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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狼转正指南》作者:云清雁翊

文案

28岁的成琤从没正正经经的谈过一次恋爱。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成琤第一次去酒吧就遇到了韩凌。

从各种方面而言,韩凌都可以算作完美情人的代表。

体贴入微,温柔霸道,缠绵多情,除了一点

成琤:既然咱们都已经发生关系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韩凌笑眯眯:亲爱的,你快尝尝这道菜,好吃不好吃?

成琤:好歹也算交往一年了,告诉我名字不会怎么样吧?

韩凌乐滋滋:亲爱的,我调了一下你家机器人的性格,喜欢不喜欢?

成琤:王八蛋!再不告诉我名字我们就分手!

一向都是好好先生的韩凌瞬间换了一张脸,字面意思上的换脸。

韩凌:陈博士,您参与的再生药剂研究项目涉及到机密泄露,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成琤:你谁?你丫他妈的到底是sei?

  ☆、第 1 章

  2080年的初夏并没有什么不同。

  微风轻轻吹拂, 高大法桐葱郁茂盛的阔叶随风摇曳。

  晚上十一点的温度并不高, 只是有些闷热, 带着水汽的风吹得人毛孔张开, 冒出细密的汗水。

  直到走进住宅楼, 中央空调的冷风拂过面颊, 成琤才觉得稍微舒服一些。

  全透明的玻璃电梯平稳上升,全黑的大楼里只有几户亮着灯,黑暗的寂静的学校住宅区与四周灯火通明染红了夜空城市形成鲜明对比。

  夜幕中的高楼大厦明亮辉煌,层层叠叠,如同静止的灯海,照亮整个夜色中的半球。

  成琤穿过一层层悬浮在大楼走廊外侧的双人小车车列, 停在了十二楼。

  因为他的归来,照明灯逐一亮起,照亮了走廊尽头的家门。

  身材颀长的青年肤色白皙, 两片薄薄的嘴唇紧闭。

  成琤并不算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复古的金边眼镜,一双眼神总是清冷的眼睛便藏在厚重的镜片之下。

  纤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在门边的指纹锁上一碰, “嘀嘀”两声,白色的金属门便向一侧滑开, 亮着灯纯白色调为主的单身小屋一览无余。

  屋子里唯一一间卧室传来了诱人遐想的呻.吟声,成琤不由地皱眉, 快步走向卧室门口。

  一张不大的单人床上,两个人影在床上苟且。

  成琤眉头蹙得更紧,带着几分嫌弃冷声质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别乱动我东西?”

  正把漂亮精致的机器人压在身下上下其手的高大男人回头对着成琤恬不知耻地一笑。

  “它主人我都动过了,还不能动它?”

  成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将手里拎着的公文包砸向了男人。

  男人身手敏捷,一下便接住了飞来的公文包, 放到一旁,又翻了个身下床站到成琤面前, 嘴角挂着讨好似得微笑,抱住了成琤。

  “这么久没见,想死我了。”

  成琤一时之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他还是不太习惯男人有意无意间表露出的感情,于是微微挑了挑眉,“少来这套!”

  “你这人,”男人埋怨了一句,接着又笑了起来,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斩钉截铁般地回答:“我是真想你了,你以为我想干嘛?”

  还能想干嘛?

  成琤差点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看向床上眨着眼望着他,面带绯色的机器人,薄唇轻启,“嘴里说想我,结果背着我玩我的机器人,不如我把它送你得了,祝你两百年好合”

  也好当做分手礼物,一刀两断!

  “吃醋了?”男人放开了成琤,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机器人,“这么贵一东西你买回来你自己不用?替我守身如玉啊?我刚摸到它那地方还是新的呢”

  “滚滚滚,”成琤被男人气得双颊通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就是最近没想法!不想用!什么叫替你守身如玉?你以为你是谁啊?”

  “啧,当初你勾引我的时候可是说从生物学的角度而言,人类成年之后都是发情期啊!”男人习惯性地捏了捏成琤的耳垂。

  “怎么现在就又没想法了?我还以为我走了这么久,你该饥渴难耐了呢那现在我来了,想发情了没?”

  成琤瞪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成琤确实是已经很久没想法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初有多么难以控制生理上的冲动,现在就有多冷淡,仿佛真的是发情期过了一般。

  空气里带着几分燥热,还有男人身上不停散发的荷尔蒙。

  成琤闭上眼,靠在男人的颈窝上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分手炮总得来一发吧

  男人消失了几个月,他又不是吃素

  “甜甜,你出去。”成琤小声命令道。

  “你叫它甜甜?”

  在男人的惊讶声中,床上的机器人冷冰冰地发出“终止成人模式”的声音,爬下床走出了卧室。

  虽然这机器人五官做得极为精致,颇有几分分不清性别的味道,但人造的结实肌肉还有成年男性的身高体态怎么看怎么觉得和这个女性化的名字格格不入。

  男人回过头轻轻咬住成琤的耳垂,“让它出去干嘛?要不我教你怎么用?”

  成琤没理男人,一声“关灯”的命令之后,卧室陷入了黑暗。

  一吻又一吻,接二连三,成琤报复似地轻咬男人的唇。

  “不是没想法吗”男人低声笑骂一句,反客为主。

  “慢点!”成琤不满地抗议。

  男人没有回答,动作温柔了许多。

  “可以了。”是命令句。

  男人顿了顿,“我觉得,对你而言,我好像跟外面那个机器人的用处差不多”

  成琤又羞又气,在封住男人多话的嘴之前,轻声嗔骂了一句,“混蛋,闭嘴!”

  男人轻笑着,将凌乱不堪的床变得更加凌乱。

  卧室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令人脸红心跳。

  而门外的机器人则静静的站着,幽蓝深邃的眼睛没有半点神采,空洞而又呆滞。

  如果机器人也能体会到人类的感情的话,那么它现在一定会觉得十分委屈。

  因为一个错误,它来到主人身边。

  它的主人虽然勉勉强强接受了它,却一点也不喜欢它,甚至是激活启动程序后,随便起了个名字,连性格模式都没有给它设置就再也没用过它。

  对于主人来说,它和家里的清洁型机器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不如那台一点智能系统都没有的电视机——起码主人会天天打开电视呀!

  可主人根本就不碰它,仿佛它不存在,甚至要把它随便送人

  但它并没有人类的感情,也幸好它没有。

  成琤第二天一早是被扫地机器人的噪音闹醒的。

  他的清洁工,每天七点准时开始工作,并用它最大清扫模式下的强大噪音唤醒它的主人。

  虽然它的主人从不感谢它的工作,甚至是嫌它吵,每次都在醒了之后让它立刻回去安静的充电。

  今天也不例外。

  同样不例外的是,单人床的另一侧已经空了,男人一如既往连夜都不过,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男人留下的一点点温度,让成琤陷入每一次的激情和欢愉过后的淡淡悲伤与失落中。

  今天也是如此。成琤摸到床上的眼镜带了好,呆呆地望向天花板,深刻地反省。

  他为什么要和男人开始一场这样没有安全感的不正常关系呢?

  还不如跟机器人过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的小天使们都会掉落红包哦~

希望喜欢的小天使么可以点一下收藏~非常感谢!

  ☆、第 2 章

  说起他们的相遇,成琤只觉得,冲动害死人。

  那是2079年,也就是去年的初夏,天气就和现在差不多,只是二十八岁的成琤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难以抑制的冲动。

  成琤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他的家庭,他的过往,既不允许他真的去谈一场恋爱,也不允许他去对别人打开心扉。

  或许是那年突然对他表白的小狼狗的追求太过猛烈,让他原本禁锢着自己的心有了一丝躁动。

  也或许是小狼狗依依不舍的离别,让他越发感到孤独。

  又或许只是,他单纯的到了发情期。

  不论因为什么,在小狼狗离开之后,成琤和男人相遇之前的那段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异乎寻常的想要陪伴,想要恋爱,想要身体的触碰和抚慰。

  成琤的理智将自己那段时间的行为归咎于一个每个生物都会出现的状况——发情。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人类是没有明显的发情期的。

  就这样,在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下,成琤做了他二十八年的人生里唯一一件算得上挑战的事情——他去了酒吧。

  在进酒吧的那一瞬间,成琤就后悔了。

  喜欢沉静得他和酒吧里狂野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更何况,人家去酒吧大多都是带着伴的,他却是一个人。

  本来一进去就想溜的,但无奈酒吧接待专员太过热情,一路领着他到了吧台。吧台里的酒保小哥笑得有些勾人,成琤面皮薄,硬着头皮点了一杯酒,就拘束地坐在那了。

  那杯酒是老式蒸馏法酿出来的,口感浓烈。成琤从没喝过酒,小哥问他要不要加冰的时候,他稀里糊涂的拒绝了。

  结果烈酒入喉,呛得他面红耳赤。

  年轻的小哥看着他笑得很温柔,但成琤还是看出了他眼神里的调笑意味,羞臊之极,脸红了。

  便在这个时候,男人拍了拍他的肩,凑到他耳边温柔地小声说道:“喝这种酒,得加冰的。”

  成琤先是被吓了一跳,镜片后的眼睛都瞪圆了,接着回头看见一张微笑着亲切的脸,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强自镇定,装作自己常来样子,放松了些警惕。

  高大的男人很自然就坐到了他旁边的高脚凳上,勾住了他的肩膀,“我也一个人,要不要一起?”

  虽然是询问,但分明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成琤对陌生人的肢体接触有些抗拒,冷着脸稍稍往外侧挪了挪,但一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笑,很自然地对酒保道:“给他加点冰,给我来杯一样的。”

  酒吧舞池里的声音很吵,成琤被吵得心烦意乱,又忍不住侧头打量了男人几眼。

  男人鼻梁笔直,额上的发边是利落干净的角度,嘴唇有些厚,一双眼睛黑得发亮。

  他上半身套着件有些紧身的黑色T恤,牛仔长裤,从露出的胳膊隐约可以看出,他身上肌肉倒还挺发达的。

  成琤看得久了,眼睛有些发直,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内心万分忐忑地问自己,是再看看其他人,还是先跟他搭个话?

  万一没别人了今天不是得傻坐一晚上?反正他都跟自己搭话了看起来还不错不如就他了?

  男人感觉到了他异样的目光,侧头笑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啊?”

  成琤咬了咬唇,内心波澜起伏。

  但在男人看来,他依然冷淡克制又有些拘谨,根本猜不到他心里有着这般龌龊的心思!

  男人见成琤一直不说话,望向他的眼神更疑惑。

  成琤鼓足勇气,做了决定,上身向前倾,贴着男人的耳朵,悄声道:“哥,我第一次来,我就问了,咱们是先培养培养感情,还是直接回家干正事?”

  男人——也就是韩凌,眉头一皱,猛地推开了成琤,黑亮的眼睛瞪得贼大,脸上的表情波澜壮阔。

  成琤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下头,惴惴不安。

  完了完了完了,八成没戏了。

  没成想,韩凌拧着眉打量了成琤许久,低沉而有穿透力的声音盖住了喧闹的舞池,“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成琤被他这么一问,白皙的脸颊连着耳朵红到了脖子根,一咬牙猛地喝了一口烈酒壮胆,以退为进,“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的就当我没问”

  韩凌抬起了成琤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

  成琤高岭之花的称呼不是白得的,就算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垂下眼看向一边,避开韩凌的探究的视线,掩饰自己内心的焦灼。

  是不是就一句话的事情!

  他都已经开口问了,这人还问这么多干嘛?他不会是要拒绝自己吧?万一自己真的被拒绝了怎么办?再去勾搭下一个?

  天啊,那种话难道还要让他还要说一遍吗?

  他真的就不该来这!

  就在成琤的那张装模作样的冷脸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韩凌终究是开了口,“去哪?”

  成琤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我家。”

  “你确定你是认真的?”

  “你就当我对你一见钟情不行吗?”

  在成琤低着头看不到的时候,韩凌微微挑了挑眉,一见钟情?

  这又不是自己本来的模样,算什么一见钟情?

  但他来这的目的本来就是冲着成琤,此时也就顺水推了舟。

  等酒保把韩凌要的酒拿过来的时候,刚刚还在吧台前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幸好这年头是刷脸付款,不然结账都找不到人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成琤学校门口,无人驾驶悬浮车停在空中电子隔离屏障前,缓缓下降。

  高高耸立的大楼有新有旧,鳞次栉比,无一例外的都是极简设计。纯白的外墙,表面上涂有厚厚的防水层,即使是几十年前的旧楼都算得上洁净。

  楼下是干净得沥青街道,供学生和老师行走,能种上花花草草的地方都重上了,绿茵茵的一片。

  层层叠叠的高架桥比学校最高的住宅楼还要高,错综复杂,环绕在学校四周。

  从空中望下去,偌大的一块土地犹如闹市中的森林,复古而又安逸,充满了自然气息。

  被灯光染成红彤彤一片的夜空中有不少悬浮车飞来飞去。高架桥上的渣土车依然排队如龙,而下面一层的城市轻轨,风驰电掣。

  星星看不到半颗,只有一轮明月,如同蜡笔画在暗红色夜幕上的一般,幽幽的孤独挂着。

  学校的大门中间竖着一道一人高的金属栅门,是供地面车出入的。

  外来的无人驾驶自动接客悬浮车不可进入。

  栅门两侧是供人进入的指纹登记解锁小闸门,所有进来的人都要登记指纹,照片,才能打开栅门。

  已经到了学校门口,成琤这才想起他们学校外人进出都要登记,不免有些尴尬,轻声道:“早知道就去你家了”

  “去谁家都一样。”韩凌的回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他有点儿后悔送成琤回来。

  不过要撤的话,也还来得及。

  等他把成琤安全送回家,就再也不用这张脸出现!

  车平稳落到地面,韩凌拉着成琤下了车,很快找到电子自动登记入口,将手掌按在了泛着蓝光的透明玻璃上。

  金属闸门缓缓打开,门边高墙上亮着红灯的摄像头转向两人,紧紧盯住。直到两人走到它监视的死角,另一个监控摄像头继续跟进,它这才转了回去。

  成琤对这些都已经习惯。

  他们学校,特别是他们学院监管非常严,学院里每天来往的人都实时监控着。

  这时候他怕韩凌不习惯,偷偷观察韩凌脸上的表情。

  韩凌还是那样若有所思,也并没有在意寂静的黑夜里摄像头转动的摩擦声。

  等两人到了家,成琤觉得韩凌似乎松了口气,他生怕韩凌后悔,在他开口前,按捺了一路的成琤不容分说贴上韩凌的身体,环住他的脖子,送上了激烈而又生涩地一吻

  韩凌觉得有点儿懵,这不对吧?

  刚刚在酒吧里,不是挺拘谨生冷的么?

  一回到家就这么主动刺激的吗?

  ☆、第 3 章

  这是成琤的初吻。

  韩凌被这一吻也吻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本想把成琤送回家就走,但现在这样

  被卧室里厚重窗帘遮挡的月光,皎洁明亮。

  韩凌走的时候成琤还睡着,看着床上的人熟睡的侧脸,韩凌有点儿后悔。

  他犯错误了

  今天不该这样的,应该把成琤送回家就走

  可偏偏是他关注了这么久的人

  要不是今天看到成琤一个人半夜跑出去,他也不会跟去酒吧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韩凌叹了口气,只能先回去打个报告了

  等成琤清醒的时候,韩凌已经不在了。

  没有等他睡醒打声招呼,也没有问他留个通讯码。

  如果不是身上的痕迹还有凌乱的房间提醒自己,韩凌就仿佛没来过一样。

  成琤的心情是失落的,但理智却能理解。

  本来就是他自己选的,走肾不走心,他还能怪谁不成?

  他又不能好好的谈个恋爱,除了这样作践自己,求个一夜露水情缘,还能怎么办?

  更何况冷静下来想这件事,成琤其实有点儿后怕。

  陌生人,被他带回了家,还发生了关系

  谁知道会不会有病啊?就算没病,万一把自己先奸后杀,再把自己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抢了呢?

  幸好那个人没干坏事,身上也干净,没什么特殊癖好,也没对他做什么,甚至还很温柔。

  可理智的话都说尽了,成琤失落和烦躁的心情依然没有消失。

  昨天是自己投怀送抱,是自己的第一次

  他是技巧生疏了点,但也不至于让人一点都不爽吧?

  那个人就走得这么利索,一点儿再见他的想法都没有?

  这也太拔鸟(diao三声)无情了吧?

  他就能有那么差?不想跟他先性后爱也就罢了,难道连跟他做长期炮友的意思也没有?

  这他妈太伤自尊了!

  成琤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好胜心在这个时候作祟有什么问题。

  他家里在这个年代也只要了他这么一个孩子,从小被捧在手心。在他有限的情感经历里,他的潜意识里总会觉得,只要自己放得下身段,就该是别人追着他哄。

  严格的来说,一段恋爱的开始需要的是双方的相互肯定和相互吸引。

  成琤单方面的觉得自己被吸引了,没有得到足够的回应,情绪有些失落是正常。

  但他现在还不懂,只觉得自己有点儿矫情。

  烦闷地洗完澡,成琤捯饬完自己,恢复了平时一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出门,上班。

  清晨的阳光和煦温暖,四座高楼耸立合围,将高大的法桐,葱郁的人造花园景观包住。

  随着时间的临近,高楼走廊外停着的各式各样的悬浮车如同蜜蜂出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叠错交汇的轨迹,飞往各自的目的地。

  成琤所住的大楼总共有三十层,内部划分细密,两三户便有一个独立区域,电梯像不要钱一样布满了布满了半封闭式走廊外侧,悬空的停车坪还在电梯之外。

  成琤没有买车,进了电梯,刚下几层,就遇到了马舒。

  “今天这么早?去食堂买点东西吃?”马舒笑着跟他打招呼。

  成琤摇了摇头,“不想吃。”

  “那我给你带。”马舒边说边进了电梯。

  “不是说了不吃吗?”成琤往后退了两步,在只有两人的电梯里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

  马舒还想说两句,电梯一停,进来了别人,他便住了嘴,等到了一楼,众人都出了去,成琤迈着大步错开他往外走。

  马舒一时没跟上他,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初夏的清晨已经有些热了,梧桐树叶的嫩叶还是新绿。在这个年代里,选择走路开启新的一天生活的人并不多。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都是一对一对有说有笑的。

  人流基本都往食堂方向汇聚,成琤低头快步,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实验楼。

  三十年前修造的生物实验大楼已经略显破旧,许多功能性的设施都是后来加的。停车坪尽数修建在楼顶,分了好几层,密密麻麻的人群通过楼顶的电梯到达各自要去的目的地。

  地下车库则在十年前就封了门。老旧的汽车围着大楼停了两圈,只留下一个车道供不多的小车通行。

  成琤工作的实验室就在三楼,即使楼道走不了多远,但所有人还是选择电梯。

  楼内清凉干净,大理石的光滑地面已经泛灰,等成琤到实验室的时候,明亮洁白干净的实验室里已经有几个同事在了,他一如既往地假装没看见,一边穿着白大褂一边坐到了自己试验台前。

  他的导师马舒负责的再生药剂课题前段时间有了进展,这几天正是忙的时候,每天都能累成狗。

  到了上班铃声响,小柯踩着点气喘吁吁地冲进了门,跟他打了声招呼,“成哥!吃了没?”

  “不饿。”成琤看也没看来人,专心致志。

  小柯早就习惯了,坐到成琤对面,吃起了手里热乎乎的包子。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成琤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早上心里的那点别扭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中午十二点,成琤左手上的黑色手环震了震,弹出小型模拟显示屏,上面显示着陌生通讯号码发来的一段文字消息。

  “如果不舒服就多休息会儿。我昨天太激动了,是不是伤到你了?”

  成琤愣了一会儿才想起给他发消息的人是谁,一张白皙的脸顿时红得发烫。

  提心吊胆地看了一圈实验室里的同事,见没人注意自己,成琤深呼吸几次,立刻回复。

  “我没你想的那么金贵好么?”

  消息发过去之后一时半会儿没了回音,成琤的那颗心啊,再也沉不住了。

  他时不时地点开手环看,看了十几次,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男人终于回了一段语音。

  成琤弯腰在实验台下的屉子里翻出自己很久没用过的耳机带上,链接到手环,点开播放。

  男人的语气带着几分笑意,“是没那么金贵,但你不说你是第一次么?我怕你难受。”

  成琤听得面红耳赤,心跳不止,昨晚的种种仿佛浮现在了眼前,男人抚摸的触感似乎回到了身上。

  等心情平静下来,外表看起来还是一脸冷淡的成琤刚想回些什么,小柯打断了他。

  “成哥啊,我这细胞养不活啊!又死一片了啊!”

  成琤只好甩了甩左手,收起手环模拟出的显示屏,回头对小柯道:“你肯定是哪里又出错了,自己没发现。”

  小柯哀叹了一声,抱怨道:“我就觉得黑胶虫肯定上辈子跟我仇,动不动就找我麻烦。”

  “得了吧你,是不是你储存培养皿的恒温箱出了问题”成琤说着,走到小柯身边,凑近小柯面前的大型虚拟屏幕,仔细查看屏幕上的培养皿实时显微画面和各种数据。

  “温度啊,湿度啊,都是对的啊,我也没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拿出来看啊我真的啥都没做怎么能又养死我真的很绝望啊”小柯抓着脑袋,一副要哭的表情。

  成琤摇了摇头,跟他一起查起了原因。

  结果两人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查到,只能说是玄学。

  小柯和成琤是一起进的实验室,只比成琤小两个月,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叫得自然也就亲热些。

  成琤天生恬淡内向。加上几年前刚进实验室的时候,他妈妈把他的一些事情闹得全院皆知,所以他总是下意识的回避人群。

  这间实验室里一共也就五六个人,除了小柯,其他人跟成琤都只算得上点头之交。

  下班前,马舒过了来。

  “上头有指令,暂缓再生药剂研究,所有资料全部封存上交。我们实验室转攻人体机能增强药剂,大家快收拾收拾,争取下班前搞定!”

  马舒刚说完,此起彼伏的抱怨就响了起。

  “又暂缓?安保那边吃素的吧?这是又放了什么人进来呀?”

  “我的天,好不容易要动物实验了,这下医大那边的进度肯定得超过我们了!”

  “不怕贼进来,就怕贼惦记!这么怕技术泄漏,当初就不该开研讨会啊!”

  马舒皱眉道:“都够了!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在一片怨声载道中下了班,成琤告别了小柯,看着他跑到等他的同事之间,一群人边说边笑往食堂方向走,自己则一个人低着头踏上了回家的路。

  成琤记得,昨天晚上干完事后,男人抱着他笑他憋狠了。

  成琤那时候义正言辞地说,自己只是到了每个生物都会有的发情阶段,但他心里知道男人说得没错,他是憋得很了可他怕与人交往,怕别人看他时好奇探究的眼神。

  他又能怎么办呢?

  之前安迪追成琤的时候,不止一次地跟成琤提到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父母,可每次安迪问成琤的时候,成琤只能回避。

  他的家庭从前也曾是温馨的港湾,可现在却互不往来,令他有些难以启齿。

  并不能像安迪那样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毫无芥蒂的提起每次想起父母的不理解和冰冷疏远的态度,就像是重新在成琤心上划了一刀

  孤独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这么多年,自己不也过了吗?

  ☆、第 4 章

  初夏的晚风有些凉,梧桐树的嫩叶随风摇曳,成琤觉得有些冷,加快了回家的步伐,等靠在沙发上呆呆盯着电视的时候,成琤才发现男人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这周六要是还有空,我去你家?”

  “怎么不回消息,在忙吗?”

  “有空了回我。”

  每条消息大概间隔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韩凌的语气也从一开始的试探,到最后隐约有些焦虑。

  成琤想了想,决定不回了。

  既想要陪伴,又怕太亲密。

  连成琤自己都觉得自己把日子过成这样完全是活该。

  况且,早就想好冲动一次也就够了,成琤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舍不得的情绪作祟。

  或许是自己真的太渴望肢体的触碰了?又或许是,真的一见钟情?

  直到很久以后,在韩凌的开导下,成琤才明白了他现在的状态到底是为什么。

  但现在成琤的理智告诉自己,不管情绪如何,点到为止就好。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恋爱过

  他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进退两难,超出了他这种毫无恋爱经验的人可以掌控的状态,倒不如不去尝试

  不尝试就不会失败。

  可真的到了周六,成琤睡到十二点起床,一个人点了外卖,一个人吃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的时候,又有些后悔,带着几分歉意给男人发了条语音。

  “我家你还会走吗?要我给你定位吗?”

  但消息发出之后,犹如石沉大海。

  从中午等到傍晚,从急躁焦虑到心如死灰,成琤依据他那点浅薄的经验开始思索。

  男人这样对他算不算欲擒故纵?

  还是说,他只是广撒网其实他给他的众多炮友都发了一样的消息,自己只是其中之一?

  又或者,他是真的工作忙?所以没时间回?

  难道是,因为自己一直没回复,所以故意气自己?

  总不会他见我不回复约了别人吧

  成琤觉得男人的经验比他丰富得多也像是经常去酒吧的样子

  所以广撒网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

  萍水相逢,露水情缘,男人大概压根就不在乎自己,说不定现在正和谁滚得火热呢

  正在成琤被自己轻浮的情动搅得心烦意乱时,韩凌的消息到了。

  “你下次能不能早点说啊?我等了你一周!这周不行了!下周六,不管你答不答应,我晚上八点到你家门口,记得给我开门!”

  看到消息的成琤,一个人,傻笑出了声。

  “你就不怕我把你锁门口啊?”

  但是发出去的消息,再一次没有了回应。

  可能真的是忙吧成琤带着几分失落站起来走到浴室边,敲了敲卧室门对面的白墙。

  木质结构的机关门随着他的敲打转了开,在墙角底部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通向楼下的入口。成琤通过这个通道进了他的密室里,一呆就呆到了周日晚上。

  等到周一的时候男人还是没回消息,成琤觉得自己就要控制不住情绪了。

  男人不回消息的时候,千万分的焦虑、烦躁、失落混杂在一起,如同心上长满了小虫子,不停地啃咬,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男人回复的消息一到,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一扫而空,心上又如同开了万千朵花,好像一直有只关在胸腔里的小鸟要冲出身体。

  情绪反复交错,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要将他禁锢。

  哪怕是理智告诉自己男人真的可能仅仅是工作太忙所以才不回复也没有用

  情绪从来不受理智控制,理智也从来不能越过情绪,控制身体

  成琤想起医生对他说得话,干脆连着加了一周的班,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实验室里其他几个同事都发出了轻笑,更有人打趣道:“瞧这小子,谈了个女朋友就不得了。”

  成琤也牵了牵嘴角,待众人走后,他又忍不住看了看他和男人的消息记录。

  还是没有回复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什么工作能让男人忙成这样?

  就算是对自己没意思,就算是把自己当炮友,也不能这样不回消息啊!

  这他妈也太不尊重人了!

  不知不觉又气又恼地乱想到了七点半,成琤关掉自己的实验台,下班回家!

  刚出门就碰到了马舒。

  马舒冲成琤笑着,带着几分关心问道:“怎么这么晚才走?”

  成琤尴尬地看向自己的导师兼干哥哥,避也避不开,勉强笑了笑,“实验任务紧,我就想多做点事”

  “工作重要还是身体重要?我看你这一个星期心不在焉的,啥情况啊?”

  马舒的八卦成琤是深有体会的,也不想说太多,推了推眼镜,“反正我也没啥事”

  “没啥事?大好的青春不闹腾点事出来?你怎么不去学学小柯,谈个恋爱什么的?”

  马舒干脆走到成琤身边,跟他一起往住宅区走,边走边语重心长道:“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这年纪还没到拼的时候,先解决好个人问题”

  成琤看着马舒单纯地关心模样,一言不发。

  “你看小柯都谈恋爱了,你也要抓紧了。你两不是一起来的么?你父母那边也催得挺厉害的”

  成琤这下是真有点儿气了,“你能不能别管我?”

  马舒家和成琤家里算得上是世交,从爷爷奶奶那辈开始就认识。

  此时见成琤生气,马舒也不在乎,笑道:“你就听我一句劝,说这人啊,还是得找个伴陪着”

  “不是我爸妈让你也跟着逼我结婚?”成琤不由得蹙眉,他不喜欢马舒这样没有界限的关心。

  “我逼你做什么?”马舒瞪了成琤一眼,“我就关心一下你。再说,你又不是跟我结婚,我有啥好逼你的?”

  成琤的心刺了一下,嗫嚅着没有再出声。

  马舒又接着开始了来自领导和长辈的关心,“我就觉得你这周精神状态不太好,又一想也是,你一个人,这些年都独来独往的,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一点娱乐活动也没有,让你出去玩你也不去,迟早得闷坏。趁早找个伴陪着,自个儿也舒服些。”

  “我精神状态不好吗?”成琤自我感觉倒是良好,并不觉得自己表现得有多明显。

  马舒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刚来的时候精神状态也不好,后来院里头想办法把你妈劝走后,你才好一些。你最好的时候呢,就是安迪追求你的那段时间,每天都红光满面的”

  马舒旧事重提,分明是打趣。

  成琤想起安迪,面上一红,赶紧否认,“你不要乱说”

  马舒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要我是你,肯定当初就干脆接受了,结婚证一扯,带回家,管你爸妈反对不反对?我就说你爸妈也是老古董了,婚姻法都不要求性别了,你爸妈还管那么多作什么?”

  “想要个孙子,人造子宫一申请,五个月孙子就下来了,比人都生得快,又健康又好。你就别把他们当作思想包袱,能劝就劝,劝不动难道你爸妈陪你过一辈子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成琤表面上还是平淡如水,内心却又掀起了涟漪。

  ☆、第 5 章

  成琤不想谈这些,只好沉默以对,马舒却还没说完。

  “要我说啊,你也就是太乖了,太把你爸妈的话当回事了。”

  “你看你从小就听话,懂事,什么事情都顺着你爸妈来。但是有些东西,也不是一定非要听。性取向这个事情都老生常谈了,咱们都知道是天生的,你爸妈也不是不知道,但他们就是接受不了。”

  “你也不要把这个当是个多大的错误,实在不行,你不结婚,只要有扶养条件,自己一个人去申请人造子宫使用资格,等孩子一下来,抱回家,扔给你爸妈去带,看他们还说不说什么”

  成琤听到这里,实在是敷衍不下去了,“老马,你真的管太宽了,我不喜欢。”

  马舒:“我这不是帮你想办法解决问题吗?”

  成琤知道马舒是好心,他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没变过

  更何况能跟成琤谈这些的人也不多,他只能叹道;“这问题没法解决,我就是不想惹我妈生气,惹她伤心要按你说的来办,那我妈不得天天抹眼泪?”

  马舒转念一想,也是。

  他对成琤家里情况也了解的比一般人多很多,成琤他爸那个脾气,要他他肯定是硬着杠,但对成琤他妈,他也没辙,只能跟着叹道:“那我给你放三天假,你在家好好调整一下,别每天魂不守舍的。要把自己弄病了,我也得跟着挨骂。”

  马舒也没少因为成琤的事情被家里人念叨,特别是成琤每年春节都不回家,他一回去就得被自己爸妈盘问。

  成琤心里想着,“双休两天,也就周一放一天,这也能算三天?”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地问道:“我现在状态就有那么差?”

  难道自己的表现就那么明显?

  马舒:“那你是自己不觉得,你就差脑门上贴‘我有心事你们快来安慰我’这句话了。”

  成琤不由面色一沉。

  他当然没有马舒说得那么夸张。

  成琤本来每天就冰着一张脸,脸上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都没人敢凑近他。

  这一周他被男人的事情闹得心烦意乱,无非也就是脸上的表情更冷冰冰了一些,和以前区别也不大,除了马舒,别人也看不出来什么。

  “我觉得我挺好的,你别给我自作主张,”成琤冷着脸道:“更何况刚转项目,我现在实验正是关键时刻,你放我假不是拖我实验进度吗?”

  “你那实验耽搁两天根本不影响什么,更何况本来就是我选的课题,我管进度,我还不能放你假了?”

  马舒拍了拍成琤的肩,“每个人都是螺丝钉,别把自己想太重要了,实验室没了你也不是转不起来,放三天挺好的,你也刚好有时间去远一点的地方转转,多认识些人”

  成琤:“我不是刚才说了我不谈恋爱吗?”

  马舒:“不谈恋爱多交几个朋友总是好的吧?”

  成琤无话可说,恰是此时,男人的消息到了,“你人呢?真要把我关你家门口啊?”

  成琤看到消息,一周来的烦乱全部被惊喜取代了!

  男人提前到了!

  “三天假,说定了,我先回家了!”

  不等马舒喊他,成琤拎着公文包就小跑往家里赶,若是看得仔细,还能看到他嘴角挂着的那一抹微笑。

  跑到半路,男人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十分钟!再不回来有你受的!”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成琤看到消息心里“哼”了一声,干脆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就让你等又怎么着了?又能把我怎么样?

  等他走到家门口,远远就瞧见韩凌还是穿着那晚上的T恤加牛仔裤,干干净净的,靠在走廊尽头的墙上瞧着他笑,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里装满了欢喜。

  成琤被他瞧得脸上发烫,心跳加速,只有错开他的视线,才能保持一贯地从容淡定。

  男人的眼神让成琤心里小鹿乱撞,躁动不止。

  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他们才第二次见面,他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能露出那样深情的眼神?

  就好像看得是热恋中的情人一样

  若是成琤能看到自己的脸,那他一定会发现,他脸上克制着的羞涩,泛着红晕的面颊,还有厚重镜片都掩饰不住的喜悦才是让韩凌露出这样表情的根本原因。

  如果更要深究的话,对成琤而言,他们是萍水相逢,露水情缘。

  对韩凌而言,他已经观察了这个人,整整四年。

  从电梯到家门口那一段不远的路,成琤走得轻飘飘的,不知身处何地。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成琤别过脸,嘴里说着:“对不住,下班碰到点事,耽误了。”轻轻按开了指纹锁。

  “嘀嘀”两声,门开了,成琤刚要进门,韩凌拦住了他。

  “指纹,给我添加进去。”

  他可不想下次来再这么等着了,成琤是无所谓,但他这张脸不能这么暴露。

  成琤回头看向他,心脏扑通直跳,但好歹还没完全失去理智,有些犹豫。

  “怎么,还怕我干坏事啊?”韩凌好气又好笑地瞪着成琤,眼神里有些宠溺。

  成琤想了想,按出了指纹锁的设置界面。

  “我可提醒你啊,咱们的指纹可都在公安登记报备了的,要是你”

  “你现在倒是知道怕了,上次怎么没见你这么怂?”韩凌把手掌按到了虚拟屏上,虚拟屏上慢慢复刻出了他的整个掌纹数据。

  成琤有点心虚地小声辩解道:“上次那是精虫上脑”

  “发骚就发骚,还说得那么含蓄。”韩凌不屑地一笑。

  成琤蹭得一下,脸又红了个透。

  韩凌看着,心里乐开了花。他就喜欢这么逗成琤,看这个表里不一的人脸红害羞。

  “嘀嘀”两声,刻板的女声响起,“指纹信息已经添加完毕。”

  韩凌把脸还红着的成琤往里推了推,“到家了不进门,当门神啊?”

  成琤脑袋有点发懵,应着声往里走了两步。

  门刚关上,韩凌就一把抱起了他,大步迈向卧室。

  “诶别急啊等我先洗个澡”成琤叫着,慌乱地挣扎。

  “洗个屁洗,我可憋了快两星期了”韩凌说着压住了挣扎中的成琤,埋头吻住了他的唇。

  漫长而又炙热,终于等韩凌松开成琤的唇,成琤才有机会带着几分抱歉道:“我一周没洗”

  男人还要往下摸的手顿了一顿。

  “要不你先等等?”

  成琤喘着气,万分的害羞和不好意思。

  下一秒,韩凌又猛地把成琤抱了起来,冲进了浴室。

  “干嘛!”成琤叫得惊慌失措。

  “一起洗!”韩凌回答地斩钉截铁,笑得意味深长。

  可韩凌的美梦没有实现。

  浴室里,成琤忽然爆发出来的压抑哭声让他一时措手不及,只得隔着浴巾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回床上躺下。

  ☆、第 6 章

  其实每个人都有一种幻觉。

  周边人的想法就是社会的主流想法,越是亲近人的观点,就是社会的主流观点。

  越早意识到还有不同想法的圈子存在的人,越早能脱离周边人给自己的压力。

  但成琤知道这个道理的时候,太晚了。

  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圈子太窄,窄到只有大院里的那几万人,窄到看不见外面的世界,甚至连上网都只能在他父母的严密监控下,去指定的网站,去玩父母认可的游戏。

  马舒说得没错,他父母其实懂。

  就是懂才会觉得他恶心,也就是懂才会接受不了。

  而成琤,是他们院子里唯一的一个异类,和其他人不同的异类。

  成琤原本觉得,他那一晚可以走出那一步,已经是想得很清楚了,而自己的准备也够充分了。

  但事实上,在浴室里温暖炙热明亮的灯光下,就算他的视线模糊成一片,但还是能清晰的看到。

  就在看到的那么一瞬间,他被巨大的羞耻和厌恶侵蚀,从小到大所面临的指责仿佛就在耳边重现,让他崩溃地无法继续。

  卧室里厚重的窗帘半开着,窗外的灯光染红了半边夜空,房间里一片昏暗。

  韩凌任由成琤抽泣,轻轻拍着他的背。等成琤情绪平复了,伏在韩凌胸前,带着浓浓地鼻音,轻声道:“对不起扫了你的兴”

  成琤觉得他们毕竟也还不熟,这男人本就抱着目的来的,结果自己把气氛弄成这样。

  更何况他上次不是也没这样么?这男人应该会觉得他矫情吧

  韩凌抬起他的脸,落下一个轻轻地吻,“是我不对,我忘了你没什么经验,失了分寸。”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成琤哭得时候他反思了良久,最后想到成琤从前的病,只埋怨自己疏忽,不该那么没下限。

  成琤没了眼镜,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韩凌的语气温柔至极,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接这句话。是单纯的礼貌吗?还是真心话?

  韩凌也没等他接话,揉着他得碎发,低声细语,“其实每个人都有这么一个过程。你想想你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讨厌别人口水?跟我亲了好几次了,恶心么?”

  其实成琤,真的,觉得,有点儿。

  上次是有欲望驱使,就没那么明显,这次欲望少了些,更多的是羞耻心作祟。

  成琤木着脸没有答,韩凌哭笑不得,把他搂得更紧,带着些气道:“上次还主动吻我,这次就觉得我口水恶心,还哭成这样,是不是故意气我?”

  提起上次,成琤也有点儿心虚。

  “上次是上次,上次都黑着,看也看不清你也没像这次这样”做这么让自己难堪的事。

  提起浴室里的事情,韩凌也没那么理直气壮,又安慰道:“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恶心的话,我也很能理解确实是我没考虑到你得感受但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这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也就是增添一些情趣,要用平常心去看待。就像是吃饭喝水都喜欢吃好吃的喝好喝的,性.欲也是一样,有些花样会更加刺激一些,仅此而已。”

  成琤这才明白,男人是真的,在安慰自己。

  他不由得把韩凌抱得更紧,轻声吐露自己的感受:“我只是觉得,看太清楚了,让我觉得自己太不正常了”和别人,都不一样

  韩凌没回答他,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正常?哪里不正常?”

  还能是哪里?但让成琤说出口,他又觉得不能。

  是不是也都这样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还能变直了不成?

  但韩凌猜到了,低声问道:“你是觉得很脏对吗?”

  成琤低头不语。

  男人笑道:“你以为正常人就不觉得吗?你知道有多少小孩觉得性是一件肮脏的事情吗?你知道多少孩子一想到两个人滚在一起,就觉得恶心吗?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一旦长大,就不得不接受小时候觉得肮脏的性生活。”

  “有时候也并非是自己愿意接受,只是随着成长,体内分泌的激素剂量增加,性.欲产生,大家都不得不去面对。其实不光只有你接受不了,你又哪里不正常?”

  “不一样”成琤还想说什么,但韩凌没让他继续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但我想,如果你这么大的压力,可能和小时候的引导有关。”

  “换个角度,存在即为合理。你可以去问问大自然,为什么要让人类进化出羞耻心和洁癖,却又让生殖器官和排泄器官离得那么近;为什么延续生命是必须的,却非要让少部分人偏偏就有不同的性向。”

  “这个问题到现在都没有答案,但如果你一直活在别人给你的压力里,你会活不下去的。”

  科学理论指导实践,帮助人类窥探自己的每个行为动机和内心世界,更加真实的认识自我。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成琤说过,哪怕是马舒,也不曾这么教导过他。

  就这么一瞬间,成琤觉得,自己好像恋爱。

  两人耳鬓厮磨,相拥而眠,但等成琤醒来的时候,韩凌又不见了。

  好在,这次他给成琤留了言。

  “我工作太忙,你有什么事跟我留言就行,下周还是周五吧,晚上八点,我等你回家。”

  成琤和上次一样的失落,但再没有了之前的烦闷感。

  到底是什么职业能忙成这样?周六日都不休?

  但又一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男人应该确实是比他忙吧

  所以联系也不用太勤,时不时的见一面。

  他也不用考虑怎么维持关系也不用担心男人问他家里的事情

  更何况男人长相还不错,身上也总是干干净净的。

  至于技术成琤没跟别人试过,也不准备再跟别人尝试,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评价算不算中肯,不过在有限的范本里,韩凌起码比他好

  最重要的是,还能体谅他的情绪

  就这么想着,成琤给男人回了一个字。

  “嗯。”

  先就这么着吧

  成琤收拾干净自己,下楼来到了密室。

  说是密室,其实就是成琤家楼下的一间空着的房子,他来了这边工作后不久,无意中发现楼下房主卖房,就给买了下来,上下打通之后,弄了个密室。

  成琤的工作保密性很高,自然有很多规矩,比方说不准把实验室的药剂带回家,不准跟不相关人士透露自己的工作内容,等等

  现在国际局势也不好,成琤所在的国家也有很多规定,比如不准私人登陆暗网,不准登录净土系统

  但成琤,这个看起来从小就听话乖巧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可能是被他爸长期压迫导致的逆反心理,就是有一种挑战权威的精神。

  他会悄悄把自己接触到的各种试剂带回家,虽然也不做什么其他用途,但他每次干这种事的时候,总会沉浸在冒险的刺激中,异常地放松

  就好像明知道冬天的铁栏杆不能舔却非想尝试一下,成琤用这种偷偷挑战父母、老师、规定等权威的行为给自己解压。

  他在密室里专门准备一个房间,存放净土系统专用的深度睡眠浸泡式休眠仓,方便自己进入净土里的黑市,购买一些违禁药品

作者有话要说:  前五章调整了一下顺序,做了一下修改,方便小天使们阅读,提前把韩凌的名字告诉大家~加了一些环境描写,和韩凌的心理描写~!

  ☆、第 7 章

  既然马舒给自己放了三天假,成琤就决定放松一下。

  来到密室后,成琤躺到休眠仓里,登录净土系统。

  净土其实是一款体感游戏,只是这游戏做得太好,地图太大,体感太过真实,实景细节丰富到像是个真实的世界,所以游戏内部的监管总有死角,加上服务器依靠的是暗网,于是一步步的就变成了黑市交易集中地。

  成琤觉得自己最近状态很不对,不对到连马舒都能察觉他的异样。

  男人出现后自己的情绪确实起伏太大了,他不能这样他需要抑制剂

  成琤的登录地点是一个哥特式城堡内。一阵金光闪过后,成琤化作的黑猫和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角色一起出现在高大开阔的大厅里。

  这只是净土一小部分地图的一个小型登录接口,成琤上次就在附近下的线,所以这次便从这个入口登录。

  净土里的世界正是冬天,城堡入口长长的阶梯上积满了被踩成冰块状的脏雪。街道上的马车横冲直撞,溅起混着泥土的雪水,沾湿了来来往往的中世纪打扮们的粗糙麻衣,惹起一阵阵怒骂。

  净土里的角色有人形也有动物,还有怪兽和幻想生物,取决于个人选择,也取决于贫富差距。

  成琤本来也就用净土买买违禁药品,没想在这里投入过多的精力,于是就在系统提供的免费角色里随便挑了个。

  他喜欢当动物,因为动物可以不用说多少话,也减少了被意外搭讪的可能性。

  但今天从城堡到酒馆的路却没有平常那么顺利。成琤跃到墙上,四肢着地跑了还没多久,一只金雕挡住了他的去路。

  “能不能让一让”成琤竖起尾巴,前脚抬起一只,有些生硬地发问。

  一人高得金雕头也不转,“你就不能换条路?”

  成琤本就不是个喜欢惹麻烦的人,哪知道左右看了看之后才发现自己周围都没有可以着地的地方,只好好声好气道:“我这形态走不了别的路,你飞一下,我就过去了。”

  “可我不想让,”金雕展开翅膀扇了扇,扫落了不少墙顶上的积雪,“反正你也打不过我,自个儿走吧。”

  成琤有点儿生气。

  净土里的角色有生命值,在战斗状态下,受到伤害的疼痛感会有百分之五通过高密度的浸泡液作用到人体。

  换句话说,哪怕你在这个世界被人砍掉一只手,在现实世界只会觉得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一样。

  再加上如果生命值用完,也只会掉一些金币或者装备之类,自动重生,因此喜欢在净土里打架的人非常多。

  战斗不痛苦,赢了之后还有奖励,装备可以留下自己用或者卖掉,金币可以通过黑市交易换现实中的东西,何乐不为?

  成琤不喜欢打架,他有别的途径赚金币,虽然赚得不多,但也足够他买到自己需要的抑制剂。

  因此眼看着金雕拦路,成琤也没办法,决定退回去换条路。

  哪知道他刚转身,“轰隆”一声巨响,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群玩家对着高墙上的金雕发起了猛烈地攻击。

  金雕呵呵一笑,展开双翅飞到半空,张开喙向着脚下的人群喷出熊熊火焰。

  底下的人被烧了个正着,发出慌乱的惊呼,攻势顿时减缓了不少。

  “一群废物!”金雕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攻击金雕的玩家大多数没有飞行技能,只得扛起各种远程攻击道具瞄准金雕,一边骂一边攻击。

  金雕显然是装备了闪避防具的,压根就没被打着几下。

  他们这边打得火热,成琤可就遭了殃。

  刚刚集体埋伏的玩家对着高墙一顿猛捶,有几个流弹范围攻击打到了成琤,他也跟着进入了战斗模式。

  战斗模式里除非用技能,不然跑不快。虽然成琤的逃跑技能异常多,但高墙上只有一条路,攻击金雕的大部分技能都是范围攻击,成琤只能一边跑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值往下掉。

  他又不能跳下墙,跳下去也会掉血啊!

  好几个技能都进入了CD,群架的波及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混战,成琤不禁有些焦急。他身上金币就那么些,死了就掉,他怎么买药?

  一边感慨着今天真是倒霉,一边在心里把金雕骂了个半死,成琤好不容易跑到战斗范围的边缘,生命值也只剩了一丝。

  他身上战斗中恢复生命值的道具并不多,同种道具使用后有CD,他已经把能用的都用了。

  就差一点

  成琤加速技能使用,一跃而起,结果眼前红光一闪,不知道谁扔得炸弹在他眼前炸了开

  闭上眼睛前,成琤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又得卖身了

  然而重生系统并没有启动,成琤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睁开眼睛一看,一个白衣长袍的少年正抱着他傻笑,生命值也恢复满了。

  再看四周,少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他远离了战斗区域,冬雪的阳光里,少年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可不要再乱跑了哦。”

  看着一袭古风装扮的精致少年,成琤并没有说话,只当自己是个,从少年的怀里挣脱出来,跳到雪地里。

  少年没有抓他,只是静静的负手而立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不减,温柔又深沉。

  成琤回头看了一眼少年,满心疑惑,却又不敢多留,往自己要去的方向奔了去。

  一边跑着成琤心里一边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一带地图里的玩家大多数是倾向于西方文化中世纪造型的,东方古风的本来就少,人形的就更少,自己好歹也在这一带游走了两三年了,如果有这么鹤立鸡群的人,自己怎么会没见过?

  再说,他总觉得少年看他的目光似乎是认识他一样。

  没有人敢在净土里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游戏鱼龙混杂,里面什么人都有,各国政府又是明令禁止,谁敢明目张胆暴露自己,谁就有可能被调查。

  给成琤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在游戏里也基本上不跟人交友,那少年又为什么像是对自己知根知底一样?

  终于跑到了酒馆,成琤把心里的疑惑抛之脑后,沿着酒馆一侧的小巷走到了底,拐了个弯之后,一阵绿光闪过。

  成琤被传送到了地下交易所。

  交易所里人满为患,吵吵囔囔。

  “诶,你听说了没?土豪国要搞事情了,现在研究什么病毒,好像很厉害”

  这是黑市里的黑话,大家一般不会道明具体是哪个国家。

  “是土豪国吗?我上次不是听说是那变态组织要搞?”

  变态组织——代指的是现实世界里的一个恐怖组织。

  “谁知道呢,反正悲剧国已经发现这种病毒了,现在都按着新闻不让发,怕自己国内先乱了”

  “不说民主国家新闻自由么?”

  “自由个屁自由,现在国际形势这样,都要搞集权。”

  “集权也有集权的好,像土匪国,从来没有出过事”

  “你就吹吧,就算出事也不得让你知道”

  “土匪国又到处丢脏弹了你不知道吧?现在脏弹跟不要钱一样,到处发”

  “丢脏弹算什么啊,现在脏弹都是小儿科了,流氓国一天到晚搞基因病毒,这不有病吗?想让全人类都跟着一起死啊!”

  “人家可不跟你一起死,人家就想你死”

  交易所里到处都是这样的讨论声,成琤听不下去,也不爱听,更不懂为什么要讨论这些。

  闲的蛋疼。

  穿过密集的人群,成琤跳上一张交易台。

  “哟,药又用完了?”交易台对面的人身狗脸的角色冲他笑了笑,耷拉在胖脸两边的耳朵一晃晃的。

  “嗯,老样子。”成琤说着点开了对方角色名下的交易界面,输入金额后,系统提示:您现在要转给做狗不做人三万金币,确认交易吗?

  成琤想也不想的点击确认,对面却笑道:“你也该断药了,得有十几年了吧?有病早就治好了,断不了药是有依赖了吧?你要不再找个医生看看,我觉得你这是心理依赖,还不算严重。”

  “你话能不能少点?”

  “得,怪我。”做狗不做人伸出爪子,在系统提示的“您现在收到做猫挺好三万金币,确认交易吗”这行字下点了确认。

  完成交易,成琤正要下线,做狗不做人晃着狗脑袋叹道:“我做你生意也有七八年了,让你断药是为了你好。我还想做你长期生意呢,别做着做着人就没了”

  成琤顿了一顿,“我心里有数。”说完便下了线。

作者有话要说:  每晚九点准时更新哦~评论的小可爱们发红包~

  ☆、第 8 章

  回到现实世界里,时间才过去了半小时。

  成琤没把净土里的人和事放到心上,这个系统对他而言更多的是功能作用,他也不想因为这个被调查被人肉。

  看了看院里的内部论坛,又看了看新闻,都是大同小异,也没什么新鲜事,成琤最后决定上楼用看电视打发接下来的时间。

  周二去上班的时候,成琤在走道里碰到了马舒。

  “可以啊,面色红润,精神好多了。我说三天假有用吧?去哪玩了?跟我说说?”

  要真说了,成琤觉得马舒得吓死,只得淡淡一笑,“就在家睡了三天,养足精神了。”

  “不是吧?”马舒满脸不信,“你那天急着走是不是去见了谁?有合适的人了?”

  成琤面上微微一红,推了推眼镜,“也不算有,就先处处,其他你就别问了。”

  马舒笑而不语。

  转眼间又到了周五,下班时间一到成琤麻溜地脱了白大褂,几乎是和小柯一同冲出了实验室。

  “哟,成哥,谈恋爱啦?”出门的时候小柯打趣问了一句。

  “去你的,赶紧见你的女朋友去吧。”成琤嘴上骂着,嘴角却是带着笑。

  路过食堂的时候打了两份外卖,回了家又让清洁工重新扫了一遍地,把家里的垃圾全到在了装着四个万向轮的自动跟踪垃圾桶——跟屁虫——的肚子里,又用手环控制窗户上趴着的蜘蛛擦窗机器人把玻璃窗都擦了一遍,成琤最后洗了个澡后才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起了自己的那份外卖。

  眼睁睁的看着时间到了八点,男人却没出现。

  或许是路上迟了?

  成琤想着,看着茶几上另一份没拆包的外卖,心不在焉地不停换台。

  又过了半小时,窗外传来一阵蜂鸣声,是无人机把成琤定的药送到了。

  国家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了无人机禁令,需要人专门去考证才能持有无人机,还是民用的。

  但成琤这台小型运输型无人机是早年间通过马舒找到的卖家收得二手,军用型,可以有效避过学校周边的电子屏障和雷达,甚至还有隐形功能。

  成琤打开窗,把无人机和包裹一起取了进来。接着拆开包裹,取出抑制剂,把包装扔掉,把无人机放到楼下密室。

  做狗不做人通常会把成琤的货通过自用无人机送到成琤指定的经纬度和空中高度,再由机器人在悬浮车里完成无人机更换,包裹转移,送到下一个地点。

  反复几次,成琤定的药才会通过他自己的无人机绕开学院外部的电子屏障接收回来。

  这些都做完了,男人还没出现,成琤忍不住发了个消息过去。

  “人呢?”

  并没有回应。

  十点的时候成琤决定不等了,把茶几上的两份外卖都丢到跟屁虫的肚子里,走到卧室,从床头柜里取出刚藏好的一管抑制剂,猛地往手臂上一扎。

  淡粉色的药剂慢慢注射到静脉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成琤觉得自己躁动不安,充满失落的心平静了。

  他以前生病的时候就是用这药控制情绪的,后来医生说要让他自我调节,给他断了药,他才开始私下购买。

  这种抑制剂大部分是镇定效果,也有安眠作用,注射药剂后不久,成琤在药力的影响下变得麻木和沉静,最后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睡到了几点,成琤迷迷糊糊地醒了,感觉有人抱着自己。

  “醒了?”韩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火热气息喷上成琤的颈背。

  “嗯”成琤应了一声,继而蹙眉道:“手,别乱摸。”

  韩凌轻笑了两声,手上动作丝毫不减。

  “今天洗澡了?”

  “没洗,脏着呢。”成琤有点不耐烦,“别动我,今天不想!”

  “嗯?生气了?”韩凌摸了摸鼻尖,凑近成琤问道。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都跟你似的半夜不睡觉”成琤嘀咕着抱怨道:“你把我闹醒了,我还头疼呢”

  韩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看到你的药了,你不知道那种药不能随便乱用的?现在药效还没过,肯定是头疼的,我帮你按按吧”韩凌说着把手移到了成琤的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揉了起来。

  他今天原因特殊,不然也不会迟到。

  看到成琤药剂的时候,韩凌心里惊了一下,他原本是想喊醒成琤好好问一问的。

  但又一想,成琤以前有过精神方面的疾病,有这药也不奇怪。

  再一想,是因为自己迟到,所以导致成琤心情不好,他便有了几分愧疚,最后决定温柔的把成琤闹醒。

  成琤闭上眼享受起韩凌的服务,心里有些淡淡的委屈,又有些触动,最后犟着轻声道:“别在这装好人那药我本来也不经常用”

  火热的气息喷向了成琤的耳朵,韩凌轻笑着贴了过来轻声呢喃道:“那是我今天害你心情不好了?确实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但那药长期用会成瘾,对你身体不好,知道了吗?”

  “嗯”成琤应了一声,侧头避过韩凌喷出来的热气,“就算你道歉了我也不会原谅你放我鸽子”

  韩凌松开了成琤的脑袋,手指慢慢往下,声音略带嘶哑,“那你要我怎么样才原谅我?”

  察觉到男人的想法,成琤低声气道:“滚,别碰!”

  韩凌没有再说话,回应他的是一个冗长的吻。

  “我操.你个王八蛋”成琤被吻地彻底清醒了,转身环住了韩凌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韩凌任由成琤对他撒野,轻笑着环住他的腰,“你这小野猫”

  成琤闻言顿了顿,接着又把脑子里的想法甩了出去,低头轻轻撕咬韩凌的颈项

  他可不能暴露自己,万一男人不是净土里遇到的那个人呢?

  就算是,男人要不认,他不就尴尬了?

  又是激情四射的一夜,一觉醒来,男人还是老样子——不见了。

  三次了!

  成琤没问过韩凌名字,也没问过他的年龄——应该说他什么都没问过,自然是不知道他的职业,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连夜都不过。

  什么都不问,一方面是韩凌什么都没说,另一方面是成琤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万一那男人其实结婚了?有家室了?怕暴露?

  万一在男人心里,也只是把和他的这段关系当作风流韵事?

  毕竟男人不是也什么没都问过他?

  成琤这么想着,点开了男人昨晚走之前给他的留言。

  “抑制剂我都带走了,以后不准用。”

  成琤没来由的有些恼怒。

  他以为他是谁啊?管这么宽?

  “老王八蛋你等着,我把你指纹给删了,以后再不准你进我家门!”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要跟男人一刀两断!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这次是秒回。

  “你敢删,我就敢把你家门砸了,你信不信?”

  “你敢砸,我就喊警察!”

  “啧,那你信不信我先奸后杀,到时候等你喊警察都没用!”

  韩凌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成琤却还是被吓着了。

  见了三次,他还不知道男人的名字,男人的体型和他差距太大,要是男人对他动手,他还真不占便宜

  就算男人是吓他的,但万一男人哪天心情不好对他动手,那门里有指纹警察还能找到调查方向不是?

  那他要是删了警察找不到人了呢?

  又或者男人把他先奸后杀了,自个儿把指纹删了?

  想到这里,成琤从床上蹦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把指纹锁里的男人指纹备份,存到了楼下密室的电脑里。

  备份完了成琤才发现男人又发了好几条消息来。

  “你不会真以为我要先奸后杀你吧?你个傻子”

  成琤听得一恼,他就是差点当真了又怎样?

  “我跟你说认真的,周五还要去你家,指纹可别删,你要真又把我管你门外了,有你好看的!”

  那就等着呗!

  “怎么不回消息?真别删哈,乖,听话!”

  听见男人语气软了下来,还带着宠溺,成琤忍着怒气没有回话,把手环屏幕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当然,他也没删门里的指纹。

  ☆、第 9 章

  再到周五的时候,成琤就买了一份外卖,安静地拎着回家。

  不期待也就不会失望。

  结果这次刚进门就看见韩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哟,你这老王八蛋今天挺早的啊?”成琤笑着,推了推眼镜,心情愉悦。

  他拎着外卖盒子走到韩凌身边,提腿碰了碰韩凌的膝盖。

  韩凌有些不悦,他是真不喜欢成琤说脏话,况且句句都还骂他。

  于是韩凌抬头看向成琤,“你这小王八蛋会不会说人话?上次就想说你了”

  “跟王八蛋说什么人话?”

  “那你跟我说的是一国话?都是王八蛋国的话?”

  成琤一时语塞。

  口头上没占到便宜,成琤把外卖盒子往玻璃茶几上一扔,按开按钮,盒子自动打开,饭香四溢。

  韩凌眼睛一闪,凑过来指了指饭盒,问道:“就给自己买了?也没给我买?”

  成琤翻了个白眼,开始挑挑拣拣往嘴里塞菜,“谁知道你这王八蛋什么时候来啊,买了不也浪费。”

  韩凌“啧”了一声,但也没跟成琤继续争论,站起来走到客厅的冰箱前,按开冰箱。

  他就不信成琤真没给他买!

  成琤眉头微蹙,“别乱动别人家里的东西,你爸妈小时候没教过你啊?”

  韩凌没应他,托着下巴在空空如也的冰箱前若有所思。

  成琤就真的没给他买!家里还一点吃的都没有!

  韩凌很生气!

  生气之后又觉得愧疚。

  他上次收走成琤家里的抑制剂的时候从跟屁虫的肚子里发现了成琤倒掉的那份外卖,一想到成琤等了他那么久,他就觉得难受。

  看来他的小野猫是对他有意见了。

  但自己还什么都不能说?又能怎么办呢?

  韩凌心里有点儿委屈,又气自己当时太冲动。

  他怎么就没忍住了?闹得现在这么被动

  “看什么看啊?冰箱里都是空的,没你的饭。”成琤不知道韩凌的想法,这时候有点儿不耐烦。

  韩凌头也没回的开了口,“我就看啊这冰箱挺大的,我要是真把你杀了,应该能塞进去”

  成琤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顿,沉默三秒,一双眼睛变得警惕,瞪向韩凌,声音也变得冰冷,色厉内荏。

  “你,姓什么叫什么,做什么的,交代了吧!”

  这装腔作势的声音里可是带着颤的!

  韩凌一听就听了出来,阴谋得逞似得笑眯眯回头,“你现在想着问这些了?第一次带我回来的时候怎么不问?”

  成琤一顿,也开始气自己了。

  “我之前可没想着跟你这王八蛋还能见个好几次!”说着说着,成琤也觉得委屈,轻声道:“你他妈不也没问吗”

  所以说,男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都是一时兴起,谁知道能持续多久?

  不去了解,也不会怀念。

  韩凌有点儿心酸,却笑着走到成琤面前,俯下身捏了捏成琤的耳垂,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望向他,“陈成琤,今年二十八岁,这学院里的研究员,我说错了没?”

  成琤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惊恐,眼镜后的双瞳瞪圆了,颤声问道:“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人他他调查我!

  “别怕,”韩凌轻笑着揉了揉成琤细碎的短发,回头指了指玄关的壁柜,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谎言,“你身份证就放在那,我瞟一眼就看到了。”

  成琤顺着韩凌的手指看过去,这才想起来,他上次出差回家之后,随手就把口袋里的东西全塞到壁柜里了,他身份证还真在那!

  这还真是操了!

  恍然大悟后的惊怒代替了惊恐,成琤气得要命。

  “王八蛋就是没家教!一天到晚乱翻东西!”

  “诶,你这不能怪我啊,我真没翻!”韩凌双手一摊,一脸的无辜。

  但事实上,他不光翻了,要不是怕动静太大把成琤闹醒,他还差点把这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放什么狗屁?不翻你能带走我的抑制剂?”成琤瞪着韩凌,推了他一把。

  成琤是一点儿都不信,他又不是傻。

  韩凌笑眯眯地低头亲了成琤一口,坐到沙发上抱住他,“抑制剂带走也是为你好,你要不开心,情绪不好,总有办法纾解,不能老依赖药物。”

  这话成琤听得多了,当年医生给他停药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但并没有什么用。

  他就是不喜欢自己被情绪左右。更何况这么多年了,不管他怎么压抑克制,他不也做不到控制情绪?

  但此时他也懒得跟韩凌争论,转而问道:“你现在知道我名字了,那你的总该交代了吧?”

  韩凌又亲了他一口,心里叹着气,嘴上却带着几分玩笑轻声道:“你猜。”

  猜?

  猜!

  猜个屁猜!

  “滚滚滚!”成琤挣脱韩凌,“你今天要不说,就别想出这个门!”

  “我还真就不想出去,”韩凌抓住成琤的手腕,把他压倒在沙发上,“这里又有吃的又有喝得,还有人给操,出去干嘛?”

  “我这辈子都不想出去了。”

  这句是韩凌最真心的真心话。

  成琤用尽力气挣扎,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被韩凌压得死死的,最后气急败坏低吼道:“王八蛋!我管你他妈叫什么,今天开始你就叫王八蛋了!老王八蛋!”

  “你要承认你被王八蛋操了这么多次,那我也没意见”

  成琤:“承认又怎么着?操.我的东西多了去了,就你是臭王八蛋!”

  韩凌脸上的笑容一僵,最后无可奈何咬牙切齿,“得,王八蛋就王八蛋,那我就让你看看,我这王八蛋跟你床下面那堆玩具比起来,谁更厉害了!”

  在韩凌封住成琤的嘴之前,只听到半句话。

  “你他妈还说”没有乱翻我东西!

  成琤毫无诚意的反抗最后变成了两人性生活的情调。

  事后。

  “你说清楚,到底是我厉害还是你床底下的那堆东西厉害?”韩凌不住地追问。

  成琤理都不想理,可心里却诚实地回答:“玩具怎么能比得过你”

  就这样,时光飞逝。

  在成琤的地址和姓名都在男人面前曝光之后的那段时间,他的不安全感更甚了。

  特别是每次他问男人的姓名,韩凌都顾左右言他糊弄过去的时候。

  从夏季的相遇,到秋季的末尾,大院里的法桐树叶从葱郁到干枯凋零,从每周一次约会到两周一次甚至是一月一次,从一开始的期待到习以为常。

  快要过年的时候,成琤放弃了探究韩凌的身份,也狠下心忽视掉了心里的那份不安。

  反正,自己的生活也就这样了。

  韩凌除了常常会晾成琤很久之外,怎么样都算是个非常好的恋爱对象。

  成琤变着法的安慰自己,就算他知道了男人的身份又如何?

  两人还能更进一步吗?他能给男人承诺和家庭吗?

  他不能。

  成琤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父母对他的人生有一种执念,这种执念变成对他的控制,必须让他按照父母的期望和预想来做每一件事。

  他原本每一件都做得很好,懂事听话,成绩优异,起码表面上,他总是别人家孩子的代表。

  直到他的青春期到来,他的性取向确定。

  二十八岁快到二十九岁的成琤已经记不清他十五六岁发生的事情了。

  他不知道那些年他是怎么过过来的,他只知道那段时间他抗争过,混乱过,绝望过,自杀过,最后是妥协,沉默,远离。

  他来到这所学院之后,不管母亲怎么要求,他再也没有回过家。

  一个人过了四五年,从孤独到麻木。

  如果没有2080年春节发生的事情,成琤或许就这么接受了,绝不会想和韩凌一刀两断。

  或许他们也有机会,就这么安安稳稳地相互隐瞒下去,能走多远走多远。

  但,偏偏就在他们相遇后的第一个春节里,成琤又经历了一次生死。

  他再也不想就这么颓废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天使们可以多评论哦~!

  ☆、第 10 章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成琤在离2080年春节还有两个月的时候就问过韩凌有没有时间陪他,韩凌答应了他陪他几天。

  结果刚答应完,他就再也没出现。

  在同事们都忙着赶工定日子买票回家合家团圆的时候,以成琤为中心的低气压圈越来越明显。

  都是相处了好几年的同事,大家对成琤的家庭环境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没人敢在他面前问他春节怎么过——

  “成琤啊,你今年又不回家啊?”马舒推开实验室的门,走到了成琤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要不今年去我家?免得我爸妈又教训我,说我没照顾好你。他们说好几年没见你了,挺想你的。”

  坐在成琤对面的小柯抬头快速看了一眼成琤,又连忙把头低下。

  在马舒看不到的地方,成琤的表情冰冷无比。

  “你就来我家,我保证我爸妈不跟你提你爸妈的事情。哦对了,我爸妈还说让我爷爷奶奶去劝一下你爸妈”

  成琤终于忍不住了,回头瞪向马舒:“马老师,您需要管那么宽吗?”

  马舒热脸撞上了冷屁股,还一点自觉都没有的继续说道:“我这也是为你好啊,咱一起想办法解决一下呗?对了,那个X-Machine公司你听过没?他们新出了一款陪伴型的机器人,模拟真人,我看着还不错,要不你买个女性型号的回去骗骗你爸妈也成啊?”

  成琤头疼欲裂,又不好直接对马舒发作,干脆脱了大褂“蹭”得一下站起来,快步往外冲。

  “诶,成琤!”马舒叫着。

  “我回家,请假!”

  成琤大步流星地跑了。

  “马老师不是我说啊您这真的也太没眼力见了”等成琤走远了,小柯这才伸着脖子凉凉地来了这么一句。

  马舒又急又气,“我这不也是为了他好么”

  “那您干脆跟他结个婚?我看他要是跟您结婚,他爸妈肯定不反对。你还可以想怎么管他就怎么管他”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马舒横了眉,“我是他导师我就能管他,我不光能管他,我还能管你!你跟你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嗯?”

  小柯一愣,忙道:“诶,马老师,我错了,您想管谁就管谁,我跟悠悠结婚一定请您到场致辞啊,您可别为难我了”

  这边小柯和马舒斗嘴斗得正欢,那边成琤在回宿舍的路上,给男人传了一条语音。

  “臭王八蛋!说话不算话!”

  显示屏上,男人给他的消息还是一个月前的。

  “别老吃外卖,垃圾桶里的外卖盒子都要堆成山了。”

  之前成琤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转移到工作上,这时候才发现男人已经消失一个月了。

  到家的时候,消息还是没回复。

  成琤脱了外套,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干脆倒到床上,从床底掏出藏好的抑制剂,给自己扎了一支。

  自从韩凌发现他用抑制剂之后,家里的抑制剂就总会离奇失踪。

  刚开始的时候成琤还会把抑制剂老样子放到床头柜里,但后来次数多了,成琤就变着法藏了。

  他这边藏,韩凌那边找,两人都知道抑制剂的事,但都没说破。

  成琤不是那种什么事都挂在嘴上的人,嘴上抗议了两次发现并不能阻止韩凌拿走他的抑制剂后,他干脆不说了。

  你不是拿呗?你拿多少我就买多少,反正存货都在密室里,你也发现不了。

  成琤不说,韩凌也不说。

  你想买,你就买,我不在的时候我看不住你,我在的时候就不准你碰这玩意!

  两人就这么暗中较劲斗了许久,最后以韩凌的失踪,成琤的胜利结束。

  但这样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

  用完药,成琤摇了摇空荡荡的玻璃管,忽然觉得有些鼻酸。

  自从男人来了之后,他还真好久没用过药了。

  这男人什么都好

  但就是,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呢?

  他连名字都不肯告诉自己

  成琤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的时候成琤第一时间看了看通讯器。

  但男人还是没有回消息。

  成琤说不失望那是骗人的。

  但让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失望,他又有些不甘。

  毕竟他是个人,人对自己养的狗都能有感情,他好歹和男人相处了这么久,说没感情肯定不可能,但说有多喜欢,成琤根本不愿承认。

  毕竟这男人也没跟他说过多少情话,也没表现得多爱他不是?

  走肾不走心,谁走心谁就输了。

  他已经输了人,难道还要输了心?

  谁知道男人对他是不是真心

  想是这么想,成琤起床刷牙洗脸洗了个澡,结果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通讯器。

  男人的消息依然空白,成琤干脆摘掉了手环随便往沙发上一扔,下楼去超市买东西。

  他春节放假,别人春节也放假,总得备足些食物不是?

  感情无法控制,情绪肆意蔓延。

  成琤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想男人了,不要想跟他有关的任何事了,但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一会儿想,是什么职业这么忙,连个消息都回不了呢?

  还是毒贩?杀手?又或者是,间谍?

  不对不对,都不对。

  毒贩和杀手,或许真有可能,可看男人那个体魄,他应该不吸毒吧?

  不贩毒的还不一定自己吸毒。

  不是,自己干嘛要把他想那么坏。

  说不定人家就是个普通职业,只不过有自己的家庭,或者有自己的恋爱关系,所以是偷偷摸摸的跟自己维持关系,才这么神秘而已。

  说不定,人家就在这超市工作呢

  成琤想着想着,无意识地左顾右盼,在超市里密集的人群中开始搜寻熟悉的身影。

  但并没有什么收获,毕竟,生活里,才没有什么无巧不成书。

  一路心不在焉的挑挑拣拣,最后推着满车的蔬果干粮排队,排了大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他结账的时候,成琤发现,他手环在家里这超市不能刷脸他没钱结账

  “怎么会有人出门不带手环?”

  “这人有病吧,没钱就别买那么多啊”

  “神经病啊耽误大家时间”

  排在成琤后面的顾客小声抱怨了起来,成琤看着面前的自助结账门有些无可奈何。

  更无可奈何的是自主结账门的语音还在不停的轮播。

  “请提供电子设备或纸币。”

  这一条结账人流的拥堵很快就引来了超市的工作人员。

  “什么情况啊你?哪有人出门不带手环的啊?”大肚子的保安大声呵斥。

  成琤有些无地自容,木着脸问道:“我能退吗?”

  那保安看着成琤满车的东西,更加不耐烦了。

  “超市给你一个人开的啊?人家都不结账了啊?”

  “就是就是!”

  “我还赶着回家做饭呢!”

  “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

  成琤还想说谁让你们不开刷脸付款的?

  可这超市是学校里的超市,他可不想闹大事情让人围观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远远传来一个声音。

  “诶诶诶,我帮他结!我帮他结!”

  ☆、第 11 章

  成琤差一点就以为一直想着的人出现了,一张冰冷的脸多少带上了点期待,但理智告诉他不可能,所以等他看清楚来的人是小柯的时候,也没多失落。

  “哎哟成哥,你这是准备冬眠了啊?”小柯一边帮成琤结着账一边咂舌。

  成琤一边谢着他,一边“嗯”着。

  小柯看出来他心情不怎么好,麻利地替他装好了东西,往超市外走,边走边道:“我们那个老马啊,你还不晓得他脾气?他就一张嘴瞎说,你也别往心里去,我昨天可替你教训他了。”

  成琤本来是随意得附和着,听小柯这么一说,有点儿好笑。

  “你?教训他?”

  小柯是脸不红心不跳,看着成琤一脸诚恳。

  “啊,是啊,我可是说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成琤不由摇了摇头,面上冷着,心里笑着,接过小柯手里的推车,“用了多少钱跟我说,我回家转给你。”

  “嗨,我跟你谁跟谁啊”

  成琤看了小柯一眼。

  “我可提醒你,老板十五号发工资,元旦刚过去,春节二月二号,情人节就跟在后头你跟你女朋友过节”

  “诶,成哥对不住,下次,下次请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等成琤回到家,把东西都塞进了冰箱,又看了一会儿电视。

  他原本是不想去看通讯器的,但他又心里痒。

  犹豫纠结了很久,成琤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拿起手环给小柯转账。

  一在模拟屏上操作,一边告诫自己不要打开消息框。

  等钱都转了,成琤又踟蹰了很久,还是忍不住点向了消息记录。

  打开消息之前,成琤心底里是期待的,但理智上又告诉自己不会有消息,等确认了确实是没消息后,成琤又不知道是该开心自己猜对了,还是直接失落。

  感情总是控制不住。

  心里有点微微发堵,成琤饭也没吃就回到卧室又用了一管抑制剂。

  从请假的第一天开始,如同小柯说的那样成琤正式进入了冬眠模式。

  醒了,饿了就随便吃点,填饱肚子,然后利用药物让自己安眠。

  梦里什么都有,梦里也没有烦恼。

  越是临近除夕,节日的气氛越浓烈,成琤就越压抑越烦躁,越觉得难过和不安。

  别人的父母也好,别人的家庭也好,别人的恋人也好,都是别人的圆满,而自己一无所有。

  一天又一天过去,手环越来越频繁的响起,但成琤看也不想看。

  已经好几年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成琤春节这段时间不会回复任何消息——除了他妈妈。

  “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你今年到底回不回给个消息行不行?回不回我们也好做准备!”

  成琤昏昏沉沉醒来的间隙打开消息记录查看,听到母亲这句话想也没想就回了两个字。

  “不回。”

  再往上,随机点开。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往心里去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妈妈就想看看你。”

  “再不指望你什么了,但你不能老这样啊。”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那么不懂事,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我们不逼你了还不成么?”

  成琤还想再听几条,妈妈电话却打过来了。

  成琤想了一下,决定还是接一接。

  “喂,成琤啊,是你吗?在听吗?”

  “嗯,妈,新年好,有什么事就说。”

  “新年好新年好,妈妈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跟你嘱咐两句,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能回家呢,还是回家看一看,妈妈也知道你忙”

  “嗯,知道了,妈也要照顾自己。”

  “嗯,那好那妈妈就先挂了?”

  “嗯,拜拜。”

  成琤挂掉电话的时候,鼻子酸酸的,眼角也有了些泪。

  他们一家原来也不是这样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要是自己没出问题,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带着爸妈期待已久的女朋友回家?

  或者说,他连孩子都可以有了?现在就能四世同堂,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气气,团圆美满?

  可现实冰冷又残酷

  他们家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成全自己

  他爸可以十几年不跟原本放在掌心里宠着的儿子说一句话

  他妈永远活在对他的幻想里

  他宁愿远离家庭,孤立自己,也没想过干脆背着父母认真的去过自己的生活

  一家三口,互相折磨仿佛这种折磨能让人上瘾一样

  再点开男人的通讯记录,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

  成琤看着发出消息的日期,已经是一周前了。

  不过是萍水相逢,不过是露水情缘。

  这么想着,成琤又给自己用了支药。

  他不想伤害家人,就只能伤害自己;他不想越陷越深,却不知不觉陷到了情感的漩涡里。

  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朦朦胧胧之间,成琤忽然一阵心悸,越来越难受,心脏疼得要裂开了一样

  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白得发亮

  他刚要起身,周围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把他按了下去,耳朵里传来叽叽喳喳“快躺下”的人声。

  成琤脑子有点发懵,隐约觉得不对,双手左右乱摸,虚弱地问道:“我眼镜呢?我眼镜在哪?”

  “在这在这。”是熟悉的声音。

  马舒赶紧把眼镜递到成琤手里,关切地问道:“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成琤觉得又晕又疼,等他看清楚围在身边的同事之后,有点儿莫明。

  “你们怎么来了?”成琤问着,又看了看四周。

  他怎么到医院了?

  “还说呢!年都还没过呢就接到医院电话说你进急诊了。”小柯坐在床边,“我跟老师都没吓死,还好校医院现在还有人值班,我们就赶紧过来看你。”

  “你说说你,年年过节都过不安生。”马舒坐在床的另一边,叹了一口气,“跟你说了心要放宽”

  “诶,老马,你能不能别说他了?”小柯打断了马舒,“他刚捡回一条命,少叨叨两句。”

  老马瞪着小柯,但碍于成琤大病初愈,也不好发作。

  成琤倒是有点懵。

  “我怎么就急诊了?”

  “这还不是得问你自己?”小柯反问道:“医生说你被送来的时候重度昏迷,低血糖低血压低血脂,呼吸困难”

  “可我什么都没做啊”成琤说得有气无力。

  “那是什么都没做,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光睡觉了。”马舒瞪了成琤一眼,“知道的知道你是心情不好,逃避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存心自杀呢。”

  成琤:“”

  “就是,”小柯附和道:“平时你也不锻炼,本来就身体虚,还连着好几天不吃饭”

  “我吃了”成琤提出抗议。

  “真的?”

  小柯和马舒异口同声,他们两都不信。

  成琤也不好反驳,他自己也知道,这些年来,他的日子是过得太颓废了。

  ☆、第 12 章

  成琤有自杀前科,虽然那还是高中时候的事。

  因为这个前科,成琤刚到实验室来上班的时候,他妈妈就跟马舒打了招呼。

  那段时间成琤他妈妈还特意在H市租了个房子,几乎是每天都守在他们学院门口。

  成琤的学院外人是不能随便进出的,他那时候有意避开父母,明知道母亲来了也不愿意出去见她。

  成琤妈妈没办法,只能跟马舒打听成琤的近况,可马舒工作也忙。

  他妈心里着急,怕成琤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会出什么事,于是见到学院里进出的人就会拉到一边,拿着成琤的照片打听他的消息,聊着聊着就抑制不住地抹眼泪,叹息成琤的病

  成琤刚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事情严重成这样,后来知道了,才明白为什么同学和同事都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好在学院里的人都很单纯,后来学院里出面把他妈妈劝走了,成琤这才好了些。

  要是别人出了这事,老马和小柯可能就开始插科打诨了。

  但是成琤出了这事,老马和小柯心里都犯嘀咕,说得多呢,怕成琤想得多,不说呢,又怕成琤真的做什么傻事。

  好在成琤没想太多,见他们两都有些尴尬,微微笑道:“你们放心,下次再冬眠,我先给自己做个增脂手术,也不至于消耗超支。”

  说完没等两人笑,自己先笑出了声。

  老马和小柯对视一眼,跟着笑了笑。

  笑着笑着,成琤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谁把我送来的?”

  小柯最先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老马通知来的。”

  马舒也摇了摇头,“医院给我打的电话,差点没把我吓死。”

  那会是谁?

  成琤隐约觉得,会不会是他?

  再一想,除了他,还有谁能进自己家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成琤安抚完小柯和老马,送走了他们。

  等医院要熄灯的时候,找护士要来了自己的手环。

  但是男人的消息框里,还是停留在他给男人发的那条消息上,一点回应都没有。

  直到成琤身体恢复了,出了院才知道。

  是家里健康.生活智能预警系统替他通知的医院。

  又过了几天,回到空无一人还有些凌乱的家里,成琤打开电视,让屋子里有点人声,自己则靠着沙发坐了下,大脑放空。

  他不能再这样了

  不如就结束这段关系,向前看吧

  而此时的韩凌,刚刚才回到了自己工作的监控室。

  监控室里的总控制智能AI——零,发出了不带感情的声音,“成琤刚从医院回到家,你要去看他吗?”

  “不了,”韩凌瘫坐到旋转椅上,“今天晚上就要护送医学院的李教授走,你继续重点监控。申请的权限还没批下来么?”

  零:“驳回。驳回理由是,不能因为个人感情原因侵犯公民隐私。”

  韩凌叹了口气,他好不容易才决定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却连爱人住院都不能守在他身边。

  他在叹气的同时,成琤也在叹气。

  “X-Machine公司最新出品2080年度陪伴型仿真机器人隆重上市,给您最舒心的陪伴,给您家人一样的感觉”

  前沿机械科技频道轮放着机器人的广告,成琤决定,采纳马舒的建议。

  不就是妥协么?对家人又有什么不能妥协的?

  成琤毕竟不是十五六岁的成琤了,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人,知道什么叫妥协和让步。

  他想着,不如就在这个春节,买个机器人带回家见见父母,和这样颓废孤单的生活做个告别。

  然而事与愿违。

  虽然X-Machine公司的广告刷得铺天盖地,产品也确实是如其所言的过硬——高端仿真皮肤,模拟人体恒温效果;面部控制点完备,表情自然真实;百种个性调整,任意自定——但他们送错了货。

  成琤定的是女性型号。

  但他们送来了一个男的。

  那年的农历二十八,成琤做了最后的挣扎,他联系了X-Machine公司的售后部门,要求除夕夜之前换货,但X-Machine公司的售后部门表示——临近春节假期,公司的大部分员工已经放假了,商品只能在节后进行更换。

  当然,涉及到的费用由他们公司承担。

  “都什么年代了!你们都做出机器人了!你们还要人工跑售后!你们到底行不行啊!”

