿下独有的标志。每个皇族、官员都有自己独特的标志,且在令牌上都会标注出自己的等级。”

  引策点头,继续问:“那你知道为什么我的标志是最简单的一个‘引’字,其余并没有什么图案和什么等级标注的吗?”

  陈庆沉默:“……不知。”

  引策哂笑:“那就好好想想。”

  说完这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引策起身就走。跳窗前,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回头对陈庆招了招手:“看得到我吗?”

  陈庆一顿,迟疑点头:“看、看得到啊。”

  闻言,引策的脸立刻冷下了几个度,“看得见也要当作看不见,懂?”

  “……”咬紧牙关的力度大了几分,陈庆僵硬点头,“懂。”

  引策一离开,陈庆便吩咐景岩和鹰鬼队,要他们将引策的底细尽数查出来,就算查不出来其他的,也一定要把关于引策的底细和令牌这两件事,查得清清楚楚。

  “否则!”陈庆一脚踹翻了桌子,“否则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低头单膝跪着的众人干干点头:“是。”

  关门时,景岩急促扫了眼满脸愤怒的陈庆,心中忧虑加深。

  他一定得想个办法阻止陈庆,他这段日子,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的他了。

  引策回到东宫的时候,宫殿四周守着的侍卫还是一副自己出去时候的平静模样,看起来应该是压根没发现自己逃出去过了。

  懒散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引策径自故技重施溜了回去,全然没把这“森严戒备”放在眼里。

  “啧,”在躺椅上抻直了腰身的引策释放嚎了一嗓子,“啊啊啊——”

  早就见怪不怪他的这种不定时情况的手下们,在先前几次得到空手而归后,这次也就没进来询问引策怎么怎么、如何如何,只是更打起了几分精神守在自家主子门前,确保完成太后交给他们的任务。

  嚎过一嗓子发泄后,仍是感觉不过瘾的引策一脚踢翻了边上香炉,楞楞看着香炉里头的烟灰滚落在地上,带起一圈薄薄的烟雾。

  其实换个思维,站在引策的角度思考,他也是挺委屈的。

  老婆没泡到不说,还害得老婆对自己恨之入骨,一副要跟他势不两立的架势。

  “哎哟喂啊——”引策长叹一声,双手掩面,有气无力地一遍遍哀嚎着。

第48章

  作为一个追不到老婆的太子,引策深感自己的失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补救当时对吴均的过失。

  说起来,他曾都夸张梦到过自己强硬抱着吴均不撒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就差跪下开给他道歉了,但吴均他就是不原谅自己。

  最令他心痛的,这不只是梦境而已,现实中的吴均甚至恨他牙痒痒想杀了干脆杀了自己。

  “唉哟啊——”引策在躺椅上胡乱蹬了蹬腿,丝毫没有形象可言,“什么啊!我就是这么长大的!一下没控制住自己而已嘛!”

  吼完,他又重重捶了脑壳一下,“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啊?!再这样,你家吴均小宝贝干脆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骂完自个儿,反应过来什么的引策又泄下气来:“唉——什么我家的,还不是我家的啊!要已经是我家的了,本王还用得着受这鸟气吗?!”

  乱糟糟的情绪被引策一股脑发泄了会儿,直到日落西山,他才彻底从这这种心境中抽离出自己来。

  张嘴唤来手下,叮嘱他们看好吴均,往后七天万不可在吃住上亏待了他。

  吩咐完,待手下走了,他便顿时躺尸在了床上,计算好时间打算埋头睡他个七天七夜。

  吴均有自己那块令牌在手里,想必这天下之中,还是没人能让他少块肉的。就算是太后他们,也不能。

  所以既然能放心这一点,那在一些结果出来之前,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引策等待的这几天,陈庆这边也丝毫不落下行动,效率比先前明显提高许多的鹰鬼队很快就带回了陈庆想要的答案。

  “报!”带头负责转达情报的景岩恭敬抱拳,“少爷,您要的情报,有消息了。”

  陈庆抿口茶水的同时挑眉:“说。”

  景岩微蹙眉头:“太子殿下的等级……为‘无’。”

  “无?”听到这个字眼,陈庆直接将手中茶盏放了下,正襟危坐反问遍,“为何是无?情报可有误?”

  “不知,但情报确认无误。”景岩二次回答,完整说出了关于引策的等级,“太子的等级为‘无’。”

  “怎么可能……”陈庆不禁低语,“分明就算是最不起眼的流浪儿,最为权利大的圣上、太后,都会有等级分配的。”

  想着,陈庆摸着下颔的手忽的一顿,脑海里回想起了引策临走前对他说的话——“那就好好想想”。

  微敛下眸子,陈庆有些难懂引策的用意,和这个“无”字代表的真正意思。

  跳过这个问题,他继续问:“关于他的底细,你们查到几分?”

  鲜少的,景岩脸上露出了窘迫纠结的神色。

  “怎么了?”陈庆的眉头随即皱得更为深,“没查到?”

  “不、不是。”景岩疙瘩一声,悄然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所有,“引策乃是之前我们所去小村的一对夫妇所生,不是真正的皇室血统,按照鹰鬼队重新二次比对的情报来看,之前我们打听到的……都是真的。”

  听到景岩后面的话,陈庆的整张脸直接黑了下来。

  “可恶!被耍了!”

  骂完两句,陈庆用力摔了杯子:“你们得到的情报都是那家伙故意放出来的,不用管!现在立刻马上,重新给我回去调查清楚关于他的这两件事!特别是关于他的等级一事,必须仔仔细细给我调查清楚!”

  景岩沉吟片刻,随即颔首:“是,少爷。”

  埋头睡了就是睡,除了吃东西和上厕所都不曾从床上下来过的引策一挨到第七天,就跟打了鸡血似从床上蹦了下,拿着一早写好的长篇“认错书”拿给外面守着的侍卫。

  从引策主动打开门开始,就是一副懵圈不可置信状态的侍卫,在真的接过那份“认错书”时,手心都有点颤抖。

  当即,那侍卫回了引策动身去找太后。

  “啊哈~”看着送自己的“认错书”远去的一行人,身上还带着慵懒困倦的引策不由打了个呵欠。

  他手倚着门沿,有点好笑,“送张纸有必要好几个舞着大刀的侍卫去吗,难道这纸还能跑了不成?”

  小声吐槽着,他又浅浅扫了眼周围大片和那些人同样劲装扮的人们。

  “啧啧,看上去怎么一点也没少人的样子。”

  说着,他“砰”的一声,关门回了房。

  送东西的人效率很快,引策没等一会儿,就得到了太后亲口允许的不用再关禁闭了。

  他欢呼一声,没等面前的侍卫再多叮嘱什么,翻身从后面窗户跃了出去,转而三两下便没了影,就连别人看到他背影的机会都没有。

  奔向大牢之际,引策指腹按上自己耳廓,催促道:“你那边好了没?”

  回答他的是小八听来有点沉重的声音:“快了快了。”

  “行,到时候不出问题就行。”引策回应一声,就将手拿了下,专心继续踩着各处蹩脚的地方用轻功赶路。

  蓦地被引策就这么切断联讯的小八撇嘴,“真是的,吴均是人,我就不是人了?!”

  嘟嘴抱怨着,他不停挥着手里的铁锹,满头热汗也没顾得及去擦。

  另边在大牢里待了好几日,身上都有些发臭的吴均不满地抓着身上的痒,烦躁这大牢还真是不干净,藏着很多小虫子,竟然能在这种寒冷天气使得他的身上这么痒。

  “靠!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关了我这么久,就是为了让我在这喂虫子吗?!”

  烦闷加重加快了挠自己痒痒的吴均拧眉,即便是被自己抓得皮肉热疼,火辣辣的滋味惹得他头皮发麻,他也丝毫不在意,只是凭着一股劲拿自己泄火。

  “啧!”在灰暗环境下,他瞥眼手上道道渗出鲜血的手臂,眉头皱得更深。

  作为不属于这个时代,相比先进许多的现代人,吴均自觉能在这种阴暗环境,这种压迫心境下,能待上个一星期时间多,他其实还是挺了不起的。

  “没有电灯,没有安全,没有人陪,没有WiFi,没个游戏,没有电视,没有空调,没有鸡腿……”

  自言自语着,吴均越发感觉委屈,差点破防直接哭出来。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

  越想越委屈,就连后面剩下的一连串其他排比也说不下去了,噤声嘟起了一张嘴,模样惨兮兮的,泫然欲泣。

  “有的哦。”大牢的锁轻动几下,接着传来了脚步和说话声。

  闻声看去,吴均怔愣片刻,眼底情不自禁涌上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野。

  他抬手胡乱用衣袖擦了两下,想趁着引策还没从光亮中走过来,在灰暗的地方把眼角的泪水全都掩盖掉。

  忽地,他的眼内一痛,疼得他睁不开眼。本来就颇感委屈的吴均,瘪着嘴角啜泣出声,听起来就像是小动物的哼唧声。

  引策随即加快步伐走近他,一掀衣摆与他一同坐在那张由稻草堆做成的破床上,“怎么了?”

  随着话语一起出来的,是引策多到溢出来的关切和担忧。

  吴均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颤抖着唇瓣几次才说清楚字音:“眼……眼睛疼。”

  闻言,引策迅速抓住了吴均揉着自己眼角的手,温柔开口:“别动,让我看看。”

  “嗯唔……”吴均被引策略显凉意的手碰到眼角的时候,浑身都绷了紧,根根汗毛竖起。

  引策的动作很温柔,在引导着吴均睁开眼后,边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边安慰她,“有一根睫毛进去了,我拂掉它就没事了,别怕。”

  此话才出,吴均感觉眼角引策微凉的指尖轻柔划过一下,自己的眼睛就不疼了。

  回味之时,他才猛地发现自己正处于被引策圈在怀里的姿势。反应过来这一点,他立马推开眼前人想后退。

  只是才将身子挪着往后移开一步,就注意到了引策一脸错愕惊诧的表情,以及他眸中瞬间暗下去的光。

  挪到一半,犹豫着放慢了动作的吴均停下了移动,就和引策隔着一步距离盘腿坐着,不自在地张嘴道:“那个……谢、谢谢你来看我。”

  听闻此言,引策喑哑着嗓音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了笑想揉吴均的脑袋。

  见引策有抬手动作,吴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偏过脑袋躲了过去。他心虚地瞄眼引策,从喉底干干挤出一个字来:“脏。”

  引策眯了眯眸子,有点表于面上的不满。他拉过吴均的手,将自己薄凉的唇贴了上去,“不脏。”

  回盯着吴均惊讶又羞赧的目光,他如此这般柔和着说。

  这个笑,让兀自闯入吴均视野的引策看起来比以往每一次都和煦真切的多,比吴均初几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让他显得生动。

  鬼使神差的,吴均从带着镣铐的手缓缓触了触引策的眉眼,似在确认这是不是一场自己做的、非常真切的梦境。

  引策嘴角弧度扩大,他抓过因为懵懂而显得无比可爱的吴均的另只手,将那只多了许多小伤口的玉手,慢慢放上了自己心口。

  感受着引策胸腔里那颗炽热跳动着的心脏,吴均看到正蹭着自己手心,对自己歪头粲然一笑的引策说:“是真的,都是真的。”

  这话,莫名听起来,让吴均有一种错觉,觉得引策说的这话更像是他用来回答他自己的。

  不过,吴均也就是这么想想,很快就将这想法丢在了脑后,全然被手心里的引策吸引去了注意力。

第49章

  被引策就这么蹭了会儿,吴均倏然讲出了那个跳出他脑海的问题:“你其实一直没失忆吧?”

  他明显感觉引策身子一僵,随后也不蹭手心了,只是还抓着自己的另只手,低着脑袋委屈巴巴的。

  他不安心地稍微加了点力度抓住吴均的手,在生怕弄疼他的范围内,几番试探着加大力度,“关、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

  听引策这话,吴均心里也有了答案——引策之前确实一直没失忆。

  看着引策慌里慌张的解释和眨眼,吴均忽然感觉这家伙有点说不出的好玩跟好笑来。

  “你不用解释。”其实他现在,也不是很在意引策之前到底有没有失忆。

  此话一出,当即抬起脑袋来的引策声音似乎带了点哭腔,他一把拉过吴均的手不由加快了点语速:“我之前装失忆是因……”

  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吴均径自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解释,我能、能理解你。”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说回来,这次引策能来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吴均真的挺高兴的。

  他眨了眨眼睛,话语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不过,你能回答我另一个问题吗?”

  瞬时,引策抓着吴均的手更紧了紧,他点着脑袋无比坚定回答:“能!”

  吴均舔了舔唇瓣,感受他的小动作不知该作何感想,“你——和太后是什么关系?”

  “我……”引策敛下眸子,“我是太子。”只这么一句话。

  “太太、太子?!”吴均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嗯。”引策点头,更为用力重读了一遍,“我是太子。”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毕竟就算吴均之前猜过关于引策的数种高级身份,但还从没有把想法勾到“太子”身上去过。

  好家伙,那可是未来的皇帝啊,统治这个国家的人。

  顿时,吴均心里有点不是味道。

  引策似乎察觉到,也不管之前是如何告诫自己别再对吴均犯那种错误了,直接一把搂过吴均到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肩头。

  “我是太子,之前的花魁、失忆什么的,也都是我故意设计的。”他咽了咽唾沫,轻轻拍着怀中安静的吴均脊背,“一来,我是为了追你,二来,我是为了捉奸细。”

  简单两句话,引策就将之前所发生的最关键的两点告诉了吴均。

  吴均依然有点懵圈,还没从引策的身份转变中回过神来。

  引策的这个身份转变,就好比别人告诉你中奖了,然后你自知自己会中个十万块最多了,结果特么直接中了一千万的这个突然转变感。

  太子?!所以怪不得小八之前要他抱引策这条大腿呢!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

  说起小八,吴均蓦然开口:“外面怎么样了?!陈庆养了一支鹰鬼队,到了时机就会联通敌国探子起兵造反!你快下令将他抓起来!只要控制住他,很多人就不会因为这场战争而死了!”

  引策正要开口,不远处就传来一声轻笑,随即是太后他们走了进来。

  她站于两列士兵最前方,嘴角噙着笑:“来人,把太子带回东宫。”

  “皇奶奶!”引策拧眉,脸上的惊讶尽数被吴均收进眼内。

  默默看着引策挣扎无果被侍卫打晕带走,吴均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们都中计了。

  在引策被带走之后,太后依旧笑着,保持着笑面虎的姿态:“呵呵呵,吴家少爷吴均是吧,我等你这番话可是等得着实辛苦了啊。”

  “你什么意思?!”吴均冷冷扫过她一眼,漠然认出了她就是最初他被抓过来时,见到的女人,“原来你不是太后身边的人,你就是太后!”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轻一摆手便让身旁的侍卫退了去。

  她作嫌地在鼻前摆了摆手,生理性厌恶:“这种地方,你也真是待得住。”

  吴均不懂她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她让他关着的,现在故意来这就算了,还来拿这个嘲讽他干嘛?

  言简意赅的,吴均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太后震怒:“区区将军之子,怎敢这般与本宫说话?!你不怕我直接杀了你这贱民吗!”

  吴均哂笑,换了个姿势直接躺倒在了稻草堆做成的捡漏床上,模样惬意。

  “嘁,杀了我?”吴均淡淡重复一遍,“你、敢吗?”

  最后几个字,他将它们咬得极其古怪,听来含糊又清晰。配上吴均的姿态,直让太后暴怒。

  她敛眸就打算张嘴唤来侍卫,打算给吴均一点教训。

  不成想,与此同时的一刻,吴均说出的话语让她僵住了身子。

  “贾半仙,好久不见呐。”

  说着,吴均偏头看向她,朝她略微勾了勾嘴角。

  处在逆光中的太后阴沉着一张脸,看不真切具体模样,但吴均知道,她的表情肯定臭得跟她这个人一样。

  “嘁,别紧张嘛,我就那么随口一提。”

  倏然转变的轻松语调,在这种严峻情况下,尤其格格不入。

  太后最终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临走前又深深看了眼吴均,就径直离开了。

  在吴均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太后压低了嗓音,对离她最近的人道:“找个机会做了他。”

  那个一直低着脑袋的人颔首,心中了然:“是。”

  在太后走后,紧绷着神经的吴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在脑海里问小八:这样真的没事吗?

  「叮咚,亲……」

  机械声还没响几下,吴均就一把打断了:小八!

  那头沉默了会儿,接着传来了小八的声音。

  他说:没事了,你就放心吧。

  完了,他还想再叮嘱两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吴均切断了通讯。

  “……”捏紧了手中的铁锹,他暗自跺脚,“靠!这一个个的!”

  抱怨完,他就哼哧哼哧继续挥着自己的小铁锹,势必要尽快完成引策交给自己的任务。

  挖着,他忽然停下来长舒了口气。

  望着蓝天白云,他竟难得有些感慨。

  这场游戏,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尽头,似乎真的快要结束了。

  另头被重新关回东宫的引策,在拖着他的侍卫走后,立马从眩晕状态恢复过来,警惕打量了番四周。

  在确认安全后,转而按住耳内佩戴的隐形通讯装置,出言催促:“快!还要再快!”

  小八明了点头:“我知道。”

  大概过去几个时辰,一撸袖子铆足口气爬上洞口的小八急促道:“快!吴均!抓紧时间跟我走!”

  正被景岩带着打算从大牢正门出去的吴均眨眼:“啊……啊?”

  紧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开的小八疑惑:“呃……呃?”

  只傻眼一刻的景岩迅速回神:“没时间了!你们快走!不然等药效一过,他们就都醒过来了!”

  边往外赶边带路的景岩忽视身后考究小八的目光,直言不讳:“有什么事情,等出去了再说!”

  吴均和小八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认同景岩的这句话。

  脚上速度不减,飞快往出口摸索奔去的几人,很快就看到了出口。

  这几天下来,总算见到外面光亮的吴均情不自禁咧了咧嘴。

  他手拍上景岩肩膀:“这次,谢了啊。”

  虽然不知道景岩的目的,但吴均知晓他是个不会骗人的人,加上他自始至终那双清澈的眼眸,皆让吴均能够让自己信服他走这一遭。

  总归,怎么也不亏,没准试试还真成功出去了不是?

  距离大门几步之外,几人都放松了些神经,为这马上就要获得的成功欣喜。

  “来人!”在迈出大门之际,一道低锐的声音忽划破了几人心中的平静,“抓住他们!”

  刹那,景岩在吴均他们之前认出了那是陈庆的声音。

  来不及反应的,吴均下意识转头去看是谁在说话之时,脖颈感觉一钝痛。

  紧接着,就陷入了沉睡中。

  亲眼看见景岩打昏了吴均的小八咬牙:“你这个骗子!”