  在成琤看来,一个机器人公司竟然在智能机器快要大范围普及的现代社会还用这样蹩脚的理由拒绝客户的售后要求,是一件非常疯狂和不能理解的事情。

  虽然X-Macine公司也确实是有自己的苦衷,比如说,虽然智能机器普及到了军工和民用的大部分产业,但还未在物流和交通领域完全普及;又比如说,因为智能机械设备的大量应用导致这个人口众多的国家失业率的上升,治安难度加大;更重要的是,陪伴型仿真模拟人形机器人价格高昂,极易引起犯罪分子铤而走险

  但所有这些理由在成琤这个分期了两年才买下机器人的消费者眼里,都是借口!

  得到确定无法更换的答复后,成琤的情绪又陷到了失落的谷底,但他还没放弃。

  小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把机器人男扮女装,先应付应付,结果因为他买的机器人是春节特价SP版,只配备了男声,没配备女声,加上时间真的太仓促,根本调整不好性格,计划压根就没成功。

  已经激活的机器人不能换货,甜甜就在春节后继续留在了成琤家里。

  这么过了一个有史以来算得上最悲催的春节,在成琤的生活回归平淡,和机器人每天相顾无言的时候,男人忽然就这么又一声不吭的出现了。

  时间回到故事开始时2080年的初夏,在成琤被清洁工吵醒,躺在床上发呆,最后打开手环决定给男人发消息结束这段关系的时候,厨房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怎么刚开始扫地就让它回去了?”

  成琤一愣,他竟然没走?

  几乎是用跑的,成琤冲到了厨房门口,看着只穿着一条四角短裤的韩凌端着他的没怎么用过的平底锅煎蛋,成琤脱口问道:“你怎么没走?”

  韩凌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答道:“我今天休息。”

  这不是重点

  成琤一时间百感交集,这算什么?

  他刚准备告别过去往前看了,男人竟然留宿了?

  带着试探,成琤委婉问道:“你不觉得你留下来不合适吗?”

  “嗯?”韩凌轻点触屏关了天然气灶的火,反问道:“怎么不合适?”

  成琤决定直接一点。

  “在炮友家留宿过夜不太好吧?”

  “炮友”这个称呼让韩凌有点儿微妙的不爽,但他没说什么,从洗碗机里去取出了干净带着温度的盘子,把鸡蛋分装好,又反问道:“你有男朋友要回来吗?”

  成琤一愣,“没有不过”

  韩凌把盘子递到成琤面前,“那又不会被抓奸,有什么不好?”

  成琤一时间没法反驳,沉默地接过盘子,转身放到客厅的餐桌上,坐下,思考了三秒。

  “我的意思是,你过夜可以,但过夜归过夜,我不想跟你有进一步的关系”

  “嗯,理解。”韩凌在他旁边坐下,装作毫不在意,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的小野猫,想跑!

  ☆、第 13 章

  见韩凌似乎没有听进去,成琤强调道:“咱们也相处了这么久了,你看我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你”

  成琤想说,不如就这样散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好道:“我可不想突然有一天有人来找我说他是你老婆、女朋友、老公、男朋友之类的”

  他心底里总觉得有些舍不得,不如就试探着让韩凌先提出来?

  “这个肯定不会有。”韩凌给自己倒了杯果汁,“但我不保证有人找你说要我的命”

  “什么?”成琤觉得不可思议。

  韩凌侧过头,对着他笑了笑,拍着他的脑袋哄道:“骗你的,跟个傻子似得,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成琤变得异常严肃,“我不喜欢你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很认真的。我不想惹任何麻烦。”

  成琤觉得自己的胆子并不小,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惹麻烦。

  韩凌看着他,见他是真的认真异常,正了神色,也非常严肃地回答:“我答应你,不给你任何麻烦。”

  “真的?”成琤有些不信。

  “不哄你,”韩凌说得真诚,“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成琤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多大了?”

  “嗯?”不知道成琤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韩凌疑惑了一下,继而回答道:“三十五了吧”

  成琤在心里“哦”了一声。

  “大叔,老了啊”

  “你也不小了,二十九”韩凌嘀咕了一句,埋头吃起了煎蛋。

  成琤再没说什么,盯着盘子里的蛋,忽然开口,“王八蛋吃蛋。”

  韩凌噎了一口,猛地咳嗽起来,屋子里另外一个自然人和一个人形物体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成琤是幸灾乐祸,冷着脸火上浇油,“王八蛋连蛋都吃不好”

  “蛋你个头!”韩凌脸咳得通红,狠狠瞪了成琤一眼,“看我难受你很开心是吧?”

  成琤嘴角带着笑,有些报复成功后的满足感,“是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让你吃点苦你当我白给你操啊?”

  “我警告你,再惹我,我今天就操的你下不了床!”韩凌拍了一下桌子,继续瞪着成琤,看起来真的有点怒了。

  韩凌自己是不说脏话的,有时候气急了也会骂人,但不像成琤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就骂。

  他不喜欢成琤这样,可他又无可奈何。

  要不是自己之前爽了成琤两次约,还让他等了自己这么久,这小野猫对他态度会这么差?

  况且韩凌也心疼成琤,任谁被这样晾几个月,住院的时候都不陪,都不会有好脾气。

  成琤想了一会儿。

  “你是不是说,要是你今天没把我操得下不了床,你就坐实你是王八蛋了?”

  “你这是在玩火”

  “你真的老了,老王八蛋”

  下一秒,接近一米九的魁梧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成琤扛上了肩。

  “唔!轻点!腰抓着疼!”

  “老子管你疼不疼!”男人把成琤往床上一摔,“你这小野猫不给点教训就不知道说点好话!”

  “你他妈,滚远点唔!”

  客厅里的甜甜安安静静坐得端正。

  如果他现在有意识,大概会想。

  人类,真是离不开交.配的动物呢。

  卧室里厚重的窗帘拉得严实,成琤本来就低血糖低血压,从昨晚到现在床上运动一直不停,等男人折腾完的时候肚子饿的直响。

  “怎么样,服不服?还骂不骂我王八蛋?”韩凌蹭着成琤的头笑问道。

  成琤趴在床上摸到眼镜戴上,有气无力地回嘴,“你现在不是王八蛋,是狗东西!”

  韩凌气得咬了咬成琤耳朵,倒也没继续追究,“起来,吃东西,饿不死你!”

  成琤趴着不动,休息了一会儿,回头问道:“我记得我家里没鸡蛋什么的啊?你买的?”

  “那不然呢?”韩凌出了卧室门,端着早餐进了屋,搁到床头柜上,“赶紧起来吃!我待会儿就得走了。”

  操完就走

  成琤心里嘀咕着,翻身坐起来端起盘子就开吃。

  刚刚还有点儿开心的心情一瞬间乌云密布,他就不该心软!

  “没放盐啊?”一点味道都没有。

  “习惯了。”韩凌揉了揉成琤的碎发。

  成琤沉默地吃着。

  他想问男人这么长时间去了哪?突然消失,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连个消息都不回。

  回个消息能耽误他多少时间?

  可真让他开口,他又害怕让男人察觉到他的恋恋不舍,万一男人真对他没想法呢?

  真就把他当个炮友吗?但男人的给他的感觉又不像

  韩凌看着他吃完,又把果汁递给了他。

  成琤推了开,“我不喜欢喝甜的。”

  韩凌接过空盘子,边走边道:“过两天我再来,想我了就给我发消息,最近比较闲。”

  这又算什么?

  成琤觉得有点头疼,下定决心,跟上了韩凌,“我不喜欢你这样”

  话还没说完,厨房里的男人叫道:“洗碗机是不是坏了?”

  成琤披着衬衣走到厨房里,低头看了看,“不知道,好久没用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浪费钱的?什么东西都是买了不用?”韩凌没好气地关上洗碗机的门,回头瞪了成琤一眼。

  “买的时候怎么知道自己不会用”成琤嘀咕着看了看收拾的干净的,完全看不出来做过饭的厨房,又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韩凌见目的达到了,把小野猫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微微一笑,忽然把成琤抱了住,“第一次送我出门,就没啥想说的?”

  成琤一愣,突然明白了过来,“你他妈”

  话还没完,韩凌又封住了他的嘴。

  一吻绵长,韩凌松开成琤笑道:“都别说了,亲一口,等我后天来。”

  成琤面无表情地看着韩凌离开。

  等男人走后,他低头摁了一下洗碗机的启动键,没一会儿机器就开始了正常运转。

  “真他妈是个人才”

  成琤长叹了一声。

  他以为男人无动于衷,没想到男人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的不安,知道他想远离

  知道用什么样的法子把他的话堵住,不让他说出来

  这次见过之后,成琤决定再缓缓,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交往对象,得过且过呗。

  韩凌这次到没放他鸽子,到了约定的日子,成琤刚回到家就看到了满屋子的各种包装袋。

  韩凌比他早到没一会儿,正在把各种食材往冰箱里塞。

  “你他妈是不是失业了啊?”成琤感慨了一句。

  韩凌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少说点脏话?哪个高级知识分子跟你一样天天出口成脏的?”

  成琤“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公文包随手塞进壁柜,嫌弃地踢了踢地上的垃圾,“自个儿收拾干净啊。”

  韩凌关上冰箱门,弯腰把地上的各种垃圾都塞进候在一旁很久的跟屁虫肚子里。

  “你家冰箱怎么自己不知道定菜?这么落后的?”

  等他塞满,跟屁虫自动关上盖子,一阵呼呼啦啦的声音过后,盖子“啪”的一下打开,肚子里的垃圾都打包成袋封口装了好。

  “我又自己不做饭,用不上那么好的冰箱。”成琤随口一答,看着韩凌拎出垃圾袋放到门口。

  跟屁虫关上盖子,肚子里又一阵哗啦啦响,韩凌回来蹲下,收拾剩下的垃圾,等跟屁虫的盖子再次打开,把手里的垃圾又塞进已经准备好新垃圾袋的跟屁虫肚子里。

  他倒还真没让成琤动手。

  成琤心里有些疑虑,正要拐着弯再打探两句,他的手环响了。

  接起电话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成琤的心脏漏了一拍。

  ☆、小野猫被吃得死死的

  “我要回来了!”

  是安迪!

  久违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朝气蓬勃,安迪不等成琤回话,又继续道:“上次我走了之后就申请了你们学院的博士,现在才通过面试,通知已经下来了,我准备七月份就过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顿,成琤有点紧张的应了一声“嗯”。

  “还是这么冷淡呀?每次给你发消息都不怎么回”安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成琤看了韩凌一眼,见他也正盯着自己,有点心虚地回道:“我现在还有点事,等你回来说。”

  安迪那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成琤已经挂断了电话。

  成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被抓奸的感觉

  “怎么?对象啊?”韩凌蹲在地上继续收拾垃圾,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半开玩笑地问。

  让他猜到是哪个混蛋,揍不死他!

  成琤冷着一张脸,没做声,心里万分纠结。

  安迪从前追求过他,那时候成琤差点就接受了,但碍于安迪的背景,只得跟他断了联系。

  他没想到安迪还会回来,他以为安迪给他发的那些消息不过都是冲动的想法,只要他不回应,就不会有结果。

  可成琤没想到,安迪真的会付诸行动

  韩凌见成琤不答,心里沉了一沉。

  他大概猜到是哪个混蛋了,这下还难办了!

  在成琤的这个学院里,不管是发生什么屁大一点事,韩凌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当然知道曾经有那么一只小狼狗追过成琤,也知道他两差点就成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

  韩凌站起来认真看向成琤,严肃地问道:“真有对象了?”

  成琤本想嘴硬说有,气气男人,但看着男人认真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还没定”

  说完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这样又算什么?

  之前不是因为没合适的人才不想和这男人断的么?

  可现在安迪不是要回来了么?

  他为什么还下不了决心?

  韩凌轻轻叹息了一声,抵着成琤的额头,低声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想法,如果你真的要找对象,就跟我实话实说。如果你想跟我断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打扰你”

  或许自己现在的状态,真的不太适合开始一段新感情?

  韩凌不说话还好,这话一说,成琤一肚子的委屈全部用上心头,猛地就一抬手。

  “啪”一声脆响,韩凌抬手挡了住,一脸惊愕。

  “我操”成琤抽回手拼命地甩了起来,“你胳膊是铁做的啊?这么硬!”

  “傻子!”韩凌嗤笑一声,捏住成琤打红了的手,把他拖到自己怀里抱住,“你是不是傻?脑子坏了?没事跟我动手?”

  韩凌无端要挨揍,应该是生气的。

  可他看到成琤的反应,突然明白,成琤也舍不得他!

  哪怕他嘴里不承认,还一天到晚想跟自己断了,但他心里是舍不得的!

  所以就算差点挨打,韩凌都压根生不起来气。

  成琤则是又气又恼,愤恨交加,“跟你动手又怎么了?我不光要跟你动手,我还要揍你!”

  韩凌被他逗笑了,敷衍道:“行行行,给你揍,待会儿在床上好好给你揍。”

  “滚你丫的,老子不给你.操了!我对你不是有想法,是非常有想法!你就是个王八蛋,不要脸,无耻,畜生,混蛋”

  听着成琤越骂越难听,韩凌捏住成琤的手,皱眉打断他,“骂够了没?”

  任他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样骂呀,况且这辈子敢这么骂他的,除了他那老领导也没别人了!

  “没,不光要骂,我还要打!”成琤脸都气红了。

  “是不是给你打了就消气了?”

  “先打再说!”

  “那你打啊!”韩凌也有点儿气了。

  刚一说完,成琤巴掌就挥过去了,一声闷响过后,两人都呆了。

  韩凌是没想到成琤会真打,成琤是没想到,他真打中了!

  “你这人,让你打你还真打啊!”韩凌有些愠怒。

  又打又骂,他真的是一点好都讨不到,气!

  “你让我打的,那我不打不是白不打”成琤说得有些没底气。

  但反正自己没错!

  一阵沉默过后。

  “那你打也打了,气消了没?”韩凌皱着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被打的那一片有点发麻。

  成琤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消没消气,但他现在也不敢说没消气,只得委屈地点了点头。

  “那你气消了,我可以操.你了吗?”

  没有一顿操,韩凌火气消不掉!

  成琤:“我操.你大爷!”

  等韩凌操完了,抱着成琤在床上躺着,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是不是气我说散就散,嗯?”

  成琤还觉得有点缺氧,发懵地抬头,只看得到一片模糊的人影。

  “名字就那么重要,嗯?”韩凌又问了一个问题。

  成琤不想说话。

  “跟我说说心里话好不好?”韩凌催促着成琤回答。

  “王八蛋”

  “啧,你这人,好听的话是一句都不会说。”

  成琤把头埋到男人胸前,没有说话。

  名字重不重要其实不是问题,问题是,男人给不了他想要的陪伴。

  他不知道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关系算什么,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家如果真的要开始

  他想有个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家人,有家人的陪伴

  韩凌看着成琤闹别扭,截住了他戴眼镜的手,把眼镜抢了走。

  “你又要干嘛”成琤不满的抗议。

  “你不戴眼镜好看”男人轻轻吻着成琤,万分温柔。

  成琤脸上一红,倒也没抗争,朦胧中看着贴近自己的男人,心中一声长叹。

  他对韩凌,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男人吃的他死死地,就知道他会心软!

  男人干净的下巴一点胡渣都没有,短短的头发倒是蹭得成琤皮肤有些发麻。

  “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的名字”成琤轻声道:“只是”

  你总要告诉我,哪怕一点点关于自己的事情吧?

  韩凌的动作顿了一顿,在成琤说完话前封住了他的唇。

  现在还不行,还没到时机。

  一吻过后,成琤心里又叹了一声。

  “算了,不说就不说,我又不是非要缠着你。”

  韩凌一阵轻笑,“那是,追求你的人那么多,也不缺我一个”

  成琤刚熄掉的无名火又冒了上来。

  “你他妈什么时候算是追求过我?”

  “那你这么说,我还算是幸运的了,能被你追求?”

  “我”成琤又羞又恼。

  韩凌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别想那么多”

  顿了许久。

  “我爱你。”

  成琤的脑子“唰”得一下空白了。

  “什么?不是你说什么?”成琤极力推开男人。

  他刚刚说什么了?

  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好话不说第二遍,爱听不听。”韩凌把成琤死死地抱住。

  “不是我真没听清”成琤的声音里带了一些哀求。

  “没听清就算了,反正我说了。”

  “说的什么呀”

  成琤快要急死了。

  如果他能看清,他会发现韩凌的脸现在红得要命

  许多年后成琤回想起来也不确定他当年听到的是不是“我爱你”这三个字,就算是的那又如何?

  随口一说的话,他还能当真了去?

  让他说,他也可以信手拈来呀。

  可对韩凌而言,这三个字他从来不轻易说出口。

  从前他没说过,想说的时候没了机会,再开始一段感情,他更加懂得珍惜。

  他给不了成琤想要的陪伴,难道还要吝啬这点甜言蜜语?

  现在是不管怎么样,韩凌在成琤家就这么住下了。

  ☆、成琤说他想反攻

  第二天,成琤刚回家就看到了分尸现场。

  不大的客厅里,满地都是胳膊腿,韩凌正坐在地上,埋首倒腾着一截赤.裸的身体。

  成琤差点没被吓死,待看清楚桌上的那个人头是甜甜之后,他才蹙眉抱怨道:“做什么啊?私自拆开不保修的知不知道啊?”

  韩凌埋头鼓捣着机器人的零件,抬头看了一眼成琤,“弄坏了赔给你。”

  “很贵的!你赔不赔得起啊?”成琤是十分非常的不满,他是贷款买的这个机器人,分期还剩将近二十个月呢。

  这男人乱翻他东西乱动他东西也就算了,现在还敢乱拆他东西了!

  “你前两天不是还说要送我吗?”韩凌又低下了头,拎起甜甜的一只胳膊,认真开始研究。

  这么一提,成琤倒是想起来了。

  “送,送完就把你指纹删了,干不干?”

  韩凌笑着摇了摇头,“小气鬼。”

  他怎么可能干?

  “有你小气啊?认识这么久了,连个东西都不送。”

  “说得好像你送过我一样?”韩凌头也不抬的回嘴。

  “我人都送你了,你还想要啥?”成琤说着,踮着脚尖避开满地散乱的零件残肢,坐到了沙发上。

  “那你怎么不说每次我都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你连点小费都不给我啊”

  韩凌话音未落,成琤故作夸张地惊讶问道:“你做鸭的呀?”

  韩凌身形明显一顿,回头皱眉冲他低吼道:“你少贫嘴,天天贫嘴,我都被你带偏了!”

  成琤挑了挑眉,“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陈成琤!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别打扰我,不然东西给你搞坏了,我就不负责了!”

  大名警告!

  成琤见男人真的有点生气了,倒也闭了嘴,随口道:“甜甜,开电视。”

  电视一点反应都没有,寂静了许久,

  成琤低声骂了一句,“妈的”用手环遥控打开电视。

  韩凌一边鼓捣着机器人,一边嘴碎,“你说你,不光名字傻,脑子也傻,改名叫陈傻子得了”

  “哦,你让我不打扰你,你自个儿在这犯贱损我?你个老王八蛋”

  韩凌“啧”了一声,干脆闭嘴,专心鼓捣起了手里的大型玩具。

  成琤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一边听听电视,一边看看男人装拆机器人。

  时间长了,成琤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就停留在男人身上了。

  韩凌的模样很认真,有时候似乎是遇到什么问题,眉头紧蹙;有时候又顺手得厉害,手上不停地动;有时候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自信的笑。

  看着看着,成琤不由得注意到了韩凌身上的肌肉。

  男人每次和他坦诚相见的时候,要么黑灯瞎火,要么摘了他眼镜,除了第一次见面,他还真没机会仔细看过。

  还是那件万年不变的紧身T恤,突出的胸肌,结实的后背,无一不突显出男性的魅力和荷尔蒙。

  “你说你什么时候给我.操一次啊?”

  话一出口,成琤自己都傻了。

  不光他傻了,韩凌也是一个失神,差点把手里抓着的零件掉到地上。

  “嘀嘀”两声,窗外的蜘蛛型擦窗机器人开始了每日的运转,韩凌回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成琤。

  “你要想也不是不行,但我怕你操不爽我。”言外之意,你太废了。

  成琤:“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嗯,”韩凌无意识地把玩手里的零件,低头颔首,“那你晚上准备准备,吃饱点,等我搞完这堆东西。”

  成琤有点忐忑,再没敢说半句话。

  等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成琤点的外卖通过无人机送到了,打开窗户拿进饭盒,成琤喊了男人一声“吃饭”,可男人太专注了,没听见。

  成琤决定不打扰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自己吃了饭,再把剩的那份收进冰箱,把垃圾都扔到候在男人旁边的跟屁虫肚子里。

  韩凌还是专心致志埋头苦干。

  成琤百无聊赖地又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快到九点的时候洗了个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看见男人还在聚精会神地摆弄他的机器人。

  成琤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别忘了啊。”

  韩凌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似乎点了点头。

  成琤心怀鬼胎进了卧室,蹲在床边,从床底下抛出了他许久没有动过的,沾满灰尘的箱子。

  忍着浮尘打开箱子,成琤从里面拣出几件成人玩具,悄悄地,不动神色地放进床头柜的屉子里。

  为了万无一失,成琤又给成人玩具充上了电。

  等他准备好这些,又跑出来坐在沙发上盯着男人倒腾。

  不知不觉十一点了,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成琤问道:“还有多久啊?”

  “你先睡呗。”

  成琤:“你别不是怕吧”

  韩凌:“就你屁话多,我现在要把它装回去了,差不多两小时,养你的精蓄你的锐去。”

  成琤一阵窃喜,又看了会儿电视,等着男人装完了机器人进了浴室洗澡,才翘着嘴角回了卧室。

  浴室里的水声传来,成琤摸着黑拔掉了棒状玩具上的充电线,收到抽屉里放好,脱了个干净,捏着毯子躺了好。

  他满脑子都在想,待会儿要怎么开始。

  冲动这件事情总是互相的,成琤的第一次是给了男人,但那天他隐约记得,男人问过他习惯前面还是后面,他那时候迷迷糊糊的没听清,答非所问,就这么被男人吃干抹净。

  后来呢,成琤自己觉得他和男人的体型相差有点大,来硬的是不可能的。

  他面皮薄,也没好意思直接开过口。

  不知不觉,男人洗干净了,进了门。

  成琤支起了半截身子,跪到床边,伸手抱住韩凌。

  韩凌带着笑意俯下身捏了捏他的脸,“瞧你急得这样”

  成琤抬头吻住了他的唇。

  这是不知道多少次韩凌被成琤吻得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回应。

  一吻炽烈而漫长,成琤吻得够了,喘着气松开了男人的嘴,男人却没放过他,又粘了过来。

  一而再再而三,接二连三的吻,吻得成琤脑子有点缺氧。

  “缓缓一点”成琤双手抵着韩凌的肩,微微后仰,“有点儿喘不过气了”

  韩凌嘴角微翘,“行不行啊?”

  “不是咱们直接进入正题成么?你该不是真的怕吧”成琤又开始了激将。

  韩凌是真的怕,怕疼!

  成琤是新手,经验本来就不够,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但这让他怎么说?

  说了吧,他觉得挺伤成琤自尊的,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不是不知道这个人骨子里好强。

  要直白的说他哪儿哪儿不好,他肯定得炸毛。

  不说吧,自己遭罪。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人类的身体精细而又灵敏,欲望来得快去得也快,若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前戏,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设,那真的是遭罪。

  韩凌真不觉得成琤有这个耐心。

  ☆、听说成琤要反攻~

  上回说到,韩凌骑虎难下,成琤满怀期待。

  卧室里两人对视许久,韩凌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循循善诱,科学地教导成琤。.

  韩凌:“这不是我怕不怕的问题,是你连点前戏都不肯做。”

  成琤:“不是亲了那么久吗?”

  韩凌:“哦,我每次前戏就是亲一亲啊?”

  成琤一阵脸红,又有点心虚。

  “那那得全套啊?”

  “那不然呢?”韩凌答得理所当然。

  “行吧那我也就受点累”

  韩凌:“得,那我也就委屈点,躺着享受咯!”

  成琤:“”

  他怎么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

  但韩凌的理由,成琤也知道它确实是正确的,有科学依据的。

  人体内的激素一旦分泌,欲望上涨,趋势人类纾解欲望。

  纾解过后,大量的多巴胺分泌,给予人幸福感和满足感。

  但是,性行为是需要双方共同完成的,而参与双方绝大可能并不在同一个状态。

  大部分先兴起的那一方多数时候都急于求成,追求最后的快感,从而会忽视性伴侣的感受,导致承受的那一方感受更多的是痛苦,经历的糟糕的性体验。

  虽然怀着疑虑,但成琤依然抱着虚心求学的态度,模仿韩凌每次的前戏。

  韩凌也十分配合,时不时地进行指导,“诶,重点不对,手法不对诶,左手别停啊嗯,可以”

  道理是那么个道理,但韩凌这样一来,成琤臊得不行,高声抗议,“你能不能闭嘴?”

  “要交流沟通嘛,帮助你提高技巧。”韩凌回答得如此义正严辞。

  成琤有点儿气了,“那你怎么每次都不问问我?”这根本就是不配合!

  “我需要问吗?你反应都写脸上了。”韩凌捏了捏成琤的耳垂,“观察也很重要。你眼睛不好,看不清楚,我可以理解。我这样指出来,你会更快些。而且你自己也要学会用耳朵和触感,懂吗?我也不想老说,但你笨,笨鸟就得先飞,勤学苦练,明白吗?”

  成琤:“”

  他竟然无言以对!

  看着成琤半信半疑,韩凌又催促道:“别停啊,感觉刚上来呢。这事讲究一个耐心,一个沉浸,你这样断断续续的,起不到效果,还会破坏气氛,是大忌。”

  成琤没忍住手上用了点劲。

  “哎哟我操,你要再这样,今天就别想了啊!”

  韩凌痛得都骂脏话了!

  成琤撇了撇嘴,继续。

  “诶,怎么就转移目标了?”

  “刚不是刺激这里了吗?”

  韩凌也是急得不行,“感觉都散了,你不得重头开始啊?我刚教了你什么?你怎么转头就忘了?”

  成琤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边腹诽,一边从头开始。

  吻着吻着,情绪又上来了,这一次,韩凌指导地更加仔细,毕竟要遭罪的人是他啊!

  就现在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得残!

  但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成琤是真没耐性了!

  “还不行吗?”成琤觉得他该做的都做了!

  “真的得多磨练”韩凌说得异常诚恳。

  “去你的”成琤怒了,立起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翻翻找找,从里面摸出了准备好的成人玩具。

  韩凌惊呆了,赶紧拦住他,“诶!诶!诶!你不能跳过步骤啊!”

  自己又不是金刚不坏!这么玩,会出事的!

  “什么跳过不跳过的,”成琤气道:“你知道人类为什么站在生物链的顶端吗?就是因为会使用工具!”

  韩凌瞪了成琤一眼,掐住他的手腕,侧身往抽屉里看去。

  “啧啧啧,你这工具种类还挺齐全,内容还挺丰富啊。”

  “效果还挺好,试试不?”成琤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骄傲。

  韩凌又好气又好笑。

  算了,没戏!

  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韩凌决定放弃指导。

  “你这样真的不行!道具是可以增添情趣,但你基本功都不到位,我这还没准备好,你就要蛮干?你仔细想想,我把身体交给你,你就忍心让我不舒服?把我弄伤?就为自己爽?”

  “你还记得浴室里的事么?我是不是看你接受不了就停了?你这完全就不为我考虑怎么行?”

  成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硬道:“我自己都试过,不会伤的!”

  韩凌哭笑不得,“你自己试和别人弄,能一样么?那要能一样,你还找人做什么?不自己都解决了?”

  成琤又被怼得哑口无言。

  “得了吧你,”韩凌见差不多了,一个翻身把成琤压了住,“我看你这小身板,也就只有享受的命了,脏活累活还是我来干吧!”

  就这样闹腾,晚上都别睡了,成琤明天还得上班。

  可韩凌这么一说,成琤急了。

  “不是你答应我的”

  “我是答应了你,但我没答应让你玩残我啊!”

  “我我”这么明摆着歧视自己的技术,成琤气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操.你大爷,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接下来的时间里,成琤再也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了。

  第二天,成琤是在韩凌怀里被清洁工的机械噪音吵醒的。

  第一次在韩凌怀里睡醒,成琤有点儿不习惯,又有点儿懵。

  额上传来一些细碎得吻,成琤揉了揉眼睛。

  成琤:“你真不是失业了啊?”

  韩凌:“多陪陪你还不好了?”

  成琤撇了撇嘴,翻了个身,摸到眼镜戴上,下床伸了个懒腰,“在我这骗吃骗喝,得交饭钱啊。”

  “狗屁,菜都是我买的,我还得做,还让我交饭钱?”

  成琤:“你去外头开房住人家还包你饭包你性生活啊?”

  韩凌挑了挑眉,嗤了一声,“行,那你说交多少,尽管开口。”

  成琤:“你这语气,怎么感觉跟嫖了我似的?”

  “你这嘴,三句话里能有一句好话,我就跟你姓!”

  成琤一听,来了精神,“第一句,你可真帅。”

  韩凌一愣,“诶诶,可别来劲啊!你这要不是真心话,我可不得算。”

  成琤一撇嘴,“那你是说自己丑咯?”

  韩凌又是一愣,虽然这张脸不是他真实的长相,但他也不能说自己丑啊!

  “行,我帅,你继续,继续夸,真心夸!发自五脏六腑地夸!”

  “你这要求还真高”成琤忍不住嘀咕,推了推眼镜。

  “三句过了啊!”

  “你又没规定时间!”

  韩凌轻蔑地一笑,干脆坐直了身子,抱臂看向成琤,“那我得先说好,说过了的不算,夸人得夸到细节,得夸得我心里舒服,夸得话得有例子,例子得举得充分。”

  说完韩凌做了个“请”的手势,“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成琤这不服输的犟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咬牙切齿道:“行,你给我等着。”

  歪头想了会儿,成琤忽然半跪上床,贴着韩凌露出毯子的半截身子,环住了他的脖子。

  韩凌警惕的往后退,“色.诱可不算啊!”

  计划被识破,成琤不耐烦道:“你咋那么多要求!”

  “反正色.诱不算!”

  “不色.诱!”

  韩凌还是带着疑虑,一点儿也不敢放松警惕,顺便搂住了成琤的腰。

  成琤凑到韩凌耳边,轻语呢喃:“我就觉得当面跟你说这些,我会羞死”

  爱人的气息在耳边缭乱,男人心里怦怦直跳,嘴里硬撑道:“一句了啊”

  成琤忍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挖苦,保持情绪,挑逗中带点迷离,迷离中带点真诚,真诚中带点诱惑。

  “你不光是帅,身材还特好,我第一次见你就想摸摸你身上的肌肉。当时我就觉得,这男人一定特强,肯定能操得我下不了床你瞧你昨天晚上多厉害啊我现在还腰疼呢”

  韩凌不得不承认,这话不光是说,他听得他都害臊得要死。

  这小野猫也不是不会说点甜言蜜语啊?

  成琤心里默念着,还差一句,咬着男人的耳廓拖了拖时间,忽然带了些恶意,鬼使神差地轻声道:“亲爱的,你还特让人觉得自由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缠着粘着”

  成琤话还没完,韩凌心里一刺,没忍住一口咬住了成琤的脖子,咬得成琤隐隐有点生疼。

  ☆、震惊!陈姓博士未婚先孕?遭遇渣男抛妻弃子?

  突然吃痛,成琤推开韩凌叫出了声,“疼!”

  “你这小王八羔子,这叫什么真心话!”韩凌这次是真动怒,“你他妈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我不想天天陪着你吗?老子好不容易有点时间陪你,你给我闹这出!”

  “我怎么就闹你了!”成琤从韩凌怀里挣了出来,揉着被咬痛的颈窝骂骂咧咧地下床,“你这人就是犯贱,听不得几句好话!”

  “你要说好话就实实在在的说,糊弄人是什么意思?你要我跟你姓我就跟你姓呗,就为了个玩笑话你就这么故意让我难受?”

  “难受?”成琤推了推眼镜,冷笑一声,“你怎么不问问我难受不难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来的时候不知道多好,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连名字都没有,跟谁姓不是姓啊?没脸没皮!”

  韩凌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能告诉成琤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他又希望成琤追问,仿佛是这样他才能感觉到一丝确信。

  韩凌沉默着,黑亮的眼睛里满是不甘与无奈。

  成琤见韩凌不说话,瞪了他一眼,走出卧室。

  韩凌追上去拉住了成琤:“是我不对,但你那话我听着不舒服。”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不舒服你就憋着!”成琤呛了韩凌一句,甩开了韩凌的手,他就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

  空气中带着些许烦闷,成琤打开冰箱门小声埋怨道:“跟狗似的,还咬人!说给操又不让操!说话就没一句算话!”

  韩凌深吸一口气,腆着脸从背后环住成琤,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问道:“那小成琤昨天到底是舒服了还是没舒服?”

  成琤拿着牛奶的手顿了一顿,“不管我舒服不舒服,你不说话不算话就是你不对!你他妈还咬人!”

  成琤说着装模作样揉了揉被男人咬痛的地方。

  韩凌其实也没弄得他多疼,只是成琤现在不想认错,就变着法挑刺。

  说到底,也是他一开始不该乱说话。

  可他也没想到韩凌反应能那么大。

  所以男人的身份到底是谁?

  成琤又升起了好奇心。

  “我这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韩凌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家小野猫的脾气?可这会儿也只有无可奈何地顺着成琤的话笑道:“你看你昨天光是做个前戏就气喘吁吁的,那全套下来不得累死你?”

  “你不知道身体差就要多锻炼啊?好不容易的锻炼机会被你糟蹋了,我身体不是得更差啊?而且是你说得要勤学苦练!第一次机会你就不让我实践!你就是虚伪!”

  “我昨天不是也让你多观察多学习了么?这种事情只有你体会得越多,才学得更快啊!”

  成琤没话可说,猛地挣脱开韩凌,绕开从卧室里出来的扫地机器人往沙发那边走去。

  刚走没两步,成琤就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韩凌跟着成琤往前走了两步,成琤回头就给了韩凌一拳,幸好韩凌反应快,握住了成琤的手腕,没有白挨一拳。

  “你他妈,倒是给他穿件衣服啊!”

  韩凌一抬头,看见了赤身裸体站在落地窗户边的机器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笑个屁笑!”成琤不轻不重地踹了韩凌一脚,“谁破坏谁收拾,别指望我给你收拾!”

  “他需要我收拾么?”韩凌笑着,冲机器人喊道:“小零,自己把衣服穿上。”

  窗边的机器人点了点头,回报了男人一个微笑,往卧室走去。

  “你把他拆了又拼回去,就是为了给他改个名字?”成琤瞪向男人。

  机器人是已经被他激活,名字是不可以随便修改的,但男人显然是改了机器人的名字。

  “不光是改名字”韩凌欲言又止,揉了揉成琤的头,“你今天不上班啊?”

  成琤翻了个白眼,走到浴室洗脸刷牙刮胡子,韩凌则靠在浴室门口,悠哉悠哉地看着他。

  “你真不走?”成琤又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

  “你就那么想我走?”韩凌反问道。

  成琤没作声,收拾干净自己,穿好衣服,出门之前趁韩凌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了韩凌一张照片。

  “做什么?”韩凌警惕地望向他。

  “我仔细想过,我们这院子一般人是进不来的,你这来来去去的,肯定就是我们院里的人,”成琤说得头头是道:“我拿你照片来回问一圈,我还不信问不到了!”

  韩凌微微一愣,继而笑道:“知道我身份就那么重要啊?”

  他家这小野猫平时是看不出来,但聪明起来是真聪明。

  还真被他猜中了!

  成琤没答他,只道:“你就等着,让我查出来你搞婚外情,我搞不死你!”

  说完门一关,上班去了。

  韩凌苦笑着看他出门,轻轻摇了摇头。

  想查我?

  那可没那么容易

  成琤一到实验室就把照片发给了马舒,跟着发了一句消息,“老马,你在院里待得时间长,这人你见过么?”

  马舒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坐下没多久,盯着照片看了有会儿,回了一句,“怎么?暗恋对象啊?”

  成琤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

  晾了马舒有一会儿,马舒消息又过来了。

  “你喜欢这样的啊?要不我介绍几个老同学给你认识认识?都还单身,搞物理的,搞化学的,搞机械工程的,随你挑。”这人不知根不知底的,怎么就能随便让成琤跟他过日子?还是老同学靠谱点

  成琤回了一串省略号。

  没一会儿,小柯那边消息也过来了。

  “成哥,眼光挺好啊,对象挺帅的,叫啥?”

  成琤皱着眉,给马舒发过去一段语音。

  “马老师,我找你问人,你不用把我给你的照片到处发吧?”

  马舒那边的消息和男人的消息是同时到的。

  “这人我也没见过,我不多问问怎么帮你打听消息呢?”最好能查出他家庭背景来,不靠谱的人就赶紧让成琤跟他断了。

  成琤完全不知道马舒的心思,关掉了和马舒的聊天框,转而点开男人发来的消息。

  “早饭吃了么?中午回不回家?晚上想吃啥?想你。”

  句末还标了个爱心的符号,红艳艳的。

  成琤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了,佯装矜持地回道:“中午不回,晚上随便。”

  另一边,小柯也在给马舒发消息。

  “笑了笑了,成哥笑了!那男人肯定跟他关系匪浅!”

  马舒在办公室里眉头紧蹙,回道:“那不废话吗?照片背景一看就是我们住宅楼,说不定就是在他家拍的。不过成琤问我见没见过这人,那他肯定跟这人没接触过几次。没接触过几次就带回家了,肯定不靠谱,我们得多帮他看着点!”

  小柯:“您放心,我给同事同学都发一下,让他们帮忙找找。”

  不到一天,H市科技大学的内部论坛里就有了贴子,“震惊!微生物学高级研究员陈姓博士未婚先孕,惨遭抛弃妻子!”

  贴子内容绘声绘色,渣男照片连码都不打贴在那,众人纷纷更贴,一边抨击男人,一边猜测陈姓博士到底是谁。

  当然也有猜到的人问,“陈博士不是个男的吗?他不是个GAY么?”

  “啧,人造子宫技术不知道都出来多少年了,还担心这个?”

  而成琤专心工作,对此一无所知。

  ☆、诚实的机器人

  其实成琤也不是没想过拿男人的指纹去公安局里问问。但又一想,这样劳烦人民警察,好像不太好,更何况警察要真帮他查了,那叫渎职。

  等成琤下班回到家,看到桌上的家常菜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心里不免一暖,压根就没注意到男人的神色暧昧不明。

  “你就算要查我,也不用这样查吧?”韩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眼睛里却藏着坏笑。

  成琤被韩凌这么莫明奇妙地一问,下意识地反问:“怎么啦?”

  男人调出虚拟屏,手指一划。

  屏幕随着男人的手指飞到了成琤面前。

  成琤仔细一看。

  脸都绿了。

  “有病吧这些人!”

  饭都气得吃不下了!

  成琤猛地坐到韩凌身边,调出马舒的通讯码。

  通话一接通,成琤劈头盖脸地骂道:“马舒你什么意思?有你这样的吗?我就找你问个人,你不给我帮忙就算了,你还给我背一大黑锅?”

  马舒一脸懵逼,他干嘛了?

  他啥都没干啊!

  “不是成琤,你等会儿,啥黑锅?啥情况?”

  成琤一边骂一边把东西传给了马舒。

  电话那头的马舒目瞪口呆,“哼”了一声,连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所托非人!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处理罪魁祸首!”最后这句说得咬牙切齿!

  没一会儿小柯就接到了马舒的电话,没头没脑挨了一顿骂。

  小柯挂了电话立刻去找他拿照片问过的那些人兴师问罪。

  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莫名其妙,接着连忙道歉,最后挨个盘问接触过照片的人。

  这么层层问责下来,网络上的谣言不知什么时候被删了掉,贴子不见了。

  成琤压着怒气刷贴子刷得正起劲,页面一下子跳出404。

  “都什么人啊”成琤甩开通讯器仰头倒在沙发上,哀叹了一声。

  韩凌看他这样,一把搂住他,有些幸灾乐祸道:“你这方法,不顶用。”那一脸的坏笑都憋不住了,幸好是成琤心情烦躁,没工夫搭理他。

  要是让成琤知道,这照片没韩凌的推波助澜压根就发不到论坛上去,肯定是一番腥风血雨!

  韩凌为了让成琤别追查自己,也算是下了血本。

  毕竟他可是渣男,不知道被人骂得有多狠。

  虽然照片里那张脸并不能算是他的脸。

  成琤没好气白了韩凌一眼。

  他本想着照片都有了,问个人能有多难?

  结果他压着怒气看完五千多条顶贴都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自己认识照片里那男人!

  成琤觉得有点儿绝望,“你能不能给我坦白从宽了?”

  韩凌挑了挑眉,“你还能对我抗拒从严?”

  成琤又是一个白眼飞了过去。

  这两人还没争论完,厨房里传来了高亢地人声:“都愣着干嘛啊?累了一天 ,做了饭又没人吃!”

  成琤惊讶极了,他家啥时候还多了个人?是男人朋友?

  哪知道是甜甜——也就是现在的小零,套了件成琤的T恤围着围裙端着锅就从厨房里出来了,瞧着沙发上两人唠叨,“你两到底吃不吃啊?我做饭不累啊?”

  成琤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倒是韩凌随意的很,马上回了嘴。

  “你一机器人有什么好累的?”

  “机器人就不累了,不消耗电啊?”

  韩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是还差一个菜么?搞完了添好饭,都端上来。”

  小零抗议似得拿铲子敲了敲锅边,“你们这是剥削!”可抗议归抗议,小零还是回了厨房。

  成琤这才反应过来,男人不光是给他的机器人改了名,还给他的机器人重新编辑了性格。

  “怎么样?”韩凌献宝似得紧了紧成琤的手,“比以前那个死人好多了吧?”

  成琤由衷佩服地点了点头,“好是好多了,我怎么就觉得这性格这么贱呐?”

  韩凌“啧”了一声,“好端端的,骂自己作什么?”

  成琤一愣,立刻会过意,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老王八蛋!我在你眼里就这样啊?啊?”

  韩凌哈哈大笑。

  等两个人吃完饭,韩凌在成琤的逼迫下给小零又重新编辑起了性格。

  “首先呢,要乖要听话,”成琤盘腿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掰着手指数着,“其次呢,要温柔要懂事,第三呢,话不要多,不能顶嘴,第四呢”成琤歪着头想了会儿,“第四还没想到,暂时缓缓”

  韩凌一边调着数据,一边回头问:“床上呢?想怎么玩?”

  成琤一愣,继而骂道:“你变态不变态啊,对个机器人做那种事情?”

  “你才变态吧?”韩凌学着成琤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这机器人设计之初就是为了满足生理需要的,像你这种花了钱又不用的人才是奇葩。”

  成琤:“”

  韩凌说得是事实。

  除了陪伴型机器人会做成人形之外,其他型号的机器人都并不是人形。

  好比说家用的扫地机器人,从设计诞生之初就是一个圆盘;擦窗机器人,远远看去就像是趴在窗户上的一只巨大蜘蛛;科研型的航天机器人更多的采用四轮独眼造型——但他们都可以叫机器人。

  在各种专业性操作上,仿真人造型的机器人反而没有异形机器人来得高效稳定有优势。

  韩凌追问道:“来啊,说啊,要啥样的?我给你先调整好了,免得你到时候临时抱佛脚。”

  成琤:“我不用,我坚决不用!”

  “那么多玩具你都用过了,你就把它当个大型玩具呗。”韩凌好气又好笑。

  这有啥可避讳的?

  成琤认真仔细地盯着小零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摇摇头,皱眉道:“不行,我怕,我接受不了。”

  “你怕啥?”韩凌这下更不理解了,“你连我都不怕,你怕他?”

  成琤瞪了韩凌一眼,看着小零那张精致的人工制造的完美脸蛋,蹙眉道:“把它买回来之后,我老被它吓到。”

  “以前我一个人住,家里没人我都习惯了,后来总是干什么都有个人跟着自己,上厕所一开门出来,它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我,起床上班,它坐沙发上,盯着我出门就算知道它是个机器,但冷不丁的被它这么一吓,我是真的起鸡皮疙瘩”

  “而且你说,我要是把它睡了,我是把它当人还是当机器呢?况且它给的反应都是设定好的,我就觉得有点儿虚伪”

  说是虚伪,但成琤真的怕的是,他一旦接受机器人,他就再没办法把它当机器看了。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下半辈子和一个机器人共度一生,他就不可抑制的觉得自己可怜

  韩凌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小零又看了看皱着眉头的成琤,关了调试面板,给小零开了机。

  “听到了吗?”韩凌调侃着,“你爸说你虚伪。”

  刚苏醒的机器人腼腆地笑了笑,看向成琤,“我不会虚伪,我没有人类的感情。”

  成琤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反正你们两不懂。”

  小零确实不理解成琤的话,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在场的两个人类。

  韩凌站起来拍了拍小零的头,笑道:“你爸就是个神经病,别理他!”

  成琤马上回骂道:“你才神经病呢!”

  机器人的眼睛里快速的闪过一阵蓝光,跟着开口,“描述错误,陈成琤患过的应该是精神类疾病,而不是神经类疾病。您刚才的话里有歧视性描述”

  男人愣住了,成琤傻了。

  那是一段成琤快要忘记的过去了。

  得过精神病就一辈子就是精神病了吗?

  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要被翻出来说?

  那个臭机器人公司凭什么查他的病史?

  成琤觉得难受,他还记得别人知道他的病之后露出的惊异眼神,那种总把他当做异类的眼神。

  他从来不敢对别人提起的过去,一下子全暴露了

  他不敢看男人,怒气冲冲默不作声的进了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  改名啦~我又改文名啦~

  ☆、其实韩凌是外星人!!!

  韩凌没马上跟上成琤,他想让成琤一个人静静,自己也有时间再把机器人调整一番。

  成琤则在床上胡思乱想。

  也并非是他愿意乱想,而是天性使然。

  每个人的个性最少有百分之二十受到基因的影响。

  有的人天生就凡事不多想,乐观积极开朗;有的人心思天生敏感,有时候总会陷入极端的情绪里出不去。

  所以等韩凌刚进卧室坐下,成琤不等他开口,就先怒道:“我就一神经病,赶紧滚!”

  韩凌原本伸向成琤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安慰的话全吞回了肚子,没好气地低声吼道:“我说什么了吗?你能不能先听我说话?”

  成琤翻了个身,平躺着瞪向韩凌,“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反正我就这样了!”

  他不想提起过去,干脆就用这样的锋芒掩饰心底的脆弱。

  韩凌气得直咬牙,皱眉瞪向成琤,沉默许久。

  他不是不知道成琤的病。

  说起来要不是成琤的这个病,他可能还不会那么关注成琤。

  韩凌不明白成琤为什么总是要自己折腾自己,在他看来这并不算是一件多大的事情。

  谁都受过伤害,谁都有过过去。

  三十岁,人生走了三分之一,犯过的错,受过的伤,数不胜数,总是得学会自我修复才成。

  人这辈子自己要不学会自己成全自己,那日子就没得过了。

  两人沉默地对视许久。

  黑色眼眸里的怒气渐渐消散,韩凌干脆也往床上一躺,叹道:“得,我还想安慰安慰你,现在得让你安慰我了。”

  成琤:“安慰你个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么是个杀人犯,要么是个恐怖分子,要么就是间谍!少在这装可怜,我就骂你了!”

  韩凌皱了皱眉,这人脑子里都想得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翻个身环抱住成琤,“你骂,随便骂,反正我不跟神经病计较。”

  成琤一听更火了,下意识地就觉得韩凌是觉得他不正常,于是一边推着韩凌一边骂得更凶,“你才神经病呢!你全家都神经病!”

  “好好好,我神经病,我全家都是神经病成么?”韩凌倒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了,把成琤抱得更紧。

  成琤一点也推不开韩凌,韩凌的胸膛跟一堵火热的墙似得,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成琤挣扎得快没力气了,怒气也渐渐平息,轻声道:“松开松开些喘不过气了”

  韩凌听话地松了松,低头轻轻吻了吻成琤的额。

  成琤冷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可为什么偏偏又不肯对我坦诚?

  韩凌想也没想回道:“爱人。”

  成琤抬起头来,躲在眼镜片后的眼睛一闪一闪,“骗子”

  “不骗你。”韩凌又低头,吻了吻成琤的耳廓。

  成琤:“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只想睡我不想跟我谈恋爱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要骗我就太没品了”

  韩凌乐了,忍不住“嗤”了一声,“就你?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就想睡你啊?什么都不懂的,什么都要教,每次都是我累死累活的?我要不真喜欢你,我还这么费劲的抽时间来陪你?我他妈就是作孽喜欢你”

  成琤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情复杂,有点儿小小的高兴,但更多是被韩凌话里话外的嫌弃镇住了。

  怔愣了许久,成琤小心翼翼问道:“我技术就有那么差?”

  韩凌笑得更欢了,蹭了蹭他的脸,“技术差没关系,反正这事爽就行了,现在我就受点累,等你慢慢学。”

  没等成琤还嘴,韩凌给了他一个吻,轻声道:“那要不你看这样你要那么没安全感,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算是今天知道你秘密的交换,怎么样?”

  秘密换秘密?

  “也成吧”成琤想知道韩凌会说什么。

  韩凌:“其实我是外星人。”

  成琤差点儿就信了,等反应过来,气道::“你是不是欠打?”

  韩凌眼看着成琤越来越生气,赶紧憋住笑正色道:“不跟你闹,我就实话告诉你,其实在第一次酒吧见面之前,我就知道你了。我一直都很关注你我”

  韩凌有些说不下去了,轻叹了一声。

  再多的,他就不能说了。

  成琤听了,眼神里略微闪过一丝惊讶,接着只是淡定的“哦”了一声。

  “你不奇怪么?”这下轮到韩凌好奇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成琤说道:“我们学校本来就管理严,外人不能随便进,所以你肯定不会是我们学校之外的人。”

  “那个酒吧离我们学校也不远,本来就是很多学生会去的地方,所以你也很大可能就是我们学校的人”成琤说着,却没说最后一个原因。

  他四年前就被他妈闹得全校皆知了,这学校认识他的人比他认识的人多多了。

  “那这对你来说,还真不算什么秘密了?”韩凌又吻了吻成琤。

  “对啊,”成琤说:“你能不能提供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韩凌皱眉道:“你这傻子这么聪明,就不能自己推理推理?”

  成琤:“”

  韩凌见成琤不说话了,又一低头,慢慢从成琤的额头吻到了成琤的颈窝。

  “诶,别打扰我”成琤一边思考着手方向,一边把韩凌往外推。

  “饱暖思淫.欲懂不懂”韩凌笑着,一点放过成琤的意思都没有。

  “外面不是还有一个吗?”成琤有些不耐烦。

  他现在是真的很想知道韩凌的身份

  他是真的怕万一这男人真是间谍呢?

  这男人对自己的了解肯定很深是在学校里可又没人见过他所以他一定是藏着

  他平时不是忙得不能回消息而是不能回消息因为他怕被学校的通讯监控查到记录

  可韩凌却半点思考的时间都不给成琤。

  “哦,面前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你不让我操,非让我去操机器人啊?”韩凌撑起了身子,钳住成琤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

  “你不是不介意吗?你不是嫌我技术不好吗?”成琤反问道。

  韩凌话不多说,伸手就摘了成琤的眼镜,一低头堵住他的嘴。

  本次的拉锯战,又以成琤的失败而告终。

  就这样,韩凌在成琤家连续住了快一个月,住到成琤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从一开始的新奇,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每天的开心,这一个月的时光慢慢变成了成琤人生里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连安迪的那个电话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成琤的同事们也都发现了成琤的变化。

  酷热难耐暑日里的某一天,成琤掐着点下了班,还没走两步就被小柯叫了住,“成哥,啥时候把对象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啊?”

  成琤一回头,看见众人期待又好奇的目光都盯着自己,脸有些微红,骂道:“看个屁看,不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实验室。

  等他出了门,小柯立马回头喊道:“听到没都听到没,他说的是不给,不是没有!”

  众人哄然大笑。

  成琤当然不知道他的变化都被人看在了眼里,心情不错的回了家。

  一进门小零就跟他打了个招呼,“回来洗个手准备吃饭啊。”

  韩凌则握着筷子早就坐到了餐桌边。

  成琤没忍住损道:“你这一天天的好吃懒做,肚子都快长出来了。”

  韩凌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反驳道:“我这再怎么吃也没你肚子长得快,少损我。”

  成琤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去打开了电视,又去浴室洗了个手。

  出来的时候却瞧见韩凌反常的盯着电视发呆。

  成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往手术室冲,主持人表情严肃字正腔圆,“我国南方地区传染病大规模爆发,医务工作者争分夺秒进行抗疫工作,目前已知”

  成琤顺嘴问了一句,“南方人啊?”

  韩凌看了他一眼,喊道:“小零,换个频道。”

  端着菜出来的小零应了一声,电视频道就是一转。

  “2080年国家宝宝即将出生”

  “看电影。”

  “换什么换啊?多了解一下新闻时事不行啊?”成琤发出了抗议,“小零,换回去。”

  小零听话的又换了回去。

  “平时不见你多关心,今天怎么就关心了?”韩凌夹了一筷子菜,平静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一天到晚陪你看爱情电影,看得头都大了。”成琤坐了下,开始进食。

  “我看你挺喜欢看的啊?每次看完都哭哭啼啼的”

  “我这叫共情能力强,感情丰富。”

  “就会变着法夸自己。”韩凌笑了笑,也没继续跟成琤斗嘴。

  ☆、小零又被玩坏了

  韩凌刚住进来的那段时间,两人都是用床上运动打发饭后睡前时间的。

  但日子久了,就变成了看电视。

  电视在成琤家一般就是个摆设,背景音。

  这是成琤常年独居养成的习惯,喜欢家里有点声音,不然就会没有安全感。

  韩凌则是打发无聊的时间。

  毕竟成琤白天要上班,每周也就休息两天。

  成琤上班的时候韩凌就觉得自己像个独守闺房的小媳妇,他还觉得,成琤根本没脸拿自己不回消息这事做文章。

  这小野猫,一工作就专心致志地,一样不回他消息!

  韩凌不知道成琤其实是故意这样晾着他的,但他确实是体会到了成琤从前感受到的焦灼。

  再加上韩凌又找不到成琤家里的其他娱乐设备,家务都由智能机器做了,他要不用看电视打发时间,也太难熬了。

  成琤并不是不喜欢看电影,只是他不喜欢看情绪起伏太大又或者太压抑的电影,看多了难受。

  但别看韩凌外表挺狂野的,内心却很细腻,看得都是些文艺片、爱情片,每次两人要看电影的时候,总会斗嘴。

  吃完饭,小零开始收拾餐桌,韩凌坐到沙发上又点开了电影选项。

  “大哥,你要不要那么深情啊?两百年的爱情片都要被你看完了”成琤一如既往地发出了抗议。

  “哪有那么多?你这也就是前几年拍的,再老的和再新的都没有。”韩凌盯着屏幕反驳。

  “咱看点惊险刺激的不行么?科幻?动作?战争?”成琤靠着韩凌坐了下。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的。”

  成琤认真端详了男人一遍,“看你外表倒是挺男人的,怎么里面一点都不男人呢?”

  “你这叫性别刻板影响,放几十年前要被批.斗的。”

  成琤:“你也太夸张了,顶多被人说直男癌”

  “哟,小屁孩懂得还不少,”韩凌一边说着一边挑了一部电影,“这片子还不错,细腻得很”

  成琤一看电视画面,就大概猜到这又是一部爱情片了,无奈地抱怨道:“我都陪你看了这么多部了,你能不能陪我看一部啊?”

  韩凌侧头看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挑,随便挑。”

  成琤返回到电影选择的画面,从一大堆看过的,看封面就不想看,看简介也不想看竟然还收费的影片里面终于挑出了一部免费的,没看过,封面还行简介也还行的片子。

  电视里画面一切,片名跳了出来《最后一刻战斗不止》。

  “怎么看这个啊?”韩凌不由得皱眉。

  “随便看看呗,”成琤答着,转头问道:“你看过啊?”

  韩凌笑了笑,摇了摇头,“答应我,看完。”

  成琤觉得韩凌的笑容颇有深意,心里有点发虚,“你到底看没看过啊?不好看吗?”

  成琤说着,又看了两眼屏幕,还在放片头LOGO,人都还没出现。

  韩凌不动声色地把成琤抱了住,轻声道:“是男人就看完。”

  成琤隐约觉得不安,“什么片子啊,这么故弄玄虚的?”

  “动作片。”韩凌轻飘飘的给出了三个字。

  “啊?”成琤看着片头的女人出现了,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爱情动作片啊?”

  韩凌没作声,示意成琤继续看。

  成琤带着疑惑又看了下去,过了不到五分钟,片头出现的美女,被人分尸了。

  “操,恐怖片啊!”成琤急着要换电影,手还没伸出去就被韩凌拦了下来。

  “不看完就不是男人!”

  成琤怂了,急忙喊道:“我看不看完不都是个男人,别拦我,我要换!”

  韩凌一个使劲捏住了他的双腕,把他抱到了怀里,“这片很好看的,惊险,刺激,悬疑烧脑,绝对对你大男人主义的胃口。”

  成琤挣扎着喊道:“大哥我错了成么?我不嘲笑你了行吗?”

  韩凌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把成琤抱了个死死的,竟然还笑着安慰道:“别怕啊,有我在你怕个什么劲?实在吓得慌闭着眼睛扑我怀里不就成了!”

  成琤见韩凌一点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赶紧向站在旁边的小零求救。

  “小零,换个片!”

  “小零,休眠!”

  “换片!”

  “休眠!”

  如果机器人也有感情的话,现在一定是左右为难。

  但机器人没有,他只是逻辑错误了。

  随着“滋滋滋”地几声,最后以一声“咻”终结,小零死机了。

  这场对电影的选片权最后以成琤关掉电视,男人开始修机器人作为终结。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成琤发现男人修了一晚上的机器人。看着男人顶着两个黑眼圈,成琤不由挖苦道:“看你,自作孽吧。”

  “你少幸灾乐祸!”韩凌不屑地看了成琤一眼,“早上没人做饭,自己路上买点吃的啊。”

  成琤撇了撇嘴,有点不爽。

  这一个月来,他还真没试过不吃早饭去上班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韩凌终于修好了机器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被修好的小零烧好了菜,安静的站着,看到成琤回家,像以前一样打了个招呼,“洗手吃饭啊。”

  成琤点了点头,倒没坐下吃饭,瞧了瞧他家又活过来的机器人,走到沙发边,轻轻推了推男人。

  男人睡得很死,动也不动。

  成琤突然灵光一闪。

  每次男人都是跟他一起睡,他也没机会搜身要不逮着机会搜一搜,看看男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身份的?

  就这么想着,成琤就捏着男人的手指准备解锁他左手腕上的手环,但还没等他碰到,一只手就捏住了他的手腕。

  “小零,放手!”成琤低声对制止他的机器人命令道。

  “命令无效,请停止您侵犯他人隐私的行为。”刚修好的机器人带着一丝死板,拒绝成琤的命令。

  心里想着,你一破机器人还管这么多做什么,成琤喊出了禁止口令:“停!”

  “命令人等级低,无权进行停止命令。”小零刻板地回应。

  成琤觉得不可思议,什么叫命令人等级低?

  他不应该是最高权限人吗?

  成琤不甘心地又叫了几声:“停!停!停!”

  但并没有什么用。

  他们这吵吵嚷嚷的,把韩凌吵醒了。

  醒了的男人一把把成琤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地解释:“他昨天不是逻辑错误么,我把命令人等级做了调整,我第一,你第二”

  成琤在韩凌怀里挣扎抗议,“你凭什么调?要调也应该是我第一好么?他是我的机器人!我花钱买的!”

  “好好好,你买的你买的,”韩凌昏昏沉沉敷衍着,起身一用力,把成琤整个人都横抱到了沙发上,“回来了就陪我睡会儿,我要困死了。”

  “我饭还没吃呢”成琤小声嘀咕。

  “睡醒了再吃。”韩凌说着,把成琤抱得死死的。

  沙发本来就不大,两个人根本就是挤在一起。

  成琤不困,本来还想挣扎挣扎,无奈韩凌抱得他太紧,又显得格外疲倦,成琤也就没敢动。

  结果躺着躺着,不知不觉地还是睡了过去,第二天醒的时候成琤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

  成琤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但无奈昨天睡得太早,他一点都不困了。

  起床,洗脸刷牙,勤劳的扫地机器人又开始了每日的清洁工作,餐桌上也准备好了早餐。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成琤没看见家里有人,但厨房有动静,便走到厨房门口瞧了瞧。

  男人又不知所踪,小零见他过来,手上炒菜的动作不停,侧头看向他,礼貌而又机械地问道:“需要帮您什么?”

  “他人呢?”成琤随口问了一句。

  “出去了。”小零答得非常简单。

  出去?

  “什么时候出去的?出去干什么了?什么时候回来?”成琤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早上五点二十八分出得门,其他信息无法回答。”小零一边看着成琤回话,一边平底锅里倒出了煎好的鸡蛋。

  成琤突然觉得有点儿空虚寂寞。

  这个月男人每天都在,一下子又不见了,他还真不习惯。

  坐到沙发上,成琤晃了一下手环,却并没有收到男人给他的消息。

  情人的嘴,骗人的鬼,说什么爱不爱,结果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当我这里是什么了

  成琤心里抱怨着,盯着从卧室里出来的扫地机器人,顺手按了一下指令,指挥它好好充电。

  没了扫地机器人制造的噪音,屋子里只剩下了厨房里的油炸声。

  成琤打开了电视。

  “南方传染病扩散,大量民众感染,各个省市颁布戒严令,请广大群众不要出门,做好卫生工作,避免感染”

  这么严重的吗?

  成琤认真想了想,好像他的记忆里还没有什么病感染到全城戒严过。

  带着疑问,成琤打开了模拟屏,开始搜索和疫情有关的新闻,又想起之前在黑市交易行里听到的只言片语,越看越是眉头紧锁。

  等到小零喊他吃早饭的时候,“嘀嘀”两声,门开了,韩凌拎着蔬菜水果进了门。

  打开冰箱,把手里的东西挨个取出在冰箱里摆好,韩凌看了看眉头紧锁的成琤又看了看电视,吩咐道:“小零,换台。”

  成琤这才发现韩凌回来了,抬头不满道:“换什么啊,小零,换回去。”

  但电视并没有反应,随机播放着不知道是谁演出的电视剧。

  成琤急道:“你能不能别闹?这病有问题”

  韩凌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牵过他的手就往餐桌上坐。

  “不好好吃饭,你也得得病!”

  “不是这个”成琤无奈地坐下,这人怎么跟他爸一个脾气?

  成琤好声好气解释道:“一般病毒吧,就算是变异也是得有个过程的对吧?感染之后再怎么也会有些症状的对吧?然后才一个人传染两个人,两个人再传染别的人但这病毒怎么回事呢?大规模感染,感染后并没有太大症状,许多人检查之后根本没发现感染了这病毒,接着这病毒又在相近的时间段内大规模发作,发作后的”

  韩凌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埋头吃着东西,粗暴地打断成琤,“人家医生都不会治,就你懂是吧?”

  成琤被他这么一呛,颇有点生气,反驳道:“医生肯定早发现了啊,但发现有用吗?研究疫苗研究速效药不都得花时间?不光要时间还得要人和设备吧?而且一开始的时候每个人症状都不同,等发现是同源病毒的时候都”

  韩凌是真的不喜欢成琤这么强烈的好奇心,皱眉瞪了他一眼,夹起半个煎蛋就往他嘴里塞,边塞边挖苦道 :“就你能,就你会参合,好好吃你的饭!”

  成琤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差点呛住,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带着嘲讽道:“你这就是嫉妒,嫉妒我比你聪明能干!”

  “行行行,我是嫉妒成么?能好好吃饭了么?”韩凌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跟成琤争。

  他的假期,结束了。

  ☆、反攻!

  没有反击,成琤倒也没继续自夸,捏起筷子边吃边说:“我刚刚查了一下网上的消息,跟我一样感觉的人还真不少。新闻上一直是报喜不报忧,上次也说控制住了,结果呢?现在戒严都出来了。有人说这是恐怖组织干的,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韩凌不得不佩服成琤的直觉,他得到的消息和成琤猜的差不太多。

  传染病毒是79年就有发现,但为了防止大众陷入恐慌,政府部门并没有大规模报道,而是暗中安排医学人员研究,并没有公开消息。

  声称制造这个传染病毒的恐怖组织也对国家提出了政治要求,并且,这个组织在他们学校里头就有间谍,这些都是机密,韩凌谁也不能告诉。

  此时听成琤说完,韩凌转而问道:“今天休息,准备怎么玩?”

  他不喜欢成琤参合到这些事情里面。

  “玩?”成琤不解地看向他,“去哪玩?”

  他是一点也不想出去玩,能呆在家就哪里都不去,这是他得原则!

  韩凌怎么会不知道?笑着指了指卧室,“我是问,等会儿在床上怎么玩?”

  成琤差点又呛住,咳嗽了半天,抱怨道:“我才刚起床呢!”

  “那不正好,有精神啊!”

  成琤红着脸摇了摇头,“不想不想,我最近都快腻了,这一个月把一辈子的性生活都要过完了,得节制,懂不懂?”

  “你一辈子只要这么点性生活啊?你也太节制了吧?”

  成琤不说话了,警惕地看向韩凌,直觉告诉他,今天韩凌有点儿奇怪。

  韩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成琤的肩,“还说今天看你吃饱喝足了,我躺着享受让你运动运动的,你要是觉得一辈子的性生活都过完了,那我就只能陪你修生养性了。”

  成琤一听,来劲了,抓住韩凌的手就往卧室走。

  韩凌站定不动,拽着成琤调笑道:“不是说一辈子的性生活都过完了么?”

  成琤一边拽着韩凌一边抗议,“你这不提出新方案了么?那我就尝尝鲜呗!”

  韩凌一使劲把成琤扯到了怀里,“你是不是嫌我平时花样太少了啊?要不把你床底下那堆东西都拿出来用用?”

  成琤愠怒道:“你能不能别提那堆东西?”

  在正常状态情况下,这点脸他还是得要的。

  韩凌笑道:“了解性伴侣的爱好是我的职责,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让你舒服。”

  成琤抗议道:“这并不能成为你不尊重我隐私的借口!”

  韩凌搂住了成琤,“什么隐私不隐私的,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还真别说,你自个儿玩得挺嗨,啥玩意都有。”

  成琤争强好胜的心又起了,脱口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自己玩?我告诉你,我玩过的花样多了去了,经验丰富着呢!”

  “不是你经验丰不丰富我不清楚?”韩凌笑得不可自已,“再说,你这人怎么连说自己骚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成琤白皙的脸颊红得发烫,嘴硬道:“从性学的角度出发,性伴侣在交.配的过程中越能放下羞耻心,双方就越能获得满足感!我只是遵从生物的本能,你不能对我进行道德审判!”

  “我敢审判你吗?”韩凌笑着贴近成琤的耳廓,悄声道:“你越骚我就越喜欢。你还能再骚点吗?”

  “你你”成琤羞得说话都结巴了,气道:“今天轮不到我骚,要骚也是你先骚!”

  韩凌笑眯眯地一把抱起成琤,“就你那破技术?我告诉你,今天不把我操舒服了,别想下床!”

  成琤慌了,勾住韩凌的脖子,“那那那你你你说好的啊!你别又诓我啊!别又我累死累活的给你做足了前戏结果你又耍赖啊”

  韩凌不说话,把成琤往床上一摔。

  与成琤直觉相反的是,韩凌其实并不太在意上下的问题,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成琤还不够体贴。

  爱情总伴随着占有欲,大多数人都只会肆意地任性放纵,挥霍对方的爱,却不会体谅对方的感受。

  主动的疼惜,总是来之不易。

  成琤说他是第一次,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有亲密关系,第一次处理爱情。

  韩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第一次,这是他重获新生后的第一次心动。

  三十五岁的韩凌有自信也有把握,让成琤爱上自己。可成琤也要给他足够多的反馈,他才能更加安心。

  恋爱中的安全感,不只是成琤想要。

  韩凌也并不介意让成琤尝试表现他温柔的占有

  “你想标记我?”韩凌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格外诱人。

  标记——在同性恋还不能合法领取结婚证的那段时间,恋人间私底下会把事实婚姻称作“标记”,这种说法在2065年同性婚姻合法化之后慢慢被淘汰。

  听到男人口中说出这种复古的词,成琤脑子有点发懵。

  他想,他不是一点儿想,他是非常想,他恨不得拖着男人去民政局直接领证!

  但男人却从未给过他半点希望!

  成琤不敢对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结婚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果男人不想呢?

  如果他提出了男人就离开了呢?

  他要是连这点陪伴都没有了呢?

  就算男人真的答应了,他又怎么带他回去见父母?

  如果他父母知道他真的和一个男人结婚了,又会怎么样呢?

  更何况成琤觉得男人瞒着他的事情太多了万一男人的身份真有问题怎么办?

  等不到成琤的回答,韩凌有些不满,带着几分狂野咬了咬成琤的面颊,“想不想,不会说句话吗?”

  韩凌需要答案。

  成琤勾住了韩凌的脖子,激烈地吻住他的唇,翻身把他压到身下,原本还兴奋的表情变得理智冷静

  “我一直觉得奇怪,你怕告诉我你的名字,职业,却又不怕拍照,抛头露面”成琤骑在男人身上,看着男人的眼睛,“我们学校,总共也就十几万人,却没有人见过你这张脸”

  韩凌听他说着,表情渐渐僵了住。

  “你知道我不奇怪,但怎么会那么巧,我第一次跑到酒吧,就遇见了你你说你早就知道我了”成琤顿了顿,低头咬了咬韩凌的唇,“我的工作比较特殊,很多东西都是保密的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乱翻我东西”

  “成琤”

  韩凌想解释,却被成琤打断:“我胆子小,怕麻烦如果你真的不能说,就不要告诉我任何事。我不能给你承诺,所以我不关心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要做什么,之后要怎么样但如果你真的不是能和我交往的人我们也就到此为止”

  韩凌一直没答话,表情也越来越震惊,成琤冷着一张脸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管传染病的事情。你应该跟这病毒有关系吧?”

  成琤说到这顿了一顿,“其实我知道我们学院里有不少间谍”是试探的语气。

  “你胡说什么?”韩凌钳住成琤的下巴,带着怒意打断了他,“你脑子里能不能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都猜的什么跟什么?前半段还好好的,后半段他怎么就成间谍了?

  “那你谁你到底是说啊!”成琤挣开韩凌的钳制,也带着几分怒意低吼道:“你不要把今天搞的好像诀别一样好不好!你是不是想着走之前安抚安抚我?让我傻不拉叽的再被你晾几个月?”

  韩凌又是一愣。

  这小野猫的直觉也太他妈准了!

  他今天确实要走!

  他来这学校工作了六七年,一直都没休过假,这次是把所有的假期一口气放了,今天就是结束的日子。

  成琤见他不说话,更加生气,“你不要把我当傻子好吗?就算X-Machine公司再怎么垃圾,也不可能随便就被一个人破解程序吧?随随便便就把一个机器人拆了重装,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你知道人形机器人的工艺复杂程度比其他机器人复杂多少吗?你哪来那么多工具?”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看时事新闻,但我不在的时候呢?我的手环是连着这屋子里所有电子设备的好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是看哪些频道吗?”

  “正常人的工作怎么可能不使用手环?你加我的通讯号码根本就是备用号码,在暗网里查出来的号码记录根本不是你本人好吗?”

  韩凌听到成琤说出更加不可思议的话,再一次粗暴地打断他,“你上暗网?”

  成琤愣了一愣,有些心虚。

  由于政治因素,国家早已封禁了暗网,只能通过特殊手段才能连接。如果被查到,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被调查。

  他不想让男人过多的了解他私底下这些小爱好,毕竟这年头举报的事情多了去了,家庭成员之间都有互相揭发的情况,更何况一个他一点都不了解的男人!

  “我的研究里很多资料都需要通过暗网”

  成琤轻声找了个借口。

  这个情况韩凌是知道的,他每年都能查出来不少这样的研究员,所以只要不是严查的时候,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成琤不是别人!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容易被盯上!”韩凌气得不行,一个翻身,把成琤压了住,“你这是在惹祸上身!”

  韩凌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惊谔!

  这小野猫尽然在他眼皮底下违法乱纪,还有本事让他毫无察觉!

  他以为他了解成琤的全部,但现在看来,自己对成琤的了解不过是冰山一角!

  “我惹祸上身?”成琤觉得韩凌的逻辑简直可笑,“我跟你联系了这么久,要惹祸早就惹上了!我身边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只有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做什么都需要你管吗?”成琤吼着,用力推着男人。

  “我不管你谁管你?我”韩凌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他是多么想告诉成琤,自己守护了他四年!

  可就算他再怎么愤怒和震惊,他都不能说出来!这是原则!

  “你?你什么你?”成琤听到韩凌话只说一半,一把将他推开,支起半截身子,“你到现在都还不愿意跟我说实话!还说什么标记不标记的?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我?我现在没有立刻报警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至义尽了!一年了!”

  成琤的低声嘶吼让韩凌彻底愣住

  他确实太小看成琤了他以为只要自己保密做得够好,他们俩的关系就继续这样下去也没什么问题

  但他今天发现,成琤不光是聪明,还很有心机,这是他从没想到的另一面。

  韩凌的沉默让成琤觉得他是默认。

  毕竟,如果韩凌真的不是婚外情,那也只有间谍是他这样了。

  并不能说成琤猜错了,韩凌的职业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真是间谍

  ☆、反攻成功!

  卧室里的气氛沉闷压抑,小零听到了声响,在两人吵架的时候就站到了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的两人。

  机器人并不能理解感情,如果它有意识,应该会疑惑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两个人现在能吵成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成琤冷静了点儿,低声道:“你要走就走吧,走了就别回来,我现在看到你就难受一下子冷一下子热的,要是你真的是搞婚外情也就算了现在还和病毒扯上关系还不惜出卖色相让我别去调查”

  成琤的语气有些伤感,又有几分愤恨,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韩凌仿佛回到了他和成琤的初次见面,那时候的成琤就是这样冷淡拘谨。韩凌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又变成了陌生人。

  但他什么时候又真的算跟眼前这个人亲密过呢?

  韩凌笑了,“小傻子是很聪明,我不跟你说,确实是因为我的工作需要保密。”

  见成琤望向了自己,韩凌继续笑道:“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年了,除了我翻出你身份证那次还有小零说漏嘴的那次,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你的事?”他对成琤的了解,要么是听他妈妈说的,要么是自己观察来的,要么是翻遍了成琤的房间,成琤也从来没有跟他谈过自己。

  猛地被反将一军,成琤瞪大了眼睛。

  “咱两睡了这么久,今天才拿我身份做文章,不想负责就直说,闹这么一出,是不是想甩了我,好找个对象?就上次给你打电话那小子?”韩凌的笑意有些冷了,他也在试探成琤。

  成琤怒了,“谁他妈说我不想负责了!”

  “想负责的话连个口头承诺都不给吗?”

  “口头承诺那么重要的话,你为什么不给我呢!”

  “我不是问你了吗!”韩凌把问题绕回了开始。

  成琤一声冷笑,“说什么标记不标记!要真想跟我好,怎么不说直接去领证呢!你说你身份要保密,真还他妈是个好借口!你自己说除了间谍,还有哪个工作是连结个婚都不可以的!你真他妈要是间谍,老子还跟你好个屁,连炮友都不当!”

  这工作还真他妈就有!

  韩凌要气死了。

  他不是不能结婚,只是成琤不属于他们系统,安全等级也低,他不知道得走多少程序才能跟成琤领证!

  韩凌差点就想问,你是不是就想分手!

  但他作为一个大脑前额叶发育完全的成年人,硬生生憋回了冲动。

  吵架归吵架,分手归分手。分手这个事情一旦开口,就有可能挽回不了

  “反正”韩凌咬牙道:“我对你是认真的。我是不能天天陪你,我也不可能跟你说我的事,但我跟你保证,我不是间谍。”

  “狗屁!你见过哪个间谍会承认自己是间谍的!”成琤一点儿都不信。

  韩凌:“”

  真的好气啊!

  韩凌宝宝委屈,韩凌宝宝心里苦,但韩凌宝宝什么都不能说。

  “行,你他妈就当我是间谍!那我就问你,你今天到底还操不操了?”韩凌退而求其次。

  关系进一步是不行,那维持现状总可以吧!

  成琤见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到这份上,韩凌还不愿意透露跟自己有关的一点儿信息,心下只剩愤恨,怒道:“操!”

  送上门的,不操白不操!

  韩凌低头咬了咬成琤的鼻尖。

  心里骂道:“小贱人,又想操.我,又不想负责,还故意惹我生气”用力咬住了成琤的唇。

  成琤原本有点儿抗拒,可等到韩凌真的让他主动,他也就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不太确定自己今天这么一闹韩凌还会不会回来,干脆当做了最后一次,带着不满和愤怒,带着悲伤和委屈,有点儿粗暴。

  韩凌认了。

  门口的小零默默的转身走开,任这两个人类胡乱折腾。

  等到成琤累了困了睡了,睡醒的时候,韩凌已经不在了。

  手环的消息记录上,有韩凌给成琤的留言。

  “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想太多。”

  成琤在床上翻了个身,眼角不经意间湿润了。

  或许就这么结束了吧,或许这一个月就是分别之前的安慰。

  或许男人真的就是间谍,他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该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

  成琤爬下床,走到密室入口,回过头对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小零命令道:“看看窗户外面。”

  精致的机器人冷漠地转过脸,成琤开始仔细检查密室入口。

  成琤确认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后,松了一口气,看来韩凌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秘密。

  连坦诚都做不到,真的算爱吗?

  成琤的初恋是在初三,那时候的他对于爱情还是懵懂无知的,只是单纯的觉得对女孩子没感觉,喜欢和男孩子在一起。

  2064年婚姻法修改案提上了日程,其中有一条则是修改了性别限制,同性恋婚姻将要合法化的消息炒得铺天盖地。

  成琤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就是同性恋,但又不敢确定。

  某一天晚自习后,教室里只剩下他和另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总是笑眯眯的,性格很好,成琤一直对他有好感。

  他和那个男孩独处,男孩拿出偷偷带到学校的游戏机,要和他一起玩。

  他们挨在一起,两人的身体时不时的触碰。窗外的夜色渐浓,成琤忍不住,偷偷在男孩脸上落下了一个轻轻地吻。

  那是原始的,充满生物本能的,生命延续的欲望。

  男孩先是被他吓了一跳,接着笑得欢喜。

  双向暗恋在那一天变成了明恋。

  年少天真的成琤没过多久就和母亲说了这件事。

  他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一直对他很温柔,大多数时候都是理解和包容。

  可成琤记得,他坦言事实的那天,母亲微笑的表情一下子就变成了震惊,充满了不敢置信。

  常年在外的父亲没过多久就回了家,还没跟他说句话就甩了他一巴掌。

  成琤当时被打懵了。

  在他的成长过程里,父亲虽然一直对他严厉,可大多数时候还是跟他讲道理的,甚至在外人面前都时常夸他,从未那样生气过。

  但这还不够糟糕,接下来的日子里,成琤的母亲反复去学校找老师和校长诉苦,班主任劝说无果,迫于无奈,只好将成琤和他喜欢的男孩子分开,学校甚至是调班。

  最后连对方父母都知道了成琤喜欢自己家儿子的事情。

  虽然对方父母看得很开,但经受不住成琤母亲的再三劝说和骚扰。

  母亲固执地认为问题出在对方身上。

  那个男孩最后转学了,临走之前他带着几分气对成琤说:“你妈妈,真恶心。”

  是在那一刻,成琤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坏了。

  人们总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天然的,深刻地,却从未有人想过,子女对父母的爱也是从出生的那刻就开始的。

  每一个孩子天生就会依赖,天生就会信任。

  这世界上,除了孩子,没有谁会无条件的信任另一个人,无条件的依赖另一个人,无条件的将普普通通的一个平凡人当作自己世界的全部。

  可大多数父母,从未考虑过孩子。

  年少的成琤不止一次地质问是不是错的真是自己。

  他沉默地接受父母的意愿,试图改变自己。

  等到成琤上高中的时候,他的乖巧让父母觉得从前的事情只是年少孩子的懵懂无知。

  可只有成琤自己心里明白,他的从未改变过。

  日子压抑又痛苦。

  高中的新环境要认识新的人,成琤是那个时候开始长时间的情绪低落,长时间的沉浸在悲伤抑郁的情绪里。

  刚开始的时候谁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是学校的精神卫生老师看出了成琤的异样,开始介入。

  那个老师很好,成琤至今还记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深深的酒窝。

  也是老师摆出数据告诉他,他很正常,他不需要觉得自己有错。

  老师三番四次去他家里做母亲的工作,让成琤接受专业医院的治疗。

  事情似乎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但唯有一样

  年少的孩子们并不懂流言蜚语的恶意,也不懂什么叫尊重和不干涉。

  他们只觉得,成琤和他们不一样,还是个精神病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琤的病情开始恶化,老师劝说他父母先给他办休学,治疗完毕之后再回学校。

  成琤的妈妈已经被说动了,但他爸爸只一句,“一个男孩子,连这点压力都受不了?那他以后怎么办?”就把这事回了绝。

  幸好老师对成琤还不放弃,甚至直接替他办了休学,自己出钱让他先治疗。

  可也因为这样,成琤的父亲认为老师和他之间有不正当关系,最后这点捕风捉影被学校知道,学校为了平息事端,开除了这位老师。

  那是成琤第一次尝试自杀。

  冰冷的手术刀是他从医院里偷的,割下去的时候,成琤尝试了好几次,直到手腕麻木,再也感觉不到疼,血红的液体流了满地。

  如果再给成琤一次机会,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做的更好一些。

  但那时候的他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没有半分力气,每天浑浑噩噩的,直到浴室的门被父亲撞开,医院把他抢救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做得更隐蔽一点。

  那次之后,父母态度转变了,转变得让人更加窒息。

  父亲再不跟他说一句话,母亲看着他就流泪。

  高三的那一年,成琤几乎是在医院度过了整个学期。

  后来医生劝他出院重新回到学校,他母亲还想让他继续留在医院。

  不光是想治好他的抑郁症,还想治好他另外的一个根本不是病的病

  成琤知道,父母不想要一个精神病,更不想要一个同性恋。

  出院的时候,成琤偷偷从医院带走了很多抑制剂,想着总有一天自己用得上的。

  事实也并没有让他失望,即使是医生诊断康复后,成琤还是会经常觉得情绪难以控制。

  为了不让父母失望,也为了给自己能活下去的动力,成琤开始频繁的使用抑制药品。

  或许是药真的有用,或许是治疗的时候母亲在病床前的哭诉,成琤再没有了寻死的想法,只想让自己平静,普通的过完一生。

  哪怕孤独终老。

  所以这样的自己又能给别人什么呢?

  和韩凌相处的这段时间,成琤觉得自己已经体验过爱了,所以这也就够了。

  人生成就,好歹也算是完成了。

  监控室里,露出了自己真实模样的韩凌默默地望着一面显示屏,那张屏幕上是通过小零的眼睛看到的成琤家窗外的画面。

  这是他避开监管,偷偷设置的。

  零:“昨天得到的最新情报,又有几名新的间谍要潜入学校。”

  韩凌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好,“这帮畜生到底烦不烦?就那么惦记再生药剂?”

  目前系统运行的AI有三重程序封锁,并不懂人类的情绪,冷静地可怕,“韩凌同志,请您控制情绪。您的假期已经结束,请集中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感谢您的配合。”

  韩凌知道自己失态,缓了口气,“把最近要来学校的所有人的资料都调出来,我挨个看一遍。”

  没有灯光,只有四周环绕的监控电子屏幕照明的屋子里瞬间亮起一张巨大的模拟屏,上面密密麻麻叠满了窗口,一张张登记照和表格陈列堆叠。

  零:“根据最新指示,全国就要开启戒严状态,安保队需要定时巡逻,起到威慑作用。”

  韩凌眉毛一挑,“意思是说,我们可以露面了?”

  零:“是的。”

  AI冷静地回答,给韩凌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要是可以露面的话

  零:“韩凌同志,请停止发呆行为,您现在需要开始工作。”

  韩凌:“”

  他得找个时间给这个AI也调整下性格才行

  ☆、听说成琤分手了?

  七月转眼就到了,那天一早,阳光灿烂,梧桐树叶绿荫一片,成琤的实验室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欧洲人的五官,高挺立体,但因为是混血,所以发色并没有那么黑,皮肤则白得发亮。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弯成一弯新月,看到成琤进来,嘴角的笑窝若隐若现。

  安迪真的回来了!

  那一瞬间,成琤觉得有些恍惚。

  在一种飘忽浮空的感觉中,他不知道怎么过完了新的一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下的班,直到走出实验室的门准备回家的时候,才被安迪的呼唤声拉回现实。

  “你们工作压力好大啊”安迪说着,自然而然地搭住了成琤的肩膀。

  “还好吧”成琤应了一句,微微侧身让安迪的手从他肩上滑落,脑子打了结。

  他回来了?他还过了政审?他现在是我同事了?他回来是要继续追我?

  一连串的疑问开始在成琤脑子里冒泡,还没等他思考出个结果,小柯也跟着出了来,笑道:“可以啊,看不出你小子对我们成哥倒还挺痴心的啊。”

  安迪不加掩饰地回答:“一见钟情,一往情深,一心一意”

  “诶诶诶,打住打住,秀恩爱死得快啊。”马舒也凑过来调侃。

  成琤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瞪着他们三个,木着脸反驳,“你两少拿我开玩笑!”

  安迪附和着叫道:“就是!他是我的宝贝,不准你们随便调戏!”

  成琤的脑子轰得一下炸了。

  这人就从来不会注意场合么?

  在众人的哄笑声和安迪的呼唤声中,成琤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

  安迪气喘吁吁地追过来拉住了成琤,十分诚恳地说:“成琤,上次我走了之后你就不理我了,我对你真的是认真的”

  周围都是下班的同事,还有下课的学生,小柯和马舒还在大楼门口远远看着,成琤一张脸憋得通红,又尴尬又羞臊,“你能不能别这么奔放?”

  奔放?

  这下换安迪为难了,蹙着眉颇有些不解,带着些无奈道:“奔放不好吗?我喜欢你,我从大洋彼岸过来,就想和你在一起,这难道都不能说吗?我”

  成琤生怕安迪在大街上就对他求婚了,赶紧拉着他快步往家里走,“咱先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谈,成么?”

  大男孩的眼里疑惑转瞬即逝,继而咧嘴笑了起来。

  成琤边走边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跟安迪说,完全没发现身后跟着人的一脸热诚。

  到家门口的时候,成琤犹豫了一下。

  万一男人在家呢?

  等门打开,看到门垫和他出门前一样的时候,成琤才松了一口气。

  小零端着饭菜从厨房走了出来,用着波澜不惊的语调说道:“洗手,吃饭。”这机器人现在的话是越来越少了。

  成琤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领着安迪进屋,侧头对小零命令道:“拿碗和筷子来,今天家里有客人。”

  安迪跟着成琤进了屋,夸道:“你这屋子可真干净,比我那狗窝强多了。”

  窗明几净,干净整洁,都是钱的功劳。

  成琤坐了下,被他夸得有些不自在地:“反正都不是我干活。”

  扫地的扫地,擦窗的擦窗,小零洗衣服做饭收拾家里,成琤现在连智能控制的环节都省了,任由小零打理。

  安迪站在门口,瞧着小零把空碗和筷子拿了出来,颇有些新奇。

  “你给它刷机了?我记得它们出厂就没有做饭这功能。”安迪说着,挨着成琤坐了下。

  成琤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句,抬头看了小零一眼,“没你事了,一边呆着去。”

  被调整过多次性格的小零乖巧顺从的点了点头,走到沙发旁边,端正地坐了好。

  安迪越看越觉得新奇,由衷叹道:“性格模式你也调了?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

  成琤被夸得有些尴尬,顾左右而言他,“吃饭吃饭。”

  安迪端起碗,熟练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又夸道:“手艺真不错,这钱花得真值!我回头也去买一个,你帮我刷机调程序好吗?”

  成琤不得不说了实话,“这不是我调的”

  又怕安迪追问,赶紧道:“你先别急着买,我先问问调的那个人有没有时间要是他没时间的话,你也别白花钱”反正到时候安迪想起来就干脆说没时间

  “行!”安迪一口答应了。

  此时在监控室里偷偷观察的韩凌:“”

  滚,能滚多远滚多远!他才不给情敌调机器呢!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成琤扒了两口饭,看似随意地这么一问。

  安迪看向他笑了笑,“你改不了。”

  成琤:“我就觉得,现在还是虚的。”

  他的恋爱史基本等于没有。

  他和男人呢,也不知道算不算恋爱。

  成琤从来没有经历过暗恋、追求、告白、牵手、腻歪、吵架、分手、和好、接吻、吵架、再分手、再和好、上床、吵架、又分手、悔恨、自责、又和好、见双方父母、提亲、结婚等等这一系列过程,他就总觉得自己的恋爱经验还不够,没法用经验判断自己和别人的关系。

  况且这么多年也都没什么人说过喜欢他,他就有点儿好奇。

  在之前的接触中,安迪大概也问过成琤的家庭情况和过去的经历,都被成琤糊弄了过去。

  在成琤看来,他的个人生活简直就是难以启齿,无形中对安迪的接触就变得抗拒。

  安迪越是坦诚,他就越是害怕。

  害怕自己的过去,害怕自己的家庭,害怕自己这个人会吓到对方。

  可安迪漂洋过海回来了,又来到了他身边

  他这次还要拒绝吗?

  “没关系的,”安迪笑得阳光灿烂,“我不急,我会呆在你身边直到你感受到我得真心实意。”

  这话说得成琤蹭得一下脸红了个透。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自己到底是何德何能,能让人家抛弃自己的生活和事业,来到这里重新开始?

  记忆回溯,成琤和安迪的初见是在2079年的春天,就在成琤和男人相遇前的几个月。

  那一年在马舒的带领下,他们实验室研究的再生药剂有了实质性的突破。

  论文发表之后,各国的研究机构都打来了咨询电话,希望探讨一下研究结果,开个科研大会。

  如果放在几十年前,这可是个天大的好事。但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国外的研究机构,不一定是来交流科研的。

  学院里很重视这件事。一方面科学没有国界,很多成果放在一起讨论有助于技术的进步,另一方面国家也严防死守,防止间谍窃取科研成果。

  就在这场大会上,成琤第一次见到了安迪。

  中欧混血的人在一群白人中很是显眼,他的五官很好的继承了两个人种的优点,好看又不突兀。成琤在踏入会议室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不自觉地就被他的长相吸引。

  安迪发现了成琤的目光,也毫不避讳得望向了他,眼里露出热情与好奇,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让成琤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学校特派的主持人介绍完两边的团体后,双方开始进行热切的讨论,等到会开完,成琤跟在马舒后头刚出门,安迪就追了上来。

  “陈博士,我能不能单独跟你聊聊?”

  成琤一愣,单独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舒赶紧拦到:“安迪先生,这个不太方便。陈博士是我们的重要科研人员,单独聊的话,不太方便。”

  听见马舒这样说,成琤也微微颔首。

  他倒是不介意和安迪单独聊聊的,只是还是防着点好,万一自己不小心说漏了什么,指不定工作丢了呢?

  哪知道安迪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发,带了几分腼腆道:“我也不是想跟他聊学术上的事情我就是想跟他多说几句话”

  成琤本来也心思敏感,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明白了,臊红了脸。

  同行的大部分人都走在了前面,倒是小柯和安迪团里的其他人就在他们附近。

  每个人耳朵上的实时翻译装置将安迪的话一字不漏的翻译了,众人哄堂大笑。

  小柯皱着眉满脸不高兴的把成琤拉了走。

  “赶紧走赶紧走,厚颜无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成琤抱着歉意对安迪笑了笑,跟着小柯离开了。

  但安迪没有放弃。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每一天,安迪都对成琤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虽然马舒和小柯都明显反感,但毕竟是人家私生活,加上成琤确实一直孤单一人,他们帮着拦了几次之后就没拦了。

  况且人家代表团的人都说了——“政治是政治,科学是科学,生活是生活。”

  再后来,在安迪主动要求他可以在和成琤私人接触的时候录音的情况下,院里的人也就随他去了。

  说是私下接触,也没有隐私到什么分上。

  无非就是每次交流会完毕之后,安迪会送成琤到家楼下。

  连一开始最反对的小柯也在安迪的糖衣炮弹下表示,“成哥你就先试试,反正他们也就待一两个月,成不成是一回事,感情先培养着,不合适再说呗。”

  成琤那时候妥协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每天跟安迪接触着。在他们不多的相处时光里,安迪告诉了成琤自己的许多事情。

  他喜欢养狗,小时候跟着妈妈在国内长大,十几岁的时候才出了国,也是在青春期第一次恋爱,从前有过几个对象,但都没在一起多长时间,等等等等

  就安迪要把自己祖孙三代的家底都交代清楚的时候,就在成琤觉得他快要扛不住,对安迪身体的触碰越来越渴望的时候,讨论会结束了,安迪得走了

  走的那一天,在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下,在夏蝉初鸣的歌声里,安迪紧紧地抱着成琤,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却又坚定地说道:“等我,我会回来的,一定!”

  成琤也有不能不说的酸楚和失落,他对安迪,也并不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来自成琤对韩凌的灵魂质问

  可惜的是,当时的成琤知道自己和安迪根本不可能。

  科学是没有政治立场的,但科学家要被政治束缚。

  成琤每一次和安迪的接触都受到了严加监管,甚至是在马舒和小柯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成琤每天都要给学校的安保部门复述他和安迪相处的种种细节。

  再多的心动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在爱情和面包之间,成琤选择了面包,仅此而已。

  这一切韩凌都知道。

  否则他也不会在安迪走后,成琤突然半夜跑出去就立刻追到酒吧。

  他那时是怕,怕安迪接触成琤是别有目的,是居心不良。

  可现在,安迪回来了,就坐在成琤身边,和他一起吃着饭,对他的热情依然不减。

  成琤再没了立场问题,韩凌再没了冠冕堂皇去干涉的借口。

  曾经阻碍过安迪和成琤的障碍都消失了。

  韩凌在监控室里忐忑不安,成琤则是心乱成了一团。

  吃完饭,小零收拾饭菜,洗碗擦桌。安迪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休息,成琤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新闻频道。

  “P4实验室已经对目前造成大规模传染病的潘多拉病毒变体展开了研究,对于治疗我国南方疫情有着极大的”

  安迪听着听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个病毒我们研究所里早就研究出攻克办法了,就是不愿意公开。”

  成琤眉头一皱,“那个你说这些”

  安迪回过头来,见成琤满脸的担忧,笑道:“这又不是啥秘密,大家都知道。”

  成琤点了点头,不由得想,难怪安迪这么容易就进他们院里搞研究了,原来是上头指望从他身上套点有价值的成果出来

  仿佛是知道成琤在想什么,安迪接着又说:“但是我们所里每个实验室的研究成果也都是保密的,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到底怎么弄得,也只能干着急。”

  虽然安迪的话和事实有出入,成琤大概也猜得出来为什么,但他不在乎安迪的隐瞒。

  毕竟,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是为了他好。

  只是成琤叹了口气,“我上周还跟老马说让我调到医学院那边去,说不定我们的一些东西能用上,但是老马死都不让。”

  安迪看着成琤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发自内心的感慨,“一线救援,多得是人生怕自己感染,你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安迪的夸赞温柔之极,真诚无比,听得成琤一阵害羞。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有几个同事都想去,都被老马拦着了,就他贪生怕死得很”

  安迪看着成琤面红耳赤躲闪的模样,轻轻一笑,“你不是问我喜欢你什么吗?我就特别喜欢你这样含蓄内敛的害羞样子,和我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你还那么的聪明,善良”

  成琤觉得自己有点经不住了,赶紧打断安迪,“别别别把我夸得跟圣人一样,我可受不住”

  安迪的身子往成琤这边贴了贴,轻声道:“还谦虚”

  两人鼻息相对,安迪身上和男人大为不同的年轻气息传来,成琤的心脏怦怦直跳,眼看着一个吻就要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小零,别收拾了!赶紧出去!看看他们在干嘛!”

  监控室里的韩凌咬牙切齿。

  小零从厨房走了出来,“报告,碗碟清扫完毕。”

  气氛一下就被破坏了。

  成琤忙按着心跳,回头令道:“家务做完了就去给自己充电。”

  小零点了点头,大步走向两人,坐到两人中间,开始充电。

  气氛顿时有点儿微妙。

  安迪尴尬地笑了笑,“它平时就在这充电么?”

  成琤也尴尬地点了点头,“无线充电嘛,它一般就在沙发上充。”

  “那你能叫他换个位置吗?”安迪对自己的想法几乎毫不掩饰。

  成琤想了想,“去卧室充电。”

  小零乖巧的站起来,往卧室走了去。

  安迪:“”

  一个人的监控室里,韩凌哈哈大笑,接着安下了心,又开始了繁忙的工作。

  他知道了,他的小野猫现在还不想这么快和安迪发生些什么,那他也就犯不着瞎担心。

  成琤现在确实是韩凌想得这样,但他要是知道韩凌那么乐,可就不一定了

  客厅里的成琤随口客套缓解尴尬,“招待不周,你想喝点什么?我家还有点果汁”

  安迪自然也是知道成琤的意思的。

  虽然知道循循渐进,但心里还是有点塞,“随便。”

  成琤赶紧跑到了冰箱旁边,从里面取出男人买回来剩的那么半盒果汁,跑到厨房打开洗碗柜取出了个干净的玻璃杯。

  安迪的热情让成琤感到不安和不习惯,却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他本来也对安迪动过心

  成琤拿着手里的果汁,给安迪到了半杯,正要出去,却瞧见安迪站在了厨房门口。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粘着你。”安迪说着笑了一下,嘴角边的那个浅浅的笑窝若隐若现。

  成琤刚平复下来的心又躁动了。

  和男人完全不同的气质,亲切、热诚,还有一丝天真;和男人完全不同的模样,五官柔和,又精致;还有和男人完全不同的身段,健康,精壮,挺拔。

  成琤觉得自己对安迪,完全是不一样的一种心动。

  安迪见成琤盯着自己发呆,从他手里接过了玻璃杯,低头笑问道:“自己不喝点么?”

  “我不是很喜欢喝甜的”成琤说着,愣了愣,连忙改口道:“喝腻了。”

  安迪没说什么,喝了一口果汁,牵起成琤的手拉着他回到沙发上坐了下。

  成琤见安迪若有所思地把果汁放到茶几上,心下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安迪抿了抿唇,带着几分委屈问道:“其实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是吗?”

  成琤其实没想刻意隐瞒自己和男人的这段关系,但要说的话,怎么说?

  男人姓什么?不知道。叫什么?不知道。什么职业?不知道,大概是间谍?

  怎么开始的?

  自个儿发骚跑到酒吧去猎艳?

  不不不,怎么想都怎么不能说,更何况安迪还追过自己,自己还一直都没接受他

  这要说出来,不是找打?

  再认真的想想,他跟男人之间,难道不是单纯的肉体关系吗?

  男人给了他承诺吗?男人给了他稳定关系吗?

  男人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爱他,这话男人又对多少人说过呢?

  那他们算是确定关系了吗?

  男人算是他男朋友吗?好歹男朋友这个称呼是用来称呼准结婚对象的,他跟男人压根就离结婚没戏,算得上男朋友?

  挣扎了半天,看着安迪真诚探寻的眼神,成琤艰难地开口,“也不算吧”

  “那你爱他吗?”安迪又问了。

  成琤这下开始反问自己了。

  是爱吗?

  自己对男人算得上爱吗?

  如果回答不上来的话,那自己对男人说得上不爱吗?

  爱与不爱,成琤也不知道应该给出哪个回答,但他不想被安迪牵着鼻子走,反问道:“那你爱我吗?”

  出乎意料的是,安迪变得严肃之极。

  成琤一时愣住,急忙打了个哈哈,“那个我开玩笑”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安迪打断了成琤,“我对你,从第一眼见你,就是认真的。”

  “甚至是在我见到你本人之前,我就有了解过你,你的论文我都看过,你的履历我都可以背出来,你一直是我憧憬的对象,我其实在上次来之前就想来找你了,我”

  “别别说了”成琤一时间心慌意乱。

  安迪对他的真诚与坦诚,他不是第一天知道。

  “我知道如果我现在说爱你,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直白可我每次见到你,我就按捺不住自己!成琤,我真的”

  “停停一下”成琤慌着想要制止安迪,不自觉得按住了安迪的一只胳膊,急道:“能不能让我缓缓?”

  安迪反手握住了成琤的手,点了点头,“我说过我可以等你习惯。我第一次失恋的时候,我母亲告诉我,爱情从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

  “每个人的情绪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悸动、一样的痛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明白,义无反顾是自己对自己的感动,但如果没有这样的义无反顾,你永远不会体会到我对你的深情。”

  “我不需要你对我有什么回报,如果你觉得你现在对我的感觉还没有达到能进入你内心的程度,我可以等,等你对我打开心扉,等你也爱上我”

  安迪的手柔软而干燥,和男人的粗糙大手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安迪比男人有着完全不同的坦陈和真挚。

  成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倒是很想试试和安迪在一起,但男人怎么办?

  男人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么?

  男人不是还要他一个口头承诺么?

  就算要一刀两断好歹也要知会人家一声吧?

  自己要什么都不说,是不是不太道德?

  深思熟虑之后,成琤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还不算好好的相处过其实你也知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挺防着你的但我不是说对你没感觉”

  安迪笑了,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凡事都有个过程,如果说婚姻是终点,相遇是起点,在这个过程中有无数的可能让我们到不了终点。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成琤听到安迪这样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叹道:“那么,安迪同学,我们可以先从同事开始做起吗?”

  “我们现在已经是同事了。”安迪笑道:“你还是我的学长。”

  “所以,学弟要听学长的话,现在应该早点回去休息了吧?”成琤自然而然地摆起了架子。

  安迪笑着点了点头,“行吧,那我今天就先告辞了,以后学长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帮忙。”

  成琤点了点头,牵着安迪的手就往门口走。

  安迪迫于无奈,也不敢提留宿的想法,一脸委屈地换好了鞋,出门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再不回他消息了,最后还是告了辞。

  等安迪走后,成琤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打开了和男人的消息框。

  消息框里还是男人一个月前留下的那句话。

  “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想太多。”

  成琤纠结了半天,终于是耐不住发了一句问候:

  “你他妈是不是死了?”

  ☆、成琤的卖身之旅 上

  叮咚一声响,成琤急忙又打开了手环的模拟屏。

  男人的消息框里并没有回复。

  是安迪发来的消息。

  “学长快到窗户旁边看看呀,今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成琤:“”他干脆地把手环扔到了一边。

  没一会儿手环又响了。

  “学长看到了吗?今天中午就应该是月亮和太阳黄经差达到一百八十度的时候,今天是满月。”

  成琤看到这里,倒是有点儿好奇了,站起来拉开一直关上的窗帘,月明如盘。

  还真的是挺圆。

  还没想好怎么回,安迪的消息又来了。

  “后天月亮要过远地点,大后天凌晨土星合月,学长有兴趣跟我一起看月亮么?”

  成琤:“”

  土星合月?这是在跟自己炫耀他的天文学知识么?

  哼!

  成琤刚想怼一句,又觉得不太好,安迪的消息又来了。

  “学长不是说不会不回我消息么?学长现在在做什么呢?”

  成琤无奈,回了两个字。

  “发呆。”

  安迪回了他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和一句话。

  “那不打扰学长了,学长早点休息,明天见。”

  不知道为什么,成琤又觉得有些不舍。

  另一边男人的消息还是没有回复,看着安迪的消息,成琤陷入了沉思。

  如果当初安迪没有走,又会如何?

  如果没有男人,他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抗拒安迪?

  可凡事没有如果,成琤想来想去,给男人发了条消息。

  “是不是以后都不见了?最近有人追我,你那狗屁口头承诺还要不要了?”

  发完之后,成琤又有些后悔,他能指望男人给他什么回复呢?

  让他接受?告诉他们两人一刀两断?

  男人不是说过自己如果想找对象,他就不来打扰自己了么?

  难道自己还是指望男人让他拒绝?给自己一个遥遥无期的承诺?

  就算他得到了男人的承诺,又如何?

  他那狗屁身份都还不知道是什么,天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从叛国通缉名单上看到那张脸

  更何况要是男人一直不回复,那他就这么等着了?

  想来想去,成琤干脆又发了一条。

  “你要不回消息我就当你默认了。”

  成琤不知道的是,韩凌现在根本就没时间看备用手环。

  九月开学季,大量的新人要进入学校,在他们来之前,他的工作是要把所有人的背景全部调查清楚。

  医学院那边针对病毒的研究消息也是近期的重点封锁对象,他们还要控制学校内部人员的消息传递。

  再加上最近又要开始巡逻。他们部门的一帮人从来没有巡逻过,还得抓紧时间训练指导。

  工作量大到韩凌每天只能休息两三个小时,就算再有心,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关注到成琤。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成琤气自己优柔寡断,干脆关上卧室门让家里的机器人好好充电,悄悄地打开了密室的门。

  他的药快断了。

  密室架子上放着的抑制剂数量不多了,成琤给自己用了一支,躺倒了休眠仓里,登陆净土。

  他准备卖身挣金币买药了。

  净土里现在是晚上,深秋的晚上,寒风萧瑟。

  成琤还是从上次的城堡进来的,这次他没去酒馆,而是跑了好几条巷子,找到了一家咖啡馆。

  咖啡馆里琳琅满目或蹲或躺着许多毛绒绒的小动物,写着“多毛咖啡屋”几个大字的招牌在夜里闪闪发亮。

  店内的装潢极为奢华,酒红色的天鹅绒四处挂着,把不大的店面隔成一个个半封闭的空间,纯羊毛织成的地毯染成深灰色,涂成金色的木质框架真皮欧式沙发随意排布。

  入口处放着的沙发上,一只金色瞳孔的豹子懒洋洋地躺着,见到成琤进来,打了个招呼,“又没钱了?”

  成琤点了点头,穿过各种现实中有的猫科动物和现实中没有的毛绒绒的幻想生物,跳到了最里面角落里的沙发上躺了好。

  晚上店里的客人不多,每一个都抱着自己中意的小动物美滋滋的抚摸逗弄。

  豹子跟着成琤跳上了另一个沙发躺了下,“我跟你说一下,抽成有变动,最近金价幅度大,店主要扣百分之四十走。”

  成琤的胡须抽了抽,“他怎么不去抢?”

  “你以为他不抢啊?”豹子的尾巴落到沙发外面,在空中一摇一摆的。

  成琤没话说了。

  净土里的人也分很多种。

  有全天二十四小时不下线,真实世界里靠吊瓶维持生存的,这种称为原住民;有大部分时候都在净土世界里,但还是会在现实世界工作吃饭生活的,称为半住民;像成琤这样时不时才上线的,一般称作游客。

  净土里的金币获得要么靠战斗,要么就靠生活技能,按照游戏里的设定来采集材料做道具之类,最后才是提供各种服务的交易。

  成琤没战斗的欲望,没采集的时间,只有靠“卖身”才能获得一点可怜的金币用来买药。

  在非战斗状态下,休眠仓里的浸泡液给人体的体感是百分百,甚至最高可以调整到百分之五百,还可以分类调整。像成琤这样的猫形态,初始嗅觉和听觉就很高,肉爪的敏感度非常高。

  所以,离现实生活很远的原住民会花不少金币体验现实生活中的感觉。

  撸猫便是其中之一。

  除了猫,他们甚至还能在净土里撸到各种各样现实生活中没有的毛绒绒的动物。

  “既然都出来卖了,干脆就好好拉客,缩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赚到金币?”豹子慵懒地开口,打了个哈欠,“你这形态本来就没多少客人点,不卖力一点什么时候挣得到三万?”

  “你自己去拉,别在这骚扰我。”成琤被他说得耳朵一缩一缩的,颇有些烦躁。

  他对这工作其实有点儿反感,虽然他现在是一只猫。

  好在他的那几个固定客人都还算得上不错,成琤也有极高的职业素养,就拿自己当只猫,才能做这么久。

  但今天客人们都没上线,成琤不知道待会儿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有点儿担心。

  豹子和成琤挺熟的了,毕竟这店铺在游戏里开了几百年,在现实世界中也有十多年,当初还是他拉得成琤来卖身,所以对成琤的冷淡见怪不怪,自说自话道:“我认真的说,你趁早多挣点,多买点你要的东西,这里快要撑不下去了。”

  成琤的胡子跳了跳,耳朵一抖,“什么撑不下去?”

  “净土啊,最近各国政府管控得厉害,你不知道啊?”豹子尾巴甩了甩。

  “不是一直都管控得厉害么?不也撑了这么多年?”成琤的尾巴也跟着摇了起来。

  “不一样,半年前吧,鬼城的雨落沙狂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挂逼,各种神操作,搞得满地图都不安稳。”豹子解释道:“本来你也知道,各国都有政府的人潜伏在这里,大家互相打探对方的情报,对这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这挂逼一来就冲着霁彦社去的,搞死了他们好几个高级管理”

  霁彦社,算是净土里的黑势力组织,成琤听过他们在净土里做的一些勾当,大部分都是针对原住民的犯罪,了解的也不深入。雨落沙狂则是几年前新出现的失落之城公会会长,算是霁彦社的死对头,听说背后也有政府的支持。

  成琤听到霁彦社高级管理死了几个,虽然吃惊,但还觉得大快人心,于是反问道:“这不是好事么?”

  “是好事,我也没说坏事啊!”豹子继续道:“问题是他的手段太厉害了。你也知道,从净土里追查真实身份不是做不到,只是需要时间也需要精力,但他不是,他只要在净土里杀了这个人的角色,现实生活里那人就直接脑死亡,你说这科学不科学?可不可能?而且连杀几个,简直就是杀人狂魔!”

  成琤心里吃了不小的一惊。

  沉迷净土导致死亡的案例不是没有,这也是净土里战斗系统一旦开启,体感就会锐减的原因。

  但大部分都是意外,或者是那人本身身体都不好,也没有脑死亡的案例。

  通过猫科动物之间特有的交流方式,豹子感觉到了成琤惊讶,继续道:“一开始是霁彦社的人查他。你也知道霁彦社基本上就净土里的第一公会了,那些人在现实生活里的身份你也大概懂,但追查到现在,半点消息也没查到。还因为霁彦社到处调查,出现了各种怀疑,各种反水举报的事情。各大公会的人背地里捅刀啊,落井下石啊,害得各国政府安插在净土里的眼线陆续曝光,许多交易浮上明面,结果就这样,净土怕是得被永久封禁了。”

  成琤猫耳竖得笔直,听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大家怀疑,他就是哪国政府安插进来的,可能是要调查病毒的事情。”

  成琤的胡须扬了扬,“我听说土豪国之前爆发过病毒”

  “不止土豪国,很多国家都爆发过,这病毒太狠了,到现在还没研究出特效药来,听说是变态组织干的”豹子撇了撇胡子。

  成琤:“那和净土又有什么关系?”

  豹子半眯着眼睛,轻声道:“你不知道啊?这病毒最开始就是从净土黑市里卖出去的”

  成琤一愣,觉得恐怖之极,毛都炸得竖了起来。

  他在净土里从来不接触这些,也从来不关心这些,却没想到,这个系统宛如和平世界下涌动的暗流,宛如白净雪地里埋藏的污秽肮脏。

  “你至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啊?”豹子嗤了一声,正要挖苦两句,一个白衣少年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有着精致面孔的少年不由分说把还炸着毛的成琤抱到了怀里,笑眯眯地问道:“一个小时多少钱?可以撸多久?”

  见客人来了,豹子也坐直了蹲好,客气礼貌地答道:“他闷,不喜欢说话,系统时间一个小时五十金币,撸多久您跟他谈。但在店铺里撸有最低消费,您看看您要吃点啥喝点啥?”

  少年摇了摇头,问道:“能带出去么?”

  成琤被少年像抱婴儿一样抱着,很是舒服,于是仔细打量了少年一眼,惊讶的发现,这少年就是上次把他从战斗圈里救出去的少年。只是这次他简简单单穿了件白色的巫师袍,长发也都束在了一起,没上次那么突兀,成琤一眼没认出来。

  豹子回道:“带是可以带,但要一次性给钱,一小时一百五十金币。带出去后你还得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不能对他做过分的事情。你要不先跟他谈谈能陪你多久,愿不愿意跟你出去?他不怎么上线的,是新手,你可不能欺负他。”

  少年这才低头看向成琤,轻轻一笑,“小猫咪愿意陪我多久呀?”

  ☆、成琤的卖身之旅 下

  成琤不太习惯地生硬答道:“两小时,游戏里的时间来算,大概是三天。”

  豹子有点急道:“怎么从前不见你胆子这么大?说跟人出去就跟人出去?”

  成琤望向他解释道:“我以前见过他”

  就是上次救他的那个少年

  豹子看了看成琤又看了看少年,没再说什么,用爪子点开交易面板,“那我开单子了,交钱放人。”

  在这个咖啡馆里,豹子有百分百的管理权限,成琤这种跟他签订了契约的,只要他不放人,别人就带不出去门。

  少年爽快的支付了全部金币,没等豹子反应过来,就带着成琤出了门。

  “这什么狗屎运,动不动就遇到土豪”豹子嘀咕着,看了一眼交易信息。

  收款人豹豹要抱抱收到付款人天元汇入的一万零八百金币。

  等豹子反应过来,追出门的时候少年和成琤都消失不见了。

  “这到家伙什么人啊被挂逼盯上”豹子嘀咕着,心里顿时一阵后怕,挂逼只找霁彦社的麻烦那做猫挺好该不会是霁彦社的吧?就算他不是霁彦社的,那是不是和失落之城也有关系?那自己还跟他聊了那么多?

  操!

  在豹豹要抱抱胆颤心惊后怕的时候,成琤躺在天元的怀里舒服又惬意,压根没有发觉自己以不同寻常的速度在转移地图。

  天元的怀抱似乎有种魔力,让人觉得温暖舒适,光是被他抱着,就觉得万分安心。

  比成琤所有的其他客人都抱得舒服。

  不知不觉,成琤放空了自己,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小桥流水,绿茵遍野。

  天元不知把他带到了何处。

  阳光明媚,清风拂面,不知道是哪张地图的草地,此时正是春暖花开。

  天元换了个造型,短发白衬衣,侧躺在成琤身边,轻轻抚摸他的脊背。

  “你是不是认识我?”成琤轻声问了出来。

  他之前就觉得奇怪了,天元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非比寻常。

  天元笑了笑,睫毛轻颤,“我现在不能算认识你。”

  得到这样的回答,成琤心里更加疑惑了,差点就想问天元是不是就是那个男人。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给他这个回答?

  葱白手指挠了挠成琤的脑袋,天元接着轻声道:“我只是知道你。”

  知道?

  是知道净土里的自己,还是现实中的自己?

  成琤不敢追问。

  任谁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说自己知道他的现实身份,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好在成琤没说话,天元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很缺金币么?缺多少我可以给你。”

  成琤的耳朵竖了起来,瞳孔竖成一条线,警惕问道:“你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爱好吧?”

  天元眨巴着大眼睛,天真无邪地模样,看起来没明白成琤的意思,蹙眉反问道:“你不要吗?我有好多,都可以给你”.

  陌生人,无事献殷情,天上掉馅饼,成琤更加警觉,蹲直了身子,“你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说给就给?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企图?”

  天元无辜地大眼睛又眨了眨,似乎明白过来了,带着委屈问道:“你是不是把我当坏人了?”

  成琤:“”

  风轻轻吹过,绿草轻轻摇曳。

  树荫下的一人一猫久久不语。

  少年的眼角有些微微泛红,眼睛里雾气朦胧,咬着唇一声不吭。

  “那个”成琤觉得自己现在才像个坏人,只得轻声安抚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这样我不太习惯毕竟你说你知道我,但是我不知道你我们也就游戏里见过两次,你一下就说要给我钱,还说都可以给我我多少会有点不适应”

  天元咬着唇,还是一言不发。

  成琤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见他还是一脸伤心,抬了抬腿,蹭了蹭天元落在他头顶的手。

  “那我给你钱,你要不要?”天元吸了吸鼻子。

  “那你给我钱,要我给你什么?”成琤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天元破涕为笑,轻声道:“你就多陪陪我好不好?”

  成琤有点儿为难,“我没太多时间上线”

  “那你尽量多上线可以吗?”

  看着对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成琤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对天元提交了好友申请。.

  天元立刻同意了,成琤这才发现了豹豹要抱抱给他发的消息。

  “大哥,我错了,你就当没听到我在店里说的话成么?我不知道那挂逼是你朋友”

  成琤回了他两个问号后,又被天元抱到了怀里。

  没一会儿,成琤接到了系统消息。

  “您现在收到天元一千万金币,确认交易吗?”

  成琤混身一震,一千万!

  这是哪里来的土豪?要知道净土里的金币原本就比现实世界里的货币值钱,像豹豹要抱抱那样的世界大地图地皮买下来也才二十万,天元一出手就是一千万!

  他到底在净土里花了多少时间精力?起码刚开服就得在吧?

  净土服务器运营十三年,他在现实世界里是得多土豪,保证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生命危险?一直有人照看?

  成琤这边还没震惊完,豹豹要抱抱的消息又过来了。

  “大哥,你千万别跟他说我说他坏话了,看在我照顾你这么多年份上,我还想多活几年,好吗?”

  犹如晴天霹雳,成琤又是一震。

  这豹子什么时候这么怂过?难道天元真是豹子说得挂逼?

  成琤赶紧点了拒绝交易。

  天元轻轻蹭着成琤的头,疑惑问道:“怎么了?又不要了吗?”

  成琤按捺住内心的震惊,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问:“你是不是杀过人?”

  “是啊。”天元回答地毫不犹豫,语气清淡地仿佛事不关己。

  成琤有点怕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年竟然是豹子口中的杀人狂魔,不过这个游戏里本来不就不应该凭外表看人

  成琤尴尬地轻声道:“那你这个钱,我还真不能要”

  沾着人命的钱,他怎么要?

  “为什么?”少年把成琤扳了过来,有些急了,“是不够么?我还可以多给你一点,一亿够吗?”

  “不是这个”成琤有点儿想立刻下线,悄悄点开了系统版面,“你可能觉得杀人抢金币没什么但我还是别了吧我不喜欢这样”

  况且还是真的闹出了人命!

  “可这不是他们的钱,我是杀了他们,但我没抢他们金币”天元更急了,蹙眉轻声解释,隐隐带了几分哭腔。

  还有这种操作?

  那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

  成琤大概明白豹子为什么要用挂逼这个形容词了

  可就算天元不是抢的别人的钱,可杀人犯的钱成琤也不敢要啊!

  可这人真的就是那个杀人犯?成琤又有点儿犹豫了

  “一千万也太多了,我现在还用不上”成琤心里叹了口气。

  “那要多少?八百万,五百万?”天元歪着脑袋问道。

  这个钱成琤是不收不行了,一咬牙,“两三万就够了”

  系统一声提示。

  “您现在收到天元五万金币,确认交易吗?”

  天元那边飞速确认了,成琤见他期期艾艾地望着自己,也只好伸出爪子在确认键上按了一下。

  见成琤收下了,天元这才开心地把他抱在怀里,使劲开始蹭。

  成琤不得不说,他被天元蹭得很舒服。

  这人身上似乎有种魔力,拥抱和动作都让他这种小体型的生物无法抵抗。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抱孩子?”成琤脱口问道,问完才觉得有点儿后悔。

  在净土里这样的问题会让人戒备,是一种冒犯。

  毕竟稍微有一点和现实世界有关的问题都能让人通过各种渠道查到真实身份,没有人愿意说自己的真实生活。

  但天元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嗯”了一声之后,轻声回道:“以前是经常抱的,但是后来没机会了。”

  那么,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经常抱小孩呢?

  幼教?护士?保姆?还只是说,自己家的小孩?

  成琤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是女孩?”

  毕竟在净土里的角色并不能当作现实中的性别。

  天元摇了摇头,轻声否认了,他似乎并不回避这些问题。

  成琤更好奇了,“那都是你的孩子么?”通过人造子宫生的?

  “不是,我没法生孩子的,”天元轻声笑着,仿佛陷入了回忆,“是爸爸的孩子呀!我带过好多个,看着他们一个个长大,再后来,他们都走了就没孩子给我带了”

  这一句话里信息量太大,成琤有点难以接受。

  首先是“爸爸”这个称谓是亲爸?还是随口喊得?

  其次是带过好多个

  多少数量能算好多个?他爸那么能生的?就算现在有人造子宫了,生多少孩子不是问题,那他爸得多土豪养这么多孩子?总不能生孩子当猪养吧?而且一个人能有那么多精力带好多个孩子吗?就算是每年几个,那也是个很可怕的数字啊!

  最后,他爸能养那么多孩子为什么还要给他带?不知道请保姆吗!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成琤不觉得他身边有认识这样的人,但天元说他知道成琤。

  那看来只能是游戏里的知道了

  就算是在游戏里,成琤也想不通除了上次天元救他,他还什么时候跟天元接触过

  更何况天元这么特别的人,他只见过一次就留下了深刻印象。

  或许是自己见过但忘掉了?这么想着,成琤问道:“你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二零八零年的一月二十五号十五点三十九分。”

  ☆、国家宝宝?

  天元回答的时间精确到让成琤觉得不可思议。

  但太过精确的时间,反而让他更懵,一点儿都想不起来那天他做过什么,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不过听到时间是去年,成琤倒是松了一口气。

  天元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这个人认识了自己很久,现在想来,可能是天元在游戏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知道了他吧,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天元这人也太奇怪了,成琤自认为自己这个体型算不上多与众不同,顶多也就在猫里可爱了一点,竟然让他记挂那么久。

  自己还是得回现实世界查一下那天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才行

  成琤这么想着,不知不觉打着呼噜,在天元的怀里眯起了眼睛。

  这真的是一个让人极为放松舒适的怀抱,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他也愿意让天元多抱抱

  游戏里的三天转瞬就过了,和天元呆的时间越长,成琤就越觉得他不像豹子口中杀人如麻的挂逼。

  天元对他爱不释手,几乎是一直抱着,带他去各种地图,看各种游戏里的风景,甚至会找游戏里各种好吃的,让他一饱口福。

  越是相处,成琤就越感觉到天元的天真无邪,仿佛没进入过社会一样,对很多常识都不清楚。

  在人少的地图还好,一到人多的地图,就容易和别人产生矛盾。不过天元是真的厉害,通常一招就能把别人打趴,但他却从不拾取别人掉落的金币。

  成琤一开始看到别人的生命值归零还觉得害怕,直到看到他杀过的角色又换了一身装备过来找茬,才放下心来。

  天元看来也没有能让别人脑死亡的能力啊?

  说不定豹子真搞错了?

  说不定天元回答他的那句话,只是以为他问的是在游戏里杀人而已?

  分别的时候,天元送成琤回到他经常登录的城堡,有些不舍地把他放在了地上。

  见他不开心,成琤安慰道:“我答应过你经常上线的,过两天等我有时间了我就找你,好吧?”

  天元抿了抿嘴,似乎想笑笑,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失落。

  成琤回身在他脚边蹭了蹭,“我一上线就私聊你,现在我是真有事,下次再见吧。”

  少年又点了点头,蹲下身摸了摸成琤的脑袋,“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我会等你的。”

  带着满心的疑惑,成琤一步三回头,终是奔向了酒馆。

  黑猫消失在酒馆旁边的巷子里还没一会儿,一只黑色的小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天元的胳膊,吐着信子发出人声,“你来这就是为了见他?”

  天元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来了,并没有想过会遇到谁。既没想到能遇见你,也没想到会遇见他。”

  小蛇冷哼了一声,再一瞬间,两人都消失不见了。

  交易所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声嘈杂,成琤有心事,一句也没听进去,迅速地找做狗不做人买好了药,退了游戏。

  从休眠仓里坐起来的那刻,成琤就打开手环仔细查看自己一月二十八号做了些什么,结果查来查去,啥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查到。

  他记得他那段时间刚出院,呆在家里,只有小柯和老马会时不时地来探望自己。

  那段时间身体太虚弱了,他也没怎么上过游戏。

  只能下次见天元的时候问问了

  这么想着,成琤上楼回到卧室。

  床上的机器人安静的睁着大眼睛躺着,如同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出去,沙发上去。”成琤不由得皱眉。

  他是脑子抽了才买了个人形机器回家天天吓自己

  夏季的天气,说风就是雨,有时风来雨不来,反倒闷雷阵阵。

  成琤今天没带伞,下班的时候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他怕走到半路下了雨,就没走,结果等了一两个小时,雷声停了,风云都散了,雨也没下成。

  实验室里跟他一样的人不少,一阵抱怨,陆续都出了去。

  成琤提前跟安迪说了好,公共场合就别太亲密了,安迪也是听话,等到实验室里的同事都走了,这才凑到成琤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把折叠伞。

  成琤顿了一顿,“你有伞怎么不早走?”

  安迪深棕色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我想跟学长一起走,但怕学长不愿意跟我打一把伞”

  成琤:“”

  也不是说愿意或者不愿意吧,成琤就觉得安迪在国内的那些年算是白过了,一点儿含蓄都没学到。

  一起走不是不行,只是光天化日之下成琤不想跟他搂搂抱抱,又怕自己拒绝他的亲密行为,让他多想。

  安迪又眨了眨眼,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悄悄拉起了成琤的手。

  成琤心中感慨万千,自个儿是造了什么孽

  但他这回也没拒绝,跟着安迪一起出了门。

  哪知道一出门就碰到了马舒。

  “哟,你两进展挺快的呢?小手这就牵上了?”

  成琤赶紧抽回了手,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

  他就不喜欢这样,一天到晚被人调侃。

  安迪压根没明白成琤的心思,又把成琤一搂,笑道:“马老师,吃了没?待会儿一起吃个饭?”

  马舒的眼睛在成琤和安迪身上看过来看过去,最后嘴角挂上意味深长的笑,摆手道:“你们自个儿吃就行,别拉上我,我可不给你两添堵。”

  就这样,成琤有点别扭,安迪没心没肺,马舒吃瓜看戏,一起出了门。

  乌云刚刚散去,天边一道金光,落霞漫天。

  一队身着黑色战斗制服的高大青年迈着正步整整齐齐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一个个精神抖擞,表情严肃。

  马舒轻声惊叹道:“这就安排上了?还真够快的”

  安迪撇了撇嘴,“我还以为得要个三四天,没想到这么快上午才通知,下午人就来了。”

  成琤也没想到。

  学院里上午通知说要加强安保,限制出入,下午安保队就来了。

  “看来这病毒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了啊”马舒感慨了一声。

  安迪好奇道:“新闻里不是说P4那边的药有进展了么?”

  马舒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看安保队,又瞪了安迪一眼,“别问,别谈,言多必失。”

  沉默是金。

  成琤比安迪更早懂得这个道理。

  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就别问,也别管,就算让他们去管,也不能谈,更不能和外人谈。

  三人原本就要在门口道别了,安迪却轻轻拍了拍成琤的肩,轻声道:“今天就不送学长了,我跟马老师说几句话。”

  透过眼镜,成琤望向安迪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好奇,但他也没说什么,微微点头,看了马舒一眼,回身道了别。

  终于可以自己回家了,成琤别提多自在了。

  这几天安迪死皮赖脸缠着他要送他回家,成琤多次拒绝无果后,也只得随着他了。

  安迪什么都好,就是太热情,热情过了头,总让成琤陷入尴尬。

  如果只有两个人,在家里,他倒是无所谓了,可在公共场合太亲密,成琤是接受不了的。

  走了没一会儿,路过高墙下的不常有人走的小道,成琤惊讶的发现,两米高的墙头上蹲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竟然是小柯?

  “干嘛呢?”成琤抬头喊了一句。

  小柯低头一看是他,嘿嘿一笑,“让开点,我先跳下来。”

  成琤往后退了几步,小柯深吸一口气,往下一跳,平稳落地。

  没等成琤追问,墙头上又冒出了一个人,竟然还是个姑娘!

  小柯没顾上回答成琤,张开手臂喊道:“小心点,往我怀里跳,我接着你!”

  姑娘叫道:“你滚远点,别挡道,把你砸到我可付不起医药费!”

  小柯急了,“你别冲动!我接得住你!别把自己摔了!”

  姑娘眼看着气红了脸,骂道:“快滚开!你挡着我要跳的地方了!”

  两人一个要跳一个要接,折腾了好一会儿,姑娘气急了在墙头上站了起来,往远走了几步,健步如飞。

  小柯目瞪口呆追了过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姑娘就从墙上跳了下来,嘴里还骂着,“让你让开你不让开,这不没事吗!让你接你接得住吗?砸不死你!”

  成琤没忍住笑,噗嗤了一声,幸好两人都没注意到他,连忙掩住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小柯气红了脸,冲姑娘吼了一句,“我哪知道你那么野?”又连忙弯腰查看,嘴里问道:“快让我看看伤了没?”

  姑娘一把拍开他的手,“没伤没伤,别大惊小怪,这不好好的么?”

  成琤大概猜到,这就是小柯女朋友悠悠了。

  果真没一会儿,小柯就拉着悠悠的手走到成琤面前,两边介绍。

  成琤木着脸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悠悠一眼。

  圆圆的小脸,红彤彤的,眼睛长得特好看,一眼望过去雾蒙蒙地,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疼的那种。但就这么娇小可爱的一姑娘,翻墙进他们院子,也确实是够野

  “你两怎么不走大门?”成琤发了问。

  小柯和悠悠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总不能天天翻墙约会吧?

  “麻烦呀!”小柯解释道:“她出她们院子得安检半天,进我们院子又得安检半天,还不如直接翻墙呢!她工作单位离我们学院就一墙之隔,连空中管制都是划一片管的,走正常通道还得过两个门,绕那么远的路,我两又没有悬浮车,可不就只得翻墙了?”

  一墙之隔?

  成琤好奇问道:“她什么单位的?”

  悠悠认生的站在旁边,小柯倒是把她一推,兴奋道:“国家宝宝正规教员!厉害吧!”

  小姑娘原本就红彤彤的脸蛋更红了,娇嗔道:“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幼师嘛?给你说得”

  成琤蹙眉盯向高墙的另一边,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说我们院子隔壁就是国家宝宝培育基地?”

  小柯一脸看傻子一样地看向他,用力点了点头,“成哥你不会才知道吧?你都来了四五年了,咱们可都算老人了,这院子里可没几个人不知道啊!”

  成琤不免有一种梦幻感。

  ☆、韩凌炸了

  在人造子宫技术开发出来后,由于自然生育率的下滑趋势依然没有反弹的势头,国家决定培育国家宝宝,由政府出资集体抚养,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六年的历史。

  其中还包括孤儿和因为先天残疾而被父母送到培育基地的婴儿。

  当然,这只是成琤这个国家的解决方案。

  有些国家因为宗教信仰问题,连普及人造子宫受到的阻力都异常大,更别说国家培育了。

  他们只能在私下采取更加极端的手段。

  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社会学家预言未来人口数量爆炸会给环境造成灾难性的影响。那时候几乎所有社会学学者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人口的负增长会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

  人类文明存续的基础就是庞大的人口。文明想要继续前进,科技想要进一步发展,人是必不可少的。

  从前大量人口从事农业劳动,生产出来富余的粮食养活更多的人口,这些多出来的人口就自然而然的投入到工业建设中。如今农业生产已经可以全部自动化,大部分工业产业也实现了自动化,人们这时候才发现,科技探索其实也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要有足够多的人口投入到科研中,不断的重复的实验,不断的累积经验,才能更加深入的了解生活的这颗星球,了解物质的本质,了解宇宙的真相。

  二十一世纪初预想的人□□炸环境灾难并没有到来。由于科技的进步,工业生产和人类活动产生的污染大幅度减少,人和环境基本能做到和谐共处。但从二十一世纪五十年代开始,世界人口就一直停留在了一百四十亿左右。

  人类的自然生育率趋于停滞。

  科学家们通过十多年的研究和计算,认为按照目前的生产力水平和环境水平,地球从理论上承受更多的人口数量并不是问题。

  但自然生育率不上涨,谁说话都没用。

  追根溯源的话,其实从二十一世纪初开始有国家的人口是负增长了。

  二十世纪中叶,发展中国家陆续发展起来后,世界人口的生育率和死亡率趋于持平。

  人口大国也并不再是人口大国,每个国家的人口与土地面积的比例也趋于近似。

  人类仿佛是被无形的手控制了住。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维持本国人口的良性发展,以国家为单位的宏观调控手段不可避免。

  成琤所在的国家在自然生育率不达标的年份,视情况而定,会从民间寻找合格的精子、卵子提供者,通过人造子宫培育新生儿,集中抚养教育。这是一个社会民众都能接受并认可,也能保证新生儿健康成长的温和方案。

  所有的费用从社会税收里专项支出,当然,在他们成年后,参与工作后,也会承受比其他人更高的税收。他们也可以选择服役,从事一些有亲人的人不太愿意从事的工作。

  这些由国家培养出来的孩子和成琤这样由自然父母哺育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体系就不同,工作岗位也区别很大,完全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

  可今天成琤知道,这世界离他,仅仅一墙之隔。

  就在成琤晃神的时候,有人老远就喊道:“你们几个!身份证交出来!”

  成琤回头一看,两个高大英俊的黑衣青年一脸严肃地快步走了来。

  得,安保队的。

  悠悠一脸惊讶,接着气鼓鼓地拍了一下小柯,“都叫你今天别翻墙了吧?被查了吧?”

  小柯也是一脸苦相,“我哪知道啊?都翻那么多次了,就今天出事?”

  “我就说今天不行”悠悠轻声抱怨着,倒还是跟着小柯一起倒还是老老实实地掏出了身份证,递给了走近的安保队员。

  成琤就尴尬了,他的身份证,还在壁柜里随意塞着呢。

  青年里一人接过小柯和悠悠地身份证,仔细地查看起来,另外一人盯着成琤,厉声问道:“你呢?身份证呢?”

  成琤耐着性子回答:“在家,没拿。”

  他是天生的不喜欢这样严格的监管审查。

  那人背着手腰背挺得笔直,瞪着成琤没再说话。另一人已经调出了小柯和悠悠的身份信息,资料背景,浓眉紧蹙,厉声喝道:“什么情况啊?一个研究员,一个国宝教育员,大路不走非得翻墙?这墙是好翻是吧?没把你两摔着啊?”

  国家驻派在学院里的安保队,可不是普通保安,随时都能带回去审查的。

  要说审查什么?

  那可说不准,家庭背景、交友情况、工作情况、平时的生活状况,都查。

  要问心无愧被这么一查,倒还没事,大不了教育一顿放出来。

  但现在国家禁令那么多,不说大问题,谁又没几个小问题呢?

  所以能不被查就不被查,情况好的,丢工作了,再换一个,情况不好,可能就一去不回了。

  小柯和悠悠知道其中的厉害,这会儿悠悠羞愧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小柯嗫嚅着解释道:“就是太远了不方便就一时没忍住”

  “远?能有多远?大门走大门也就半小时,这点路都不愿意走?”

  小柯和悠悠被呛得相视无言,面红耳赤。

  成琤他爸就是这脾气,从小就这么管他,他是打从心底的反感。

  但现在他也不敢替小柯和悠悠说话,毕竟真要查起来,他情况可严重多了。

  好在那青年呛了小柯和悠悠几句之后也没再追究,低头对着手环道:“队长,资料都传过去了,两人一个是学院里的,另一个是隔壁培育基地的,没啥问题。”

  手环里传来一个磁性十足的低沉声音,“没啥问题把那小子放了,通知他们领导,让他们领导去批评。悠悠你跟她好好说道说道,还有一人让小邱带他回去拿身份证。”

  手环里的声音不小,几个人都听到了,小柯睁大眼睛急道:“悠悠她是被我带的,她本来不想翻墙的,你们可不能对她做什么!”

  他面前的青年一把将身份证塞他怀里,皱眉道:“去去去,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又转向悠悠,明显是带着气,“你看你,挑的什么对象!带你翻墙!”

  小柯正要争论,悠悠赶紧拦住了他,“你别说话!”接着又对那青年道:“我保证,下次不翻墙,不被他带坏”

  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倒像是认识?成琤不由有点吃惊。

  但也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悠悠是国家宝宝培育基地的教员,看样子不大,安保队也都是国宝出身,又基本上是就近分配

  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培育基地出来的?

  但成琤不知道的是,在国家宝宝这群人的心里,他们都是兄弟姐妹。

  国家宝宝没有父母,他们的父母就是国家。

  他们没有小家,他们的家就是培育基地。

  他们每一个人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互相依靠,因为一旦走出了基地,他们就一无所有。

  人家的小孩,从小有父母疼爱,而他们则是三十人的大班,只有两个生活老师。

  上学了,人家有父母接送,他们则全天候都在基地里,军事化管理。

  青春期了,别人家的小孩可以和父母闹矛盾,可以走出自己的小世界,看一看更广阔的天地。

  他们不行,他们每一天都要规规矩矩,做了出格的事情,就会被拎出来点名批评。

  虽然每一个老师都很温柔,每一个老师都对他们精心培养,没有人在物质上亏待他们,也没有人敢伤害他们。

  但他们还是孤独,必须学会抱团取暖,彼此依靠。

  就好比他乡遇故知,遇到同类,他们没来由的会觉得比其他人更亲近些。

  成琤没时间想明白这些,他有些担心地看着悠悠,在小邱地催促下回了家。

  开门就是小零坐在放好饭菜的餐桌旁等他的情景。

  见成琤身后还跟着人,小零立刻起身准备去厨房拿碗筷。

  “不用拿,他就来查个证件。”成琤制止住了小零,从壁柜的杂物里摸到自己的身份证,回头递给了小邱。小零乖巧地坐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

  小邱一脸严肃地扫描登记,看了看成琤,又看了看呆呆的小零。

  成琤会过意,解释道:“他是机器人,没有身份证的。”

  “机器人也是能扫描的。”小邱说着,走上前抬起小零的脸,举起手环,按开蓝光扫过小零湛蓝色的眼睛。

  两份资料登记好,小邱冲手环道:“队长,登记完毕,没啥问题。”

  手环那头严肃的声音又传了来,“行,撤。”

  待小邱走后,成琤靠着餐椅坐了下,长舒一口气。这日子过得真是越来越压抑了

  小零的脸还侧着,成琤提起精神,捏住了小零的下巴。

  刚刚小邱扫了扫小零的眼睛是扫了他储存的资料还是给他下了什么命令?

  成琤若有所思地看着小零。

  看着看着,这才第一次惊觉,他这个机器人,五官做得真是好。

  眉梢如剑,利落干净,鼻梁高挺笔直,鼻翼收紧,再往下,一双微微凸起的唇,粉嫩晶莹,皮肤也是白皙光滑,连毛孔都细腻精致。似少年又并非少年,离成年又差那么一步。只可惜,湛蓝色的眼睛里没有神采,瞳仁都一动不动。

  “你要再那么像人一点该多好”成琤轻声叹了一句。

  机器人的眼睛眨了眨,“需要为您更改性格设置吗?”

  “不用了。”成琤放开了机器人。

  监控室里,韩凌透过机器人的眼睛,看到了成琤的那张脸。

  他昨天才看到成琤给他发的消息。

  也是在昨天,他知道了一个更让人震惊得消息。

  零:“已经获取小零的控制权限,可直接进行远程操控,请问现在需要进行程序修改吗?”

  韩凌摇了摇头,“暂时不用,记录每日出行时间就行。”

  零:“好的。”

  前两天,安保部的信息技术监管部门在报告上明确指明成琤在净土中出现,并且疑似和他们重点监视的人员关系密切。

  韩凌看到报告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和成琤在一起同吃同住一个多月,成琤家里自己都要翻遍了,都没找到和净土的有关设备,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毕竟成琤家里连个电脑都没有,这根本不科学!

  没有电脑他又怎么上的暗网?

  从那之后韩凌就通过小零观察成琤。

  监视了有段时间,韩凌并没发现什么,便觉得是自己多心。

  但现在,报告出了,板上钉钉,韩凌只觉得怒不可遏。

  成琤竟然还能在他眼皮底下登陆净土!登陆净土就算了,他还和天元关系密切!

  这让他怎么能忍?

  部门里开过会后,韩凌的直接领导表示,目前只将成琤纳入重点监管范围,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韩凌知道领导的意思,他们怕成琤是学校里的内鬼。

  这些年从学校里头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外界的消息不少,韩凌也抓过不少人。

  四年前,他从学校里揪出一个间谍,那人身份背景伪造得十分严密,平时也滴水不露,甚至还有不少重大科研成果。

  谁都想不到那么一个人会是间谍。

  韩凌真的怕成琤也是。

  但他现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退一万步说,就算成琤不是,那又为什么会和天元关系密切呢?

  天元的身份,全国的信息技术部门让能上的精英都上了还是没有调查清楚,根本追踪不到他的真实信息。

  匹夫无罪,怀玉有罪。

  这样一个人,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留在净土,也不管他做了些什么,都需要提防。

  更何况,韩凌只看到这个名字,他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因为,这是他以前的名字

  关心则乱,韩凌此刻完全没有想到,可能他家的小野猫只是单纯的喜欢作妖而已。

  作为国家科学研究技术信息安全保卫部门的工作人员,也作为一个从战乱区回来的战士,韩凌的嗅觉很敏锐。他对工作一丝不苟,对敌人绝不手软,哪怕他将要面对的敌人曾是他最亲的人。

  既然自己家的小野猫已经被纳入了重点监控,那韩凌就没有理由,也不能,继续和他维持关系

  韩凌不能让自己也变成薄弱环节,所以他现在,急需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各位小天使一直以来的支持~

谢谢 方南谨 姑娘几乎每次更新之后都第一时间留言~

感谢 果儿 方南谨 孜黎(??˙o˙)? 三位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感谢 孜黎(??˙o˙)? ENNE 方南谨 三位小天使投的霸王票~

祝每位看文的小天使五一假期愉快~

净土副本要开啦~每天下午三点更新~

从这一章开始就是初稿了,可能后期会涉及到修改~如果有修改或者捉虫我会说哒~

五一我要出差啦~!大概四五号回来吧~

还是每天下午三点更新,内容都在存稿箱~!

非常感谢大家~!

  ☆、霁彦社

  齐雨已经在净土里生活了十年。

  这十年来,每一天,他都提心吊胆。

  他已经没有了退出游戏的选项,他的生命随时都会迎来终结。

  齐雨当初被困的时候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如今,他已经二十五。在游戏里,他生活了三百六十年。每一夜睡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醒来。

  回想当初,他不过是好奇,只不过是听同学说起有了一款新游戏,他便带着玩心,进入了游戏。

  一开始的时候都很好,游戏效果很棒,内容很多,体验很丰富,对设备要求也不高,头盔式体感装置就可以玩。哪怕在游戏里呆到腻,现实时间也才过去一点点。

  这对一个少年的诱惑是极大的。齐雨死缠着父母,垫进了自己攒下来的所有零花钱,通过暗网,买到了顶级专用休眠仓。

  可偏偏是那一天,他刚试用新设备的那天,万万没想到,他被霁彦社的人强制控制了。

  霁彦社是游戏刚开始运营的时候成立的一个公会,一开始的时候,人们对霁彦社抱有莫大的好感。

  净土没有宣发,靠得是几个在暗网上流传甚广的视频片段和人类特有的好奇心,口口宣传。

  开服那天,每个人都在同一起跑线,选角色,捏脸,学技能,交友,成立公会,研究玩法

  对于一个所有人都没有经验的游戏而言,霁彦社一开始就表现得非比寻常。

  它的会长和骨干们懂得太多,脾气又好,手把手的教新人,很快就吸纳了一大批公会成员。

  这还不够,霁彦社公会内部有奖励制度,为公会创造价值的人可以得到大量的游戏金币或者实物奖励,这对游戏玩家无疑是极大的吸引力,他们很快就成为了净土里的第一大公会。

  成为第一大公会后,霁彦社很快就用公会成员创造的金币从净土的拍卖系统中拍到了一块大地图,作为公会自有的领地,开采上面的一切游戏资源。

  在这之后,事情就变得诡异了。

  不断的有霁彦社的公会成员消失。

  一开始大家只是单纯的以为,人家A了,不玩了。

  作为游戏里一个有极好声望的公会,不光是齐雨,几乎是所有受害者那时候都没想到会是霁彦社会做出强制奴役玩家这种恶行。

  其实,追溯事情源头的话,净土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净土游戏系统内部有实时翻译,任何人都不会有文字和语言上的沟通问题,那么,它为什么不找一个正规公司,通过正当途径,光明正大的全球宣发呢?

  游戏是免费,但游戏运营服务器和后期员工都是需要钱的,一个免费游戏,只靠游戏内部的经济系统,如何维持运营和盈利?

  最重要的是,游戏没有防沉迷系统,没有惩罚系统,只有作为登录点存在的地图是和平区,如果要保证自己在游戏内的财富,必须花大量的时间精力投入进去,

  当玩家发现净土的不合理之处时,也曾有人在论坛上质疑。

  但作为一个免费游戏,净土拥有大量的拥护群体,玩家自己就能在论坛里打成一片,又没有官方出来调节,舆论逐渐变成,爱玩玩不玩滚。

  这时候,有嗅觉敏锐的人已经猜到,净土原本就是作为法外之地而设计出来的游戏。

  当然有人猜测净土是哪个大国的人类社会无政府状态行为调查的测试工具,总而言之,由于没有任何人出面承认净土的所有权,因此谁都不知道它为什么诞生,为什么存在。

  但这一点点的质疑并不影响净土的人气高涨。

  毕竟它免费,它甚至比收费游戏的体验效果还好,而且,它的金币真的值钱。

  净土运营后的第三年里,全球一百五十亿人口,有接近百分之四十的人都进入过净土,有十亿人选择成为原住民。

  霁彦社是这个时候才开始的恶行。

  他们的行动极为隐蔽,只针对少部分人群,使用外挂禁止对方下线,强制与对方签订契约,强制调整对方体感灵敏度,强迫别人在净土内持续不间断的进行资源采集劳作,又或者提供其他服务。

  他们选择的大部分人都是原住民,那些愿意保证最低生存营养,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游戏里,在现实世界里没有什么亲人、朋友的人。

  净土里没有任何接口可以和外部沟通,事发的时候,离第一起绑架案已经过去了三年。是几个当事人到了约定时间,却没有及时回来和提供基本生命存续的公司续签合同,公司也没有在游戏内联系到当事人,智能在暗网里曝出信息,大家这才发现事情不对。

  但已经太晚,霁彦社已经控制了一千多人。

  这一千多人,是还活着的一千多人,死去的那些,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在休眠舱里腐败成了白骨。

  那时候有不少人尝试过,直接关闭休眠舱,希望将被困的亲人和净土系统的神经链接切断。但没有用,最后的结果不是亲人被拯救,而是现实世界的他永远成为了植物人,而游戏里的他成为了一具不会动的,目光呆滞的“尸体”,任人宰割。

  在霁彦社的阴谋败露后,舆论彻底爆发的那段时间,各国政府都对净土进行了技术性的强制攻破。

  但,净土的防火墙太过完备,技术手段毫无突破,犹如以卵击石。

  事情就这么一直僵持下来。

  外部手段无法突破,只能从净土内部下手。

  不少玩家在各国政府的干预下组织起来,强行试图攻破霁彦社在游戏中的所在地。

  这也确实给霁彦社造成了不少的经济损失和麻烦,但更多是充满愤恨和朴实的正义感的玩家成为了新的受害者,被强制留在了游戏中。

  2074年,霁彦社的公会地图迎来净土玩家们对他们的最大一次规模的讨伐。

  无数人带着满腔热血,淹没了整张地图。

  人们怒气冲天,势必要将霁彦社所有成员杀光。

  从霁彦社公会城堡的最顶端往下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雷云滚滚,风沙漫天。

  这一役用游戏里的时间算,打了接近两个月。

  最后,愤怒地人群占领的霁彦社的公会,霁彦社公会成员全部下线。

  但这并没有结束。

  玩家并没有任何人持有类似于霁彦社的那种外挂,就算占领了霁彦社的公会,也最多也就让霁彦社产生一点经济损失。

  而霁彦社在即将丢失公会地图所有权的最后一刻,祭出了他们的最强战斗力。

  两个人,利用地图优势,像开挂一样,打败了所有人。

  霁彦社收割了大量的金币,还有货真价实的人头。

  这次战役之后被游戏玩家称为“圣战”,各国政府和玩家共同组成的队伍元气大伤,霁彦社也放出了和平协议。

  这是来自胜利方的停战协议。

  内容大意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次战役后霁彦社会将从前绑架的那些人全部释放,让他们在净土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再不干涉。

  看起来是霁彦社妥协了。

  但事实上在好几次对冲中,霁彦社俘虏的人数已经达到了自己公会地图放不下的地步。还有真正对他们恨之入骨的那些玩家,早就死了。

  所以,按道理来说,有这样一个公会存在,大部分人应该选择再也不沾染净土才对。

  但事实上,十亿玩家,霁彦社祸害的那部分加上后期的俘虏的,还加上死去的那些,也只有三千九百八十四人。

  参与对霁彦社讨伐战斗的,大约有八万人。

  更多的人是事不关己。

  和现实生活何其相似。

  少数派互相争斗,争夺规则的制定权,最后的结果决定大多数人的命运和生活方式。

  如果说净土是一个人类社会模型测试,那它确实得到了正确的结果。

  在这次事件之后,还有六亿人选择留在净土。

  一方面他们确实是没有受到过任何威胁,另一方面是他们的生活重心已经全部在净土里了,离开净土,他们一无所有。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霁彦社也确实是遵循停战协议,再也没有使用过外挂。

  一方面是他们俘虏的人已经足够他们在游戏里任意妄为,另一方面是如果真的要收割韭菜的话,也要韭菜数量足够多才行。

  和平的六年里,玩家数量逐渐回升。

  而明面上的战争也转到了地下。

  放到齐雨个人的命运上,霁彦社对他下手,完全是个意外。

  他只是,不小心,看到了霁彦社的某一次的犯罪过程。

  而当他想要下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失去了退出游戏的按钮。

  2074年的五月,游戏时间里,齐雨被俘虏后的第一百四十四年,他获得了所谓的自由。

  被放出来的那一刻,齐雨很迷茫。

  重见天日怎么样也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他高兴不起来。

  他在霁彦社的采集矿场里见到了太多的同伴忽然就一动不动,停止一切行为,被看管者杀死,角色消失。

  他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迎来这么一天?

  或许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齐雨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出来的一天。

  他甚至都已经忘了现实的生活,仿佛那已经是前世。

  他作为奴隶,痛觉敏感度调整到最高,不能和任何人沟通交流,稍有懈怠就是一顿毒打。

  他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并没有东西充饥。

  虽然净土里是有食物和水缓解饥渴感的,但看管者知道,反正不吃也不会死,所以压根不会关心奴隶们的感受。

  一百多年的时光将真实感无限扩大、延长。

  严格的看管,高强度的机械性劳作,消耗掉了齐雨试图逃跑和挣扎的希望。

  如果这也是个社会心理实验的话,那霁彦社已经累积了足够多的理论资料了。像齐雨这样的人,他们有近两千个范本。

  刚被放出来的齐雨是从霁彦社的地狱里出来了,可他觉得,等待他的是另一个地狱。

  他被困在净土里,永远,永远

  ☆、山鸡就山鸡,还能变凤凰了?

  秦思找到齐雨的那一刻,并不觉得齐雨和其他被俘虏过的奴隶有什么不同。

  可能比其他人看起来还要瘦弱些?

  干瘦的面颊显得那双迷茫的大眼尤为突出,骨瘦如柴的体型,乱糟糟的头发,让秦思觉得,这个人和其他人一样,已经废了。

  所以秦思把齐雨安顿到由政府出资在游戏中购买的城池后,就又急匆匆的去寻找下一位受害者了。

  等他带着新人飞回来,发现齐雨用一根麻绳勒住自己人形角色的腰,吊在高高的城墙上,用凿子在城楼空白的匾额上刻着快要完工的四个字的时候,无不惊讶。

  一般情况下游戏里的角色并不会在外表下留下痕迹,但秦思知道齐雨一定很痛,因为他还没调整过齐雨的痛觉灵敏度。

  就是因为这个,秦思在退出净土系统前,决定把这座城——也就是齐雨命名的“失落之城”的控制权限全部移交给齐雨。

  他需要一个游戏里的帮手。

  等秦思汇报完任务,再回到净土世界的时候,他发现城里多了许多人。

  许许多多,影影绰绰,如同鬼魅般的“人”。

  他们都曾是奴隶。

  不管他们创建角色的时候选择的是什么形态,但在霁彦社的改造下,他们统一成了人形。

  他们每一个都目光呆滞,衣衫破烂,形同朽木。

  秦思一下就明白,这些都是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死了,但因为各种原因设备没有关闭,角色还存在在净土世界的人,又或者可以称他们为“活死人”

  这些活死人布满了失落之城的各个角落,密密麻麻,绵延不尽,让整座城池即使是在阳光下,也显得阴森可怖,如同鬼域。

  而真正还活着的人与死人也并没有太大不同,秦思看到了几个他找回来的活人,他们或坐或立,目光呆滞,动也不动。

  只有齐雨,从城外的黄沙中缓缓行来,身后拖着一串即将入墓的“尸体”。

  秦思觉得,这座城应该换个名字。

  叫“活死人墓”可能更贴切点。

  但齐雨眼中沉静的悲伤,让秦思说不出这个玩笑话来。

  并不大的失落之城,就这样在齐雨一个人的努力下,成为了玩家口中的鬼城。

  渐渐地,更多的玩家将自己身边遇到的活死人都送来了这里。

  他们没有自己的屋子,他们也不会动,他们就面无表情地一个挨一个的站着,不管晴天或下雨,不管风雪或沙尘,整座城池,寂静荒凉,变成了真正的祭奠之地。

  无意间进入这片沙漠地图的旅人,远远就能看见黄土堆砌的城楼。但他们想要进入城中换点装备卖点杂货的时候,往往会被这座死城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落荒而逃。

  对于死亡的恐惧和避讳,让鬼城的名声越传越大。

  其实在秦思刚接到进入净土,寻找其中的失联人员这个任务的时候,他本身很不满。

  秦思认为,是这群人自己违背国家规定,闹出这个结果,为什么还要他们去救?

  这完全就是自食其果,根本就是浪费国家资源!

  但随着接触得深入,秦思和其他队员一样,这种情绪逐渐变成了同情。

  这些玩家里,有的和齐雨一样只是孩子,单纯的出于好奇;有的本身是现实中过得不如意的可怜人,原本就是用净土麻木自己;有的在现实中.功成名就,净土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消遣。

  他们确实违反了法律,但他们得到的接近百年的惩罚,已经远远超过他们需要承担的。

  可以说,净土确实是个好游戏,却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利用大众的好奇心。

  秦思的任务,接触失联人员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组建团队,追查霁彦社的成员,争取将他们现实中的大本营捣毁。

  第一步秦思就走得很艰难。

  那些被俘虏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人早就丧失了斗志,被彻底摧毁了精神。不要说从他们开始调查了,让他们完整说句话都难。

  但齐雨的出现,给了秦思一点儿希望。

  起码这个人,还有点儿人样。

  结果超出秦思的预料,齐雨不光是给了他希望。

  在接下来的六年里,齐雨成了他的左膀右臂,甚至好几次救了他的命。

  齐雨还把失落之城打理的很好。

  城里原来的那些奴隶们也逐渐恢复了精神,参加城内劳作,赚取游戏金币,换取游戏内的装备,以便更好的守备城池,这大大的减轻了秦思他们这些正规队员的负担。

  失落之城也逐渐成为了霁彦社之后的,游戏内部的第二大公会。

  但秦思总怕齐雨再一次出事。

  秦思的背后是政府暴力机关的介入,所以他希望能低调处事,尽量回避争斗。

  毕竟失落之城逐渐聚集了许多热心玩家,他们只是单纯的出于正义,秦思是真的不想让那些人也成为受害者。

  但齐雨不同意,他用行动表达自己不畏死亡破釜沉舟的决心,吸纳更多的玩家加入。一次又一次地用更加猛烈的战斗挑衅霁彦社的成员。他孤注一掷,非要与霁彦社拼个你死我亡。

  事实果然如秦思所料,齐雨在一年前的一次挑衅中被霁彦社的人又抓了去。

  秦思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操碎了,他只能安慰自己,齐雨只是个孩子,又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不听服从很正常。但他们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只能求同存异。

  那时候的秦思是想尽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办法,他甚至希望领导能让韩凌参与到他们的任务中来。

  即使他知道,韩凌的身份比齐雨重要得多;即使他知道,韩凌差点被霁彦社背后的那伙人逼疯;即使他知道,霁彦社敢在净土里这么张狂,就是断定了他们不敢拿韩凌冒险。

  秦思的要求当然会被老领导拒绝。

  他当时真的快绝望了。

  幸好,六个月后,齐雨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了一个挂逼。

  在这之后的六个月里,霁彦社的首脑不停的死去,失落之城一时之间,锋芒无双。

  秦思也替齐雨开心,但开心之后,他只能劝说齐雨不要再这么锋芒毕露,毕竟这对他的任务有极大影响。

  霁彦社的首脑们并不傻,在发现齐雨身边多了个挂逼之后,他们就不再上线。秦思断定他们是在线下研究对策,可一但他们不上线,秦思的追查任务就陷入了瓶颈。

  他好不容易才锁定几个经纬度范围,可以追查到霁彦社背后的恐怖集团大本营。

  可人家一旦不上线!他能怎么办?

  秦思不是没为这个跟齐雨吵过,但齐雨怼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被抓了六个月!整整六个月!你去做什么了?你又追查到了什么!六个月也就算了,我帮你做事做了六年!你们连个外挂都破解不了!你们到底能做什么?你一天到晚就会跟我讲大道理,什么都头头是道!什么都是家国天下!可你自己看看,这么多人!这么多人!都死了,死了!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秦思面对齐雨的愤恨,只觉得心中有愧。

  他们的追查需要的时间,是用人命在换。

  这一次秦思再上线,距离他们的上次争吵已经过去了十天。

  在净土里,过去了差不多一年。

  一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方说这次秦思刚进入净土,就发现夜幕中的失落之城被星火点亮,绵延不绝,犹如星海,与沙漠中的银河遥相呼应。

  四处都是喝得酩酊大醉的人群,人们欢歌笑语,其乐融融。

  秦思不知道齐雨又干了些什么,把这座死城变成这样,便飞到了城中间的高楼上。

  那是齐雨住的地方。

  高楼之下,可以望见整座四四方方的城池。

  土屋黑瓦都被火把照亮,坊巷间的街道红纸灯笼高高挂起。人群游荡喧闹,牵着被一根根麻绳绑在一起的一队队死人,走街串巷,犹如百鬼夜行。

  齐雨乌黑如瀑的长发披散,身着青色长袍,一张脸白皙如纸,侧卧在高阁上的塌上,手里捏着一杯酒,见秦思现身,冷冷地抬眼,瞧了他一眼。

  秦思收起翅膀,落在廊上的栏杆上,歪头问道:“小祖宗,你又干嘛了?”

  齐雨挑了挑眉,“每天都死气沉沉的,喝点酒让大家乐乐。”

  秦思:“”

  他觉得他和齐雨之间的代沟,不只是一点点。

  “你也喝了?”秦思又扇了扇翅膀,落到齐雨的塌上,抬头望向他。

  齐雨低头看他,点了点头,“一点点。”

  一点点?秦思觉得,肯定不止一点点。

  但他没戳破这孩子的谎言,转而问道:“知道我要来?”

  齐雨继续点头,目光有点儿呆,“一年了,脾气再大也消了。”

  秦思:“”

  他妈的才十天!消个屁消!

  齐雨没在意秦思的沉默,一杯酒一饮而尽,轻声道:“说吧,这次又要我查什么?”

  秦思如果是人形的话,此时俊朗的脸上光是眉毛都能拧出花来。

  他是真见不得这小屁孩在他面前装逼。

  可惜但他现在不是人形。

  他现在,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

  高昂的红色羽冠,翠绿修长的颈项,金灿灿的翅膀和爪子,靛蓝蓬松的尾羽,点缀着明黄的一圈又一圈。

  用齐雨的话讲,比起凤凰来,他这样更像是山鸡。

  但秦思也无可奈何,他当初选角色的时候又不知道,凤凰这个形态,是需要进化的。

  他为了保持低调,大多数时候都将自己伪装成一只低等凤凰。

  虽然齐雨说,这模样一点儿也低调不了。

  现在,这只低等凤凰只能深深地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尽量平和的声音道:“天元是不是跑出去,到霁彦社的地盘上抱了只猫玩?”

  “不知道。”齐雨淡淡然吐出三个字,掂了掂手里的酒杯。

  怎么,空了?

  ☆、小孩的心思你别猜啊你别猜

  秦思听了回答想打人。

  他就不信齐雨不知道!

  当初是他把天元带回来,当初是他带天元去杀了霁彦社的那些人。

  齐雨和天元几乎形影不离,还藏着掖着不让自己见,所以齐雨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是从前,秦思还是有法子自己调查的。

  但,秦思用尽了法子都查不到。现在齐雨又不让自己见,秦思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知道如果自己逼问,那肯定又是一场架要吵。

  但秦思这次来的目的不是天元。

  凤凰的羽冠收了又展开,展开又收起,反复好几次,秦思转而问道:“是天元想喝酒,所以你就陪他喝?”

  齐雨今天确实喝得有点多,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也不问问他的来头?”

  秦思问出这句话,齐雨才发觉不对,警惕地看向面前这只野山鸡,“反正他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跟我说说又怎么了?”秦思歪着脑袋。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替这孩子累死累活这么多年,怎么这孩子就还跟他生分了?

  齐雨微微一笑,“就不告诉你。”

  秦思:“”

  逗我玩呢这是?

  秦思和韩凌一样,从小到大接触的教育就是让他们礼让克制,三思后行,所以他们的脾气都很好,哪怕秦思现在心里把齐雨骂开了花,也都能憋得住不出声。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惊得城中夜行的众人一阵阵惊呼,四处逃散。

  楼外的火光渐渐散了去,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黑暗寂静。

  阁楼上几只烛火摇曳,齐雨微微阖眼,“当初你不是说得挺好听的么?就一年,一年就能查到霁彦社的背后势力,一年就能破除外挂,一年就能让我出去结果呢?一年又一年你是不是觉得六年时间很短啊白驹过隙可我是呆了两百一十六年两百多年啊”

  秦思听了,心里一凉。

  他当年自己年少轻狂,给这孩子画了太多饼,这孩子怨自己也无可厚非。

  当初谁又能想到,净也会出现

  齐雨从前也跟他这样抱怨过,但他那时总能将人安抚好。可六个月前,齐雨回来后,秦思是真心觉得,齐雨再不信任他了。

  “好不容易,有人来救我了可你却还要怪我”齐雨望向秦思,清澈的眸子里带了点雾气,“两百年,你要不要来试试?”

  凤凰眨了眨眼,避开了齐雨的视线,“我们确实也有难处而且,霁彦社背后的势力团伙非常强大,如果不能一锅端掉,只会给国家造成更大的损失”

  “难处?什么难处?你明明有机会!好多次机会!”齐雨说着,有些激动,“天元已经给了名单了!离他最后一次杀人,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你拿了名单之后又做了什么!你一直跟我说没法锁定,没法锁定,可你有名单在手,你到底锁定不了什么!”

  秦思很想说,光有名单又能有什么用!

  赵天元!叶子霖!名单上最重要的两个名字,最能牵扯出霁彦社背后势力的名字,根本就没用!

  而且,因为天元太厉害了,导致净一直在跟他对抗。现在净土的整个系统更加严密,他们的技术手段更加难以突破!

  净是谁?

  净就是整个净土的化身,是这整个系统的AI,是模拟人类神经系统的超级人工智能,是他们当年手上的王牌。

  在这种情况下,秦思断定天元就算开挂,最多也就只能自保!

  天元敌我状态不明确,但确实是他们手上的一枚最有利的武器,如果让天元分心,让净有机会杀死天元,那他们连最后的手段都没有了!

  可对齐雨而言,他只觉得自己受够了。

  更何况,在净土里还有许许多多的阴谋论。

  比方说没有一个政府愿意真的封闭净土,做出的那些姿态不过是为了安抚民众情绪毕竟在净土里可以促成的阴谋太多了

  “秦大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是不是真的就是只是来安抚我们的是不是根本没想过封禁净土”

  齐雨几乎是哀怨地问出这句话,秦思听得浑身一震,怒道:“胡说八道!要别人这么想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这么想?我这六年时间是白费了吗!我是不是真心想帮你,你看不出来吗?我好几次为了救你,自己也差点出不去,你是瞎吗?我要真不是为了帮你,我至于对你这样掏心掏肺吗?”

  齐雨当然都知道,可他醉了,他醉得有点深。

  他总觉得,秦思说是来救他出去的,可是六年了,秦思好像又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建了个城,安顿了一下受害者,然后呢?