  景岩攥紧了拳头,紧抿着的唇绷紧成了直线,眼中似有难以言表的话语。

  没过几秒,几人就被重新关入了大牢中。为了保险起见,吴均他们还被特别关在了和原来完全相悖的地方,防止他们能通过小八挖出的地道偷爬出去。

  大牢中,吴均昏迷着,小八和满目崩溃的景岩对视。

  四壁的萧然,格外应景。

  小八攥紧了拳头,眸底暗沉的愤怒尽数表现在了他绷起的青筋上。

  忍受不住似,他一拳打在了边上墙壁:“你这个骗子!”

  景岩沉默,在遇到陈庆后,自始至终没再和他们说一句话。

  在缄默中面面相觑了会儿,脖子还疼着的吴均,扶着自己脖颈缓缓坐起了身。

  “嘶哈——”他的面部表情因为疼痛扭曲在了一起,“景岩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小小抱怨一声后,他直接忽略了牢内和他一起关着的小八和景岩,直接朝外喊。

  “陈庆!”他扯亮了嗓子使劲喊,任谁也拉不住,“小兔崽子!给爷出来!陈庆!”

  景岩:“不准对我少爷不敬!”

  小八:“你疯了啊!咱们本来就处于劣势,你别再脑呆激他了!”

第50章

  吴均只当没听到,继续扯着嗓子喊。

  这么坐着喊,仿佛还不过瘾。他挪了挪身子,直接扒在柱子上喊。

  “陈庆!你个矮冬瓜!有种出来面对你爸爸我啊!龟孙!你有种出来啊!煞笔!孬种!傻蛋!二百五!SB!法克儿!”

  到了后面,也不管陈庆能不能听懂,吴均直接中英文混杂着一起骂,反正想到什么就骂什么,一副铁了心要用口水淹死口中人的架势。

  小八扶额的:“没救了没救了,这家伙真的没救了。”

  愤怒的景岩几次阻拦,但都被吴均轻易甩开了,力气大到景岩最终也选择了放弃。

  他无力呼口气:“唉——终是我无用。”

  而画风截然不同的吴均依旧扯着嗓子大喊:“煞笔龟孙!出来啊!你有种给爷爬出来啊!陈小/逼崽子!”

  坐在不远处喝茶的陈庆眉头紧皱,几次隐忍下来,向来外表沉稳的他“嘭”的摔了茶盏,怒不可遏:“来人!快来人!把吴均给我押上来!”

  侍卫领命,将人带上来后还轻飘飘提议:“身为罪犯,还敢公然这般冒犯陈少爷,不如陈少爷您就——”

  说着,那侍卫抬手在自己脖子处隔空微微一划,意思明了。

  陈庆心动,但尚有理智。

  他坐在位置上,看着被几个侍卫强行压着跪倒在地的吴均,强压着心中的恼怒,低沉开口:“吴少爷可是武将军之子,外头他的人可都如火如焚想法救他出去,我要是动了他,指不定到时候会怎么死呢。”

  “而且,”他停顿一下,拳头愈加攥了紧,“当今太子殿下可心悦于他,本少区区一小卒,可不敢和太子殿下作对。”

  那侍卫轻勾嘴角,眼睛却仍旧冰凉:“若那是太后的意思呢?”

  闻言,陈庆一怔,“太后——的意思?”

  他不由拖长字音,细细琢磨了一下。

  忽的,他兴乐出声:“太后,呵,有意思。”

  没余力注意陈庆的高傲,脸红脖子粗的吴均咳嗽个不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抓过桌上的茶壶就怼嘴喝。

  “你!”眼见自己心爱的茶壶被吴均这样糟蹋,陈庆简直心痛到不行。

  可当着这么多侍卫面前,他又不好为了一个茶壶发什么脾气,那也太不符合他常日的作风了!

  莫名憋屈着,陈庆将茶壶的气以别的理由撒在了吴均身上。

  他大呵道:“刚讲话那个!你确实说的对!胆敢这样以罪犯身份冒犯本少,是该杀!去!把景岩带过来!”

  “景岩?”那人皱了皱眉,“景岩是哪位?”

  “……啧,”陈庆不耐烦抛给他一个眼神,眼也不回地用下巴朝大牢那边挑了挑,“哝。”

  那人视线从眼尾扫过去,顿了一拍,他又淡淡将目光瞥了回来,浅浅一点头算是对陈庆的回应。

  “啧!”

  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令他感觉不爽!陈庆兀自捏紧了拳头,因气恼将脊背绷得直直的。

  他暗沉着一口气,等到景岩被带来的时候,他才稍微放松点神经。

  他点指,虚点下地上跪着的吴均,接而吩咐下去:“杀了他,我还你自由身。”

  听闻此话,景岩心脏微微一动。不过,他回绝了陈庆,这倒是让吴均无比惊讶。

  正在他以为景岩发什么善心,心里默默感动着时,他听到了景岩后面的话。

  “少爷,属下不要自由身,只要少爷同意能让属下再跟在少爷身边如往常,就好。”

  吴均黑脸:好你个景岩!说话不大喘气会死啊!白浪费了老子的感动!

  陈庆点头:“好,只要杀了他,任何条件都随便你开。”

  景岩回视他,语气坚定:“好!”

  在身后小八担忧的目光下,一脸黑线的吴均默默盯着景岩真举起了刀,然后将那边锋利无比还冒着寒光的刀刃架在自己脖上的全部过程。

  那刀的锋利冰寒,几乎可以让才被刀刃擦破点皮肉的状况下,已觉自己脑袋被割了般疼痛难忍。

  并不明白吴均到底要做什么的小八泪流满面,无力转过了身,边擦着眼泪边哭诉:“何必呢,呜呜,何必呢,到底是什么改变才会让原本一个咸鱼废柴现在一心求死呢,呜呜……”

  吴均死死咬着贝齿,狠狠憋着一口气瞪着景岩,企图能从那双眼中捕捉到什么可能被遗漏的情绪。

  景岩回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就慢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杀人无数的他,在彼时望向吴均的眼中,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似乎是关于自己儿时的画面。

  里面有着他残存不多感受到的温情——

  他看到自己笑着,被自己笑得灿烂的母亲抱着,模样美好如画。

  可分明!这些他很早之前就忘了!很早便再也想不起来了!怎么今天突然就——

  “快!”陈庆愤力拍桌催他,“快杀了他!”

  回神过来,景岩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有立马动手,而是转头看向陈庆。

  “少爷。”

  “干嘛!”

  “属下当时为何会被您带回来?”

  “废话!当然是因为你杀人厉害了!”

  “……可,”景岩敛眸,“可我娘,曾劝导我,不要成为冷酷之人。”

  “所以呢!”陈庆忍无可忍,自己要来抢刀,“你什么时候屁话变得这么多了!让你动个手还磨磨唧唧的!”

  夺刀无果,在陈庆略微前倾身子之时,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的那个侍卫忽利落拔刀,猛然砍向陈庆手臂,生生将他躲闪不及的食指砍去一截。

  “啊啊啊!”

  大牢内,顿时响起陈庆的尖叫声。

  护主心切的景岩当即从回忆中回神,扭身躲过身旁人的再次攻击后,将陈庆护在自己身后的同时,向那人发起进攻。

  几个来回下来,那始终一副冷淡模样的人倏然抬起了脑袋,瞳孔骤缩兴奋笑着。

  “引策?!”

  景岩和陈庆的惊讶声,十分和谐的,一齐同时叫响,径自重叠在了一起。

  来不及过多惊讶,忙着躲闪的景岩还是没在狭小空间内,在还要估计陈庆的情况下,完全闪过引策这一击,身上也用力挨了一刀。

  “嘶——”他跪倒在地难以动弹,强忍着疼痛,咬牙扫向四周。

  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在场该站这的其他武士,都尽数消失不见只剩引策了。

  “咳!”他擦去嘴角鲜血,尤其不甘心,“你是什么时候……”

  “噗,”没耐心听他说完,或者是觉得他说的话太过好笑,引策直接以笑打断了景岩的话。

  哂笑之后,他无所谓地耸肩,“大牢的地洞咯。”

  大牢、地洞?

  不可能啊!地洞离这很远!而且就算是从地洞来的,引策是怎么做到在不知不觉中换了原本的侍卫?!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撤掉了其他侍卫?!

  难不成,吴均刚才开始,就一直是在故意吸引自己注意,好让这场匪夷所思有能让引策施展的机会和时间?!

  状况实在太过令人诧异,乃至于让这些情绪在景岩脸上鲜少的皆表现了出来。

  引策不语,只是肆意笑着看向他,眸子幽冷。

  这副面对敌人还怡然自得的姿态,不得不让陈庆惊讶一句,引策还真有当今圣上当年带兵打仗的风范。

  不过!现在不是夸奖身为是自己敌人的引策的时候啊!

  陈庆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抛出了脑海,转而思维快速跳跃起来,思忖对付引策的法子。

  几乎只在一瞬间,陈庆忽然就后觉过来引策的弱点在哪里。

  他挥刀而下,掠过吴均在自己手上,将刀愤怒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引策:“引策!这个人!你总该是在意的吧!”

  面无表情的引策转过脑袋,将视线移在吴均和陈庆身上。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引策忽然冷哼一声,哧鼻之情溢于言表。

  他淡漠瞥过一眼吴均,语气态度与先前陈庆见到的全然不同。

  “一个供人取乐的玩物罢了,死就死了,难不成有什么还能是比我的江山社稷重要的?啧,你以为身为太子的我,想要谁还不是一堆人排着队让我挑?”

  说着,毫不犹豫的,引策挥剑一把刺向陈庆。只一下,正中陈庆弱处的引策脸上沾上了不少喷洒出的鲜血。

  吴均错愕着,抬头看向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引策。

  脸上染了鲜血,处于逆光处,没什么表情,手上还拿着剑等等这些,都让吴均这一眼看得脊背发凉,似感觉看到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

  而这个完全陌生的人,就在他面前十分贴近地杀了自己身后的人,恐怖之息席卷着瞬间将他包围,纷纷叫嚣不停地重复——

  你被骗了。

  吴均不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引策。

  到底哪一个,才不是引策设下的局,才是他所真正展现给他的,真实的自己。

  或许吴均终归还是小瞧了自己笔下的这个世界,小瞧了自己原先固有的思维。

  “噗哈哈,”偏开和引策撞上的目光,吴均低头闷笑两声,“谢谢你救了我。”

  一时间,除了大牢内陈庆和景岩粗重的喘气声,并无其他。

  许久,僵持的局面被终于撬开锁出来的小八打破。

  他先是关切查看了番吴均的情况,随即对收刀入鞘的引策道:“救人这部分,算是完成了吧。”

  “嗯。”引策背对着吴均,吴均并不知道彼时说这话的他是什么表情,“接下去的部分,也都要按常走,不能出现意外。”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吴均,神色平静:“管好他就行,地道里的人死活都罢,通通不用管。”

  小八点头:“知道了。”

  引策淡漠将视线移开,不带犹豫地转身:“嗯。”

第51章

  这是……什么意思?

  吴均拧眉,不明白引策是以怎样的心情和口吻说出的这些话。

  不甘心的,他不顾自己腿脚的酸软麻木,跌跌撞撞起身跑向他,蛮横拉住他想问个清楚:“你什么意思!”

  引策回头,整个人平淡地没有一丝起伏,“没有什么意思。”

  说完,他悄然甩开吴均拽住自己手腕的手,扭头就走,多一个眼神都不给还错愕在原地的吴均。

  小八见状,上前几步安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多事情,都没有固定的答案,你有你自己的理解就够了。”

  “什么意思?!”吴均猛地拂开小八的手,拽过他的衣领便开口质问,“什么叫我有我的理解就够了?!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小八缄默,只轻轻摇头,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缓了许久,吴均才认命似松开他。垂着脑袋无意识睁大瞳孔好久,他积蓄多时的眼眶终是簌簌掉下泪来。

  面不改色地落着泪好一会儿,吴均乍然仰头大笑,边不住淌着热泪边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只看表象,并无法分辨出吴均是哭还是笑的小八叹气。他默默望着这样的吴均离开的背影,也颇觉无奈。

  每个世界都是需要被动或主动的去推动发展的,或许残酷,但在早就有了世界构建的情况下,这都是无可避免的。

  否则,这个世界的所有都会重化为虚无,直至真正完全消失不见。

  但那样的话,吴均原本所生活的那个世界也会受到或大或小的影响,而连锁反应的,其他世界也会因为其他世界发生的变化而产生影响。

  多了,如果选择无作为的话,整个宇宙都会陷入混乱。

  作为时空管理局的一员,他不能坐视不管。

  同样的,引策也一样。

  作为时空管理局一员的引策,同样也无法坐视不管。

  就算过程有些艰难,但他们为了所有生灵百姓,也都得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蓦然转身离去的引策用力闭了闭眼睛,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深的无能无力。

  “呼——”拿出香烟狠狠抽了一大口,引策轻笑,“你想知道的,等到一切事情结束后,我再尽数告诉你吧。”

  到时候,无论是吴均想知道什么,引策都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出真相需要勇气,也需要时机。

  引策只希望,自己有勇气的时候,时机还会存在。

  恶人什么的他来做就好了,他只要吴均平安就好,其他的他都不在意,他都可以替他去做、去完成。

  次日,吴均出狱的第一天,得到消息闻讯找过来的吴毅明和宋柯就甩手各给了吴均一巴掌。

  紧接着,率先开口的是宋柯:“你这逆子!出狱这么的大的事也不知道告诉我和你爹!”

  这一次,反而是向来以严厉对吴均的吴毅明出言劝宋柯:“冷静点,孩子没事就好。”

  还保持着被打巴掌后的偏头姿势的吴均敛眸,轻轻抿了抿唇,随即扭头正视他们:“抱歉,以后不会了。”

  听闻此言,刚还凶巴巴的宋柯忽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搂住吴均猛地哭出了声,好不悲恸。

  “傻小子!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爹每天都很担心你啊!出来后还不报个平安给我们,自己跑来这荒郊野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吴毅明拉她:“好了好了,均儿刚从狱里出来,劳累的很,你还是不要给他过多施加压力了。”

  哽咽不堪着,宋柯缓缓松开了吴均,转而牵紧了他的手,一刻也不敢放。

  如小宝宝似夹在两人中间走,久违的,吴均感到了一阵来自亲情的暖意。

  他忽然觉得,这世界有时候也挺好的。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问起吴均私通敌国探子一事是真是假,只是如平常夫妇般谈论起今晚吃些什么比较好。

  吃过晚饭,在吴均几番被身旁阿木强忍泪水的憋屈模样颤动嘴角时,吴毅明挥手道:“阿木这些日子也担心你的紧。均儿,你就好好去让他看看吧,不然他到底也不放心。”

  吴均无奈抿唇:“知道了。”

  一回自己房间,阿木就急切凑了上来,抓着吴均的手检查这检查那的,生怕可能遗落下任何一个吴均受伤的地方。

  在几番检查下来,看见吴均身体各处的小伤口时,阿木泪眼婆娑地哽咽一声,抓着吴均的衣袖就垂头哭了起来。

  “呜呜……少、少爷,是、是阿木无用,呜哇哇!是阿木没用啊!”

  看着阿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本想说点什么安慰他的吴均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按住吴均肩膀,揪起阿木的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明知故问般:“我之前肯定对你很好吧。”

  阿木抬头,胡乱用自己衣袖擦了擦泪水,用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向吴均:“当、当然了,少爷你对阿木真的很好。”

  吴均嘴角带着点不自觉扬起的弧度,心中窃喜:“我就知道。”

  闻言,止住点难过的阿木疑惑:“知道什么?”

  “嗯——”想了会儿,吴均眨了眨左眼,“秘密。”

  阿木撇嘴,知道吴均不打算说的话自己也问不出来什么,于是便只点头:“那好,少爷你早些休息吧,要把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的时间都休息回来。”

  关门前,阿木又叮嘱了遍:“少爷,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叫阿木呀,阿木随时都会在的。”

  吴均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知道了,你也快去睡觉吧。”

  “好。”阿木点头,在又确认看了眼吴均目前没什么事后,才完全关上门离了开。

  躺在大床上,吴均没来由地在床上滚了几圈。抱着枕头,吴均手覆着原本有些嫌其坚硬的床面,第一次这么打心里觉得这床睡着实在舒服极了,比世界上任何高品牌的床都要躺着舒适,足够让他惬意闭上眼安心入眠。

  不算严格,但明显有着显著影响的等级制度下,阿木还能像是邻家小弟似和吴均平起平坐,在私底下也是更为放松这点来看——

  之前外表冷漠的吴均,确实待人挺不错。

  这晚,吴均睡得不错,还做了梦,梦到了过去的自己。

  以第三视角,吴均看到年幼的自己正独自回家,手心攥得书包带子紧紧的,脑袋始终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莫名看上去有些紧张。

  吴均歪了歪脑袋,环顾四周想借梦境看看这个离开有段时间的地方。

  大致扫过一眼,尽是朦胧的街景。

  他暗叹一口气哂笑自己的糊涂,怎么能把梦当3D场景来用。

  来不及思忖,眼前景象就迅速变了个样子。

  一片灰暗中,他透过亮着灯的窗户,看到二楼房内,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作业的自己。

  这个自己,比刚才大了一圈。不知怎的,吴均能感知到这个时候的自己大概是什么年龄段,也能隔得老远看清自己那时候在写些什么。

  ——是日记。

  那个自己正认真写着日记,在纸上留下清秀有力的笔锋。

  一字一字,此时的吴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又被别人欺负了啊。”

  哎?!这是他的声音吗?!而且,他为什么要说“又”?!

  什么情况?!

  吴均想转头,却发现他压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这么继续站着,透过窗户看房里头的那个自己。

  什么啊!

  吴均震惊,猜想自己不会这么背吧!才刚感叹完自己那张床睡得舒服,然后就立马给他来个“鬼压床”?!

  默默深吸口气,再使劲憋口气,他将全身上下所有力气都汇聚指尖,企图掐醒自己。

  以往这种情况,他都有成功过,对于这种事也算是小有经验了。

  刚艰难动了指尖想掐自己,吴均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失重往下坠去。

  他的心脏猛地一颤,随之他原本僵硬的身体恢复了活动,手脚胡乱一通抓,试图抓住点什么。

  可任凭他怎么抓,怎么大口呼吸,不光是失重感一直在增强,他整个人一直在往下坠去,他体内的氧气也像是闻讯他的落难,拼命挤着团往外冲,势必要甩下主人自个儿努力存活下去。

  救……谁能来救救……

  脑海里似乎艰难划过这句话,吴均还没判断出这话是否真的出现过,他的周身就被冰凉的潮水包围了。

  与此同时,他也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朦朦胧胧中,在将要完全坠入深渊长河的前一刻,他感觉自己轻轻被谁拦腰抱过,唇上也多了一抹凉薄的温暖,矛盾又真实。

  睁眼入眸的,只有一个虚幻的飘影。

  分明辨不清那人的音容笑貌,可吴均心底有一股没来由的冲动,正滚烫喧嚣着划过他的眼角,顺着脸颊最终停留在他的下颌处。

  他喊出那人名字的瞬间,那滴热泪也一齐往下落去,唤醒了他的肉身。

  猛地坐起身来,还未从梦境回归神来的吴均,一只手拼命向前抓去,祈望抓住那人身形一角,嘴里一同喊出口的,是那人的名字。

  “引策!”

  别走。

第52章

  热泪滚烫,如决堤的江水,簌簌不停顺着吴均脸颊滑落。

  那些小小的晶莹,正敲打在他手上,溅起一圈圈涟漪。

  楞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声而来的阿木匆忙推开门,喊了好几声吴均,才彻底将他从刚才的梦中拉回现实。

  “少爷!”悄然和双眼无神的吴均对上目光时,阿木的眼眶迅速聚集了一层氤氲薄雾,“少爷,你没事吧?”他强压着难受,轻声问。

  吴均合了合唇瓣,用手背擦了擦自己脸上还挂着的泪水,安慰式回答:“别担心,我没事。”

  阿木没有给出回应,只是紧抿着嘴角,双手紧紧互相攥着,脸上是不减的担忧。

  为了转移话题,吴均干干问他:“武训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时间吧?”

  说着,他挪了挪身子,打算穿鞋:“我得快点去了,不然就该迟到了。要是迟到了,师父又该……”

  “少爷,”欲言又止的阿木,强撑出一个笑容来,“是的,少爷——咱们得快些了,不然就该迟到了。”

  中间莫名的停顿,让吴均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僵僵停住穿鞋的动作,楞楞抬头看向阿木,才发现他的眼睛红肿的厉害。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如果只是刚才哭,和昨天那会儿哭,阿木的眼睛不该是像这般严重的。

  “没事。”闻言,阿木偏过脑袋,再三重复,“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吴均点了点头,穿好鞋便按常收拾自己,然后是吃饭、去武场。

  一路上,他能明显感觉阿木比平时的少言。

  下车时,他咽了咽唾液,似乎在这场平静的沉默中,读出了什么阿木难以说出口的话语。

  吴均今天来的时间跟以往差不多,走进武场后,也一如既往地率先看到了先到的武学子们热身活动的画面。

  顿了顿,他悄然深吸一口气,径直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不知道是谁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语气里明显带的惊讶让吴均有点心慌。

  “吴均?!”

  他攥紧拳头,挺直绷紧的脊背,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怯场。

  那一声唤,对于他来讲,就像是暴风雨前的一道闷雷,光亮倏然划破天际。

  转身之时,吴均似乎也从成义亮他们幽暗的眼中,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那雷有声,也无声。

  “吴均!你怎么还敢来!”吼的是成义亮。

  吴均看着他的表情变得狰狞愤慨,内心似有万只蚂蚁在啃食。

  他努力定神,在回给阿木一个“没事”的眼神后,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敢来?武学子不来上课来干嘛?我可不——”

  “滚啊!”后面的调侃话语吴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另外有个怒不可遏的人甩手就将边上花盆砸了过来,气急败坏地赶他。

  即便处于紧张之中,但身体反应还是下意识就让吴均轻巧躲了过去。

  他的闪身动作,在其他人看来,更为厌恶,认为这是吴均对他们的挑衅。

  “滚啊你!叛徒!”

  “就是!能不能滚啊!武场不需要外人!”

  “对陈庆动手还不够,还要来跟我们动手吗!”

  “你这个名副其实的罪犯!”

  ……

  越来越多的,本就和吴均不太对付的其他武学子们也加入了这场舆论战,斩钉截铁实行着他们的正义。

  吴均被打骂得有些懵,慌乱远离那处是非之地才后觉过来,自己是被引策他们带出来的,并不是被太后他们释放的。

  所以其实他现在,本该还应待在牢里才对?

  不可能啊,如果太后那边没有下令放他走的话,就应该在自己逃出狱那刻起,卫士们就在全城展开追捕吧?

  毕竟,是私通和越狱这两条大罪不是吗?

  胡乱揉了揉头发,吴均抬手拂去身上刚被沾到的少许污渍,心中愤然。

  如果说其实他也是受害者一方,会有人相信吗。

  “噗,”想着,吴均嗤笑出声,捂住脸面跟身旁一直担忧虚扶住他的阿木说,“我们走吧。”

  阿木惊愕:“哎?少爷,我们真要就这么走了,不解释一下什么的吗?”

  闻言,吴均只摸了摸阿木的脑袋,心觉他还小,对这些事情还没有太深的了解。

  吴均和煦笑了笑:“不用解释,走吧。”

  转身之际,他略微顿了顿脚步,暗暗坚定了脑中想法。

  既然他现在是吴均,那他也理应该按原主作风替自己洗去冤情,然后还自己清白。

  这点冤枉算得了什么,那些杂碎的打骂排斥算什么,他可是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天花板,可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呐。

  在往后剧情进一步展开前,吴均势必要将自己身上背着的误会尽数向众人解开。

  当然,这不是为了解释给他们看,而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

  况且,他也不想他身边的人因为他的流言而连带着被中伤。

  城门之上,引策一身玄色劲装,和其他人一样一齐的上等鹿皮护腕,戴着代表皇家护卫才有的青龙抹额,正懒散倚在墙边抽着烟。

  那模样,属实不太合这副古风场景。唇齿一吸一吐间,烟雾缭绕的,简直像是引策他在跑哪个片场的小龙套角色似,抓着休息趁当放松下。

  吹着城上冷风,引策指间夹着的烟都被吹燃不少,没吸几口就已经燃到了烟头。

  因由冷风作祟,在烟头那点火芯子烫到手上了,引策才发觉烟抽完了。

  无语这风的大,他在墙上按了烟头就将它丢下了城门,回身继续拿出根烟叼在嘴里。

  这一次,他只是咬着那根烟,也不点燃了抽,只是单纯解解馋。

  正好好在大路上走着,倏然被上头丢下的垃圾砸头的吴均捂着脑袋当即抬头去看,想知道是哪个这么没公德心的,“谁啊!谁特么乱丢垃圾啊!”

  愤愤骂了两声,他低头扫去,想知道城上没公德心的那家伙是用的什么丢的他。

  “……烟、烟头?!”将那小小的烟头捏在指尖,吴均仿似迅速有了答案。

  明明这世界有很多他可以怀疑的人,但他心中好像就是一口咬定了那家伙是谁。

  四下看看,吴均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子,看准了那颗写满了不屑的脑袋,奋力将手中的小石子朝他的后脑勺扔去。

  冷不丁被砸这一下,引策带点迷茫,捂住被轻碰下的地方转过身来。

  随即,入他视野的便是城墙之下咬着牙看起来十分气恼的吴均。

  他看到,吴均对他举手比了两个中指。

  噗,这让他说什么好。

  抬手跟边上交代一句,他直接翻身从城头之上跳了下,也没管这位置距离地面有多高,没管城下稍显杂乱的人群,就这么想也不想当即跳了下来。

  吴均被引策的动作吓了一跳,呆呆愣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他的动作,脑海思绪不禁抽离出去,一遍遍幻想着他没站稳该怎么办。

  甚至,他的心脏隐隐一痛,随之从脑海里蹦出了引策血溅城下,肉身粉碎的场面。

  “引策!”隔着人海,在引策跳下后,吴均并看不到他落地的画面,只是脱口而出喊了声他的名字。

  按捺住自己不安跳动的心脏,吴均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等待几秒,打算等引策真没有动静再过去看看他是不是跳下来死了。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很快过去,引策都没有朝吴均靠过来,没有来找他。

  咬了咬牙,吴均正准备抬脚,忽地,却被人群中谁的一声尖叫被打断了动作。

  周围人群,有朝前面靠去的趋势。吴均看到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诧异与震惊。

  不会吧!引策真出事了?!

  闪进脑海驱使吴均迅速迈动步伐的,便是这个疑惑。

  但才拂开人群往前挤了几步,一只手就有力抓住了他。

  在人海之中,引策用力抓过吴均,护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过去。

  待在地方站定,满脸严肃的引策皱着眉头抓着吴均肩膀,带着怒音吼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多人,你瞎跑什么呢!”

  吴均憋着眼泪,又委屈又气恼。他一把推开引策的手,后退半步的同时回怼过去:“我怎么知道你在哪!我不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出事吗!你至于这么吼我吗!”

  “小心!”注意到吴均身后动静的同时,引策睁大了瞳孔将吴均拉向自己身后护着,替他挨过不明人物朝他劈来的一刀。

  “你是谁!”用身体接下沉重的一刀后,引策一点不顾惜自己的情况,迅速用手挥去刀面摆脱那人对自己的控制,转而扭身立刻飞起一脚,踹飞了那人。

  末了,在那人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的时候,引策当即用脚踢起那家伙的刀,反钳制住那人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再次问出了那句话。

  “你是谁!”问着,护卫们闻讯赶来的同时,引策狠狠一脚踩在了那人大动脉处,“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艰难挤出一个笑来,不屑啐了口引策唾沫,接着便口吐鲜血,带着那丝轻蔑的笑死了去。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一个护卫气喘吁吁着问。

  引策将刀抛向地上的尸体,对上他那双临死前还瞪着自己的眼,松下脚步不答反吩咐:“去查查这家伙的底细,和他口中的毒是何。”

  完了,叹口气的同时,引策转身看向吴均:“没被吓到吧?”

  木然看着引策身上狰狞伤口的吴均无意识大滴大滴落着泪,木讷摇摇头。

第53章

  迎着吴均目光朝自己的伤口看去,引策轻笑一声,“我没事,你没吓到就好,记得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没再多给吴均什么眼神。

  “为什么!”吴均快速跟上几步,与引策悄然保持着距离问他,“为什么你要几番救我?”问到后面,或许出于不自信,他的声音也小了小。

  引策忍着受伤处传来的剧烈疼痛,暗自握紧了拳头,没有转过身去:“不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在公事公办,且你对我有用,就够了。”

  说话的一张一合间,引策的脸肉眼可见变得苍白,嘴唇似乎只在刹那间便褪去了唇色,只剩如白纸般的惨白。

  边上护卫急切护主,在吴均还想张嘴问更多的时候,猛地打断了他的继续:“没事就走啊!赖在这里干什么!”

  因为急切,那个护卫的语气表情什么的,并不是很好,惹得吴均瞬时怔了怔。

  没有力气多说什么,只够支撑自己保持站立姿势的引策敛了敛眉,心疼难忍。

  吴均回味过来时,没再问什么,只是抿了抿唇,下意识绷紧了声线说:“没事我就先走了,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怕一开口就在此时倒下的引策并没有给出回应,所以回答吴均的只有引策的背影和缄默,以及其余望着他的几十双带着催赶的眼睛。

  没再停留,吴均转身就走。走着走着,他改为了跑,直到跑离了那处很远,他才停下脚步。

  强撑过一段,确认吴均离开,嘴唇已微微变得有些青紫的引策抓着自己喉咙吐出一口黑血,表情难受不堪,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已分不清天南地北,就这么倒下的引策完全陷入黑暗前,只听到边上护卫叫着他:“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在心中苦笑一声,引策便彻底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最后的一段剧情,开始了啊,真希望这次之后,他还可以活下来。

  但好像……有点困难呢。

  引策默默祈祷着,不报希望地向上天祈祷着自己可以活下来。

  虽然,他早就看过自己的结局,但还是无力想试试看能不能最终活下来。

  如果不能,他只求,吴均能好好活着,在顺利完成这个世界的剧情推进后,他能自主选择离开还是留下,平平安安的继续生活下去。

  不论在哪,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引策只希望,吴均能好好活下去,平安、健康、快乐活下去,不要再被别人欺负了。

  也希望,这些往后的日子,他能有幸参与。

  如果没有这个幸运,也就算了。

  能用自己的命换来吴均的命,已经是如尝所愿的大恩幸运了,他也不敢再多奢求什么。

  停下步伐,吴均便大口大口喘着气,胸腔快速大幅度起伏着。

  “引策这家伙!果然还是好讨厌啊!”

  哼嗤一声,吴均兀自踢飞了脚边的一块小石头,气愤地直跺脚。

  “引策!引策啊啊啊!可恶的引策啊啊啊!”

  对着空气一通挥拳踢脚发泄完,吴均又泄了气,径自在地上坐了下蔫蔫耷下了脑袋。

  为什么……看到引策义无反顾护住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脏好疼、好难受……

  跟看到他想也不想跳下城头来找自己的那种心情,截然不同?

  他这是——怎么了?

  浅浅吸了吸鼻子,没来由的丢脸和窘迫涌上吴均心头,刹那染上了他的脸。

  他想狠狠将自己那颗胡乱狂跳着的心脏捏住,严声质问它:你是不是有病啊!有什么好跳这么快的!

  担心引策?

  他的眸子暗了暗,抓着自己胸口的手依旧没放。

  “就算担心他,你也不用跳得这么离谱吧,而且为什么每一下,你都好像很不安的样子……”

  不管吴均承不承认,但这确是个陈述句。

  猛一咬牙,吴均起身往回跑,打算厚起脸皮去看看引策的情况。

  再怎么掩饰和想撇清,吴均也忘不了引策之前一次次义无反顾救自己的模样。

  那些时候,虽然多少都是引策隐藏起真实自己的虚假性子和人设,但每一次救他的时候,引策眼里的担忧都不假。

  那些个重重画面里引策担忧望向自己的模样,吴均实在忘不了,也不能忘。

  归根到底,吴均还是打心底觉得自己是反欠了引策的。

  边往回跑去,吴均边斥责引策这家伙,恼火这家伙干嘛又救他,如果只是为了走剧情,也没必要一定要救自己吧。

  毕竟,剧情之下,有了光环的照耀,就算他中了那一刀,他也是完全有本事反打刚才那个袭击他的人的。

  但引策这么擅作主张又救了他,就让吴均很难办啊好不好!

  可恶!

  他明明是讨厌引策的,就算不讨厌,也是不想和引策扯上关系的心理,可究竟是为什么,这样的他,却在彼时因为担心引策到底伤得怎么样!而奋力往回跑去想找引策?

  可恶啊!

  吴均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暗自发誓等引策伤好了,一定要好好告诫自己彻底远离那个爱救人的家伙!

  不然,吴均害怕自己心中的天平迟早会缓慢摇晃起来,直至贱贱地将引策在他心中的印象,悄然变个样子。

  从窗口爬进去见到引策之际,气喘吁吁的吴均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点。

  还好,已经包扎过了。

  这么想着,吴均又移了移视线,看向引策苍白的脸颊,又觉得不好起来。

  他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吴均咬唇,俯身用手探了探引策额角温度——很热。

  他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回想起引策曾为他挡过一箭受过很重伤那次,引策那时都没显得这么虚弱过,没过多久就能下地走路了。

  探着引策温度,抓过边上毛巾在有水的脸盆浸湿再拧干,帮他擦了擦滚烫的肌肤,为他物理降温。

  这么一遍遍做着,吴均有点奇怪朝四周瞥了眼,疑惑脸盆毛巾什么的既然都在,那照顾他的人去哪了?

  “啧,不尽职的一帮家伙!”

  正抱怨着,吴均便敏锐听到了开门声。

  靠!他这乌鸦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躲了起来的吴均不自觉屏住呼吸,透过衣柜小小缝隙看出去这点,还真是让他尴尬。

  怎么感觉……有点像和引策偷情,然后原配回来自己被迫躲起来的味道。

  呸呸呸!他这一天天的!都在瞎想些什么东西啊!

  他才没有和引策偷情!他才不是第三者!

  啊呸呸呸!这些又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否认啊!

  ——算了,他还是什么都别想了,专心放空自己想想怎么出去好了。

  啧,真是的,旁边不是有窗户嘛,他躲衣柜干嘛?

  不想走?不可能!

  肯定是因为他溜进来已经很麻烦很困难了!所以在不确定外面还有没有严兵把守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做了另个明智的选择——躲进衣柜,才对!

  刚还暗自坚定不胡思乱想的吴均在完全不自觉情况下,又悄然进行了一番脑内风暴。

  没空理会这些的吴均,在风暴过后,除了思考待会儿怎么出去这件事,又抽余力去想了另件事:引策作为太子,怎么会亲自去城门之上把守的?

  而且,看他和那些护卫们穿的衣服,也都是一样的。

  且不说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特别紧急的事情才会让太子亲自下场,到底是何等原因,才会让亲自下场的引策,不是作为将军一类带兵守卫,而是任务和穿着都清一色的和其他侍卫们一样?

  正摸着下颔认真思考,吴均的脑海忽然闪过一道小闪电,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之前小八说现在的太后是贾烨来着,难不成和这点有关?是贾烨这个家伙丫的故意欺负了引策?!

  不过说回来,引策作为一个职责和其他护卫一样的小侍卫,怎么在看守城内安全的工作时,还能胆大妄为地光明正大抽烟呢?!

  这家伙……还真是……

  想着,吴均不禁无奈扶了扶脑袋,打心底佩服引策这家伙的气定神闲。

  不仅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抽与这个世界完全不相符的烟,吴均也真是对引策无话可说。

  负责照顾引策的那个侍卫在替他擦了擦身子后,就两手一摆出了去。

  临前,嘴里貌似还在嘟嘟囔囔地抱怨:“真是的,这么个大人物突然被太后娘娘安插进来护卫军里,还真是让人不自在。”

  这话从他立场而言,吴均倒也能理解一二,不过那人后面的一句话,猛地让吴均攥紧了拳头。

  “嘁,救叛徒,死了最好!”

  妈的!吴均愤然,暗骂这家伙知道什么,别听风就是雨好不好!

  况且,他就算是叛徒,引策救人还不是出于心善?!什么叫死了最好!

  吴均朝着那家伙离去的背影无语啐了口唾沫,气恼朝大门方向吐着舌头比着中指。

  不过话说什么,刚才那侍卫的话倒是提醒了吴均。

  引策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让一个常年挥刀舞枪的大糙汉子来照顾,莫不是上头故意安排的吧!

  吴均一模下颌,一瞅床上引策,一拍自己大腿,怒从心底起。

  与此同时,一个小计划也在他心中油然升起——他要混进来,顶替上照顾引策的位置。

  翻窗回去准备装束前,吴均心虚撇了撇嘴,暗自提醒自己,他单纯只是为了还引策人情而已,并没有多的什么别的想法。

  对,没错,纯粹就是这样。

  挑了挑眉,他又在心里给自己强调一遍:对,没错,纯粹就是这样!