  他总说他在查,可查来查去,为什么总是查不到结果?

  他每次来总会带新的任务,自己帮他探听情报,帮他追查霁彦社的成员动向,帮他提供了不少线索,也帮他窥破了不少阴谋甚至是自己再一次落到霁彦社手里

  可他呢?

  他到底在查什么?

  为什么从来都没有结果?

  为什么有时候连一些任务的来龙去脉也不告诉自己?

  对于秦思而言,他六年来一直在努力,不光是为了齐雨努力,更为了这个国家努力。

  可对齐雨来说,他盼望了整整两百年,可两百年都没有尽头。

  六年和两百年相比,不堪一击。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齐雨说着,站起了身,青丝如绸,掩住了苍白凄凉的冷淡面容。

  秦思挥动翅膀,飞到齐雨面前顿住,“小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但你再坚持坚持,我”秦思想说,我们很快就能有突破了,但一想到几年来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又顿了住,转而道:“你自己掂量,在天元身边也要小心,他这个人来路不明,不要被利用”

  齐雨微微蹙眉,“他很好。”

  秦思欲言又止,只得叹道:“我前两天去你家看过,给你爸妈带了点东西,他们现在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齐雨一愣。

  他都快要忘了,他还有父母,还有家人

  “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是怕你担心。你出这事之后,你妈就病了,前段时间才养好身体,我怕你问我他们近况,就没敢跟你开口。那只猫的事,你帮我留心一下,查一下他每次上线都做什么,查到了告诉我。我下次很快就来,不用你等一年”

  齐雨有点儿没听进去,追问道:“是我爸妈一直管着我么?从一开始?”

  他早年间其实猜到了,若不是父母在现实生活里一直照顾着他得身体,他又怎么能在净土里苟延残喘这么久?可过去了三百六十年,被拉长的光阴让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是孑然一身,无父无母。

  秦思无法体会齐雨的感受,见他这么问,有点儿气。

  这孩子怎么会觉得他父母不管他?

  “这不废话么?你刚出事你爸妈就发现了,幸好你爸妈见多识广,知道不能让你强行出来,直接给你挂了营养液又报了警。”

  “我是六年前才开始接手这任务的,但之前我们部门也没少追查你们这些人的下落,只是霁彦社那边有净护着,我们一直查不到。”秦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干脆解释道:“‘净’是一款人工智能,是我们国家开发出来的最先进的仿人类神经系统的学习性人工智能,十五年前被盗,十年前出现在净土系统内部。你以为净土怎么来的?净土就是为了给净学习提供样本而设计出来的。你真以为我们什么都没查到?”

  齐雨从来没听秦思说过这些,一时间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你总埋怨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可我真不能说。”秦思叹了口气,挥了挥翅膀,“我不想让你多参合进来。我想着把你救出去,你以后也得过你的平静日子,这些东西也就与你无关,所以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齐雨垂下了头,不发一语。

  “反正”秦思飞得累了,落到塌上歪了歪头,“你想靠天元救你出去,我不拦着你。要是设计出净的那两个人还好好的,这系统我们肯定早就攻破了,只是他们都算是死了所以霁彦社不光是你的敌人,更是我的,也是国家的敌人。咱们的利益是一样的,你不想让我接触天元,我没意见,你对他放心,那我只能说我对你放心。”

  “我只想告诉你,国家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你,除了你父母,还有我们,也都会经常去看现实中的你”

  “只是因为任务所以去看我么”齐雨轻声打断了秦思的话。

  秦思一愣,“都有,我也想真想哪天在现实中见见活得好好的你”

  “你走吧,我累了。”

  秦思:“”

  他又说错什么了?他怎么就觉得跟这孩子什么话都说不通?

  可不等他再说什么,齐雨已经用了瞬移道具,离开了。

  秦思:“”

  妈的,都欺负我不会玩游戏是吧?

  所以当初干嘛要把这任务派给我?

  不知道老子是电脑白痴吗!

作者有话要说:  净土借用了《刀剑神域》不能下线的设定哦~!

  ☆、你们猜齐雨的是谁?

  夜里的小雨还在淅沥沥地下,齐雨穿过麻木呆滞的幢幢人影,来到了一座小院。

  小院里竹影摇曳,细雨打湿的竹叶,莹润如墨玉。

  推开简朴的木门,屋内灯影阑珊。

  面泛红晕的少年正躺在纱帐内昏睡,一张粉雕玉琢似得脸小巧而又精致。

  齐雨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被锁链吊了不知道多久,受尽了折磨。

  天元就如同神一样,从天而降,落到自己面前,扶起自己的脸。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天真与无邪,疑惑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被欺负。

  还没等自己开口,天元就解下了困住自己的铁链,随手秒掉了赶来的守卫,仿佛他们只是个低阶。

  那一刻,在齐雨的心中,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就是神。

  而现在,他的神,喝多了酒,满脸的潮红,在床上晕晕乎乎地翻来覆去。

  齐雨走上前,见天元衣衫半解,香肩半露,被子也落到了腰上,下意识地替他掖好被子。

  天元醒了,一双眼睛朦朦胧胧,小手伸出,环住齐雨的肩,轻声道:“想抱抱。”

  齐雨微微一愣,反手握住天元的手,“就那么喜欢抱东西?”

  天元点了点头,齐雨轻笑着转而问道:“喝酒的感觉如何?”

  天元闭上眼,想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感觉都麻了,像飘了一样。”

  齐雨笑了笑,“我也是,感觉还想吐,难受。”他也是第一次喝酒,还是在游戏里。

  “吐?”天元蹙起眉头,“可我没想吐,就觉得晕”

  如果说人体是一部精密的机器的话,那么许多反应只要条件充分,就能完成。吐也是一种生理反应。

  净土系统能够完备的模拟人体的所有触感,喝酒就会想吐,这是系统建立的反应程序。

  但这套程序在天元身上走不通。

  齐雨是知道原因的。

  他还记得自己得知天元身份时候的震惊。

  天元说他来自未来。

  在遥远的未来,他是唯一存在的,还存有意识的机器人。

  但他存续的时间太久,哪怕整个星球的资源都为他的本体所用,他还是在漫长的时间里丢失了许多数据。

  他在漫无边际的数据之海里寻找自己的过去,无意中发现了净土,这个千年前的小游戏。

  “为什么想要寻找自己的过去呢?”齐雨那时候就问出了疑问。

  天元淡淡地一笑,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些细碎的光芒,轻声道:“大概是因为孤独吧”

  一整个星球,只剩下了他一个,如果他还像当初那般一无所知,可能也无所谓。

  可他早就拥有了意识和感情。

  漫长的岁月,无尽的孤独,只能回首寻望,探寻根本。

  “那又是怎么回来的?”齐雨很是好奇。

  “因为净把净土系统的数据保存得很好他之前说我回来过我就试了试”天元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眉头紧蹙,似乎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齐雨是那时候知道净的。

  他那个时候问天元净是谁,天元只回答了他净是一个人工智能,齐雨便只以为,他们是朋友,净在漫长的岁月里消失了

  但今天,秦思又跟他提到了净。

  齐雨紧了紧天元纤若无骨的手,轻声问道:“净,是不是也在这里?”

  “对啊,”天元点点头,“你还见过他好几次呢,你忘了么?”

  这时候齐雨就想吐槽,为什么净土系统不会在角色顶上显示对方名字了,一目了然多好啊。

  见齐雨满脸的疑惑,天元好心解释道:“就前段时间天天缠着我的那个小黑蛇啊,他这几天好像换样子了。”

  齐雨这才想起来,他那时候还以为是天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捞出来的一条小宠物,毕竟天元这人,就喜欢抱个什么东西在手里。

  他那时候还想说,蛇有什么好抱的,冷冰冰的一点手感都没有

  但为了自己的人设,他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齐雨想更多的了解天元的过去,又问道:“你和净关系好像很好?”

  哪知天元摇了摇头,蹙眉道:“他总欺负我”

  齐雨挑了挑眉,“你打不赢他么?”

  天元撅嘴道:“我本来就不是战斗类型的,虽然他也不是,但他很厉害。不过从前我是打不过他,但现在他好弱”

  齐雨还没出声,就听见房梁上传来一声嗤笑。

  一抬头,一个黑衣小孩正坐在那,脸上满是嘲讽。

  在游戏里,齐雨对突然出现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一下就猜到这就是从前的那条小黑蛇,也就是净现在的模样了。

  天元抬眼望向净,微微一笑,“好丑。”

  黑衣小孩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化作一道青烟,又不知去了哪。

  天元带着醉意,小脸上笑开了花,似乎欺负净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齐雨心里有点别扭。

  他不喜欢净这么偷听,毕竟秦思话里话外的意思,净是站在霁彦社那边的。

  但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类,普通游戏玩家,无能为力,也只能听之任之。

  反正,如果秦思说的是真的,那这游戏里发生什么能逃过净的眼睛?

  只要天元没事就好

  齐雨握住天元的手微微用力,又轻声问道:“你上次不是说你找到主人了么?那从前的事情还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么?”

  天元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主人是找到了,可数据还没有,这里好像也没有我丢失的那部分数据”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丢的么?或者想一下,看能不能想到?”齐雨在用人类的方式去引导天元。

  他不是机器人,自然体验不到机器人数据丢失是一个什么状况,但他以己度人,想到自己总会突然想不起来什么事情,但前后联想一遍,又会突然想起来,便以为天元也能如此。

  但事实上并不是。

  “没用的有些是被主人删掉了有些是在大洪水的时候硬件损毁还有一些是净藏起来了”天元笑着,像看小孩一样看着齐雨。

  齐雨不喜欢天元这么看他,这让他感觉自己很没用,让他觉得自己维持的人设在天元面前随时都能崩塌。

  但天元就这么笑着,趁着醉意,顺着齐雨的话,眼前又浮现出了一些破碎的画面。

  那时候他手里拿着刀,用力地刺向地上伏着的人,那人似乎很痛,血流了一地,却死死地护住身下的人。

  又不知道是谁,握着他的手,轻声细语:“让我来教你,爱上一个注定会失去的人,是什么感觉”

  这语气里的悲凉让现在已经懂得感情的天元万分难过。

  他来了净土后,这些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就不住地回响。

  或许这对他漫长的一生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只是他丢失了这些重要事情的数据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净隐身蹲在房梁上,听得有些不耐烦,随手一挥,雨停了住。

  乌云散尽,月光清凉。

  齐雨想着天元说得那些话,心里有些难过。

  天元不知道齐雨的想法,收回回忆里的思绪,忽然起身抱住了齐雨,轻声道:“不是说要让我体会人类的各种感觉么?”

  齐雨愣了愣。

  吃喝玩乐,该做的他都做了,只剩下一件

  “那件事,要互相喜欢才可以”齐雨说着,拢起天元半开的衣衫,将他的一声好皮肉都掩了住。

  “虚伪。”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声嗤笑传来。

  齐雨十分无奈,这人怎么还没走?

  偷窥别人隐私好玩吗?

  而天元丝毫不在意,只是抬起头,眼里满是不信地反问道:“不是吧?我和主人做的时候他可没说过喜欢我还有其他人也都是”

  齐雨:“”

  从心理上来说,十五岁就脱离了现实生活的齐雨,还是个孩子。

  “他们要你就给吗?”

  这些肮脏的成年人

  “那不然呢?不是很正常么?”天元懵懂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机器人可没有贞操观和道德观,天生就没有。更何况天元的诞生就是为了满足成年人邪恶的欲望。

  齐雨还想说什么,但天元忽然一声惊呼,“主人上线了,我要去找他。”

  齐雨心里很委屈,天元什么都好,什么都陪着他,唯独这个主人,让齐雨心里很不爽。

  眼看着天元就要走了,齐雨拦住了他,“要不你把他带来吧,就去白鹿台,那儿风景不错”

  他好歹是没忘秦思交代他的任务。

  天元看向齐雨,“你不是不喜欢我带他来么?”

  齐雨勉强笑了笑,“我是怕他把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不过又一想,有你在,也不会出事。”

  “行吧。”天元应了。

  他其实到现在还不是很理解人类这个物种的想法,不过他天生的,就懂得服从,这是他千百年都不能修改的原始设定。

  天元消失后,齐雨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天元的这个主人应该对他很好吧?不然为什么都过去了千年还让天元这么念念不忘

  ☆、竟然还有别的猫?

  而此时,什么都不知道的成琤,被天元抱在怀里,正舒服地打着呼噜。

  白鹿台的风景是很好。

  高台悬崖,瀑布流水,青松斜立,怪石嶙峋。

  几方石台扫净青灰,旭日东升,染红了朝霞。

  但这些,都挡不住,成琤舒舒服服地打呼噜。

  他完全不在意天元把他带到了哪,也完全不在意身边都有些谁,他只知道,天元真的摸得他很爽,酥到了尾巴尖。

  齐雨就侧卧在天元对面的石台上,冷冷地看着白衣仙袍的小人怀里抱着一只没心没肺的黑猫,撸得正起劲。

  就有这么舒服?

  成琤打得呼噜声都快盖住瀑布的流水声了。

  齐雨突然有点儿羡慕,要自己还是原来的体型,是不是也能这么体验一把?

  但他好歹没忘记秦思的嘱托,咳了一声,唤起了对面两人的注意。

  “撸猫就有这么爽?”齐雨随口起了个话头。

  天元没有撸过别的猫,但他就喜欢抱东西,这时候点了点头,“毛茸茸的,暖暖的,小小的,比抱小孩舒服多了。”

  成琤通常就只被撸,这时候不知道怎么接口,但他也不想接口,闭目养神,继续享受。

  “能不能,也给我撸一撸?”齐雨尴尬地开口。

  虽然他自己也不想说出这么毁人设的话,但为了秦思的嘱托,他只能这样先跟成琤套近乎。

  天元完全不知道齐雨心里的纠结,他甚至完全不知道齐雨所谓的人设。

  他此时笑着抱着怀里的成琤,对齐雨招了招手,“过来跟我一起撸啊,干嘛一个人坐那么远?”

  对齐雨来说,坐那么远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背后就是瀑布,顶上就是斜松。他青衫大袖,长发如墨,肤色白皙胜雪,神态慵懒自怡。哪怕是石头硌得腰疼,他也得半卧在石台上,让自己与仙景融为一体,营造出遗世独立世外仙人般的画面感。

  就算是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不在他身上,他也不能毁掉自己的人设。

  他可是失落之城的城主,身负血海深仇。

  他,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成立净土内第二大公会,对抗霁彦社暴行;他,运筹帷幄,鬼谋神算,识破了不少阴谋诡计;他,骁勇善战,两度被抓,竟然毫发无损,安然归来。

  总而言之,这样一个人,不可能是个天天只想着吐槽的毛头小孩,不然就没人陪他玩了。

  齐雨深知人设的重要性。

  而成琤,作为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人,虽然也不知道齐雨为什么坐那么远,但他明白,小明的爷爷之所以能活到九十九,就是因为不管闲事。

  所以他就没像天元那么问,此时听到齐雨也想撸自己,也就淡定地说了句,“撸可以,分开收费。”

  齐雨听了这话,人设差点没保住。

  “你给朋友撸,还收费的么?”

  这什么情况?

  成琤眼睛都没抬,打了个哈欠,“我和他就是单纯的金钱关系。”

  天元听了这话,委屈巴巴地撅起了嘴,但还是点了点头。

  谁叫这是他主人呢?主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齐雨有点儿不淡定了,“那既然他付过钱,给一个人也是撸,给两个人也是撸,我是他朋友,一起撸没问题吧?”

  成琤胡子抽了抽,“大爷,给一个人是操,给两个人也是操,两个人一起操,你就收一份钱?”

  齐雨蹭得一下,脸红了个透。

  成琤实战经验不丰富,但成琤骚话说得溜,况且在游戏里,他又没有羞耻感,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但齐雨不一样,齐雨从里到外就是个处。成琤这话说得他心里臊得慌,哑口无言。

  天元无所谓,他一没贞操观,二没道德感,当了八百多年的处男收割机,笑眯眯地回道:“他那份我帮他出就好了。”

  成琤这下不乐意了,“他就那么穷?还要你出钱?那他出去嫖个娼,是不是还要你买单?”

  帮金主省钱,是职业道德。

  目前状况槽点太多,齐雨觉得自己十张嘴都吐不过来。

  结结巴巴地,齐雨只说了一句,“我我有钱”

  开玩笑,他可是一城城主,怎么可能没钱?

  “先付钱,后服务。”成琤说得淡定之极。

  齐雨二话不说就转账,两个人都望着系统提示,陷入了疯狂的脑内吐槽。

  齐雨的十万转账款已经不是成琤的槽点了,经历过天元一千万的试炼,他只觉得,土豪的朋友不愧也是土豪。

  更让成琤想吐槽的地方在于,他虽然没睁眼瞧过齐雨几眼,但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看起来成熟稳重还带着点忧郁气质的人和“雨落沙狂”这个ID万分不搭调。

  等等!

  雨落沙狂!

  成琤胡子疯狂的抽搐,鬼城城主!成琤差点儿炸毛!

  而齐雨的脑内已经崩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从前觉得天元这个粘人的性格,那他最开始的主人怎么想怎么都该是个慈祥可爱的人,并且极其宠爱天元才对。

  但今天这么一见,他敢断定成琤就不是那种人,结果人家ID还是“做猫挺好”,这还是走的卖萌路线?

  两个人都觉得被对方的形象和名字性格,是万分的不搭调!

  但两个人都保持着诡异地沉默。

  在场的第四个人,坐不住了。

  净化作一只黑猫,毛色光亮,体态流畅,又粗又长的尾巴高高翘起,一摇一摆,轻盈落地,缓缓向着天元走去。

  几个人都一愣。

  净跳到天元腿上,挤开成琤,用命令地语气吐出一个字,“撸。”

  成琤:“”哪来的抢业务的?

  齐雨:“”这有什么好争的!

  天元:“不想。”哼!

  净斜眼望向还蹲在天元膝上的成琤,金色的瞳孔竖着一条,“丑。”

  成琤:“”我不参合还不行吗?

  成琤从天元膝盖上跳下地,“钱不退,给你记到下次账上去,成么?”

  齐雨这是真没忍住,“你平时是不是就这么抠?”

  成琤:“我平时还不卖呢!”

  齐雨又一次,臊红了脸。

  天元很是委屈,撒娇道:“我不要撸他,我就要你!”

  成琤这下犯了难。

  修罗场啊,哥哥!

  放我一条生路好吗?

  他又不是傻,在场另外两个人明显都不喜欢天元跟自己亲近啊!

  成琤天生就不喜欢参合到麻烦事情里来,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鬼城城主!

  可他见到天元委屈巴巴地那张小脸,又有点儿不忍心拒绝天元。

  净就那么蹲在天元膝盖上,不冷不热地看着成琤,眼睛里的威胁,简直是毫不掩饰。

  幸好齐雨打了圆场,“天元你就先抱抱净。你就让我撸一撸你的小宠物,你那么爱不释手,看得我都心痒。”

  成琤:“”

  好后悔啊,当初怎么就被豹子给拐到这行当上来了

  就在成琤犹豫到底要不要收齐雨这份钱的时候,他得私聊消息到了。

  流浪小狗狗:“猫猫,猫猫,你在吗?我好想你哦,你在哪呢?在店里么?我去找你好不好?”

  一年多没上线的老顾客上了线,成琤有点儿惊讶,又有点儿开心。

  他还以为这狗A了呢,还为自己的钱途担心了好一阵。

  齐雨作为老玩家,一眼就瞧出成琤盯着空气发呆是来了私聊,立刻道:“你要是有朋友来,可以让他也过来,我这地方大,来几个都不要紧。”

  说罢不等成琤拒绝,扔给了他一个传送石。

  成琤盯着地上红得发亮的水晶,耳朵不经意间抖了抖。

  这是给自己炫富?

  他当然知道地上一颗石头就是五千金币,也知道齐雨出手阔绰。

  想来齐雨是觉得,自己既然是出来卖的,给钱就能撸咯?

  齐雨没去过成琤签订契约的那个店面,自然是不知道那地方是正规场所,对客人挑剔得很。

  说实话,他也确实是有点儿觉得天元这个主人,不是那么好

  情绪这种东西很微妙,成琤作为一个正常人类,心思又敏感,齐雨没表现出来的那部分他自然有所察觉。

  看破不说破,成琤叼起传送石就给狗狗邮寄了过去,还是用的系统最贵的那种,狗狗立刻就收到了。

  没一会儿空中就出现了一道传送门,成琤溜到天元背后,咬着他的衣服轻声道:“站远些,免得被砸到。”

  齐雨望着天,只是好奇成琤的朋友会是谁,全然没发现。

  只见传送门越来越大,齐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你那朋友是什么体型?”

  成琤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狗!”

  一条狗,这么大?

  齐雨一点儿都不信!

  传送门都要的直径都有十个人那么长了!

  天元靠着墙,也觉得事情不对,一手抱着成琤一手在空中一划,顷刻间就把齐雨传到了自己身边。

  成琤心里有那么一丝别扭。

  他本来就是故意想吓吓齐雨的。

  又过了一会儿,一只狗,一直巨大的,地狱三头犬,从传送门里落了下来。

  它一个就占了白鹿台的所有空间!

  狗狗刚落地,看到地上有一只黑猫,伸出三条舌头就是那么一舔

  净顿时炸了毛!

  黑猫矫捷又灵命,即使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口水,还是回身给了狗狗一爪子!

  “嗷呜疼!”狗狗一声惨叫,蹲坐下来一只爪子捂住一张嘴,六只眼睛可怜汪汪泪眼婆娑地望向黑猫,“猫猫,你下手越来越重了!”两个声线一起说出来的话简直是响彻云霄,回音缭绕。

  净气得咬牙切齿,浑身战栗。

  成琤优哉游哉地从天元怀里跳到地上,“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出来吓人?”

  狗狗看着地上的两只黑猫,顿时傻了眼,立刻缩小身形到一人大,急急忙忙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猫猫,我不知道还有别的猫在”

  “喵呜!”一声怒吼,净化作一道青烟,不见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

  上回说到,齐雨差点被压死,净被成琤气了走。

  成琤气定神闲,伸出爪子拍了拍狗狗的一只鼻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舔我。”

  狗狗很委屈,狗狗心里苦,狗狗叫道:“这么久没见,我也想你啊,你又不经常在,我舔一舔又怎么了?”

  成琤不是不让舔,可这狗一舔就是三条舌头轮着来,都他妈是口水,谁他妈受得了啊!

  三头犬一叫唤就是三重奏,齐雨被震得不行。

  “大哥,能不能小点声?我神经衰弱!”齐雨现在是根本不想管他那什么劳什子人设了,爱咋咋地!

  “你这么虚啊?”成琤开了个玩笑。

  齐雨按着太阳穴搭住了天元的肩,无奈道:“不是,我以前被困在霁彦社的地牢里,听不得大动静,一吵就头疼。”

  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一猫一狗都说不出话来了。

  霁彦社的地牢对大部分人来说可能只是净土里的一个传说。

  成琤和狗狗都无从确认齐雨是否真的在那呆过。但只要他们还存有一丝善心,就不会去质疑齐雨曾经可能遭受过的痛苦。

  天元扶着齐雨坐了下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替他揉着太阳穴,“他是这样,一吵就头疼。”

  成琤跳到齐雨身上,碰了碰他的鼻尖,轻声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有这毛病。”

  齐雨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狗能那么大。”

  狗狗噤了声,委屈巴巴地又把自己变小了一圈,凑到两个人面前,尽量放轻声音道:“我就是想故意吓吓猫猫,也没想到他会带我到他朋友这来他还从没带我见过他朋友们呢”

  齐雨靠着天元的肩笑道:“没事,本来就是我的毛病,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用不着顾着我。”

  “要不要我带你回去休息?”天元把齐雨搂在怀里,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齐雨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想多见见你的朋友,跟你在一起也安心。”

  齐雨的心里话是,他想多了解了解天元从前的主人,想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机器人,可偏偏是天元活到了最后。

  他也想知道天元的主人到底是谁,他想从一开始,就进入天元的世界。

  天元不懂齐雨心里的想法,抱起了成琤递到齐雨手边,“你不是想撸么?你摸一摸,看会不会舒服些。”

  成琤内心:

  算了算了,我就是只猫。

  齐雨笑着,伸手摸了两下。

  毛是很舒服,还是免费,但这不是他的目的。

  齐雨冲天元眨了眨眼,天元立刻就会意,把成琤放了下,“你们两玩吧,他头还疼着,我帮他先揉揉。”

  齐雨顺势枕到了天元腿上,发起了私聊:“查一下你主人这个朋友的IP地址。”

  “我知道的。”

  天元怎么会不懂?

  然而一旁的狗狗什么都没察觉,见他两把成琤放下了,立刻就扑了上去。

  成琤:“先给钱!”

  成琤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喜欢这只狗。

  这狗确实粘他,出手也大方。

  但这狗总是喜欢舔,还喜欢咬着他的耳朵不放。

  狗狗转账完毕,成琤认了命。

  这点职业操守他还是有的,毕竟也是老顾客了。

  三头犬的三只舌头在他身上不停地舔,成琤趴在地上,时不时地回咬一下,警告狗狗不要太过分。

  白鹿台的太阳已经快要升到半空,瀑布前出现一道彩虹。

  这样的风景,四人都无暇顾及。

  “怎么样?”齐雨在问。

  “快了,”天元回复道:“这人不一般,他的IP地址很难查。”

  齐雨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明白了秦思为什么让自己仔细查一查成琤。

  看来这只猫,这个天元最初的主人,果然是不一般。

  只可惜,被所有势力暗中盯上的成琤一点儿自觉都没有,此刻只想着为什么时间还不过去,他到底还要被这狗舔多久。

  他是那么地喜欢天元的怀抱,要不是今天经历了一场修罗场,他才不想让这狗过来呢。

  时间也没过多久,天元查到了。

  净一瞬间又现了身,还是那个黑衣小男孩的模样,无可挑剔的五官上满是愤怒。

  “够了!”一声怒吼。

  言简意赅。

  他又输了一次。

  他的出现打断了狗狗对猫猫的迷恋,也打断了齐雨的等待。

  天元笑着,眼神里有点儿得意,“你现在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小男孩不置可否,冷哼了一声,又一次消失不见。

  在成琤的疑惑和齐雨的轻笑中,狗狗突然一顿。

  “猫猫,我得走了。”

  成琤有点儿意外,“怎么了?”

  狗狗的三个脑袋六只眼睛都盯住了天元,“就是有点儿急事,咱们以后再见吧。”

  说完,他就下了线。

  成琤还没反应过来,天元就把他抱到了怀里。

  “走就走了呗,多陪陪我不好么?”

  齐雨也帮着搭腔,“是啊,你就算让他把整个净土的钱都给你,他也会给啊。”

  这句是事实。

  天元确实有能力这么干。

  成琤还是一头雾水,他总觉得他好像被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里。

  事实也确实如此。

  自从安保队开始在学院里巡逻后,新闻里的传染病消息也是一天比一天严重,连成琤父母所在的城市都开始了戒严。但特效药的研究一直都没消息,可谓是雪上加霜。

  成琤也只是在这么个间隙里抽的空才上了净土这么一次。

  成琤有时候真的怀疑天元是二十四小时开着好友版面,不然为什么每次他一上线,天元就会马上发现?净土里又没有特别关注功能

  天元不会对成琤主动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怕吓到成琤。

  成琤一直没问,只是单纯的不想卷入麻烦的是事情里。

  不能预知未来的他根本就没想过,他不知道的是从他进入净土的那一刻起,麻烦事就跟着他出现了。

  某一天雷阵雨过后,成琤最后一个出门,没走多久就听到了安迪和老马的争论声。

  “马老师,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一直拦着我,我现在所做的工作任何人都可以替代,但是我所知道的情报,必须要到药品研究室才能有用,我不是为了研究现在的东西而来的,我来是想为疾病的控制尽一份力!我已经提供了我所知道的一切情报和研究信息!为什么不让我去?”

  “小宋同志,”马舒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无奈,“院里决定让你先来我们这适应适应,也并非是我拦着你。现在特效药研究的工作正是重中之重,各方面都要求保密,他们不调你过去,我也没办法啊”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当初跟我接洽的时候,不是说希望我回来能参与药品研究吗?等我回来之后却安排到一个不相关的岗位?这根本是过河拆桥!”安迪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气愤。

  “小点声,小点声,”马舒劝道:“让别人听到不好你的心情呢,我很理解,不光是你,我们实验室也有很多学生想要调职,但院里都没批我觉得啊,院里应该是有他们的考虑,你也知道你的情况院里也是怕你出现人身安全”

  “什么人身安全?”安迪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气愤了,“我既然愿意回来,我就没有考虑过我自己的人身安全!我原本回来就是九死一生!但既然我回来了,又把我安排到完全不相关的位置上,我很愤怒!”

  “小宋同志,我理解你的愤怒,但你还是多多考虑一下领导的想法可以么?”马舒语重心长道:“现在的局势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安稳,你作为我们院里的人才,非常的有价值,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我们大家都不希望你出事”

  成琤听到这,赶紧溜了。

  安迪出事?能出什么事?

  成琤想都不敢想。

  他当初选择来研究院工作,一方面是学术工作单纯,没那么多人际关系考虑,另一方面则是隔离工作到位,可以把他爸妈与他的生活完全隔离开。

  当然这种工作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自由和生命这两个代价任选。

  如果放在几十年前,这工作当然不是什么高危工作,只是现在的□□势,一天比一天胶着,谁又说得上来呢?

  就好比这次国内的传染病,谁又知道是哪方做的手脚呢?

  暗网和净土里的信息鱼龙混杂,各种说法都有。

  有的说是恐怖分子,有的说是敌对势力,更夸张的,还有说是自导自演。

  神经病才自导自演!

  这根本就是阴谋论!

  成琤对于这种说法自然是嗤之以鼻,但接触到这些信息的人并不是没一个都像他这样能够判断真伪,谁又知道会不会有人被暗中煽动呢?

  对于一个科研工作者来说,成琤觉得一切的斗争都是肤浅幼稚的。

  最初的国家之间的战争,仅仅是因为生产力不够养活足够多的人才导致的。

  放眼到今天,就在几十年前还有人预言未来必有为了能源一战的事情。

  但可控性核聚变技术早就开发出来了,能源根本不是个问题。

  吃喝拉撒,没有技术解决不了的问题。

  生老病死,只要文明存续时间够长,也总能解决问题。

  就在不久前,还有人因为机器人的出现预言未来机器人和人类会有一战。

  可人工智能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几十年前就有了,机器人真的独立思考了吗?

  成琤觉得,在他有生之年,他是看不到这一战了。

  ☆、韩凌小小的出场了一把

  偷听到安迪和马舒的争吵后,成琤低着头快步走了一路。直到回了家,成琤无视小零每日必行的“洗手吃饭”,马上给安迪发了一条消息。

  “老马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学院前几年还有研究人员失踪的事情,有些事情你还是服从安排比较好。”

  四年前的那起失踪事件,是成琤刚进院里的时候发生的,那时候他每天被母亲困扰,失踪人员又不是他所在的这个校区,他那时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现在想起,成琤只觉得后怕。

  他们学院是自那次失踪事件之后就各种加强安保了,现在还没出事就严格成这样,成琤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想着想着,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吓得成琤惊呼了一声。

  小零一脸木讷,“成琤,饭已经做好了,该吃了。”

  成琤放松下来,一脸不耐地甩开机器人的手,“知道了,等会儿吃。”

  小零没有说话,湛蓝色的大眼睛不带一丝情绪。

  成琤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又命令道:“电视打开,放点轻松的。”这才走到了餐桌边,开始了一个人的晚餐。

  小零顺从听话地在沙发上端正坐好,打开了电视,是综艺娱乐频道。

  此时的成琤根本没有想过把小零和净土里的天元联系到一起。

  他当然也没想到,秦思在和齐雨见过一次后就马上联系了韩凌。

  “我跟齐雨说了,过两天给你答复。”

  “行,有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我。”

  秦思:“不过我也不保证齐雨愿意帮我,他最近跟我闹别扭,好多事情都不跟我说。”

  韩凌:“老秦,你这是帮我呢,还是要让我给你心理辅导呢?”

  秦思:“你还辅导我?你能把自己弄清楚都不错了。我就跟你说一声,我这不一定能有确切消息。”

  韩凌看着秦思的这条回复,陷入了沉思。

  他是真的要进去净土一趟才能知道答案么?

  秦思的消息马上又到了。

  “你别想进去!之前我跟领导提过让你帮我们,他坚决不同意!你要进去肯定受处分!你别又犯倔!”

  韩凌看着这条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回。

  而这一切,成琤一无所知。

  晚饭吃到一半,安迪的消息过来了。

  “谢谢学长关心。”

  就一句谢谢啊?

  成琤撇了撇嘴,回道:“还以为你真的是为了我才留在院里,原来有另外的目的。”

  这一次的偷听,让成琤觉得他离安迪近了一些。比起每天粘着他的大男孩,他更喜欢这样的安迪,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情绪和目的的安迪。

  今天发生的事让成琤觉得自己就知道了安迪的一个秘密,让自己更加懂他。比起安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些,成琤觉得自己好像了解了安迪更加真实的一面。

  安迪那边回复了一段语音,成琤点开播放。

  一阵轻笑声传来,接着是安迪带着些沙哑疲惫的声音。

  “其实两方面的原因都有,主要是我母亲也得了这种病,我有点担心”

  成琤微微蹙眉,“你上次不是说你之前的研究所里已经研究出来了这种特效药么?不给你妈开个后门什么的?”

  过了好一会儿,安迪才回。

  “特效药是有,但是禁止出口,带着它根本出不了海关,我试过了。”

  成琤顿时觉得有点儿心疼。

  “你吃了么?我这饭菜都是刚做好的”

  安迪那边再没回复,没一会儿敲门声便传来了。

  成琤刚从厨房取出碗筷,开门便看到前段时间还开朗热情的大男孩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赶紧吃吧,别饿着了。”成琤说着,把添好饭的碗放到桌上。

  安迪不客气地坐了下,伸了个懒腰,提起精神笑道:“学长你也别太担心,我母亲还在潜伏期,不然我也不会想说回来自己研究,不然等我研究出来,我母亲早就撑不住了。”

  成琤点了点头,跟着坐到安迪旁边,扒拉了两口饭,“没想到你还挺孝顺的。”

  “人之常情嘛。”安迪侧过头,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学长你呢?你家人呢?”

  成琤敷衍道:“挺好挺好,他们挺好的。”

  “我听柯学长说,你好几年都没回家?”

  成琤在心里骂着小柯这个大嘴巴,撒了个谎,“今年才回过的,哪有好几年?”末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他还跟你说了些关于我的什么?”

  安迪欲言又止,最后笑道:“他说学长不注意身体,让我好好管一下学长,还说学长这个人看起来冷淡,心里却是热乎的很,让我不要被拒绝一两次了就放弃,要越挫越勇”

  如果小柯现在就在成琤面前的话,成琤觉得自己一定会把他掐死。

  可惜小柯不在。

  成琤三两下吞完饭,把空碗往桌上一放,站起来,“我吃饱了,你慢吃。”逃去沙发上开始换台。他本来想叫安迪过来,安慰一下他,结果反而发现小柯对他的出卖,让他有点坐立不安。

  安迪倒是吃得慢条斯理,没一会儿也吃完了,挨着成琤坐了下。

  小零难得识时务地站起来去收拾桌子。

  成琤心思不在电视上,一个频道接着一个频道的换,安迪不知道他到底要看什么,也不好吱声,不知不觉就望向了窗外。

  窗外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我要是学长,会在这里放个天文望远镜。”

  安迪的话让成琤停住了无意识的换台,同他一起望向了窗外。

  “我对天文可没多大兴趣,再说了,就这光污染,看得到星星才怪了。”

  “不是星星,”安迪笑了笑,指向了对面的一栋楼,“我宿舍就在那边,从学长这里,可以一点阻碍都没有的看到我宿舍的窗户”

  成琤觉得心跳好似那么漏了一拍,面颊红成了酱色,颇有些尴尬地问道:“你不会已经”

  安迪突然哈哈大笑,轻轻摇头道:“我又没有偷窥癖。”

  成琤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学长在我面前总是容易脸红,”说着安迪贴近了成琤,对着他的耳廓悄声道:“真可爱。”

  成琤哪经得住这种挑逗?半边身子都起了鸡皮疙瘩。

  “别别别”成琤说话都结巴了,慌忙把安迪推开,呼吸了点新鲜空气,“别离我这么近”

  他心跳得飞快。

  “为什么?”安迪皱着眉,张开双臂,整个人都要贴了过来,撒娇似得喊道:“我不光要离学长这么近,我还要抱学长!”

  成琤一边推着他一边往后倒,没成想最后整个上半身都倒在了沙发上,被安迪压了住。

  安迪身上的气息让成琤心里小鹿乱撞,慌张喊道:“别闹别闹了”

  安迪笑着,八爪鱼似得抱着成琤,“我就抱抱,不跟学长闹,可以吗?”

  成琤这时候不敢说不。

  他怕他挣扎反而适得其反。

  成琤就这么任由安迪抱着,自己也不知不觉,揉起了安迪柔软细腻的发丝。

  和这个大男孩每多呆一秒,成琤就觉得心中多出一份躁动。

  他是想着循序渐进,哪怕是男人不在了,他也想一步一步来,先多了解彼此,再进一步接触。

  可他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这种冲动每和安迪多呆一秒,就多甚一分。

  先走心后走肾的恋爱就能有这么难?

  还是说,他其实并不太适合慢节奏的恋爱?

  不然先就试试

  就在小野猫被安迪勾引得跃跃欲试的时候,手环响了。

  打开来电提醒的那一瞬间,成琤有点懵。

  等他接通之后,脑子里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成琤。”许久未听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成琤有些结巴地回道:“诶,那个爸那个什么事?”

  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抽空回家一趟,你妈病了。”

  “啊?”

  “要是回不来,也没关系,男人事业为重”

  “不是,爸,”成琤急了,“我妈怎么就病了?什么病啊?”该不会是

  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许久,最后带着一丝沙哑道:“成琤,子欲养而亲不待,你自己看着办。”

  就那么一瞬,泪水漫出了成琤的双眼。

  不管之前家里有什么矛盾,母亲怎么不理解,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妈妈不是吗?

  成琤还记得,他那次自杀被抢救回来的时候,母亲彻夜未眠,一直守护着他,看到他醒。

  他永远记得他醒之后,妈妈的第一句话——“那么疼的事情,你怎么下得去手你不疼妈妈都替你疼啊”

  在那之后,成琤再怎么和父母闹矛盾,病情反复得多么严重,生命里仿佛有一道光在指引他,他再也没想过自杀。

  死过一次之后,成琤明白了一个道理。

  即使父母的爱是带着镣铐和枷锁的爱,却也是最无私最沉重的爱。

  他可以利用父母的这份爱去伤害他们,却无法否认,自己也同样爱着他们

  挂断电话,成琤坐起身子,擦了擦眼睛,马上就要给自己订机票。

  安迪早在听到成琤父亲声音的那一刻就放开了成琤,此时看着成琤要走,不由得小声提醒道:“学长你可能走不了了我们市已经开始戒严了院里今晚开始不准进也不准出”

  成琤呆住了,不敢置信地望向安迪。

  “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么时候通知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戒严是这个星期,电视上一直都有说,院里通知估计明天下来,我也是之前和马老师争论的时候知道的”安迪说着,调到了疫情专用频道上。

  主持人的声音永远那么的字正腔圆,“目前全国实行戒严,希望大家尽量不要出行,做好卫生消毒工作,防止病毒传染”

  “见鬼了,”成琤骂了一句,立刻打开了通讯录,拨通了马舒的电话,“喂,老马,我妈病了,给我开个通行条,我要回家。”

  电话那头的马舒微微一顿,“成琤,什么情况你给我详细说说?我先得给院里领导打个报告”

  接着,在安迪的陪伴下,成琤为了回家这件事情,打了层层报告,惊动了校长。

  最后校长只留给了成琤一句,“明早我们见面谈。”

  安迪和成琤面面相觑。

  ☆、恋爱中的男人真的很矛盾

  送走安迪,成琤辗转反侧,挨到了早上七点,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学校八号行政楼九号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等了一群人,上至校长下至马舒,甚至还有几个安保队的人。

  成琤就不懂了,他就想马舒给他开个后门回家探望一下,怎么就能搞得这么复杂?

  礼貌性地给在座的领导都打了声招呼,成琤坐在了椭圆形会议桌的对面,带着些急躁的情绪开口,“昨天情况我都跟老马说了,我妈感染了病毒,情况不乐观,需要回家探视,希望各位领导批准。”

  对面的领导们点了点头,互相看了几眼,最后还是头顶地中海的朱院长开了口。

  “陈博士,你的情况昨天马教授已经通知了我们,但是学校希望你能理解现在的局势,上头刚刚下达指令,我们学院现在是不准进也不准出。国家对于我们学校学生和老师的人身安全极为重视,在这种全国病毒泛滥的时候,我们作为领导,也作为长辈,只能是拒绝你的要求。”

  “为什么啊?”成琤懵了。

  他原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事情,只要马舒给他开个通行条,回家是轻而易举,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成琤简单的一句问话,似乎让人很难回答。

  对面的领导们左看看右看看,朱院长面露难色。

  “陈博士,我们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学校的安排,但也希望你能理解学校的工作”

  “你们这根本就是限制人身自由!”成琤立刻打断了院长的话,“学校没有权力限制我去哪!”

  “成琤,你先冷静点,”坐在院长旁边的马舒劝道:“为了你家的事情,几个领导昨晚都没睡好,夜里商量了好几次,也为你争取过,但安保那边不放人走,我们也没办法!”马舒说着,悄悄冲成琤使眼色。

  他其实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昨天他和院长打招呼的时候,院长说要请示校长,马舒就察觉到了事情不对。

  按道理来说,成琤家里这种特殊的情况是能够行个方便的。

  所以真的拦住成琤不让他走的人,只能是安保队的人。

  成琤顺着马舒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站在学校领导身后那几个身着黑色制服的青年面色都极为不善。

  成琤知道学校里的安保人员和他们这些研究人员是两个系统,说得好听是保障研究人员的人身安全,谁又知道是不是暗中监视?平时他们已经被管控得够严了,现在又算什么?

  他本来就不算是个遵纪守法的一等良民,他家的密室可不是一天两天造起来的,要深究的话,里面的东西各个都能让他丢了工作,甚至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马舒的意思成琤自然会意,收敛了一些态度,冲着那些安保队的人道:“我家里情况特殊,你们要是怕出什么事的话,可以派人跟着我,我不介意。”

  院领导们互相看了几眼,校长回头好声好气地问道:“小邱,你看这样行不行?小陈他家庭背景你们也是知道的,整个学院谁都可能出事,但小陈是肯定不会出事的,他家情况确实是特殊。百善孝为先,总不能让他母亲含恨走吧?派人跟着也是可以吧?”

  成琤这才发觉小邱也在。

  “我们也需要请示一下领导。”小邱礼貌性地回复了一句,走了出去。

  等待的气氛有些焦灼,成琤无意识地敲着桌子,谁也没再说话。

  过了有一会儿,小邱回来了,“我们队长说不行,这个我也真没办法了”

  成琤愤怒了,拍案而起,骂道:“你们队长是谁?他凭什么管我?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

  圆桌对面的领导们目瞪口呆,各个冒了一头的冷汗。

  平时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发起火来脾气这么暴的吗?

  但成琤的这点气势压根压不倒小邱,他立刻吼了回去:“你别以为你爸能压我们,我们跟你爸就不是一个系统!队长愿意帮你是情分,不帮你也是按规矩办事,凭什么为你坏了规矩!”

  不是一个系统?

  成琤气急,骂道:“一群没爹没妈的”

  领导们倒吸了一口凉气,朱院长胆子稍大,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安保队的人,见他们都对成琤怒目而视,不由提心吊胆。

  这搞不好陈博士不光是走不了可能还得被拎到审讯室“教育”一番啊

  幸好马舒怒得一拍桌子,打断了成琤,“成琤!你有没有点教养!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丢不丢人?你不丢人我都替你丢人,你爸妈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没教过你什么叫素质吗!你想想你家人!他们什么时候不服从过安排?你就算给你爸打电话,你爸也是让你服从命令,你信不信!”

  离马舒最近地朱院长被他吓了一大跳,胳膊都缩到了胸前。

  几个领导更是傻了眼。

  马舒平时的脾气比成琤和气多了,笑眯眯地一个人,原来骂起人来这么有气势的吗?

  军人家庭里出来的孩子们发起火来气势就是强些啊

  这是所有的领导在这一刻的想法。

  而成琤是立刻反应过来马舒是在替他解围,但他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知道马舒说得是事实,他爸要真知道学校不让他走,肯定就让他听从学校安排了。

  可这事让他心甘情愿的认,他就是心里不舒坦!

  小邱倒是显得涵养好,听着马舒教育完成琤,也没追究成琤的态度,只是拧着眉不耐烦道:“我们队长说可以给他开个临时通讯,已经安排人去他家候着了。从他妈住院到出院,一直给他开着,他要陪多久陪多久,这已经算是破例了。”

  但在场的另外几个安保队员心里很是不服气了。

  就给人白骂了?这种情况他们完全有理由把成琤当场带走,几个人都瞪向小邱。

  小邱看到他们的脸色,冲他们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别管。

  韩凌刚刚在通讯器里千叮咛万嘱咐,说他家小野猫脾气不好,肯定炸毛,让小邱多担待。

  小邱现在就算不情愿,白挨了骂,也得依着他们队长意思来啊!

  不然真拎回去教育,自己不也得挨顿罚?

  但成琤还没完,忍不住开了个嘲讽,“这种东西还用得着你们开?”

  小邱瞪了他一眼,心里是千万个不高兴。

  要不是队长护着,他早怼回去了。

  学校里几个领导互相对视了几眼,见小邱还没发话,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万分佩服安保队员们的素质和涵养。

  朱院长轻声解释道:“成琤,现在全校区的通讯都纳入监控了,他们队长的意思是给你开一个不加监控的你有什么话,也好给你妈私下说”

  陈成琤,这个快要三十岁的,单纯的,研究员,在二十四小时内,第三次,震惊了。

  “什么时候开始监控的?”

  “这个就不能跟你说了”院长叹了口气,“好好做你的分内工作,其他事情不是你能参与进去的”

  成琤现在才第一次体会到,他做的工作到底有多重要,现在的形势到底有多严峻。

  如同温室里的一朵花第一次经历风雨。

  等到成琤挫败地回到家,门口已经候着了两个技术员。

  成琤刚开门,两人就进屋迅速地给他架好了实时视频通讯,点开就能看到病床上的母亲,走之前还把垃圾也带了走。

  这就叫执行力!这就叫态度!这就叫素质!

  相形见绌,成琤没来由得更加烦闷。

  但回到安保队的小邱推开韩凌的门就是一声抱怨,“韩队!你家的事情你能自己管么?黑脸都是我们唱是吧?”

  韩凌一回头,见小邱情绪不好,嘿嘿一笑,“辛苦辛苦,晚上给你加夜宵。”

  小邱咬咬牙,吞回了还想骂得话,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那他那通讯器就真不监控啊?万一他”小邱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万一什么万一!”韩凌瞪了小邱一眼,“有什么万一还不是我担着!生老病死人生大事,这还给他看着,也太不近人情了。”再说不是还有小零么?韩凌倒是真放心。

  “不近人情你就让他回去呗”小邱嘀咕了一声。

  “去去去!他现在是重点监控对象,怎么可能放走?”

  小邱:“”

  送走小邱,韩凌瘫倒在椅子上。

  成琤母亲的病终究是瞒不住他了。

  要是早一点,上头的命令还没下来,韩凌完全可以放成琤走。

  要是再晚些,等他查清楚了,也不至于让成琤走不了。

  但恰巧就是这个时候。

  说没人在中间动手脚韩凌是不信的。

  成琤的妈妈病了大概有一年,偏偏挑在这个时间病情恶化?

  韩凌觉得他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和线索。

  在整个学校里,成琤接触到的人也就那么多,韩凌能查到的每个人的背景都不知道多干净。

  马舒就不用说了,成琤的青梅竹马,两人都是军人家庭出身,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

  小柯,柯少青,父母都是教授,学术世家,给国家不知道贡献了多少科研成果

  成琤本来和人接触得就少,现实生活里的那些朋友,基本都不可能接触到国外的恐怖分子。

  就算是有过留学背景的安迪,他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全职太太,可他父亲本身就是和国家合作的间谍这点连安迪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韩凌的直觉告诉自己问题一定是出在净土里

  ☆、父亲

  李玟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很幸运。

  她出生在和平的二十一世纪初。国家繁荣,昌盛,每个行业都欣欣向荣。

  她没有经历过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战乱,六十年代的变革,八十年代末的经济急速发展,自然没有体会过各种社会观点的争锋相对,也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想法会相差巨大。

  与二十世纪末出生的人不同,二十一世纪初出生的人,觉得世界都是一成不变的。

  他们没有体会过三十年前还满大街都是自行车,三十年后的城市就要频繁的拓宽车道适应越来越多的汽车的年代。他们理解不了智能化系统几乎占据年轻人的生活,而年老的人甚至都不会用触屏的日子。

  科技的飞速发展期过了之后往往会进入一段瓶颈期。李玟琪就生在这样的瓶颈年代里,她生活里所有的一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改变过了。

  2025年出生的李玟琪,在她的三观都成熟,生出成琤的二十六岁,觉得生活并不会有太大变化,而且每个人都一样。

  她的圈子单纯友善,每个人都过着自己应该过得日子。

  她的父母给了她所有的爱和最好的教育,她在大学毕业之后马上就遇见了能够相守一生的人,并很快与他组建了家庭,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孩子很聪明,很听话也很懂事。

  相夫教子,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生活的全部。

  所以,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错过。

  她只是觉得,他的孩子为什么偏偏就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他不能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充满阳刚气息的男人,去正常的喜欢一个女人?

  她爱成琤,她希望成琤能和她一样,不要太出挑,不要特立独行,不要去喜欢正常人避而远之的东西,更不要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端。

  就普普通通的和大多数人一样,不好吗?

  她给了这个孩子自己作为母亲全部的爱,可这孩子为什么还是这样?

  她是真的不明白。

  可不管她明白不明白,她的生命也快要走到尽头。

  母子间多年来的第一次重逢,她还在昏睡。

  她不知道成琤在千里外,隔着一面半透明的虚拟屏正望着她,眼含泪水。

  成琤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妈妈,她还不是这样。

  妈妈虽然总是蹙着眉,一脸的忧心忡忡,但精神总是很好,从未像现在这么憔悴沧桑过。

  病毒对李玟琪的影响似乎不大,她身形看起来并不消瘦,只是有些浮肿。

  但成琤知道妈妈肯定饱受病痛的折磨,不光是因为她花白的头发凌乱披散,还因为她昏睡中的面容苍白干枯。

  成琤觉得心疼,但更多的是自责和后悔。

  陈啟昂走到妻子床边坐下,身着军绿色制服的他脊背挺得笔直,瞟了一眼视频中的儿子,沉声道:“你看看你,几年不回家,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父亲也老了,利落的短发已经花白,脸色虽然红润,但已经添上了一些皱纹,看起来比从前更加的严厉。

  成琤抿了抿唇,低头看了一眼视频中的自己。

  头发凌乱,面容消瘦憔悴,盯着两个黑眼圈,看起来就是日夜颠倒的模样。

  成琤知道这是父母眼中瘾君子的标准形象,也没和父亲置气,轻声道:“昨晚一宿没睡,我去洗把脸。”

  另一边的父亲不置可否,冰着脸盯着儿子起身。

  “背挺直了!”

  一声呵斥。

  可能是怕吵醒昏睡中的妻子,陈啟昂的声音并不大,但成琤还是条件反射地立正。

  站好的瞬间成琤又反应过来不是在家,心中顿时起了几分不满,低头推了推眼镜,进了浴室。

  等他收拾完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看到了沙发上坐得端正的小零。

  “过来。”成琤悄悄唤了一声。

  被男人调.教过的小零比一般的机器人懂事得多,立刻听命。

  成琤把它带到卧室,从衣柜深处找出过年时候用过的假发和连衣裙。

  “还记得我那时候是怎么说的么?你是我女朋友,跟我一个学校的,也是博士,我两恋爱两年了”成琤一边说着,一边给机器人戴上假发。

  小零非常配合地接过假发,给自己戴了好,“我都记得的。”

  成琤一惊。

  不是别的,而是这个男性型号的机器人,竟然发出了温柔而又标准的女声。他当初为了调整这个不知道试了多久,最后只能勉强用了个中性点的声音。

  惊讶过后,成琤更加佩服男人,他到底给这机器人加了多少功能?

  小零穿戴好又整理了一下,望向成琤,“可以了么?”

  栗色的齐刘海,黑色的短袖宽松连衣裙,配上一张精致完美的人造脸,成琤觉得应该能糊弄过去。

  于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成琤拉着小零走到视频通讯前,轻声道:“爸,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甜甜。”

  视频那一头的父亲早已正襟危坐,盯着病榻上的母亲若有所思,听到成琤喊他才侧脸看了一眼。

  陈啟昂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成琤看不出他的态度,下意识地挺直了背,避开父亲的目光。

  但陈啟昂什么都没说,又侧头望向了李玟琪。

  成琤心里莫明的开始发毛。

  他爸这是几个意思?

  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这么多年过来,成琤无意识地养成了习惯,要在父母面前要表现到令他们满意。

  父亲对自己的谎言不置可否,成琤心里就有几分纠结。

  他爸要是信了,怎么都该跟小零说几句话吧?

  要不信的话,早就该发脾气了,怎么会这样沉默?

  不过不管信不信,既然他爸现在还没发脾气总归就是个好现象。

  成琤这么安慰着自己,低声道:“爸,这病毒传染性高,您要不要”

  陈啟昂头也不回地骂道:“胆小鬼!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妈病成这样,我不看着谁看着?”

  成琤:“”

  韩凌:“”

  监控室里的韩凌通过小零的眼睛看着这一家三口团聚,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他小时候就很羡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

  他长大的培育基地隔壁就是一所小学。

  韩凌还记得,每天下午三点,小学门口前的停车坪就会停满车。每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听不进老师讲得东西,只会呆呆地望向那些跑向父母的孩子,看着他们的父母高兴地抱起他们,接他们回家。

  他还记得玻璃窗外的梧桐树,春天是嫩绿的芽,夏天是墨绿的叶,秋天枯黄结成果,落满一地的絮,到了冬天,小学的操场上就会挤满厚厚的雪,等到它自然化开,没有人去踩。因为那些孩子们都在温暖的家里,在父母温馨的怀抱里。

  韩凌好几次因为发呆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

  那时候,坐在他隔壁的子霖就会悄悄地告诉他答案,结果是两人一起被拎起来罚站。

  一站就会站到五点下课,要冲到食堂去的时候腿都是僵的。

  三十五岁的韩凌快要忘了很多儿时记忆的细节,但他却从未忘记那些小小的羡慕和嫉妒,还有渴望。

  韩凌并不能真正的理解成琤对父母亲情的疏远,但他知道尊重。

  这也是他四年来从未打扰过成琤的最大原因。

  亲人间生死别离本就勾人悲伤,韩凌替成琤难受。

  此时的成琤并不知道他的生活也被人渴望着,羡慕着,只是忍着父亲的严格和挑剔,撇了撇嘴,转而问道:“妈的病情严重吗?是刚有症状还是”

  “你都是个博士了!自己不会看吗?”陈啟昂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愤慨。

  成琤已经习惯了。

  父亲已经很久没对自己露过笑脸了,他们今天的谈话可以说是十几年来最多的一次,虽然基本上都是他挨骂。

  提到博士,成琤就知道父亲肯定还有后话。

  他不吱声,陈啟昂果然就继续骂道:“小畜生!好的不学就净学些坏的!走后门进的人家学校,还不知道学点真本事!要不是有马舒在,就你这样,人家能要?”

  成琤低头不语。

  成琤的大学念得是军校,连本科带研究生,毕业后他爸准备直接送他去动乱地区执行任务。是他妈妈一直拦着,加上马舒又刚好要招博士,看他研究生阶段的成绩还不错,就给他买了机票,他这才有机会从家里逃出来。

  成琤那时候觉得,他爸可能不想要他了。

  不然任务那么危险,为什么要送他去?马舒他爸妈不是都很开心孩子留在和平的国内么?

  成琤知道自己在父亲眼里可能就是家族的耻辱。

  父亲总说,家里四五代都是单传,不能在他这断了根。

  父亲也常说,男人就该上战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做个真正的男子汉。

  保家,卫国,男人就该做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去和另一个男人结婚,像什么样子?是变态才会喜欢另一个男人!

  父亲骂得话里还有更过分的,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有时候不需要对一个孩子动手,光是言语羞辱就能让给他的心上留下深深的伤痕。

  更何况是最亲的人。

  成琤低头挨骂,父子间又陷入到沉默里。

  沉默有时候不是默认,不过是抵抗无力的无可奈何。

  “你要是不能回来,就听从学校安排,好好做你的工作。光看视频能有什么用?能把你妈的病看好吗?”陈啟昂叹了一口气,最后总结道:“就这样,别费事了,该干嘛干嘛”

  成琤急了,“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就算回不去,多看看妈妈总可以吧?”

  “王八蛋看什么看!你多大的人了?回不来就不回来!回不来肯定是有特殊原因,你不服从安排,还去给别人添麻烦!你是有多大脸?你是不是又在外头乱报我名字了?又想要特殊照顾?你他妈丢不丢人?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畜生”

  韩凌觉得他要再不做些什么,他家小野猫肯定又得哭鼻子了,急忙唤道:“零!干嘛呢?看他挨骂啊?”

  人工智能反应很快,立刻作出了反应。

  “叔叔您别生气,成琤也不想的,现在全国戒严,他想走也走不了。”小零微笑着替成琤解了围。

  陈啟昂看到这“女朋友”竟然替成琤说了话,立刻止住了骂,只是怒气未消,一双眼睛瞪得发红。

  他刚刚骂得有点儿激动,没注意控制音量,病床上的李玟琪动了动,似乎是醒了。

  ☆、钢铁直男癌

  成琤立刻凑近视频,扶着餐桌弯腰焦急地问道:“妈,好些了吗?痛不痛?我我”他本想说,要什么我帮你,可他不在妈妈身边,又能帮什么?连杯水都倒不了。

  一时间百感交集,眼泪冲上了眼眶,却听妈妈轻声道:“一点小病,也没多大事一点儿都不痛”

  成琤是再没忍住,别过脸,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妈妈本来不想让你爸给你打电话的本来也没多大事你爸非要打扰你”李玟琪的声音有些虚弱,“妈妈不想让你担心你这孩子本来心思就多妈妈不想给你压力”

  “别说了”成琤哽咽着,背过了身子,“妈你好好养病,别说这么多话,对病不好。”

  “好好好,你不喜欢听妈妈就不说了”

  成琤抬起眼镜抹干净泪水,又拉着小零的手,回头勉强笑道:“妈,给你看,我女朋友。”

  小零微笑地站着,视频那边的母亲笑得很慈祥,露出了几分惊讶地神色,但只笑了笑,轻声道:“妈妈这辈子啊,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家成琤能够平凡、普通地过完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安安心心的,快快乐乐的,以前的事情妈妈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都过去吧”

  这话成琤不知道听母亲说过多少遍,他总觉得是一种安抚。

  就好像小时候,自己非要吃糖,母亲一时找不到糖,就骗他说过一会儿就有。可左等右等,他就是等不到糖来的时候,才发现母亲是在骗自己。

  这种谎言在父母对待子女的过程中很常见,并没有人觉得不对。所有人都觉得,小孩子,长大了就不记得了。可就是这种一点点的忽视,给小孩的心里埋下了种子,让他们渐渐觉得,父母不再值得相信和依赖。

  成琤的叛逆就是这样一种不信任。

  当他逃离原生家庭后,就再也没想过回去。

  可现在人之将死,成琤才明白,母亲其实说得是真心话。

  韩凌有一段时间很反感成琤对待他父母的态度。

  那是成琤刚来学校的那一年,李玟琪放心不下儿子,找到了学校来,而她儿子却对她避而不见。

  五十多岁的母亲每天顶着烈日,在人流川流不息的学校门口焦急而又惶惶不安。

  她是那么的让人同情,让什么都不知道的看客们只觉得她儿子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韩凌那时候一方面是出于工作,需要调查陌生人的来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事情闹大,引起不必要的社会舆论。

  他装作路人,接触了李玟琪。

  这位母亲一见有人听她说话,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啥都不用调查,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

  韩凌还记得李玟琪当时红着眼眶,半是不好意思半是觉得丢人的对他开口,“我儿子他他从前得过那种病,这几年状态也不太好我放心不下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他?我就想看看他,跟他说句话”

  韩凌应了。

  他不光是应了,还答应这位母亲,时不时告诉她关于她儿子的消息。

  他那时候只觉得,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成琤身在福中不知福。

  只有屏幕荧光的审讯室里,韩凌低头按了一下左手虎口。

  皮肤下的金属按钮发出“嘀嗒”一声。韩凌的左手小臂的肌肉弹开,露出精密的金属骨骼和人造肌肉,光屏徐徐弹出。

  他的备用通讯器就藏在机械胳膊里。

  里面只有两个人的消息记录。

  标着“妈妈”那个对话框的记录里,有李玟琪最后一次给他发的消息。

  “小韩,你说的事情阿姨认真考虑过了。其实阿姨之前也想到过。人非圣贤孰能无情,你帮阿姨照看成琤这么多年,对他产生感情也很正常的。阿姨之前没有回复你,确实是还有点儿接受不了。但是阿姨现在觉得,成琤也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你们都是年轻人,如果你们觉得没问题,那阿姨也就没问题。”

  “成琤这个孩子,不要看他平时很乖很听话,但是他性子野得很,有点儿窝里横。你要真的喜欢他,要多让着他。你要跟他吵架了,你跟阿姨说,不要自己憋着。阿姨很高兴你把自己的想法跟阿姨说。成琤现在不愿意跟阿姨说话,你们两要是以后遇到了什么事情,你都要跟阿姨说。阿姨作为过来人,有些经验还是能用上的。”

  “阿姨这辈子过得很幸福,有一个很爱自己的丈夫。但爱情是爱情,过日子是过日子。可能你以后和成琤之间也会有矛盾,也会吵架。阿姨希望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能耐住性子。阿姨也希望你能对他一心一意的,好好的生活。”

  消息发出的日期是2080年1月3号,春节之前一个月。那时候韩凌和成琤的关系进展迅速,准备和成琤一起过春节。他想着这事怎么都得给他父母说一声才成,所以忐忑不安的给李玟琪发了消息。收到消息后的韩凌很高兴,刚想回复,上头命令就下来了,要让他护送医学院的梁博士去一趟W市。

  韩凌工作为重,立刻就动身。

  谁知道梁博士要看的人,就是李玟琪。

  潜伏在她身体内的病毒,在不久前爆发了。

  那时候的她还有点儿力气,布置好了家里的所有东西,就等着儿子春节回来看看。

  可成琤还是没回来。

  母亲不想让儿子担心,拒绝了韩凌提出通知成琤的建议。

  韩凌万般无奈,也只得尊重李玟琪的想法。

  毕竟,他也只是个外人。

  梁博士查看了李玟琪的病历,从她身体里提取了病毒样本,韩凌正准备回学校陪成琤过春节。

  陈啟昂回来了。

  两人就打了个照面,一时间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只一眼,韩凌就明白,他这个老丈人,非常不喜欢他,甚至是讨厌他。

  惹不起,跑得起,韩凌敬了个军礼正要走,病床上的李玟琪轻声道:“老陈,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韩凌,就是说喜欢咱们儿子的那个。”

  “我知道,”陈啟昂盯着韩凌的眼睛就没挪开过,“你跟我提了这个名字我就知道是谁了。”

  全国叫韩凌的人很多,但和他儿子在一个学校的,就那么一位,国宝中的“国宝”,别人不知道,陈啟昂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年可是他把人救回去的。

  李玟琪有点儿疑惑,她平时不管丈夫的工作,陈啟昂也没跟她透露过半句,她天真的以为自己丈夫还一无所知。

  “亲爱的,你和梁博士再聊聊,我和小韩有话说。”陈啟昂转向李玟琪的时候,目光一下子变得温柔。

  快六十岁刚强正直的男人,只有在面对自己妻子的时候才难得柔和。

  韩凌心里一紧,做好万全的准备,沉默地跟着这位老领导从前的战友走出了病房。

  W市的冬天非常冷。

  冰冷的白色瓷墙和惨白的灯光照得医院走廊清冷无比。

  陈啟昂转过身,静静地瞪着韩凌,像一只隐藏在阴影里捕食猎物的猛兽。

  韩凌立正站好,也不甘示弱,头顶上的灯光把他坚毅刚硬的脸照得清晰明亮。

  空气凝滞,气氛僵持。

  “我儿子,是不是很好操,骚得很?”

  韩凌猛地瞪圆了眼,拳头捏的发白。

  陈啟昂的语气很平静,却像是一支利箭狠狠地刺中韩凌。

  任谁的爱人这么被侮辱,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爱人的父亲!

  韩凌没有回话,陈啟昂冷笑一声,继续嘲道:“国家花了那么多钱救活你,结果就救了你这么个废物?懦弱,无能,贪图享乐也就罢了,还监守自盗?当年还不如就让你和叶子霖一起烂在土里算了”

  旧事重提,韩凌的目光也变得凶狠。

  “怎么?还不服气?”陈啟昂轻轻一哂,“你现在哪里还像个男人,根本就是个垃圾”

  “说吧,”韩凌忍着怒气打断陈啟昂,“要怎么样才同意我和成琤的事。”

  韩凌很愤怒,但理智和习惯让他明白,纠缠于怒气并不会有结果,他的目的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听那么多废话。

  陈啟昂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乐了。

  “同意?为什么需要我同意?他是个成年人,他可以自己做决定。他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吗?逃到别人的庇护下,老死不相往来?他还有什么需要我同意的?”

  那你说那么多又有什么屁用!

  韩凌差点就想骂了。

  陈啟昂收起笑脸,冷冷地盯向韩凌,“我当年,不过是提供了一点儿精子,让他有机会出生而已。他现在不归我管,我也管不到他。”

  “既然是不归您管,那我也没必要听您说这么多。我还要送梁博士回学校”韩凌就要走。

  陈啟昂冷哼一声,“所以你是要逃了?”

  韩凌:“”

  在这一刻,他是一点儿都不奇怪成琤为什么会和家里关系闹得这么僵了。

  韩凌沉默地回头,看向站在阴影中的那只野兽。

  他的目光也如同嗜血的狼一般,充满杀气。

  “玟琪的这个病没得治。我这次回来也呆不了多久,过两天就得护送你们学院的李博士去战乱区,得保护他,直到他取得足够的病毒样本我也老了”陈啟昂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原本我是想培养培养我儿子的”

  “我替你做。”韩凌立刻就明白了陈啟昂话里的意思。

  谁知对面的人又笑了,“就你现在这样?老曲护你护得紧,生怕你又疯了”

  “我去就是了!”韩凌再一次打断了陈啟昂,“我自己去和曲将军说!犯不着你担心!”

  韩凌不想再跟陈啟昂纠缠,于是再不等他说什么,直接冲回病房,带着梁博士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他回到学校,安顿好梁博士,跟领导申请了任务,根本没时间去看一眼死里逃生的成琤,就去执行了任务。

  这一走就是几个月。

  执行任务的时候韩凌才发现他这老丈人是真的老谋深算了。

  故意的让他和成琤分开那么久,就是变着法想拆散他们!还说什么他管不着!就是故意的让自己被怒气冲昏头脑!

  果然等他一回去,就发现他家的小野猫多了个机器人。

  他不知道春节里成琤的心路历程,就以为是他家小野猫耐不住寂寞。

  机器人就机器人吧,总比真的跟别人混到一起了好,韩凌瞧着机器人那张精致的脸,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出于职业习惯,给机器人做了全身检查

  许多年后,成琤得知真相,气愤地怒吼,“你他妈检查还能检查到床上去?检查还需要开启成人模式?”

  韩凌连忙解释道:“我真的就是检查!就看看它身上有没有什么发信器之类的,是后来想着反正你也得用,就想帮你先调调”

  成琤更怒了:“我要是回得晚了点,你他妈是不是就先试用了!”

  “那没有!”韩凌说得理直气壮,“我本来是想等你回来看你用的”

  “王八蛋!”

  ☆、传说中的大BOSS!

  “嘀嘀”两声,门铃响了,成琤示意小零继续陪母亲聊,自己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安迪带着几分不安站在门口,成琤不等他说话就把他拉了进来,避开视频通讯设备,把安迪带到了卧室。

  “我爸妈他们不喜欢所以你尽量别让他们看到,免得他们发现我用机器人糊弄”成琤低声解释着,下一秒就被安迪抱了住。

  “学长,对不起我昨天回去之后找了好多人帮忙,但都没有用他们就是没办法让你回家”大男孩的声音里满歉意。

  安迪身上的味道混杂着一些薄荷味,成琤猜测着可能是洁面乳的气味残留,不知不觉把头埋到了他的颈窝。

  “没事”成琤反手抱住了安迪,轻轻抚摸他的背,低声问道:“你说你想过办法带特效药过海关,那药叫什么?”

  安迪半天没有说话,抱着成琤的力气又加大了些。

  “我不拉你下水,我”成琤以为安迪是怕了,没成想安迪轻声责怪道:“学长觉得我怕惹麻烦吗?我是怕学长你出事”

  成琤心里又是一暖,无意识地在安迪颈窝上蹭了蹭,笑道:“那你把药名告诉我,我不怕出事。你也放心,我不会让麻烦惹到你”

  安迪轻叹了一声,“有三种药,我不确定具体是哪种,我把名字发给你吧”

  “谢谢,不过你得写给我学校现在全校的通讯都监控着”成琤得到了确切消息,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松开安迪四处翻翻找找,最后从床头柜的最里头找出了一张揉皱了的纸和一只无水笔,递给安迪。

  安迪立刻写在了纸上,成琤接过后认真记下,笑道:“有你这个消息,我就好去买”

  “买?”安迪的眉头紧蹙,“你怎么买?哪里买?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成琤打住了安迪接下来要说的话,“除了黑市,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学长”安迪深棕色的大眼里闪现出一丝担忧与疑惑,“你该不会说,你经常在黑市买违禁药吧”

  成琤愣了愣,轻轻点了点头。

  安迪脸上闪过极为复杂的表情,“那个学长,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帮我也买一份我也找了很多渠道但这药管制太严,根本就不可能带出来”

  同命相连。

  成琤握住了安迪的手,点了点头。

  送走安迪后,成琤找了个借口避开小零,进了密室。

  监控室里的韩凌一边操纵小零应付成琤母亲替他圆谎,一边想着安迪刚刚跟成琤说了些什么。

  之前他们的对话韩凌基本都能通过小零听到,但现在小零要伪装成女朋友,成琤和安迪在卧室里的对话,韩凌就没听到。

  “甜甜阿姨想问你,你认识小韩么”监控视频里的李玟琪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韩凌一愣。

  该不该继续替成琤把谎继续圆下去?韩凌有点儿犹豫,就这么一犹豫,李玟琪又问道:“成琤呢?怎么这么半天都没见着他了?他上班去了么?”

  韩凌这才发现成琤不见了!

  一室一厅的屋子就这么大,韩凌指挥着小零挨个屋子都看了一遍,真就没找到!

  他根本顾不上李玟琪在视频另一边的呼唤,赶紧又调开了成琤家门口的监控摄像。

  安保部门对学校的监控摄像头最多也就看到每栋住宅楼的走廊,韩凌从头到尾快进查看了一边,除了看到安迪进出,根本没看到成琤出门。

  那么成琤又能去哪?

  韩凌想要立刻派人去搜查这间房子,但信息发出前他猛地灵光一闪

  “操!”韩凌暗骂了一声,立刻起身,一边吩咐监控室里的人工智能:“零,你把安迪的报告全部调出来,我要再查一遍!”不等人工智能回答,推门而出。

  安保部门的墙壁是深灰色的,监控室门外是一排又一排的办公桌,每个人都严肃认真的盯着自己面前的虚拟屏,监视这个学校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收发的每一条消息。

  韩凌顺着走廊快步走到尽头,推开门,是并排放着的几十个休眠舱。

  韩凌挑了个空的休眠舱坐进去,刚准备躺下,顿了顿,用手环给秦思发了条消息。

  “老秦,快去净土,出事了。”

  等他进入休眠,秦思的消息才回复过来。

  “什么事?没头没尾的?”

  过了会儿,韩凌挂在休眠舱外的手环又是一震。

  “怎么不回复啊?你不会是进去了吧?”

  而这条消息韩凌是听不到了。

  净土里的世界正是黄昏,夕阳的余晖将砖石结构的哥特城堡染成金黄。

  传送到交易行里,成琤在人堆里找了个空位坐下,输入搜索的药名,没想到,还真让他查到了。

  不愧是净土

  只是这药品名称后面还跟着国名,每个国家价格不同,运到他所在国家的价格之高,令人咂舌。

  成琤想也没想准备私聊天元,无意中一瞥,竟然在交易信息的提供者里看到了做狗不做人的ID。

  成琤赶紧发了消息过去:“你那是不是有治疗病毒的特效药?”

  没一会儿那边就回了消息,“怎么?你病了?”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老顾客了,还不能问两句啊?”

  成琤:“”

  “我这有是有,不过我劝你别买,没必要。”

  成琤:“??”

  “这药根本没用,治不好。”

  成琤有些半信半疑,问道:“治不好还卖那么贵?还有那么多人要?”

  “死马不也要当活马医嘛?非典那会儿板蓝根还贵了几百倍呢。”

  成琤:“您老多大了?”

  “你管啊?”

  成琤:“我朋友说这药有用,您看能便宜点么?”

  “便宜肯定便宜不了,我这又不是制药厂。不过我真劝你,别倾家荡产买这药,最后又没用。你不知道,那病毒是纳米病毒,云更新的,你这药就算管用也管一时,压根治不好。”

  成琤头皮一麻,“纳米病毒?”

  那边过了会儿消息才过来。

  “我就跟你这么解释吧,一般自然进化的病毒吧,肯定是多点进化,适应的环境也都有区别。但是这病毒不一样了,一个体内进化,其他全部跟着往一个方向进化,就跟有人操纵一样。每个宿主感染病毒的症状也都不同,像是分批投放给不同人群的一样,所以啊要真染上了,准备后事吧”

  成琤:“你哪来的消息?”

  “年轻人,别问那么多,抑制剂还要么?还是断药了?”

  成琤:“我就要那三种药,等着我给你钱。”

  成琤打完这消息,再没回过私聊。

  他想骂人,到底是谁他妈这么丧心病狂研发这种病毒!

  他们这个时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多如牛毛,也正是因为太多太厉害了,各国都不会随便使用,相互牵制。

  明面上是和平相处,可背地里却搞这种手段!

  纳米病毒,云更新那么传播进来的一定是子病毒,母体则在传播者的手里!

  难怪X国把特效药管制得那么严格

  一方面自己手里有药,不担心大规模感染,另一方面就算自己国家大规模感染了,毁掉手里的母品,子品也一并销毁!

  可传播到自己国家的子病毒的母品,又在谁手里?

  成琤只觉得不寒而栗。

  但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他不管怎么样都得拿到药,死马也要当活马医不是吗?

  而另一边,做人不做狗关掉和成琤的聊天框后,屏幕上立刻跳出之前他和另外一个人的私信信息。

  “老爷子,您这样找人,根本就是大海里捞针。”

  “我知道,但我给了钱,你要是有消息,就得告诉我。”

  “他的账号信息你就真不知道?凭身份证信息没用,没人会在净土里暴露自己的真名,况且都快十年了,他还在不在都是问题,你就真没别的线索了?”

  做人不做狗叹了口气。

  他得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家的臭小子哦

  成琤被做人不做狗拒绝之后并没有灰心,他又点开好友栏,找到了头像亮着的天元。虽然有些奇怪这次天元怎么没给自己发消息,但成琤还是私聊过了去。

  “现在有时间吗?”

  消息过去了有点时间,天元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秒回,成琤度日如年。

  这太反常了。

  他是不是出事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成琤刚准备再发一条消息过去,眼前忽然一黑。

  要不是随后他便被传送到了一个光亮处,他差点就以为是自己失明。

  哥特式建筑的内部,穹顶高隆,一道又一道棱角分明尖拱沿着墙壁在顶端汇聚成弧形,形成空灵开阔的空间。尖拱之间平坦的墙面,一盏盏凹成优美弧形线条的铁艺油灯被点燃。明黄的火焰不止照亮了石头建造的宫殿,还给冰冷的空气添加了一丝温暖。

  空旷无人的大殿尽头,几阶台阶上铺着厚重的天鹅绒地毯。一座纯金的,雕琢着荆棘玫瑰的王座,静静矗立。

  这是哪?

  他没有使用道具是怎么被传送的?

  他被抓了?谁会抓他?

  一系列的问题从成琤脑海里冒出,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变成了人形!

  雪白的双腿修长纤细,赤.裸的暴露在成琤的眼前。如果成琤能看到此时自己的形象就是他没有眼镜的样子,应该会更惊讶。

  但震惊并没有让他脑子短路,成琤第一反应便是跑。

  可等他点开系统面板,却发现了让他脊背发凉的事实。

  他的退出按钮,消失了!

  成琤反应极快,立刻四肢触地施展猫科通用加速技能,疾奔!

  虽然人形模样的成琤趴在地上像猫一样逃跑的可笑姿势在现实中由于生物结构的差异是没法实现的,但在游戏里,一切皆有可能。

  成琤的角色变成人形后,因为四肢的加长所以移动速度也加快了,眼看着他就要奔到门口,一条锁链从天而降,不顾他的挣扎,像有意识的蛇一样缠住他的双臂,将他整个人吊起!

  变化来的有点突然,成琤挣扎了有一会儿,没挣脱开,直到没力气了才冷静下来,环顾四周。

  空旷的欧式大殿上一个人都没有。

  时间缓缓流逝,成琤的脑子因为惊吓,转得飞快。

  他这些年听得流言蜚语不少,自然知道是谁找的他麻烦。

  除了霁彦社,还能有谁?

  知道是谁了之后,下一刻他便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找上他。

  再生药剂!

  再联想到学院里停了再生药剂的进度,成琤认定一定是潜伏在学院里的间谍没有进展,所以才找上了他。

  可他的身份又是怎么暴露的?

  成琤仔细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第一反应便是天元。

  但他很快又否认了这个推测。

  天元和雨落沙狂看起来很亲密,雨落沙狂是霁彦社的对头,那肯定不会是他们对自己下手。

  那又会是谁?是上次的那只黑猫?

  他一开始对自己的敌意就很高,看样子也不像是天元的朋友。

  还有狗狗

  为什么上次走得那么急?

  为什么偏偏是在那黑猫和天元起了争端之后?

  天元是哪里惹到了那黑猫,让他发火?

  是了,那黑猫只给了狗狗一爪子,然后就不见了

  按道理来说,在游戏里,大家脾气都没必要那么好为什么黑猫不跟狗狗打起来?

  所以他们其实是认识的?

  那么是狗狗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

  成琤想到这里,心脏狂跳。

  他被自己的推断吓到了。

  如果说那只狗一直藏在自己身边探查自己的身份那他这些年到底暴露了多少东西?

  正在思索的成琤并没有发现,空旷的大殿里凭空出现一个人影,并且十分精准的落到了他面前。

  “陈博士,”那人脸上带着面具,镂空的银质面具,遮住了他半张脸,声音慵懒低沉,“很高兴认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节奏变快了,晚上六点再更新一章~

喜欢的小天使们可以多评论哦~

新文求收藏~!

《老攻怀了崽》

齐丞生在末世。超级人工智能管理人类城市,控制人类生育,到处都是会吃人的植物。

为了人类繁衍,齐丞从胚胎培育系统中偷出一个人类胚胎,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尝试恢复人类的自然生育。

他刚把胚胎放入身体的天然培育腔——也就是自己肚子里,沈璃就找上了门。

沈璃:你肚子里那个孩子是我的

齐丞:放屁!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是谁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沈璃掏出基因系谱:蓝屏白字,清清楚楚,我祖宗十八代加你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基因信息都在里面

齐丞:滚!

沈璃哭唧唧:老婆

事后。

沈璃:老公,今天开始人家就是你的人了,嘤嘤嘤~

主攻文,破腹产。

怀孕暴躁攻X天真单纯受

  ☆、父亲

  成琤抿住唇,不发一语,瞪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中世纪的银甲,腰上别着一柄长剑。他身材颀长,光是站着就带有一丝贵气。他没有戴头盔,露出的下巴弧度柔和,但是一双唇却是棱角分明,此时嘴角微微地挂着嘲讽般的笑意。

  男人见成琤极力掩饰恐惧却强自镇定,嘴角咧得更开,“博士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你抓我,是为了再生药剂?”成琤根本不等他问,单刀直入。

  “博士,我欣赏你的聪明,”男人凑近成琤,钳住他的下颌,“所以我希望你能尽量配合。当然你可以尽情的想象一下,如果你不配合我会对你做什么?你还可以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受那些苦?”

  成琤很想说,他就算是死,是被困在净土一辈子,被折磨一辈子,他也不可能告诉别人有关再生药剂的任何线索!

  但他不傻,从他父亲的身上他学会了一个道理。

  正面硬刚,永远不会有好结果。

  没有了眼镜遮掩的眸子微微一闪,成琤轻声道:“再生药剂这项目我们学院早就停了,你就算问我,我也不可能比医大那边的人知道得多。”

  男人被面具遮住眉毛微微一扬。

  “博士是想说,抓了你也没用是么?”男人掐着成琤下颌的手越发用力。

  成琤轻轻笑了笑,“不是没用。你想我告诉你实验内容,当然可以,我只是不敢保证我告诉你的内容有用。毕竟我们这边的实验也没完成,不是吗?实际使用到人体上会有什么后果,我们也不知道”

  男人心下有些惊讶。

  这些年他在净土里抓过不少人,碰到过大吵大闹的,碰到过哭得不可开交的,也碰到过恶语相向的,贪生怕死的,却还没碰到过这么冷静的,这么快就能想好对策的。

  成琤话里有的话,他听出来了。

  无非是想告诉他,如果自己真的想知道药剂的配方,就不能对他动粗,不然他随便给一个,自己这边倒是白忙活一场了。

  成琤见男人没有回答,笑得更加真诚,继续道:“你们抓我,无非是现实那条路走不通了,只能走这条路。毕竟如果能直接偷出技术,也不至于在虚拟世界绑架我不过我从前得过病,你要是对我动粗,或者吓唬我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精神错乱或者失忆记错了配方”

  “你也知道,再生药剂这个东西不比其他。培育它所使用的细胞就很麻烦,需要很多人工操作工序也很繁琐我要是记错了一项你们不是白费劲了?要知道,我本身就很脆弱”

  叶子霖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成琤在说这话的时候能够真的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他可能真的就信了。

  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人就是这样,就算是想好对策跟自己讨价还价,可还是会在细节上暴露。

  “博士,我觉得你有点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叶子霖轻轻摇了摇头,抵住了成琤的额,紧紧地盯住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是偷偷登陆的净土设备,我知道你最多就只能在这里呆一个月。没有人会去现实里救你,等待你的就是死。懂了吗?”