第54章

  回家简单捯饬一番,然后简言交代了阿木几句,吴均就动身又摸了回来找引策。

  凭着良好的身手和敏锐的洞察力,吴均很快就混入了宫内侍从之间,然后顺利和负责现在照顾引策那家伙打好了交易。

  那人居高临下双手抱臂瞧了眼吴均,嘴角轻挑:“嘁,看你小子老实,我也就大方点,替你通融通融,勉强同意了吧。”

  吴均连连陪笑着:“是是,谢谢大人了。”大方个屁!分明这家伙就是看在他给的那袋银子面上才同意的!

  又寒暄了几声,吴均便扭身打算照顾引策去。

  不料,才抬脚,那人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嘶——”侍卫眯了眯眼睛,“怎么看你,感觉有点眼熟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吴均僵僵干笑摆手:“啊哈哈,大家的衣服打扮什么都差不了太多,难免会觉得眼熟嘛。”

  身后沉默了会儿,倏然粲然笑出声:“哈哈,也对,是我眼拙了。好了,我先走了啊,其他几个哥们儿还约着我打扑克呢。啧,这扑克可真是个稀奇的有趣玩意儿,也就这一点上,我不怎么讨厌那个叛徒吴均。”

  提到“发明”扑克牌那人的名字,就站在他面前的吴均本人心脏都为之一颤。

  又陪笑两下,他就脚底抹油赶紧溜了,免得多说多做便多错。

  那侍卫看着吴均离去的背影,手上掂着那袋沉甸甸的银两,讥笑道:“切,上赶着拍老虎马屁借此上位的人我可见过太多了,你以为就这小心思我还会不清楚吗?啧啧,可这太子还昏迷着呢,你现在还不是都在给我打工,而且还是给我钱白给我打工的那种。”

  大笑着,那人攥着钱袋子大笑着离去:“哈哈哈!到时候还不是小爷我领功,哈哈哈!”

  被认为是“傻小子”的吴均一点也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顶了位置就开始认真照顾引策,丝毫不敢落下对他的护理。

  就算一整晚都不睡,他也硬要亲自把药熬出来,保证火候、时间最恰到好处,也最有药效。

  耐着瞌睡,一点点将药喂给引策,并帮他身上换了纱布,用湿毛巾替他擦了擦身子后,稍微松口气的吴均才趴在床边小憩会儿。

  这场景,逐渐与之前两人在小村的画面重合。

  仿佛理所当然的,小八蹑着手脚同样出现在了这幅场面里。

  他手里拿着小药瓶,看着床上躺着的引策,幽幽打量他一番,不禁在心里感叹引策这家伙的深不可测,上次竟然连他这个同党都算计进去,成了他装失忆抓叛徒、实则撩吴均的一部分计划里。

  “这一次你可没机会了。”哼嗤一声,小八将药瓶打开,将小小的药丸小心喂给了他。

  同一时间,小八脑海出现上头的声音:“你这么做,不怕被打入天牢?”

  小八垂下眼睑,看向一旁安睡的吴均侧颜:“打就打吧,反正我也没觉得我做了什么错事。”

  “……”那头沉默,“可这是违反规定的。”

  “规定。”小八重读了一遍这两个字,反问,“规定是什么?百分之百走剧情?不是的吧,你也应该知道,没有哪个世界可以做到这一点。”

  “嗯。”那头又陷入沉默,“可若是改变一个关键人物的人死,我们都不知道相应会发生什么变化。”

  小八蹙眉:“引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

  缄默片刻,他轻笑,“他不是一早就被你放弃,随意投掷其他世界的棋子吗?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在得知他有用后,就选择性遗忘了这点?”

  那头继续沉默。

  许久,那人说:“罢了,就当我欠他的,你想救便救吧,反正你说得也没有错。”

  微顿,那个抛回去一个问题:“但你可知道,引策在一早知道这个世界的结局后,就不要命般和吴均定了生死劫交换了最终命运,最后该死的人本是吴均这件事吗?”

  听着,小八因震惊而微微瞪大了双眼。

  生死劫?交换最终命运?

  这……怎么会?

  为什么这些,他都不知道?

  “但即使这样又如何?!这也不能改变你的心狠!你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小八耳内响起急促一声“滴”,代表着通话的被切断。

  “呵。”冷哼着,小八握紧了拳头,再又看了眼引策后安静离开了。

  时空裂缝那个大问题还没有被解决呢,他们各自的结局都将是待定的,即便他不出手救引策,引策最后的命运也无法真正确定是不是死亡呢。

  想着,小八皱着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他牵了牵嘴角,笑得有点苦,“引策这家伙可还欠我一大笔钱没有还呢,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死了。还有吴均那家伙——”

  眯了眯眼眸,小八耳畔悄然回想起了那个不带什么感情的人所说的“生死劫”。

  引策自有记忆起,都是被他作为时空管理局长的父亲丢在这个世界自生自灭的,最开始认识因时空裂缝而造成误穿的吴均也都是巧合。

  而且,在他逐渐被告知关于自己职责的那段时间里,他也应该清楚吴均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用来辅佐自己,为了更好推动这个世界发展的原作者吧。

  何况,就算先不提定生死劫需要两个人之间有多么深的羁绊,就是成功定下生死劫这段时间里,引策所花费的时间也至少得是一年半载的。

  所以——引策到底是怎么可能,在吴均还没有因时空裂缝造成的误穿进到这个世界与他相遇前,就在筹备和他定生死劫的。

  这根本不可能好吧!

  再者,为什么他作为引策和时空管理局的中介,他好像知道的还没有引策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爹多呢?!

  这究竟是什么鬼啊!

  吴均醒来睡眼惺忪之际,正好明晃晃对上引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我靠?!”一声惊叹随之蹦出,他下意识伸手揉住引策还算有点肉的双颊,“没事吧!你没事吧!身体痛不痛!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每一个问题,吴均几乎都是急切吼出来的,而且几个问题之间的紧密度,像是根本不给引策一点回答的机会。

  引策用来当作身体支点撑在床上的手本就摇摇晃晃的,被吴均这么一揉脸,他也就故意顺势虚,弱跌落进吴均怀里。

  吴均一把将引策环在胸口之际,他才一拧眉头责怪自己的迟钝。正边小心想将引策放于床上躺好,边问出疑惑的吴均就被引策反过来用力搂住了些。

  “你伤好的怎么都能坐起来了?”

  “不要把我扔在床上,我想你……抱我。”

  说着,引策还吸了吸鼻子,默默将心头泛起的酸楚尽数强压了下去。

  吴均一愣,停下了想放开引策的动作,转而安抚式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这么抱了他一会儿,吴均不自觉用了哄小孩子的语气开口:“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你都好几天没有……”

  “不要!”斩钉截铁还带着点倔脾气的引策,当即拒绝了吴均想松开他的想法,“不要!我不饿!”别想放开我离开!

  “那、那好。”没办法,吴均似乎同一时间读懂了引策话中的第二层意思,顺着像小猫娇嗔似的引策的毛毛继续搂着他。

  抱着抱着,吴均忽感觉窝在自己心口那处感觉有些凉凉的。

  有心灵感应般,他抽手想将引策脑袋抬起来的瞬间,引策自己扬起了脑袋,然后用着一双被泪水打得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

  一时,语默,天静,吴均眼前只剩引策,只感受的到引策。

  悄然屏住了呼吸,吴均安静吻上引策眼角,再一路顺着往下,亲吻过的脸颊、鼻尖,最后停留在他的唇瓣,轻盈又仔细地吻过一遍。

  此举过后,引策反倒哭得更为汹涌厉害,紧紧搂住吴均不肯放手。

  引策的泪水濡湿了眼睫,衬得他比平时多了分柔和,惹得吴均有些颇觉罪恶感,刚才竟然不自觉就亲了他。

  偏过脑袋躲闪引策视线瞬间,他的唇瓣被引策狠狠啃住,完全是带着天生的蛮力与狠野和他接得这个吻。

  以舌尖香甜缱绻缠绵了会儿,引策不该出现在吴均某处的手忽地让他整个人僵硬了下。

  他瞪大了双眼,急忙按住引策在自己身上乱动的手,声线紧绷:“不……不……”

  “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被引策强横夺去了话语权,脑袋因缺氧而不住地嗡嗡作响。

  情谊至深时,吴均只觉全身一阵急促的电流通过。

  死咬下唇之际,俯身在上的引策忽咬住他耳朵,贴于他最敏感处轻喃一句:“等一切结束,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引策话语间隐带着的点小动物祈求意味这点,让吴均一时松了防备,却让身心皆被俨然找到当口的引策再度狠狠碾过,让他原本口中呼之欲出的“好”字变了个别的音调。

  他兀自捏紧了拳头,一口咬在引策肩头,眼角泪水与难抑暖意一同涌出。

  吴均咬牙,心中愤然:好个屁!不好!

  偶然抬眸,当他瞥见引策身上道道因救他而留下的伤痕时,他竟脑内一片空白,只是落着热泪点头:“好。”

  他不想管、也不想纠结关于两人的各类交杂往事了,只想等一切结束,就遵从心底一直叫嚣着的雀跃,和引策在一起。

第55章

  仿佛预料之中的,由陈庆而起的战争爆发了。

  但也预料之外的,没人知道这是由陈庆而起的动乱,众人皆将矛头对向了他们眼中的叛徒——吴均。

  “叛徒!滚出我们家园!”

  “叛徒!滚啊!”

  “叛徒!叛徒!”

  “……”

  一声又一声,伴着带有武力举动地砸在吴均心头。

  同样的,也砸在引策的心头上。

  他揉了揉吴均的脑袋,告诉他不用想太多,把这些当成是一场梦就好。

  “梦……”说起这个,吴均不自觉回想起了自己做的,有关于引策的那个奇怪的梦。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将自己做到的那个梦告诉引策,只当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梦。

  关于这个世界的结局,吴均知道的并不多。算来,他好像只知道,最后陆雅会死。

  眸子转了转,他扭头看向引策:“你知道有改变人物最后结局的办法吗?”他不想让陆雅就这么死去,白白成为一个牺牲品。

  引策安静看着吴均,指腹摩挲过他的秀发,清浅一笑,继而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说。

  听到引策的回答,吴均没多想什么,暗自点了点头:“这样。”那陆雅最后可能还是……

  蹙了蹙眉,吴均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事。

  接下来的这场战役,在原作中很大一部分可还得靠他来平定。

  除却平定这场动乱之外的其他事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引策一直温柔盯着吴均,似要把他看出一朵花来。

  被这么盯了许久,吴均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无意识间,一抹红晕浮上了他的脸颊。

  悄无声息的,那些隐带着些害羞的粉红色,一同爬上了他的耳朵和脖颈处,使他看来更为诱人可口。

  这样的吴均在引策眼前,简直就是活生生催人忍不住前去品尝的禁果,危险的同时带着能令人上瘾的美丽。

  完全出于本能的,引策抬手按过吴均脑袋,再次啃咬上他柔软殷红的唇瓣。

  沉迷其中,和吴均难舍难分之际,引策忽然有点庆幸之前自己做的冲动事——向吴均这个世界的父母提亲,然后娶他回家,和他成亲拜堂。

  虽然说最后入洞房这步骤他们没有做完全,不过大概算起来,其实也是差不多了。

  所以就名义上而言,吴均已经和他引策结为夫夫了。

  所以,即便是死于战场上,他也此生无憾了。

  哪怕等所有结束的时候,他没有活着回来再跟吴均说一遍告白之类的话,单对于引策而言,他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该做的,该完成的,关于吴均的,反正他都已经做了,已经完成了。

  引策虔心吻着吴均,双眼含泪看向他,势要将关于他的每一寸都收于眼内,记在自己心门上。

  即便是自己死了,也不能忘记这个人。

  如果他们最后的结局注定是生离死别,引策只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离别后的难过,他也已经写过一封信留给小八了。到时候,吃了药只会把这当作是一场梦的吴均,醒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也不会因此悲伤流泪。

  这就足够了,什么都够了。

  能和吴均经历这么多,一起走到现在,引策什么也不求了。

  就算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亲口和吴均说出来,他也什么都不求了。

  只要吴均好好快乐幸福生活着,他能把什么事情都烂在肚子里,强迫自己带着点悲恸安静离开。

  第二天醒来,吴均眼还未睁,手已经摸向了身边位置。还有余温,但人并不在。

  稍稍疑惑了一下,他便起身招来阿木为自己更衣。

  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敌军会联合陈庆破城,前线要是没有吴均可不行。

  自己整理着衣领,吴均看向镜中,随口问正在给自己系腰带的阿木:“引策呢?你有看见他吗?”

  听闻此言,阿木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好在吴均并没有看出来,也并没再问,阿木含糊两句便过去了这话题。

  吃了早饭,吴均便匆匆叫阿木帮他拿来佩剑,他要去前线。

  原作中,吴均就是这么自主出现在前线,然后在敌人突破城门,本来的将领死了之后,理所当然地接过担子领兵打仗,最后取得关键胜利,成功护住这个国家的。

  稍稍深吸了口气缓了缓紧张,吴均才睁眼去接阿木递过来的刀。

  不过在看到阿木手上的刀时,他楞了下,没及时去接:“这刀不是成义亮手上那把吗?”

  阿木点头,木讷回答:“是太子殿下之前看你喜欢,命人与成少爷比武夺来的。”

  “比武夺来的?”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茬。

  轻笑一声,吴均接过,“那小子,还挺有心嘛。”不过这么算起来,当时的他一直在场看着咯?

  正抬步准备出发,阿木倏然又拉住了吴均,“少爷!”

  “怎么了?”闻言回头。

  阿木抿了抿唇,仔细斟酌用词:“少爷,太……太子殿下……”

  “引策怎么了?”微蹙起了眉头,一种异样的不安涌上吴均心头,“他怎么了?”

  见阿木仍是低着头难以言语,吴均情绪猛地上来,使他愤然抓住了阿木肩膀:“你说啊!他到底怎么了!”

  “我来说!”不等阿木回答,小八出现了。

  “小八?”吴均皱眉,“引策他到底去哪里了?”

  沉默对视了几秒,小八传给阿木一个眼神,心领神会的阿木点了点头便走了。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吴均和小八两个人。

  勾了勾唇,小八从衣袖间拿出一封信件,“陆雅死了。”

  “啊?!”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乃至于听得吴均有些措手不及。

  小八深吸了口气,晃了晃手上的信件:“陆雅不堪陈庆的二次强制伤害,混入军营死在了战场上。在这个特殊时候,她的尸首还在乱葬岗里,没法下葬。”

  “二次强制伤害……”重复出小八话里关键字眼的吴均登时红了眼眶,“怎么会……”

  见状,小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就当她是在走剧本吧。”

  吴均咬唇,低下头用力摇了摇脑袋,不同意小八的说法:“不!这不是在走剧本!这都是真实发生的!”

  听了,小八转过了身没有说话。压了压情绪,他才沙哑着嗓音开口:“你不用去战场上了,引策代你去了。关于你最后的剧情这一段,都会由引策代你完成。”

  说着,小八默默在心里对引策道了个歉,抱歉他并没有完成引策对他的交代。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在吴均失忆之前,小八觉得还是要把真相告诉他的好,不然这对于引策来说不公平。

  “引策代我上了战场?!”

  “你不必惊讶,也不必责怪或生气,这都是他出于对你的私心自己做得决定,任谁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小八淡淡道。

  用力握紧了拳头,又无奈松开了拳头的吴均苦笑:“虽然知道他能平安归来,但我还是好担心他。”

  平安归来……

  小八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没有戳破真相。

  “嗯,所以等战乱平息这些日子里,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吧。别——辜负了引策一片苦心。”

  “好。”带着点难以自制的失落,吴均点头。

  等引策回来的这段时间,吴均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爬上屋顶,看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青山发呆。

  战火的硝烟弥漫的很快,没多久就烧到了他们这来。

  吴均坐在屋顶上,难得移了移视线看向自己家前面那条街道,安静凝视着原本每日扎堆聚集在那里,愤骂他是叛徒的人们并没有如常来他家门口,而是各自抱着行李匆匆奔跑逃难的样子。

  悄然叹了口气,吴均回头看向自己府内的景象——下人也大多都在逃窜。

  跟外面差不了多少。

  “少爷!”

  沉浸其中发愣的吴均忽被这声熟悉的唤拉回了思绪。

  转眸看去,是阿木。他轻轻一笑,对阿木点了点头,似乎在说:走好。

  可仔细一看,阿木身上、身边又没有半点行李包袱的影子。

  “少爷!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陪着你!”阿木拽紧了衣角,在吴均疑惑时,更正了他心中的答案。

  吴均怔了怔,看着这样坚定的阿木,想到了混入军营在战场上死去的陆雅,以及彼时正代他冲在前线的引策。

  突如其来的,他湿了眼眶,重重叹了口气,埋头窝在膝间哭泣。

  归根结底,这都是他的错。若是他没有费尽笔墨写了这场战争,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从前的他,即使热爱自己笔下的人物,也从来都只是把他们当作纸片人,不会贴心去真正思考这样状态下的他们究竟会有多苦,生活得多狼狈不堪,甚至有部分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吴均的肩膀不住颤抖着,阿木在下面看了会儿,虽然很想上去安慰他几句,但却没有勇气迈出这个步子。

  以往他看到的少爷都是非常坚强的,即便心里再难过,面上也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点也不会表现出来。

  即使是后来遇到引策这段时间下来,稍微变得柔和些,会把一些情绪放在外表的吴均,阿木也都不曾见过他哭得如此伤心的模样。

  攥紧了拳头,阿木选择了席地而坐,就这么一直安静陪着少爷。

  他不想他的安慰对吴均产生责任感的压力,如果哭能让吴均将心中难过发泄出来,那也好。

  有时候不去安慰只是陪伴,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安慰。

第56章

  贾烨站在阁楼之上,看着下面因战火蔓延而产生的更多的悲伤、眼泪、愤怒等负面情绪,他哈哈大笑着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好!太好了!这都是我所想看到的!”赞叹一声,贾烨转过身去。

  他收敛些脸上的笑,但眼中狠劲愈加明显。他对着站在黑暗处的人说:“这么多阴暗负面的情绪,应该足够你帮我杀吴均了吧?”

  身处阴影之中的男人笑了笑:“当然。”

  闻此言,贾烨又转身,看着下面的老少妇孺的悲恸画面哈哈大笑,乐得没了边际。

  “对!就是这样!杀!都杀了他们!把这些人都给杀了!”

  趴在窗口吼叫着这些话,男人注意到贾烨的眼角猩红一片,似乎和他那颗肮脏的心一样,正冒着令人厌恶的漫天大火。

  男人走近一步,没有半点好奇地开口:“你当初为什么会和我做交易?”

  蓦地,贾烨攥紧了拳头,目眦尽裂瞪着下面的场景:“因为我想做赢家!我要赢!我不能输给吴均那个家伙!”

  “噗,”嗤笑一声,男人勾唇顺着贾烨的目光一同往下看去,“可他们这副悲惨样子,你看了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愧疚?!”贾烨怒不可遏,“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想我一个家里有权有势的小少爷,这些日子在吴均那家伙创作出来的世界里给人当狗做马!低声下气就为了活下去!我何等受过这样的侮辱!凭什么吴均那家伙就能每天过着逍遥日子,身边还有引策那种太子爷帮衬着他!”

  他不服!

  稍微冷静一点后,他出言揶揄:“不就死了几个小说中的人物吗,有什么好愧疚的。大不了,等我回去之后,在那本小说上让他们复活不就得了。”

  男人听了,略微歪了歪脑袋:“哦?那本小说上?”

  “怎么,对我这个参与撰写这世界的作者不自信?”哂笑着,贾烨偏过头来想看身旁的男人一眼。

  只一瞬,他便狰狞放大了瞳孔:“怎么……会……”

  刀起刀落,都只是在一瞬间。

  耳廓隐形通讯装置闪烁一下,男人淡然开口:“367系统,确认将误穿者贾烨送回原世界。”

  那头沉吟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好。”

  如果穿越者做了破坏那个世界的事情到达一定阴暗值,确是该被强行送回原世界的,不论高度破坏者本身愿不愿意。

  算来,虽然用了点技巧,但他做得并没有错。

  与此同时,男人切断了通讯,往吴均府中去。

  见到小八,已经哭过一阵的吴均哑然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你来了。”

  “嗯。”应答一声,他又道,“贾烨已经被我送回去了。”

  “啊?”吴均懵圈。

  小八没多说什么,隔空点指为他指了指坐在对角的吴璃,“你妹在这坐很久了,不去看看吗。”

  以陈述的语气说完这句,小八便离开了,惹得吴均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待和吴璃对上视线,再回神之时,吴璃已经朝吴均这边走过来了。

  “哥。”她叫了声。

  吴均低了低头,有点羞赧被吴璃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你刚才就在?”不答反问。

  吴璃笑了笑,并肩和吴均坐下,并朝下向一直等着的阿木挥了挥手:“是。笨蛋哥哥哭的样子,还真是好玩。”

  吴均这会儿虽然不好意思,但也没多的心情去和吴璃开玩笑,只是稍微应了几声:“嗯,看完好玩的了,你就赶紧收拾收拾,和白恒跑去能保护好自己的地方待上一阵再回来吧。”

  “不,我不走。”沉默须臾,吴璃笑着否决,就像在说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为什么!”相比吴璃的自得,她身边的吴均一下子变了脸,“不行!你必须走!你一个小女孩,待在这里干什么!”

  说着,吴均就伸手想去拉吴璃,可都被她轻巧躲了过去。

  “不,我就是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

  “陪我做什么!听话!你快去收拾收拾和白——”

  “我不会走的。”吴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无比认真看向面前的人,“我跟阿木一样,都不会走的,我不会再丢下哥哥一个人,将所有麻烦的危险事都扔给爹爹和哥哥,而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躲起来就好!”

  用力抿了抿唇,她转而更加笃定开口:“我不会走的!就算你怎么赶我,我也绝对绝对不会走的!”

  “小妹……”看着这样的吴璃,即使知道她有主角光环,吴均还是放不下心来。

  心口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悄然滋长,差点让吴均再次哭出来。

  红着眼眶,吴均稍微放下点紧张,以一种稍微平淡的语气对吴璃说:“你看看外面,到处都是被战火侵扰而民不聊生的场面。”

  “是啊,”吴璃顺着吴均的目光看去,“分明几天前还好好的。”

  “没错啊。”吴均笑了笑,转而看向吴璃,“所以这一次,你真的要听哥的话,和白——”

  “你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这个话题了!”吴璃拍开他按住自己肩膀的手,“我说什么都不会走的!”

  吴均陷入沉默,缄默着,他回想起了他写的小说。

  这一场战火之中,其实他最为要突出的是吴均,其次是欲扬先抑、更为鲜明地推出男女主拯救苍生的后半部分。

  虽然早就知道了结局,但是吴均还是不放心,不放心身边的人,不放心他耗费笔墨写下的每个人物。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但是就是心里堵得难受。

  或许,这种难受来自于对引策的担心,对吴璃的担心,对在这个世界之中奔波的百姓的担心,还有对他爹、他娘、阿木,等等的人的担心。

  这种担心每日每夜折磨着他,使他夜不能寐,食不能安。

  重重叹了口气后,吴均闭上眼睛,扬起脑袋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轻微感。

  吴璃从没有见过一直给人强大印象的他这副样子,难免心脏刺痛起来:“哥……”

  吴均敛眸,继而看向身边的小妹:“吴璃,听话好吗?”

  他第一次以这种语气和吴璃说话,而且还是叫得吴璃的全名。

  吴璃闻言一愣,缓缓低下了头想掩饰眼眶不停打转的泪水,可终究还是在吴均抚上她脑袋无言安慰的时候,直接破防泣不成声。

  “呜呜呜……我……”

  吴均认真看着她,心里万千种情绪翻涌不止。

  一会儿,他才勉强从那种巨大的无望中抽回思绪。

  “如果这场战争我们失败了,你记得要和白恒好好生活下去。”

  不知怎的,吴均嘱咐出了这么一句。

  分明知道结局不是这样的,但他还是不由自主说出了那么一句。

  这是为什么呢?他在心中反问自己。

  可这问题没有答案,亦或是吴均不想说出那个听来有些难以接受的答案。

  当天晚上,让小八帮忙将阿木他们送到安全地方后,吴均便转身想走。

  “哎?”小八楞了下,“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吴均有点好笑地反问。

  想起什么,他又倒退着回到了小八身边:“你之前手上那封信是谁写的?”

  小八遥望宁静的夜空轻笑:“你心里应该早就有答案了吧。”

  “嗯——”拖成了音调,吴均眨巴几下眼,“那封信什么时候能给我?”

  “随时都可以。”

  “那就现在?”

  “……骗你的。”

  吴均闻言撇嘴:“嘁,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八没有很快回答或否认,只是眯了眯仍望着星空的清冷眸子。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足有好一会儿,小八才开口打破了这种安静:“你真的要去战场上找引策?”

  “我靠?!你怎么知道!”吴均当即一惊。

  “噗,就你那点小心思都写脸上了好不好。”毫不掩饰地笑着,小八摆手,“你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吧,这次一别,可能就永远都见不着面了。”

  这话听来着实沉重,让吴均不自觉蔫蔫低了低头。

  他苦笑一声,攥紧了拳头:“是啊,这次一别,有些人可能就永远见不着面了,就跟那日的陆雅一样。”

  好多时候,其实谁都不知道,彼时自己见着的那个人,会不会已是和自己见的最后一面。

  未来难测,意外跟明天,谁也无法知道,它们中的哪个会先到来。

  出发去军营的路上,吴均几次走神,不自觉就回想到阿木和吴璃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肯走的样子。

  “啧。”砸吧下嘴,他胡乱揉了揉脑袋,强压下心中因不舍升起的烦躁,“这几个家伙,还真是费了我好一番劲呢。嘁,走了更好。”

  “死鸭子嘴硬”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的吴均大概再合适不过。

  不过直到真正到了军营前,吴均的心里还是存在着不少希望的,期待这场战争后和引策他们的再见面。

  他心中的担心,总归只是担心,毕竟还不是事情不是吗。所以凡事都还不是百分百确定没了后路,到底还是有剩下一半可能是好的不是吗。

  可——

  “引策死了?!”吴均抓着眼前护卫的肩膀,眸子猩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吗!撒这种谎可是会被按军令处理的!你他妈知道吗!”

第57章

  那护卫听了,用力甩开了吴均的手,然后看傻子似地看向他:“啧,你谁啊你!还按军令处置我?你在做白日梦吧你!”

  “什么白日梦?”两人都正欲开口,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道满是威严的声音赫然打断了他们的继续。

  侍卫瞪大了眼睛,迅速慌乱扭身,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太子殿下!”

  似是怕引策责罚他,那人见引策许久没有动静,便出言紧张为自己辩解:“此人乃不明人员,所以对此怀有疑虑的小人就——”

  “我让你说话了吗。”没给那人说完的机会,引策兀自冷冷开口,直把那人吓出一身汗来。

  现事态紧张,原本引策也没有多计较的打算,但一想到军营中类似于这侍卫想法的人大有人在,毅然决定杀鸡儆猴的引策挥手:“把人带下去,斩立决。”

  身后跟着的侍卫明了颔首:“是,太子殿下。”

  眼看着其他侍卫将刚才那人带走,缓缓回过神来的吴均眨了眨眼,带着点求情意味地看向引策:“真、真按军令来?”

  引策挑了挑眉,不答反问:“不然呢,这不是你说的吗?”

  本来刚才那句话吴均只当是威吓人用的,引策只当是开玩笑的,但这话真由引策在确实吩咐下去然后说出来后,就让吴均有点敏感的难过到想哭。

  猛地,他扑进了引策怀里,俨然没考虑到旁人的什么目光,只是像雨天找寻雨亭那般拥住引策,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怎么了?”感觉到怀中人异样的引策瞬时收起了嘴角的笑,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将手搭在吴均的脊背上安慰他。

  抽噎了好一会儿,吴均闷闷的声音才委屈巴巴响起:“没……就是想你了。”

  引策好笑,“你就是因为有人为战争死去或受伤而在自责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用得是陈述句,就像只是在和吴均阐述这个问题,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他的答案。

  吴均自知瞒不过引策的眼睛,于是点头:“嗯。”

  引策浅浅一笑,将吴均从自己怀里捉出来,宠溺笑着为他整理额边有些凌乱的碎发:“你放心,我不会因为战争和权位而乱杀人的。刚才那个人扰乱军心已久,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给军营中其他怀有二心或是不甘愿臣服于我的人一个警告。”

  温柔解释过一遍,稍微释怀了点的吴均再度点头:“我相信你。”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对于引策在正事上的处理这一点,吴均还是颇有了解和自信的。

  而且,仔细算来,引策其实没有骗过他什么,基本所有事情都会和他说清,让两人之间不留隔阂的谎言。

  “噗,”忍不住笑了笑,引策抬手揉揉吴均毛茸茸的脑袋瓜,“乖。”

  被引策这一下弄得莫名有点脸红难当的吴均偏过脑袋,手下暗自扯住引策衣角提醒他边上还有人。

  引策嘴角弧度扩大,径自牵过了吴均的手,嚣张地直接倾身快速又柔和的,在眼前人的嘴角处落下一吻。

  亲吻炽烈,就如引策的感情,胆大不加掩饰。

  吴均怎么也不会知道,引策对他的喜欢早就称得上是“爱”,早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吴均是他引策的人。

  动乱不定,双双对视的二人还没再多说几句话,就有侍卫慌里慌张来报:“太、太子殿下!我方南处忽遭敌人袭击,已有不少人受伤!恳请您立即下令!”

  引策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看看吴均,又看看那侍卫,轻一点头:“传令下去!全体戒严!直系小队跟我先去查探情况!”

  侍卫了然:“是!太子殿下!”

  吩咐完毕,引策转眸柔声道:“你先去帐中等我,切记不可乱跑。”

  吴均虽面上同意,可心里的小算盘当即打得飞快。他来不就是为了帮引策吗?若是真这么躲着,那他来这趟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不为了让引策担心,吴均只是笑着点头:“好,你去吧,我就在这等你平安回来。”

  引策不舍地捏了捏他的手:“好。”

  保持着不会被引策发现的距离,吴均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随同他带领的小队一起去了被敌人袭击的那处地方。

  到了目的地,引策才停下来皱眉看了看具体情况,一支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破云海只朝他这处袭来。

  “小心!”完全出于下意识的,吴均拔刀而出,替引策挥去了原本射向他的箭矢,免得他有受伤的可能。

  “你……”引策显然不悦吴均出现在这,“你为什么跟过来了?”

  显而易见的,引策说这话的时候,声线因点点恼火而比平时略显低沉。

  “不为什么。”借由紧急的情况,吴均在大批躲藏在周遭的敌人一齐袭上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之际,轻声在他耳边掠过这句算是解答的话。

  引策怒极反笑,也迅速拔出刀劈去吴均背后的一个敌人,与他背对背相贴,紧张注视着周围一圈虎视眈眈他们的寇敌。

  大致观察了下人数,吴均暗叹不好,引策这次怕是轻敌了,就他带的这点人数压根不够……

  哎?!

  一个回神,吴均猛地怔愣,看着面前倒下的大批敌人震惊。

  才几个呼吸之间,引策手下的这支小队伍就消灭了将近五分之一的敌军?!

  什么鬼!引策你肯定带着你手下的人一起开挂了吧!

  “笨蛋!想什么呢!”拽过吴均在身后安全地带的同时,引策抬腿踢翻面前一人,“发什么呆呢!你不要命了啊你!”

  “嗯?!嗯!!”被刚才这么一下,弄得完全回过味的吴均握紧了些手上刀柄,立马投入战斗状态。

  还嗯!

  要不是现在是在战场上,引策真想用力敲敲吴均这小脑袋瓜,好好质问质问他一天天的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才会在面对诸多敌人的时候出神。

  真是的,就算他不珍惜他这条小命,丫的他引策珍惜啊!

  要是哪里被划伤一点或是受伤什么的,作为他丈夫的引策可会心疼死的好不好!

  引策带领的这支小队伍训练有加、身手了得,没几下便跟着吴均和引策二人一起,将大半敌人都消灭了个干净。

  剩下的一半寇敌,眼瞧形式不对,当即撤退逃了回去。

  等到彻底看不见那些敌人了,吴均才稍微松口气。

  妈的,他第一次参与这种大型的真刀实枪的战斗中,刚刚他面对着这么多冲他袭来的敌人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紧张了。

  还好,他的身边一直有引策陪着,不然说不定他早就因为腿软或是心跳快等引起的众多失误中,转而死在哪个敌人的刀下了。

  害,差点小命不保啊小命不保。

  呼出一口气,吴均手肘搭在引策肩上,整个人一副玩过模拟战游戏的轻松模样。

  “哎,你这小队伍挺厉害啊,本来我都以为我们四面楚歌了呢。”

  引策睨他一眼,面目冰冷地碰开他的手,“你还知道四面楚歌这词?”

  “嗯?”吴均有点奇怪,莫名地好胜心驱使他回嘴,“我怎么不知道四面楚歌这词了?我好歹也是认真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呐。”

  “……”引策哧鼻,冷哼一声拽着他转身就走,“回营地!”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跟吴均说,还是只单是个对小队人员的命令。

  一回去,引策仔细和手下人吩咐和交代了刚才他们碰到的那边的情况后,就掀帘进了帐内。

  和引策这么直直对上视线,坐在位置上的吴均没来由的有点慌张。

  这点慌张迫使他讷讷偏开了视线,转而低下了脑袋,一副做错事等待接受挨批的小孩样。

  不过引策也不是那种喜欢揪着别人错事不放的人,尤其还是吴均的,尤其他突然跑去前线找他这件事严格来说并算不上是错事。

  沉吟着,引策走到了吴均的跟前。

  他沉默盯着他瞅了几秒,接着微叹口气与人并排在位置上坐下,出言便带着吴均不可忽视的揶揄:“奉献精神不错啊,武力值天花板。”

  “啊……呵呵,咳咳咳!”别扭地眨巴了几下眼,做出一系列扭捏表现来的吴均哑然,最后认命似咬唇揪紧了引策衣角,“我、我错了。”

  “呵呵,”用力硬硬着重咬了这两个字眼后,引策反拉住吴均的手,“你要来的话其实我也没意见。”

  “什么?!”吴均瞪大了眸子看向引策,俨然没想到引策来这,竟会说出这话。

  他还以为,引策是来骂他个狗血淋头的。

  “你、你这意思是——同意我在军营帮、帮忙?”小心翼翼地,吴均确认般询问。

  “嗯,同意啊。干嘛不同意?”反问着,引策抬手抚上吴均唇角,“你自己不也清楚自己的武力值吗。嗯?小天花板。”

  “不、啊你别!”吴均拍去引策的手,不满他满嘴都是对自己的揶揄,“我看你才是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天花板吧,不仅手下有这么精明的一支小队伍,而且实力深得从来不用在什么时候真的用上自己全部的精力来对付谁。”

  “噗,”引策被他的话逗笑,“为什么会这么想?”

  “还不是因——”

  没有给吴均说完的机会,引策紧接着一盆凉水向吴均泼了过去,将他尽数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不过你说得是对的,比起你,我是这个世界的大天花板。”

  “你……”被浇得透心凉的吴均哑然,不知道该说些这家伙什么好。许久,他阴阳怪气挑着眉夸赞出一句:“大天花板还真是不谦虚啊。”

  “啧,那是~”微一扬下颌,引策显得无比得意。

  这让吴均更加无语,只能更加无奈面无表情地勾了勾一边唇角,脸上写满两个大字回应他——呵呵。

第58章

  既然来这里之前就将所有事情都写在信里告诉了小八,那引策也不是没想过小八会提前泄露点消息给吴均的可能。

  乃至于理所当然的,他暗暗在心里给吴均安排了条后路。

  按吴均那人爱逞强的性子,只要他真的知道了什么偷偷跑过来找引策,引策便会根据事先想好的法子,顺着吴均的倔强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然后——在结局的最末,对他撒一个小谎。

  引策温柔笑着注视吴均,语气宠溺:“如果你真想和我并肩作战,我也不是不可以同意你。当然相应的,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不准逞能,不准私自行动,不准偷偷行动。清楚了吗?”

  吴均一愣:“就、就这些?”

  引策半寐着眸子,轻佻反问:“就这些?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违反了我列出条规的其中两条。而再仔细算的话,你今天的作为根本就是皆违反了我给你列出的所有条规!”

  瞬时,吴均干干傻笑两声开始装傻:“啊哈哈,那不是之前你还没有给我列出这些条规吗。啊呵呵,既然你现在已经给我定下了三条规定,而我也清楚认识到今天自己冲动的错误了,我以后肯定就会如实遵守了嘛。”

  听着吴均投机取巧地钻自己话语的漏洞缝子,引策只是敛了敛眸子,暗下眼中波动。

  他抬手,轻轻在吴均脑壳上敲了下:“别跟我嬉皮笑脸了,若是以后的哪天被我发现你不遵守了规定,我就立马逐你回去。知道了吗?”

  虽是用的温和声音一脸平静说出的这些话,但吴均总感觉随着引策出言时,向他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在心里悄悄感叹了下难道这就是引策初长成的帝王之气,吴均面上赶紧露出个讨好的笑,同时用力点了点头:“嗯!”