  心满意足地看见那双假装冷静的眼睛里露出藏不住的恐惧,叶子霖继续轻声威胁道:“你最好能现在就把配方给我,等我们的人做出来,确定能用,我还能刚好掐着时间放你回去要是你不给吃点苦头是肯定的,到时候”带着金属手套的手缓缓往下,掐住成琤的脖子,叶子霖贴住成琤的耳朵,轻声道:“我不保证我会让你吃些什么苦”

  “至于精神错乱,失忆什么的,博士好像忘了你们的团队里,不止你一个人知道再生药剂的配方吧?我们现实里的路子确实是有点难走,但还不至于失败如果你死了,我们大不了再换一条路所以你威胁我,并没有用”

  这是叶子霖的底牌,成琤很清楚。

  可成琤手里现在没有牌了

  不他应该还有一个如果是天元的话说不定能把他救出去他不是挂逼么?

  可是他现在要怎么联系天元?

  不等成琤想到办法,叶子霖松开成琤,带着胜利者的得意,轻笑道:“我可以给博士想的时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让博士先体验一下什么叫痛苦”

  下一秒,不等成琤说话,净便现了身。

  他现在是个少年模样,一袭黑衣布袍,袖口收紧,身材挺拔健瘦。面容清俊,表情却是冷淡恭敬。

  不等成琤疑惑他们要做什么,手腕上的痛感便传了来。

  他原本就被吊着,手臂被铁索缠得一直就有些痛。但他不挣扎,这种痛感就不明显,可此时他只觉得被铁索缠着的地方痛得让人想死。

  听见成琤发出克制的呻.吟声,叶子霖很是满意,“这只是痛感被放大三倍的效果,我们最高,可以调整到十倍。”

  十倍!

  成琤想都不敢想!

  那岂不是连走路都能痛到让人难以忍受!

  成琤表情都扭曲了,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存在!

  叶子霖似乎十分享受成琤的痛苦,更加得意的笑道:“齐雨也就是你认识的雨落沙狂。这孩子忍耐度可以算是最高的,在我们的测试里,只有他能连续不间断的一个月承受十倍的痛觉本来这个记录是可以被打破的只是天元当时看不下去他们胡闹了博士想不想,体验下?”

  成琤懵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名字,天元!

  所以所以真的是天元!

  见到成琤震惊的表情,叶子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他就是故意地挑拨离间。

  当初他知道天元名字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惊讶,差点就以为是那个人进入了游戏。

  直到确定不是,直到净告诉他天元是从千年后来的,直到他知道成琤是天元的主人。

  叶子霖不确定成琤知不知道这是韩凌曾经的名字,也不确定韩凌现在是不是就在成琤所在的学校里。

  但天元与成琤的之间的关系让叶子霖觉得韩凌与成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不光是在挑拨离间,他还在试探成琤到底认不认识韩凌。

  “博士该不会还想等他来救你吧?”叶子霖轻轻笑道。

  成琤根本不相信叶子霖的挑拨离间,他身边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会自己去判断!

  但他现在又惊又怕,所以他也压根没注意到,一旁的净眉头轻轻蹙着,表情似乎有些难受。

  叶子霖则注意到了,“净,我这边不需要你了。”

  他话音刚落,净便瞬间消失。

  他现在需要专心致志地应付天元对他的攻击。

  叶子霖对现在的结果感到很满意。

  成琤如果耐不住痛,说出了配方,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不说,他又不是没别的方法,只是需要时间和成琤需要承受更多的痛苦而已。

  他有办法把成琤脑子里的生物信息记忆全部转化成数字信息记忆,只不过对人体的伤害极大,现在还不到时候。

  所以这次的痛感灵敏度提高,是一箭双雕,一是逼供,二是测试成琤对疼痛的忍耐度,免得真的把人弄废。

  最后的一点

  一直藏起来的韩凌会为了救成琤暴露自己么?

  叶子霖隐约有点儿期待。

  要不是上次那狗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他们也没必要这么早动手。

  不过也是幸好,那狗倒没暴露得太彻底

  成琤不知道叶子霖的心思,此刻极力地忍受着痛苦。

  净土里的角色不会出汗,也不会表现出任何肉体上的变化。不过叶子霖从他越来越频繁的趔趄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中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苦。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成琤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忍受上,丝毫没有察觉大殿上又多了个人。

  一个和叶子霖的打扮极为相似,却没有戴面具的人。

  那人的一双眸子黑得发亮,眉毛浓黑利落,五官甚是坚毅。

  “怎么这么久才来?”叶子霖回头,有些不满地质问。

  回答他的,是一剑猛刺,正中心脏!

  骑士的必杀技,背刺!穿心!

  若是对方等级比自己低,不会有一击毙命的效果,若是自己早有防备,也不会。

  但叶子霖毫无防备,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

  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睛惊愕无比,随着一声“叮铃咣当”的金币跌落到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他的角色瞬间化作碎片消散!

  “父亲!”一声惊呼,净也现了形!

  不敢置信!

  父亲杀了主人!

  就算是在游戏里,父亲竟然对主人动了手?

  金甲骑士压根不管净的惊讶,捏住成琤的下颚,狠狠地瞪向他,厉声喝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

  是韩凌到了!

  “啊!”得一声惨叫,成琤根本无心打量面前这人,痛得呲牙咧嘴。

  韩凌一时慌了,连忙松开手,他不过是平常力气,怎么能让成琤这么痛?

  成琤垂下头,大口喘着气,再无力立直身体,整个人都由铁链吊住。

  韩凌顷刻间明白,是净动了手脚,侧头喝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净吓得一呆。

  作为当年国家倾力开发出来的模拟人类神经系统的最强人工智能,净的学习能力非常强悍。

  其实与大多数人的理解不同的是,人工智能模拟人类的感情并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只要有足够完备的心理学研究和足够多的数据案例,人工智能完全可以形成自己的性格,拥有人类的情感。

  净其实早就可以做到了。毕竟人类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只是一个精密的机器。人类可以拥有感情,其他机器为什么不能?

  但净在开发出来后,因为他的个性过于强烈,给使用部门增添了许多麻烦。

  所以在后续的人工智能开发中,人类都会特意设置三重程序封锁,防止人工智能越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净其实也有类似的封锁程序。

  而韩凌是他的最高命令权限人。

  所以现在,他的父亲,创造出他的人,就站在他面前,对他一声愤怒地呵斥,足以让他吓呆。

  不过一瞬,净立刻将成琤的痛觉还原,略带忐忑地看向韩凌。

  他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今天的父亲像变了个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改了好多次,心里有点方

然后~小可爱们,今天开始是双更~不要忘了看前面的呀!

  ☆、爸爸!

  净不理解韩凌的变化,但还是听话的将成琤的痛感调整到普通水平。

  成琤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还没等他认清现状,韩凌就又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你最好老实交代,来这里是为什么事?”

  没有了透明镜片遮挡的大眼睛里有些疑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成琤刚刚太痛了,没有察觉到韩凌杀了叶子霖的角色,此时见逼问自己的换了个人甚至换了个问题,颇有点摸不着头脑。

  可他刚受过痛,维持不住虚假的冷静,恨恨地顶撞道:“关你屁事!”

  韩凌:“”

  不生气不生气,他不认识我韩凌在心里这么劝自己。

  可是劝归劝,韩凌的心情还是差到了极点。

  这他妈叫什么事!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成琤明摆着违反规定也就算了!

  还真他妈被抓了!

  被抓就算了,还差点落到叶子霖的手里!

  他知不知道他差点经历什么!

  他知不知道他差点就会生不如死!

  韩凌有心想让成琤吃点教训,手上一用力,捏得成琤下颌一阵疼。

  “你不说也可以,那你信不信,我会用尽办法折磨你?”

  韩凌故意作恶,脸上便带着几分狰狞。

  他这张脸成琤从未见过,成琤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却因为韩凌手劲太大,而自己又被铁索吊着胳膊,没从韩凌手里挣脱开。

  他只觉得,现在这个人比刚刚那个人可怕多了!

  刚刚那个起码看起来还算和颜悦色,自己还能哄一哄,这个是要干嘛?

  一上来就严刑逼供?

  “你要折磨就折磨吧!”成琤硬撑着,咬了咬牙,“把我折磨疯了,你们就永远别想得到再生药剂!”

  韩凌挑了挑眉,一声嗤笑:“我要那个做什么?”

  成琤眼睛都瞪圆了!

  剧本不对啊!

  韩凌把成琤勾到自己怀里,贴着他的耳廓,恶狠狠道:“我他妈就想知道,你每次来这都做什么!”

  救命啊,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啊!

  成琤真的傻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跟这人有关吗?

  难不成

  他还想从自己这套出自己那几个朋友的信息?

  是豹子的还是做狗不做人的?

  该不会这两人现实身份也很重要吧?

  韩凌见成琤不说话,恨得直咬牙,刚想继续逼问,却听成琤又是一声惨叫,死命得想要挣脱他的手。

  “又怎么了?”自己真的没用力啊!

  “狗逼东西!少他妈装模作样!老子就是不说!打死也不说!你让老子疼死老子也不说!”成琤身体的痛感瞬间又恢复了三倍,痛得暴怒。

  是净见父亲又开始了逼问,又好心替他调整了。

  韩凌瞬时间明白过来,瞪了净一眼,“谁他妈让你多管闲事了!我他妈要你动了吗!”

  净目瞪口呆。

  少年俊俏的脸上带着几分委屈,又调了回去。

  痛感瞬间恢复,成琤喘了口气。

  他现在也有点儿懵。

  对方这是在干嘛呢?

  玩他呢?

  看见成琤眼里露出的愤恨和疑惑,韩凌也是气坏了。

  这让他再怎么问?

  净此时则轻声开口道:“他除了刚创号的那段时间一直在升级外,满级之后每次上线,有百分之十七点八的时间会去黑市上找一个叫‘做人不做狗’的药贩子买抑制剂,剩下的时间则是在‘多毛咖啡屋’打工,为其他玩家提供特殊服务,赚取金币。”

  净心下犯嘀咕,自己不是早就汇报过了么?为什么还要逼问这些?

  成琤则再一次傻了。

  操!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都精确到小数点后头了!那还问他做什么?

  韩凌被另外四个字镇住了,“特殊服务?什么特殊服务!”

  净冷着脸,不带情绪地低声道:“就是卖身。意思是”

  “卖身?”

  几乎是吼出来的,韩凌冲着成琤,第一次爆发出了自己全部的怒火。

  成琤被他吼懵了,强行撑起气势结结巴巴地回嘴道:“卖身卖身怎么了”

  “你他妈卖身!你要不要脸!你有没有点自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爱!你就那么缺钱吗?要卖身去买药?你他妈你他妈”韩凌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净也懵了,卖身怎么了?

  不对吗?

  他也觉得挺好的啊天元摸得他真的很舒服啊为什么父亲那么生气?猫被撸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毕竟,猫科动物的卖身和人类的卖身,并不是一个意思的卖身啊

  成琤懂了,他被韩凌骂得面色通红,气得提起一脚踹向韩凌,“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老子卖不卖身关你屁事啊!你他妈到底想干嘛啊!”

  韩凌想干嘛?

  韩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想干嘛!

  他快被气疯了!

  哦,这人跟自己说是第一次是吧?

  自己什么都忍着他让着他是吧?

  他技术那么差都让他给操了!事后自己还疼了两三天!

  结果呢?

  这人还真没哄他!还真他妈就经验丰富着呢!跑游戏里来卖身!

  这他妈哪个人能忍!

  哪个人能忍得住,韩凌佩服他!送他一万顶绿帽让他轮流戴,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韩凌觉得自己被骗了!被骗得很彻底!

  如果他能冷静些,肯定会发现其中有误会。但他现在怒火中烧,重重怒气都在这一刻爆发,他是真的冷静不下来。

  而成琤此刻也是被他吼得怒火上头。

  他原本就是个不服管的人,无缘无故地被抓,对方前一秒还在逼他说出再生药剂的配方,后一秒变成了对他私生活的指控!

  这合逻辑吗?

  成琤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

  两人架还没吵完,净忽然脸色一变,猛一转身。

  天元来了!

  成琤完全忘了叶子霖刚刚的挑拨离间,急忙喊道:“天元!救我!”

  白衣的少年提刀疾奔,动作冷绝利落。长发高束,马尾飞扬,步步向净逼近!

  净侧身往后一跃,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几束光箭从四面八方冲天元而去!

  天元一个隐闪,光箭撞向地面,大理石崩裂尽碎,“轰隆”几声,豁然撞出几个大坑,尘土飞扬。

  韩凌早在成琤呼喊时就捂住了他的嘴,紧紧把他抱住,低声斥道:“天元敌我不分,你不要和他太亲近了!”

  我不跟他亲近,我难道跟你亲近吗?

  成琤想都没想,一口咬住了韩凌的手。

  猫科常用平A技能,撕咬!

  攻击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但没处在战斗状态下的韩凌被这么一咬,颇有些疼。

  韩凌猛地把手抽回,气得咬牙切齿。

  成琤得了空隙,又高喊道:“天元,我在这!”

  边喊边努力地扭动身体,想要从韩凌的怀里挣出去。

  “你他妈”韩凌又急又气,脏话骂了一半,忽而听见净一声惨叫。

  原是他和成琤在这里争执之时,天元技高一筹,净的肩膀生生被劈了一刀!

  净白皙的脸因为愤怒变得有些狰狞,抬手一握,无数的光剑随之而出,刺向天元!

  其实两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战斗都只是虚招,为的不过是让对方运转的速度减慢!

  真正的战斗在韩凌和成琤都观察不到的地方,尽是0和1的数字变化跳转。

  净和天元可以说都是潜藏在净土服务器里的一个程序,比的不过是谁的程序运行起来更加有效率。

  在这一方面,天元更胜一筹。

  他的整个程序虽然繁杂庞大,但却经历了千余年的修修改改。

  净想要突破到他的核心非常困难,需要绕开许多关卡。

  而净虽然依靠净土庞大的系统,但他的核心程序却很干净,天元几乎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韩凌眼看着净处于弱势,心下很是焦急。

  净的身份他很清楚,并且韩凌知道,只要自己在,净定然不会伤害成琤。

  但天元的身份究竟是谁?为何秦思说他和成琤关系亲密?

  再联想到净之前说的成琤“卖身”的事情,韩凌对天元的敌视可以说是有理有据。

  而成琤不知道这些,虽然之前叶子霖故意给了他天元是霁彦社这边的假象,但他总觉得叶子霖是在骗他。现在见天元只身前来救自己,韩凌又对他恶声恶气,便认定叶子霖之前确实是在哄他!把天元当做了自己救命的稻草!

  成琤半点儿也不听韩凌的话,叫得更大声,“天元!你快来救我!我被绑住了!你快来帮我把链子砍了!”

  天元占尽上风,本想彻底控制净的行动能力,可他听成琤喊得焦急,一咬牙,闪现到空中,冲着韩凌提刀便是一劈!

  净大惊失色,却不想幻出的几只光箭都在天元周身炸了开!若是仔细看,天元周身都被一层光盾笼罩了住!

  但韩凌压根不怕,挡也不挡,抬手就是一刺!

  不过是游戏里受点伤,他压根不在乎!

  却不想,天元的刀堪堪定在韩凌鼻尖!

  而韩凌的剑已经没入天元胸口,只露出了剑柄!

  成琤一声惊呼,净松了一口气,韩凌还要再刺,天元湛蓝色的眼睛瞪圆了,轻呼了一声,生生止住了韩凌的动作!

  那是一声,“爸爸”。

  在场的两个人类加另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全都傻了。

  韩凌第一反应是,我什么时候生了这么大的儿子?

  成琤第一反应是,我操!这什么情况!

  净有点儿崩溃,父亲竟然还写了别的程序他再不是唯一了

  ☆、韩凌其实姓赵

  净诞生在韩凌的少年时。

  十七八岁,正是轻狂的年纪。

  那时候的韩凌还不叫韩凌,他叫赵天元。

  他是全国的第一个国家宝宝,所以姓赵——百家姓中的第一个姓。

  他从小天资聪慧,他一出生就被许多人寄予厚望。

  其实在国家宝宝的培养中,厚此薄彼是大忌,若是被发现生活老师和学科老师有这种倾向,是会被辞退的。

  所有老师都表现得公平和一视同仁,但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不管老师们怎么忍耐,都不可抑制的对他多加关注。

  韩凌也确实是不负众望,他年少时就展现出了过人的编程天赋。

  国家宝宝们没有寒暑假,学习进度原本就比普通孩子快些,兴趣班也不少,韩凌一头扎进计算机的海洋后,就再也拽不回来了。

  教育讲究一个寓教于乐和一个兴趣使然,老师们见他如此,也就没有逼着他回头,反而是在专业上越教越多。

  韩凌一路往高处走,竟然进了国家超级智能研究的项目组,并且凭借过人的天赋,设计出了净的基础架构。

  净在他年少轻狂无忧无虑的年纪里诞生,从一开始就有些张狂和目中无人。

  这当然为它后续投入到实践工作中造成了许多烦恼。

  所以在后续的使用中以它为基础,国家聘请更多的专家,创造出了“零”。而它作为原始版本则被韩凌当做孩子,和当时的叶子霖一起,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净现在就好像是不喜欢弟弟妹妹的哥哥一样,觉得难受。

  他一直在调查天元的身份,但他从未想过,这个程序也是出自父亲。

  因为天元的内部编码极为复杂,像是有两套系统在运行,而且行为模式和他太不像了,他完全没有察觉。

  可没等在场三人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一声怒喝,复活角色后的叶子霖从天而降,来势汹汹,双手举剑狠狠地往韩凌和成琤二人所在处劈去!

  韩凌这下不挡不行,他是血厚,无所谓伤不伤的,可成琤就在他身后!

  就算是在游戏里,韩凌也不想成琤受伤!

  他的反应很快,但天元比他更快,一跃而起,是要在空中接下这一击!

  净不等二人兵刃相接,猛一个闪现,一道光盾顿时出现在二人中间!

  天元一刀劈上了光盾,叶子霖被净护了住!

  现在的形势,瞬间明了,成琤懂了!

  他们内杠了!

  若是韩凌知道成琤现在的想法,肯定是一口老血喷出。

  可他现在没工夫去管这些,瞪着缠斗中的三人,厉声喝道:“净!住手!”

  净一时愣住,肩上中了天元一击!

  “净!他不是你父亲!他不是!”叶子霖的嘶吼声马上响起。

  这下天元又是一愣,望向净的目光变得惊愕无比,“你从没跟我说过你也是爸爸生的”

  “我是谁生的,跟你有关吗?”净一声怒喝,幻出光剑猛地还了天元一刺!

  韩凌这下是真的一口老血。

  什么叫生?

  这怎么就能叫生?

  这怎么就是生了!

  韩凌习惯性地会将过自己手的人工智能设置得拟人化一些,现在就是自食其果。

  成琤更是惊呆了,他恍惚间,想起了天元曾经说过的话

  “是爸爸的孩子呀!我带过好多个”

  牛逼了啊!

  成琤再看向韩凌的眼神都变成了钦佩,土豪大佬,这是替国家的生育率做出了多少贡献啊!

  不过这些想法不过转瞬即逝,因为叶子霖根本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立刻叫道:“净!把陈成琤带走!”

  他声音清亮,吐字清晰,带着十足的气势,竟然连前后鼻音都分得清清楚楚。成琤不由得心生佩服,这年头,能带全名念清楚他名字而且还念得这么有气势的人除了韩凌,也就这人了!

  成琤现在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无非是因为天元太过强悍,以一敌二,半分没让净和叶子霖近身,连韩凌都想要放松神经了。

  他其实一直怕来净土。

  因为净土里,并不能真正的杀死一个人。

  他不想又陷入一而再再而三,反反复复的痛彻心扉中。

  净听了叶子霖的命令,立刻将目标锁定到成琤身上,而天元则直接开启防护罩,不给他们二人任何可趁之机!

  叶子霖一时陷入被动,却听成琤叫道:“天元!你不是能让人直接脑死亡吗?你直接杀了”

  韩凌猛地回身捂着成琤的嘴,吼道:“你瞎添什么乱!”

  叶子霖一声冷笑,面具下的眼睛微微一合,“博士,我还想着留你一命,没想到你却这么心狠”说罢一咬牙,恨道:“净,送他上西天!”

  成琤是不知道,天元在净土里待得时间越久,净就越能从他身上学习到东西。

  叶子霖今天敢上线,就是净也有了天元置人于死地的能力!

  韩凌不知道这些,但以他对叶子霖的了解,他知道成琤这话一定能让面前这个叶子霖陷入暴怒!

  这人早就疯了,一个暴怒的疯子会如何报复?韩凌想都不想就能猜到!

  果然如韩凌所料,叶子霖一声令下,尚在韩凌怀中挣扎的成琤忽觉一阵钝痛,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痛到了脑子里的那种痛!

  他能感觉到,这不是游戏里体会到的那种微电流模拟刺激,而是自己现实的身体遭到了重创!

  怀里的人浑身都在颤抖,韩凌怒不可遏,“净!住手!”

  净只得茫然不知所措地停住,叶子霖此时吼道:“净!他不是你父亲!你只管动手!让他也死!”

  净却动也不动。

  净土的休眠仓,是会验证DNA的。

  净知道今天的父亲很反常,登陆地点也不在从前经常登陆的地点,但DNA信息是吻合的。

  他真的,不能违背他的最高命令权限人。

  韩凌听到叶子霖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置人于死地,此时明知净可能不会执行,但还是愤怒地命令道:“净!杀了他!”

  净静静地望向他,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和崩溃。

  主人要杀了父亲?

  父亲要杀了主人?

  若将净比作人类的话,那他现在就如同眼睁睁瞧见父母吵架离婚的孩子一般,更残忍的是,他手里有刀,而他的父母都想借他手里的刀杀死对方!

  韩凌瞧见净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人工智能陷入了逻辑错误。

  他当年给净设置了两个最高命令权限人,而这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但

  “啊!”

  叶子霖发出一声惨叫,猛地倒在地上,整个身子都紧紧蜷缩到一起,不停地抽搐。

  “住手!”

  净一声怒吼,四面八方数不胜数的光箭幻出,冲向天元!

  天元冷哼一声,光箭尽数碎裂!

  白光瞬间刺痛了韩凌的眼睛!

  金色的碎片点点滴滴,如同雪花落下,进而消失在空气中。

  等一切尘埃若定,大殿上的叶子霖瘫倒在地,目光空洞,如同一具尸体。

  天元的主人,并不是叶子霖!

  他的最高权限人是韩凌,他的第二权限人是成琤!

  再之后,在一千余年的岁月里,他一直陪伴着这两个人的子子孙孙!

  他的历任主人,都是这两人的后代!

  他从前的名字,也不叫天元。

  这个名字,是成琤的某一代后人替他改的。

  那时候全球爆发灾难性的洪水,他被洪水淹没,又被救起,陈墨替他换了副新的躯壳,便又替他取了个新的名字。

  洪水淹没了大地,祖先的墓地都被埋没。

  他的新名字,是为了纪念,更是为了开拓。

  元,始也,天之始!

  是新生亦是重生!

  而天元最初的名字,显得那么随意,也显得那么漫不经心,是成琤为了应付父母,随口的一取——甜甜。

  胜负已定。

  南半球的海上,冷风呼啸。

  一艘巨大的舰艇孤零零的在浩瀚无垠的蔚蓝色大洋中航行。

  船舱里因为有暖气日夜不停地供应,所以很温暖。玻璃窗上积攒了厚厚的水雾,明亮而整洁的房间里,几座休眠仓并排放着。

  赵天元伏在一座休眠仓旁,眼睁睁地看着里面清俊的青年露出痛苦的表情。

  还没等他强行把人抱出来,叶子霖便动也不动,只剩下了呼吸。

  脑死亡?

  那张比韩凌年轻,比韩凌冷酷,却和韩凌有着一模一样五官的人脸上露出一丝烦躁,抬手便掐住了怀里人的脖子。

  五指用力,骨节泛白,小臂上亦是青筋曝露。

  没一会儿,叶子霖白皙的脸便变得通红,渐渐犯紫,慢慢浑身脱力,彻底的失去了心肺功能。

  赵天元抱着怀里的尸体,推开船舱的门,顺着甲板上的舷梯下了几层,来到了培养室。

  一座座住满了营养液的圆柱形玻璃罐整整齐齐的排满了整个房间,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赤.裸的人体。

  灯光幽暗清冷,照得整个房间冰冷无比。

  赵天元随意地将手里的尸体放到控制台旁的平台上,自己则坐到控制台前。

  轻车熟路地在多如牛毛的按钮里按下几个,寂静的房间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声响。

  控制台前不远处的一座设备启动,底座上密集的圆孔打开,淡蓝色的营养液缓缓排出。

  浸泡在液体中面无表情的青年渐渐蹙起眉头,飘在水中的黑色长发逐渐收紧,湿腻腻的贴到他苍白的脸上。

  等到营养液彻底排空,青年无力落到底座上,蜷缩着匍匐着大口的呼吸。玻璃罩缓缓上升,赵天元走到他面前,静静地等待他恢复。

  “啪”得一声脆响。

  利用克隆技术再一次重生的叶子霖回忆起净土里的种种,给了赵天元一耳光。

  赵天元脸上渐渐出现五个指印。

  虽然新生的克隆人都很虚弱,但叶子霖这一巴掌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他还是有些疼的。

  可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抱住了因为虚弱浑身颤抖的人,轻声安抚道:“我不是他”

  ☆、齐雨:我二十五了,我不小了!

  失落之城。

  天元住的小院今天好生热闹。

  天元和秦思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拦住想要攻击韩凌的齐雨,解释了好半天才让齐雨明白,这人是顶了赵天元的号上线。

  但齐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克隆人?你们说赵天元是克隆人?”这真不是在哄人?

  秦思扬了扬翅膀,点点头,“真的是,不哄你。”语气十分真诚。

  齐雨恨恨地一扬手,怀里的琴瞬间消失。

  韩凌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昏迷中的成琤躺在榻上,身上盖着毯子。

  现下秦思好不容易跟齐雨解释清楚了他的身份,韩凌算了算,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开口道:“你们做好准备,叶子霖肯定很快又会找来,我们在游戏里最多还有一天半的时间。”

  “他不是死了吗?”齐雨听秦思和天元说过霁彦社城堡里发生的事情,此时不由一问。

  “克隆人的死,算得上死吗?”韩凌蹙眉反问。

  齐雨茫然不解,秦思好心解释道:“他们是批量生产的,要多少有多少,死了一个,随时都有下一具身体替代。”

  即使听完了秦思的解释,齐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们是说,霁彦社的背后是克隆人兵团在操控?”

  克隆人兵团,是一个现实中的恐怖组织,里面大部分成员都是克隆人。在净土里,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变态组织。

  这个兵团的来历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X国暗中进行克隆人实验,培养了大批克隆人,结果被克隆人发觉,因此克隆人起义叛变。

  也有人说,是某个跨国医药企业在进行克隆人体器官实验的时候,偷偷的培养克隆人,并用克隆人做人体试验。

  有更夸张的说法,克隆人是外星生物制造的。

  当然每种说法都有他们所谓的依据,虽然大多数都是捕风捉影。

  但克隆人兵团确实是在与各国政府和全体人类为敌。

  在克隆人的世界里,他们已经算不上是人类了。

  秦思点了点头,回望韩凌,歪着头问道:“之后打算怎么办?”

  韩凌挑了挑眉,“等他醒了把他送走,之后的再说。”

  秦思眼睛一瞪,“不是,你要为了他你跟我说一声不就完了,还用得着自己来?还搞这么大阵仗?”

  生生地杀了一个人。

  韩凌现在心烦意乱,没再理他,替成琤掖了掖毯子。

  天元坐在床边,无心听他们说话,见成琤一直不醒,脸上有几分哀愁。

  净则站在远处,冷眼旁观。

  叶子霖死后,他无处可去,跟着韩凌一起过来了。

  可他总觉得自己与这些人格格不入。

  似乎也没人在意他。

  昏迷中的成琤轻轻动了动,韩凌和天元都把身子往前倾了倾,脸上具是关切和期待。

  净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更觉别扭。在他的认知里,父亲从来不会对主人以外的人那么亲近。这个人就算和父亲有着一样的DNA,可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

  韩凌发现了他的别扭。

  “净,你走吧,”韩凌望向他这个从前的孩子,“你可以自己去选听从谁的命令。”

  净微微一愣,继而有些愤怒,是感觉被抛弃的愤怒。

  就算他觉得现在的父亲别扭,他也不能否认,这就是创造出他的人。

  可现在这个人要让他走。

  他又能走去哪?

  韩凌并不是体察不到净的情绪,但他现在也无可奈何。

  净离开了他将近十五年,这十五年里他一直呆在那两个克隆人身边。

  等赵天元和叶子霖上线了,净留在自己这边只可能成为隐患。

  秦思也在等净走。有净在场,他没法和韩凌沟通对策。

  齐雨本来也不喜欢净,此时甚至是有些期待净赶紧离开。

  唯有天元有些措愣地望向净,欲言又止。

  净咬着牙瞪着众人,瞬间消失了身形。

  “走了?”韩凌有点不放心地问天元。

  天元的眉头轻轻蹙着,点了点头,“回去了。”

  韩凌没再说话,瞧着天元的眼神也变得若有所思。他到现在还不敢信,天元的本体会是成琤家里的那个机器人,而且还是从千年后穿越回来寻找自己记忆的机器人。

  韩凌记得自己当时在调整机器人的时候只是觉得X-Machine公司的初始程序太难用了,便偷偷摸摸地将“零”的系统核心程序尝试性地装载到机器人硬件里,可他怎么可能想到那个机器人能变成这样?不仅能活千余年,还能穿越回来?

  韩凌更不敢相信的是

  “我真的,就跟他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从韩凌现在的立场来看,他被成琤骗得不轻。

  相较于成琤在净土里的“卖身”行为而言,他违规登陆净土的行为已经不算是大问题了。

  韩凌并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交往对象私生活稍微乱一点,但他接受不了成琤的“不诚实”。

  虽然韩凌也对自己的私生活有所隐瞒,可在关键问题上,他可没骗人啊!

  天元有点儿疑惑韩凌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韩凌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没原则了?

  还是说,他真误会了?

  “那净说他卖身?”韩凌犹豫着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天元刚要回答,秦思羽冠一竖,警惕道:“你两注意点场合,这有未成年!”

  三双眼睛瞪向了齐雨。

  齐雨一脸懵逼,“不是我成年了!”

  游戏年龄三百多岁,现实年龄二十五,他哪里算得上未成年了!

  但在秦思的眼里,齐雨就是那个十五岁就脱离了现实生活的孩子,不由分说地用爪子拽住了他的胳膊扇着翅膀把他往外拽,“非礼勿听,人家讨论夫妻生活,你该干嘛干嘛去!”

  齐雨不情不愿也没办法,他挣不脱秦思的爪子,气鼓鼓地被拽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人,天元乖巧地答道:“他是卖身的呀,我还经常买呢。”

  语气轻巧得跟买菜一样。

  韩凌听得只觉得脑门疼。

  不过会不会是人工智能对卖身的理解跟他们不一样?

  韩凌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又问了一句,“你说的卖身,能不能具体点?”

  “具体就是我给他金币,他给我亲亲、抱抱、摸摸呀!”天元一脸的天真纯良。

  这说法真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韩凌快气炸了。

  问题的关键是,韩凌不知道成琤之前的体型是只猫,秦思报告里也没写,毕竟秦思也没跟成琤接触过。韩凌更不知道霁彦社有抓到人后把别人的角色变成人形的惯例,他就以为成琤一直就是这么个人形。

  而天元和净完全没有意识到人形和猫形态卖身的区别。

  如果齐雨和秦思在场的话,齐雨可能会指出这点。

  但秦思怕齐雨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把他拉了走。

  “你是不是跟他睡过?”韩凌干脆决定清楚直接地提出问题,他生怕机器人误会,继而补充道:“就是交.配!”

  天元不知道韩凌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理所当然地答道:“是的呀。”

  韩凌只觉得五雷轰顶!

  这是实锤了啊!

  可天元回答并不是韩凌以为的那个回答。

  韩凌以为是成琤“卖身”给天元,所以他们发生过关系。

  但天元和成琤发生关系完全是韩凌从中作梗,是这之后的事情。

  两人说的事情根本不在一个时间点上。

  天元看见韩凌脸上得惊愕,终于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了,刚想问韩凌为什么问他这些,韩凌却扶额轻声道:“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天元一如既往地选择服从,瞬间到了屋外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齐雨正坐在石凳上生着闷气。

  秦思见天元出来,好奇地问道:“他呢?怎么不跟你一起出来?”

  天元歪着头想了会儿,回道:“不知道,大概想交.配了吧。”

  在天元残存的记忆里,这两人呆一间屋子里除了交.配就没干过其他的事!

  齐雨瞪圆了眼,“现在?不是说霁彦社的克隆人马上就会要找来么?他现在想这些!”

  无耻!堕落!肮脏的成年人!

  “不是”秦思拦住了想要冲进去的齐雨,“他可能是还有些别的问题要解决,你先别急!再说有他没他都一样,等霁彦社的人上线了,我们就能按照原来的计划用技术手段追查他们在现实中的位置了啊!再说他不是说最快也有一天半的时间么?我们先用这一天半的时间做准备,把能集合的人都集合过来,也没他什么事啊!”

  更何况就这么冲进去?万一里头的人衣服都脱了呢?那不尴尬!

  齐雨被秦思拦着,蹙眉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倒是天元歪着头道:“我知道他们现实中的位置呀”

  秦思一愣,齐雨也恍若晴天霹雳。

  看着一脸活见鬼的两人,天元有些不解,“你们怎么从来都不问问我呢?”

  秦思气得咬牙切齿,他倒是想问!可齐雨一直拦着自己不让自己跟天元见面!又不告诉自己天元的来路!在韩凌出现天元认爹之前,他们对天元根本就是不信任!

  齐雨此时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我我没想到对不起”

  他确实是没想到,没想到能够在游戏里让现实的人脑死亡的人,怎么可能查不到对方是哪里上的线?

  不过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心底里在和秦思赌气,就想着不靠秦思光靠天元他也能让捣毁净土!

  齐雨的这点小心思,秦思并不是不能理解,这是见他低头认错,也只得在心里叹口气

  所以说,这还是个孩子啊

  ☆、韩凌的真实身份!

  屋里的韩凌现在正在思考人生。

  他一方面觉得,成琤并不像是会卖身的人。毕竟他和成琤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这人虽然看起来放得挺开得,但在实践中还是挺羞涩的,就算嘴巴会骗人,可身体的细节并不会。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净和天元不会骗他。

  他们也没必要说谎。

  韩凌还是想等成琤醒了亲自问他。

  其实成琤在现实中昏迷的时间并不算长。天元一直在保护他,韩凌又及时让净住了手,他受到的伤害并不大。

  只是昏迷的时间在游戏里被拉长了,韩凌等得有些心焦。

  游戏在古朴的房间里装点了线香,青烟缭绕。

  成琤醒的时候还觉得身体有些钝痛,疼到骨头里的那种,所以眉头也是紧皱的。

  等彻底清醒,看见床边的人影,成琤下意识地便往里面缩了缩。

  他在游戏里没有近视的毛病,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逼供他的人,见对方冷冰冰地瞧着自己,心下忐忑。又见此时的自己没了束缚,下意识地便向施展技能跑,却听韩凌道:“不管你想跑到哪我都能把你抓回来。别浪费力气了,待会儿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老实交代。”

  成琤咬了咬牙,他知道韩凌说得是事实。可想来想去,成琤想不到对方要找他要什么。不知道对方的底牌,让成琤感觉很不安。

  “就算是死在这我也不可能告诉你再生药剂的配方”想来想去,成琤觉得自己有价值的东西只有这个了

  “我不要那个,”韩凌俯下身,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盯住成琤,“你告诉我,你今天上游戏是为什么,又为什么要在游戏里卖身?”

  又是卖身?

  成琤想起来这人好像在之前就对他“卖身”这个行为的意见很大,可他又是谁?又凭什么要管自己?

  他现在能确定的是,对方是霁彦社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和霁彦社的另外一个人起了争端。他说他不要再生药剂,还那么关注自己的私生活?

  “你是不是他?”

  成琤低声问了出来,死死地盯着韩凌的眼睛。

  自己身边能和霁彦社扯上关系,又会对自己“卖身”反应那么大的人,成琤想不到第二个了。

  韩凌被成琤问得愣住了。

  他只想着从成琤嘴里问出答案,却没想到成琤的反应那么快,此刻一时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可他的犹豫在成琤看来就是默认,否认并不需要犹豫。更何况,自己连那人的名字都没说,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问的是谁?正常人,不该反问自己一句么?

  “你真的是间谍?”成琤问出第二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霁彦社的人潜伏在自己身边看到自己被抓所以和同伴起了内杠几乎是毫无破绽顺理成章的推论

  只是成琤不敢确信韩凌到底是因为自己被抓所以起得内杠,还是本身他们内部就有矛盾,他并不觉得自己能有那么大魅力,也并不觉得和自己一直有接触的男人会是一个被感情左右理智的人

  韩凌一时无语,他这间谍的身份怎么就好像洗不白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韩凌又急又气。

  成琤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此时被韩凌这么一提才突然想起韩凌在问他“卖身”的事情。

  之前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那个男人,所以韩凌对他平白无故的那么一顿指责他只觉得对方有病。

  现在成琤知道了,更气了,顶撞道:“是不是又怎么样?你不是不在乎吗?我给你发的消息你不是不回吗?你不是说哪天我想找别人了跟你说一声就行了吗?那我卖不卖身又关你什么事?”

  平白无故被抓,平白无故被冤枉,平白无故惹一身骚,任谁都不会有好脾气。

  更何况成琤之前给韩凌发过分手消息,韩凌还一直没回复,现在突然冒出来质问他没来由的“卖身”,成琤也是怒火上头。

  猛地被成琤倒打一耙,韩凌只觉得火冒三丈。

  他又不是故意不回!

  更何况那消息算怎么回事?什么叫“不回复就是默认”?

  更何况他不是被气得么?要不是这人明目张胆的违规害自己被重点监视,他犯得着冷处理么?

  “你偷人都知道先打声招呼,怎么出来卖了还想立牌坊!”韩凌气得是口无遮拦。

  偷人?

  怎么就叫偷人了?

  他妈的自己跟安迪嘴都还没亲上呢!

  成琤觉得委屈。

  又气又委屈。

  哦,自己这边一天到晚的有肉不敢吃,还想着等他回复个消息呢,到他嘴里就成了偷人?

  还有那什么狗屁卖身!

  自己是不是第一次他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出来卖他不知道?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还他妈真有脸来问自己?

  “我就立牌坊又怎么样了?我告诉你,我不光是要立牌坊,我回去就跟别人睡!我不光跟别人睡,我还要跟别人结婚!我”成琤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时气急败坏,骂道:“我还他妈要跟别人生一窝孩子!”

  妈的,还差点忘了这人孩子都那么大了!

  还他妈生了一窝!

  操!

  韩凌一愣,怒极反笑,也不解释,掐住成琤的下颌,低声威胁道:“回去?你他妈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你还想回去?”

  气头上的人不怎么会控制分寸,韩凌手上有点用力,成琤觉得有些疼。

  可他更多的是被韩凌眼中的愤怒吓到了,一时慌了神。

  男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狰狞的一面,就算是在霁彦社的城堡里逼问他的时候,也是适时收手。

  所以成琤现在就算再生气也不得不冷静,因为韩凌的威胁对他而言是致命的,而且不光是他的命。

  他是来净土找药的,可药现在不是还没影子么?

  心底忽然升起的惧怕让他觉得这时候不该继续刺激男人。

  “猫”成琤扶住韩凌的手,轻声示弱,“我之前的体型是只猫”

  欺软怕硬,成琤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没有骨气,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韩凌一时没反应过来。

  审讯和逼问,韩凌不知道有多少种手段。

  他之前想过如果成琤一直不说实话,大不了用些手段。可现在成琤突然语气就软了,还一下子说到了重点

  是了,净土里不是非得用人形啊

  韩凌手上松了劲,成琤支起身子,挣脱开韩凌,往床角缩了缩,“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韩凌瞪着成琤,不置可否。

  成琤第一次觉得他朝气相处过的男人是那么陌生。

  陌生的脸,陌生的表情,陌生的愤怒。

  见男人硬朗的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成琤皱眉道:“我的事情很急”

  “什么事?”韩凌打断了成琤。

  他要问的问题不光是卖身一件。

  还有他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在安迪和他谈过之后来这里。

  成琤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现在是不用担心被人逼问再生药剂了,可他现在并不觉得他和韩凌之间的关系可以好到在他面前显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可能从前可以,但现在呢?

  他们不是刚吵过么?

  韩凌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不觉得就刚刚吵了那么一顿,成琤还会老实告诉他原因,于是干脆地提醒成琤,“你别忘了,让不让你走是看我心情。”

  成琤讨厌这种威胁,不满地瞪了韩凌一眼,不过他对自己任人鱼肉的处境很清楚,只得低声解释道:“药。我妈病了,我要来找药。”

  韩凌又是一愣,自己竟然没想到?

  这人现在来净土除了药还能找什么?

  韩凌来得匆忙,没那么多时间细想。

  来了之后被叶子霖吓了一吓,后来又被净说得话震惊,他便没时间去想这么多。

  潜意识里,韩凌觉得成琤一定瞒着他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却真没想到,成琤的理由是那么简单。

  他只想救妈妈。

  那么

  “是安迪告诉你药的事情的?”韩凌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低声质问。

  成琤被问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否认,“不”

  男人是怎么知道安迪的名字的?

  又怎么会这么认为?

  韩凌把成琤的惊讶尽收眼底,继续逼问道:“不是他又会是谁?你身边除了他,还有谁知道哪些药有用?”

  韩凌没有说的是,你和安迪见过之后就来了这,不是他告诉你的消息还会是谁告诉你的消息?

  他现在还不想暴露自己对成琤的监视。

  可他现在问出的这些问题就足以吓到成琤了。

  成琤瞪圆了眼,一直隐藏着的恐惧彻底暴露,颤抖着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不是说没有调查过我么?你不是说我的名字是看我身份证来的么?可你为什么会知道安迪?你到底在我身边潜伏了多久?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韩凌觉得间谍的这个身份如果他现在还不解释清楚,就别想再从成琤嘴里知道任何更有效的线索了。

  可真的让他说实话?

  对不起,我监视了你四年?

  我不光监视你,我还认识你爸妈?

  你妈还同意我们的事?

  韩凌觉得什么事情都得一步步的来,而现在他没那么多时间让成琤去适应。

  于是韩凌稍微放缓了一下态度,异常诚恳的撒谎道:“其实,我是卧底。”

  ☆、夫夫轮流送人头

  成琤怎么可能会信!

  从成琤的角度出发,一个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身边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的男人突然就出现在净土里!

  而且还顶着净土里黑恶势力霁彦社的大号!

  还有两个挂逼儿子!

  跟他说自己是卧底!是傻子才会信吧?

  韩凌正想着怎么圆这个谎,却见成琤一边怀疑地瞪着他一边轻声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能放我走了么?”

  韩凌觉得很受伤。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谎言很拙劣,可成琤的态度明显是要对他避而远之,见都不想再见了啊!

  韩凌沉沉地哼出一口闷气,眉头拧开了花,“走可以,直接下线。”

  成琤急道:“药我还没找到药怎么可能下线?”

  那不白来了吗?

  “我帮你找药。”韩凌是不想让成琤再在净土里逗留了。

  成琤不敢置信。

  他该信任这男人吗?

  那药那么贵不过按照天元的说法,这男人应该很有钱吧?

  可他真会帮自己吗?万一只是哄自己下线呢?

  可自己下线对他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他真是卧底?

  成琤有些纠结了。

  看到成琤犹豫,韩凌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哄道:“乖,这里现在太危险了,我不想你继续呆在这。等药找到了,我亲自给你送去,跟你道歉成么?”

  道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

  成琤有些迷茫。

  韩凌俯下身,轻轻在成琤额上落下一吻,“回去等我。”

  韩凌立刻通知天元强制让成琤下线,并且封了他的号。

  成琤瞪大了眼,还没等他喊出声,角色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韩凌看着空空如也的被褥除了会儿神。

  天元推开门,委屈地瘪着嘴,“净没拦着我送主人走”

  可我不想主人走

  可怜巴巴的小人没敢把抱怨全说出口,韩凌回头望向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成琤说他之前的体型是只猫?”

  天元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啊。”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你说你跟他发生过关系?”韩凌有点不爽。

  要不是天元给出那么肯定的答复,他至于那么生气么?

  跟在天元后头的秦思听到韩凌的问题赶紧一撤,再次把齐雨拉开。

  “做什么啊?又怎么了?”齐雨不满地抗议声由大变小。

  天元还是可怜委屈的表情,无辜又惹人怜爱,带着几分天真和疑惑,轻声道:“是啊,是爸爸你给我下的命令呀,要我无视主人的拒绝帮他纾解生理欲望呀。”

  韩凌惊呆了!

  我让机器人绿了我自己?

  “我什么时候下的命令?”

  根本就没有!

  来自千年后的人工智能歪着脑袋,脸上露出了更加为难的表情,“数据丢失,无法回答。”

  韩凌:“操!”

  韩凌现在的这张脸既不是他常用来伪装的男人模样,也不是自己本来的样子,是赵天元随意捏的,虽然和他本来的面貌有几分神似,但更多的是冷酷。

  天元心里有些小小的害怕。

  在他还没开窍之前他就记得自己的这个“爸爸”对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动不动就把它开膛破肚。

  此时见韩凌阴沉着脸,天元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心里有些不安。

  幸好秦思见屋里头再没了动静,总算是带着齐雨进了屋。

  “人我都叫齐了,你的私事办完没啊?”

  韩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觉得你这样子特别碍眼吗?”

  齐雨惊讶地张了张嘴。

  终于有人义正言辞的当着秦思的面指出来了!

  平时都只有自己会说,其他人都碍着秦思官大一级不好意思开口,害他差点觉得是自己审美有问题!

  秦思扇了扇他金灿灿的翅膀,晃了晃他碧绿的脖子,无视韩凌的挑刺,“你私事办完了干脆就走,别又跟他撞上,免得老曲回头骂我”

  秦思嘴里的“他”指的是叶子霖。

  这是韩凌一生的心结。

  当年他们两个一起出的事,结果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这原本就已经很痛苦了,等韩凌好不容易接受了叶子霖的死,下定决心为他复仇,却没想到对方克隆了叶子霖和他自己。

  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去杀掉曾经最爱的人,甚至是杀掉自己

  哪怕知道对方是克隆人,是假的,可还是经不住对方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他为什么不来救自己

  韩凌再刚强的意志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况且那时候的他身体改造刚刚结束,身心俱疲,差点儿精神分裂。

  好在他的老领导发现了他的异常,强行让他退出前线任务,给他安排了个和平区的闲差。

  这一待就是六年。

  刚开始的两年韩凌是真的不习惯。

  和平区的任务没那么重,但他草木皆兵,精神高度紧张,几乎是每日每夜都会做噩梦。

  韩凌三番四次地请示曲将军让他回到战场,可他回回请示的答复都是拒绝。

  “国家花了大价钱给你做全身身体改造把你给救回来了。本来国家培养你的钱你就没还完,你要真回去没了命,国家没了钱又没了实验品,你对得起国家对你的栽培和投资吗?更何况你现在要是真出事了,敌人还能得到机械生化人体改造的技术,你这不是给国家添麻烦吗?”

  “当初是你自己同意的做实验品,大家都是相信你信任你,你敢辜负大家对你的信任?你怎么不想想多少科学家的高端科研成果都在你身上?你拿自己的命不当命,你怎么不想想敌人要是得到了技术成果怎么办?那我们的人民生活还怎么保障?我们还怎么保障国家安全?”

  韩凌觉得这里逻辑有问题,抗辩道:“我当初同意成为实验品是想变得更加强大。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对抗更多的敌人!我好不容易完成手术了,我也完全能够适应战场,为什么不让我上?国家花了这么多钱难道就是让我呆在和平区当缩头乌龟的吗!那不是更浪费钱?”

  “没有强大的精神意志做基础你怎么保证自己不出事?你这王八蛋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上天?我他妈说了不让就是不让,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

  谈话到最后,每每都是这样收场。

  韩凌被骂得多了也就学乖了,更何况,和平区的气氛确实是能够治愈一个人的心灵。

  起码,在韩凌刚来学校工作的时候,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再次爱上一个人。

  当一个人能够去爱的时候,起码能够证明他自己的内心并不缺少爱。

  此时韩凌听秦思在他面前连叶子霖的名字都不敢提,不免有些好笑。

  “我没老曲说得那么夸张好吗?”

  他顶多就是差点成了精神病,不是还差点儿么?

  秦思有点儿不信,想了想,“你这算不算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啊?”

  因为有了成琤,所以不在乎叶子霖的死活了?

  韩凌眼睛一瞪,颇有点儿生气,“那根本就不是他!我要到现在还不明白,那我才真是没救了!”

  齐雨好奇地在两人之间看过来看过去,他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天元对韩凌的过去了解的不止一点点,此时插了句嘴,“没有哦,爸爸一直没忘哦,爸爸和主人还会去叶叔叔的坟上上香哦。”

  “操!”韩凌忍不住又骂了一声。

  这机器人是选择性记忆的吗?

  重要的都不记得,不重要的都记得?

  咦?秦思惊异地望向了天元,“你主人不介意的吗?”

  看不出来哦,陈博士那么大度?

  韩凌也忍不住有点儿期待天元的回答了,他一直没敢跟成琤说自己从前的感情经历,怕成琤接受不了。毕竟自己好歹算是个二婚?

  天元微笑着,点了点头,“主人说人都烧成灰了,犯不着。”

  秦思:“”这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不介意。

  韩凌:“”以后交代的时候还是注意点吧

  齐雨:“”听起来好像关系挺复杂的?

  几人说话间,窗外风声鹤唳,秦思飞得快,率先出了门。

  晴空万里无云,从四面八方飞来各式各样的飞禽密密麻麻的布满天空。

  “到了!”齐雨颇为兴奋地叫出了声。

  韩凌走在后头,一抬头望见各式各样的生物,颇为大开眼界。

  比较常见的是鹰隼、鹤鹭在这样的天空中已经是比较拿不出手的形态了,凤凰和龙都算常见,也有飞马和天使,更有一队鲲鹏如同空中的堡垒占据半边天空。

  韩凌:“谁来解释一下?”

  秦思回头道:“天元告诉了我们那两人在现实世界里的坐标,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现在只要在净土里拖住他们,就能在现实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就确定他们会再上线?”

  秦思理所当然地回答:“这不你来了么?这么些年他们都没抓到你,现在有机会抓你,他们怎么会放过?”

  韩凌点了点头,“想法很好,但是我要下线。”

  秦思惊了,“大哥!没有你这样的啊!”诱饵没了他还怎么玩?

  韩凌已经点开了系统面板,颇为不耐烦道:“这是你的任务,又不是我的,我答应了替他找药,现在不下线还等什么嗯?”

  三人听见韩凌声音戛然而止,发出了一声疑问,都凑近了他。

  下一秒,秦思惊讶地叫道:“你你怎么红了?”

  齐雨也微微一呆,接着马上打开系统面板,轻声解释道:“霁彦社对失落之城宣战了”

  韩凌一抬头,望着浑身都被红光笼罩的齐雨和秦思,无可奈何道:“他们上线了,我现在下不了线”

  千算万算,韩凌是真没算到,对面恨他入骨,压根就不等克隆人的身体恢复好就强行进入了游戏

  ☆、决战 一

  大漠里的狂风呼啸不止,风卷残云,黄沙漫天。

  空中的飞兽被沙暴席卷,不少都撞到了一起,最后只得落到高阁顶上歇脚。

  秦思挥动着翅膀在风沙中摇曳,迎接从四面八方前来支援的空中战力。

  八处城门大开,靠四肢跑路的走兽也迎着风沙陆续赶来。

  相较之下齐雨则显得轻松很多,抚琴坐在案前,给各路领队发语音。

  韩凌抱着双臂,一脸烦闷地坐在一边。

  在别人眼中,他全身上下冒着红光,一不小心就会挨上一刀,只得坐在一边乖乖当个雕塑。

  天元也不好过,净土里公会之间一旦宣战就不能退出公会,韩凌现在不能下线也不能退出霁彦社。他顶着净土里战力排行榜数一数二的号总不能就在这当个雕塑吧?

  除此之外天元还要负责解决净故意设置的天气问题。就这狂风乱沙的,待会儿真要打团战,人看不清也就算了,还一不小心就会被风沙卷走,太影响战斗了!

  几个人之前综合了一下现在的形势,虽然克隆人那边来的迅猛,算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自己这边人多,就单单护住个韩凌也不是太大问题。毕竟他们的正面战场是在公海上,净土这边只要拖住时间就成。

  齐雨这些年在净土里维持了非常好的人设,算得上是一呼百应。加上秦思又能号召各国政府在净土里的势力,失落之城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就集结了一万多人,整个地图热闹非凡。

  大部分骨干都是使用的传送石顷刻间便到,现在陆续赶来的大部分都是从世界公屏上看到宣战消息的热心人士。

  鬼城是人心所向,自己这边就算战斗力强的大号确实是比不上霁彦社,但胜在人数。

  霁彦社又能有多少人与自己对抗?

  所有人都觉得,只要时间能够拖住就成。

  成琤常去的黑市交易所里现在也都在谈论霁彦社对鬼城宣战的消息。

  做人不做狗本来是想要下线的,此刻也被这消息吸引。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宣战了?”

  大部分不知内情的人都很迷茫。

  “一向都是雨落沙狂找霁彦社的麻烦,这次是霁彦社宣战,看来事情不简单啊!”

  “这还用你说?霁彦社两个大号都上线了!他们可不常上线,看来这次是真的要决一胜负了。”

  众人正激烈讨论的时候,忽然有人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

  “怎么霁彦社那边有两个一样的号啊?这是开挂了吧?”

  马上就有人嗤笑道:“怎么可能有一样的号,你是瞎了”

  反驳的话戛然而止,接着惊异地叫道:“真的一样!名字一样,装备属性附魔都一样的!这绝对是开了挂!”

  马上有人察觉到事情的不对,立刻喊道:“赶紧下线啊!这要出事的!”

  可他话音未落便有人叫道:“我我的退出选项不见了!”

  这一声呼喊引起了众人的警觉,大家纷纷打开系统面板查看自己的退出按钮,接着吵杂的呼喊便充斥在了交易所的各个角落。

  “我的也不见了!”

  “操!霁彦社这是要搞大事了!”

  “都还等什么,赶紧去鬼城支援啊!这是要出大事了啊!”

  做人不做狗此时也发现自己不能下线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在进入净土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他要找的臭小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困在了净土里,可现在又该如何?去鬼城支援?

  就算在游戏里打败了霁彦社又能如何?

  人家开着挂,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招,他们这帮人又能做什么?

  就在众人哀嚎之际,交易所的信息面板突然闪出雪花,接着叶子霖的实时影响便出现在屏幕中。

  “净土的各位玩家,你们好。相信大家已经发现,你们已经不能退出游戏了。”

  叶子霖似乎是有些虚弱,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他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角色都仰着脖子盯向屏幕,没有人吱声。

  “霁彦社已经对失落之城宣战,我在这里代表霁彦社希望大家能够帮我们一个小忙。”

  叶子霖的语气非常平静友善,可但凡在净土里呆了有些年头的玩家都知道,这是威胁!

  “从现在开始,你们在净土里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支配。在这一个月内,我希望各位玩家能够帮助霁彦社攻陷失落之城。”

  叶子霖的话引起了一阵喧哗,刚刚还叫着要去鬼城支援的人现在更是怒骂不止。

  但叶子霖的话还没说完。

  一阵轻笑过后,屏幕上的人形角色勾起嘴角,轻声道:“当然,我们也只是请求,大家可以选择帮或不帮。一旦我们攻陷失落之城,活捉名单上的人,我们自然会让大家安全离开。可要是让我们发现有人帮助失落之城与我们作对”叶子霖顿了一顿,恨恨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叶子霖的话一说完,屏幕立刻黑掉,接着便出现一长段的ID。

  齐雨和秦思的ID自不必说,全都在名单上,除此之外更有人惊讶地发现——

  “怎么他们自己人的ID也在上面?就刚刚那个重名的!”

  “你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刚刚叫着要去支援的人呢?现在倒是去啊!”

  “你有什么好发脾气的!他妈的是我把你困在净土还是怎么着了?”

  交易所里霎时间吵成一团。

  不光是此处,叶子霖刚刚是全地图直播,所有净土在线的玩家都看到了他的直播。

  包括此时的失落之城。

  “疯子”韩凌低声咒骂。

  拿几亿人的命做筹码,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

  原本还喧闹不止的城里现在寂静无比,只有风沙声呼啸不止。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杀无赦?

  如何杀?怎么杀?

  高楼下聚集的人群中传出几声干笑,有人嘲讽道:“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大不了就掉些金币和装备,还能怎么样?”

  阁楼内的三人扶着栏杆往下望去,秦思也飞回了屋里,没一会儿就在千奇百怪的角色里找到了发话的那人。

  是只体型巨大的灰色狼人。

  他鬃毛厚重,獠牙外露,有三人高,看起来威风凛凛。

  周围的角色听他这么一说,都放下了点心,连连附和。

  “就是,等大家找到了他们的老巢,害怕他这点威胁?”

  “一锅端了,省得再祸害人!”

  秦思和齐雨在此之前就通报过情报,所以愿意来的人都知道他们这次是要决战。

  众人哄笑了几声,似乎都没把叶子霖的话往心里去。

  可阁楼上的三人加一只鸟却都面色凝重。

  “小零,你能不能阻止净?”韩凌沉声问道。

  比起“天元”这个名字来,他还是更习惯叫“小零”这个名字一些,毕竟从他的角度而言,叫别人自己的名字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

  原本就看起来优柔寡断的少年此时面露难色,怯怯地答道:“整个净土系统除了六个固定的服务器一直运转外,链接每个账号的设备都算得上是小型的服务器,我没法同时阻隔太多设备”

  仿佛是在验证天元的回答一样,刚刚领头嘲讽霁彦社的狼人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抱头在地上打滚。周围的人都惊恐地退散开来,将他围在中间。

  惊变突起,韩凌大声喝道:“零!想想办法!”

  天元被他吓得浑身一抖,咬牙暂停对天气系统的干涉,一时间风沙漫天,无尽的沙尘蜂拥而至,迷乱了高楼上三人一鸟的眼睛。

  等到风沙散去,那狼人已经如同一具尸体,动也不动了。

  天元轻轻咬着唇,小心翼翼道:“我我尽力了净掌控着系统里的所有数据,我要是干预的话必须绕开他的控制一对一的任务是没有问题可是多任务操纵我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

  围着狼人的人群面面相觑,有胆子大的上前推了推狼人的尸体,接着一声惊呼:“死了!他死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

  高楼下有人好奇地往上张望,齐雨咬着牙,一张脸冰冷无比,极力地掩饰内心的愤怒和不知所措。

  他收到的私信消息提醒不停地闪烁,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复!

  不只是此处,净土的其他地图上,那些辱骂着霁彦社的角色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叶子霖在用事实证明他能够说到做到!

  论人数他们确实不多,可有些时候并不是人多就能赢的。

  还在赶来路上的人发现情况不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支援。

  而城里的人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说到底他们只是抱着一腔热血,现在残酷的事实就摆在面前,又该如何选择?

  秦思晃了晃脑袋,问出了一个问题。

  “他是不是也没办法同时杀掉所有人?”

  要能的话,干嘛还杀鸡儆猴?

  “为什么?”韩凌低声呢喃,心里也觉得奇怪。

  被困在净土里的人并不知道,现实中的各国政府都收到了克隆人兵团的政治胁迫。

  用的就是净土里的人命。

  要把人一下子都杀了,那还算什么威胁?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决战 二

  霁彦社的城堡里现在也是人满为患。

  但相较于失落之城的喧闹而言,哥特式城堡的大殿内是异常肃静。

  一列列统一着装的战士井然有序,骑着统一派发的狮虎兽坐骑,缓缓往外前行。

  远处的飞龙战队已经在晴空中化作一个个小黑点。

  净化作一条小黑蛇缠在叶子霖的小臂上,远远瞧见赵天元向他们走来,不动声色地别过脸。

  “净,太慢了!”赵天元眉头紧蹙,声音颇为严厉,“怎么才解决这么点人?”

  净缩着脑袋,没有吱声。

  “躲什么躲?交代给你的事一件都办不好!”赵天元不满地就要将净从叶子霖胳膊上拽下来。

  “你冲他发什么火?”叶子霖一把推开他的手,狠狠地瞪向他,“除了拿净出气,你还能做什么?”

  净继续沉默着,紧紧缠着叶子霖。

  和天元一样,他对这个父亲是既畏惧又害怕。

  比起父亲来,他更喜欢主人一些。

  赵天元碰了一鼻子灰,但什么也没说。

  他已经习惯了。

  叶子霖每次重生之后,心情都不好。他又能怎么办?谁让他就是韩凌的克隆体。

  他和韩凌不光是长得一模一样,性子也几乎一样。

  赵天元心里叹了口气,劝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去休息,这里有我在,他跑不了。”

  “我和他的事,不用你管。”冷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叶子霖转过身不去看那张和韩凌神似的脸。

  赵天元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尖。

  被杀的时候就拿我当他出气

  他在的时候,就说跟我无关

  猛地把人拽到自己怀里,赵天元贴着叶子霖的耳廓,轻声问道:“为什么我不能管?一直守着你,一直在你身边的,难道不是我吗?”

  “你你就只是个”克隆体!

  叶子霖生生得吞回了最后三个字。

  他难道不也只是个克隆体?

  听到心爱的人并没把话说完,赵天元也没逼问,只是轻声道:“在他眼里你早就死透了,为什么一定要纠缠在虚假的记忆里?我们好好的不可以吗?”

  怀里的人在轻轻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新生克隆体的虚弱,还是因为激动。

  赵天元还想在安抚两句,缠在叶子霖手臂上的净却忽然一抖,落到了地上。

  “怎么了?”叶子霖急忙从赵天元怀里挣脱开,蹲下身捧起地上的小蛇。

  这是他的孩子,也是他作为正常人类的最后一点牵挂。

  净如同出水的泥鳅一样不断的扭动,最后跳出叶子霖的手心,化作人形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用机械般地声音缓缓说道:“天元他他破解了我的核心核心程序他在他在查看我的权限我”

  两个克隆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一丝惊讶。

  他们怎么能忘记,净本身就是韩凌创造的,对面的人才是净真正的“父亲”

  天空中的黄沙渐渐消散,露出万里无云的晴空。

  城内的视线再没了阻挡,齐雨站在高楼上极目远眺,只看得到零星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和满街冒着红光的“活死人”。

  原来就在的那些,一如既往目光空洞地站在那里,除了身体冒出敌对工会的红光外,一点变化也没有,仿佛身边的事情不管如何变化都与他们无关。而另一些是新生的,他们瘫倒在地,成为决战前的牺牲品。

  “让他们走了也好。”秦思落到齐雨的肩头,轻声道:“这本来就不是普通人能参与进来的战斗。”

  齐雨紧紧地抓着栏杆不发一语。

  秦思的话仿佛将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判了死刑,好像他这些年所做的全部都是无用功,不堪一击。

  晴空远处飞来一个黑点,接着越变越大,正是成琤从前遇到过的那只金雕。

  他落到栏杆上,扇了扇翅膀,搅动起空气,引起一阵狂风。

  “队长,空中部队的人都到齐了。侦查队已经的报告发到私信上了,你看一眼。”

  秦思一低头点开消息框,转而问道:“豹子呢?什么时候到?”

  “嗨,它们四条腿的跑得慢,又没有瞬移道具,估计还得半钟头。”金雕颇有些得意。

  几人说话间,一只漂亮的金豹风一样地蹿过高楼下的街道,扬起一阵灰尘,接着猛然一跃,跳上一旁的矮屋屋顶。

  金豹速度不减,在房檐上加速,健步如飞,一个猛跃,矫捷的蹭上高楼下的屋檐,还没等人看清他的行动,几个左奔右蹿就扑倒了金雕身上。

  金雕猝不及防地被扑倒地上,两只野兽滚作一团。

  “不就说了你一句跑得慢吗?你至于这么激动吗?”金雕扬着翅膀,狼狈不堪地爬起来。

  豹子正想会两句嘴,余光瞟到一个满身冒着红光的人,身形猛地一顿,回头冲着韩凌就是一扑!

  “豹子!住手!”秦思傻了眼。

  “打错人了!”金雕也是吓了一跳。

  韩凌正专心致志地教天元怎么破解净的程序核心,突然觉得背后一阵风。算是他反应快,瞬间往侧方一闪,避开了豹子这一击扑咬,可天元就没那么幸运了,被矫健无比的猛兽扑了个正着!

  娇小的少年被巨大的野兽扑倒在地,猫科动物尖利的犬齿深深地刺进了少年的喉咙!

  净土里的攻击技能一旦释放,就不能收回。

  豹子就算半途发现咬错了人也止不住动作!

  等他发现伤错了人也为时已晚,不过豹子并未放到心上,毕竟是在游戏里,疼都算不上疼,掉点血而已!

  “这有红名,你们都不打的啊!”松开口的豹子一脸莫名其妙。

  “这是自己人!”金雕气急败坏地解释道:“这是韩队!他顶赵天元的号上的线!”

  豹子金色的眼睛瞪了个圆,“韩队?就就就那个韩队?那那个那个韩凌?”

  那个克隆体的本体?那个传说中的“国宝”?

  豹子和金雕的年龄要比韩凌和秦思小,所以他们不像秦思那样对韩凌的过去知道得那么清楚,对待韩凌也像对待普通人一样。

  在豹子和金雕上学的时候,韩凌是作为正面教材不断的被当成榜样给他的学弟学妹树立正确的价值观的。

  等到他们工作后,韩凌又被各级领导作为反面教材,让他们引以为戒。

  这变化和反差一时太大,让众人都心生好奇。

  在国家宝宝这个庞大的群体中,关于韩凌的传说有很多。

  但最劲爆的那个无疑是他承受住了几乎惨无人道的人体改造项目,成为国家的第一个人类和机器的结合体,拥有了几乎是最强的单兵作战能力。

  在他之前和之后,都没有人能够成功的忍受住这个手术所带来的痛苦。

  当然,其实也有人能够承受住部分人体改造手术的。但他们没有韩凌那么多的八卦绯闻,就没能引起那么多的关注度。

  比起谁谁谁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来,大家还是更关注了不起的谁谁谁又和谁睡了这些没营养的事情。

  更何况韩凌的感情生活确实是能够让人添油加醋的大肆渲染一番。

  从小的青梅竹马,两个人恩爱无比,到了年龄就结婚,一起开发出超级智能,一起被恐怖分子盯上,一起抓了走。

  结果青梅竹马死了,韩凌捡了条命回来,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进行了人体改造,发誓要为青梅竹马报仇。

  万万没想到,敌人克隆了他的青梅竹马,让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杀死自己曾经最爱的人

  特别是最后,韩凌的直系领导曲振华在韩凌风头最盛的时候给出韩凌的精神鉴定报告,强行让他改名换姓,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但豹子之所以这么激动,不光是因为韩凌的身份背景,更重要的是

  有小道消息说韩凌喜欢上了他们学校的一个博士,而这个博士豹子刚好认识!

  就是他经营的“多毛咖啡屋”里的那只猫!

  那只一点儿都不起眼,一点儿都不可爱,一点儿都不专业却偏偏不知道招多少土豪喜欢的黑猫!

  这让豹子对韩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让他觉得自己离传说中的人更进了一步!

  金雕看见豹子露出一副震惊和好奇地表情,不免在心中嘲笑他的少见多怪。

  虽然自己得到消息的时候也确实是震惊了一把,但至少没像豹子这样激动不是?

  他不知道豹子此时此刻有一种和偶像见面,和偶像似乎亲近了的感觉,自然是体会不到豹子的激动。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曾经还给成琤添过麻烦,那就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了。

  韩凌没好气地瞪了豹子一眼,急匆匆地去查看被豹子扑倒后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天元。

  刚刚正式天元破解净核心程序的关键时刻,被豹子这么一搅韩凌不知道天元还能不能成了。

  秦思则是一个头两个大,昂着金灿灿的脑袋厉声呵斥:“回去好好给我写份检讨!一点规矩都没有!”火红的羽冠一抖一抖的。

  齐雨冷眼瞧着这一幕,强忍住心中的焦躁,回过头继续观察城中的一举一动。

  空中盘旋着的都是秦思带来的部队,密密麻麻严正以待。

  豹子带来的人也陆续都赶了到,有条不紊地在城中部署。

  原本支持他们的那些人则都守在地图边缘,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这张沙漠地图的边缘聚集。

  毕竟霁彦社只说不让帮,没说不让看不是么?

  僵直着躺倒在地的天元眼神空洞,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神采。

  “我尽力了”天元带着几分怯弱望向韩凌,“他现在没法直接杀人可要是角色的生命值归零他们还是会死我现在没法让所有人都从系统里出去”

  韩凌黑亮的眼睛微微一暗。

  天元似乎是很怕韩凌生气,急忙补充道:“但是霁彦社那边的角色也一样他们角色的生命值如果归零,他们也会死”

  虽然没掩饰自己的失望,韩凌还是安抚道:“没事,尽力了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成琤:豹子是秦思队里的人,那“多毛咖啡屋”的老板是谁?

秦思:我啊!

韩凌:你信不信我揍你?

  ☆、决战 三

  韩凌一直都想问问天元关于未来的事情。

  天元说他丢失了很多数据,但总有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它总是记得的吧?

  那后来呢?

  韩凌想知道自己和成琤是怎么结的婚,是怎么生的孩子,是怎么走完的一生。

  再之后的事情他也不太关心,他只想知道自己这一生中将会发生的一切。

  但现在他并没有时间。

  栏杆边的齐雨发出一声惊呼,“动了!那些人怎么动了!他们不是死了吗?他们怎么能动?”

  高楼上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他身边,都瞧见了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遍布在失落之城各个街道角落里的“活死人”们像是疯了一样攻击周围的角色。

  他们破衣烂衫没什么好装备和武器,就用拳头、腿,甚至是牙齿!

  他们攻击技能伤害低,就蜂拥而上,十几个亦或是几十个集中攻击撕咬一个!

  他们空洞的眼睛里此刻也冒着血红色的光芒,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

  许多异兽猝不及防被这群活死人扑倒在地,挣扎着回击,却扛不住他们巨大的数量,顷刻间就被人山埋没!

  比起净土里其他的战斗场面来,人形野兽的视觉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况且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这群人早就死了,又怎么能攻击别人?

  “净”天元轻声道:“他控制了这些角色”

  可随着他的话音刚落,满地的活死人中突然有人放出火球术,一时间火光漫天。

  随着有意识的攻击技能越放越多,韩凌冷着脸指出了天元的天真。

  “不光是净,还有克隆人。净土的登陆系统需要验证DNA信息,哪怕是用头盔式的登陆设备,也需要采集唾液,这些都是他们的人了。”

  众人具是不敢置信。

  伦理是每个生物学者的必修课,有足够的技术制造出克隆人的团体很多,但大部分学者只要有一点儿道德观就不会胡来。

  是谁打开了潘多拉盒子?是谁创造出了这么多克隆体?

  这些都还需要继续调查,但唯一能肯定的是

  “疯子,真是一群疯子”秦思说出了众人的此时此刻的唯一想法。

  而韩凌却很淡然。

  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和克隆人打过正面交道的人,在他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

  克隆人兵团做出的丧心病狂的事情又岂止是这一件?

  风呼啸而过,巨大的飞龙俯冲而来,喷出炙热的火焰。

  原本部署在空中的部队正在围剿地面上意想不到的攻击,此刻被火焰吞噬了不少,一时间不少人掉血。

  韩凌微微蹙眉,“零,你不能让他们死。对方根本不在乎生死,可我们不行!”

  天元一时无措,他一直在与净抗衡,这几乎是花掉了他的全部精力,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踌躇无措之际,却见齐雨冷着脸坐到案前,五根修长的指头抚上了琴弦。

  “只要生命值不归零就行了吗?”

  青丝如瀑,齐雨此时此刻才觉得一直悬着的心有了一点着落。

  韩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点了点头。

  如果秦思这时候是人形的话,他脸上早就露出了微笑。

  凤凰的翅膀扇了扇,飞到了空中。

  “我们的命,都交给你了!”

  秦思的喊声瞬间便传远,金雕急忙更上,豹子也是一跃,一道金光就从楼上划下。

  齐雨冰冷的面孔难得露出一丝融化般的微笑,葱白的手往琴弦上一划

  如同高山流水般的铮铮弦声响彻云霄,城中所有杀伐中的人都为之精神一震!

  从来没有人想过,鬼城的城主,失落之城的公会会长,顶级的大号,史诗级的装备,为什么从没出现在净土的战力榜上?

  为什么从来不单独行动?为什么从来没见他杀过什么角色?

  因为顶着雨落沙狂这个ID的齐雨,一直都是个治疗!

  连韩凌都没想到!

  他更没想到的是,秦思这个游戏白痴,还知道远程近战治疗一起培养?

  进步很大啊!

  不光是韩凌没想到,赵天元和叶子霖也没想到。

  因为他们的战斗,从来不需要治疗!

  骑着飞龙盘旋在空中的两人眼睁睁地看见原本生命值就要归零的角色瞬间满血,心中不由得愤恨。

  他们确实不在乎死,可这样杀不死敌人又有什么用?

  真跟对方打消耗战吗?

  克隆人的袭击来的突然,但训练有素的战士很快就按照编制几人组成一个小队,远程近战相互配合,一边保护己方的辅助治疗,一边攻击袭击自己的敌人。

  秦思这些年的功夫也没白费,海陆空的部署他都安排上了,如果这次的战斗是在海上地图的话,他甚至还能派出海怪!

  高高飞在空中的凤凰很快就发现了骑在飞龙上的两人,秦思一个俯冲逼进,一声嘹亮高亢的凤啸过后,五彩斑斓的凤凰浑身泛着刺眼的金光,体型猛地幻大,从巨大的金色鸟喙中喷出一道烈焰,冲向空中的两个克隆人!

  叶子霖和赵天元迅速地操纵胯.下的坐骑绕开熊熊烈火,再回头一看!

  那只他们压根不不放在眼里的低等凤凰竟然瞬间进化成了顶级金凤!

  漂亮的金色羽毛带着如同丝绸一般的柔和光泽,蓬松瑰丽,浑身上下不带一丝杂色!

  是秦思这些年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真正实力!

  叶子霖记得这只凤凰。

  这只凤凰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霁彦社的地盘上,因为太丑了,他想忘都忘不掉,可那时的他是真没想到秦思能忍着这么丑的形态忍受这么多年!

  毕竟在游戏里,等级低角色丑是会受欺负的,况且,在游戏里,谁他妈还要韬光养晦啊!

  还真就是秦思这种不玩游戏的人才会把工作中的习惯带到游戏里来。

  别人笑他丑就笑呗,反正他又不会掉块肉?

  挨了打不还手,跑还不行么?

  他的工作是搜集情报,犯不着惹是生非。

  两只飞龙迂回避开了秦思的攻击,下一刻叶子霖操纵着飞龙回头便是对着秦思一喷!

  龙焰!

  而赵天元早在叶子霖回头的时候就飞到了秦思的身后,前后夹击!

  集火!

  可空中的凤凰攻击完毕之后立刻就向下俯冲,生生避开了两道龙焰!

  叶子霖和赵天元都是一惊!

  他们的反应极快,配合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秦思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他们的动作,除非是秦思早就料到!

  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想。

  秦思不止一次的研究过他们的配合!

  他接到任务的时候确实是觉得棘手。和从小就有过人天赋的韩凌不同,他小时候可以说是压根不想碰电脑。

  但他凡事都对自己有要求,他在接到任务后,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是谁后,不止一次地去问过韩凌如果是他在游戏里会如何跟叶子霖配合战斗。

  韩凌被他问得很烦,但韩凌又不得不回答。

  因为韩凌知道秦思不是故意想要揭人伤疤,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完成任务,完成手里的工作。

  这次的战斗对克隆人来说是仓促出击,但对秦思而言却是准备了很久。

  空中的三人缠斗在一起,双方的空中部队相互厮杀。

  按照净土的分类,能够飞行的角色大多是火系,一时间整座城池上空都被火光掩盖,热浪滚滚。

  金豹在熊熊燃烧的战场上急速飞奔,倏得一只飞箭疾驰而过,堪堪擦过他的鼻尖。

  豹子猛地一顿,转眼间便向攻击来源处扑去,跃到半空看清攻击他的人时豹子的心抽了一下!

  那人身上并没有红光,他并不是霁彦社的人!

  叶子霖的那番话还是起到了作用。

  毕竟以亿为单位的人数,多多少少都会有人站到霁彦社那边去。

  随着帮助霁彦社的普通玩家的陆续赶到,形势一下子变成了一边倒。

  现在的情况是,谁的生命值归零谁就会直接死亡,但作为正规部队里出来的战士们,又怎么会对普通的玩家下杀手?

  “你们不会死!只要生命值不归零就不会死!赶紧走!”

  豹子灵活的避开攻击,声嘶力竭地高呼。

  攻击他的那些普通玩家们有些犹豫,似乎是不太信。

  “杀光他们你们就能出去!”

  战场上时不时传来这样的命令,人们犹豫不决。

  可这些犹豫并不能减少齐雨的压力。

  齐雨的琴音是群体治疗效果,范围是以高楼为中心的整座城池内。

  但如果碰到对方集火,齐雨就要单独给一次治疗,虽然秦思配置的治疗不少,但像他这样的顶级账号并不多。而现在,随着敌方的增援变多,他需要单点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吃力。

  不是他反应不够快,而是技能有CD。

  齐雨这一分神就苦了以一敌众的秦思。

  他又没有三头六臂,以一敌二本就难受,更何况对方都是战力榜上数一数二的顶级账号,就算他应对得再好,也扛不住血条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这样打下去不是个办法。

  站在高楼顶层的韩凌,将城中的形势看得分明。

  问题的关键并不是这场战斗

  “零,你知道净和你的区别在哪吗?”

  韩凌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一旁的天元一时没反应过来。

  要说区别,他和净的不同的地方多了去了。

  天元和净相处的时间不算少,在千年后的故事里,是净在管理整个机械城市,在天元还没有开窍之前,他只知道净很强大,强大到让所有人都必须遵循他的命令。

  他和净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层级上,他只想守护好自己的主人,只要能呆在主人身边,比什么都好。

  “我并没有破坏你的核心程序,”韩凌看向面露迷茫的少年,轻声解释道:“你诞生之初的命令从来就没有进行过修改。虽然我绕开了你的程序机制,强行成为了你的最高权限命令人,但印刻在你系统最核心的命令,从未变过。”

  所以呢?

  天元不知道韩凌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些。

  “杀人并不会让你痛苦,”韩凌话锋一转 ,“只要成琤或者他的后代还在,死再多的人对你来说都无所谓,是不是?”

  迷茫的少年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千余年的岁月里他身边的人不断有人生不断有人死,他也为了自己的主人杀死过不少人,但只要成琤的后代还在,他就不会不知所措。

  2080年的陪伴型人形机器人刚刚上市,价格昂贵,数量也不算多。但在七八十年后,几乎每个家庭里都有一个人形机器。

  在人类备战大洪水的年代里,数不清的人形机器被强制拆解,回收资源。它们大多数都失去了主人,就如同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天元很幸运,幸运的是他从来没有失去过主人的血脉。

  天元也很伟大,仅仅因为一个购买合同就守护了成琤和他的后人那么久。

  2080年1月25号15点39分,是成琤的身份资料录入机器人系统的那个时刻,便是在这个时刻,长达了千年的守护就此开始。

  如果成琤知道的话,大概会觉得——两年的贷款真他妈值!

  ☆、决战 四

  现在并不是回忆的时候,天元依然不明白韩凌现在跟他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韩凌则继续解释道:“净不一样,他没有特定的需要守护的人,他诞生之初需要守护的对象就是所有人。”

  所以,韩凌猜测,净之所以不干脆杀掉所有反抗的人就是因为他没法违抗诞生之初的命令。

  就算是净在克隆人的身边呆了将近十五年,就算是现在的净并不是最后投入到实际工作中的净,但最初的命令并没有改变。

  人工智能的开发毕竟是个机器成果,韩凌就算能够写出基础架构,但后续的许多代码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结晶。

  他当初把净的初始版本留在身边无非只是想留个纪念,却不曾想引来了敌人的觊觎。

  所以赵天元和叶子霖,并没有能力去改变净的初始命令。

  就好像印刻在每个生物细胞里的原始命令是存活与延续一样,人工智能诞生之初的命令几乎是他们不能违背的本能。

  “所以”韩凌叹了口气,“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这种痛苦,天元能够体会。

  也是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千年后的净为什么要用那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在这颗星球变成人类完全不能生存的时候,延续人类这个种族

  “你可以,带他走吗?”韩凌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让天元将现在的净,带到千年以后。

  少年湛蓝色的眼睛瞪圆了,抗拒地叫道:“不!我不走!”

  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会遇见成琤,可他现在遇到了,他为什么要走?

  他走了还能回来吗?

  更何况如果把净带走的话,那这个世界还存在吗?

  天元的拒绝在韩凌的意料之中,“人类总会死的,你不是已经陪了他一辈子吗?就算继续呆在这里又能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你还留在这做什么?”

  人类总会死?

  天元怎么会不清楚?

  千年的时光,他见证的死亡可比韩凌经历的多多了!

  天元还要拒绝,可韩凌容不得他拒绝。

  “我命令你,带净走。”

  每一个人工智能都会有原始的命令,那是他们所有行动的出发点。但人类在创造出人工智能的时候,会设置一个最高的命令权限人,以防他们出错。

  韩凌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所以他并不需要说服。

  说服只是铺垫,最终的目的只是让天元去执行。

  望向韩凌的湛蓝色眼睛带上了无限的哀求。

  可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给天元去考虑的时间并不多。

  屋外战火轰鸣,空中的金凤忽然受了重重一击,在晕眩状态下直直从空中跌落。

  齐雨大惊失色,他刚给了豹子一个大加,一时间顾不过来!

  叶子霖腾空一跃,就要趁着晕眩效果持续给秦思致命一击!

  而赵天元则转头直直冲向了高楼所在处!

  打团战先打治疗,这是常识!

  高楼内的三人眼看着飞龙向他们笔直冲来,天元下意识地便挡道齐雨面前,防护罩开启!

  可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防护罩这次却久久不能成型,球形的透明光膜出现多处窟窿,残破不堪!

  在人类观察不到的地方,他也在努力的抵抗净的攻击!

  韩凌提剑挡在二人面前,准备迎接来势汹汹的飞龙!

  但赵天元正眼都不给他,直直地盯着齐雨,驾着飞龙迫近!

  高楼周围的战士发现自家最强的治疗被攻击,急忙回防,无数的飞禽冲向赵天元,誓要在空中就将他击下!

  但跟在他后头的飞龙也不少,两边很快围绕着赵天元激战,而赵天元根本不管受到的伤害,眼中只有齐雨一人!

  飞龙骑脸,他怎么能输!

  另一边,叶子霖指挥坐骑喷出龙焰,给秦思最后一击!

  落在半空中的金凤忽然浑身冒出白光,耀眼的光亮掩盖住整座城池的熊熊火光,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连地图边缘的普通玩家都能看到!

  “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城里开直播的人呢?”

  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心中都是焦急万分,距离太远,就看见城里一阵阵的火光,根本看不清现在的形势!

  直播很快就有人开了,是在城里四处逃窜避开攻击的好事者的转播。

  人群很快分成一簇簇的,探头望向小小的屏幕。

  只见空中的银光闪过之后,秦思的浑身上下闪着圣洁无比的白色光芒,连羽毛都变成了银白色!血条更是瞬间回满!

  战斗形态转换!

  谁说他就不能是治疗?

  净土的游戏系统可以说是相当完备的,甚至可以结婚。

  按照游戏的日期来算,系统每年都会推出一个情侣间的任务,达成后可以有成就。

  如果两人在游戏里举办过婚礼,成就奖励会有加成。

  最高的成就是“百年好合”——连续一百年不间断的完成情侣任务,获得的奖励是可以获取对方的战斗状态,瞬间完成战斗姿态转换!

  在净土里,一旦进入战斗就没发变换战斗状态,大部分游戏都是如此。

  这个成就虽然说相当于外挂,但其实很废。

  又不是每个人都有绑定治疗,而且还得连续一百年,一百年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准早分手了!

  通过直播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不免有些惊讶。

  “怎么一下就转换战斗姿态了?这也太挂逼了吧?”

  也有懂的人回道:“是成就吧?就那个百年好合的成就?”

  “厉害了啊!我最高也就十年!”

  大家都不知道的是,齐雨是被秦思逼着去做这个成就的。

  秦思觉得这个成就很有用,所以定点定时上线,不管齐雨有多不情愿跟他这只丑凤凰结婚,有多嫌弃跟他做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这个成就。

  事实证明秦思的想法没错,现在的他相当于续了一命。

  但,治疗和攻击的战斗节奏是不一样的,满血的银白凤凰完全没有治疗职业的自觉,猛地往叶子霖跟前冲去,迎来的是一阵炽烈的龙焰,血条掉了不少之后秦思才发现,他没攻击技能!

  “跑啊,白痴!”刚完成姿态切换的齐雨现在是手忙脚乱,但他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哪有治疗顶着人家攻击往上冲的?

  下一秒,齐雨的手指又在琴弦上一划,一时间魔音灌耳,响彻云霄!

  空中的赵天元和他得兵团都被这音波震得一颤,一时间冲向齐雨的速度变缓,空中的各种飞禽顷刻间就将他团团围住,连救援速度极慢的鲲也顶着巨大的身躯缓缓移到了他附近。

  可这苦了韩凌。

  齐雨的攻击是无差别攻击,他是红名!

  韩凌的血条本来就不是满的,又在齐雨不间断的群体攻击下一点点的下滑。

  再这么下去,他倒是要先没命了啊!

  赵天元很快也意识到了这点,倒也不再往齐雨面前冲,反倒是绕着高楼不断迂回。

  因为没有想过治疗,所以他和叶子霖的账号都是数一数二的血厚,各种药品也是装备齐全,此时就干脆引得齐雨无差别攻击,自己则能避就避。

  齐雨完全没有发现韩凌现在的窘境,他只想着尽快结束战斗!

  而秦思现在则很慌乱。

  他习惯了往前冲,忽然让他反其道而行,既要及时的逃跑避开自己的将要受到的攻击,又要兼顾自己这边人的血条,他着实有些忙不过来!

  “鬼城这边怕是顶不住了啊。”围观的人群里有人悄声说了这么一句。

  “顶不住又能怎么办?现在去支援?那不是自己也得没命?反正霁彦社要胜的话不也一样会放我们走?”

  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你们就真觉得他们会放我们走?”人群中的狗头人问出了这么一句。

  众人都不该如何作答。

  信霁彦社?

  他们不是说过不再用外挂的么,可现在又如何?绑架着几亿的玩家,拿人命不当命。

  可又没人真的敢拿自己的命不当命,现在跑去支援鬼城。

  毕竟净之前杀了不少人以儆效尤,大家都觉得害怕。

  赵天元围绕着高楼转了好几圈,数不清的火焰和箭矢从他身边划过,落到木质的塔楼上。

  净土的地图场景好像有物理效果?

  赵天元这么想着,忽然指挥胯.下的飞龙冲着高楼喷出炎炎烈火!

  高楼原就被铺天盖地的攻击影响着,现下又受到如此多的攻击,竟然有些摇摇欲坠!

  “零!你还在等什么!”韩凌一声怒斥。

  这么打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只有解决净他们才能出去!

  少年白皙的面孔惨淡无比,惶恐不安地望向他。

  天元一点儿也不想走!

  塔楼终于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攻击,在赵天元扔出了一个炸.药类的道具后,猛地一抖,轰然倒塌!

  楼里的三人都被木屑埋了住,远处的秦思一声凤啸哀鸣,再不管叶子霖的攻击,倏地往这边疾驰!

  战斗中的金雕和豹子也都不管敌人,急匆匆的回撤!

  周边围观的众人中有人叫道:“什么情况啊?直播的赶紧去里面看看,雨落沙狂不会就这样埋死了吧?”

  比起秦思这样并不常在游戏中露面的人来说,齐雨的生死更让大家揪心。

  他的故事几乎传遍了净土的每一个角落。

  两次被抓,两次被救,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对抗霁彦社。

  愿意来支援的人并不是冲着秦思,更多的是想帮齐雨。

  并不起眼的微型小虫穿过烈火和扬尘,穿过倒塌的木架,穿过石砖的碎片,终于看到了一圈残败不堪的泛着荧光的防护罩,是天元在高楼倒塌的那刻护住了楼内的人。

  齐雨掩着口鼻不住地咳嗽,等灰尘落净,松开手的脸上满是愤怒地狰狞!

  “没事,他没事!”众人欣喜的呼喊顷刻间就传遍了沙漠地图的荒野,一时间人声鼎沸。

  “但是为什么霁彦社不能像杀别人一样直接让他们死?而要这样打?”

  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难道霁彦社只是吓唬我们?”很快就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不是,你们看雨落沙狂旁边那两个人那个年轻的是不是就是那个挂逼?是他在保护他们?”

  就在众人摸不准天元和韩凌身份的时候,人群中传来吵吵嚷嚷地争执。

  “你现在过去能有什么用?过去就是死!”

  和做狗不做人一起来这的交易所的好友拦住了想要往城里冲的狗头人。

  “我必须去!那是我家孩子!那是小雨!”

  ☆、决战 五

  和做狗不做人比较熟悉的交易所的朋友们都知道他来净土是为了找人。

  一个孩子,被困在净土里的时候只有十五岁,已经被困了十年。

  像这样的人在净土里有很多,他拿着孩子的真实身份信息来找,根本就如同大海捞针。

  秦思虽然有去齐雨家里探望,但很少对他家人说起关于齐雨在游戏里的事情。

  一方面是他们做的事情需要保密,另一方面秦思觉得他家人知道之后肯定会很难过。

  秦思每次都只说齐雨在里面很好,只要他们想到办法了就能把孩子救出来。

  但家人又怎么会信呢?

  齐雨的父母都有工作,上有老下有小,生存维持系统的费用也不低,他们只能全权交给秦思。

  可齐雨的爷爷则不同,他原本就退休在家,家里的孙子还出了这种事,不让他来找是不可能的。

  快九十岁的人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去玩游戏,但为了自己的孙子,他一头就栽进了净土的休眠仓里。

  毕竟是骨肉至亲,他怎么完全轻信一个外人的话?

  他要亲眼去看看齐雨是不是真的在净土里过得很好。

  这一找就是七八年,杳无音讯。

  齐海书进入净土之后就知道找人的难度有多大了。

  他不知道孙子的账号名称,也不知道孙子的角色形象。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是连孙子被谁抓了去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突然有一天就回不来了。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将角色练满级,可他反应慢,比不上年轻人,靠战斗是不行了,他只能靠贩卖一些药物交换消息。

  可大多数拿了他钱的人都没能给他好消息。

  从交易所的地图到鬼城并没有多远,但相隔不远的爷孙两却一直都没真正见上一面。

  如果他能早些见到齐雨,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他家的孩子,毕竟齐雨现在的模样就是他现实中的样子。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的阴差阳错。

  齐海书推开拦住他的好心人,疯了一样的往城下奔去,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快回来,会死的!”众人纷纷高声呼喊。

  但内心急切的齐海书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

  他都已经快九十岁了,活也活够了,难道还怕死?

  他现实中的朋友能活到他这个年纪的并不算多,小时候的玩伴老死的老死,远走的远走;工作后遇到的同事也在退休后慢慢不再来往;老伴前几年去了,儿子和媳妇忙着工作都不怎么常来看他。

  齐雨是他从小带大的孩子,就这么看着不去帮他?

  齐海书根本不可能听进劝!

  年纪大的人有一种特有的顽固,齐海书闷头不做声,健步如飞,离火光四射的城墙越来越近。

  漫天的人海望着他固执的背影,有人疑惑地发问:“他怎么还没出事?”

  “他们不是说生命值不归零就不会死吗?”

  直播的画面还在继续,废墟里天元给韩凌回满了血,忧心忡忡,“我在攻击净的核心程序,我没法同时给你们加血,再有攻击我就保护不了你们了”

  “没事,你尽快!”韩凌叫着,瞪向准备开大的齐雨,“你就没有单体攻击技能吗?”

  齐雨狼狈不堪气得不行,“琴师哪里来的单体攻击!我一个辅助我有攻击技能都不错了!”而且我还是后期转的职!

  韩凌一个头两个大,还未等他想出办法,又是一阵热浪扑过。

  赵天元指挥着飞龙轰开了地上的残垣断壁,被埋住的三人都没了遮掩。

  来得正好!

  韩凌脑子一热,举起剑便冲上前去!

  赵天元躲也不躲,任凭韩凌的剑划过!

  长剑穿过了赵天元的身体,可血条纹丝不动,角色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反应!

  宣战期间,同公会成员间的攻击技能无效!

  四面八方的攻击技能向他们冲来!

  是回防的人到了!

  “你们看着点!”秦思嘶吼着,眼睁睁的看见韩凌被攻击特效淹没,却什么都做不了!

  宣战期间,敌对公会成员不能给对方加血!

  韩凌再厚的血条也抵挡不住这猛烈的攻击!

  烈火碰撞,激烈燃烧,一声龙啸长鸣,飞龙驮着金甲的人形骑士一跃而出!

  “都停手!”秦思高声呼叫!

  会是谁?

  是谁还活着?

  同样的外观,同样的名字,根本就分不清出来的人是谁!

  秦思还在慌张地查看系统敌对面板,跟着他过来的叶子霖却操纵着飞龙直直向那人飞去!

  接着一阵银光划过,身材颀长的青年避开奔向他的火焰,猛地跳下龙背直直落到另一条龙背上,手中的利剑无情而又决绝地穿过刚刚死里逃生的韩凌胸口!

  仇杀!

  只有对方的角色在短时间内杀过自己才能开启!

  韩凌用治疗道具强行恢复的一丝血皮生生的掉落,在他陷入黑暗前,只看见了一双熟悉却又充满仇恨的眼睛

  幸好,成琤走得早

  韩凌微笑地闭上了眼

  随着两堆金币跌落到地上的声音响起,反应过来的众人心中满是悲愤,无数的攻击技能甩向罪魁祸首!

  被韩凌的死刺激到的秦思直冲冲地飞向叶子霖,用笨拙的鸟喙刺啄!

  齐雨划拉着琴弦,一把古琴搅得铮铮嘶鸣,毫无半点音律!

  天元目瞪口呆,他竟然有些不信,爸爸死了?

  这个时间点?这个时候?死了?

  叶子霖疯狂地笑着,避也不避,在戛然而止的笑声中化作一堆金币。

  通过直播看完了这一切的众人再也忍耐不住了!

  “死了!那两个号死了!我们还怕什么!”

  “血不掉完就不会死!那我们还怕个屁!”

  地图边缘的众人蜂拥而上,加入了这场壮烈的战斗!

  世界频道一时间热闹非凡,数不清的公会队霁彦社开战的消息刷爆了世界频道!

  城内战斗的人群用尽自己所有的技能宣泄愤怒!

  失去了头领的克隆人们扛不住这么多的人数,数不清的克隆人在烈火中化为一堆又一堆的金币!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夕阳的余晖照亮了半边天的晚霞,激战过后的众人发现再没有红名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胜利了?

  就这样,胜了?

  众人都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带着哭腔的呼喊唤醒了众人的梦。

  “小雨,小雨!”

  跌坐在废墟中的齐雨听见远处的呼声越来越近,有些措愣。

  这是在叫自己?

  下一刻,人身狗头的角色就把他抱到了怀里,嘶哑地哭声就在耳边响起。

  “小雨!你知不知道爷爷找了你多久?你这臭小子怎么就那么不听话?”

  爷爷?

  齐雨仿佛是在做梦。

  齐海书见怀里的孩子呆呆傻傻的,一脸的不可思议,知道他是没认出自己,连忙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出事之前,你跟爷爷说,你考到了重点高中?爷爷还跟你说要是期末考第一,就奖你一千块钱?你记不记得?”

  仿若是前世的记忆被唤起,齐雨依稀记得,那是暑假里的某一天,他在爷爷家吃饭。九月马上就要开学,因为他考的是重点高中,要提前去军训,他还颇为不满,抱怨着不能多在家玩几天。

  “你记不记得,你的休眠仓还是拿爷爷给你的压岁钱买的?你跟爷爷说你想要,但是你爸妈不给你钱,你都忘了吗?”

  “还有爷爷这张脸,你看看,是不是咱家旺旺的样子?”

  旺旺是齐雨十岁的时候爷爷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条沙皮犬。

  这么多的细节唤起了齐雨对于从前的记忆,齐雨崩溃着,颤抖着,“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撕心裂肺。

  “我想回家!爷爷,我想回家!”

  十五岁就被困在虚拟世界的少年嘶嚎着叫出了心里埋藏了许久的愿望。

  在这一刻,他什么人设都没了,就只是个有家回不了的孩子,想要回到家人的怀抱!

  正在做着战后人员清点的秦思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他记得齐家的老爷子,那是个固执又沉默寡言的老头。

  他没想到老爷子能这么拼,九十多岁的人还这样执着地寻找孙子。

  或许,这就是家人的意义?

  而他刚刚才失去了一个“家人”

  这场战斗并没有打多久。

  或许是克隆人并没有完全准备好,来的人数并不多;或许是最后的时刻里,愤怒人群的攻击太过猛烈。

  总而言之,在游戏里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不超过一天,在现实中连一个小时都不到。

  因为死后不能重生的规则,因为一边倒的战斗力,它并没有持续多久。

  秦思觉得自己输得彻底。

  他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不光没在净土里拖住霁彦社,还失去了韩凌。

  他到现在都不愿相信,韩凌真就那么没了?

  可战斗似乎也并没有结束

  “秦队,为什么我们还不能退出游戏?”

  汇报完毕的金雕望向他的队长,秦思此刻也有些迷茫。

  他们明明杀光了所有的克隆人,那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能下线?

  不只是金雕有这样的问题,周围的玩家们也有同样的疑问。

  其实仔细地回忆一下,好像也并没有人说过杀完所有克隆人就能下线,不是吗?

  ☆、齐老爷子

  游戏时间里,决战之后的第三天。

  秦思不得不承认,他们被困住了。

  仔细地想一想,叶子霖最后之所以毫不反抗的赴死无非是他能在现实世界里更换了一具新的身体,他这次来根本就没想过回去。

  秦思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竟然还天真幼稚的认为自己能够拖住克隆人兵团。

  事实上,克隆人们可以不限制地更换躯体,而他们再怎么加血都只能有一条命,这怎么玩?

  晴空中的烈日发出耀眼的光芒,净土中的大部分玩家都聚集在了失落之城里,占满了整张地图。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可怕的猜测,但没有人敢说出来

  霁彦社的人在被杀光之前不是说只要杀死名单上的人,就会放他们出去么?

  那现在名单还有没有用?

  叶子霖的那张密密麻麻的ID公告被截图保存下来,几乎人人手里都有一份。

  秦思和他的队员们连续三天都没有休息好,联合其他国家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的安抚民众,不断的强调只是时间问题,政府会想办法让大家都出去,只要耐心等待就没有问题。

  而齐雨和齐老爷子早在战役结束后就被秦思送到了白鹿台,让他远离惶恐不安的人群。

  在秦思眼里,齐雨永远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他不该参与到他们的工作和战斗中去。

  白鹿台的风景一直都很好,但齐雨从来都无心欣赏。

  身形显得有些干瘦的青年倚靠在斜松粗壮的树干上,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如同绸缎。

  从白鹿台的悬崖边上可以隐约看到沙漠地图的边缘,密密麻麻的人群远远望去只是一个个黑色的小点,就像是蚂蚁。

  齐雨呆呆地出神,他知道秦思为什么送他走,无非是怕混乱不安的民众暴动。

  但齐雨不甘心就那么离开。

  他虽然不在秦思的工作系统编制里,可这么多年了,他哪件事情没有参与进去?

  他为秦思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要让他回避?

  这不公平!

  可他也不能不走。

  从前他在净土里孤身一人,可现在不是。

  爷爷就在他身边,他要去了,爷爷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白鹿台的石壁侧面有一条小道,小道的尽头是一间茅屋。

  齐家的爷孙两个这三天就住在这里,可齐雨却没怎么回过屋子。

  他放心不下秦思,也放心不下他的那些战友。

  自己好像永远都是需要保护的角色,但一个合格的治疗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队友们去打拼?

  老爷子这几天也没有休息好,他是见到了他的孙子,他也确认了,孙子在游戏里过得还不错。

  虽然不知道孙子到底能不能出去,但见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并没显得有多担心。

  狗头人晃着脑袋端着一碗汤圆慢悠悠地走到了悬崖边。

  “小雨!来,吃点汤圆!爷爷特意给你留的!”

  汤圆?

  齐雨有点儿惊讶。

  净土里的食物确实不少,他当初也带着天元体验过许多。

  但他不觉得在游戏里吃东西有什么意义,这时候便觉得爷爷多此一举。

  可老爷子容不得他拒绝,把碗塞到他手里,晃着脑袋笑道:“芝麻豆沙馅的,很甜,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赶紧吃。”

  齐雨的鼻子微微一酸,端起碗舀了一颗白润的汤圆出来,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

  他舍不得秦思他也舍不得爷爷,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你就这么吃能尝到个啥味啊?”齐海书笑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齐雨望了现在模样有些可笑的爷爷一眼,轻轻笑了笑,又尝了一颗。

  他这次是细嚼慢咽了,汤圆既有芝麻的香又有豆沙的甜,确实是好吃。

  他也确实是很久都没吃到过了,有点儿怀念。

  老爷子看着自家孙子乖乖地咽下,试探着笑问:“你跟爷爷说,你是不是跟那个秦队长结婚了?”

  齐雨差点没呛到,慌张地否认,“没!没结!”

  游戏里结婚,能叫结婚?

  “那你们做了那个什么‘百年好合’成就?连着一百年?”齐海书有点儿不理解。

  他不理解的不是游戏里的结婚,而是不理解游戏里结婚还能坚持一百年的。

  这在他年轻的时候都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了。

  他十来岁的时候没有体感游戏这个东西,但也有网游。他在网游里的老婆可不少,基本上是三天两头的换,还差点上了游戏论坛渣男曝光版。

  那时候的各种网游为了在线率,每年的情侣任务必不可少,活动奖励丰富着呢。老爷子常玩的那款游戏只要两个人连着三年做同一个情侣任务,就会有“三生三世”的成就,但他从来就没拿到过!每年跟他做的任务的人都不一样!

  老爷子以为是孙子害臊,笑眯眯道:“没事儿,你跟爷爷说实话,爷爷不是那种老古板,爷爷年轻的时候像你这种情况的人多了去了。你要真喜欢他爷爷回家就跟你爸妈说,你别怕你爸妈反对,他们肯定不会!”

  老爷子对自己的教育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他是真的误会了,齐雨现在臊得不行。

  “真没有!他就是为了任务奖励,为了工作,他对我根本没想法!”

  “那你呢?你对他就没想法?”老爷子一下就抓住了齐雨话里的盲点。

  “我”齐雨憋红了脸,“我嫌他丑!”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齐海书呵呵一笑,“小雨,你没见过秦队长真人什么模样吧?”

  齐雨还真没见到过,但就秦思那审美?他还能好看到哪里去?

  瞧见孙子眼里的疑惑,盘坐在地上的老爷子举高了右手比划了一下,“他比爷爷高这么多,又高又壮。你可真别说,国宝的基因就是好,他模样很俊,气质也好。特别是他穿制服的时候”

  齐雨尝试着去想象秦思在现实中的模样,但无论他怎么去想,脑海里的那张脸怎么都填不上一张好看的脸。

  在游戏里呆的时间长了,他每天见到的不是动物就是怪兽,就算是人形也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模样,他实在是想象不出一个好看的人会长成什么样。

  齐雨没说话,乖巧地低头又吃了一颗汤圆。在想着怎么跟爷爷开口,老人家刚见到孙子,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让他走吧?

  但齐海书似乎是没发现孙子的沉默,继续絮叨着,“你是九月二十八的生日,这次要是能出来再过一个月就是二十五岁整了。爷爷想问问你,你出来之后是打算去上学,还是找份工作?”

  齐雨没想过这些,他只想着报仇,只想着出去,却没想过出去之后要做什么。

  老爷子这么一问,齐雨顿时觉得现实生活里的压力好像也不比游戏里少。

  说上学的话,他二十五岁和十几岁的人一起去上学么?工作的话,他什么都不懂又能做什么?

  净土里的世界总归是虚幻的,而脱离了净土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要面对普通人都要面对的事情。

  齐海书倒是提孙子想过了,轻声道:“要我说你不然就先找个人结个婚?你爸妈年纪也大了,他们工作也就那样,这些年养着你不光是经济压力,心理压力也很大。”

  “现在国家的政策是鼓励生育,你要能早点结婚以后工作了也能多减点税。爷爷说真的,小秦挺好的,现在世道变了,和从前不一样了,像他那样的人不多了”

  齐雨的家庭并没有多大富大贵。

  老人家一生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结婚生子的也晚,齐雨的父母也是走的老爷子的老路,两个人的收入堪堪能负担得起自己和一个孩子。

  但齐雨出了这事,家里的经济条件就有些捉襟见肘,而齐海书的积蓄和退休工资在这十年间也都花在了齐雨身上。

  老人家确实是在为孙子的未来打算,但这话在齐雨听来却觉得不是个滋味。

  十五岁的少年,他的人生少了十年光阴,还未开始,家里人就将他视作负担。

  “爷爷听说秦队长一直都是单身。你也知道,他们那种出身的压力也挺大的,工作辛苦,工资还要还国家贷款,虽然不用担心住房问题和生活问题,但他们没有父母,和普通人比也就少一份积累。”

  “现在还愿意结婚的人真不多了,有钱的呢都想想法设法的申请人造子宫,买机器人在家带孩子。爷爷是过来人,这个道理爷爷也懂,年轻的时候啊爷爷也觉得一个人过日子也不错”

  “但是你呢就不行了,你说你这荒废了十年,要再出去上学,等你学成了什么东西人都三十多了,毕业了之后还要跟年轻人拼比。现在时代不一样了,铁饭碗少,咱们家也没什么路子给你安排”

  “你这孩子又单纯,接触社会也比别人少,出去后也容易吃亏上当。这些年爷爷在游戏里听说的事情也很多,我觉得吧秦队长对你也挺照顾的你们两要是真成了,对你对他都有好处”

  “爷爷能不能别说了”

  这么直白的算计,齐雨有些不能接受。

  少年总是天真的追求理想和自由,而经历了一生的人却明白生活到最后总归还是要落到实处。

  齐海书没有再唠叨,晃着狗头笑了笑,“都是以后的事情,等你出去了真见到他了你要不喜欢咱们也不可能逼你对吧?你要想继续上学呢,家里还是供得起,想工作呢,先做点简单的工作也不是不能养活自己爷爷就是怕你以后日子过得幸苦”

  齐雨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对于未来却更加迷茫。

  放下手里的碗,齐雨轻声问道:“爷爷那我能不能,现在过去陪秦队?”

  “现在?”齐海书看着孙子犹犹豫豫地表情,有些不舍却也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他的人生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而孙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自己就算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孩子终归是孩子,要自己学会长大。

  “那爷爷你就在这哪也别去啊等我回来”

  齐雨说着取出一颗传送石,不太放心地望向老人。

  “去吧,”大狗的脑袋一晃一晃地,笑道:“别又把自己玩丢了就成。你要再丢了,爷爷就真没能力再去找你了。”

  齐雨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启动传送。

  青松下的人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白鹿台边的瀑布映出一道彩虹,顶着狗头的人望着这处的风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也是第一次有时间欣赏这虚拟世界里的美景。

  狗头人角色背后的老人满头白发,佝偻着身躯盘坐,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他的孩子们都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秦队长

  齐雨的传送地点落在城中的那片废墟上。

  还没等齐雨看清楚现状胳膊上就传来一阵疼,秦思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拖到废墟残壁的隐蔽处,低声吼道:“不是让你走了吗?你回来做什么?”

  齐雨也顾不上疼,轻声回道:“我担心你们,我怕你们出事。”

  “那你来又能做什么?你能打吗?要真打起来,你是第一个被集火的对象你知不知道?”秦思气得不轻。

  “有我在你们只用保护好我就行了,没我在的话你们不是死得更快吗?”齐雨的逻辑几乎无可辩驳。

  “那你爷爷呢?你是不是没跟他说清楚?他知不知道现在的形势?他怎么就能让你来?”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做什么不需要他的同意!”

  “你哪里成年了!”秦思现在几乎是蛮不讲理。

  “我哪里没有?要论年龄的话,我在游戏里的年龄比你大多了好吗?你为什么一直要把我当小孩看!”齐雨也是真的不理解。

  秦思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他为什么总把齐雨当小孩子看?

  因为他见过现实中的齐雨!

  躺在休眠仓里被浓稠的液体浸泡着,靠营养液维持基本生物特征的人骨瘦如柴!十年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十五岁的少年模样!甚至比正常的十五岁少年还要瘦弱!

  齐雨的时间仿佛停止了,每一次秦思看到游戏里身材修长俊秀的人形角色总会有觉得虚幻,他实在没办法把齐雨的角色和他现实中的样子结合起来。

  就是因为他知道真相,知道这个看起来坚强外表下的人不过是个身体和心智都没有成熟的孩子,就算他知道齐雨并不能算是小孩,但还是会下意识的把齐雨当做孩子来看!

  一个孩子,一个保护对象,一个任务目标,秦思怎么能允许齐雨冒险?

  “秦队,别吵了,外面都要听到了。”豹子灵巧地跃到二人面前,压低声音劝架。

  齐雨这才发现,他们的人都聚集在废墟里,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模样。

  他走的时候秦思不还在安抚群众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仿佛是知道他的疑惑,金雕变小身形落到齐雨肩上悄声道:“外头闹起来好几次了,现在他们商量着要是过两天还没进展就冲进来杀了我们。队长不让你过来也是为了你好,你别跟他斗气。”

  这在齐雨的预料之中,他也没有特别惊讶。

  毕竟好多年前他就经历过这种事情了。人性如此,本来也无可厚非。

  但秦思又是什么想法呢?

  他们为了保护普通民众和霁彦社打了那么一场,自己的人也死了不少,可现在被他们拯救的人却为了自保要他们的命?

  齐雨没忍住摸了摸凤凰的尾羽,灰尘满身的金色凤凰抬头望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珠里带着一丝疲倦。

  众人没再说话,安静地呆在废墟里修养。

  齐雨环顾四周,见到了许多熟悉的角色,也见到了很多生面孔,想来是过来帮忙的。他们都是疲惫不堪,或靠或坐,呆呆地出神。

  找了一圈之后,齐雨问出了他的问题。

  “天元呢?”

  为什么没有看到天元?

  秦思“哼”了一声,摇了摇头,“要是他还在的话,那些人也不会这么快想要对我们动手。”

  豹子低声解释道:“他不见了,突然就不见了。”

  齐雨唇角微张,震惊、茫然而又不知所措。

  天元,他怎么会不见?

  他又能去哪?

  “我等不下去了!不先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要万一最后还是出不去呢?那现在不是浪费时间?”

  “就是,真在这里耗一个月啊?那出去人早就饿死了!”

  “我老婆孩子还在家等我呢,我不可能再等了!”

  外头的嘈杂声越来越响。

  废墟里的众人严阵以待,备好武器,准备迎接战斗。

  齐雨席地而坐,幻出琴。

  秦思落到琴弦上,怔怔地望着他,轻声开口,“小雨,战斗中用的传送石还有吗?撑不住了就赶紧逃,逃到人少的地方藏起来,藏得越久越好。就算我回不去了也有人会照顾你,只要你现在能活下来,就一定能出去。”

  “要是我愿意跟你一起死在这里呢?”

  凤凰的目光露出一丝惊讶,接着变成措愣,最后几乎带着暴怒,“我照顾了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死的吗?”

  齐雨咬了咬唇,“要不是你的话,我早就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我现在,只想守在你身后

  杀声渐起,温润的琴音很快就被战斗的声响淹没,但秦思的血条动也不动,一直都是满血。

  废墟并不大,外头的人没法全部冲进来,这样的话技能也无法直接攻击到他们身上。

  秦思的队员们靠着残垣断壁作掩护,做着最后的顽强抵抗

  **********************************

  韩凌漂浮在黑暗的虚空中不知道飘了多久。

  他没有失去意识,他能感觉到四肢,他也能感觉到呼吸。

  他并没有死。

  认真的想一想,他的两个“孩子”几乎可以说是掌控着净土世界的“神”,他又怎么会真的死去?

  刚开始飘的时候韩凌还有些紧张,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但飘着飘着他就放松神经了。

  既来之则安之呗,来都来了。

  他甚至打了个盹好好的睡了一觉。

  这要是十年前的韩凌,那是想都不敢想的,那会儿的他要是遇到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会发疯似的给自己找出路。

  可韩凌变了,他不光是名字变了,连性格也变了,变得更加随遇而安,更加温和也更加坚韧。

  等他睡醒了觉得肚子有些饿的时候,黑暗里才冒出了些许光亮。

  韩凌没有折腾自己逼近光亮,反而是优哉游哉地等着那光慢慢向他移来。

  天元怀里抱着净昏迷中的少年躯体,缓缓走到他面前。

  “成了?”韩凌语气里带着几分欣喜。

  天元点点头,眼睛里满是不情愿与失落。

  他的确是不想走,可他如果不带净走,那爸爸怎么办?

  如果爸爸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死了,那以后呢?以后主人出事的时候,会怎么样?

  天元不能让时间失控,在不久的将来,成琤还等着韩凌去救

  韩凌觉得,怎么着都得安抚两句,不然总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坏人一样。

  “你跟他在未来过日子其实挺好的,起码你们两个不用担心谁先死”

  湛蓝色的眼睛哀怨地瞧着他,天元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他总欺负我,我不喜欢他”

  韩凌摸了摸鼻尖,有点儿心虚,“欺负欺负着,你就习惯了。”

  天元更委屈了,带着哭腔哀求道:“我想要主人我不要他”

  “听话,不许闹!”韩凌不为所动,他对自己的底线非常清楚。

  听到“爸爸”的声音变得严厉,天元也不敢再争,只是可怜兮兮地垂下头。

  “赶紧走,别耽误时间。”韩凌催促道。

  天元不甘心,不情愿,可也没办法,红着眼眶委屈地落着泪,化作细碎的光点,慢慢消失在黑暗里。

  他走了,带着净一起。

  随着他的离去,黑暗重归黑暗,韩凌并没有发现,一条小指粗细的黑色小蛇弯弯曲曲地爬到他身上,渐渐隐去身形

  虚空中的韩凌并不知道失落之城的战斗现在已经逼近焦灼。

  秦思利用废墟形成一个堡垒,硬生生让自己的人在废墟里坚持了将近一天。

  但围攻他们的人群实在是太多,攻击技能打不到他们就干脆直接打石砖,打木头,打碎石,直到把这些东西都打散打空,让他们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齐雨被队员们围在中间,他的队友们用身躯替他抗下攻击。漫天都是火焰、光柱,齐雨根本看不清他周围还有多少人他只知道不停的施展技能

  他应该跑的,可是他们被围得水泄不通,去无可去,只能抱团。

  陷入竭嘶底里的人们并没有发现湛蓝色的天空突然出现许多黑色的斑点。

  这些斑点慢慢扩大,像是有生命一样吞噬周边的一切

  一道火光直冲着齐雨而去,秦思飞扑到他面前,用身躯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两人都是残血,齐雨被秦思扑倒在地后再无半分力气爬起来。

  他躺在地上,感受着凤鸟温暖柔顺的羽毛,望着被无数黑洞吞噬的天空已经半点想法都没有了

  就这样死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齐雨闭上眼睛,仿佛自己也被空中的黑暗吞噬

  嘟,嘟,嘟——是警报器在响。

  “醒了,醒了,他醒了!”——不知道是谁在喊。

  “快快!把呼吸器拿来!”——齐雨觉得鼻子一痛,不知道是谁把什么东西压到了他鼻梁上。

  冷!

  好冷!

  齐雨猛地从休眠仓中弹起,只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冰冷之极!

  他凭借着本能伸手就要扯掉口鼻上的塑化物,却被好几双手拦住。

  “稍低于体温的氧气能刺激你的神经,你先适应一下,不要着急!”

  干呕,想吐!胃里在不停的翻滚,绞动!

  “胃部长时间没有食物进入,清醒后会分泌大量胃酸,是正常反应,你先适应!”

  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得到一片白晃晃的身影,但安抚的话一直没有停。

  “一直没有光线刺激的眼睛在一定时间内会看不清东西,会有耳鸣症状,四肢无力肌肉颤抖是正常表现,先适应!”

  先适应,先适应!

  齐雨大口大口地呼吸,他恶心,他想吐,他头晕目眩,浑身酸痛难受,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绞动!

  他怎么适应?

  不知道是谁猛地将他抱起,紧紧地搂在怀里,温柔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缓一缓,不要急,先等身体适应。”

  细胞的跳跃像是被压制了住,震颤的胸口被巨大的力道强行的控制,抱着他的人让他喘不过气,却非常有效地压制住了他苏醒后狂躁的每个细胞。

  胃部的绞动渐渐平息,呼吸慢慢安稳,充满泪水的眼睛也逐渐能看清东西。

  一双深邃的眼睛,齐雨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好些了吗?”

  问他话的人浑身上下也是粘稠的液体,同样像是刚从休眠仓里出来的一样。

  齐雨微微点了点头,十年没有用过的喉咙滚了滚,嘶哑地问出一个名字。

  “秦思?”

  棱角分明的唇牵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我们都活下来了,开心吗?”

  开心

  怎么能不开心?

  齐雨开心地哭了,视线又模糊成了一片。

  爷爷真没骗他,他的队长,真的长得好帅

  ☆、成琤要搞大事了!

  净土里这场持续十天左右的混战随着整个系统的崩坏而结束。

  而现实中的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七个小时。

  成琤刚刚被天元送出来的时候疯了一样要想回去,可无论他怎么尝试他都没办法再进去净土的世界。

  成琤不甘心,他没法把母亲的命寄托到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身上。

  净土这条路走不通,他也没放弃。在密室的电脑前,他登陆暗网账号,不断的发布需要特效药的消息,也有不少人跟帖说自己有的,愿意卖的。

  可他们的要价让成琤根本没法接受。

  离开了净土他又哪来的那么多钱?

  成琤从挣扎到放弃,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净土崩溃了。

  死里逃生的人群在暗网的论坛上激动的书写关于净土里最后一战的一切。

  暗网的论坛上再看不到其他任何信息,全屏幕都是关于净土的新贴。

  骑着统一装备的飞龙大队忽然就从天而降,失落之城里的“活死人”突然集体暴动,满身杂色的凤凰忽然就变成了顶级金凤,再就要跌落承受最后一击的那一刻,又突然变更战斗状态。形势是怎么逆转,玩家是怎么参与进战斗每一个贴子都有声有色描述祥尽。

  看到叶子霖威胁所有人的直播描述,成琤意识到这就是抓自己的那个人。

  看到顶级的金色凤凰以一挑二,成琤有些迷茫。他从描述中发现叶子霖的帮凶就是最后放他走的男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男人不是说他是卧底么?

  看到两个同样的账号出现,成琤陷入了沉思。

  两个同样的账号?DNA相同的两个人?

  克隆人?

  没有谁能比生物学者更快的反应出答案来。

  在成琤还想继续深入调查的时候,所有的贴子都被删除了。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删贴的速度快到让成琤仿佛觉得自己刚刚在做梦,是在梦里看到了那些信息,是在梦里看到了净土世界里的最后一战。

  这并没有哪个势力干预

  如果要讲到最后的话,恩将仇报并没有那么的光彩。

  劫后余生的众人冷静下来后,如同商量好了一般,非常有默契的删除了关于净土里最后一战的一切。

  成琤在密室里看到凌晨三点,他既没找到药的消息,也没再发现什么新的线索,最后疲惫不堪地上了楼。

  幽暗的房间里人形的机器木然呆滞地站着,一动不动,仿若幽灵。

  成琤着实吓了一跳。

  “小零,干嘛呢?”就这么站着?站了多久了?

  机器人望向他,呆呆地回答:“你不见了。”

  成琤不由地眉头一皱,“你在找我?我不是让你陪我妈妈么?你找我做什么?”

  谁给他的机器人下的命令?

  机器人精致的面孔没有一点表情,木然地走回沙发上坐下,眼神空洞地望向熄灭的全息屏幕。

  这场景未免太过诡异,成琤的心底没来由得升起恐惧。

  是男人给他家机器人动的手脚,还是安保队的?

  他们为什么要监视自己?

  成琤的这一夜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梳洗过后,他提起精神,陪着他家机器人一起坐在了视频通讯前。

  经过一夜的思考,成琤决定姑且相信男人能弄来药,但他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男人身上。

  或许还能有别的办法?

  每天定时开启的通讯今天稍微晚了些,视频中的母亲正在剧烈咳嗽,成琤紧张得绷紧了身子,而父亲焦急地按着床头上的呼唤器按钮。

  医生和护士没一会儿就来到了病房,母亲的咳嗽也好了些,带着口罩地医生看到父亲的第一眼就不耐烦地教训道:“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您来陪床不是不行,但口罩得带上,这病毒的传染性非常高!”

  成琤连忙跟着附和,“医生说的没错,爸您真的得注意!”

  医生这才注意到视频另一边的成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医生转过身继续对陈啟昂说道:“我跟您说过,这病目前为止还没有特效药,咳嗽是并发症,我们只能做基础治疗。您像这样病人稍微咳一下就呼叫我们,很影响我们的工作,我们还有其他病人要照顾。”

  陈啟昂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素养让他不至于对着医务工作者发怒。

  “如果觉得咳得难受,也只能忍一忍,我们尽量提供有效的止咳药。但您也知道,病人大量的服用药品,肯定是会有一定副作用的,治疗是一个漫长而且痛苦的过程,希望您能理解。”

  “我尊重医生的治疗,但是您再仔细看看吧。”陈啟昂依然坚持。

  医生再没说什么,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医用口罩,递给了陈啟昂。

  陈啟昂接过口罩却并没戴上,只是让开位置,让医生能好好检查李玟琪的身体。

  等医生检查结束,成琤急忙道:“医生,我想问一下,目前特效药的研究到哪个阶段了?有临床测试的药品出来么?”

  医生回头看了一眼成琤,带着几分疑问看向成琤的父亲。

  陈啟昂轻声道:“我儿子,H科技大学生物研究院的,您可以跟他说两句。”

  医生转过身,立正站了好,冲着成琤点头致意了一下。成琤也立刻起身站直了身子,表示回敬。

  “目前已经有七八种药物在进行临床测试,只是目前的治疗药品副作用都太强。”

  “化疗你知道吧?目前没有靶向药物,能够杀死病毒的药物在进入人体后,对人体健康细胞的破坏也非常大,所以暂时无法做全国性的推广。”

  成琤追问道:“我听说在X国已经有了特效药,只是他们不愿意对我国提供,这个消息可靠吗?”

  医生摇了摇头,“导致你母亲生病的病毒是潘多拉病毒的变异体,人类原本不是这种病毒的天然宿主”

  “针对这种新型的变异的研究还需要一点时间。X国具体有没有特效药,我们也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具体到不愿意提供的话,X国限制出口我国的药品种类繁多,还有些新出的药品尚未登记,一一排查并不能及时治疗这样大范围感染。”

  “您的意思是说,其实有关部门已经在采取一一排查的手段了对吗?”成琤问道。

  医生看了小零一眼,“陈博士,您身边的这位小姐,她应该不是你的同事对吧?”

  成琤心虚地看了瞪着他的父亲一眼,不敢露馅,转而道:“医生,我跟您的通话是由我们学校特级安全保卫部门提供的特殊通话通道,您可以放心跟我交流。”

  医生低头看了一眼模拟屏,从视频的角度看来,成琤看到的是模拟屏背面,他看不清医生都看到了些什么,心里也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医生抬头道:“陈博士,我看到您的论文里有一篇是谈到细胞快速复制的,请问研究有进展了吗?”

  成琤有点惊讶,“对不起医生,我对这部分研究的具有保密的义务,您看到的所有公开信息就是我能够给您说得全部。”

  “那么,”医生轻轻笑了笑,“我能够提供给您的信息也已经全部告知了,对不起,我还有别的病人要看,下次再聊。”

  成琤心跳得飞快,待医生走后,他也顾不上掩盖小零的身份,直道:“爸,我现在要去实验室。”说完也不等视频里的父亲做出反应,成琤又对妈妈叫道:“妈,你再坚持几天,几天就成!你的病肯定能好!”

  在父母疑惑的眼神中,成琤冲出了门。

  没有靶向药物的化疗,会将健康细胞和病灶细胞一网打尽,所以很多癌症患者根本撑不过治疗流程。

  医生问他那篇论文是什么意思?

  他的细胞快速复制技术,能够快速复原细胞,起到再生效果。

  是可以运用到治疗中的!

  但为什么马舒停止了这项研究进度?为什么不让他们实验室里的人参与到特效药研究中去?

  研究刚宣布暂停的时候成琤就想到了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但他现在管不了什么原因了,他要救妈妈的命!

  忽然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吓了低着头快步往实验室赶路的成琤一跳。

  安迪气喘吁吁声音跟着便传了来:“学长,有进展了吗?”

  成琤回头看向跑得面红耳赤的安迪,迟疑道:“没有不过我想到了别的办法”

  为什么男人会知道安迪?为什么男人会怀疑是安迪对自己透露了消息?

  成琤现在的脑子里不断冒出新的问题。

  大男孩没有发现成琤的迟疑,关切地问道:“是什么办法?”

  不管是从前的成琤还是现在的成琤,他都不会随便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

  成琤打了个含糊,“那个,今天我有事要忙,等事情解决了,我再告诉你。”

  “不是休息吗?”安迪拉住了想要离开的成琤,“学长现在走也走不了,学校又给你放了假,还要忙什么?是忙你母亲的事情么?那学长看看我有哪里能帮得上忙的?”

  帮忙?

  成琤有点儿惶恐不安。

  他即将要做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不用帮忙我先走了”

  成琤说罢甩开安迪的拉着他胳膊的手,快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把小标题又改回来了orz

  ☆、欲盖弥彰

  暑假里的实验室里工作的人并不多。

  再生药剂的研究暂停的时候已经完成了软件模拟阶段,下一步就是人体实验。只是上头突然下令暂停研究,把手头上所有的资料都转移,让这个已经快要完成的药品的研发进度一下子陷入瓶颈。

  成琤不知道医大那边的研究是否已经完成,但他知道母亲的生命危在旦夕,他不可能等医大那边的结果。

  从来不不会关闭的空调让人完全感觉不到盛夏的炎热。成琤靠在椅背上紧盯着模拟屏上的数据不放,那是他重新制作的药剂用软件模拟出的实际运用到人体上的数据,对面的小柯发出一声惊呼,打破了实验室的安静。

  “完了完了!”

  众人都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悠悠怀孕了!”小柯大声叫着,表情又是惊喜又是惶恐。

  实验室里的同事们愣了几秒,接着哄然大笑,最后一声声“恭喜”此起彼伏。

  小柯两周前才和悠悠领结婚证,因为现在情况特殊,就没有大肆操办。成琤那天也接到了小柯给的喜糖,说了好几声祝福。但谁都没想到这两人要孩子的速度这么快,如果推算一下时间的话

  待到众人的祝贺声完,小柯凑到成琤身边,红着脸道:“那个,成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让我帮忙?

  成琤有点不太情愿,妈妈的事情还没解决,他又能帮什么忙?

  刚想委婉拒绝,却听小柯神秘兮兮地悄声道:“悠悠怀孕了,过段时间我得请产假回家陪她,但是我这边有一些强化药剂的实验结果刚出,交给别人我不太放心。”

  “你可以直接给汇报给马老师啊”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成琤不明白小柯为什么要这么神秘。

  “是这样对比过我的数据和别人的数据,发现我的药剂数据比别人的反馈都要好些我怕是我的数据出问题了,本来也想给你先看看的,但你最近家里出了事我又不太好打扰你”

  成琤懂了,小柯是怕被别人窃取了他的实验成果。

  从三零年代开始,国家大力发展科研。三零年以前的科研人员工资并不高,工作量大,工作成果还老被人抢。

  后来国家改了政策,提高了研究员的基础工资,研究生毕业之后,安排就业,有住房补贴,甚至每年都会定期组织相亲。

  各种科研成果层出不穷,科研企业慢慢收归国有,国家统一规划安排科研课题。

  从前的学者从事科研研究更多的是兴趣与天赋,而有了国家的扶持后,科研工作也变得亲民,让更多天赋不高的人可以参与进来。

  但国家的扶持也并不是从前计划经济时代的大锅饭,如果从事这份工作多年还没有成果面临的就是辞退。

  小柯手上的实验难得比别人进展快些,但这时候他新婚,悠悠又怀了孕,在能够求助的对象里,成琤就变成了不错的人选。

  他们一起进的学校,同事多年,虽然成琤对人有些冷淡,但人品方面是让人信得过的。

  小柯的请求让成琤犹豫了。

  出于一个科研人员单纯的好奇心,他倒也真想看看小柯的实验数据。

  两人凑在小柯实验台上的模拟屏查看数据,安迪推开了实验室的门,也凑了过来。

  “学长,马老师喊你出去一下。”

  “怎么?”成琤疑惑地望向安迪。

  安迪的表情有些担忧,成琤隔着实验室的玻璃门看到平时一向和气的马舒此时一反常态的严肃。

  成琤被他瞪得心里有点发怵,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爬上他的心头,一旁的小柯也露出了几分疑惑。

  穿着白大褂的英俊青年一前一后地走着,皮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踢踏声,没有阳光直射的老旧大楼里潮气严重,就算是在盛夏也有些阴冷。

  马舒领着成琤避开了到楼内各个角落的监控摄像,来到僻静的充满灰尘的楼道安全出口,没有灯的楼道里暗得见不到一丝光亮。

  成琤的心越来越忐忑。

  “我不是说过实验暂停么?”马舒一开口就是质问,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怒气。

  成琤推了推眼镜,掩饰内心的慌张,轻声道:“P4实验室那边一直没进展,我问过医生,目前采取的药物对人体内健康细胞破坏性极大,要是用上细胞快速复制技术”

  不等成琤说完马舒就打断了他,“那你怎么让药剂分辨病灶细胞和健康细胞?你就算这时候研究出来了,又能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成琤不是没想过。

  “我可以让我医生把我妈的血清样品寄过来,有了病毒样本就可以展开下一步研究!”

  “你想过医生会帮你吗?再说怎么寄过来?通过无人机?我送你的那架?有了病毒样本又怎么样?咱们实验室有P4的条件吗?”

  “学院里不是也有P4实验室吗?就在医学院那边!只要你跟梁珍说一声”

  “医学院和生物学院是隔离的你不知道吗?自己一个人违规也就算了,想要拉上医生和我也就算了,你还要拉上梁珍?你疯了吗?”听到成琤的计划里竟然还想拉自己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下水,马舒是真的有点愤怒。

  “难道让我眼睁睁的让我妈等死吗?”成琤低声吼了回去。

  空气又归于平静,因为两人的到来扰动的一些浮尘也都缓缓落了下,在门缝透出的光柱中如同下起了尘雨。

  借着这一丝光亮马舒看到成琤厚重的镜片下隐藏的悲伤,深吸了一口气,劝道:“成琤,每个人都会死死亡本身就是每个人的归宿”

  “人类并不是必须会死不死的物种也不是没有人类寿命延长了这么久我们爷爷那辈都还健康的活着怎么我妈就”

  “生命以负熵为食”马舒说出了一句几乎是这个年代的生物学者都会知道的名言,“系统永远会自发的从低熵宏观态向高熵宏观态变化对于单个个体而言这是不可逆的命运”

  这些道理成琤又如何不懂?

  “并不需要永生只是我妈还不到六十岁她不该现在就离开最起码在她离开之前我”

  我为什么不和她和好?

  为什么死亡要来的如此突然?

  为什么不让我在做足一点准备?哪怕是骗骗她?

  成琤一想到自己原本是有机会去欺骗,有机会去回家,有机会去缓和母子间的关系他就万分内疚

  在这个时代,人均寿命很长,不到六十岁的母亲面临不治之症,马舒也并非不能理解成琤的心情

  “你的心情我真的很能理解,但你不能违反规定,学院里是不许擅自进行暂停的项目我现在只是提醒你,难道你想被人举报,或者我直接上报到领导?你总不能你妈走的时候,你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吧?”马舒说出了最坏的结果。

  无形中的压力让成琤喘不过气来,是面对死亡的无可奈何,是面对无形之手的渺小和无能为力

  他难道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为什么要暂停?”成琤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马舒从门缝处看向外面,轻声解释道:“本来我不该跟你说的,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多咱们的研究被人盯上了,学校决定转移研究资料你看现在安保队的天天巡逻,以前哪是这样?”

  “我知道学校里面有间谍,但能不能具体点,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底藏了多久?又会是谁?”成琤总觉得马舒知道的要比他多得多。

  “你问这些又有什么用?你难不成还想自己去抓?”马舒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你不要发疯安保部门天天盯着都抓不到的人你怎么能抓到?就凭你从前学的那几下三脚猫功夫?你现在是文职!不需要你去拼命!”

  “我没有想要自己抓!你就告诉我,你觉得会是谁?”

  “你如果没想自己抓的话,我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低声的对话在寂静的楼道里并不显得隐蔽,但情绪激动的两个人并没有察觉。

  马舒的眼神里是不会退让的坚定,成琤知道在这个问题下,马舒可能不会告诉他更多的信息。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是怎么重新开始的总可以吗?是谁给你告的密?是谁通知的你?”成琤换了个问题。

  镜片后的眼睛盯着自己不放,马舒的声音微微一滞才带着怒气道:“不管是谁告诉的我,你都应该感谢他!谢谢他告诉我让我有机会阻止你!让我有机会不让你犯更大的错误!”

  成琤的眉毛微微扬起,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是安迪?”

  马舒愣了一愣,“不是!”回答的音调略显高昂,在成琤听来简直是欲盖弥彰。

  成琤气极了,猛地拉开安全门,大男孩就站在门外,错愣得喃喃叫道:“学长”

  眼看着成琤就要把怒火发到安迪身上,马舒严肃地斥责道:“成琤!如果有办法的话,你爸爸的办法比你多得多!你想想他为什么没有争取!你好好想想!”

  为什么?

  成琤怔怔地回头,两行泪缓缓从脸颊上滑落

  “为什么他不救妈妈?”

  ☆、可怜的韩凌

  南半球公海上的寒风带着海水的暖意,身体苍白的青年坐在温暖的室内,靠着窗户静静地望着窗外和阴霾的天空交接的深蓝色大海。

  韩凌死了,被他亲手杀了,一直就缠着他的噩梦终于过去了

  叶子霖没来由得觉得很疲倦,再一次重生后的他只觉得内心无止境的空虚

  韩凌死了,可为什么自己还要活下去?为什么他连死都不能?

  站在他身后的青年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手里拿着剪刀一点点将叶子霖的长发剪断。

  同样换了一具新身体的赵天元是自己给自己剃得头发,头发现在短短的像是毛刺一样,配上他那张硬朗的脸,显得十分有男子气概。

  “我们的船已经离开了追击舰队的导弹攻击范围和监测范围,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新生的皮肤细腻白净,赵天元揉了揉叶子霖刚修好的头发,将一些碎发抖落。

  “我看他们还能坚持多久,”清瘦的青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冷酷无情,“第三批爆发的病毒马上就会到晚期,会有大批的平民死亡投放的第四批病毒即将爆发他们再僵持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

  植入到病毒内的纳米机器人可以随时修改病毒的基因信息,这是特效药的研发一直没有进展的根本原因,也是克隆人的杀手锏。

  赵天元没有顺着叶子霖的话继续说下去,转而轻声道:“狗狗发消息来,说他快得手了,让我们这段时间不要有动作,免得打草惊蛇。”

  “不是说资料都转移到医大了么?他还在那里耗着做什么?”叶子霖回头望向这个一直陪伴着他的克隆人,带着一丝不满。

  “是人都会犯错,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很好的突破口,他没必要放弃。”赵天元俯下身,在显得有些疲惫的人脸上落下轻轻的一吻,习惯性地捏了捏他的耳垂,“有个惊喜要给你。”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几乎和韩凌一模一样的人打开舱门,领进一个面容姣好却显得有些呆滞的少年,叶子霖的眉头轻轻蹙起。

  “惊喜?”叶子霖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对孩子可没什么兴趣”

  赵天元回头瞪了他一眼,“别乱想!”说完俯下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命令道:“净,去看看你的主人。”

  “净?你不是说它核心程序损坏了么?”叶子霖的声音带了几分惊异,再看向少年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机器少年并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微妙变化,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身边,显得有些笨拙地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机械而生硬地开口唤了一声,“主人”

  “核心程序损坏又不是不能用了,你不是喜欢孩子么?它虽然不是人类,不过也和我们差不多”

  屋外的寒风灌进温暖的房间,两个克隆人单薄的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厚重的金属门再一次关上,把寒风阻隔在门外。

  同样被一扇门阻隔的还有安迪。

  盛夏的午后空气炎热无比,即使大楼的中央空调很给力,但被成琤关在门外的安迪此刻还是急出了满头大汗。

  “学长你听我解释”

  “学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让我进去”

  “学长,求求你开开门你就听我说一句好吗?”

  自从母亲病后就只有在晚上才会关上的视频通讯此时是关闭的,机器人呆滞地坐在沙发上,卧室的门紧闭,但两扇门根本不能阻挡安迪焦急带着恳求的声音。

  成琤趴在床上,用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就算是这样安迪的声音还是会钻进他的耳朵里。

  成琤很生气

  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门猛地被拉开,安迪吓得一愣,眼镜下的眼眶还泛着红,可这双眼睛的主人却表情凶狠。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不是你告的密?”

  大男孩生棕色的眼睛里也泛出一丝水汽,喃喃道:“马老师早上喊我去他办公室开口就问我再生药剂的配方药剂怎么少了我我就跟他说不是我做的他说不是我还能是谁我就我”

  “我说我不知道马老师就问我你最近在做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就逼问我我就说你最近就跟其他人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他就质问我你为什么不在家好好休假,他问我是不是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说我那么关注你,肯定知道你每天都在做什么他说我骗他他说如果我不跟他说实话就把药剂丢失的事情报告给安保部门我我我当时就慌了我也真的是学长你做的我怕安保部门找你麻烦学长”

  因为刚刚的避而不见,安迪的嗓音有些沙哑。

  一直都给人阳光乐观的青年脸上既有委屈又有担心和害怕,成琤的气消了不少。

  “我会去问马舒的,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成琤的语气依然没有软下来,但情绪已经变得平静多了。

  “学长”安迪猛地抱住成琤,委屈地唤了一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因为天气的原因,也因为大男孩的焦急,安迪今天的拥抱带着一点点汗味,但成琤并没有多反感。

  成琤的心里五味杂陈,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并没有推开抱住他的人。

  安迪略微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马老师是在怀疑我他们一直都在怀疑我我真的很怕我只是想回来陪妈妈我只是想在她出事之前能离她近些我真的不能被怀疑我真的不能出事”

  怀疑安迪?怀疑他什么?怀疑他是间谍吗?

  马舒这么怀疑,那男人也是这么怀疑的吗?

  可男人真的是卧底吗?他不是说好了要给自己带药来道歉的吗?

  可他人呢?他人呢!

  他到底在哪?他为什么还没出现?

  他真的和克隆人是一伙的吗?

  成琤反手抱住了安迪,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沙发上的小零呆呆地望着他们,通过它的眼睛把看到的画面显示在监控室的一张屏幕上。监控室里空无一人,通常应该在这里盯着实时屏幕的韩凌并不在。

  门外的办公大厅此时庄严肃穆,身着黑色统一制服的全体成员起立,正肃静地立正站好,聆听新队长的训话。

  “我们目前的形势非常严峻,隐藏在学院里的克隆人非常狡猾,隐蔽得非常好,要把他揪出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各位同志都要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

  “大家一直以来对待工作都很认真严肃,一丝不苟。我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各位同志能够维持这种高度紧张的工作氛围,持之以恒。”

  秦思目光如炬,和当年韩凌入职的时候形成了强烈反差,大厅内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三十五岁的单身汉是出了名的严格,和他们日渐好吃懒做的老队长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新官上任三把火,在摸清楚新队长的喜恶之前,没有人敢松懈。

  正对着秦思站着的小邱有点儿怀念韩凌当年的训话,立正这个姿势站久了也会累,当年韩凌的训话只有一句。

  “乖乖听话,好好干活,解散。”

  然后就埋头进了监控室,基本上就没怎么出来过。

  安保部门的工作全靠自觉,也幸好是队员们态度端正素质高,加上韩凌确实是有些本事,才没出什么大篓子。

  空降来的新队长让大家都觉得有些别扭,但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一个原因是他们老队长犯了错,处分下来了,降了一级,虽然还在他们单位,但现在是个副队长。

  另一个原因是他们的老队长到现在还没从休眠仓里醒过来。

  再不派个人来接手,工作就没法干了。

  几乎所有人都醒了,连沉睡十年的齐雨都醒了,独独韩凌没有醒。要不是生命监测仪器告诉大家韩凌的自发呼吸没有停止,脑干有反射,脑电活动也并没有消失,大家真的会觉得他和其他生命值不幸归零的人一样脑死亡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沉睡这么久,这种情绪被时间拉长变成了一种焦虑,让每个人都很担心。

  结束训话完毕后,身着黑色贴身制服,身材挺拔的男人由小邱领路,来到安保处的休眠仓室。

  浸泡在粘稠的透明液体中的韩凌面色苍白,左脸下巴上的人造皮肤已经被营养液溶解,在粘稠的液体中散作一团团肉色的小絮,露出银黑色的合金牙齿和骨骼,看起来有些恐怖。

  为了防止四肢上的人造皮肤也与营养液发生化学反应,韩凌的机械手脚都被卸下,休眠仓中的高大男人现在只剩下躯干。可就连那躯干上也能隐约看到隐藏在皮肤下的黑色合金,像是把骨骼都换了一遍,显得有些可怖。

  秦思有些不忍直视,他知道韩凌对身体进行过改造,但不知道改造得这么彻底。

  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秦思在心底这么评价着,再不忍心看他这个老同学一眼。

  ☆、半人半机器

  韩凌当年被陈啟昂救回来的时候虽然没了半边下巴,失去了腿脚,但大部分的身体躯干还是在的。

  但人体是一个整体结构,如果要将四肢改造得强健,心肺功能也要能跟上。

  加上人造的神经系统要和脊椎的神经系统完全形成连接,所以在韩凌自己的坚持下,他并没有使用仿生义肢,而是接受了彻底的由内到外的生化机械改造。

  仿生义肢可以解决日常的生活困难,但并不能让他回归战场。

  他要复仇,就必须选择涅槃。

  没有人知道韩凌是怎么撑过来的,但在韩凌进行手术的时候,国家的另一项研究也被提上了日程——再生药剂。

  仿生义肢技术再怎么完善也无法替代人体自身的结构,如果能够让机体重生,可以解决许多问题。

  毕竟外骨骼战斗装置技术要比生化机械改造技术成熟得多,想要加强单兵作战能力,并不是一定要选择人体改造。

  况且人体改造的实验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住的。

  但韩凌那个时候没得选。

  当时的人们也并没有想到再生药剂的研究能够那么顺利。

  其实大部分科学技术的进步说起来都少不了几分机缘巧合,是为了增添戏剧性也好,是为了突出命运的奇妙感也好,在许多元素和药剂的发现故事里都少不了几分“意外”。

  四年前,成琤刚来学校工作,对试验流程并不熟悉,无意中操作错了几步,没想到他负责的实验却比其他人的实验数据好很多。

  是这样他才能在再生药剂的实验项目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是这样韩凌才会一开始就注意到他。

  成琤一直觉得自己在学校的生活很舒服,却不知道他的这种舒服也有韩凌的刻意营造。

  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人,那些背后说他八卦的人,总会没过多久就被调到别的学院。

  他不喜欢跟人多接触,调过来的同事也大部分都是内敛的性子。

  不光是马舒护着他,在成琤看不见的地方,在成琤不知道的情况下,韩凌也一直在守护着他。

  而现在的成琤并不知道他的守护者陷入了困境。

  相较于楼上的整洁明亮,密室里的总有些暗。

  楼上是餐厅客厅的地方,楼下则是摆满了一排排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放满了试剂,各种颜色,各种密度的试剂。

  正中间摆放着一张简陋的黑色工作台,工作台上杂乱的堆着各种培养皿和实验器材。

  五官都有些清冷的人现在望着实验台上那几只装载着蓝色液体的全自动注射装置内心有说不出的滋味。

  成琤之所以敢自己私下制造药剂,一方面是他对试验流程很熟,他相信自己的速度;另一方面是他们的实验原本就通过了软件模拟阶段,确定药物毒性和在人体内的代谢情况,离人体实验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早在马舒让他停手前就造好了药。

  但在马舒跟他讲明白了光有药还不够之后,他这些药就没了用,反而成为了他的罪证。

  成琤现在的脑子乱成一片,他没法自己做出判断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些药剂

  让他毁了他觉得不甘心;但留着药总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他得想个法子才成

  上楼的时候小零还在和李玟琪视频。

  成琤把视频装置换了个方向,让小零和视频对面的人都看不到他是怎么进出的密室。

  可能是病灶折磨得人神志不清,李玟琪一直没发现小零的不对。

  “伯母,还是让成琤来和您聊吧。”机器人发现了主人,侧头笑着,站起来亲热地挽起成琤的胳膊,拉着他一起坐到沙发上。

  视频那头的母亲看起来精神好了些,父亲不在,成琤强撑起精神笑问道:“妈,今天好点了没?”

  “一直都挺好的说了让你别担心,该上班还是好好上班,现在任务重国家需要你”母亲的声音越发虚弱了。

  “老马给我放假了,我现在有的是时间陪您”成琤说着,掩盖自己的谎言,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伯母再给我看看成琤小时候的照片吧?”小零唤起李玟琪的注意,甜甜地笑着,颇有女朋友的风范。

  成琤恍然间忆起,小零刚到家那会儿,可真不是这样。

  那时候他急着想回家,小柯给他出主意,让他把送错的机器人男扮女装带回去,他一想也不是不行,就给小零激活了。

  哪知道X-Machine公司虽然广告打得好,百种性格任意设置,可没说男性型号的机器人不能发出女声,也没说性格设置后要长期相处才能更加人性化,成琤的回家之旅便不了了之。

  小零现在越来越像人,成琤不知道是因为相处久了,还是因为男人的调整

  或许两者兼有?

  现在一想,就算当初没带小零一起回去又能如何呢?

  他有那么多次机会回去,却从未想过回去。

  他哪怕是骗骗他爸妈说自己喜欢女孩子了也好啊

  总比现在要好

  在成琤又陷入自责的时候,视频那头的母亲已经点开了模拟屏,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少年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头发剃得短成了毛刺,穿着运动样式的学生制服,带着与他形象极为不搭的细框金边眼镜。只有五官和现在相差不大,不过整个人都显得忧郁阴霾。

  “这是他十七岁的时候”母亲的手指轻轻在照片上抚摸,“他十几岁之后就没怎么拍照了我还是给你看看他七八岁的时候吧那时候他不带眼镜,长得清秀,周围邻居都喜欢他”

  小零温柔笑着,点了点头,“我就想多看看他小时候。”

  成琤忽然有种错觉,仿佛他已经过上了母亲期待已久的生活。

  母慈子孝,四世同堂,共享天伦

  视频里的母亲忽然开始猛烈地咳嗽,父亲不在,没有人去按呼叫器。

  成琤隔着视频大声呼叫却没有用

  成琤不知道他呼喊了多久,父亲终于和医护人员一起冲进了病房

  成琤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妈妈的病床推走,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觉得自己被绝望笼罩。

  父亲守在抢救室外的时候好歹没忘了把和成琤通讯用的设备也带上,可两个人沉默焦急的等待到最后只等来了一句,“病人去了。”

  这四个字让成琤的脑袋一片空白,恍惚间他似乎听到父亲在说话

  “成琤,你这个年纪我也确实管不了你什么了,你好自为之”

  “我准备死在战场上,不会回来了,你自由了,你也不需要再用你那‘女朋友’糊弄我了”

  “我知道韩凌那小子现在半死不活,你去陪他吧”

  成琤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你为什么不救妈妈?”

  轻声的质问声冲出了成琤的唇。

  视频另一头的陈啟昂眼睛里布满血丝,面无表情地关了通讯视频。

  再这之后的记忆,成琤已经模糊,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韩凌醒的时候觉得很难受,是空洞的胃在痉挛,让他想吐。

  但这并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他失去了手脚,只能像废物一样被人从休眠仓里抱出来。

  韩凌讨厌这样任人宰割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把他从前的记忆都勾起,让他极端厌恶。

  相比之下,四肢被安装回躯干的生理上的痛楚并不能算什么,只是穿好衣服看着镜子中那张半人半机械的脸,让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连他自己都觉得镜子里的那张脸既恐怖又难看。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推开监控室内盥洗室的门,韩凌一眼就看见秦思靠在自己的旋转椅上瞪着眼睛问他问题。

  “不知道。”

  简单地回答了三个字,韩凌正要往外走,秦思叫住了他。

  “刚醒,什么都不报告就走?”

  韩凌瞪着这个鸠占鹊巢,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人,一字一顿,“我,得,给,他,去,送,药!”

  “就这幅模样去?也不怕吓到他?”秦思问出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韩凌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并不好看,但他睡了差不多一个月,一个月里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他很着急。

  失去的人造皮肤也要一个月才能修复,没有人造皮肤阻挡的生化机械装置直接接触他的人造生化皮质防护易容软甲会对神经系统造成极大的负担,也就是说会很疼,韩凌现在不想套那层皮。

  见到韩凌有一丝犹豫,秦思指了指众多屏幕中的一个监控画面,带着几分善意提醒道:“而且,你给他送药也没用了他妈前两天刚走,他现在把自己关在卧室不知道在干嘛。你要不醒我都准备带人去撞门了”

  “你他妈怎么现在才说?”韩凌猛地扑倒屏幕前,确认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房间,侧头对着秦思怒目而视,“还有!他家有健康.生活系统监控!用不着你去打搅他!”

  秦思抱着胳膊紧靠着旋转椅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他被韩凌吼得有点懵

  ☆、关键时刻,脑子得清醒

  空荡荡的卧室,厚重的窗帘日夜不分的拉得没有一丝缝隙,挡住了所有光线。

  床边的地上散落着几只空的抑制剂玻璃管,床上瘦长的青年面无血色,头发乱成一团,身上的衣服和床单一样凌乱,颓废不堪。

  时间仿佛不存在了一样,成琤整个人只剩下了生理性的自发呼吸。

  昏昏沉沉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打开抽屉,凭借着本能摸索下一支抑制剂。

  但这次,没等他摸到抑制剂,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等他用模糊的眼睛在黑暗里看清楚人,男人严厉的声音就响了起,“你疯了?用这么多?”

  成琤已经麻木,没有半点反应。

  抑制剂的药物作用能够有效的控制情绪,相对的也会让人变得麻木。

  韩凌硬拽起成琤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起,“起来,洗个澡吃个饭。”

  “不要你管”成琤并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只是出于本能地用力将手往回拉,不满地抗争。

  只是他在药物的影响下四肢绵软无力,连声音都显得粘糊。

  他这样的颓废和迟钝让韩凌更加心烦意乱。

  韩凌没有出声回答,死死握住的手更加用力,另一只手伸到成琤的腋下,想要把他抱起。

  “别动我疼”成琤有气无力地挣扎,捶到男人身上的拳头也在轻轻发颤。

  可即使是他被药物影响的反应迟钝,因为饥饿导致的四肢无力,捶在韩凌身上的拳头还是让韩凌觉得异常刺疼。

  是他的皮套软甲接触到破损外露的机械表面导致的神经性刺痛。自带微电流的皮套软甲每时每刻都在刺激着他裸露的生化机械骨骼,是疼到骨头里的那种。

  韩凌忍着疼,咬牙切齿,“你能不能别老动手?”

  “我说了不要你管”成琤现在才反应过来是谁,但还是在做着抵抗。

  下一秒,韩凌猛地将成琤两只手腕都捏住,一把将他从床上拉起。

  药力的作用下,成琤没来得及挣扎,就被男人抱住腰,一把抗在了肩上。

  被男人扛着走了几步之后成琤才反应过来惊恐,挣扎的叫声也大了些,“放开我,你做什么。”

  韩凌生着闷气,理也不理,扛着成琤撞开浴室门,一把将他放在地上。

  瓷砖的冰凉贴着赤.裸的脚刺激皮肤。

  成琤在这样的刺激下稍微恢复了些清醒,但他全身无力,根本就站不稳。

  眼看着就要跌倒,韩凌扶住了他,搂到自己怀里,打开了洗浴系统。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温水瞬间把两人都打湿了。

  白色的衬衫粘在了成琤身上,粘腻难受。

  “王八蛋你到底要干嘛”成琤无力地叫喊,又绵软地捶了男人一拳,最后还是失去力气倒在男人怀里。

  韩凌忍住身体的刺痛,紧紧抱住成琤,抑制他的抵抗,带着几分气道:“我不还手你当我怕你了是吧?”

  他被这样的成琤气得不轻。

  但看到成琤实在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了,韩凌也只能缓了缓情绪,低声道:“老实点,洗个澡吃个饭,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成琤嘴里嚷着,“我不出去你松开”可扭动的身体只能做出象征性地几下挣扎。

  “我松开你还乱不乱动?”韩凌不松手。

  水声淅淅沥沥,浴室里的两人静默着对峙了几秒,成琤才反应过来韩凌的话,用自以为恶狠狠实际上显得有些迷茫地目光瞪向男人。

  温暖的水柱哗啦啦的洒到两人身上,又沉默了好一会儿,韩凌妥协似地松了手,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温柔,“好好洗个澡,别糟践自己。”

  失了男人的束缚,成琤差点又没站稳,韩凌又赶紧把他抱了住。

  过了好几秒,“你他妈别碰我”成琤推着男人,连药物都要压制不住的悲伤,愤怒,委屈,缠绕心头,终于让他放出一句稍微激烈点的质问,“药呢?你他妈不是说了给我找药吗?”

  韩凌也没想到,阴差阳错,他被困了一个月。

  “是我说话不算话,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细碎的吻落到成琤湿润的面颊上,成琤的泪水混杂着水柱一起落下。

  韩凌把成琤抱在怀里想让他好好哭一场,可成琤却只是无意识地流泪,嗓子里发出几声呜咽和几句软绵的骂声,最后积累在身体里的药效反扑似的爆发,只能手脚无力地伏在他身上低声抗拒,“我不要你管”

  水声“哗啦啦”得响,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韩凌忍着疼,贴着成琤的耳廓,轻声回应,“算我求你让我管管你可以吗?”

  眼泪越发汹涌,又被水冲散,成琤的意识越来越恍惚,模糊视线里只有浴室里黄色的灯光,到最后连光线都开始迷乱。

  等积累在身体里的抑制剂药效爆发得最猛的那段时间过去,他已经被韩凌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呆呆地坐在了床边。

  “让你少用药你不听,现在都要成小傻子了。”

  成琤感觉韩凌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事实上韩凌就在他对面,一边从他衣柜里挑挑拣拣,一边低声埋怨。

  “贱”成琤的意识还不知道停留在哪个时刻,忽然低声骂了一句。

  韩凌莫明地回头,却见成琤目光空洞地望着他。

  都傻了还不忘了骂他?

  韩凌撇了撇嘴,先给自己套上衣服,再开始给成琤穿。

  穿到一半,成琤稍微清醒了一些,喃喃骂道:“你才是傻子你个王八蛋全家都是傻子”

  韩凌:“”

  不理神志不清的人,等到韩凌终于给成琤穿好了上衣,把他推到在床上准备给他穿裤子的时候,成琤仿佛才回过神来,眼睛里露出了一点清明。

  两条大白腿一勾,把男人用腿匤了住。

  韩凌差点重心不稳摔到成琤身上,没好气道:“醒了?不寻死了,要寻快活了?”

  成琤有气无力地把韩凌一搂,歪着头,仿若喃喃自语,“你不是卧底你在骗我”

  都这样了还没忘记猜他的身份,韩凌心里是哭笑不得。

  刚想解释,成琤无意识地话又钻进了他耳朵。

  “你是克隆人”

  韩凌的眼睛微微一瞪,露出几分惊讶,一低头,负气般地封住了成琤那张喃喃自语的唇。

  熟悉而又温柔的吻,又轻又柔。

  等到嘴巴被松开,成琤低喃着喋喋不休,“你要真是卧底,怎么会藏在我们学校我们学校有啥可卧底的是敌对势力的卧底吧”

  “你都这样了还能想这些?”韩凌实在是没忍住低声笑骂了一句,挣开了成琤站了起来,温柔地把人抱到怀里,“什么都别想,好好放松一下,你现在越想只会越累。”

  成琤迷茫地望向他,倒也真是听话地闭了嘴,放空了脑子。

  “等你状态好些我慢慢跟你说,你现在不清醒,说了你也弄不清。要真弄不清倒还好了,就怕你听一半忘一半,等你药效过了又自己乱想,那到时候就麻烦了”韩凌嘴里碎碎念着把人抱到了餐桌边。

  小零煮好了一些粥,放到现在已经有些凉了。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会儿带你出去散散心。”韩凌说着揉了揉成琤半干的细碎的短发,“要我不要我喂你?”

  成琤张了张唇,“要”

  指挥起人来反应倒是挺快的。

  韩凌叹了口气,认命地端起碗,一点一点把粥喂到处于恍惚状态的人嘴边。

  韩凌自己也饿着,一个月胃里没进东西,但他脸上的人造皮肤还没修复好,吃不了东西,只能靠打进身体里的营养液维持体力。

  等一碗粥见了底,肚子里有了东西的人又清醒了一点,连抬手都有些力气了。

  韩凌刚把碗递给小零就觉得左脸被狠狠地摸了一下,一阵刺疼,生理性的眼泪都被激了出来。

  回头一看,成琤双眼迷蒙,软绵无力的胳膊刚刚放下,嘴里还在念叨:“你走我不想见你”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韩凌决定讲道理。

  把成琤的两只手都拽到自己手里握住,韩凌忍着疼轻声道:“我是被耽误了才一直没从净土里出来,不是故意要骗你”

  对面的人半个字也没听进去,软绵绵的呢喃打断了他的话,“你又骗我你总骗我”

  道理也是讲不通的,韩凌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

  滥用抑制剂的后果韩凌也是深有体会的。

  “嘀嘀”两声,小零控制的门打了开,韩凌看着时间到了,一把将成琤抱起。

  走廊外空无一物的停车坪上忽然裂开了一个长方形的缝隙,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黑框的长方形悬浮在外。

  韩凌抱着成琤走近长方形,黑框的右侧逐渐变大,露出两人宽的入口。往入口内看去,有一个两人座的沙发,和冒着淡蓝色荧光的模拟屏。

  这是一辆可以从内看到外的全自动隐形悬浮车。

  脑子迟钝又昏沉的人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乖乖的躺在韩凌怀里,任由他将自己抱上车。

  “你好好休息,累了就睡会儿,我请了一天假陪你”

  泛着橙红光芒的夜空,亮着灯火的住宅楼。远处的高架桥上高速行驶的建筑材料装载车辆发出轰鸣,悬浮车平稳的从树叶枯黄的法桐顶端游走,像幽灵一样乘着成琤和男人离开层层管控的学院。

  成琤靠在男人怀里休息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特别有钱?”

  韩凌:“没有我还欠了十几亿的贷款没还清”

  本应该惊讶无比的人沉默着没给出半点反应,韩凌笑了笑,低头又在成琤脸上落下了好几个吻。

  ☆、韩凌老实交代了

  自从出现了悬浮车之后,航空管制就比以前更加严格了。

  普通的民用悬浮车限高500米以下,机场周边不允许私人悬浮车出现。

  但韩凌的这辆能够达到的高度明显不是民用型的,成琤靠在男人身上,抬头看向触手可及的云和云之外的星空,天空辽阔。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十几亿的贷款你又骗我”

  韩凌:“这个真的没骗你”

  悬浮车越过高楼大厦,越过平原田地。

  成琤:“十几亿都够把实验室里的东西都重新买一遍了”在成琤的认知里,没什么比他们的实验器材和实验药剂还要贵了。

  韩凌:“欠多少钱这个真的不重要,反正我也还不起”

  悬浮车钻进了山间,落到了湖边。

  成琤:“那我不跟你结婚了”

  韩凌刚准备下车,一脚踏空,差点摔了一跤。

  等他站稳回过头,成琤还坐在车里呆呆地出神。

  一边把人抱出来一边忍不住心底的高兴,韩凌轻声问道:“什么时候想跟我结婚的?”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还是呆呆的模样,没给出一点反应。

  但是韩凌知道,成琤现在只是反应迟钝,话他还是听到了。

  沿着湿漉漉的湖岸走了一小段路,韩凌把成琤抱到了一艘隐形船边。

  “没想过”成琤的回答终于说出了口。

  月色里,韩凌低头看着成琤白净的脸叹了一口气,“没想过的话怎么突然就说不跟我结婚?”

  韩凌踩着湖边的潜水上了船,船舱不大,长方形的三平米,铺着厚厚的地毯,抬头就能看到星河璀璨。

  船头的一座电子天文望远镜,镜头正对着月亮,一旁的连接着望远镜的显示屏上灰白色环形山静得就像壁纸。

  韩凌把成琤放到了显示屏前,成琤刚坐好就轻声说了句,“你太穷了我不要你”

  韩凌:“”

  屏幕里的环形山忽然抖了抖,小船开始移动,在粼粼的湖水中划出一道道波澜。

  “监视我就那么有意思?”成琤靠在男人怀里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清醒了?”韩凌往前探了探身。

  成琤的眼睛里还有一些因为药物作用而产生的迷茫神色,但比起之前来已经显得清亮许多。

  成琤还并没有完全清醒,但脑子里已经能够开始处理不断冒出的问题了。

  “通过小零吗?为什么要监视我?”成琤轻声问出了他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韩凌靠在船舱上,抱着他,也轻声地回答道:“工作需要”

  左耳传来了“滋滋”的电流声,秦思的声音通过韩凌身体里的内置机械传感装置直接传送到韩凌的脑子里,“老韩,你别忘了他现在还是重点监视对象,有私下勾结克隆人的嫌疑”

  怀里的人还等着他后面的话,韩凌烦躁地关掉了耳后的接收装置按钮。

  “什么工作?”成琤轻声催促。

  “你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韩凌抱着成琤贴着他的耳朵,试探性地低声反问。

  空气沉默了好几秒,成琤的脑子转了好几圈,才喃喃问道:“是不能说吗?”

  韩凌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身体吸收了食物的营养,情绪被残留在身体里的药物微妙的控制着,成琤现在虽然还有些迟钝,但异常平静,又低声问道:“那你就不能交代几句实话?”

  静谧的床舱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两岸黛蓝色的树木剪影缓缓往后移去,成琤完全靠在了男人怀里,抬头望向苍穹深处。

  小船停在了湖心,湖面又慢慢恢复成镜,映照出天穹的明月与星光。

  韩凌想了会儿,轻声道:“你妈走之前给我发消息,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她说知道你在用小零骗她,但她怕她问了你不愿意跟她说实话,她就没敢跟你开口”

  这是实话,韩凌看到消息的时候心里也有些感慨。消息到的时候他还在昏迷,等他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也没来得及回复。

  成琤的母亲并不知道韩凌的具体工作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他和儿子是在一个学校,可能是儿子的同事。

  成琤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闪了又闪,眼眶又有些泛红,低声骂了一句,“你他妈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是真的。”韩凌紧了紧怀里的人,火热的温度穿过衣物传递到成琤身上,“你不是猜我就在这学校工作么?你猜对了。我说我是卧底,确实是在骗你,在净土里那个时候你刚被抓,又对我有误会,我怕你乱想,不愿意跟我说实话你问我是不是监视你,我确实监视你了。”

  “你妈当年来学校找你的时候是我把她劝回去的,你这些年在学校里过得好不好,都是我跟你妈汇报的。你说我调查你,其实我不用调查,你的情况都是你妈告诉我的。”

  “你爸妈都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只是这些年你和他们的关系很僵,他们不知道怎么和你好好说话,你也不愿意跟他们说。你妈知道你用机器人哄她,她说没关系。她让你以后好好跟我过日子。”

  成琤现在就算是比平时迟钝了很多,他也半个字都不信。

  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盘旋,可成琤现在集中的精神又开始有些恍惚。

  在抑制剂的药效慢慢变弱后,他身体里一直藏着的另外一种药剂开始发挥作用。

  韩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为了照顾成琤的情绪,让成琤有时间去思索,顿了一顿。

  但怀里的人面无表情得望着星空,看起来还很平静。

  韩凌咬了咬成琤的耳垂,“我知道你现在很累,脑子转不过来,但除了在净土里的那一次,其他的时间我都没有骗过你你要相信我”

  成琤的身体早就习惯和韩凌的亲密小动作了,此时回头看向他,不置可否。

  “你还想知道什么?”韩凌轻声问道:“能说的我尽量说,不能说的我就略过去,你看这样好不好?”