  引策目光不离吴均,看着他这般乖巧的模样,不由在心里感叹他的可爱。

  有了吴均的加入,比起引策一个人在这片单打独斗的时候,抗击敌人的效率要高多了。

  没过几天,这篇地带的动乱就已经明显平和了不少。

  这晚,引策带了两坛上好的女儿红去找吴均。

  不用多想,直接迈步去了附近一山头的引策看见前面的背影就笑。

  “你果然在这。”说着,他嘴角弧度扩大的同时,在吴均转过身来一刻将手中一坛酒扔了过去。

  吴均稳稳接住,对着引策也是轻一笑:“早知道你来了。”

  待引策在他身旁并肩坐下,吴均欠欠地故意用手肘一碰引策:“你还真是大天花板呐,走路这么悄无声息的。要不是知道你惯来如此,我刚隐察觉有动静的时候,还以为又是哪类贴树盯着我的大蛇呢。”

  “噗,大蛇?”引策挑了挑眉,率先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就算是大蛇对现在的你来说,也没什么好怕的吧?”

  “嗯哼,”吴均的应答从鼻间溢出。他闷头喝了几大口酒,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确实不怕它,怕只怕又将蛇的尸首丢于我身上的恶徒家伙。”

  “噗,恶徒?”吴均这个词语对自己的形容着实让引策吃惊,“哈哈哈,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是恶徒吧,好歹那时候还是我救了你呢。”

  吴均只是眯眼睨着吴均,并不应声。许久,他只是还保持着那模样抿唇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做作态。

  对于吴均肢体语言中尽透露出的对自己的不同意,亦或是别方面的否认,引策只是笑。

  坐于月光之下,吹着柔和但带着些凉意的风,引策在又喝了一口美酒后,扣过吴均的后脑勺便吻上他的唇瓣,将没咽下的剩下一半酒送向他口中。

  一通随即而来的缠绵过后,吴均就地枕在引策大腿上,声音不悦:“之前我是真的讨厌死你了!”

  “嗯?”引策故意嚼着文字反问,“那现在呢?喜欢死我了吗?”

  吴均脸过黑线:“你……怎么总是有办法……”

  “啊?什么办法?”完全是有意的,引策坏笑着继续逼近反问。

  吴均咬牙,补完后半句:“有办法这么云淡风轻地无耻!”

  闻言,引策揉了揉他还未完全褪去婴肥的脸颊,歪了歪脑袋故作不解:“怎么就无耻了呢,这样的事你之前不也和我做过么?”

  “你!”吴均真是服了,引策这家伙果然就是无耻的代名词啊!

  引策吐舌,“既然觉得无耻,那不如——我将这无耻还予你吧。”

  说着,未等吴均有所反应,就见引策俯下了身子……

  “归还”之后,引策揶揄着故意在吴均面前舔了舔唇角:“如何,这下开心了吗?”

  吴均羞恼,一把推开了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向后倒去的同时,引策猛地拽过吴均,让他一同与自己躺倒在地上。

  之后,不顾吴均试图挣扎了几下,都失败了。引策紧紧将他锁在怀里,小心替他理了理衣衫后,抬手一指满是繁星的夜空。

  “你看——多漂亮啊。”真想以后也能和你有机会一起赏月看星。

  听见引策的话,吴均稍稍停止了挣扎,倔强地依旧保持着抿唇不松的状态,顺着引策刚才所指朝夜空看去。

  怔愣一下,吴均不自觉长大了些嘴巴:“是啊,好漂亮。”

  闻此言,引策微侧视线看向吴均,目光认真。

  那一夜,在山坡上待了一夜,与夜空春风作伴的他们好不快活。

  只是吴均大抵不知道,那夜他看了一晚的星辰明月,而他身边的引策看了一夜的他。

  看了一夜在引策眼中,比清风明月等所有皆要让人移不开视线、更吸引人眼球的吴均。

  又过了几日,大战正式告捷,引策凯旋归城,民众欢呼跪谢。

  一路踏着鲜花、迎着赞歌,引策带着吴均和手下回了来。

  躺倒在吴均府上屋顶,引策眸中带笑:“一切都结束了啊。”

  吴均笑得欢快:“是啊,一起都结束了。”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引策一边唇角微失了弧度。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日次,吴均从床上醒来,发现身旁并没有引策,又是和当时引策瞒着他代他去完成最后一程的时候一样。

  浅浅叹了口气,他掀开被子,慢慢悠悠下床穿鞋。

  一切都结束了,这个世界也差不多已经走到结局了,他想趁着还在这里,多出去逛逛,免得以后思念时连个具体印象都记不起来。

  早春的中午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才刚睡醒的吴均走在日光中,也硬是被这暖意惹得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哈啊——”他揉揉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脑袋有些昏沉沉的还想睡觉。

  他扫了眼外面怡人的景象,径直想跃上屋檐去懒猫似小躺一会儿,不过还未动身,门口震天响的人群呼唤声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接着讨伐他“叛徒”一事的。

  算起来,他也真的是联系过了敌国探子,所以这些后果也理应是他该承担的。

  拧了拧眉头,吴均抬步走向大门。

  虽然如此,但他怎么样也算将功补过了吧,就算人们不原谅他,他也得好好和他们说清楚,以此来还自己清白才行。

  才开门,外面的人就水泄不通围了上来,将吴均包得恨不得地遁溜走。

  “吴少爷!这是我家母鸡新生的鸡蛋!您拿去尝尝吧!”

  “吴少爷!您抗敌辛苦了!这是我家夫人刚烙的大饼,特地送些来给您!”

  “吴少爷!多亏了您!我们才能平安无事!我们的家乡才能安好无损呐!真是谢谢您了!”

  “是啊是啊吴少爷!真是谢谢您了!谢谢您不计我们对您的误会,在前线义勇杀敌!”

  等等一些话语,将吴均砸得有些懵圈外加百感交集。

  缓了会儿,吴均鼻腔一酸,忽涌出一阵哭意。

  他伸手接过百姓们带给他的礼物,接受过他们口中一遍遍表达的对自己的感谢,嘴上哑然。

  他除了弯腰鞠躬,对百姓们点头微笑,其他再说不出什么诸如“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种话来。

  在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觉得自己有些没那么好的,称不上他们口中的“大英雄”。

  要真感谢,吴均打心里觉得,其实他们更应感谢引策,他只是在将功补过罢了,并不是多么伟大的人。

  似有百姓看出吴均那抿唇的微笑中泛着泪光的眸子,有人故作轻松地打趣一声:“大家都生活在一片天空下,总的算起来也算是一家人嘛,哈哈!”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所以吴少爷也别跟我们有隔夜误会,当时是我们没有完全调查清楚冲动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罢!”

  吴均摆手:“不会,我并没有将你们那时的话放在心上。换位思考的话,如果那时候我是你们,大概也会在那种严峻时段下,对被上位者判断是‘叛徒’的人多少会有排斥情绪在吧。”

  说着,他在人群之中粲然一笑,“好啦,我们大家把误会解开就好,大家没有隔夜恩怨就好。”

  众人相视着,也哈哈笑起来。

  吴均抱着大家带给他的礼物,身心都感觉暖洋洋的,也不知是阳光太过温暖还是人情太过浓郁。

  总之,他整个人都感觉舒畅到不行,心田那处被大家的笑容填得满满的。

第59章

  收了街坊邻里的好意,吴均眨眼又被吴毅明和宋柯叫了走。

  “均儿,快坐下尝尝,这都你娘亲自下厨做的。”一向严肃表情的吴毅明彼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吴均愣了愣,很快便回过了神。

  他对着热情招呼自己坐下吃饭的父母灿烂一笑,随即点点头摆衣坐了下来。

  饭桌上,两人问了吴均挺多问题,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前段时间吃得还好吗”“在前线的时候可有受伤”“回来还适应吗”这种。

  但让吴均莫名感觉很温馨。

  大概,这就是他最想要的家的温暖吧。

  在他那个世界,他的父母从没有过这么坐下来和自己好好吃过一顿饭的时候。

  很多时间段,他们一家人很难同时坐上饭桌吃饭。少数时间段,就算他们顺利坐上了一张饭桌,他们之后基本也都会在不知哪起的争吵中结束饭局。

  之后的之后,不太想待在那种环境下的吴均都会快速扒拉几口饭菜,然后躲回房去。

  他要努力学习,改变自己的状况,脱离这种令人窒息的环境。

  很多时候,他都会问自己:钱,真的很重要吗?

  为什么父母每次争吵,和街坊邻里谈论的时候,大多都会提到那个字眼?

  “均儿?均儿?”宋柯见吴均一直沉默盯着面前的那盘菜,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东西不好吃。

  微叹一口气,吴毅明抬手命阿木叫后厨重新去炒几个菜。

  不过,阿木扭捏着,有点为难地开口:“负、负责厨房的下人们都在上次……上次逃、逃……”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宋柯咬唇,看看吴毅明,又看看吴均:“抱歉,均儿,是为娘不好。”

  “嗯?”刹那,从回忆的漩涡中回味过来的吴均皱眉,“怎么了?谁说娘亲不好了吗?我去揍他!”

  在场几人愣了愣,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柯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泪水:“没有没有,吃饭吧,刚都是为娘的自言自语。”

  “……好。”虽然有点不确定,但既然宋柯这么说,吴均也便随她去了。

  招呼着阿木一起坐下,几人在春日暖阳中,美美饱餐了一顿,一直吃到肚子撑到不行才结束。

  很多下人们都在之前的乱斗中逃离了此地,所以现在府内除去阿木他们几个,只剩没有几个人了。

  边帮衬着阿木和其他几个下人们一起收拾,吴均边问:“小妹她还好吗?”

  说起吴璃,阿木嘴角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片刻,他垂下脑袋:“少爷……”

  “嗯?”吴均奇怪,“怎么了?”

  阿木放下手中的东西,满含歉意的声音低低响起:“对不起,少爷,小姐她……”

  “她怎么了?”听见阿木这般反常的声音,吴均被感染地也有些紧张。他听下手上的活,转身按住阿木的肩膀:“小妹怎么了?!”

  说着,吴均的脑海不由浮现出昨日回府看见开门的是阿木时,当时蔓上心头的震惊,诧异为什么阿木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应该还跟在吴璃他们身边才对吗。

  “少爷,对不起,我——”又一遍的,阿木向吴均道着歉。

  吴均拧眉摇头:“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告诉我,小妹他们怎么了?他们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白恒那小子欺负了小妹?阿木,我只要你告诉我!小妹她到底怎么了!她到底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他话语中提到的某个名字,刹那又让阿木的沮丧增加了一个度,看得旁边其他几个下人都有些困惑要不要先退避一下。

  哽咽许久,阿木终是艰难整理好了情绪,缓缓开了口:“小、小姐与白恒互通了心意,两人向天定下了婚约!”

  说到后面,阿木攥紧拳头闭上了眼睛,一副说完就定下义勇赴死决定的模样。

  怔愣一瞬,吴均噗嗤笑出声,“噗哈哈!就这个啊?”

  “嗯?就这个?”阿木睁开眸子看向吴璃她哥,也就是自家少爷吴均,“少爷你……难道听了这么重大的消息不觉得震惊或是什么的吗?难道、难道!少爷你不觉得气愤吗!白恒那家伙可是抢走了小姐她啊!”

  闻此言,吴均坏坏一笑:“哎嘿嘿,为什么要气愤啊,白恒乃世家公子,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好口碑少爷。既然是这样的人和小妹互通心意,我又有何反对之意呢?”

  阿木瞬时涨红了脸嗫嚅着:“可是……”

  见状,吴均眼睛直接难以自控地成了一双滑稽眼:“嘿嘿,对白恒那小子称为‘那家伙’,还真是不符合你待人的风格呢。啧啧,莫不是你倾心于——”话里的意思不用明说。

  阿木捏紧了拳头,耳朵和脸颊红得怕是都能滴出血来:“没、没有!”

  “啧啧啧,真是无力的反驳呢。”这边,吴均还老神在在地双手抱臂起着哄。

  “没有就是没有啦!”阿木咬住下唇,说完这句转身就开始继续洗碗。

  吴均眯了眯眼,再无声地一勾唇角后也不再逗他,与他一同拿起剩下的碗筷洗了起来。

  “好啦好啦,既然人家都有婚约了,也就轮不到阿木你了。”而且人家本来就是这本书里官配啊。

  吴均转眸扫了眼垂着脑袋的阿木,忍不住安慰:“好啦好啦,到时候我再带你出去逛逛,为你觅得个心仪的姑娘好不好?在此之前呢,你就先不要瞎想了,我作为比你大一轮的哥哥,肯定都会帮你打点好以后的。”

  阿木咬唇:“我才没有喜欢小姐呢!我我、我……”后面的话,他又说不出来。

  吴均挑眉。明了般揽过他:“好啦,不要与我闹脾气了,吴璃她本来就不咋滴嘛,以后我肯定帮你找个比吴璃那家伙好一百倍、一万倍的人,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阿木仍是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直直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吴均一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眸一看,才发现阿木的眼角尽是泪痕。

  咽了咽口水,他忽然后觉到了什么,“你、你不喜欢吴璃。”这一次,是陈述句。

  所以……阿木喜欢的就是……白恒那家伙?!

  我靠!吴均心下一惊,这都啥跟啥啊?!

  胡乱抓了抓头发,他干笑着松开了阿木,“啊哈哈,那啥,今天我娘做得饭不错哈,没想到还挺好吃。”

  阿木嘴角颤抖,心尖尖都难过到不行正隐隐抽痛着。

  “少爷相信一见钟情吗。”在吴均忙着生硬转移话题之际,阿木幽幽问道。

  “一、一见钟情?”吴均不由重读了遍这几个字。

  讲道理,一见钟情什么的他是从来不相信的,这些玛丽苏的戏码应当只在小说、电视剧、漫画等这种人为写出的剧情里会出现才对。

  不过眼见阿木这么难受,吴均又不好直接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免得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啊哈哈,”他挠挠后脑勺,结结巴巴迎合着,“当、当然相信了。人类的爱如此伟大宽阔,会一眼喜欢上一个人也是大大存在这种可能性的嘛。”

  “人类?”阿木困惑,顶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吴均。

  吴均傻笑两声,干干糊弄了过去:“咳咳,我的意思是说会一见钟情的类别的……人们。”嗯嗯,这个解释不错。

  阿木点了点头,没太在意。

  转而,他又扫眼自觉早就离开的其他人,在安静的后院问吴均:“少爷,你对引策也是一见钟情吗?”

  “嗯嗯!嗯嗯?!啊哈?!什、什么啊!!”一提到引策,吴均的脸顿时红得不像话,“这这、这关引策什么事啊!我们不是在说、说白恒吗!”

  讲到白恒,阿木的脸也倏地上下红了个透:“可可、可是我就想问一下嘛。而且你和引、引策殿下他不早已经——”

  “啊啊啊!”吴均陡然长叫一声,掩盖掉了阿木后半句能让他脚趾抓地的话,“我我、我们不是一见钟情!就这样!你你、你不准再提了啊!”

  阿木呆愣几秒,接着安静点了点头。

  脸像火烧的两人默默缄默了好久,才在这种状况稍微有些好转时才再次开口说话。

  “少爷会不会觉得阿木很奇怪、很自不量力、很荒唐、很厚脸皮?竟然喜欢上一个比自己优秀那么多的人。”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阿木。

  接着是吴均:“不会啊。因为我就很奇怪、很自不量力、很荒唐、很厚脸皮,喜欢上了一个比自己优秀很多的人,而且还很无厘头地不顾一切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阿木刷着手中的碗,须臾扬眉:“引策对少爷是一见钟情吧。”这是个斩钉截铁的肯定句。

  “哈啊?!都、都说了不……”正欲张嘴解释,吴均忽对上了阿木一本正经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阿木十分认真:“不对的,那就是一见钟情。引策最初见你时,看你的眼神和我看白恒时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而且那时候隐姓埋名真实身份为太子的引策,那会儿就对少爷你表现出了特殊。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来,那时候的引策就特别对待着少爷你了,眼里也只有少爷你一个。”

  听着阿木说着这般的话语,现在轮到吴均傻眼了。

  一见钟情?引策对他?

  可能吗?一见钟情?引策那时候对于自己是一见钟情?

  不是……真的、一见钟情?

  引策对自己……一见钟情?!

第60章

  “啪”的一声,吴均脱手了拿着的碗,不小心将它摔碎在了地上。

  下意识蹲身去捡的吴均脑海一遍遍闪过刚才阿木说的“一见钟情”,思考这种说法存在的可能性。

  比手上先传来的钝痛回神过来的是阿木,接着才是被阿木的慌张声拉回思绪的吴均。

  “啊呀!少爷你没事吧!”阿木左右看看,先跑到屋里头拿了块干净帕子出来,“少爷你先擦擦吧!剩下的我来收拾就行!”

  吴均闻言看了眼阿木递过来的帕子,又看了眼满含愧疚的阿木,轻松一笑:“不碍事,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正欲起身再帮衬收拾,阿木眼角忽滑落一滴热泪:“可是太子殿下命我好生照顾你的,都怪我……都怪我太没用太矫情了……”

  吴均无奈,抬手揉了揉阿木的脑袋安慰他:“真的没事,我这从小挥刀舞枪与我比武长大的,这么个小口子算得了什么?你啊,别为了引策留给你的吩咐,就太过责怪自己。”

  再说起引策,吴均抿唇:“对了,引策他人呢?怎么都吃完饭了还是一直没有见到他?”

  也不是吴均离了会儿引策就心痒难耐,就是纯粹的疑惑,外加单纯有点想看看他。

  真的,只有一点点。

  不自觉怒了努嘴,二次于心中笃定了这句话后吴均再度问询:“引策他人呢?”

  “他、他……”嗫嚅着,阿木低下了头,手指紧紧绞在了一起。

  敏锐捕捉到阿木纠结之下的异样的吴均随即一愣,心脏突突跳动着,完全不可控地自主加快了些速度。

  他艰难咽了咽口水,莫名变得不安起来,“引策他……怎么了?他现在到底哪里?”

  阿木闻声眨巴几下眼,重重屏住了呼吸,等待吴均的爆发。

  可等了几秒,什么也没有发生,吴均面上依旧平静。

  他抓过阿木的脑袋,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幽沉的眸子尽是冰凉:“告诉我,引策他在哪里。”这一次,吴均直接用了陈述句,以肯定的语气问出了这句话。

  阿木心尖一颤,终是泄气松了嘴。

  赶往目的地的路上,吴均的眉心因愤怒久久无法舒展开。

  得知内情的真相后,彼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陈庆付出应有的代价来。

  而如果引策出了什么事,他也一定会让陈庆生不如死之后,当即杀了他与引策亲自谢罪去。

  “陈庆!”这个名字,从一开始的写这本书到现在,他第一次感觉到它有多么的讨厌。

  简直就跟它的主人一模一样!讨厌!无比讨厌!