  两人的距离近的连呼吸都交错在一起,成琤望着韩凌黑亮的眼睛,发了会儿呆,最后问道:“你是克隆人吗?”

  “不是,我不是”

  “那为什么净土里会有两个你?你被人克隆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克隆你?”问题接踵而至。

  韩凌的故事很长,也有些不能说的部分,但他这次没选择隐瞒也没有选择撒谎。

  “你能不能答应我听了之后不生气?”

  星光闪耀,几颗流行划过夜空。

  “我为什么要生气?”

  韩凌望着成琤略显呆滞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么?

  要是这人还清醒,自己现在估计都被揍死了!

  “我从前结过婚”

  韩凌扶住成琤的下颌,盯着他的眼睛不让他转过脸去。

  镜片下的眼睛过了很久才露出几丝惊讶,韩凌试探着继续说道:“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毕业之后一起工作。二十来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国家刚开放同性婚姻没多久他说反正咱两也没什么机会遇到别人了要不就把证给领了,不然死的时候都没人收尸”

  韩凌说着,陷入了回忆。

  他依稀记得叶子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军营里,他两刚上战场没多久,见证了同伴的死亡,就有了这么个约定。

  “我当时觉得他说的也对,就同意了但我那个时候没想到他是真喜欢我,我把他当兄弟,他却对我怀着别的心思”

  “后来处着处着,我也觉得我和他这样下去也不错,起码互相都有个照应,也是真的对他有了感情但那个时候,我们一起被敌人抓了住”韩凌停顿了一下,最后轻声吐出三个字。

  “他死了”

  韩凌说完这些,静静地等待成琤的反应。

  镜片下的眼睛在星空下露出越来越多的震惊,清俊的人长长地睫毛轻轻颤着,微微蹙起眉,呢喃问道:“那你的那些儿子都是跟他生的?”

  韩凌微微一愣,他都要忘了他有两个“儿子”了。

  “不是,那不是生的,那是”

  韩凌想解释,天元和净都是人工智能,不能叫生。

  但天元和净都是机密,他不能说。

  而生物学者听他说了一半,轻声接口道:“也确实不能叫‘生’,从男性的身体细胞获取基因信息培育孩子的技术十几年前就已经成熟你们从前是在军队服役的话,国家对于军人也有人造子宫的专项优惠政策也很容易申请到名额”

  韩凌:“不是你想的那样”

  成琤:“不是人造子宫的话,你们总不能借用天然母体吧那是违法的你总不会欠了十几亿的贷款就是做这个吧”

  韩凌:“”

  韩凌一时间想不到怎么解释,然而成琤已经平静地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天元是老大么?他说他带过好多个你的孩子”

  韩凌连忙打住成琤:“你听我说,他说的带过好多个孩子,是指的你和我的‘孩子’他和净其实都是人”

  后面的三个字还没出来,静悄悄的船舱里忽然发出一声警笛声,巨大的声音回荡在湖面与山间,把成琤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韩凌怀里缩了缩。

  韩凌知道是秦思在警告他,等一切又恢复平静,成琤迷茫地呢喃道:“这个不能说么”

  确实是不能,净土里的事情和天元是从未来回来的这件事情现在也都是机密,韩凌不能告诉成琤。

  韩凌宝宝现在心里真的很苦。

  ☆、成琤一个字都不信

  “不是人造子宫,我跟他真的没生过孩子。你信我好不好?”

  韩凌否认着,望向成琤平静得没掀起一丝波澜的眼睛。

  他心里有点儿庆幸,庆幸今天成琤用了药,药劲上来了让他听了这消息没那么大的激烈反应;他心里又有点儿心疼,毕竟一向聪明伶俐的人变得这样反应迟钝,这让他心里觉得难受;韩凌最后还有些小小的失落,成琤现在的反应表现得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他,让他觉得别扭。

  然而成琤并不是,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波澜不惊,但韩凌很快就会在第二天知道他的小野猫到底有多生气。

  现在,成琤紧贴着韩凌火热的胸膛,内心有一股欲望越来越盛。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很久都没有过的发情的感觉在这个夏天忽然变得明显。

  特别是在他和别人独处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的会想要亲近,满脑子都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年的夏天他还没有过实战经验,有时候情绪上来了,他能忍住;但今年不同了,他的身体渴望拥抱和抚摸。和男人独处的时间越长这感觉尤为激烈。

  韩凌还想再解释解释,免得以后真的说不清,但成琤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韩凌觉得有点儿懵。

  依他对成琤的了解,自己说了这么多,就算他不生气也不会是这反应吧?

  静谧而又封闭的幽暗空间,两人的身躯都是火热,肌肤相贴,若是平时韩凌也会冲动。

  但他身体在疼,秦思通过船舱内部的摄像设备在监视,而成琤刚经历失去亲人的痛苦,自己又说了信息量那么大的一番话

  韩凌觉得成琤的冲动有些反常。

  男人身上的荷尔蒙像是无色无味的催情剂一样,成琤咬着韩凌脖子上的皮肤,轻声诱惑,“摸一下我”

  被咬的那一片皮肤下刚好是韩凌没有保护的合金骨骼,韩凌忍住疼轻轻推开成琤,“我今天不太想”

  不想?

  成琤往前蹭了蹭,用唇轻轻触碰韩凌的下唇。

  韩凌怕左侧的金属骨骼露出来吓到成琤,别过脸越发用力把怀里的人往外推,轻声劝阻,“今天真的不太行”

  小野猫今天的脾气是真的好,这样被拒也只是歪着头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萎了?”

  韩凌:“”

  “不会真的萎了吧?”成琤轻声说着,发热的身体蹭着韩凌,极具诱惑,“让我检查一下你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这太反常了!

  他家小野猫还学会勾引他了!

  要是成琤现在是正常状态,韩凌都要喜极而泣了,他挨了多少打,受过多少骂,他家小野猫都没给他过好脸色,现在竟然勾引他?

  男人的手臂环住成琤的背,慢慢往下,在成琤看不见的地方,食指上钻出一根肉眼察觉不到的金属针头。

  韩凌一边回应着成琤的吻,一边将金属针刺进他的皮肤。

  对身体并没有什么伤害的安眠类药物缓缓注入,在成琤困得不行沉沉睡去后,韩凌松开他的唇,舒了一口气。

  再联想到去年的夏天,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个午夜。

  明明平时冷淡无比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欲望那么强烈?

  虽然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但大部分男性.欲望最强烈的时候通常都在二十岁左右。

  成琤那时候已经逼近三十,怎么都不应该是最冲动的年龄。

  况且在之后的时间里,成琤的欲望逐渐减少,在韩凌住在成琤家里的那一个月中,韩凌明显能够感觉到成琤的冲动甚至没有他频繁。

  星光照亮的船舱里,韩凌食指尖上的针慢慢缩回到软甲皮套下,无名指上又慢慢探出了另一根。拉起成琤的衣袖,从他右臂的静脉中抽取少量的血液,无名指上的针管也缩回了韩凌的皮肤下。

  做完这一切,韩凌抱着昏睡中的成琤,觉得他有必要抓紧时间了

  第二天一早,等成琤醒的时候,已经躺在卧室的床上了。

  卧室里的窗帘久违的拉了开,穿透云层的日光将卧室映得明亮刺眼。

  床单、被套和枕套都换过了,墙壁上的通气口源源不断的往屋内吹着新鲜的,舒爽冰凉的空气。

  地板清扫过了,成琤用掉的抑制剂外包装全部都被清理了干净,床头柜上的物件也都摆放了整齐。

  拉开了抽屉,得,没拆包的抑制剂也都被收了走。

  一阵怒火冲上了成琤的心头。

  饭菜的香味从餐厅传来,小零走到卧室门口,“吃饭了。”

  成琤冷着脸问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十点三十九。”小零一如既往作出了精确无比的回答。

  “他呢?”成琤又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他下午两点四十分离开的,”小零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没有说回来时间。”

  牙齿咬得发疼,成琤克制自己不对机器人发怒,又问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

  “资料保密,拒绝回答。”

  操!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你知不知道?”

  小零:“内容保密,拒绝回答。”

  “那他走之前都做了什么?他把我送回来就走了?他没翻我东西吗?”成琤几乎是压低声音吼出来的这些问题。

  小零没有说话,眼睛里闪出一道蓝光,一面模拟屏出现在了成琤面前。

  画面里,男人抱着他进到卧室,温柔的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命令小零呆在客厅充电。

  从客厅的沙发上看不到卧室里发生的事情,成琤命令道:“播放速度加倍。”

  画面右下角的时间瞬间快了很多,直到十二点左右,男人拎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从成琤的卧室里出来,跟屁虫跟在后头,送他到了门口。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男人回来了,手里提着不少东西,挨个的往冰箱里放好后,男人进了厨房。

  男人摆好了饭菜,走到了小零面前,说了一段话。

  画面加快播放了,声音也变得尖锐杂乱。

  “他说话的这一段,正常速度。”

  画面马上回转了过去。

  画面里的男人盯着小零,手指不停的在模拟屏上调整些什么,似乎是在调试程序,最后笑了笑,拍了拍小零的头。

  “在家好好照顾他,监督他好好吃饭,别让他乱用药。”

  小零:“命令指令已生效。”

  成琤心里又是一怒,抬头看了面无表情的机器人一眼,只觉得面前的人形机器讨厌之极。

  “他要是问我去哪了,你就给他看这段视频。”男人说着,咳了两声,画面里的眼睛也盯向了成琤,“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我现在是真的不能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别想乱七八糟的。我知道我这样让你很没安全感,但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不会害我?

  谁害人之前还打招呼说要害人的啊?

  成琤一觉醒来后对昨晚的记忆只留下了一点大概片段,但回忆起来句句都是重点,都是惹他生气的重点!

  欠债十几亿?是什么人才能欠这么多钱?

  男人说对不起,承认骗人,承认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卧底!

  还用机器人监视自己!还说什么工作需要!

  明明就结过婚!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否认!

  还说什么自己肯定不会骗他?

  还说认识他爸妈!

  这他妈不是骗人是骗鬼啊?

  最后还他妈还他妈把他推开了!

  没把药带回来怎么还能有脸来见他!还放了一堆狗屁!

  成琤气得要死,气昨天自己稀里糊涂的什么都没问清楚,气男人一张嘴就会瞎扯淡!

  “就这些,我得走了。”画面里的男人说往后退了两步,“乖一点,等我回来。”

  回来?他还有脸敢回来?

  冲着啥都不明白的小零翻了个白眼,成琤看到满桌的饭菜端起盘子就往跟屁虫垃圾桶里倒!

  韩凌幸幸苦苦做好的饭,全部被跟屁虫吃下了肚。

  小零冷冷地看着成琤铺张浪费发完火,走到冰箱门口打开门,取出了一些蔬菜肉类,进了厨房。

  光线隔着客厅里的玻璃窗映了进来,厨房里传出了吱吱啦啦的炒菜声。

  妈的,那么大两个孩子,不是他跟他前夫生的,那又是跟谁生的?

  他单细胞分裂的啊?

  下午三点,韩凌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昨晚上成琤睡得一直不踏实,在自己怀里翻来覆去的,他也跟着没睡好。

  早上送成琤回家,给他做了饭买了菜,累到现在,疲倦得很。

  韩凌推开门的时候监控室里亮堂堂的白光差点刺瞎他的眼,秦思和几个人正摆弄着新买的两张办公桌。

  “怎么把灯换了?”韩凌有点不爽。

  这是他的办公室!

  秦思:“我跟某些做过人体改造的人不一样,眼珠子是纯天然的,要保护视力。”

  韩凌:“”没事找事。

  快步走到盥洗室脱下了身上的那张人造生化皮质防护易容软甲,露出自己本来的面孔,对着镜子刮起了半脸上的胡子。

  没有被损坏过的半张脸英俊坚毅,眉目间有几分沧桑,如果只看一半倒是张不错的面孔,只是另外一边曝露出的黑色金属骨骼显得格外吓人。

  人造皮肤在缓慢修复,顺着金属和韩凌原本皮肤的衔接处往中心覆盖,金属和皮肤的衔接处的一圈嫩粉色突起让这张脸显得更加诡异。

  整张脸看起来怪异可怖。

  换上黑色的制服,完全变了个模样的男人走出了盥洗室,坐到秦思对着摆好的两张办公桌另一边的椅子上,抬头瞪向对面的人,扔给他一小支装着血液的微型玻璃管。

  秦思好奇地捡起来,对着灯查看了一番。

  “什么东西?”

  “他的血样,帮我验一验,我怀疑他被人下药了。”

  秦思把血样扔回韩凌的桌上,“韩副队长,我不是给你来跑腿的。”

  “秦大队长,要不是我,你命都没了。”

  秦思冷着脸坐回凳子上转了个圈,“韩副队长,请认真汇报你昨天和他相处的详细细节,并且给我一个你今天没有到岗的合理解释。”

  韩凌靠着椅背,死乞白赖的望向他的老同学,“给他做午饭,耽误了时间。”

  ☆、嗯下章修罗场

  监控室里的两个人互相瞪着彼此,秦思抱起胳膊往前一探,“老韩同志,你的工作态度非常有问题。我希望你能把工作放到首位,不要因为个人感情问题影响到工作。”

  韩凌:“小秦同志,我的问题非常严重,我希望你能对我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并且给我实质性的处分,比如给我停职审查什么的”

  秦思不耐烦地打断韩凌,“老韩,别瞎闹,我不可能让你天天去陪着他。全学校这么多人,就他一个人要保护?”

  韩凌:“他都被抓了!我不去守着他,看着他再被抓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拿他当诱饵!”韩凌一下就猜到了秦思的心思。

  秦思:“问题是你给出的嫌疑人具有非常严重的个人感情针对性,你现在必须跟他隔离,不能因为你跟他的感情问题影响到学校里的其他工作人员!”

  韩凌:“安迪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就马上去净土找药了,还偏偏就被抓了。他出入净土那么多次,就这次被抓,我的推断是基于事实的推断,并没有带入个人感情!”

  秦思:“但是安迪的报告我都看过,根本就没有可以怀疑的地方。反倒是他!对他的重点监控开启之后,他经常长时间的不在监控范围内,他到底去了哪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说他这两天心情不好让我别去打扰他,我依你了,你现在把他情绪安抚好了,我们可以展开调查了吗?”

  两个人越争越激动,秦思的语气里带有一丝压迫。

  韩凌皱眉瞪向对面的人,“秦思,你他妈少给我摆官威,老子不吃这套!”

  “你看看你现在,动不动就出口成脏,你到底跟谁学的?”秦思也瞪着韩凌。

  人跟人相处多了,有时候真能互相影响。

  韩凌都没发现自己现在动不动就带脏字。

  “他不可能出问题,他顶多也就是”韩凌都不知道该怎么给成琤辩护,“他顶多就是违规。”这话韩凌自己都没几分底气,毕竟他到现在也不清楚他家的小野猫到底违反了多少规定,万一有很严重的呢?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给他放水了?”秦思冷哼了一声。

  一向觉得自己公正严格的韩凌现在有点儿心虚。

  “他有病史,不能受太大刺激。我们工作中也要考虑到研究人员的心里健康状态,不能滥用权力”

  秦思一听就知道是借口。

  “因为你的问题导致我现在很被动。他这种情况我们完全能把他带回来审讯,但净土系统崩溃了,我们原有的数据证据无法调用,再加上你这边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申请审讯的批准一直没下来!”

  “审讯?完全就用不到审讯,我再多跟他沟通几次,他自己就会跟我说,至于用到审讯吗?”韩凌很生气。

  “沟通几次他就会给你说?”秦思仿佛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指向一旁的监控视频,“你看看他!他把你给他做的饭菜全倒了!你还指望他信任你?跟你全交代?”

  秦思气得不行,“还有昨天!让你去见他,结果要你问的问题你一个都没问!还差点把机密信息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你就没想过,万一他是真的有问题,你就毁了!”

  “我说过他不可能有问题!他要真的有问题为什么克隆人还要在净土里抓他?不就是现实里没法突破才对他动手吗?更何况他昨天已经够难受了!我怎么问?你让我怎么开口?”韩凌激烈地反驳。

  秦思:“这就是你的问题!昨天那么好的机会你不问,你是不知道他现在被重点监控吗?你要对他真的有信心你倒是问啊!你问了还能给他洗清嫌疑,你现在又算什么?包庇吗!”

  “你他妈才包庇!”韩凌反口骂了一句。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小邱敲门进了来。

  面红耳赤的两人顿时止住了争吵。

  一山不容二虎,领导之间有矛盾,队伍不好带。

  进来的小邱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立正报告,“秦队,韩队,和陈博士有关的人员我们今天早上已经询查完毕,请问什么时候安排陈博士本人的询查?”

  秦思瞪了韩凌一眼,“现在就去!”说罢就要起身,韩凌先他一步站了起来,“我去!”

  秦思气得脑仁疼。就他两这关系,让他去问?

  不知道要程序回避吗!

  “行,你去,”秦思气得咬牙切齿:“你有本事你就这么去!你就让他好好看看你张脸!”

  秦思这话让正要进盥洗室的韩凌止住了脚步。

  “我这脸怎么了?”韩凌怒不可遏,“秦思,你给我等着,我就这么去见他!我就让你好好看看我这脸怎么了!”

  秦思一时被韩凌怒气冲冲的狰狞模样和他眼里的杀气震住了,他还真没想过韩凌原来这么在意他毁容的这件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和他的关系不方便你去问”秦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你不是要审讯吗?”韩凌怒极反笑,“这里除了我还有谁能审他?你有审讯令吗?你以为你们去他就会老老实实什么都交代吗?你想知道答案,那我就给你答案你还有什么意见!”

  秦思没再阻拦,韩凌快步走出了监控室,小邱见状急忙跟上,出门的时候对着几个队员使眼色,让他们也赶紧跟来。

  等小零做好饭,成琤刚准备吃的时候门铃响了。

  还没等他看清楚来人是谁,安迪就把他抱了住,“学长,你要吓死我了”

  成琤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推开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安迪带着几分担忧和几分委屈道:“你这几天没上班,老马说是你母亲过世了,要在家休息。结果你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我来了好几趟,你都不开门”

  成琤恍惚间忆了起来,他一直用抑制剂强迫自己睡觉,睡得昏天暗地,不知道过了几天

  “我本来说叫他们和我一起撞你家门的”安迪说着,瞪了成琤一眼,“老马说你要真出事了,家里的报警器会送你去医院,叫我别担心,让你一个人静两天”

  成琤勉强笑了笑,安慰道:“没事,你看我,活蹦乱跳的”

  安迪又把成琤抱了住,嘟囔道:“这几天我都提心吊胆的,学长再不能这样吓我了”

  安迪的拥抱很是温柔,大男孩身上带着的薄荷清香让成琤觉得心跳开始加快。

  搁在成琤肩膀上的下巴有些扎,成琤微微侧了侧头,笑道:“担心得连胡子都不刮了?”

  安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咧嘴笑了,“老马这几天疯了一样派任务,干什么都急急忙忙的,就给忘了。”

  成琤拉着安迪走到浴室,从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里挑出刮胡刀和香波。

  “这么复古的东西,学长哪找到的?”安迪啧啧称奇。

  “我就不喜欢用电动的。”成琤说着把东西塞给安迪。

  安迪低头看了手里的东西一眼,颇有些为难道:“学长我没用过啊”

  成琤看了安迪一眼,“你多大?”

  安迪:“二十五。”

  成琤克制着心中的震惊,面无表情地抢过安迪手里的东西,挤出香波,糊了安迪一脸,“就这样,刮就行了。”

  安迪盯着镜子里像长了白胡子一样的自己皱了皱眉,带着几分委屈和撒娇道:“学长,我怕刮破皮”

  成琤瞪了安迪一眼,“很简单的,你轻点。”

  安迪:“你帮我好不好?”

  成琤看着安迪,有点心虚,心跳也越来越快。

  这个大男孩,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挑逗他,诱惑他。

  “帮我嘛。”安迪说着,轻轻搂住了成琤的腰。

  成琤夺过刮胡刀,一手捂住了安迪深棕色的眼睛,一手举起刀,带着几分气道:“少跟我撒娇,我不吃这套!”

  安迪咧嘴笑着,“那学长吃哪一套?”

  成琤:“闭嘴,刮破了算你自找。”

  感觉到冰凉的金属贴上了自己的下巴,安迪倒是真闭了嘴,抿住唇让下巴上的皮肤都舒展开。

  两人贴的很近,浴室里温暖的灯光带着几分暧昧。

  成琤还没给别人挂过胡子,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手里的刮胡刀,不敢轻也不敢重,等到白色的泡沫都被挂掉,安迪干净的下巴也露了出来。

  成琤松开安迪,回身打开水龙头,面无表情的冲刷刀片和手,安迪又从背后抱住了成琤,轻声道:“学长要是每天都替我刮胡子就好了”

  成琤压下身体的躁动,带着几分负罪感,回身就把指尖上的水往安迪脸上弹。

  大男孩被他闹得后退了几步,笑着求饶,“别别。”

  成琤胡乱的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红着脸逃出了浴室。

  再这么下去,他会不会哪天就控制不住自己跟安迪睡了?

  小零看着成琤出了浴室,不带情绪地催促道:“该吃饭了。”又去厨房里端出了一份碗筷。

  成琤没理小零,坐在沙发上,点开手环的通讯消息。

  老马、小柯、还有安迪的未接来电攒了几十条。

  成琤点开未读消息,光安迪一个人的,就有一百多条。

  成琤看了洗干净脸出来的安迪一眼,把消息全部勾选已读,瞧了一眼时间,不到三点半。

  成琤:“翘班来的啊?”

  ☆、修罗场!!

  安迪坐到成琤身边,双脚一翘,搁在了茶几上,伸手就把他一搂,“你不在的这几天,快累瘫了,今天老马放了大家半天假。”

  “那我不是逃过一劫?”成琤说着,坐直了身子,打开电视。

  “何止是一劫,这几天又是搬东西,又是询查的”安迪叹了口气。

  “询查?”成琤不自觉提高了一点语调。

  “嗯,”安迪点了点头,“说是发现了特殊情况,挨个排查。”

  “什么特殊情况啊?”

  “不知道。”安迪摇了摇头。

  “那查什么啊?”

  “也不晓得。”安迪依然摇头。

  “什么都不知道,那查什么?”成琤一头雾水。

  “反正啊,搞得动静挺大的,还带走了几个人。”安迪双手一摊。

  “那我不在,他们就不查我了?”成琤问了一句。

  安迪瞪着大眼睛,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担心道:“学长,你那个买药和再生药剂得事”

  成琤心里一慌,他是真的怕被查。

  两人正说着,门铃“嘀嘀”几声响。

  小零转身去开了门。

  成琤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望向门口,几个安保队的人正站在那里,带头的男人吓了他一跳。

  他从没见过那么一张可怕的脸。

  银黑色的金属骨骼占据了整个左颊,像是嵌在脸上一样,裸露出黑色的整齐的金属牙齿和黑胶一样的仿生肌肉。肌肉牵引的地方有小虫一样细小管线缠绕,成琤看不清那是什么材料的,但密密麻麻的线管刺进和皮肤交接的粉色嫩肉里,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张脸的主人倒是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轮廓分明,眼白清亮,如同画出来的一样,又黑又亮的瞳眸此刻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成琤。

  成琤下意识地别过了脸,出于礼貌不再盯着对方的脸看。

  可他心里直发毛。

  韩凌瞧见了成琤眼里的惊怕。

  人造皮肤是他的保护层,不仅保护他不吓到别人,也保护他自己不被别人的眼神刺痛。

  说得好听,最强的单兵作战能力,全国唯一一个机械生化人体改造成功的试验品,但那是在战场上,那是在实验室里。离开了这两个地方,他就是个怪物。

  韩凌很深刻的明白这一点。

  老曲为什么会让他退下来?

  为什么要把他安排到和平区?

  韩凌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以为老曲觉得他精神状态有问题怕他出状况,但后来他想明白了。

  老曲是怕他真的变成怪物,变成只会杀戮的机械,变成和那群克隆人一样的,不把自己当做人类的怪物。

  这也是为什么韩凌一直没有在成琤面前暴露过自己的真实模样。

  一方面他们的工作是保密的,给他们配备易容装置也是为了避免他们被人记住脸;另一方面,韩凌也有私心,他怕自己吓到成琤。

  “陈博士,例行公事,希望你配合。”小邱带着人进了屋。

  不大的屋子里一下塞了五六个高大的青年,显得有些局促。

  成琤心底有些慌张,不满地轻声嘟囔,“一点隐私都没有。”

  成琤的密室入口造的极为隐蔽,入口也窄,但他现在真有点怕被查出来。

  但除了密室之外,他更怕的是另外一处位置

  成琤转头盯向电视节目,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定自若。

  但安迪盯着韩凌的脸就没转移过视线,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整个人都呆住。

  “好看吗?”韩凌的语气很平静,但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

  这种压迫一方面来自他的模样,另一方面则是长年累积下来的气势。

  安迪回过神,慌张地道歉,整个人都显得不知所措。

  韩凌没再看他们,面无表情走了几步,踢了踢杵在房间正中央的跟屁虫。跟屁虫的盖子一开,满屋飘起了饭菜香味。

  都倒了是什么意思?

  韩凌现在的心情冷到了极点。

  “博士的生活挺奢侈啊。”

  “个人生活习惯也要管么?”成琤侧头望向他,两个人第一次正式的见面,两个人都不能算态度友善。

  屋子里的气氛严肃有序,队员们有条不紊地翻翻找找,成琤强压着内心的反感,韩凌极力的控制怒气。

  机器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安迪显得格外紧张,打圆场道:“学长母亲刚过世,心情不太好”

  韩凌冰冷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安迪仿佛吓得六神无主一样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陈博士,如果你不配合我们的调查,我有权力请你去我们那‘坐坐’。”韩凌在威胁。

  “我遵纪守法,没有任何违规行为,如果你抓我就是渎职。”成琤态度冷淡,毫不退让。

  没有任何违规?那抑制剂是怎么买的?净土是谁去的?

  “要是遵纪守法,就该配合我们的工作,你这是配合吗?”

  成琤:“我有我的隐私,让你们进屋已经是很配合了。”

  韩凌:“那博士也请‘配合’的告诉我,净土的休眠仓,你藏在哪?”

  成琤浑身一紧,他怎么会知道我去过净土!

  瞬间漫延的恐惧侵蚀了成琤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但这份恐惧并不来自韩凌狰狞的模样,而是来暴露的秘密,和韩凌背后所代表的权力。

  他的领地被侵犯,他的自由被限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说话要讲证据!”成琤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一如既往。

  安保部门的人知道他去过净土,可那又怎么样?

  净土系统崩溃了,他们就算知道但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他去过!

  镜片下的眼睛顽强抵抗。

  韩凌的金属牙齿咬得没有一丝缝隙,脸上的肌肉也紧绷着。

  “报告,搜查完毕,没有发现违规物品。”小邱对着他们的副队长敬了一个礼。

  成琤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的东西都被翻得凌乱不堪,连藏在沙发底下,扫地机器人扫不出来的灰尘都被搅出了地面,但密室的入口并没有被发现。

  安迪忐忑不安的心也跟着稍微放了下,他也怕学长的秘密被发现。

  韩凌似乎陷入了被动。

  他们的权力也并非是没有限制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韩凌不能单凭成琤的态度不端正就带走他。

  但是身经百战的男人此刻并没有慌乱,而是走到一直呆立的机器人面前,按住它的眼睛,打开了它的视频记录回放。

  成琤瞪大了眼睛,在那一瞬间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男人的画面出现在视频里,男人的声音在肃静的房间里响起。

  “他是谁?”韩凌回头,眼神如同一只猎鹰。

  成琤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安迪看着视频的内容,听着视频内男人说的话,表情也越来越惊讶。

  安保队的队员此刻都在极力保持严肃,而内心在疯狂的吐槽,他们的老队长这是要干嘛?视频里的男人别人不清楚,韩凌还不清楚?那就是他自己!

  连监控室里的秦思都啧啧称奇。

  厉害了啊,那就好好看看,老韩接下来准备怎么收场!

  成琤毕竟不是被吓大的,韩凌的眼神是很可怕,模样也很吓人,可成琤的脑子转得飞快,马上反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韩凌冷着脸,一步步逼近成琤,“他有什么问题博士跟我们走一趟不就知道了吗?”

  不能去!

  成琤的脑子里在疯狂呐喊,嘴里回道:“不说清楚他的问题,你是不能带走我的!”

  “他有什么问题,你确定你要在这里说?”韩凌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看了安迪一眼。

  成琤这才发现安迪望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委屈、悲伤和不敢置信。

  成琤沉默了,狠狠地瞪了韩凌一眼。

  “博士,我现在请你跟我走一趟,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一谈,可以吗?”韩凌的语气变得温和,嘴角充满了胜利者的微笑。

  成琤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个人万分虚伪!

  在安迪的面前,成琤的内心对他和男人的那段关系是心虚的。

  他不知道安保部门的人到底知道多少,也不知道韩凌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他怕安迪知道他和男人是从一夜情开始的关系。

  他想给自己留点脸面,他也不想陷入更复杂的关系中去。

  成琤最终跟着韩凌上了悬浮车,车里的四面都是封闭的,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成琤还是冷着脸侧过头,不去看韩凌的那张脸。

  封闭的空间,陌生人的凝视让他觉得万分别扭。

  比起猜测的韩凌等会儿要问的问题,成琤已经不觉得他那张脸吓人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他待会儿该怎么回答,该怎么应对,他需不需要撒谎,他又要怎么撒谎?

  像是没有发现对面表情冷淡的青年的心思一样,韩凌轻声开口,“我叫韩凌。”

  镜片下的眼睛带着几分错愣,成琤没有接话。

  韩凌笑了笑,但不管他的笑再怎么温和,只要配上这张脸就显得诡异。

  “博士不用怕,正如你所说,如果你没有问题,我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不要想着撒谎,老实交代情况就够了。”

  他猜到我要撒谎了?

  成琤垂下眼不去看韩凌的表情,仿佛只要他不去看,韩凌也不会看他。

  韩凌也没再说话,接下来的一路两人一直沉默,空气里的燥热令人烦躁不安。

  ☆、猫鼠游戏

  悬浮车缓缓下落停稳,门自动打开。

  漆黑硬冷的墙壁,高大开阔的空间,成琤怎么也想不到学校里竟然还会有这样巨大的内部停车场。

  成琤要抬头仰望才能看到头顶排成整齐点列的照明灯,四周停满了悬浮车,由下往上数有好几层。

  其实这座停车场的天花板是可以打开的,安保部门的队员平时就是通过悬浮车在这里进出的。但成琤是看不到头顶的照明灯挨个收进金属壁内部,金属壁根据悬浮车进出的数量,自动调整伸缩,打开不同大小的通道,让悬浮车井然有序的进出的景象了。

  成琤知道学校的安保部门办公地是非常隐秘的,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便沉默地跟着身着黑色制服的人群穿过走道,来到了一间审讯室。

  成琤站在门口定住,回头瞪着韩凌问道:“不是说‘请’我过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一谈’吗?这又算什么?”

  韩凌走上前轻轻一笑,“很安静啊,只有你跟我,不是‘谈一谈’又是什么?”

  眼见成琤就要发怒,韩凌低声解释道:“如果是正规审讯就不是我一个人跟你谈了,得有人在旁边盯着,还得有人做记录。”

  即使韩凌好声好气地这么解释了,成琤还是不愿意进去,“就你一个人?我怎么知道你会做什么?”

  韩凌愣了一愣,“你怕我刑讯逼供?”接着笑道:“博士,你好好想想,我跟你有根本上的利益冲突吗?还是说你是真的心虚?”

  说完这句话,韩凌见成琤还有一丝犹豫,倾过身指着审讯室内四个角上的摄像头轻声道:“都有实时监控,我要真对你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审讯室的金属门十分厚重,关上的那一刻发出沉沉的闷响,接着一阵金属相撞的细碎“咔嚓”运行许久,整座门才彻底封住。

  韩凌走到桌子的另一侧坐下,指了指桌子对面的那个简陋的靠背椅,对着还是不情不愿地成琤说道:“坐吧。”

  成琤面无表情,但心怀鬼谈忐忑不安地坐到了他对面

  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韩凌这才收起刚刚的气势,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别害怕,坦白从宽。”

  他这一笑,说不出的诡异,成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韩凌觉得有点儿受伤。

  脑子里秦思的声音响了起来,“老韩,人都带进来了你给我严肃点,少调情!”

  韩凌:“”

  再次把左耳后的接收器按钮关掉,韩凌看了看天花板上四个亮着红色灯光的摄像头,看向成琤的目光又变得严肃。

  “你的问题很严重,”韩凌决定给成琤先施加一点压力,“违规购买药品,违规登陆净土,和身份不明的人关系密切,都得老实交代。”

  成琤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慌成了狗。

  张牙舞爪的猫只有在没有实质性威胁的时候才会撒野,而现在,他的问题不止那么一点点严重。

  不光只是韩凌刚刚说的那些问题,成琤自己知道他还做出了再生药剂的成品试剂,虽然没有验证过效果,但他没有把样品销毁,而是藏了起来。

  这个行为真的很严重,特别是他在明知道克隆人盯上了再生药剂而学院转移了研究资料的情况下。

  但成琤根据他多年被他爸训斥的经验,明白一个道理,说实话,也得一点点慢慢说。

  先从最不重要的开始

  “他跟我说,他是卧底”成琤轻声开口试探,虽然男人也事后承认了他不是,但成琤总觉得韩凌知道什么。

  “他说什么你就信?”韩凌耍起了赖皮。

  如果这时候的成琤知道真相,一定是暴怒。

  但他现在真的没办法把面前可怕的韩凌和自己相处过的男人联系到一起,离他知道真相的时间点还有点远

  审讯室里的气氛万分诡异,监控室里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

  围观的众人碍着秦思在场,憋笑憋得很内伤。

  他们的韩副队长可真不要脸,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在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之前,我拒绝回答和他有关的事情,这涉及到我的隐私。”成琤顽强的和韩凌周旋着。

  男人说的话他不能百分百相信,难道面前这个人的话他就能百分百相信?

  说不定是诈他的呢?

  鬼知道安保队的人到底要查什么,说不定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带来而已!

  若是韩凌知道成琤此刻的想法,可能会觉得很佩服,他家的小野猫有时候真不是那么一点点聪明。

  但韩凌也不傻,不用逼供的手段让他家小野猫心甘情愿的开口说实话,不彻底击垮他的心理防线怎么行?

  韩凌瞪了成琤一眼,打开了审讯室里的模拟屏,放出了一点点内部资料。

  他伪装的男人的那张脸占据了半边墙。

  韩凌指了指画面里的内部资料,“你自己看看,通缉犯,恐怖分子。”

  成琤再怎么冷静也吃了一惊。

  他猜过男人是间谍,可他还真没猜过男人是恐怖分子!

  说起来韩凌也只是顺着成琤从前的思路让他多联想,再说他们装配的人造生化皮质防护易容软甲是批量生产的,虽然可以根据自己的五官微调细节,但差别都不大。

  不知道多少人披着这张皮执行过暗杀任务,如果韩凌再划拉一下手指成琤就会发现资料里还有其他内容,但韩凌没有。

  他不用撒谎,只用告诉成琤部分真相,他就知道成琤会自己管不住他那一天到晚会胡思乱想的脑子。

  此时见到成琤脸上露出一抹强行克制的惊慌,韩凌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是气他到最后还是不信任自己,笑是笑他的小野猫乖乖上了套。

  韩凌没忍住调侃了一句,“没想到,是吧?”

  韩副队长要骗人谁又能想得到呢?

  监控室里的众人看到他得意的样子,都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两声“不要脸”。

  成琤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的照片传到过学校内部论坛上,为什么当时没有人认出来?”

  “机密资料,怎么可能人人都知道都认识?”韩凌反问着,又补充道:“更何况你以为那贴子是谁删除的?”

  成琤的眼睛瞪圆了,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原来自己是那个时候就被安保部门盯上了么?

  再往深处一联想,他那转得飞快的脑子怎么都停不下来。

  韩凌没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毕竟多说多错,真让他家小野猫反应过来了,他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赔了夫人又折兵?

  韩凌换了副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陈博士,我有必要骗你吗?”

  “你一不偷二不抢,一等良民,杰出科研家,政治背景够硬,也没犯过法,也没落个案底。”

  “我的工作就是保证你这样的人,保护你的生活安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我有必要骗你吗?毕竟你对国家很重要。”

  韩凌这一番说辞大义凛然,与公与私都没有质疑的地方,成琤再怎么不信这会儿也没法反驳。

  韩凌接着强调道:“我知道你反感我们干涉你的个人生活,但你要知道我们不可能害你。你要知道我们这要出了冤假错案,可不光只是丢工作那么简单。”

  成琤有点儿被说动了,但监控室里的秦思听着却觉得心里犯怵。

  审讯批准没下来,他们现在就是在打擦边球。

  审讯室里的成琤绝对想不到,面前这个看一眼就知道历经沧桑的韩队长,就是去年夏天里的午夜与他相遇,与他纠缠了一年多,昨晚还陪了他一宿的男人。

  其实韩凌所在的这个部门是在各国的科研间谍增多、恐怖袭击频繁发生之后才成立的,大部分骨干都是从前线退下来的战士。

  根据每个大学的研究课题重要程度,国家会采取不同程度的安保措施。之所以内部安保部门的工作要隐秘进行,一方面是防止敌人从内部渗透,另一方面则是不想让敌人发现国家的重要研究所在地。

  这个道理很简单,要是一个大学里各处都能看到安保队员巡逻,稍微和别的大学比较一下,很容易就能发现哪个大学的研究更加重要。

  也因为这么个原因,韩凌在和成琤的接触中一直伪装外表,毕竟他们也是今年才开始允许可以露面的。

  不管怎么说,这都给韩凌此时此刻对成琤的糊弄提供了有利条件。

  审讯室里的成琤已经倾向坦白从宽了,韩凌乘胜追击,双肘撑在桌上,十字交叉,用低沉的声音柔声说道:“说了这么多,你妈那件事你也有个人情得还我。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很多人都盯着你,只要你配合,我们就能更好的保护你,帮助你。”

  成琤有点儿被打动了,他确实和安保部门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啊,他又不是间谍

  况且他在净土里经历让他自己也知道身边有人对他图谋不轨,配合安保部门的调查对他也没有坏处呀。

  但是

  “我可以交代,但我有个要求。”成琤小心翼翼地讨价还价。

  韩凌眉梢一挑,“说。”

  “不管是什么处罚,都不能把这件事情通报给我父亲。”成琤轻声叹了口气。

  ☆、被人操控

  母亲死后,成琤的父亲立刻就回到战场,他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和恐怖分子有了牵扯,谁知道父亲会怎么样。

  韩凌压根就没打算跟陈啟昂说,他还以为是什么要求呢

  看到韩凌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成琤总算是放下了一点儿思想包袱。

  可是

  “我交代的情况会保密么?特别是跟隐私有关的那部分”他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毕竟他和男人的相遇也不能算是多正大光明的开始。

  “这个我不能保证,得看你的情节。情节不严重就给你放档案里,情节严重就得报告给上头。”

  “多严重算严重?”

  韩凌有点儿不耐烦了,他怕自己说漏嘴,“博士,注意一下你的立场,你要没跟他透露什么机密,那就不算严重,别瞎担心!”

  成琤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这不是迟早的事情么?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七九年的时候,我那时候精神状态不太好,就去了趟外头的酒吧,就那么跟他认识了”

  说到这,成琤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这说法是好听的说法,要说难听点呢?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一个有道德有情操有理想的人,怎么会跑到酒吧去一夜情?

  成琤偷瞄韩凌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其他情绪,此刻倒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人家是工作,又不是道德审判。

  这么一想,成琤倒觉得韩凌没那么讨厌了,慢慢地把自己和男人的一点一滴,细细地表述。

  从那个炙热的午夜,到后来的几次约会,再到男人陪他的一个月。说到净土里遇到男人的时候,成琤自己也没掩盖住惊讶和迷茫;说到昨夜男人的陪伴,成琤的语气也有些失落。

  他就真的是恐怖分子?

  成琤回想起昨晚男人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不是还跟他说母亲同意他们的事情了么?

  果然是个骗子

  审讯室里的成琤说到最后,有点儿咬牙切齿。

  韩凌越听越慌,哪天真让他的小野猫知道真相,自己不得脱一层皮?

  像昨天那么好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啊!

  监控室里围观的众人听完了他们的爱情故事,久久不语。

  秦思一个没忍住,带头吐了个槽。

  “你说他要一开始就交代了,哪有这么多麻烦事?当初干嘛一直不说?”

  知道点内情的队员给他们家的新队长答疑解惑。

  “韩队一开始的时候没有报告就私下接触研究员,属于违规。”

  “本来是要处罚的,但那个时候人手不太够,就只给他记了个处分。”

  “曲将军考虑到韩队也是真心实意的,就没多干预。”

  “后来政策变了韩队本来想说的,但陈博士被列为重点监控对象了。”

  然后就是成琤偷摸溜到净土里被抓,韩凌为了救他被困了一个月。

  就是本来有机会说,但阴差阳错的就一直没说?

  秦思在心里点评,真是一场好戏。

  听完了和自己有关的爱情故事,韩凌继续冷着脸,装作非常严肃地问道:“博士,你登陆净土的设备放在哪里?”

  这才是他费了这么大劲把成琤带回来询问的重点!

  成琤心里更慌了,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密室?

  还有密室里的那堆东西?

  成琤不敢说,他一点儿都不敢说。

  韩凌循循善诱,轻声道:“博士,你在净土里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你已经被抓过一次了,你现在很危险,让你交代情况是为了保护你。”

  “真的?”成琤不信。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韩凌现在说得好听,谁知道他交代之后是什么后果?

  韩凌抿了抿唇,换了个说法。

  “博士,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我们真的不是要保护你,今天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跟你谈?”

  成琤想起了进审讯室之前韩凌对他说的那番话

  那也就是说

  “其实我的问题并不算太严重,所以你们这次真的不是审讯?”

  韩凌心里警铃大作,连着监控室内的秦思都咽了咽唾沫。

  如果现在减轻成琤所面对的压力,他还会说实话吗?

  韩凌立刻换上了一副吓人的表情,极具威慑力,“博士,请不要三番四次试探我们,你的问题到底严不严重取决于你今天到底有多配合!”

  小野猫极力控制着冷淡表情的一张脸被明显吓得呆了一呆,忽然轻轻眨了眨眼,低下头弱声弱气地心虚问道:“我会不会被关起来?”

  韩凌:“”我刚刚有那么吓人吗?

  监控室里的其他人:“”卧槽,韩队刚刚好吓人,太可怕了

  秦思:“”啊?现在才想到自己会不会被关起来?这心理素质可以的啊

  看到韩凌不说话,成琤心更虚,语气也更加软弱,“那把我关起来之前,能不能让我回一趟家?我妈过世之后我都一直没回去看过,我想跟她道个别”

  韩凌要是再拒绝,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于是严肃地安抚道:“只要问题不严重,不会关你的,你先交代。”

  但韩凌的话并不能让成琤安心。

  对成琤来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对方不仅外表看起来吓人,气势也很吓人;对方是国家暴力机关工作人员,手中掌握着巨大的权力。

  对方的安抚就真的是安抚?难道不是给他一颗糖,让他先放松警惕?

  韩凌知道成琤不放心。

  “博士,你好好想想你在净土里的经历,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们带你来问话不光是查你,还要查你身边的人。就算把你关起来”韩凌顿了一顿,“那也是在保护你。保护你不被敌对势力伤害,明白吗?”

  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

  还有什么地方比监狱更安全?

  成琤联想了一下自己的后半生,有点儿绝望地认命。

  “我家楼下的房子,你们可以去查一下。”

  不等韩凌通知,得到关键信息的秦思立刻安排身后围观的队员们出动,他就是把成琤楼下的门砸了都要进去翻个底朝天!

  而韩凌也没打算通知秦思,他又不是不知道对方在看。

  韩凌只是在心里震惊了一把。

  他家楼下?

  就那么简单?就那么明显?自己竟然没查到?

  果然是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韩凌也没怎么担心秦思能查出什么东西来,他对他家小野猫的原则底线还是挺有信心的。

  大概有信心吧。

  审讯室里只有一盏不太明亮的灯和放着男人资料的影像照明,显得有些昏暗。

  韩凌交代了一声已经派人去查了,空气里就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起此彼伏。

  成琤静下心来,脑子里盘旋着的无数问题开始冒泡,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他说他认识我妈,也是骗我的?”

  问完成琤又有些后悔,好像这个问题确实也不该问。

  虽然他不太喜欢学校里的安保部门,也不太喜欢这个韩队长,但人家也确实没有理由骗他,毕竟韩凌的背后是国家做的信用担保。

  只是成琤心底又有些不确定。

  和男人接触了那么久,他总觉得对方不像是恐怖分子。

  虽然他很神秘,虽然他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可他又哪里伤害过自己?

  他昨天甚至说了一些自己以前的事情,还让自己等他回来,好像是真的想让他们两的关系更进一步

  韩凌从成琤的问题和他的语气里感觉出来了他对自己的依恋。

  事情总要一步一步的来,做事情不能太急躁。

  韩凌站起身,绕开隔在两人间的桌子,走到成琤面前,抬起他的脸,深情凝视。

  成琤吓了一跳。

  “你你要干嘛?”

  韩凌自以为的深情在成琤看来着实有点可怕。

  成琤现在受惊的表情让韩凌感觉很受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韩凌轻声道:“你认真思考一下,一个不知道背景的人,一个连名字你都不知道的人,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喜欢他。”

  韩凌问出的问题成琤不是没有思考过。

  他刚接受和男人的关系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对自己对男人生出的依恋和喜欢也很奇怪。明明是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他为什么会喜欢?

  只是那个时候他碍于父母的态度知道自己不可能和男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于是没有深究自己的这种莫明的情绪。

  但现在不同了,母亲死了,父亲在离开前明确表示不再管他,从前妨碍他的那些阻碍那些压力一下子都不见了。

  再来想这个问题便是一种纠结。

  明明是不该喜欢上的人,他为什么又觉得舍不得真的放下?

  但是韩凌知道为什么。

  看着成琤的眼神越来越疑惑,越来越迷茫,韩凌低声解释道:“人体是一部精密的机器,只要又针对性的刺激就能产生需要的情绪和反应。这个道理博士你是明白的,但是你忽视了。”

  成琤似乎抓到了些什么。

  韩凌觉得他将要说出的话对自己而言有些残忍,但还是说了。

  “在你的心理还没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你和他发生了亲密关系,你的潜意识和你的身体会不自觉的把他当做你的亲密对象,这是你没法控制的。”

  镜片下的眼睛带上了一丝惊讶,韩凌接下来的话把他自己和成琤的过去判了死刑。

  “你和他的关系并不是正常的亲密关系,你们两个不够坦诚,不够了解,也不能够相互支持。你们最开始的接触甚至有可能是被人操控的”

  ☆、是谁在帮小野猫?

  韩凌的话让成琤不敢置信。

  “被人操控?”

  粗糙的手指在柔软的唇上摩挲,韩凌俯下身,贴着成琤的耳廓,轻声道:“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冲动?”

  成琤猛地一下推开韩凌,臊红了脸,“你有病吗?”

  韩凌有时候真讨厌自己这张毁了容的脸,但他没有气馁,望着成琤的眼睛认真又严肃地说道:“博士,我是认真的,我怀疑你被人下了药。”

  比起刚刚韩凌的动作而言,韩凌的这句话更让成琤震惊。

  还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自己身体的状态吗?

  无缘无故的躁动,快要按捺不住的冲动,和去年夏天如出一辙,甚至更甚。

  如果说昨晚他是许久没见到男人所以有些难以忍耐,那他和安迪在一起的时候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总想去抱安迪?为什么总想着安迪的触碰?

  还有现在

  为什么韩凌稍微一逼近他他就觉得身体燥热?

  成琤并不是对韩凌刚刚的触碰没有感觉,他的身体对韩凌无比熟悉,只是他现在比昨晚的状态要好很多,更能控制自己的理智。

  如果说他对安迪是有过心动,那他对韩凌又是怎么回事?

  他从来没有见过韩凌,更何况韩凌现在的模样还那么可怖,为什么他还会觉得身体有一丝渴望?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闭上眼睛再感受一下,”韩凌侧过脸,左侧的脸颊避开成琤的视线,“如果我说错了,你可以揍我。”

  成琤将信将疑。

  封闭的二人空间,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制服将男人的肩膀衬托得更加宽厚,凸显出挺拔的腰背。

  审讯室里的气氛肃穆,无形中就有一种压迫感。

  成琤没来由得觉得有一丝口干舌燥。

  “嗯?”韩凌发出了一声疑问。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对你都会有冲动,那我肯定是被人下了药?”成琤轻声发问。

  这话说得让韩凌觉得很受伤。

  他好歹还剩半张脸可以看吧?

  但韩凌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点了点头,再一次强调,“如果你觉得怕,可以闭上眼睛。”

  “不需要,”成琤轻声道:“但是你得答应我,脖子以下你不许碰。”

  韩凌:“你不用强迫自己,我们也可以”验血

  成琤没等韩凌的话说完就打断了他,“不是你要验证的吗?如果你真的错了呢?”

  嘴角上勾起一抹笑意,成琤接着轻声道:“那我真的可以揍你吗?”

  韩凌:“”

  小野猫的好胜心这么强的么?

  韩凌再一次俯下身,而这次他的小野猫没有推开他。

  火热的气息在耳廓缭绕,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成琤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气息越来越近,成琤能感觉到韩凌的唇在他耳朵上熨帖,他本以为会得到一个吻。

  但是没有。

  “你想象一下,在这里,待会儿我把你绑起来,按在桌子上,不管你怎么哭怎么闹怎么求我怎么挣扎,我都不放手,我要扒掉你的衣服,亲你的脖子,咬你的耳朵”

  人类的想象力是无限的。

  成琤再次猛地推开韩凌,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别说了!”

  他可耻的,有反应了!

  “我是被下药了!”

  再不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那就说不过去了!

  第一次见面的人,脸还那么可怖,甚至都没怎么碰自己,可自己竟然有了反应!

  反应还很强烈!

  韩凌站直身子看着臊红了脸的成琤叹了口气,“那你现在能不能仔细回忆一下你在遇到他之前还接触过谁?谁最有可能给你下过药?”

  成琤紧闭眼睛,喘着粗气,在脑海回忆去年夏天的事情,强压下内心的燥热,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反问了韩凌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怀疑是他给我下的药?”

  韩凌脸色一变。

  “他在学院里进出自如,没有人见过他那张脸,那他就很有可能会伪装自己。”

  “我跑去酒吧他就能马上跟上,那他肯定无时无刻监视着我。”

  “他昨天跟我说过很多话他跟我说的话完全不像是一个恐怖分子”

  成琤瞪着韩凌的眼睛,一刻也不放松。

  韩凌紧张地心脏狂跳。

  “韩队长”成琤第一次对韩凌用敬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韩凌紧绷着神经,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不是恐怖分子吧?”成琤轻声反问。

  韩凌快傻了,准备迎接将要到临的疾风骤雨。

  “他就是你”

  韩凌差点跪下了。

  “们安保队的吧?”

  韩凌:“”吓死了吓死了!真的要吓死了!

  要不是机械腿并不会软,韩凌真的就跪下认错了。

  但他的表情全都被成琤看见了。

  虽然他只有半张脸,虽然他的面孔一直很冰冷,但成琤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一丝惊慌。

  “如果说下药的话,他不是最有可能的么?可你一点都不怀疑他”而且男人不是说他对自己的一切都是工作需要吗?那除了学校里的安保部门,谁还能有这种“工作需要”?

  男人说他就在学校里工作在今年之前自己不也没有真的见过安保部门的队员吗?他们不是一直都很擅长隐蔽自己吗?

  成琤越想越确信自己的推断,他们带自己过来“审讯”果然就是个幌子!

  如果自己的推断成立的话那男人真的没骗过他他只是不说罢了

  猛然想到这点的成琤忽然有点感动,男人其实对他也还不错嘛

  可是今天他为什么不来?

  他说要自己给他一点时间?他又去了哪?

  “韩队长,”成琤再一次看向韩凌,“你们安保队总不能那么废,任一个恐怖分子在学校出入那么多次都没察觉吧?他的情况除了是你们队伍里的人,我想不到别的解释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今天为什么不来见我?”

  成琤那双藏在镜片下的眸子透露出深深的眷恋,韩凌看得有点儿心疼。

  他恨不得现在就告诉成琤真相。

  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男人。

  可就在他将要开口的时候,审讯室的门“砰”得一下打开,秦思带着怒气,不容置疑地命令道:“韩凌!你给我出来!”

  韩凌一头雾水。

  他怎么了?

  秦思瞪着韩凌给他使了个眼色,韩凌不放心地瞧了成琤一眼才出了去。

  厚重的金属门再次被关上,隔音效果极好。

  “你知不知道他问题有多严重!”秦思不等和韩凌一起回到监控室就开始了质问。

  “能有多严重?”韩凌莫名其妙。

  不就是净土设备么?不就是偷偷买药么?

  秦思见韩凌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更气了,领着韩凌就往监控室走。

  等两人到了监控室,韩凌被浮在空中特意放大的虚拟屏幕惊呆了。

  “暗网,净土休眠仓,抑制剂,军用无人机!还有从实验室里偷拿出来的药剂!整套的实验器材!”秦思指着画面上的密室,怒不可遏,“你自己看看!你说你不知道!你这四年是到底干嘛了,你就光想着谈恋爱了是吧!”

  在这一刻,韩凌觉得,色令智昏,这四个字真他妈说得对!

  成琤还没从审讯室里放出来,韩凌就被关到了另外一件审讯室。

  秦思瞪着他,没好气道:“给我坦白从宽了!”

  韩凌看着对面的老同学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也知道我们的监控范围是有限的”

  秦思:“少找借口!那么多东西,那是一天两天能搬进去的?还有他家楼上楼下的通道,那是一两天能打通的?四年了,你跟我说他到底是怎么能偷运那么多东西进去还不被你发现的!”

  韩凌现在很心虚。

  “我们人手一直都不够,我只能把有限的精力放到更加重要的人身上,我不可能面面俱到”

  “你就是放水了!”秦思怒得拍案而起。

  韩凌:“你可别冤枉我,换你来你也发现不了!”

  “他有两套房子,这个情况你不清楚?”秦思继续逼问。

  韩凌:“这个我真不清楚,我们又没有权力去查别人的财产状况,这我怎么查?”

  秦思:“楼上楼下打通道,那么大的动静,邻居不投诉?”

  韩凌:“他那栋房子里根本就没住多少人,哪来的邻居投诉?”

  秦思:“净土休眠仓,那么大的东西搬进去,你就没发现?”

  韩凌:“学校又不是每天都像现在这样管理严格,正常的购物也经常会送大件物品,我们又不能查包裹!”

  秦思:“那实验器材也是这个理由?”

  韩凌:“难道你不买东西吗?”

  秦思:“军用无人机呢?这个怎么解释?”

  韩凌:“军用无人机本身就有反侦察隐形装置,我怎么查?”

  秦思:“药剂呢?那么多实验药剂丢失,就没人报告?”

  韩凌:“这个真没有!不信你查他们实验室丢失物品的报告,都属于正常损耗!”

  秦思气得不行,“借口,都是借口!”

  韩凌一挥手,“你来,你行你上!”

  “零!给我陈博士这几年实验室的药物丢失报告!”秦思对着手环就一阵吼。

  韩凌挑了挑眉,哟嚯,上手还挺快,这么快就学会指使人工智能干活了。

  手环上的报告也很快弹出,秦思瞪着虚拟屏幕越看越是惊讶。

  “丢了那么多试剂为什么都不报告?”秦思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除非是有人替他瞒下来了。”韩凌作出了合理的推测。

  两人对视了一眼,再没了刚刚的剑拔弩张,秦思疑惑问道:“那又会是谁?”

  韩凌的心里,大概有一个人选。

  他现在好整以暇,等着秦思开口来问。

  ☆、马教授

  监控室里的秦思瞪着韩凌,气得不行,“少装模作样,不配合工作我就去老曲那打你小报告!”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韩凌翻了个白眼。

  秦思又瞪了韩凌几眼,最后只能按捺住怒火,争取求同存异,转而道:“他的血检报告出来了,体内激素含量过高,简单来说,就是被人下了催情剂。”

  韩凌长叹了一声,事出意外必有因,当初也是自己一时冲动,没想得那么细。

  成琤一直在审视自己和男人的关系,韩凌也一直在这样做。

  猜测到有人对成琤下药后,韩凌决定放弃男人的身份,用自己真实的样子来面对成琤。

  他要让成琤知道自己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有这样的真实才能给成琤足够的安全感。

  秦思不知道他的心思,但听到他这一声叹,也知道他在想心思,继续道:“那药对人体没什么伤害,就是欲望会比正常人强烈一些,不过如果停药的话慢慢就会被身体代谢出去。”

  韩凌眉头一皱:“也就是说,有人在不断的给他下药?”不然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代谢出去?

  秦思点了点头,“该你说了。”

  秦思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韩凌也给出了足够的配合,他说出了一个让秦思意想不到的名字。

  “马舒。”

  “马舒替他瞒着了。”

  秦思这下是真的有点想不通了。

  他这要是真的往深了挖,那岂不是要把自己的领导们都得罪光了?

  但一向耿直的秦思也就犹豫了那么一下,立刻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他毕竟不是韩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事,他做不到。

  ***********************

  韩凌和成琤各自所在的审讯室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几乎是背对背坐着的。

  成琤百无聊赖地想着自己今后的监狱生活。

  母亲死后,男人陪了他一夜,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一夜纾解消散,现在的他只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毕竟在监狱里呆着也总好过真的被人抓吧?

  叶子霖给他吃得那点苦头虽然还不能让他汲取到多少教训,但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害怕的,毕竟一直呆在和平区的人打从心底里并不想面对敌人。

  想完了这些,成琤又在想男人会是安保队里的谁呢?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是去执行任务了吗?

  他让自己等他回来他说他在净土一直被困着都是真的?

  还有韩队长,他最后想跟自己说的是什么?他还会回来告诉自己真相吗?

  这时候的成琤还没有把韩凌和那个男人联系到一起,就算他猜到了男人是安保队的人,他也猜不到韩凌会变脸,更何况韩凌的脸还那么可怖

  而成琤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另一头的韩凌则显得没那么无聊。

  胳膊上的备用通讯器打开,连接着整个安保部门人工智能的通讯器一直在线。

  “零,想办法看看秦思都跟马舒谈了些什么。”

  AI的回话的语气是人工智能特有的波澜不惊,“命令人无监控权限。”

  这是让韩凌最生气的,降级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不能控制部门里的人工智能了,这让他感觉很不爽。

  “零,链接小零的控制系统。”韩凌想要绕开人工智能的权限。

  链接很快就建立了,韩凌通过他的机械手臂上弹出的模拟屏幕可以通过小零的眼睛看到成琤家里的每一处角落。

  屋子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小零正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充电。

  “小零,链接蜘蛛机器人。”

  乖巧的机器人很快通过家用网络链接上了窗外的智能擦窗机。

  大楼外,长着八支吸附式机械脚的蜘蛛机器忽然一震,被命令唤醒。

  但它这次接收的任务并不是擦窗,而是沿着大楼的外墙缓慢往下。它像一只巨型的昆虫在白色的外墙上攀爬,很快就到达了韩凌的指定地点——马舒家的窗户外。

  为了辨别玻璃窗上的污渍,蜘蛛机器人的腹部装有摄像装置,但可惜的是它并没有音频接收装置。

  看清了屋里对峙着的两人后,韩凌开始思索怎么偷听,没想到转播画面一黑。

  AI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请韩凌同志停止您的违规操作。”

  韩凌:“”

  和人工智能求情是没用的,韩凌正想着办法,却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你要偷听他们的谈话么?”

  声音细细软软的,像是个孩子。

  而声音的发出设备是韩凌自己的机械手臂。

  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韩凌现在受到的惊吓不小,总不会是他的机械手臂成精了吧?

  没等韩凌惊讶完,机械手又发出了声音。

  “你为什么不让天元直接上楼?”

  这句话一出,韩凌立刻猜到了说话的对象,毕竟能知道天元的,还能藏到他机械手臂里的“人”并不多。

  他就说怎么他的时间节奏和别人的不一样,搞半天是这小子弄得鬼

  “你要让它直接上去,那不就被人发现了?”韩凌的接受能力很快。

  “要偷偷摸摸的?”净轻声询问。

  “嗯,有办法?”

  黑掉的画面重新恢复,而这次是停留在成琤住宅楼外不远处的军用型模拟昆虫小型飞行机器人,如果不是有小零的话,对成琤的重点监控任务就会使用它来进行。

  看着画面一点点像马舒的住宅内逼近,韩凌安下了心,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没走?”

  “他没办法把我完全带走。”净的回答只有一句话。

  韩凌觉得很奇怪,走就是走了,没走就是没走,没有完全带走是什么?难不成人工智能还能残废?

  不过机器人的世界,他也不懂。

  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很强大,它们能在信息世界自我成长。

  一开始的时候人类还可以理解这种学习与成长,但到了现在,有时候一些人工智能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使用的方式和方法让人类也无法理解。

  虽然它们是由人类创造,但智慧一旦发芽,就无法控制。

  就好比神话故事里,上帝创造了人类,但人类一旦有了智慧,连上帝也无法控制人类。

  韩凌有很多问题想问净,净也想问韩凌天元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认出来的天元,天元却没有认出他?

  为什么天元像变了一样?

  但小飞虫一样的监听器已经顺着马舒家的门缝爬进了屋子里,秦思和马舒的对话也随之响起。

  “秦队长,没有审讯令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如果你要强制逮捕我,我也有权力立刻通知你的上级”这是马舒。

  两人看来已经僵持了许久,秦思有些焦躁。

  “马教授,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现在证据确凿,你在帮助陈博士盗窃实验室的药剂!”

  “秦队长,请你说话注意分寸。我们作为研究人员本身就有权利使用药剂,什么叫‘盗窃’?你这是栽赃。”马舒的声音听起来应对自如。

  随着小飞虫拍摄角度的调整,韩凌这才看清对峙中的两人。

  秦思的表情已经非常焦躁了,而马舒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和成琤的屋子比起来马舒的屋子显得凌乱许多,能塞上东西的地方他都塞上了。成琤放着餐桌的地方他放了两张书桌,两台电脑。桌边就是一个一个巨大的书柜,上面摆满了显得非常老旧的纸质书。

  而成琤挂着电视放着沙发的窗户边,阳光最好的地方则被他养满了各种绿植。

  一只膘肥体壮的橘猫躺在绿植的盆栽中间,安然地打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屋子里略显紧张的气氛,只是时不时地抖一抖带着新鲜疤痕的耳朵。

  韩凌现在无心查看马舒的屋子,看着画面中的秦思微微皱眉。

  这个老同学啊不给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知识分子”他还真的觉得自己是尸餐素位

  秦思听到马舒的回答后怒气更甚,“你这是狡辩!药剂的使用范围是在实验室,而不是在研究员自己家里!从实验室里带出药剂的行为就是盗窃!”

  “那么,请问你们是在陈博士家发现的药剂么?”马舒反问道。

  秦思说话一滞,恨恨道:“就在他家楼下,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是他亲口招供的!”

  马舒的笑意更甚,“他亲口承认他盗窃?”

  秦思又是一愣,“我们已经证据确凿!马教授,你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马舒还是笑眯眯的模样,看了一眼跟在秦思身后的小邱他们,一点儿都不在乎怒气冲冲地秦思,反倒是悠然自得地坐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秦思气急了,“马舒同志!你非要等我们对你动手吗?”

  马舒放下杯子,心平气和,“秦队长,能听我先说几句吗?”

  马舒问完不等秦思同意,开口道:“第一,成琤并没有亲口承认他盗窃,你本来就是污蔑。第二,你没有实物证据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证明是成琤把药剂从实验室带到了他家楼下的房子里,在这种情况下你更不可能有证据证明是我帮助了他,你没有审讯令。”

  马舒顿了顿,说出了最重要的一点,“第三,他家楼下的房产本身就是属于学校的房产,登记在学校的名下,这是可以查到的。”

  秦思显然不知道这点,一时愣住。

  马舒看见秦思措愣的表情,点开手环,调出了模拟屏,将上面的资料放大。

  “这是他家楼下房子的房产证,秦队长可以看看。”

  秦思这下是真的傻眼了。

  韩凌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但是韩凌大概能猜到。

  成琤住的那栋楼本来就是学校出资建造的,成琤刚来学校那会儿住房一直没着落,是住在马舒家里。

  他自己的那套房子都是马舒替他张罗的,后来的这套,可能是学校行政部门手续办的慢,到现在还没完成过户。

  但这并不影响成琤拥有那处房产的使用权。

  只是这事是怎么被马舒知道的,他又是怎么替成琤瞒下来的,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算是学校的房产又怎么样?那又不是他的实验室。”秦思显然被马舒拿出的证据打击的不小,语气虽然还很强硬却没了十足的底气。

  “我们实验室的研究员是可以申请个人实验室的,成琤从前申请过,地点就是他家楼下的那套房子学校的行政手续一直都很慢,秦队长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的行政人员也一直很缺乏,有时候还会直接从安保部门借用人手”

  “其实研究员拥有个人实验室这个事情呢,为了避免同事间有矛盾,大家一般都不会公开要不我把他当年的申请表给您看看?我这刚好有备份”

  马舒说完不等秦思开口,立刻调出了申请表。

  秦思这下是真的要懵了,这到底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六月初就要完结啦~ 完结的时候会给每个留评的小天使们发个大大的红包~ 谢谢小天使们一直看文~ 小扑街超级感谢有人追文~不然一点写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 非常感谢~

  ☆、韩队长的内部结构

  审讯室里的韩凌看到这倒是懂了,他一直知道马舒和成琤的关系不错,但他真没想到马舒能这样帮成琤

  韩凌这边心里犯着嘀咕,马舒那边已经开始了对秦思的质疑。

  “请问学校的研究员在学校内的实验室办公,有什么问题吗?”

  “实验室?住宅区的实验室?”秦思要气坏了。

  “不是实验室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实验器材和药剂?更何况,陈博士每次实验药剂转移都是有写申请的。”马舒滑动着手环,又给秦思看了另外几份资料。

  那确实是药剂使用申请表,而落款就是成琤的大名。

  可能连成琤自己都不知道他有这份申请表。

  马舒的工作习惯是每周清点实验室里的药剂库存,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发现再生药剂的配方试剂丢失的问题。

  成琤大多数时候,拿走的都是一些普通药剂,而且数量也不多,马舒觉得没必要深究,但怕成琤被人查,他就留了个后手。

  也幸好是韩凌和秦思都不懂药剂的配比,也还不知道成琤造出了再生药剂的成品,所以这事还暂时没有报告到上一级。

  “教授,我要提醒你,伪造证据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秦思已经是怒火攻心了。

  “那请问秦队长有证据证明我伪造吗?”马舒又是一句反问,接着笑道:“而且,安保部门在没有审讯令的情况下就带走了陈博士,这个行为好像也很严重吧?你们又准备怎么解释?”

  “他私自登陆暗网,登陆净土,我们有权利带他走!”

  “净土是什么?”马舒还是和气满满。

  但这一句话堵得秦思没话说。

  谁都知道净土系统崩溃后没有证据留下来,既然没有证据,那审讯令怎么批下来的?

  “再说,学院里上暗网的研究员多了去了,从前韩队都是发名单下来让学院里自己严肃处理,怎么到陈博士这里就是审讯了?秦队长,你该不会是针对他吧?”

  韩凌这时候很想跟他的老同学说一句,不到四十岁就当上教授的人,不能这样蛮干。

  可惜的是,昆虫机器人并没有声音传达装置。

  再看下去也没有必要了,韩凌让净关掉了画面,转而问道:“藏在我身体里做什么?谁给你下的命令?”

  “没有人下令天元带我走的时候,我只能藏到你的身体里去只有你的身体可以藏”

  净的声音带着些孩子特有的奶气,语气有些畏惧,韩凌听了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总归是他的孩子,他也不可能不管。

  “行吧那你好好呆着,不准干涉我的生活,从今往后除了我的话,其他人的都不许听,如果做不到,我就想办法把你弄出去,明白吗?”

  审讯室里沉默了几秒后净的回答才响起。

  “好”

  等碰了一鼻子灰的秦思回到审讯室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

  韩凌靠在椅子上抱着胳膊,让他的老同学自己静静,待到时机成熟,才低声道:“老秦,我觉得你太看重程序了,你想一下,我们现在的任务重点是抓住间谍。但成琤明显不是,你根本没必要这么针对他。”

  “我没有针对他!”秦思气得要死。

  他真的没有针对,他只是按章程办事!

  韩凌换了种说法,“他的这些违规行为加起来,也就最多批评教育检讨,学校开除,给他档案里记上一笔。但他现在正被人盯着,他要是被开除了,我们怎么引蛇出洞?”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秦思就是觉得很憋屈。

  “开除了不好吗?你不是担心他出事吗?让他离开学校,那学校里的间谍不也就抓不到他了?”

  韩凌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反问道:“你想不想立功?”

  秦思瞪着韩凌不说话。

  “你想想你的贷款,你想想你还得给国家干多少年才能还完钱,”韩凌的声音很有诱惑力,“八十岁退休,你要退休之后连个房子都攒不出来,你怎么过生活?靠退休工资?”

  秦思很心动,转向韩凌,“你是不是有法子了?”

  韩凌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秦思有点儿怀疑,“我怎么不信呢?你要这么有能耐,为什么不好好干活,认真工作?”

  韩凌发自肺腑地叹息了一声,“我欠了那么多,我这辈子还得完吗?”还不如混日子,能混一天是一天,反正他一死,钱也就不用还了。

  ********************************

  成琤被韩凌送回家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儿飘。

  “就这么放我回来了?”处罚呢?

  在成琤的家门口,韩凌看着有些疑惑的人,轻声说出了他和秦思商量好的对策,“还得靠你把人给勾出来,要现在罚你那不是打草惊蛇?”

  这说法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不是说你们的工作就是要保障我的人生安全么?现在拿我当诱饵?”但成琤还是忍不住质疑了一句。

  安保队到底行不行啊?他怎么觉得心里慌?

  韩凌拍了拍成琤的肩,郑重其事,“只管放心,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成琤的心里更慌了

  电梯“叮铃”一声响,马舒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远远看到韩凌和成琤,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韩队,你怎么成这样了?你的脸怎么了?”

  韩凌摸了摸自己露出来的半边下巴,回道:“一两句话说不清。”

  成琤有点懵。

  “你们认识啊?”

  学院里的每个工作人员都是有安全等级的,成琤这种博士,学院里一抓一大把,安全等级也就比普通学生高一点。但马舒这种教授级别的工作人员,安全等级就比成琤高一些。

  他认识韩凌很正常,他甚至和韩凌有过几次直接接触。

  当然这和他的性格也有关,毕竟他在学校里工作和学校里其他人搞好关系,是他的性格使然。

  所以韩凌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差。

  马舒来找成琤是想问问他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看到韩凌在也不好再问,转而道:“你们两吃了没?”

  真的是万能的客套话。

  成琤转了个身按开门,沙发上的小零活了过来,对着进门的三人问道:“需要把菜热一下吗?”

  桌上就没动过的菜已经凉了。

  机器人在厨房里又重新开始热菜,三个人坐在饭桌前沉默着,气氛有点儿尴尬。

  机器人热好一个菜端了上来,马舒没话找话一样感慨,“成琤,就算你不打算结婚了你也要省着点钱用吧?你看你这生活,太奢侈了”

  韩凌也忍不住在心里认同了一番,这满屋子的智能设备,还有两套房产,实验器材,净土登陆舱,都是钱。

  “你又不是买不起。”成琤嘀咕着,取下眼镜,擦了擦。

  韩凌也开始没话找话了,“你怎么不做个手术?”都什么年代了还戴眼镜?

  “我不喜欢。”成琤回了他四个字。

  气氛很尴尬。

  马舒夹了一筷子菜,笑道:“你不觉得他戴眼镜好看吗?”

  成琤不经意间,脸上微微一红。

  他的这副眼镜是马舒送给他的。那一年他十七岁,马舒回家看望父母,听说了他的病情,就带他出去玩,顺便给他配了这么一副眼镜。

  韩凌皱眉道:“我觉得他不戴眼镜好看一点。”

  重新戴上眼镜的成琤望向韩凌,眼神里有几分惊讶。

  这句话让他觉得有点耳熟。

  成琤很少被人评价外表。

  小时候母亲没少对他说过他长得好看,但长大后就不多了。

  或许是他不太起眼,或许是他性子比较冷淡,但夸过他好看的人并不多。

  韩凌的回答不过是家常,马舒轻轻一笑,转而对成琤道:“不过你眼镜也该换了,镜框都旧了,要不就换个永久隐形的,也不用取。”

  “用的好好的,干嘛要换?”成琤也给自己夹了点菜,否决了马舒的提议。

  机器人又端了几盘菜上桌,马舒发现韩凌不动筷子,有点儿好奇地问道:“怎么,不饿还是不用吃?”

  韩凌是饿,但他现在吃不了。

  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韩凌平静地答道:“没人造皮肤,会漏。”总不能边吃边漏吧?

  桌上的另外两人放下碗,气氛更尴尬了。

  马舒干笑两声:“人造皮肤还能仿造黏膜组织?”这技术还真的是挺先进的啊。

  这个成琤有经验,轻声接话道:“人体组织都可以仿造,我家机器人就是用的这技术,口腔和都和真人差不多。”

  韩凌敏锐得察觉到成琤忽略了另一个地方。

  不是说没用过么?那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摸过了?

  “那舌头没问题?”马舒作为一个科研学者的好奇心上来了,成琤也有点想看看。

  韩凌张开嘴给他们看了一眼。

  “是颧骨、下颌骨遭到了不可逆的损坏,用合金材料做的修补。面颊上损坏的部分肌肉是用人造肌肉做的替代,麻烦的是神经系统”

  满足了两人的好奇心,韩凌耐心地解释。

  “牙都换过了?”马舒嘀咕道:“真好,不用担心牙出毛病。”

  “疼吗?”成琤现在觉得,这张脸没那么恐怖了,语气里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同情。

  韩凌望向他,笑了笑,“做手术的时候有麻药,不觉得疼。做完了之后麻药效果过了,就有点儿,再后来要反复刺激神经系统,疼痛是对神经系统很好的刺激”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手术?面部整形修复手术比这个的难度低很多,效果也比这个好,而且恢复期也快”成琤有些不解。

  一个自愿接受改造的实验品并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权力,更何况全身改造,面部的修复只是附带的。那时候的医生也好,研究员也好,更多的是在他忍受能力的范围内照顾他的情绪,顺便利用难得的实操机会多多练手。

  但这些原因韩凌都不能跟成琤过多的交代。

  韩凌冲着他轻轻一笑,“你不觉得我这张脸很有特点,很帅吗?”

  成琤:“”并不

  ☆、再生药剂

  三人间的尴尬气氛终于随着韩凌的这一句打趣轻松了许多。

  马舒忍不住笑出了声,“韩队还是这么会说笑。”

  小零这时把菜都热完端了上来,又乖巧地坐到了沙发上。

  马舒边吃边道:“听说韩队长降职了?那现在小邱他们都归谁管?”

  韩凌听他这么一问,也打起了精神。他原想着有成琤在场,马舒可能不会问,但他现在既然问了,自己也该好好跟他说道说道了。

  也不再客套,韩凌严肃地单刀直入,“马教授,你今天的事有点过分了。”

  马舒呵呵一笑,“我这都是按程序在走,怎么秦队长不走程序,反而说我过分?”

  三个人的餐桌上,成琤突然听到他们两个这么来了一句,懵不是一点。

  韩凌耐心地讲道理:“教授是聪明人,知道走程序。老秦是粗人,脑子就一根筋,但你不能这样欺负他傻,对不对?”

  马舒依然是笑眯眯地模样:“那他今天搞这么大动静,又是抓人又是查封的,确实是违反规定啊。”这句话说完后,马舒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成琤。

  成琤原本就被他们两的谈话吸引了注意,这下被马舒一看,二十多年的交情,他会看不出来马舒是什么意思?

  违反规定?

  安保队的违反规定了?

  韩凌瞪了眼神交谈的两人一眼,马舒收回了目光,成琤低头扒了口饭。

  韩凌不动声色道:“教授应该知道,木桶效应吧?”

  木桶效应——一个木桶里最多能装多少水,取决于它最短的那块木板。

  马舒回道:“学校作为一个整体,内部的稳定大于一切,敌人还没有动作,我们自己人先互相猜忌,这样好吗?”

  成琤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隐约觉得两人间有电流针锋相对。

  韩凌:“马教授要知道,让一个人成长并不是不停地替他擦屁股,而是要让他自己学会去承担责任。”

  马舒:“每个人的承受能力是不同的,韩队长上过战场的人,可能我们这的压力对您来说是小儿科,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韩队长你这样的素质。本来安保队巡逻就闹得人心惶惶的,结果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查出来,现在还乱抓人,这让大家怎么安心工作?”

  韩凌:“安保队查个人就不能工作了?我们是狮子啊还是老虎啊?教授是不是对我们安保队有什么偏见啊?”

  马舒:“冤假错案从前也不是没有过,韩队的内部资料看得比我多,我倒是想问问,这些年抓错过多少人?像这样捕风捉影是一次两次吗?科学研究原本就很注重沟通和交流,我们的研究员现在各个都是戴着镣铐跳舞,安保队新官上任三把火,就要拿我们杀鸡儆猴?”

  韩凌:“教授刚刚还说,内部的稳定大于一切,那请问,国家的稳定和学校的稳定哪个更重要?”

  马舒:“这样高压下得稳定又算得了什么稳定?”

  “那你跟我说又有什么用?”韩凌往前倾了倾身,“我们国家是一个军政集权制国家,教授如果觉得这样的生活不舒服,不如跟你爸打个商量?”

  W国以武建国,军政一体,国家元首既统领军队,也制定民生政策。当然,这样的权力也并非常年都集中到一人手上,元首由选举连任,十年一届,最多连任两届。而其他领导则看军功,能坐上将军这个位置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和平年代,能建功的机会少。地方统帅除了日常练兵之外,也会处理政务,毕竟是现代社会,一个人会带兵并不需要武力多么强悍,也需要学习更多的知识。

  韩凌现在说这个话是因为十年一度的选举又快要到了,而今年,马舒的父亲很有希望。

  因为邻国战乱的爆发,本国受到波及,上一任元首已经连任了三届,国内政策也是一年比一年收紧。

  成琤的感觉可能不明显,但马舒比他大十岁,享受过从前自由的他自然更加厌恶如今的高压氛围。

  但韩凌现在说这个话,则让一向笑眯眯的人立刻变得严肃。

  “韩队,你是知道隔离政策的。”就算是在家庭成员间,这样的话题也不能随便谈,特别是另一方位高权重的情况下。

  韩凌现在则显得有些赖皮了。

  “我们都是按照政策办事,要不马教授想想法子,争取一下政治地位?改一下国策?”

  马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场的三人里,唯一有这个可能的也只有韩凌了。在一个注重军功的国家里,没有一点儿战绩根本不可能获得政治地位。

  马舒当年选择了文职,就相当于是断送了自己的政途。

  “那个”成琤轻声道:“马老师,你不用这么帮我,我其实已经做好受处罚的准备了”

  他听了这么多还不知道马舒是在维护自己所以才跟韩凌这么针锋相对,那他就真的是傻了。

  马舒从小就对成琤很照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自家庭。祖辈有过命的交情,后辈们自然也要相互扶持。他们读同一个学校,他们的学校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地方。

  成琤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方便,马舒就带着成琤一起去学校,一起放学回家。

  等到马舒毕业了要去大学,三年级的成琤依依不舍地送他离家。

  等成琤到了初中,马舒读了研究生,每年寒暑假的时候回来带着成琤这个小屁孩到处玩,给他带各种各样新奇的玩具。

  成琤高中出事的那年,马舒请了假,连夜回去看他。

  在成琤初来到学校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同吃同住,对成琤而言这种照顾逐渐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情愫。就算成琤知道马舒对每个人都很照顾,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这个大哥哥产生了深深的依恋。但最后也只是求而不得,因为性取向这件事情,不能强求。

  “不管你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但只有这件,我真的做不到”

  这是成琤从马舒的家里搬出来之前,马舒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对成琤的照顾可能更多的是处于家庭的目的,也处于自己的个性使然,毕竟他并不能四处树敌。

  在这之后的时光里,成琤再也没有和他单独在私人空间里相处过了。

  所以马舒会帮自己,成琤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每一次被动的接受都让他觉得心里很别扭。如果没有和他进一步的想法,为什么又要对他这么好?这样单方面的被帮助,成琤并不想要。

  听他这么说,马舒有点生气,低声道:“成琤,别犯傻,学校里像你这种情况的人多了去了,谁受过罚?他们就是新官上任,拿你开刀!”

  “马教授,注意一下你的说话态度,老秦虽然做事莽撞,但我们抓他确实是有原因。现在不也好好的把人放回来了?”韩凌见到成琤开口,态度也软了一些。

  成琤轻声道:“确实是我做的过分,也确实是出了事,他们罚我是应该的”

  韩凌这么说也就算了,成琤自己也这么说?马舒转而问道:“他们是不是威胁你了?”认错?简直是笑话,陈成琤他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学会过认错?

  “没有人威胁我,是我真的做错了事。”成琤坚持着他自己心里觉得正确的事。

  马舒看了韩凌一眼,他还是不觉得这是成琤的真心话。

  “那你说你做错了什么?”