  讨厌到吴均憎恶!讨厌到吴均懊悔!懊悔之前的好多次,他分明都有很多机会平靠自己当时掌握的剧本和实力,直接将陈庆他们撤去一大半的势力,但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竟选择了什么都没做?!

  可恶!万般的可恶!

  找到引策的时候,他正满身是血的倒在泥地里。他边上的,则是一大堆横七竖八的尸体。

  慌忙跑去查看引策情况的吴均余光快速瞥过一眼,果不其然对上了两帮人马的服饰——陈庆和引策。

  这些死的应该都是他们的手下,那场战争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今天吴均看到的这幕才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结局。

  他们赢了,正义终究打败了邪恶。

  但是——

  引策呢?

  吴均探着他的呼吸,指尖颤抖,心跳紊乱。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对不对?”寂静的荒野地带,吴均淡漠开口。

  处于暗处多时的小八勾唇:“你真的成长了不少呐,吴均。”

  像是没有听到他类似半调侃的话语,吴均自顾自道:“引策死了。”

  引策他……死了。

  身旁并无回应,只有不时掠过天空的鸟鸣显得此时不那么死寂。

  泪水濡湿了吴均额前的发,但他毫不在意。他紧紧抱着引策不敢放,生怕松手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不想将今天成为见引策的最后一面。

  明明前不久还好好的,为什么眨眼间就变成了这样?他并不记得他还有写过这么一段啊!难道又是自主生成,以来填补这个世界的剧情?!

  “妈的!我就不该写这本小说!”吴均愤然道。

  小八轻笑一声,盯向远方天际的眼珠转了转,视线随即落在引策身上。

  不稍片刻,他说:“没用的,这个世界本就是存在的,只是经由你的手将它实际展现了出来而已。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和其他人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确保整个宇宙的平衡。”

  “其他人?”吴均吸了吸鼻子,眉眼间尽是疑惑,“如果没有我,其他人也会写出这个故事吗?”

  小八沉吟一瞬:“不是,这个世界冥冥之中早就选择了你,除了你无人能将它实际展现出来。而我说的其他是指,从你这个第一顺位下去,其余相对最为匹配这个世界的人。”

  顿了顿,小八轻笑:“为什么要怪责自己写出了这本书呢,它不应该是你的骄傲嘛,可别因为别的种种而忘记当时对它的骄傲啊。”

  出言劝慰了吴均几句,小八又道:“再说,如果你不写出这本小说,推进这个世界剧情的任务就会落在其他人的身上,这样你不就无法遇到引策了?”

  小八绝对轻松的语气,让彼时吴均有些不爽,“为什么你还能在这轻飘飘地说这些?你难道不能想想办法救救他吗?!”

  闻言,他接着笑:“你呐,其实是挺聪明的一个人,但怎么到了引策的事情上就显得这么凶巴巴一点也不懂控制情绪呢。”

  转而,他在两人身旁坐下,一副要说长话的架势:“这个世界只有代你上战场的引策死了才能结束,而现在若真如你看到的那样他死了,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在你眼前消失不见,你现在早就已经回到原世界去了。”

  话刚落,吴均就激动起来:“那就是说引策还没死?!那我们赶快回去替他疗伤吧!”

  刚想动身,就被小八拉了住:“不行。其一,他们并治不好引策这次的伤,其二,他不能治。”

  吴均正欲发作,小八坦然地率先松开了他,眯起眸子自顾自开了口,说起了一个距今有些久远的故事——

  引策的父亲是时空管理局的局长,他的母亲是一个普通人类。他的母亲因生引策时难产去世,他的父亲便将过错皆怪在了引策身上,将年幼的他随意放逐在了这世界,将他视为了弃儿。

  这个未被吴均展现在管理局之外人眼前的世界,它的时间相较于其他世界来说流动的很慢很慢,大概引策这过了十年,吴均那才过了最多一年。

  而后来因时空裂缝出现了漏洞,年幼好动的引策不知道怎得能溜到别的世界去玩,且当时没有被一个人发现异样。

  懵懵懂懂的年纪和状况下,引策单方面认识了吴均。

  那时候他所处世界还无法被展现在旁人眼前的引策自然那时也无法被吴均看见,所以吴均自己也并不知道曾被引策单方面憧憬了好久,且在自己贫瘠的岁月里身后一直有着这么一条“小尾巴”。

  作为太子的生活对于引策来说,其实有点枯燥。作为一个天赋型选手,作为一个生来就享得权力富贵的人,引策一直被当作秘密武器培养着。

  某天,坐在窗前唉声叹气他的武学老师给他布置作业太过简单,而导致他很快就没事做的引策皱眉,“陆先生,父皇母后到底派你来干嘛的?你打算整天就这么混混度日教授我这些皮毛功夫吗?或者,你到底有没有点真才实学啊?别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

  在各个国度的排行上皆榜上有名且还是最前几位的陆杨若诧异,吃惊自己竟然有天会反过来被一个九岁的小孩教训。

  这简直……简直就是他教学生涯上最大的一块硬骨头啊!

  陆杨若定定看着漫不经心说着目空一切话语的引策,内心阵阵泛起波澜。

  之前引策这孩子也不是没有反应过他教授的东西太过简单,也经常在一脸不情愿中,完美又快速地做完他的作业后愈加闷闷不乐,乃至于陆杨若他回去也更加悉心钻研了番,为引策定出了更加高难度的教学计划出来。

  结果——引策一如既往的完成的相当好。

  与此同时,在如往常般毫不费力完成了那些对于大多数练武多年的人来说,都会显得有些吃力的任务后的引策,更加的不高兴。

  而且这一次,将心里所有不高兴全都写在了脸上的引策就直接对陆杨若说出了那些话来,差点让作为他武学老师的陆杨若心跳叫急需要按人中缓神。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诫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这种心理暗示正有了点作用,心心念念想溜出去找吴均玩的引策忽心上一计,想也不想开口:“陆先生,不如你与我比试一场吧?输了就麻溜儿滚蛋,你意下如何?”

  陆杨若咬牙:这小子,平时不对我用尊称就算了,口放这等厥词的时候还不用!莫名更气了怎么回事!怎么有种这小兔崽子从来没将我这个武学老师放在眼里的感觉!

  长呼出一口气,他用力笑着点头:“好啊引策,那今日就让我们比试一场,看看陆先生我究竟有没有能力教予你武功吧。”小兔崽子,今日非得让你败在我高超的功力下!

  几分钟后——

  陆杨若愣愣看着手中被引策打成两段的剑,心中绞痛,“怎、怎么可能!”

第61章

  仿似不知道刚才自己做出了怎样惊人举动的引策轻一挑眉:“好了,比试完了,得出结论是你没有做我武学老师的本事。”

  说完,他只再瞟一眼地上的陆杨若,声线冷淡:“行了,我要出去玩了,你就当我的挂牌老师在这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吃惊到不行的陆杨若只张大着嘴,余力未散。

  片刻,直到引策一跃上房顶,几下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面露难堪。

  向来被人推崇尊敬地捧在高位武功排行榜上的陆杨若第一时间便是愕然,脑海一遍遍浮现引策之前说的话,最后停留在那句“你没有做我武学老师的本事”。

  他一度沮丧,一连苦闷了好几天,在专门负责教导引策的武场内喝得酩酊大醉。

  不多时日,他的这种情况有所好转是引策回来见到他的时候。

  “太、太子殿下。”陆杨若叫出的称呼中,莫名多了份紧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几日与引策比试时输了,所带给他的影响作用。

  总之,在瞥见引策那张阴沉着的脸时,他心底深处猛地闪过一道小闪电,转而他呆愣愣地机械抬手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甚至连身子也无法挪动半下。

  本来,他是想说:引策,你真的很有天赋。

  但这句话陆杨若最终还是没能将它送到引策耳朵里。

  引策这位太子殿下平时虽没有过多表情,但像这种一回来就是沉着脸的模样,陆杨若还是第一次碰到。

  反应过来这点,解了身上束缚的陆杨若当即跑上前去关心这位不多言小太子的情况。

  “引策,你怎么了?可是有何心事?”肢体武功上面,陆杨若敢肯定基本无人能伤得了他,就算是实在打不过,引策那优秀的轻功也绝对可以让他足够保留面子的全身而退。

  所以粗略想过一遍,应该也就是心事这块了。

  而且引策这小子不是整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吗?

  啧啧,还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小鬼头。

  如此戏谑着,陆杨若和一言不发坐在常坐窗边的引策并排坐下,顺着他的目光认真看去,试图从他的视角看明白些什么。

  但是——读不懂……

  真的读不懂!

  就这么和引策并排坐了会儿,陆杨若终是忍不住无聊和难解地率先别开了视线。

  他看向身旁半大的小子,不由眯了眯眸子:“引策,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和我说说吗?”

  虽然清楚引策倔驴似的脾气,凡是他咬定不说的事情任谁也无法从中问出个什么来这点,但陆杨若还是不心死地问了遍。

  他以一种过来人的态度沉了口气,接着一搭上引策的肩膀,表情坦诚又认真:“引策啊,我知道你身为太子是有诸多不自由,不过——”

  正打算说点什么开导的陆杨若倏然闭了嘴,为眼前引策猛地转过脑袋来烦躁看向自己的一眼怔愣。

  小小年纪,竟已有了这般气势,不愧是皇帝的儿子啊。

  这么在心里感叹一句,自知失态的陆杨若赶紧咳嗽两声,干干掩饰了过去。

  才在脑海盘算出一句话想问,那边引策就先幽幽开了口。

  “陆先生,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啊?!喜欢?!”不是吧?!引策你才几岁啊你就谈上喜欢了?!

  陆杨若震惊:“哪家小姑娘被你迷上了?!”你可是太子啊!当为国家未来为重,万不可过早陷入男女之情中啊!

  引策眨眼:“不是小姑娘。”

  “哈?!”这这这就更不对了啊!

  “殿……”陆杨若语塞。

  看出他写在脸上的不安的引策只是淡淡瞥过他一眼,接而无言。

  之后时日,陆杨若一直试图纠正引策的性取向,但都好像没有什么用。

  意识到这点,十分不甘心外加自责自己之前没有及时发现引策不对劲的陆杨若,耷拉个脑袋坐在角落唉声叹气。

  引策蹙眉,走到他跟前:“我就之前提了一嘴喜欢而已,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说实话,引策有点无语。

  陆杨若摇头:“唉,其他人我倒也管不着,可你是太子啊,这让我如何是好。”

  闻言,引策抿唇掏了掏耳朵,神情悠闲:“太子又如何,喜欢就是喜欢,我只是单单想保护那个笨蛋罢了,跟我的身份有何关系。”

  说完,他便干净利落准备转身离开。

  而他的这话,也像是一语点醒了陆杨若。

  陆杨若猛地伸手拉回引策,以哄骗普遍九岁儿童的方式笑着:“嘿嘿,引策,你带先生我去见见那小男孩好不好?让先生我帮你去物色物色他到底适不适合你啊。”

  虽说引策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但毕竟在感情方面就是张白纸,乃至于一听陆杨若的话,他心里就有些动摇了。

  不过动摇归动摇,他嘴上倒一点也不松懈:“不行。”

  “啊?为什么啊?!”陆杨若震惊,心痛自己竟然被引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你去不了。”在面前人正难过回想自己给引策当先生这段时间,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点能力也没有时,当事人引策淡淡开口解释。

  夹着点好心,他又在末尾补充道:“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见见他吧。”

  陆杨若呆住:“啊?哦,那好吧。”虽然还是有点小伤心,感觉没有尽到一个好好先生的职责的说。

  当天,麻溜儿躲过皇宫内侍卫层层把守,跑到宫内一处偏僻角落的引策理所当然的,又通过在这个世界只有他可见、可通过的一道狭窄缝隙过了去,如常去找吴均玩。

  不过要是严谨点说的话,这都是引策单方面的认为。

  因为,作为这个世界并没有能实际展现在其他人面前之前,作为普通人的吴均并看不到引策,自然就连认识也都不认识他。

  之所以引策有些执着于找吴均去玩这点,主要还是因为在默默跟着吴均的这段时间内,他发现他有些和其他世界的人不一样的地方。

  譬如,他总是耷拉着个脑袋,看上去总是一副为什么事忧愁的样子。

  而且,还总是会被其他人捉弄,不论是在学校内还是在学校外。

  乃至于引策一开始对吴均的印象和评价,是绝对的最差劲。

  刚落地,引策就看见吴均那家伙又被人堵在墙角欺负。

  “啧。”皱了皱眉头,他便尤其自然地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想看看今天他们会怎么捉弄吴均。

  堵住吴均的人大概有七八个,基本都是和吴均、引策差不多年纪的人,不过其中也有个别几个声音、样貌都比他们成熟些的。

  引策眯了眯眼,跟个大爷似的双手抱着后脑勺直接在边上躺了下来。

  每次看吴均被欺负他就觉得有趣,而且每次吴均这家伙的无谓反抗也让他觉得好玩。这么小小的一个人,简直就跟蝼蚁一样,可以被他人随意捏在手里把玩。

  歪了歪脑袋,引策摆正了些看向吴均的目光。

  蓦地,隔着看不见,两人对上了视线。

  吴均那双满含泪水的眸子让引策心跳一滞,接而猛烈跳动几下。

  对了,即便如此,他心底好像是不爽这些人欺负吴均的。

  松了松筋骨,引策上前,猛然挥出勾腿挥拳想将一人迅速摞倒地上。

  可实施迥乎,刚被引策盯上的为首那人只是狐疑摸了摸脊背,回头看了看凉意的身后,发觉并没有什么东西后便又转过去继续欺负吴均去了。

  引策呆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他原本身处的世界。

  他愤然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再次感到自己的没用。

  之前他也不是没试过想出手帮吴均,但每次都是这般理由的失败,让他逐渐失去了耐心和动力。

  “呼——”他抬头看向被其他□□脚打得鼻青脸肿的吴均,心中了然,“我没办法帮你。”怎么又忘了这件事。

  郁闷。

  一如既往的郁闷。

  引策准备回去时,嘴角还是向下耷拉着的,极其不爽自己有能力但却无法使出来这点。

  “切!”要是在他的世界,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欺负他的人?那怕是不要命了!

  越想越气恼的引策攥紧了拳头,决心先不回去,他得跟着吴均这家伙仔细观察几天,看看到底是为什么,这好手好脚的小子才会一直这么手无缚鸡之力。

  依他来看,吴均他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啊,怎么就能相差这么多呢。

  就算实在打不过,认真发次火都不行吗?这样别人才不会看他好欺负,然后一直这么反复往常地欺负他啊!

  “不是告诉过你要管好自己别去招惹别人吗?!”随着这声严厉的责怪,引策看到怒火中烧的吴均父亲抬手就在全身脏兮兮的吴均脸上落下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听来好不肉疼。

  引策倚在门边,近距离看着这场闹剧,哧鼻而笑:“真是奇怪的父母。”

  父母这词并不是引策顺势妄断吴均母亲的作为,这都是有依据的。

  而就在下一秒,这依据又被证实在了引策眼前。

  吴均母亲哭得脸红脖子粗,上气不接下气地她抓过边上烟灰缸就朝门口一直垂着脑袋呆呆站那的吴均砸过去,“没用的东西!别人打你那你不会打回去吗!整天顶着这身脏回家算什么!”

  骂完,刚打完吴均的他爸当即回头瞪了眼她:“你也别老将错怪在孩子身上,要不是你当初非要生非要嫁给我,我也不用跟你在这受这种苦!”

  “孩子他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时你追我那会儿可不是这态度啊!怎么,现在嫌我烦人了?!说!你是不是外面有狐狸精了!再说我还没嫌你穷呢!”

  “怎么?!又要和我吵?!我外面要有狐狸精了我不早就和你离婚了!还用得着你个黄脸婆跟我在这饿肚子!”

  “黄脸婆?!你看你这会儿不小心说出真心话来了吧!你早就变心想和我离婚了是不是!”

  “我不想和你吵!你就是个疯女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

  看着再次陷入争吵的场面,吴均哑然。

  他悄然深吸一口气,抬脚轻轻走回房去,然后关门。

第62章

  引策看着吴均落寞的背影面上无言,实则心里早已狂风大作。

  他敛下眸子,眼中复杂幽深沉寂。

  他发誓,他一定要教会这别扭性格的吴均学会反抗,学会有用反抗,免得连带着他都跟着憋屈。

  属于他引策的人或东西,无人可以这般随意对待,谁也不能。

  就算是吴均本人,也绝不能。

  再轻蔑往那对争吵的男女扫过一眼后,引策便改变之前想多跟着吴均几天的想法抬脚离开了这。

  次日,吴均在上学路上遇见了一个自说自话的怪人。

  那个看起来有二十来岁的大男生一见到吴均就兀自骄傲昂了昂头颅,说话的尾音都透着肉眼可见的自得:“哟,你就是吴均吧。”

  起初,吴均还以为自己遇到拐卖犯了,吓得他拔腿就跑。

  不过那人只在眨眼间就追上了他,而且看上去几乎不费一点力气。

  吴均慌张地眼珠四转,不敢对上那人的眼睛,同时飞快转动小脑袋瓜寻找逃跑的方法。

  “呵呵,小子,你面子还真大啊,竟——哎呀!疼!”那个奇怪的男人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抱住自己的脚龇牙咧嘴地朝后吼了两声。

  这就更奇怪了啊!

  吴均不由顺着那个男人空无一物的身后战战兢兢看去,被男人突如其来对空气发的怒火吓得不轻。

  这这这……他不会大白天的……

  呸呸呸!我佛慈悲我佛慈悲!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冷汗涔涔的吴均强压下不停狂跳着的心脏,咬了咬牙转身就跑。哪怕明知可能依旧跑不过那个男人,但他依旧还是坚定迈出了自己的每一步。

  他不想被卖去哪个地方!也不想被送去见阎王!他就想过好自己平淡到不行的生活!

  靠!难道这也不行吗?!

  眼看要坏事,引策猛地一脚揣在男人的腿上:“要是以后他不能顺利写出那本小说,我就撕烂你这张嘴!”

  男人闻言震惊:“哈?!你怎么知道这家伙是——不对啊!你就算知道了,你不去撕烂他的手,反倒来撕烂我的嘴做什么?!”

  还欲为自己争辩几句,那人又在和引策对视的一瞬间讪讪弱了气势,自认倒霉地快步上前几下抓回吴均。

  随即跟上的是引策。

  “他现在还看不见我,所以才来拜托你。要是你把这事搞砸了,我有本事让你在管理局待不下去。”引策淡淡道,仿佛只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种话,语气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身旁干笑听着这话的男人嘴角抽抽,尽量笑得和善地开口:“吴均小朋友啊,记得在其他人欺负你的时候勇敢还手啊,别怕对方的家庭背景有多少人之类的,都要勇敢还手,拿出自己以一敌千军万马的气势来啊。”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冷不丁受了引策一个白眼。

  他无奈收了收笑得核善的笑,认真蹲下身:“吴均,别怕,还手的时候别有顾虑,千万别。反正你记住一句话就行,不管发生什么,你的身后始终都会有人默默守护你,会在必要上为你献出一切就——哎哟啊!疼疼疼!”

  被男人这番话映照得着实有些难为情的引策狠狠揪了他耳朵一下,完全忘了吴均彼时看不到自己:“干嘛要说得这么肉麻!”

  话音才落,瞪圆了眼睛瑟瑟发抖的吴均找着机会又赶紧溜了,脱身之后拔腿就跑。

  看着吴均奋力往前跑去,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的那个小小背影,引策忽地轻笑一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看着引策这副老神在在的小大人样,原本被引策动作弄得满目狰狞的男人表情渐渐柔和了下来,转而看着引策也是一笑,眼里尽是对他的自豪和成就感。

  时间过得还真快,都长这么大了。

  那次经历对于吴均的意义是潜移默化的。

  自那之后,他虽然还是被人欺负,但有时脑海响起当时这个奇怪的男人说的话,一股没来由的力量有时便会顺着心脉凝聚在他的身体上,使得他有勇气和冲动奋起反抗他们一波。

  使用了这神秘力量后的结果是显著的,吴均身上的伤逐渐少了起来,主动招惹他的人也慢慢少了下去。

  虽然随着他的长大,他一点一点忘记了那日突然见到的男人这件事,不过那种藏进骨子里的勇气有时还是能给他带来莫大力量的。

  就好像,拥有这份勇气的他,体内便有了同千军万马作战的力量,让他足以不惧怕任何事物地去做任何事。

  “所以吧,”小八嘟嘴仔细思考,“按照那时的时间转换来算的话,他大概已经守了你上百年了吧。”

  说着,他又自顾自摇摇头:“不对不对,应该早就百年多了,就算按照你最初落笔这个故事的时间来算,也已经早就超过百年时——”

  转头,小八的话瞬时卡在了喉咙里。

  方才说得认真,他竟完全没顾及到边上抱着满身是伤的引策,哭得撕心裂肺的吴均。

  啧,是他脑抽了。

  哈哈干笑两声,小八哄小孩似开口:“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不哭了我就带你去醉仙楼吃好吃的。”

  吴均哽咽着,颤抖声线吼他:“吃个屁啊!引策都这样了我哪有心情跟着你去醉仙楼吃吃喝喝!”

  慢了一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出话语有多蠢的小八咳嗽:“咳咳,抱歉抱歉,是我欠虑了。”

  舔了舔唇瓣,小八又挠挠头,纠结了几下还是选择将心中知道的剩下部分说了出来:“引策还没死呢,景岩救了他。”

  “景岩?”吴均愣了愣,抬头懵懵看向小八。

  小八随即躲闪视线:“啊哈哈,是啊,景岩。他为了不让他家公子陈庆陷入泥潭太深,所以救了引策。”至于救引策用的药么,是他故意设计提供的。

  天定下生死劫,那他便要逆了这天。

  反正,对于小八来说,这什么狗屁生死劫本来就是逆天/行为嘛。

  对于小八背后所作,除引策那个身为时空管理局的老爹知道,其他人皆不知道。

  稍微整理了下情绪,小八拍了拍吴均肩膀:“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带着引策离开这个世界,然后和他好好生活吧。”

  顿了顿,他又道:“他从九岁那年看见你就喜欢你了,这些年等得也是辛苦了,往后的日子还望你能不辜负他的等待和喜欢,好好和他在一起啊。”不过要是你哪天不喜欢他了,也可以选择放手。

  当然,后面那话小八带着私心,没有把它说出口。

  想必这也不用说出口,好与坏就跟黑与白一样,都是对立存在的。既然说了好的那半,那剩下未尽的坏的那半,小八觉得吴均自然也是能懂的,所以也就不用费口舌多言。

  像花了一点时间简单讲了讲引策之前的故事,小八说完只觉满身轻松。

  他温柔笑着,抬手摸了摸吴均的脑袋:“抱歉没有能留给你更多时间和这个世界的众人道别,你马上就得带着引策离开了。”

  吴均愣愣睁着一双眼,像有预兆似的抬眸往小八身侧看去——夕阳正在落下,只剩最后的余晖。

  “无论怎么样,各个世界的联系还是无法切断,需要有人填补空缺的。”小八肆意笑着,仰头看向晚霞染尽天空的壮丽景象。

  之前他怎么不觉得……日日呈于天际的落日有这般好看。

  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眼前变得模模糊糊的?

  吴均看着身体逐渐随着太阳落下而跟着消散的小八怔愣,“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

  话未出口,他好像便懂了,明白了小八刚才说的话。

  虽然有些事情他还是不清楚,但他明晰知道——小八在消失。

  难过涌上心头,吴均泫然欲泣。

  为什么分别总是措不及防的。

  他想知道。

  小八抬手看着自己如星点般渐渐随风散去的身体只是笑:“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哈哈哈哈!”

  吴均被他的大笑刹那拉回了思路,他猛地伸手想拉住小八,但是他的手直接从他的身体间穿了过去。

  他焦急地想问:“有没有办法可以救你!你会去哪里!你还会不会回来!”

  哈哈大笑着的小八眼角湿润,微微偏头看向吴均。一瞬不瞬地顶着,他只在最后完全消散那刻柔声道:“别担心,我只是去了别的世界继续新任务。”

  “小八!”吴均仍在伸手,试图抓住点什么,但都失败了。

  当世界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他的身边只剩怀里的引策。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包围着他,让吴均有些茫然无措。

  他该如何走出去?只有他一个人,他该怎么继续走接下去的路呢?

  他全都不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没有。

  时间真的好紧迫,命运也是如此,他完全没有和阿木他们好好告别就离开了。

  说不定以后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结果他就这么……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走了。

  漫上心头的悲伤、不舍和孤独瞬间将吴均笼罩了住,他一时不知该进退如何,所有的一切都太突然了,让渺小的他无法做出决断来。

  他抱着引策,颤抖着身子,无措地睁大眼一遍遍扫向无边黑暗中的各寸,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播放起一些足够令他害怕的画面来。

第63章

  “别怕。”混沌许久,吴均混乱的脑海跳出了这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你的身后始终都会有人默默守护你,会在必要上为你献出一切。”

  这个声音……他记起来了,这是小八啊!

  靠!他之前怎么就给忘了呢!他们俩明明很早之前就见过了啊!

  说起来,那时候小八举止的奇怪——他当时就是在和引策隔空对话咯?

  不知怎的,回想起这点的吴均感觉心里面怪怪的,脑子里不断想着小八临走前说的,引策早就等了他百年之久这回事。

  引策作为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喜欢什么人还用得着痴情等人百年多?若是他,怕是早就强取豪夺了,管那人愿不愿意。

  “不对。”吴均一愣,“引策他好像是有用过强的……”

  捂脸扶额,吴均有点无奈,“果然在这种黑暗环境下眼睛看不见了,其他感官就会变得异常灵敏起来。而且妈的,这严重影响了我的大脑啊!”

  口不择言地嘟囔着,思绪混乱的吴均忽感觉怀中人动了动,随即将自己反抱起,飞速往前跑动起来。

  他下意识搂紧了引策的脖子,惊喜道:“你没事啦!”

  说完,吴均明显感觉引策身子一僵,像是被提醒了什么。

  下一秒,引策停下了步子。吴均正奇怪着,就感觉脖后一钝痛,接着便昏昏沉沉晕了过去,躺倒在了引策怀中。

  没办法,虽然小八改变了引策最后的生死结局,但毕竟生死劫和这个世界的结局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对于还在这个世界的引策来说,他是死的。

  也就是说,现在是死物的引策在带着吴均出去这段路上,会不可控地吸引一些冥界事物。

  那种东西,引策觉得吴均还是不要看比较好,再说他怀中昏睡着的家伙胆子本来就小。

  移动途中,引策可以清楚感觉到他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正在慢慢消失,而他体内的火焰也一点一点随着那个世界的消失而逐渐燃烧了起来,直至他的身体完全恢复力量和温度。

  外面明亮天光照在两人肩上之时,他们也算是完全和那个世界告别了,重新踏入吴均那个世界了。

  引策抱着吴均,因刚快速跑过一阵彼时正大口喘息着。

  他看向远方,日出升起的天际,心头缓缓划过一刀。

  就算是他,对于这种离别也是会心痛的。

  他简单收拾了下这股复杂的沉重心情,垂眸看向怀中的吴均,嘴角带笑:“还好,你在我身边。”

  说这话的同时,一滴清泪顺着引策脸颊划下,冰冰凉凉地落在吴均面孔处。

  几个月后,买了新房在老房收拾东西准备搬家的吴均揉了揉背,懒猫似娇嗔一句:“好累,今天你都没有抱抱我。”

  引策轻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放下手中的活将嘟嘴表示不高兴的吴均揽入怀中:“哪有,现在不就正抱着你吗。”

  计谋得逞,吴均坏笑着吐了吐舌头,抬头便趁着引策不注意在他嘴角亲亲,偷了个香吻。

  “盖章!”亲完,吴均肆意笑着便准备从引策怀里溜出来,继续整理东西。

  不料,抱住他的引策像是早就知晓吴均后面的动作,直接更加用力搂住了他,转而一把将他钳制在沙发上,声音带笑:“亲了我就想跑?”

  吴均哑然,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提醒式求饶:“今天——今天是搬家的日子哎,而且我很累了。”

  引策点头,不答反问:“嗯,怎么了?”

  见他又熟练发挥腹黑的装傻模式,吴均鼓嘴不爽:“你还有脸问怎么了?!就是叫你克制自己一点的意思!”

  引策嘴角弧度扩大,他调皮地在吴均腰上掐了把软肉,随即起身继续刚才手头未完的事情。

  边收拾着,他边侧目对沙发上一脸懵圈的吴均道:“你歇着吧,剩下的我来就行。”

  “切,”吴均干干巴巴地回嘴,“这还差不多。”

  “嗯。”引策揶揄,“你歇到晚上保留好体力就行。”

  “哈?!你这是什么意思?!”吴均当即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颊抑制不住地开始发烫。

  引策默不作声,只是脸上带着一贯的轻笑,眼里对吴均独有的不怀好意简直不能太过明显。

  等真到了晚上,引策却什么出格的都没做,就是招呼着吴均赶快好上床睡觉了,今天舟车劳顿一天也该好好养养了。

  被引策像小孩子似抱在怀里的吴均不满地动了动:“我都二十多岁了,又不是七八岁的小时候了,你有必要这么像老妈子的催我睡觉吗。”

  引策用了点力气,将不听话的吴均往自己怀中又拉回了一点:“好了,睡觉吧,不然明天腰酸背痛就有你受的了。”

  “你怎么知道会腰酸背痛?”吴均头次这么倔强地钻空子,“我明天说不定精神着呢。”

  “你……”引策睁眼,借着月光看向那双扑闪的大眼睛,“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吴均闻言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引策如实回答:“我买了新房子,将你彻底从你父母身边拉了开来,你不会怪我吗?”

  “不会,”吴均想也不想就说,“而且你不也给他们买了新房子?不仅让他们好生住在那里,还花钱给他们请了好几个保姆照顾吗?”

  引策看着吴均眨了眨眼:“我只是不想你还属于别人。”

  “你你、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吴均脸红,“他们又不是别人!”

  “不行,”引策亲了亲他的额头,“他们之前待你不好,我不喜欢将你留在他们身边。”

  吴均舔了舔唇角,没有说话。说实话,他是非常赞同引策这么做的。

  他爸妈给他的那个家庭生活起来太过沉重,他也并不喜欢待在那里,但多年的教育让他无法将心中的想法如实全部说出来。

  吴均往引策怀中钻了钻,吻了吻他的下巴,“我真的不怪你,也不介意。反正你记得我超喜欢你就好。”

  本来自认为在说正事的引策忽被吴均这么直白地表达了一嘴喜欢,脸颊耳廓顿时爬上几抹粉红。

  为了转移话题避免接下去发生些让吴均身体吃不消的事,引策大脑飞速运转着,抛出别的话题:“我失忆那会儿,你给沈卫的纸条上面写了什么?”

  吴均听了,无奈抿唇,“严谨点,你那是装失忆。”

  “昂……啊对,是。”自知理亏,引策顺势附和道。

  看引策还算老实,还算比较满意的吴均坏坏一笑:“你真想知道我写了什么?”

  明知他在给自己下套,但引策还是乖乖跳了进去:“嗯,想知道。”

  吴均简答目的,利落开口:“我和他说,我因为十分风流,所以才借故消耗他的信任值勾引他的,对于情报什么的我并不知情,所有的所有,就是我为了泡到他而骗他的。”

  说完,吴均还骄傲挑了挑眉:“我厉害吧,这些话我当时可是张嘴就来了呢。”

  自顾自洋洋得意着的吴均全然没注意到彼时引策已经黑了脸。

  正打算再添油加醋说几句,他就被抱住他的引策整个压在了身下。

  “呃……怎、怎么了?”吴均眨巴眨巴大眼睛,表示十分无辜,他就想借此显示一下他的聪明机智而已,别的意思啥都没有啊!引策为何突然就这样了!

  引策眼角猩红,扣住吴均手腕便反问回去:“你觉得呢?”

  愣了愣,吴均紧张咽了咽口水。

  哦,他记起来了,引策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都非常强来着,而且在某些事情上是极度的不讲理外加爱吃醋的。

  “咳咳,哈哈,引、引策,要要、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突然感、感觉好累,想睡觉了。”结结巴巴着,吴均试图逃脱引策接下来的报复。

  ——他失败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吴均只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默默在心里骂了几声引策那小子的记仇,他慢腾腾起身想起床找口水喝。

  不曾想,刚动了动,边上引策就尤其殷勤地扶着吴均起来,然后指指床头丰富的各类早餐柔声问:“宝贝起来了啊,是想洗漱完先喝粥呢还是——”

  “喝水。”干脆利落的,吴均打断了引策的继续温柔进攻。

  “好好。”引策笑笑,抓过边上一杯温水便恭敬送到吴均嘴边,准备亲自一口一口喂他。

  吴均鄙夷着,兀自偏过了脑袋:“我自己来就行。”

  听闻此言,引策顿时委屈巴巴:“宝贝是生我气了吗,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吴均:“……你从哪学的撒娇。”真是的,感觉引策这家伙仗着钱多,越来越喜欢窝在家里看肥皂剧朝着另半的“人傻”上面去发展了。

  引策哭唧唧:“嘤嘤嘤,宝贝不要这样嘛,有什么事和我好好说可以吗,不要不理我,不要冷暴力我,不要凶凶我。”

  吴均气急:“我哪有!分明昨晚是你没和我好好说突然就对我那啥了吧!”

  引策摇头,继续哭唧唧装委屈:“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下次有什么事我一定都和你好好说,决不轻易动粗了!”

  听了,正欲开口接着回点什么的吴均忽然捂着额头叹了口气:“真是的,差点就被你带过去了。”他现在就想简单喝口水啊,压根没有生气什么的好吗!也根本不想来追究昨天晚上引策做的事!

  理了理情绪,吴均头也不抬地招手:“行了行了,我没生气好吧,我就想喝口水。要是你不相信、还以为我生气了,就把手上的水杯给我让我喝几口,我就原谅你了。”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应答声,也没有反应。

  就在吴均怀疑引策这小子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猛地抬头瞬间,他面前的引策认真将一枚素戒戴在了吴均手上。

  引策低头亲了亲吴均佩戴着戒指的指腹,扬头对他轻轻一笑:“我把你之前给我的戒指配了对,你是完全属于我的了。”

  片刻,怔愣住的吴均眼中含泪,笑着骂他:“傻子,我本来就是完全属于你的啊。”

  说着,两人在窗外折射进来的暖阳下紧紧相拥。

第64章

  景岩赶到的时候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抱着陈庆的尸骨安静待了许久,自顾自说起这些天他私下调查出的事情。

  “少爷,您所痛恨的太子殿下是无等级的人,是生来就不属于这世界的人。”说着,他勾唇轻笑,“我猜您肯定跟我刚听到这消息时一样不相信吧,不过我都再三帮您验证过了——这都是真的。”

  讲完这句,景岩抬眸看了看这遍地狼藉,不由嗤笑:“您的事情都败露了,与您平时有密切联系的成少爷也在昨晚被人刺杀了,死法极其残忍。还有陆雅小姐,她在战事结束后就被她家人接回去葬下了,这点您可以放心了。”

  明明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本可以因此获得自由的景岩却没有理应所有的快乐。

  一闭上眼,他便能记起初次见陈庆的样子。

  那时候,国局动荡,景岩生活的那片偏僻地资源本就贫瘠,那处百姓吃住的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终于,他们之中有几个较为身形较为健硕的动手了——

  景岩的父母不忍他们这般自相残杀,便想去和他们好生说道说道。

  那日,景岩在家里等了一天,都没能等回来他的父母。

  后来,村里那伙人找上门来想要景岩的命,结果反被景岩独身设计反杀在了家中。

  往后又过了段日子,家里实在没东西能吃了,饿得不行的景岩就跑了出去。

  机缘巧合的,他就这么和路过此地的陈庆遇见了。

  陈庆给了他很多好吃的,还带他回府亲自照顾他。

  当即那会儿,景岩就发誓要好好保护这个对自己很好的少爷。

  “陈庆……”景岩半寐着眼眸,同陈庆倒在一起,小声念了声他的名字。

  鹰鬼队为数不多的残余幸存者被景岩遣散了,陈家的其他人也基本都被即刻问斩,株连九族。

  “我本以为,五等级的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和你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直到我看到了引策和吴均他们,我才知道我错了。”顿了顿,他又说,“你也错了,少爷。”

  这些年,他看着少爷长大,也看着他的野心愈来愈大,心里的那股难受说不出来。

  他咽了咽口水,偏过头看向身旁阖着双目只似安静睡着的陈庆,话语声随着他口中不止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小。

  每吐出一字,景岩便伸手慢慢向陈庆探过去一点,“少爷,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只是别人指尖上虚构出来的故事,每个人的结局都是写出这个故事的人事先安排好的,他也亲眼给我看了别的世界的其他人,一点一点有力证实了他所说的。但——我不信。”

  他抚上陈庆冰冷的脸庞,嘴角带笑:“我……不信……”我喜欢你,分明都是我自身主动产生的情绪。

  呐,那人说剧本上你是孤零零死去的,但怎么可能,我不是陪着你嘛。

  哪有什么既定的结局,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离去的。

  后面的话,景岩已经没有力气将它说出来了。

  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仿佛哪怕半秒钟的时间都坚持不住了。

  一直藏在景岩心里的那句话,怕是只有来年春天以风带给新生出这片土地的花木了。

  他想说:生也好,死也好,去哪我都陪着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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