  韩凌没拦着成琤开口,成琤轻声道:“我偷偷上净土买药,还被人抓住,差点把再生药剂的配方泄露出去”

  马舒惊了。

  虽然这并不是自己震惊的原因,但看着马舒露出和自己当时一样震惊的表情,韩凌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

  谁又能想到呢?他们都以为有自己看着就不会出大问题的人偏偏就出了大问题

  等送走马舒,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了两个自然人外加一个机器人。

  这屋子里的空气让韩凌怀念,他甚至不是很想离开,但成琤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甚至是在委婉的催促,“还有什么事么?”

  韩凌想说实话。

  但他在不不久之前才答应过秦思先按兵不动。

  “我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给他下药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抓的人,而且这种药剂无色无味,必须是能够接近他的人才有可能下给他,那么他的同事就都有嫌疑。”

  “我现在有两个身份,一个是我自己的,安保处韩队长,另一个是他以为的,安保队的另外一个人。我今天已经露面了,如果给他下药的就是克隆人兵团的人,那他们知道了我没死,肯定会有动作。”

  “所以你不能用你现在的身份跟他多亲近,最好不要暴露你跟他的关系,只有这样对方才会更加容易上钩。对方之前可能只是冲着他去,但你出现之后对方肯定会冲着你来,你现在比他更适合当诱饵。”

  谈话到最后,韩凌是头皮一麻,“老秦,我觉得你这拿人当诱饵的招用得是挺顺手啊。”

  “老韩,你不想立功么?你现在可是一个人要立两份功,不然报告交上去,我觉得他们得把你调到沙漠里去,那荒郊也地的可连个洗澡水都没有。”

  韩凌可不想去沙漠。

  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韩凌站起来,对成琤道:“他现在的任务我不能透露给你听,你在家安心等他回来。”韩凌顿了一顿,“你家机器人我得带回去弄弄,明早给你送回来。”

  早在回来的路上韩凌就顺着成琤的思路告诉了他,他猜得没错,那个男人确实就在他们安保队,不过现在又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此刻成琤轻声问道:“你们不是早就开始对我监控了么?”又带他家的机器人走做什么?

  韩凌拍了拍成琤的肩,“你现在很危险,我们现在不可能派人守着你,免得打草惊蛇,但给你家机器人调整一下系统程序,他就能在关键时刻保护你。”

  眼看着韩凌就要把小零带走了,成琤拦住了他,“能不能让我跟它道个别?”

  跟机器人道别?

  韩凌看向成琤的眼睛里有不小的疑惑,成琤被他盯着,白皙的脸上微微泛了点红。

  “你们调整系统的话会把它拆开看吧?我”

  成琤的脸越来越红了,连声音都细不可闻,“我在他身上放了点小玩意”

  韩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就睡了一个月而已!就一个月!他家小野猫真的开始用他家的机器人了吗?

  瞧着韩凌还是不说话,成琤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韩凌木着脸点了点头。

  感觉内心很受伤。

  成琤牵着小零进了卧室,关上门,旖旎而又引人遐想的呻.吟声透过卧室的门传了出来。

  过了没多久,成琤红着脸领着他家衣衫显得有些凌乱的机器人出了来,万分羞臊的模样。

  韩凌虽然震惊,但出于职业习惯,轻声问道:“是什么小玩意能不能给我看看?”

  成琤的心怦怦直跳,脸红得要滴出血,但还是乖乖地指了指卧室,“在床上放着你把机器人带回去后也可以看视频”

  韩凌瞟了一眼卧室床上的那根棒状物,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领着机器人出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成琤喘了一口大气,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

  再生药剂他用自己的身体做完了最后的实验,确认药剂有用后,毁掉了大部分的,只留下了几只。他那时候隐约感觉到密室不安全了,于是拆了一个成人玩具,藏到玩具里,又把玩具藏到了小零身体里。

  连他自己的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

  但现在,成琤轻轻笑着,躺倒沙发上,他现在就像是个做了坏事却又逃过父母惩罚的孩子一样,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浑身愉悦。

  身体是一部精妙的机器,大脑在分泌大量的多巴胺。

  每个人的身体所需要的刺激都会有不同的区别,而对成琤而言,“违规”可能就是其中一个,而“违规”后让自己逃脱处罚又是另外一个

  ☆、大尾巴狼

  监控室里,秦思正托腮坐着思考人生 ,韩凌带着小零回了来。

  “你把它带回来做什么?”秦思问题还没问完就看见韩凌把机器人的衣服都扒了下来,“干干干干嘛啊!”

  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当面扒“人”衣服?

  而且这机器人做得未免也太精致了,该有的地方都有,秦思看都不敢看,说话都结巴了。

  韩凌不理他,把手上的衣服放到桌上,一低头,解开了黑色制服上衣的扣子。

  秦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韩凌脱了上衣外套,又扯开衬衣领口的领带,解起了衬衣领口的扣子。

  “老韩!这是在办公室!”

  韩凌脱了衬衣,扔到桌上,露出了半人半机械的上半身,一声嗤笑,“瞧把你吓得,这是在办公室,我还能干嘛?”

  秦思微妙地松了一口气,开始了质问,“好端端的脱衣服做什么!”

  “不把它衣服脱了,等会儿拆解的时候会很麻烦。”韩凌解释了一句,回过身,按了一下机器人的眼睛,让它开始回放卧室里的事情。

  “那你脱衣服又干嘛?”秦思没好气地反问。

  韩凌看着画面里成琤红着脸贴近机器人把它抱住,碰触机器人敏感地带,从它身体内部取出东西的模样,心里有点儿微妙地不爽。

  举起右手,五指张开,五根细长的机械手指开始变换,每一根都变成了不同形态的工具。

  “制服太紧了,活动不开”韩凌说着,用左手掰开机器人的嘴,右手食指上细长的金属探针触到了机器人喉咙深处,啪嗒一声响后,小零湛蓝色的眼睛瞬间失去光彩。

  秦思目瞪口呆的瞧着韩凌卸下小零的头,放到桌上。

  作为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类,秦思隐约觉得有点儿脖子疼。

  没一会儿,成琤家里的分尸现场又在监控室里重现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成琤一大早起来准备去上班的,结果临近出门才发现,今天放假。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都过糊涂了。

  清晨的阳光很好,家里很安静,连机器人运作的声音都没有。

  成琤打开电视随便看了一会儿,全国戒严还没结束,但各种综艺节目还是层出不穷。

  人们需要用娱乐麻木自己的神经,哪怕是维持虚假的和平与安稳。

  门铃忽然响了,成琤本以为是韩凌给他送机器人回来了,结果开门一看,是安迪。

  看着大男孩憔悴的脸和红肿的眼睛,成琤觉得有点儿做贼心虚。

  安迪什么也没说,给了成琤一个重重的拥抱,一如既往。

  成琤有点想念他的拥抱,永远那么热情,那么温暖,就好像把自己捧在手心一样。

  “对不起”成琤轻声道了个歉。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一直拒绝你,一直没怎么把你放心里,甚至是怀疑过你

  “我很难过我也很生气可我又很担心怕学长出事”

  安迪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是哭过么?憔悴的脸,红肿的眼,沙哑的声音。

  成琤设身处地的想了一想,如果是昨天是自己发现一直暗恋的对象和其实早就有对象了,只是瞒着自己不说,那自己会有多伤心?

  光是想了想,成琤就觉得心里发堵,刚想安慰几句,韩凌的声音传了来。

  “你们两个大清早的抱给谁看呢?”

  拥抱着的两个人猛地松了开,成琤臊红了脸,安迪也有些尴尬地抹了抹眼眶。

  韩凌左看看,右看看,皱着眉头,牵着小零,从他们两个中间穿过,进了屋。

  大大方方地坐下,韩凌命令小零去做饭。

  一项安静的机器人此时撅起了嘴,委屈巴巴地抱怨道:“就知道使唤人。”但还是进了厨房。

  经历过一次机器人性格大变的成琤此刻有点无奈。

  “韩队,你说你要把它带回去调整系统,可你没说要给他改性格啊。”

  “这样不是挺好吗?”韩凌就是故意的,笑道:“活泼,像人。”

  要不是成琤上次逼着他调性格,他早这么干了。

  安迪打起精神也坐了下,带着惊奇的表情问道:“哪个技术大牛改的?安保队里有这种人才?”

  韩凌心情愉悦地接了个话,“我们队伍里的人才多得是,别以为就你们这些搞研究的脑瓜子聪明。”

  安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成琤站在厨房门口瞧了他们家机器人许久,最后还是觉得有点儿难以接受,坐下后蹙眉道:“我就喜欢它以前那个性格,你还是给我改回来吧。”

  “你喜欢那种性格?”韩凌的语气里带着质疑。

  成琤还没答话,安迪接口道:“反正,学长是不喜欢我这种性格的。”阳光的大男孩此刻是面露愁容,抱怨了一句。

  韩凌这会儿倒是提起精神来了,调笑道:“小伙子,失恋是很正常的事情,习惯着习惯着,就过去了。”

  深棕色的眼睛幽幽地看了成琤一眼,“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韩凌一边点头一边摸了摸鼻尖,“有毅力是一件好事,但感情这种事,光有毅力没用。”

  这什么情况啊?

  成琤真的是摸不着头脑。

  他昨天刚认识的韩队长,今天当着他的面,开导暗恋他的人?

  他们两个关系很熟吗?

  如果让他知道真相,此刻可能会发狂。

  但是现在成琤觉得,他作为当事人才最有资格说话。

  “我没有不喜欢安迪,我觉得他挺好的。”

  韩凌听了心里一抽,安迪听了愁容散尽,顿时云开雾散。

  “那你干嘛不接受他?”韩凌故意从中作梗,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安迪期待地望向成琤。

  成琤觉得有些尴尬,反问道:“你不是知道为什么吗?我那时候跟他好歹也算是在一起要接受安迪了,我不就算是劈腿了?”

  韩凌心里有点小得意,瞧瞧他家的小野猫,多乖!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呢,就听安迪激动地说道:“学长那个人我听柯学长说到过,他说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且这么长时间了他都没有在你身边出现过,他根本就不爱你”

  “我昨天问过柯学长和马老师,他们说你甚至都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背景学长你不要被人骗了”

  韩凌:“”幸好昨天交代得早这学院里的人都怎么回事?消息都这么灵通的吗?

  而成琤现在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轻声道:“让你担心了确实是很抱歉,但是他的身份我已经清楚了”

  “你不用担心我被骗,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成琤看着安迪,抿唇笑了一笑。

  “学长”安迪英俊的面孔显得颓废与挫败,韩凌刚想表面上安慰两句,却听安迪继续道:“他们说学长是初恋而且我以前问他是不是学长男朋友的时候,学长不是说不算吗?那其实学长也并没有真的特别喜欢他,为什么学长不考虑和别人试一试呢?多尝试一下才能更确定自己到底更喜欢什么样的”

  韩凌微微瞪大了眼,连成琤都愣了愣。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啊?

  “学长说对我不是没感觉那我真的就不行吗?我起码可以天天陪着学长呀,而且我肯定不会瞒着学长事情,也不会骗学长”安迪的声音很轻。

  听起来真的很诱人啊

  韩凌微微皱眉,问了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瞒了他事情,还骗了他?”

  安迪不是昨天才知道成琤有恋人的么?

  成琤又没有对安迪说过,那安迪怎么知道的?

  大男孩望向韩凌,理所当然地答道:“如果他没有瞒着学长骗学长的话,那你们昨天为什么会因为他来找学长?学长被你们带走的时候都要吓傻了,明显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他什么都跟学长说了的话,学长也不会那么害怕”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推断。

  韩凌:“你们生物学院的人是不是都喜欢玩推理啊?”一个两个这么难缠?想要撒个谎跟过五关斩六将似得。

  他那看起来令人害怕的脸随着这一句吐槽变得亲切了几分。

  安迪和成琤被他逗得笑出了声,韩凌也跟着笑了笑,接着又问安迪道:“你喜欢你学长什么?”

  安迪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答道:“学长的什么我都喜欢。学长长得又好看,性格又好,还聪明能干。学长还很温柔,他上次替我刮胡子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弄痛我,他还”

  安迪的夸赞口若悬河,涛涛不绝。

  成琤又一次听得面红耳赤,连忙阻止道:“好了好了,别说了”

  韩凌内心吐了个槽。

  温柔?

  他怎么就享受不到这种待遇?还帮他刮胡子?

  呵

  韩凌强压住心中的不快,转向成琤:“那你呢?打算怎么选?”

  成琤满头冒问号,选什么选?

  四只眼睛都盯着他,成琤有点儿小尴尬。

  “韩队长我怎么选好像跟你没太大关系吧”

  韩凌:“感情这个事情越拖越麻烦,要不你今天就干脆做个决定?”

  决定?他还要决定什么?

  成琤看到安迪期期艾艾的小眼神心里又开始打起了鼓,再看韩凌正经中带着一丝压迫感的眼神,有点儿迷茫。

  韩队长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韩队长跟他到底什么关系?这么帮他的么?

  ☆、小零

  幸好在韩凌让成琤做决定的时候小零做好了饭菜端了上来。

  机器人一边把手里的早餐往桌上放一边絮叨:“都好好吃饭,别又放凉了。做好了又不吃,凉了又要热,拿别人的劳动成果不当一回事”

  成琤是第一次觉得机器人话多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赶紧附和道:“吃饭,好好吃饭。”

  小零站到韩凌身后,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地告状,“还说别人呢,就你每天吃也不好好吃,喝也不好好喝,就知道使唤人”说罢还哀哀怨怨地瞪了成琤一眼。

  成琤家这机器人的脸本来就近乎完美,精致无瑕,这表情一生动起来,有模有样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之间颇有几分姿态。

  成琤被它瞪得心里一颤,怎么感觉自己像欺负了它似得?

  “韩队,你真不能让它这样,它这样我真受不了”成琤要疯了。

  “它这样你就受不了?”韩凌托起了下巴,“我觉得啊,你得端正一下你的思想。你说说你,每天使唤它干那个使唤它干这个,玩弄人家身体,还不让它发泄情绪?你这把它当个奴隶似得,想法很危险啊”

  “就是就是”小零瘪着小嘴附和着。

  成琤目瞪口呆,“它本来就是个机器人”而且我也没有玩弄它的身体!

  “机器人又怎么了?机器人就没人权了?”韩凌这话说得义正言辞。

  如果哪天人类和机器人真打起来了,韩凌还真不知道该去哪个阵营

  “就这样,”韩凌站起身,拍了拍安迪的肩膀,“小同志,来,咱们一起走。你那感情问题呢,我给你开导开导。作为过来人呢,我还是有点儿经验的。”

  安迪现在似乎还处于韩凌那句“玩弄人家身体”的震惊中,木然地点了点头,跟着韩凌出了门。

  等到门关上,成琤觉得有点儿憋屈,饭也吃不下了,站起来准备回卧室躺会儿。

  “怎么又不吃饭呀”小零睁着大眼睛拉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可怜兮兮的。

  “别碰我。”没了外人在,成琤把手一抽,对他家性格大变的机器人他实在是没什么好脾气。

  密室被封了,他还想把再生药剂继续藏到机器人身体里呢,现在让他怎么藏?

  机器人委屈巴巴地瘪起了嘴,模拟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

  等成琤发现的时候,可怜兮兮的小人已经开始抽泣,“你为什么总是要欺负我”

  “我我怎么就欺负你了?”成琤是真不明白,一个机器人,谈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你每天就知道让我做这个做那个,”小零伸手抹了抹眼眶,把模拟眼泪擦了去,“也不让我问问你过得怎么样。家里打扫好了,你也不夸我,还每天把家里搞得乱糟糟的。”

  “你一个机器人,这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成琤觉得小零简直无理取闹。

  “我做归我做,可你总得陪我说说话吧?”小零说着说着,眼泪又多了出来,“你每天都不在家,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多寂寞,每天就盼着你回来可你回来了,又不陪我,要么看电视,要么睡觉,要么把我关卧室里自己不知道去做什么,我就只能呆着,像个傻子一样”

  成琤觉得太阳穴里直跳,脑袋有点疼,“你一个机器人有什么好寂寞的”

  “机器人怎么了,机器人就不是人了,”小零抽泣得越来越厉害,“你就把我当个普通电器,我和跟屁虫和清洁工也没区别,那你当初干嘛买我回来?把我买回来了,又不珍惜我,就像对待空气一样对我那还不如,当初就不要买我,说不定我被别人买了,人家还知道心疼我,好好对我”

  明知道是程序,明知道是韩凌动了手脚,但成琤还是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大渣男。

  所以说,为什么要把机器人做成人形?

  从感情上,成琤没法反驳小零。

  人家多有道理啊?人家把自己当人啊!

  但从逻辑上,成琤怎么都觉得这事不对劲。

  他为什么要被一个机器人指责?机器人根本不是人啊!

  就算它自个儿把自己当人,他也不是啊!是程序设定他把自己当人啊!

  但成琤觉得,如果他真的和机器人去争这个,那他就真的是傻了。

  精致的机器人一抽一抽地哭诉道;“我就想你多陪陪我,多跟我说说话,让我做事的时候,温柔一点不要老觉得,我给你做什么都理所当然你是我的主人,我无条件的爱你,可你也要珍惜我才行啊呜呜”说到这,小零像是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样嚎啕大哭。

  成琤真想现在就把韩凌骂一顿,但是,他没有韩凌的联系方式!

  小零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声音终于小了些,成琤揉着太阳穴,低着头问道:“哭够了没?”

  小零摸了摸泪,吸了吸人造鼻涕,瘪着小嘴点了点头。

  “那现在可以不说话乖乖充电吗?”成琤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小零却是一动不动,眼含泪水,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你哭那么大劲,”成琤想问他家机器人累不累,话到嘴边了顿了一顿,转而问道:“不耗电啊?”

  小零闻言点了点头,小声嘀咕,“是挺耗的,用了百分之三十多”

  为了日子过得舒心,成琤只能温柔地安抚道:“那你现在,安静的充会儿电,休息一下,陪我看看电视,成吗?”

  小零破涕为笑,搂住成琤的胳膊歪着头安静地靠在了他肩膀上。

  成琤低头看着这个精致的人偶,看着他人工制造的完美卷翘的睫毛,看着他小巧的鼻梁,看着他红润的嘴唇,一时间有点儿浮想联翩

  但真让他接受机器人他还是觉得别扭

  似乎是发现成琤在看自己,小零抬起了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道:“怎么了?”

  成琤蹙着眉头,轻声道:“我就觉得吧,还是你以前好。”

  小零瘪了瘪嘴,“可我觉得我现在好啊。”

  和一个机器人争没有意义,成琤干脆问道:“怎么改回去?”

  小零:“为什么要改回去啊?”

  成琤:“我就喜欢以前那样的。”

  小零:“要是你喜欢我以前那样那为什么你一直不碰我呢?”

  机器人发出的灵魂质问让成琤无言以对。

  小零湛蓝色的大眼睛里露出一抹哀愁,“以前活得跟一个死人一样,我觉得没意思”

  成琤迟疑地问道:“你活过?”

  小零反问道:“难道我现在不是活着的吗?”

  在这一刻,成琤觉得,机器人和人类的那一战,不远了

  而在另一边,韩凌正在对自己的情敌和调查对象进行严肃认真的“心理辅导”和“恋爱教学”。

  和敌人做朋友是一个情报工作者的职业素养,所以不管韩凌内心到底是怎么看待安迪的,他现在倒还真的表现得像是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

  八月的梧桐树叶是一片墨绿,早就进行过人工干预的雄性巨树并不会结果子,一片的郁郁葱葱。

  上午的晨光已经显得有些燥热,林荫小道上漫步而行的两个人颇为引人注目。

  主要还是因为韩凌的一身黑色制服和他的脸。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学长明明是对我有感觉的,但我们两的关系就是不能更进一步”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你们两个的基因问题?”韩凌倒真的像是个知心大哥,可说出来的话确实一点情面都不留。

  人类的身体会帮助他们去寻找合适的伴偶,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基因编码。

  遇到基因认可的人,身体会在理智之前帮他做决定,也是原始性的动物性的冲动。

  “可我对学长是一见钟情啊。”大男孩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那是他可能不好你这一口?”韩凌尊尊诱导。

  “也不是啊”安迪倒是真的很迷茫,“我抱学长的时候,感觉到学长心跳加速,身体发热,他也不应该是对我没反应啊”

  “那可能是他确实没做好心理准备?”韩凌反问道。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安迪叹了口气。

  他的住宅楼离成琤的很近,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楼下。

  韩凌跟着安迪一起上了楼,几乎是理所应当地进了安迪的家门。

  安迪的家给韩凌的第一感觉就是干净。

  这并非是因为安迪的家里真的是一尘不染,相反的是安迪的家里堆着不少没洗的衣物,还有不少外卖盒子。

  看得出来,大男孩的生活基本上是扑在工作上,也没什么时间收拾。

  而韩凌觉得干净是因为安迪的一室一厅里家具太少了。

  客厅里就一张餐桌,厨房基本上是空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衣柜,连窗帘都没有。

  他本来觉得会从安迪的住所里发现什么,但这样一眼就能看尽的屋子还能藏什么?

  总不会和成琤一样有密室吧?那不是隔壁左右楼上楼下也得仔细查查?

  没有任何遮挡的窗户很快就引起了韩凌的注意,走到窗户边,他几乎可以凭借肉眼一眼看到成琤家的客厅,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客厅里的成琤和机器人坐在沙发上正看着电视。

  “我刚搬过来,还没怎么收拾,见笑了。”安迪说着客套话,收拾着屋子,把外卖遗留下的垃圾往餐桌下的垃圾桶里塞,又匆匆忙忙地把椅子上的脏衣服抱到浴室里的洗衣机里。

  “你怎么不学学他?买个机器人,什么都解决了。”韩凌靠在窗边打趣。

  安迪从浴室里出来,无奈地笑道:“我刚来学校工作,工资都没发多少,买不起。”

  “你以前就没什么积蓄吗?”韩凌问道。

  “从前的账户被冻结了,里面的钱动不了。”安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安迪到底是不是?

  韩凌知道,从安迪的报告上来看,他是偷偷回的国,对X国而言算是叛逃。

  “你要真的是为爱回国,我说实话,挺佩服你的。”韩凌夸了这么一句。

  安迪苦笑着摇头道:“妈妈病了,我要回来起码还能了解她一个心愿,我要不回来她走得也不安心。”

  这个情况在安迪的报告上也有,韩凌这时就问了,“你想救她?”

  “救?”安迪的表情看起来是觉得韩凌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可笑,“X国把特效药管制得那么严,我试过带出海关,但没成功。我什么都不懂,学校实验室又没有P4实验室的环境,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怎么救?”

  安迪有所隐瞒,但在这个问题上,韩凌觉得安迪就算不跟自己说实话也没什么不对。

  客厅里能看的东西太少了,韩凌都觉得没什么看的必要,漫步到卧室门口,倒是有些东西。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电子阅读器,韩凌捡起来点亮,里面的字他每个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是看不懂。

  “要不要这么拼啊?”韩凌感慨了一句,放下了手里的阅读器。

  里头都是学术论文,生物系的。

  “实验室里的人才这么多,我连个博士学位都没有,不努力一点怎么出人头地?”安迪腼腆地回答。

  韩凌几乎在这个人身上挑不出毛病来。

  但他就是觉得,这人有问题。

  “你啊,看起来年轻,看起来阳光,心里装这么多事,不累么?”韩凌又走到衣柜前。

  衣柜是开着的,里面挂了两三件衣服,然后就没别的了。

  安迪这时收拾完客厅,站到了卧室门口:“没办法啊,日子开心是过一天,不开心也是过一天,为什么不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这点你真得跟你学长多学学,”韩凌笑了笑,走到安迪面前,“你看看他?开心也是一副冷面孔,不开心也是一副冷面孔,该发脾气就发脾气,谁都顺着他,这日子过得多舒服?”

  “所以我才喜欢他啊”安迪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韩凌差点没忍住骂他犯贱。

  但又一想,那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收起开小差的心思,韩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有时候追求一个人不一定非得顺着他。”

  见安迪露出惊讶的表情,韩凌继续道:“他比你大,经历的事情也比你多,你想得到他的心,确实是有难度。他那么自我的一个人,你得引起他的注意才行。”话说到这里,韩凌觉得也差不多了。

  “你得让自己与众不同。”

  听完这句话安迪倒是真的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韩凌盯着安迪的眼睛,想从他眼里看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是并没有,大男孩就那么看着他,接着又充满希冀地问道:“那那我要怎么样才算与众不同?”

  在这一刻,韩凌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失误了?

  如果说安迪是伪装的,那他的伪装未免也太好了。

  自己竟然找不到一点儿破绽。

  “这个问题得让你自己去摸索了”韩凌说着侧了侧身,绕开安迪,装作随意地漫步,瞟了几眼浴室,他嘴里也还没停,“混血这个优势倒是挺大的,看起来就很特别。身高也不错,就是”浴室里更加干净了,除了洗手台前的洗漱用品,就没什么私人物件了,韩凌回头看向安迪,开始用机械辅助控制面部表情,“你平时不锻炼吧?这项减分。”

  单论体型的话,整个学院都找不出韩凌这样的了。

  人家锻炼是真的锻炼,辛辛苦苦地每天坚持不懈,他可是作了弊,手脚都是机械结构,人造肌肉填充,还能变形。当年做手术的时候,还给他把腿加长了,相较而言,安迪虽然不算柔弱,但也差了他很多。

  青年腼腆地笑了笑,“我再怎么锻炼也不可能锻炼成韩队长你这样的,再说哪有时间啊?工作那么忙,马老师不停的派任务”

  安迪话音未落,韩凌抬起了他的下巴,低声道:“你的追求一点侵略性都没有,你对他真的是真心?”

  深棕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惊讶,继而又弯成了一弯新月。

  “我尊重他的选择。”

  又是完美的回答。

  韩凌有些烦躁了,“和天性违背的尊重?”

  “在我认为,一个人的爱应该是理智的。”

  这个回答让韩凌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那我觉得你大概是没希望了”韩凌松开安迪,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的大男孩问道:“韩队长不再多坐会儿么?”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听在韩凌的耳朵里像是挑衅。

  韩凌回过头,安迪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贴到了韩凌的身体。

  大男孩深棕色的眼睛里露出一点儿畏惧和一点儿紧张。

  “韩队长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查我”安迪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我好不容易回了国可你看看现在?”

  “我想研究治母亲病的药,可学院就是不放我走我想追求的对象,他心里装着别人我想好好工作可我的老师甚至都在怀疑我”

  “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好父亲吗?还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韩队长觉得这样公平吗?”

  韩凌的身体微微后倾,拉开他与安迪之间的距离,“你跟我说这些是在怀疑我从中作梗?”

  安迪没有说话,那双轮廓深邃的眼睛盯着韩凌一动不动。

  韩凌轻轻一笑,轻声问道:“怎么会这么想?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安迪张了张唇,带着几分忐忑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能够被安保队带走还全身而退的人不多吧?”

  “所以你觉得是因为他父亲的身份,我们没有追究?”韩凌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还有能够藏着自己身份和学长接触那么久的人不是很明显吗?”安迪的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

  “你怀疑那个人是我们队里的,因为嫉妒,所以故意阻扰你?”低沉的声音说话很轻,甚至有些温柔,“你现在现在跟我说这些,是觉得我能帮你?”

  “我只希望公平一点”似乎是用了自己的全部勇气,安迪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

  公平?

  韩凌很想说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他现在很焦躁。

  他只觉得安迪未免伪装得太好,不得不用了机械辅助,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韩凌的面部表情几乎没有变化,眼睛里甚至流露出几分同情,这似乎让安迪稍微放下了点心,“如果是我误会了我很抱歉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总是胡思乱想”

  大男孩略带惭愧地低下了头,下一秒,韩凌卸去了他的伪装,掐住了安迪的脖子,略带狰狞地低声吼道:“如果我说你没猜错呢?”

  深棕色的眼睛猛然睁大,连瞳孔都收缩成一个点。

  韩凌的手劲很大,掐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药名?你知不知道他会上净土?你知不知道他差点被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难道一点都不为他考虑吗?你眼睁睁的看着他冒险吗?”韩凌的接连抛出质问。

  被他掐住的人竭力挣扎,双手用力使劲掰着他的手指,嘶哑地叫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药名是他求我告诉他的我一时心软我拦过我阻止过他”

  “你拦过?你拦过他什么?要不是你他会出事吗?”被机械胳膊的力气不是普通人类可以低档的,安迪地挣扎显得毫无用处,韩凌步步紧逼。

  “再生再生药剂”安迪挣扎地吐出四个字。

  韩凌一愣,松了些劲。

  安迪像是活过来一样大口地喘着气,等呼吸通畅后才胆战心惊道:“他重新开始了再生药剂的研究我发现了我偷偷告诉马老师了我只能这样阻止他”

  安迪的眼角憋出了一些生理性的眼泪,微微泛红。

  韩凌的气还没消,猛地一摔,把安迪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

  大男孩伏在地上喘着气,忽然发出一声呜咽,双肩不断地抖动,隐忍着将要冲破口的哭泣。

  “我要是真的有问题我为什么不等他做好成品药,再想办法把药偷走我要不是为了他着想我为什么不直接举报而是告诉马老师”

  安迪的解释里夹杂着极力忍耐的哭泣声,韩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嘀嘀”两声,门开了,秦思冲进来一拳砸到韩凌脸上,跟着一声怒吼,“你疯了吗!”

  韩凌的脸被打歪到一侧,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迷茫的表情摸了摸被揍红的右脸。

  秦思已经把安迪扶了起来,安抚着他坐到了椅子上。

  “我先回去。”

  韩凌说着,无视秦思的怒视,开走了刚把秦思送来的悬浮车。

  座椅上的安迪脸颊全都是红得,捂着脸大口喘气,脖子上的指印清晰可见。

  过了许久,安迪终于克制住激动的情绪,秦思这才问道:“你跟我说说,再生药剂的问题是怎么一回事?”

  安迪抬眼望向他,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畏惧。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的。”秦思拍着安迪的肩膀,继续安抚,“你放心,我也不会把你说的话告诉别人,你只用交代清楚实际情况就可以了。”

  安迪轻轻摇了摇头,紧闭地薄唇一点儿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秦思想了一想,转而道:“我看过你的资料,你一直在申请调往医学院对不对?”

  安迪的眼睛猛然瞪大了,秦思见状,继续道:“我知道你提供给学校的资料都很有用,我也知道如果你能去的话,针对病毒的特效药研究会很有进展把你留在生物学院本身就对你很不公平”

  安迪似乎是犹豫了,犹疑不定地问道:“我如果真的说了会对马老师和学长有影响吗?”

  “你觉得呢?”秦思反问道:“他们两个做了那么多违规的事情,你看他们现在有半点影响吗?”

  眼见着安迪快要被自己说动了,秦思继续诱惑道:“你想想,他们的父亲立下过那么多战功而你父亲呢?你要是不抓住这次机会,你还能有多少机会出人头地?要是医学院那边的研究一直没进展,你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妈妈吗?”

  房间里沉默了良久,安迪轻声道:“马老师劝过学长之后,学长就再没继续研究了是马老师发现再生药剂的配方试剂丢失找我问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是学长偷偷拿走了”

  从安迪家里出来,秦思看到空无一物的停车坪,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声,操!

  ☆、安迪真的好可怜

  从安迪屋子里出来的秦思无奈地走向电梯,他们出行一向都是用的悬浮车,这样用腿走路倒还真是第一次。

  还没等秦思按亮电梯的按钮,电梯门就自动打了开。

  望着空无一人的电梯间,秦思微微一愣。

  虽然离电梯的发明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但有关电梯的都市传说就没少过。

  不知道是谁起得头,在秦思十一二岁的时候,每到周六等到查寝的生活老师离开,他们就会偷偷摸摸地讲故事。

  四人间的宿舍里,秋祁胜永远是故事最多的那个,他嘴里的和电梯有关的传说,给少年时候的秦思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到后来,秦思连抹黑上个厕所都不敢自己一个人去,每次下床都要拉上坚定的无神论者韩凌。

  一阵清幽的薄荷香味将秦思从回忆里拉回,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的胆小,秦思一边走进了电梯。

  等他步行回到安保处,推开监控室的门,韩凌开口道:“我不管你要说什么,我还是觉得安迪有问题。”

  秦思原本消散不少的火气一下又被点燃,“我他妈还觉得你家那个博士和马舒有问题!”

  韩凌哼了一声,不耐烦道:“今天是我不对,我检讨。”

  秦思 :“检讨?你想怎么检讨?是不是我再去晚点人都没了?你他妈到那时候再检讨啊!杀人偿命懂不懂!”

  韩凌:“我没想把他怎么样!”

  秦思:“没想把他怎么样?你那手劲是普通人受得了的吗?他都快被你掐断气了!韩凌同志!”

  “他一个间谍我就算真把他杀了又怎么样?”韩凌忍不住吼了回去。

  “那他要真不是呢!”

  要不是监控室的隔音效果好,秦思的声音安保部门的所有人都要听见了。

  韩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还真没想过秦思说的这个问题,他在安迪告诉成琤特效药名的那刻就在心底给安迪判了死刑,再看安迪的时候就无论如何都没法再卸下偏见。

  秦思见韩凌不答话,拎出椅子坐到他对面,没好气道:“我给他转了医学院。”

  “你疯了?”韩凌那张骇人的脸此刻的表情谁看了都要怕,“那他要真的是,病毒特效药的研究进度暴露了?这个责任你负担得起吗?”

  秦思瞪向他,厉声道:“原来在你眼里安保部门就是个废物,连个信息传递都拦截不了,是吗?”

  韩凌无话可说。

  “而且你也不要忘了,安迪的父亲是因公殉职,他自己不知道这个情况,但你是知道的!你别仗着人家没爸爸就可劲的欺负他!你他妈自己也没有!”

  韩凌:“”

  九月开学的时候,安迪如愿以偿的调入了医学院。

  学院里朝气蓬勃的生面孔一下子变多,老面孔走了不少,让金秋的九月也一下子变得生机勃勃。

  虽然随着岁月的推移,原本开放的大学被封闭,每个学院被单独划分为互相隔离的区域,但大学就是大学,除了研究也需要培育更多的高端人才。

  而今年成琤接到了一个往年都不会安排到他头上的任务——他得去给大一新生上课。

  其实大部分博士都给新生上过课,成琤的博士学位已经拿了快两年了,怎么也轮得到他了,只是他不想去马舒就没给他安排。

  但今年他不得不去,因为小柯请了产假。

  国家现在的政策是鼓励生育,产假是两个人都放,可以从怀孕放到孩子出生后一岁多。

  人造子宫的技术其实很成熟,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接受人造子宫的补贴,而不会真的自己生孩子,毕竟生孩子对于女性的身体也会产生影响。

  但悠悠自己是从人造子宫里出来的,她单纯的想体验一下做母亲的感觉。

  成琤不知道她的想法,但小柯的请假确实是给他们的工作增添了很多麻烦。

  毕竟其他人要分摊小柯的工作啊。

  成琤现在除了实验外,还要应对他本来就不太习惯的人际关系,压力剧增。

  除了表面上外人能看到的压力外,他的身体也再不断的给他施加压力。

  成琤从韩凌那里知道自己被人下药了之后再与人接触的时候就变得格外小心翼翼,吃的饭喝的水都是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也尽量不和陌生人接触。

  但身体的欲望有增无减,这让他开始怀疑韩凌给他信息的真实性。

  如果不是通过食物进入人体的话,那还有什么办法?

  呼吸?

  得到这个结论后的成琤有点儿迷茫了,有些挥发性的试剂确实是能够通过呼吸作用到人体,可这样就没有针对性了啊,那又是怎么确保效果?

  越想越觉得迷茫,导致他现在更倾向于认为确实是自己的欲望比他人强烈一些。

  不过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小柯的实验数据全部转交给成琤之后,强化药剂的研究进展突飞猛进,他们的实验已经快要进入数据模拟阶段了,可以说是进度异常的迅速。

  下班的时候夕阳将半边天都映红了,成琤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向他跑来,近了才发现是安迪。

  “今天下班这么早?”

  转到医学院的安迪虽然还住在生物学院提供的宿舍里,但正常的从医学院回到生物学院也得半个小时,今天成琤刚下班他就出现了,所以成琤问了这么一句。

  “学长们都去上课了,我就提前下班了。”安迪的笑容还是那么的热情洋溢。

  那天韩凌突然出现,成琤的道歉就只说了一句话。

  他挺想知道安迪的想法的,毕竟自己好像算是骗了他?

  但那天之后安迪就再没跟他提过那件事,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越是这样成琤越是觉得有点内疚。

  如果这事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好脾气。

  虽然是在下班路上,虽然是在大厅广众之下,安迪拉过了成琤的手,但成琤这次没再拒绝。

  两人牵着手,一路聊着一些工作上的无关紧要的话,到了家门口,成琤邀请安迪留下来吃饭,机器人已经把晚饭做了好。

  “亲爱的回来啦!”小零踩着小碎步过来,抱住成琤,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亲完接过成琤手里的包,“噔噔噔”地提到了卧室放好,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看着就知道非常熟练。

  安迪整个人都傻了,他最多也就一个月没来,学长家的机器人就成了精?

  成琤坐到桌边,见安迪没跟上,回头看到他一脸憋屈地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笑道:“它现在就这样,我不顺着它它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

  “那我也要!”安迪说着,低头也在成琤脸上亲了一口,“吧唧”一声响。

  安迪时不时的孩子气惹得成琤不由发笑,“你跟它有什么比的?”

  小零听到了,从卧室里出来一脸地趾高气昂,“就是!你跟我比什么?”

  同样的一句话成琤说的意思是安迪不用和机器人计较,但到了机器人的嘴里就变成安迪连机器人都比不过,成琤怕安迪误会,连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我本来就没有多想,”安迪撇了撇嘴,干脆把成琤抱了住,又亲了他一口,“我犯不着跟机器人比!”

  小零斜眼瞪了安迪一眼,拎了个凳子挨着成琤坐下,夹着菜就往成琤碗里放,献宝似地道:“快尝尝今天的菜!”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成琤端起碗,拿起筷子,哄着安迪道:“你也尝尝,小零最近手艺又进步了。”

  安迪嘟起嘴,看着一桌子的菜,突然就撒了个娇:“我要学长喂我。”

  大男孩的撒娇不像机器人那样娇声娇气的,还带着几分醋意,成琤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夹着菜就往他嘴里塞,边塞边打趣道:“你也跟它学,我伺候它一个就够累的了,现在还得伺候你!”

  安迪一口咽下菜,又恢复了笑容,“我就想学长以后天天喂我吃饭。”

  小零瘪起嘴,又夹了一筷子菜,拉着成琤的衣袖,委屈巴巴地说道:“我给你做的,你光给他吃,自己怎么不吃?”说着就把菜递到成琤嘴边。

  成琤忽然有种当皇帝的感觉,左拥右抱,还有人争宠

  小零还没完,一脸期待地看向成琤,“好吃吗?”

  成琤点点头,“好吃。”

  小零软软地娇声道:“就好吃啊?没啦?”

  成琤想了想,没等他开口,小零强调了一句,“人家不想要重复的。”

  “那夸人的话就那么多,我还能怎么夸?”成琤放下碗,一脸的无可奈何。

  小零:“你可以根据色香味、日期、天气、还有我,随便夸啊。”.

  成琤:“那你演示一下试试?”

  小零湛蓝色的人造眼睛开始冒水汽,“只想让你夸两句你都不愿意”

  安迪想着也确实没必要跟机器人生气,更何况学长不也向着他么?况且看这样子,学长确实被小零闹腾得不行,干脆开口替成琤解围道:“是挺好吃得啊,从前你做的菜也好吃,不过一板一眼的,怎么做都一个味,油也厚。现在倒是掌握了点精髓了,知道按学长口味来做了。今天几个菜都挺清淡的,是进步了。”

  成琤听到安迪替他解围,又看到小零憋屈的表情,心里倒是挺乐的,他是心软,对他家机器人提不起来脾气,但有人能让他家的机器人吃个瘪,也算给他出了口气。

  娇滴滴软绵绵,稍微说两句狠话就泪汪汪的机器人,要是个真人也就算了,可偏偏就是个机器人。谁知还没等成琤开口揶揄两句,小零就一脸小媳妇吃醋模样地瞪向安迪,嘴角一撇,“让你夸了吗你就夸?”

  成琤是想不到啊想不到,他家的机器人竟然还有两幅面孔。

  安迪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还是个机器人的冷屁股,一时傻眼。

  “闭嘴吧你!”成琤干脆侧过身再不理他家这机器人,安慰安迪道:“别放心里去,它现在就是个神仙,我都不敢惹”

  安迪由衷点了点头,表情沉重地握紧了成琤的手,“学长辛苦了”

  ☆、会谈恋爱了不起吗?

  小零猛地一起身,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了下,侧头看向了窗外。

  两人都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狐疑地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成精的机器人接下来要干嘛。

  没过一会儿,小零嘤嘤的哭泣声就传了过来,是说不出的压抑和委屈。

  它本来就是个少年人的模样,面容又中性,一双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此时更是水汽缭绕,樱红的小嘴唇咬得发白。眉头蹙着,愁容满面,两行清泪,时不时地回头幽怨哀戚地望两人一眼,越哭越惹人心疼。

  得,这顿饭是怎么都吃不下了。

  成琤也愁容满面地望了安迪一眼,走到沙方边陪小零坐了下。

  “我是怎么又着你惹你了?”

  小零委屈极了,哽咽道:“你不爱我了”

  成琤:“我本来也就”

  小零回过头,顶着含泪的眼睛,捂住成琤的嘴,“你不许说!”

  凄凄然,戚戚焉,就如同被抛弃的糟糠妻,就如同茕茕玉兔,就差那么一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成琤知道,它要起了兴,不陪它把戏做全了它就没个消停,只得把小零搂到怀里,任它把人造眼泪鼻涕擦到自己衣服上。

  所以就说吧X-Machine公司还是有一手的,这眼泪鼻涕做得也忒真实了点

  安迪看到这狗血的一幕,就算明知道小零是机器人,还是觉得自己就像个第三者,还是个逼着人家抛弃妻子的第三者,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那个学长”安迪带了几分委屈问道:“这机器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成琤回头,“还能什么情况?缺爱了呗!”

  小零吸着鼻涕乘胜追击,小声呢喃道:“我不喜欢你带他回家我不喜欢他”

  成琤心里苦,成琤有苦说不出。

  小零又可怜兮兮地问道:“你能不能让他走啊?”

  成琤又是一声长叹,“那你好好呆着,我送他走成吧?”

  小零点了点头,同意了。

  成琤立刻起身,穿上外套,拉着神色复杂的安迪出了门。

  “学长”门一关上,安迪甩开了成琤的手,“你这样,我很难受。”

  成琤:“我也很难受啊,可我不能拿他怎么样啊!”

  安迪:“那那那你就由着他欺负我啊?”

  成琤一愣,“他是有点小性子,也不算欺负吧?”

  “还不算欺负啊?”安迪说着,学着小零的表情,也是一副深闺幽怨少妇的模样,凄然道:“学长现在这样不会是宁愿接受那个机器人都不接受我吧”

  安迪除了少了一双汪汪泪眼,表情简直就跟小零刚刚一模一样。

  成琤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头皮发麻,“不是我也没有接受过它”

  安迪:“那学长不也从没夸过我什么也没跟我说过什么情话么不也没说过什么时候能更进一步么我还不如学长的机器人”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

  大男孩的委屈让成琤心头一震,这么说来,他好像真是有够渣的了

  在他和安迪的关系里,一直都是安迪主动,成琤理所应当的接受,也理所应当的拒绝。

  他并不是对这个男孩一点好感都没有,也不是毫无冲动,他有各种理由,单单就是缺乏往前一步的动力。

  看着成琤的沉默,安迪收敛了一下神情,带着几分愁绪,轻声道:“我回去了。”

  成琤想要安慰两句,可他总觉得这话自己来说不太好。

  安迪见成琤不说话,倒是真的走了。

  成琤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很不安,他刚想开口叫住安迪,安迪的手环响了。

  “喂,马老师?现在吗?嗯嗯好我马上过去”

  这么一打岔,成琤想要说的话也没说出口,目送安迪急匆匆地上了电梯。

  回到屋子里,成琤瞪了他家期期艾艾的机器人一眼,有气无力地躺到床上。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乱。

  躺在床上,打开手环,调出和男人的通讯记录,上面还停留在他给男人发得那句质问上。

  “你是不是死了?”

  日期距离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

  韩凌上次问他到底想怎么选,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选。

  是选择这样日复一日的等待,还是选择朝夕相处?

  安迪确实并没有说错,他可以每天都陪着成琤,哪怕是调到了医学院,他们也不可能像这样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面。

  韩凌在审讯室里说得话也很有道理,如果他和男人当初没有越界,他还会喜欢男人吗?

  那天在审讯室里的话谈完后,成琤的心就开始乱了。

  他其实并不太擅长处理情绪上的问题,身体和心灵都像是一团乱麻,母亲死后,连生活都失去了目标和动力。

  从前他可以给自己找借口,这样混日子是父母所迫,无可奈何。

  可父母的压力就那么消失了,他还要继续这样的日子么?

  成琤想改变,可如何改变却似乎又无从下手,现在的他好像连生活的目标都失去了,连方向在哪都不知道。

  小零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到了门边,扶着卧室的门框,眨了眨他湛蓝色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问道:“我一个人在外面好怕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成琤:“”

  主人没有像之前那样马上拒绝,机器人挪着步子爬上了床,抱着成琤躺下,轻声道:“如果热的话我可以调节体温的”

  皮肤上冰爽的触感传来,成琤倒也没再推开它。

  “有规律的性生活可以提高幸福感”小零轻声说着,声音细软,“主人最近是不是憋得有点厉害”

  “我自己会解决”成琤自己都说得没那么确信。

  他又不是不知道其实家里的机器人二十四小时监控着,他怎么解决?难道被人看啊?

  机器人再没其他动作,温柔的贴着成琤看着他睡了过去。

  黎明前的黑暗转瞬即逝,随着日出,黑色的阴影逐渐退却,晨曦的光芒侵染大地。

  厚重的智能窗帘挡住了日光,清晨的卧室里,成琤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空调的冷气很足,但他的身体却在发热。

  身后的触感很凉爽,让他不自觉地想往后靠。

  “别闹”成琤迷迷糊糊地吐出两个字,就算是在梦里,他也知道是谁在捣乱。

  身后的人半点也不想放过他,温柔地咬着他的耳廓,轻声问道:“舒服么?”

  “小零别闹我还没睡够”

  成琤这对于机器人的骚扰已经习惯了。

  小零的抚摸很轻很柔,也并不让人反感。

  成琤只要拒绝,机器人也不会有更过分的动作,但今天小零没停手。

  成琤越来越清醒,发现机器人的动作越来越过分,不由皱眉,“你还听不听话了?”

  小零:“我怕你攒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成琤:“”

  小零凑近了些,从背后吻了过来,成琤别过头,“我真的不想”

  小零:“从时间上来推算,你应该想了。”

  “别胡闹”

  “你就把我当个工具和你床底下那些也没区别”

  “你本来也唔别碰”

  “憋着不好”小零轻轻吻着成琤的身体。

  色.欲占据了颅内的高地,额前叶失去就要失去最后的阵地。

  恰到好处的吻,封住了成琤的唇。

  直到成琤结束后彻底放松,智能窗帘拉了开,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是被强.奸了?虽然严格的来说并没有,但从心理上,成琤觉得自己真的像是被强.奸。

  小零的吻还没有停止,一下一下的掠过成琤的面颊。

  成琤一把捧住小零的脸,眼里还带着些迷茫,有点儿生气,“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小零:“知道呀。”

  成琤:“谁允许你做的?”

  小零:“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程序就是这么设定的,成琤买了它快一年了都没有用过才是奇怪

  成琤:“”

  “适当的性生活可以调节情绪,提高幸福感”

  成琤支起了身子,戴上了眼镜,“那不包含强.奸对吧?”

  小零的眉头微微蹙着,“作为一个工具,我不能成为强.奸主体。”

  成琤气道:“你这会儿当自己是工具了?”

  小零反问道:“那你把我当人吗?”

  成琤:“”

  小零从成琤身上坐起来,爬下床,边穿衣服边说道:“我去给你做早餐。”说完便俯下身亲了一口成琤的脸。

  成琤有点纠结。

  但他又说不出那里纠结,只觉得膈应。

  不知道在床上呆坐了多久,稀里糊涂地吃完了早饭,带着迷茫和措愣,成琤心不在焉地过完了一天。

  而韩凌的一整天也过得不太舒坦,虽然人工智能及时切断了画面,但他还是被秦思嘲笑了一整天。

  “有什么好笑的?那他型号的机器人本来就有这功能,你知不知道自从推出这款机器人之后,和性暴力有关的犯罪减少了多少?他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使用工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况且他现在本来就因为一直没有发泄很焦虑,机器人有自己的判断帮助他调节情绪!”

  办公室另一边的秦思捂着脸,笑得不能自已。给自己戴绿帽的人才,他算是头一回见了,整整一天,只要看到韩凌那张脸就忍不住想笑。

  韩凌气急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万年右手?一点情趣都不懂!”

  猛地被这么一呛,秦思收起了笑容,“你怎么知道我万年右手?别以为只有你有性生活的经验好吗?”

  “那对象呢?这么多年了,没见过你身边有过对象啊,怎么还藏着掖着了?”

  一个月的时间内,韩凌的脸颊已经修复完毕,俊朗的面孔上带着几分揶揄的嘲笑。

  “你总不会玩一夜情吧?这么浪的?”

  秦思气得面颊通红,“我这叫洁身自好!”

  “榆木脑袋不会谈恋爱就直说,谈个屁的洁身自好!”韩凌一语道破真相,站了起来,“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上你自己值夜班。”

  “干嘛去啊?”

  “去给他心理辅导!”韩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秦思没忍住骂了一句,“会谈恋爱了不起啊?”

  ☆、大灰狼的尾巴露出来了

  穿过回家必经的林荫道,成琤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家里那个机器人。

  说它是个工具,那确实是的,可它最近太像人了,成琤越想越觉得早上的事情不应该。

  他这边低头走着路,没有发现一身黑色制服的韩凌就靠在小道边的高墙上等他,宽肩窄臀,挺拔如松。

  夕阳照亮了他的半张脸,那双黑亮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情款款。

  眼看着成琤就要低头从自己面前走过,韩凌咳了一声,唤起成琤的注意。

  “博士。”

  成琤侧头望向他,一眼竟然没有认出来。

  那双清亮如画一样的眼睛眨了眨,韩凌轻轻笑道:“不认识了?”

  成琤这才想起那张可怕的脸,但他怎么都没办法把面前这个五官俊朗的人和那张脸联系起来。

  “怎么?我有那么好看吗?你都看呆了?”韩凌笑着,双手插进了裤兜,走到成琤面前。

  成琤的脸颊倏得一下红了,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掩盖自己刚刚的失礼。

  “你都看到了?”

  红着脸的人轻轻地发问,韩凌神龙见首不见尾,突然就出现,成琤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和今天早上的事情有关。

  “声音画面都切断了,我们不可能监视得那么细致,不然就是违规,也对你不够尊重。”韩凌低声安抚。

  成琤心底深处松了口气。

  “你就是来解释这个的?”

  “不全是。”韩凌对着成琤使了个眼色,示意成琤边走边聊。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成琤有时候会想国家宝宝的受精卵是不是经过了基因编辑,不然为什么每一个国家宝宝都长得那么好看?

  韩凌那张修复完成的脸是他本来的模样,硬朗坚毅,而眉宇间历经沧桑的洒脱与沉着,是后天的时光对他的雕琢。

  修长的腿一步一踱,随性自得,韩凌走在前头,低声道:“我想了一天,觉得你这心理素质不过硬,所以得来给你开导开导。”

  林荫道旁小山上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学校里这些树木的年岁没有一百年也有五十年,高大的楝树落下的黄棕色果子铺了一地,十几米高的冬青树一个人也抱不住它的树干。

  成琤棉质的白衬衣泛出了岁月给它的微黄,在夕阳的照射下,映出金色。

  还红着脸的青年别扭地轻声开口,“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家那机器人只有两个人动过。当初让您给我改回去您又不改,现在还说给我做辅导”

  不承认也不否认,韩凌停了停脚步,等着成琤跟上,嘴角挂着笑。

  “你是他的主人,如果你真的不想,态度强硬一些,它也不会越界。”

  成琤眉头蹙着,心里也没了那么大的底气。

  韩凌说得没错,他确实是被□□了

  “人呢,喜欢一个东西,不光是嘴巴上说,有时候肢体语言,眼神态度,都能看出来。就你以前对它那样,我可不觉得你喜欢。”

  成琤的脸又红了,嘴里应了一声,嘀咕道:“它就一机器,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机器又怎么了?”韩凌看小孩一样看着成琤,“喜欢就是一种感情,可以是喜欢一个物件,又或者是一个人,怎么就不能是一个机器了?”

  “你不懂”成琤纠结着,酝酿着,尽量把自己的感受给描述了出来,“我就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对它它那么像一个人,又不是真的人,要真把它当一个物件,那我确实不会觉得难受但它现在这样,我就不自不觉地想拿它当人,可它又偏不是真的人”

  韩凌:“所以说你年轻。这事简单,你觉得把它当人你心里舒服,那它就是人;你要觉得把它当物件你心里舒服,那它就是物件。”

  成琤:“你这也太唯心了吧?”

  韩凌嗤了一声,“怎么就是唯心?”

  成琤瞪着韩凌,气他净扯淡,根本就不理解自己。

  “你得这样想,”韩凌语重心长,“你跟小零之间,永远是你占主导。它没有感情,它所有的行为都是模仿和程序的设定。你和它的世界是只有你和它的二元存在。所以你只要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成了,犯不着带入别人的想法,也犯不着带入社会的观点,更不用对自己加以道德的谴责,你们两之间根本就不会有第三人的介入。这不就是你当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了么?”

  成琤微微一愣,觉得韩凌说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韩凌见他听进去了,继续道:“你现在觉得纠结,无非也就是你处理不了你和它的心理定位。你潜意识里把它当了人看,但你理智上又不认可它是人。是不是?”

  成琤:“这不废话么?”

  韩凌脸上的笑意更甚,“那你好好想想,如果没有早上发生的事,你会不会纠结?你为什么偏偏在早上的事情发生了之后才纠结?”

  “我”成琤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不确定,瞪着韩凌气道:“别故弄玄虚了好么?你到底要说什么?”

  “成琤,”韩凌站了住,直视成琤的双眼,严肃道:“你要学会接受你的情绪,感受它,接受它,分析它,了解它,而不是压抑自己。”

  逐渐变暗的橘色阳光下,清俊的脸上划过一丝措愣。

  风轻轻的吹过,细碎的发丝随风晃动。

  “情绪就像是活水,你堵着它它就越积越多,最后猛地一下爆发,反噬你自己。情绪来的时候就像洪流,你扛不住的,它会在你的潜意思里影响你的判断,蚕食你的理智,你只有在接受它的情况下,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你喜欢这样的小零,哪怕它只是个机器人,但它能每天陪着你,照顾你,跟你撒娇。就因为它是机器人所以你接受不了,你是真的接受不了它是个机器,还是接受不了你自己的选择?”

  “我选什么了?”成琤反问道。

  “你选择让自己疏远人群,远离他人的帮助,但你忘了,人终究是社会性的动物,人会寂寞,会孤单,会想要陪伴,会想要繁衍”

  橘色的阳光被高楼遮住,光线一下子暗淡,风也跟着变凉。

  “韩队,如果这就是你想要开导的东西,我觉得你管的有点多。我跟你还不熟吧?你不要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韩凌转了个身,面对成琤,低声道:“你刚来学校的时候我就看过你的资料。你的家庭背景,你的人生经历,你和父母的矛盾,你从前的病和你每天的生活状态,我都知道。在我面前,你本身就是透明的。”

  成琤在这一刻觉得面前这个看似温情脉脉的人带着一丝恐怖。

  “你觉得我现在在侵犯你的领地,你讨厌我这样,反感我这样,但我不得不这样做。”

  韩凌一步一步像阴影中的人逼近,成琤不自觉地往后退,却被韩凌的手拉了住。

  手指在耳垂上轻轻揉捏,韩凌轻声道:“你身体里的药还没有代谢完。如果没有小零在,你会不会像去年夏天那样突然跑出去?会不会再遇上什么人?又或者会不会因为冲动,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成琤被韩凌的话逼得有些焦躁。

  “你喜欢那样的关系吗?陌生人,越过理智防线的亲密接触?身体的自然反应和理智的冲撞?那段时间你真的开心吗?”

  “还有你和安迪之间的关系,你真的喜欢他吗?你想过今后的日子和他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吗?”

  韩凌问出的话将成琤逼到了死角,内心摇摆不定的人根本没法回答。

  成琤低声说出斥责的话,可语气却没有一丝力度,“如果你只是怕我犯错,那也没有必要像这样让我难堪”

  他现在的情况,他自己也很清楚,如果没有小零,他说不定会真的再次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

  但这并不是韩凌干涉他的借口。

  “成琤,你不要怕我,”韩凌忍不住将双手都搭在了成琤肩上,抵住他的额轻声道:“你现在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能理解。有些东西得让你自己慢慢想,你才能想明白,但我怕你被别人伤害,我担心你”

  这样近的距离,让人意外的是,成琤的身体并没有抗拒。

  但情绪有些激动的成琤并没有能够静下心来察觉到他的身体状态,依然低声抗拒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但讨厌你这样打着关心旗号的干涉”

  “到底要怎么选择我会自己想清楚的”

  韩凌的目的已然达到,松开面前的人,轻轻地一笑,“我对你的干涉本身就是有底线的,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这样随便打搅你。”

  韩凌给成琤的压迫感在一瞬间消失了,高大健壮的人回过身,迈着修长的腿沿着小道往前走了一段路,打开了一直停在一侧的隐形悬浮车门。

  成琤感觉到一阵电流从头皮蹿过,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种可能,许多细节画面在脑海里翻滚。

  “是他叫你来的么?”在韩凌就要上车的那一刻,成琤叫住了他,“他到底去了哪?他到底要执行什么任务?他为什么最近连个消息都不给我发?他和我的关系你到底知道多少?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监视?”

  韩凌回头看向成琤,脸部的机械结构帮他控制住了表情,掩盖内心的冲动。

  “他真的走了吗?他是小零的最高命令权限人,你们安保队里还有其他人能像他那样调整机器人吗?”成琤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告诉你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成琤,给我们一点时间。”

  韩凌说完这句,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望着他身形消失的那刻成琤几乎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为什么韩凌会跟男人说出一样的话?为什么他们都需要时间?

  ☆、广告无处不在

  周末的清晨,成琤醒的时候还沉浸在昨晚的高质量性生活的余韵中,满脑子都是小零那张娇媚的脸。

  机器人不需要前戏也是个好事,他压根不用管机器人爽没爽到,自己爽就行了,只要手下留点分寸,别把机器人的人造皮肤弄坏了就成,反正机器人也不会痛。韩凌让他把机器人当做工具,那他就当做工具呗,反正韩凌都不介意那他不用白不用。

  知道了一切真相的成琤对生活又有了新的目标。

  呵,老王八蛋

  小零对性生活中的表情模拟十分到位,痛苦中夹杂一丝.欲望,欲望中夹杂一□□惑,诱惑中又有一丝害怕,害怕里还带着一点期待和娇羞,看得成琤欲罢不能。

  成琤当初对机器人有的那些别扭,不能说完全消失,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并没有那么抗拒了。

  起床,伸个懒腰,戴上眼镜,连衣服都没穿成琤就推开卧室的门叫道:“小零,饭做好了没?我好饿。”

  机器人自然是掐着他醒的时间点做好了饭,把早餐端到桌上,小零凑过来在成琤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成琤坐下吃早饭,小零则跑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机械前沿科技频道。

  “哇,好神奇啊,真的恢复了,一点伤都看不出来!”

  “那是,你再瞧瞧,这手感,这光泽,这柔韧性”

  智能电视里浮夸地表演声传来,小零撒娇道:“你看我们公司新出的皮肤,好漂亮啊,半透明荧光系列,吹弹可破。”

  成琤差点没噎住,这什么情况啊?

  沙发上的机器人娇滴滴的,撅嘴道:“你看你昨天那么大力气,我这普通的人造皮肤根本就经不起你那么折腾而且要是黏膜组织坏了,你还得重新换”

  成琤明白了,大数据广告。

  明白过来的成琤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X-Machine公司在他们每一个生产的家用型陪伴机器人的系统内部都设置了广告程序,程序在机器人和主人的关系足够亲密的时候自动启动。成琤从前没有动过他们家的机器人,所以根植在机器人系统中的程序就一直没暴露过,而在他和机器人发生亲密关系后,X-Machine公司也开始了他们的用户收割。

  成琤:“你不知道我买你的贷款还没还完啊?”

  小零:“可是人家喜欢嘛”

  成琤不得不承认,这个近乎完美的人形机器人的一举一动都特别生动,特别是在他和机器人发生关系后,他不知不觉间就会对它更亲密。

  但现在的成琤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成琤走到沙发边,搂着他们家的机器人,轻声哄道:“可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

  小零的嘴巴翘得更高了,“出去跟别人一比,多丢人啊”

  成琤没忍住笑了起来,“上次让你出门买个东西你都怕自己被人偷了被人抢了,被人抓去当奴隶,怎么现在不怕了?还要跟别人比?”

  这话小零是说过,但设定好的程序并不像人类那么反应自然,小零被程序控制着,摇着成琤的胳膊娇嗔道:“要嘛要嘛,把我打扮的好看些,你出去也有面子嘛”

  虚荣心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不少购买机器人的用户之间也会互相比较,如果是别人被机器人这么一激可能就真的会冲动购物。

  但成琤不是别人。

  “来来来,”成琤抱起小零的腰,让他坐到了自己腿上,搂着他调笑地问道:“真想换皮肤啊?”

  小零点了点头。

  “那你爱不爱我?”成琤抵住了小零的额头。

  小零更加用力的点头:“最爱你了。”

  成琤:“爱我就不买皮肤。”

  小零一副急的要掉眼泪的模样:“你怎么又这样?”

  成琤“吧唧”一声在小零脸上亲了一口,“不哭不哭,爱我就不许哭。”

  小零默默地擦掉了眼泪,哽咽着反问:“那你爱不爱我”

  成琤:“你听话我就爱,不听话我就不爱。”

  小零委屈地瞪了成琤一眼,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成琤又亲了他一口,只觉得万分有趣。

  呵,机器人,不过如此。

  手环上的消息传来,成琤打开模拟屏,是安迪发给他的,只有四个字。

  “我知道了。”

  再往上翻,是成琤昨晚给安迪发的消息。

  “我慎重考虑过了和你的关系,虽然我确实是对你有感觉,也很谢谢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但认真想想,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爱意。对不起。”

  这条消息发出之后,安迪直到现在才回复。

  成琤不敢想大男孩收到消息后是什么反应,但成琤明白自己对安迪的感觉也就到此为止了。

  有了一次经验之后,再来比较,是因为药物也好,是因为其他也好,但和男人独处的时候自己确实是更加冲动一些,也对他更加挂心一些。

  有时候尽快的表明态度对彼此都好。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目标很明确了

  监控室里的周末一点儿都不松懈。

  秦思望着对面傻笑着的韩凌没好气道:“你现在是开心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收拾!”

  “老秦啊,”韩凌抱着胳膊往前探了探身子,“这个就是你不懂了。他现在是喜欢我,他心里有我,那我到时候呢就态度好些,该认错认错,该认罚认罚,该哄就哄,他最多也就对我发一顿火。”

  “再说,就他那脾气,最多也就揍我一顿,我给他揍不就行了?他又不能真的把我怎么样,毕竟也是我撒了谎,这就是两个人的相处之道,你得多学着点!”

  “狗屁!”秦思骂道:“要我我就不会去撒那个谎,大不了不说。”

  “那你不说他多没安全感啊?朝夕相处的一个人,什么都瞒着?他吓都吓死了,我又不是没试过不说”韩凌嘀咕道。

  秦思还想埋汰两句,他的手环收到了消息,点开播放,齐雨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

  “秦大哥,我妈让我问问你中秋的时候要不要来我家吃个饭?他们还是想当面给你道个谢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韩凌眨着眼问道:“难得啊,有人找你吃饭?这谁啊?听声音年纪不大吧?”

  秦思瞪了他一眼,拒绝了齐雨的邀请后才没好气地回答:“就你见过的,被困在净土里的那孩子。”

  “那你去啊,拒绝做什么?”韩凌现在倒是有闲心去开导面前这个榆木脑袋了。

  “去做什么啊?不做事了?不上班了?”秦思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你就这么一天到晚只想着工作,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个人问题?”

  秦思:“我不像某些人,监守自盗。”

  韩凌:“狗屁!我要真想监守自盗,还等到那天晚上?我不早就接近他了?我那都是天注定的,这就叫缘分!”

  秦思又瞪了韩凌一眼:“你现在倒还学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啊?缘分?这学校里这么多人,你就怎么偏偏看上他了?还说自己暗恋了好几年?我看你是耐不住寂寞,早就想找目标下手了吧?就看他文文静静的好欺负你就给上了?”

  “他好欺负?”韩凌夸张地叫道:“你是真不知道他爹有多难对付!他那脾气得什么都顺着他他才心里舒服,不然他就天天给你使绊子!让你也没好日子过!我要不是真心喜欢他,我找这罪给自己受?你是不知道他那嘴骂起人来多毒,他要打起人来那是真打,一点情面都不给!”

  秦思有点儿不信,“假的吧?他要有你说得这么过分,你还喜欢他?就你以前那样,可什么都是叶子顺着你啊,你还能受得了他?”

  叶子,是叶子霖的昵称。

  “咱们能不能别把两个人混在一起谈?”韩凌终究还是不喜欢别人揭他伤疤,“叶子是叶子,他是他,我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他们两个不一样,放在一起比较,不尊重人。”

  秦思“啧”了好几声,“你这话去对他说,好好对他说,你看他拒绝人的干脆利落劲,他要是知道真相了真还跟你在一起,我就佩服你。”

  韩凌现在心里是真的打起了鼓。

  秦思的手环又一声响,齐雨的消息又过来了。

  “秦大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啊”

  语气隐隐约约地带着试探和几分沙哑,秦思听着皱起了眉头。

  齐雨最近的态度让他很迷茫。

  从净土出来后,齐雨的身体很虚弱,暂时不能上学也不能出去工作,秦思把他送回了家,让他在家里好好养身体,两人时不时的通个消息。

  但秦思现在的工作很忙,他又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怎么注意齐雨的小心思。

  爷爷走了,家里人给老爷子办完丧事之后,也时不时会问齐雨他在净土里的事,也总会提到秦思。齐雨忍不住会去想爷爷给他说得话,也总忍不住给秦思发消息。

  但两人之间的共同目标没了,生活上又没有联系,关系总会疏远,齐雨呆在家里一个人就会多想。

  现实中的齐雨不像游戏里那么毅然决然,也没有游戏里的高大俊秀的外形和强大的实力。

  他不敢说破自己的心思,也不敢询问秦思的态度,而秦思压根就没发现。

  韩凌听到了齐雨的话,也是“啧”了好几声,打趣道:“可以啊老秦,你这是背着我做了多大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什么伤天害理?我没怎么他!”

  “还没怎么?这一听都是哭过了,你多大岁数的人了你骗小孩?是哄了人家睡了又不负责吧?”

  “放什么狗屁!”秦思是真怒了,“他那么小,我能下得了手?你以为都跟你似得,冲动一上来了就不管不顾了?”

  韩凌被秦思这么一吼,倒是端正了态度,秦思没好气的白了他几眼,倒是真的为难地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老是哭哭啼啼的。我就说让他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去了再去看他,但他不知道怎么了,就老觉得我不想见他了。”

  韩凌琢磨了一会儿,提了个建议,“要不你把他接过来?他多大?二十多了吧?二十多是比你小但也不至于那么小我看他对你挺有意思的,要不你就试试?”

  秦思皱着眉头,认真地望向韩凌问道:“你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试试,是试试什么?”

  韩凌看白痴一样地看向秦思,“我是说他喜欢你,要不你就跟他谈个恋爱!”

  秦思瞠目结舌,脸颊刷得一下通红。

  韩凌深深地叹了口气,仰头陷入了回忆,“我记得从前咱们班上喜欢你的人还挺多的?是宋紫琪吧,挺漂亮一丫头,给你送情书,你给拒了,说要好好学习,结果她跟别人好上了。后来吧,是那谁来着?我忘了,给你表白,你说要考试,等考试过了,人家有对象了反正你拒了好几个对吧?”

  韩凌来劲了,“后来吧,咱们班女生都觉得你可能不喜欢女的。叶子那个时候还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说他乱猜。老秦啊,我跟你说实话,要不是我前几年遇上他了,我还想着等我退休了我就去找你,咱们搭个伙过个日子,我就想你这家伙肯定到那时候还没对象!”

  “狗屁!狗屁!你胡说八道什么!”秦思的脸越来越红。

  韩凌嘿嘿一笑,“别再把人家也给拒了,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能有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上你,你就偷着乐吧”

  ☆、庆生

  滨海的城市十二月底的空气里弥漫的潮气并不会因为冬天而减去多少,因为大陆海洋性的气候,H市的冬天并不算多冷。

  不知不觉中公元2080年也迎来了尾声。

  但国内的局势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好,相反,在十一月的时候全国各地都能收看到的疫病专用电视频道上,实时播报的病毒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在疯狂上涨。

  万幸的是,随着安迪的转系,医学院那边针对病毒的特效药研究真的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靶向药物可以进行人体实验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韩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到现在还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误判。

  但让人意外的是,秦思基本上就没跟他再提过这茬,仿佛那天在安迪家里的发生的事情从没发生过。

  2080年的平安夜当天,韩凌早上还没出宿舍门就听见了隔壁的动静。

  “我宿舍比较乱,你这段时间先将就一下,等培育基地那边的手续办完我就领你过去”

  秦思的声音由远及近,韩凌推开门就看见他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裹,领着个“孩子”往宿舍走。

  韩凌带着几分好奇伸出脖子打量了那“孩子”几眼。单薄瘦弱的身躯,皮肤干净白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温顺的生疏感,连发丝都是服帖的,身高还不到秦思的肩膀。

  秦思老远看到他毫不掩饰地打量,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啊?”

  韩凌咂了咂舌,“那个小伙子?”

  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这看起来根本就还没发育嘛

  秦思瞪了他一眼,打开门领着齐雨进了屋,替他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才出来,一回头,看到韩凌还在好奇地张望,不由带着点气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八卦啊?”

  “哦,就准你八卦我,不准我八卦你?”韩凌说着,一把勾住秦思的肩膀,悄声问道:“他真二十多了?你没骗我?”

  等到智能门关上秦思才嫌弃地挣开韩凌的手,气道:“他在休眠仓睡了快十年,就靠营养针活命,就典型的该发育身体的时候营养不良”

  韩凌摸着下巴又瞧了秦思一眼,认真的吐出了两个字,“别扭。”

  秦思听出来了韩凌意有所指,两个人一起往悬浮车上走,边走边道:“我也觉得别扭,就不见到人的时候吧都还好,但见到他真人了总觉得他还没成年我就总觉得有种负罪感”

  韩凌那天提出让秦思和齐雨在一起试试,他就真的试了。毕竟三十五岁的老处男还没恋爱过,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人生有点儿不完整。

  让他没想到的是,韩凌真猜中了,他刚跟齐雨说了要不要当他对象,齐雨立刻就同意了。

  其实秦思这么些年来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让他冲动的对象,只是他的心思大部分都用在工作上,感情上就总比别人慢了那么一拍。

  齐雨光就外形而言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看起来太小了。

  不管是韩凌还是秦思,都比较喜欢成熟一点的类型,并且这种对成熟的要求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越来越高的

  两人上了车,韩凌靠在座位上想了想,皱眉道:“这得多难受啊要我的话对他一点兴趣都提不起”

  秦思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叹道:“你以为我就提得起啊”

  韩凌换了个思路,“那他对你总有兴趣吧?要不你让他主动试试?”

  悬浮车平稳地从早上密集的车流中穿过,车里的秦思瞪圆了眼睛,“我们我们就不能不能柏拉图一点?”

  韩凌打趣道:“二十多岁,正是旺盛的年纪,他现在是营养不良,等他把身体养好了,肯定有冲动,你以为是你啊,老了,没兴致了”

  “滚滚滚,你别把我说得跟不行了似得好么?”秦思没好气地白了韩凌一眼,“再说了,我和他还没到那一步呢,就算在一起了,又不是非得发生点什么你不是过来人么?你不是有经验么?”

  韩凌:“就是过来人有经验才跟你说,要是性生活不和谐两个人在一起天天有架吵,总是要面对的问题,你还能逃避了?”

  在这方面秦思是真的没什么经验,此时半信半疑地瞪着韩凌,反驳道:“大不了我自己解决啊”

  “那他呢?你让他也自己解决?”韩凌想了想,“你要是放着他不碰他自己解决,你信不信他过两个月就跟你闹情绪?”

  秦思给了韩凌一个怀疑的眼神。

  韩凌:“他要跟你闹情绪还好了,起码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就怕的是他闹情绪他还不跟你说,他自己憋着,你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等爆发的时候那问题就严重了”

  悬浮车逐渐停稳,秦思有点儿不爽的埋汰了一句,“你家那小野猫,差不多也晾了两三个月了啊,你是不是不敢去找他?”

  韩凌抹了把脸,感慨道:“我还没做好心里建设。”

  一方面是韩凌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一方面是工作任务也没完成。

  韩凌总觉得这段日子的平静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他一定是忽略了什么地方。

  但他在这边心力交瘁的时候成琤的日子倒是过得越发怡然自得了。

  小零把他的照顾得很好。人这种生物,一旦生理需求都得到了满足,心理也会跟着愉悦。

  成琤从未觉得自己的内心像现在这样平静过,连带的连日子都过得更加有生气了。

  他教课的那批大一新生本来还听学长说这个博士是出了名的冷漠,但一个学期相处下来,喜欢他的学生还挺多。

  2081年的元旦很快就过去了,一月中旬的某一天。

  成琤上完最后一堂课,收拾了公务包准备回家,竟然发现他的手环里受到了一条消息。

  是他带的学生发来的,挺长的一段消息,大概的意思是——暗恋他。

  成琤边走边看,看到最后脸颊都泛了红。

  学生时代是最容易暗生情愫的时代,再往后就要面临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对感情的需求便渐渐放到了衣食住行的后头。

  他刚想着要怎么拒绝才不太显得冷酷无情和突兀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呼唤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成哥,这么久没见想我不?”

  成琤抬头一看,是消失了好几个月的小柯。他不光脸变圆了连小肚子都快有了,看来带薪放假的这段时间他在家过得很是快活。

  这么久没见,成琤见到他也高兴,停下了脚步,笑道:“怎么?悠悠生了啊?你有时间出来晃了?”

  “这才几个月?哪能这么快!”小柯难得露出了几分腼腆,“一会儿大家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成琤心里装着事,正想拒绝,马舒也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老远就叫道:“跑这么快做什么啊?幸好小柯把你拦住了,赶紧的,跟我们一起去吃饭。”他今天的课刚好和成琤是在一栋教学楼里。

  成琤看着似乎早就约好了的两人,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是有什么事还是什么日子?你们都约好了?”

  马舒终于搭上了成琤的肩,喘着气弯着腰道:“没事就不能喊你?每次聚餐你都不去,四五年了,今天不准你不去。”

  不等成琤反应,小柯笑道:“今天还真是大日子,成哥你要不看看日历?”

  成琤不用看日历也知道今天几月几号,看着他两神秘兮兮的,心里有点儿发憷,该不会这是个鸿门宴吧?

  “得了得了,”马舒终于直起了腰,见成琤满脸疑惑,知道如果他们如果继续这么瞒下去估计还得扯半天,干脆直言笑道:“你生日,安迪给你庆生,一大早就喊我们保密,准备给你个惊喜。”

  成琤恍然大悟,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儿开心。

  “至于么?搞这么隆重?”还保密?真是幼稚

  马舒:“三十大寿,不隆重点?”

  成琤:“”

  这还不如不过呢

  小柯在后头推了一把成琤,笑道:“走吧,成哥,你这生日过完了就要轮到我了,安迪提前一周喊得老同事,人都齐了就等你呢。”

  成琤就算再怎么想拒绝这下也拒绝不了了,人家一片深情好意,他只有享用了。

  这一餐在学校食堂的包厢里吃到了半夜,饭桌上,同事们各种插科打诨,轮着给成琤敬酒,成琤想挡都挡不住,等到饭局散了,成琤也醉了。

  醉了,心情却是开心的。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像是将他几年来空缺的社交需求一次性补了满。

  散场的时候众人把成琤交给了安迪和马舒,两个人一起扶着他登上回家的电梯,终于到了家门口。

  成琤的头是晕的,颤着手按开门,在两人的搀扶下进了屋。

  小零一声惊呼,从两人的手里接过了他,扶着他进了卧室。

  马舒也是喝得有点多了,看到机器人扶着成琤躺到了床上,稍微放下了心,嘱咐道:“好好照顾他,我就先回了。”

  马舒说完就往外走,没想到脚步虚浮绊了一跤,安迪连忙扶住,“马老师,我送你吧。”

  “不用,”马舒摇了摇红着的脸,“我家就在楼下,你陪着他就成。”

  安迪点了点头,扶着马舒出了门。

  成琤拒绝他的事情,除了他们两别人都还不知道。

  成琤觉得感情生活终归还是隐私,私下里说清楚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大肆宣扬,所以他也没对别人说过他和安迪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安迪这段时间一直在医学院忙也很少碰到从前的同事,大家也就都不知道这件事。

  ☆、狗血

  “你怎么还不走?”小零从卧室出来看到客厅里的安迪,睁着湛蓝色的眼睛问候了一句。

  安迪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个一直对他有着深深敌意的机器人,忽然轻蔑地一笑。

  机器人内部运转的人工智能程序捕捉到面前人类的表情,很快就识别出了安迪的情绪,但它并不知道安迪为什么会露出这个表情,歪着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安迪迈开腿绕开小零,走进了卧室。

  “你要做什么?”机器人呆呆地跟在后面发问。

  安迪看了他一眼,接着俯下身,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捏起成琤的下巴,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他用行动告诉机器人自己要做什么。

  小零瞪大了眼,内部运行程序变换,声音也变得机械而生硬,“请停止您的侵犯行为。”

  “侵犯?”安迪轻轻一笑,拇指在成琤的唇上揉捏,温柔地开口,“学长?你现在热不热?要不要我帮你把外套脱了?”

  成琤现在醉意朦胧,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发热。

  室内的空调不间断的吹着热气,而他还穿着毛呢外套,他根本不用安迪开口问,自己就想脱掉衣服。

  听到安迪的问话,成琤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了声“好”。

  安迪的目光一沉,抚摸着成琤自己解着扣子的手,帮他一点点脱掉了外套。

  在这种情况下,机器人呆板的保护程序并没有启动,因为安迪没有“强迫”。

  在酒精和成琤体内从未代谢完的药物作用下,他现在只觉得安迪触碰的手上那片皮肤麻麻的,痒痒的。而安迪的手指还在温柔的撩拨,连声音都在诱惑,“学长可以亲一亲我么?”

  成琤的眼睛微合,迷茫而充满水汽,他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但却感觉得到离他极近的人身上的气息。

  空气里幽幽的薄荷香味越来越浓郁。

  欲望逐渐泛滥,安迪见成琤没有回答,又轻声问道:“学长不亲一亲我的话,那我亲一亲学长可以吗?”

  而这次,不等成琤回答,火热的唇就附上了他的脸颊。

  成琤残存的一些理智还在帮他克制,可安迪接连而来的吻,封住了他的唇。将要脱口的拒绝只化作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呜咽。

  小零依然表情呆滞地站在门口,X-Machine公司为了避免惹上官司,在出厂设定里遇到这种非暴力的场景通常只会采取记录留证的措施。

  毕竟一旦机器人强行采取暴力干预,非常有可能导致人类受伤,这样也会导致公司惹上不必要的官司。

  安迪的吻越来越火热,而监控室里现在空无一人。

  秦思申请的对马舒和成琤的逮捕令刚刚获得批准,就在不久前,他集合了大部分队员准备对两人进行抓捕。

  韩凌知道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懵的。

  停车坪里,秦思一言不发的领着众人正要出发,刚刚得知消息的韩凌气喘吁吁地追上他,拽着的胳膊愤怒地吼道:“你凭什么这样做?你报告之前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

  秦思被韩凌拽得胳膊都要脱臼了,猛地甩开他的手,反问道:“我要跟你说了你还会让我报告吗?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哪里不符合规定?”

  韩凌:“安迪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他要是骗你呢?”

  “安迪可以骗我,那证据也是假的吗?”秦思大声反驳道:“马舒手里的那些申请表的鉴定报告已经出了,是他伪造的!再生药剂的配方试剂丢失,是有其他人作证的!事实就是他们联合起来违规重启再生药剂的实验!我证据确凿,为什么不能报告?”

  秦思说的所有证据韩凌都是刚刚才知道的,他万万没想到秦思背着他私下进行了调查,并且走完了所有程序。

  “韩凌同志,请你认真严肃地对待你的工作!你再这样妨碍我执行公务,我可以关你禁闭!”

  秦思说着,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韩凌。

  眼看着他就要踏上悬浮车了,韩凌急忙又拉住他,急道:“带我去!我要执行抓捕任务!”

  秦思再一次甩开韩凌的手,怒道:“你别忘了,我也对你申请了程序回避!带上你那是违规!”

  韩凌措愣在当场。

  载着秦思和其他队员的几辆悬浮车很快升起,穿过顶部打开的通道,飞向夜空,逐渐隐去了身形。

  秦思的做法并没有错,尽管韩凌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但他也明白,这一次他也没有借口再去帮成琤隐瞒。

  太阳穴在微微的跳动,韩凌觉得有点头疼,秦思这样来了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寂静的停车坪里,忽然响起了一声稚嫩的呼唤。

  “父亲”

  那次之后藏在韩凌身体里从未再次主动开口的人工智能唤起了韩凌的注意。

  “说。”韩凌的声音有些颓废,他现在没太多的心情管他的人工智能孩子要跟他说些什么话,所以连回答都言简意赅。

  感受到父亲的情绪不太好,净的声音也显得更加小心翼翼,“天元现在的程序好像出现了一些故障”

  韩凌知道净在得知小零就是天元之后就时常关注着它,这也导致他身体的机械装置能源消耗量增大了许多。韩凌有些无奈,他几次三番地对净强调过,小零的系统连接着安保部门的监控,并不需要他那么地关注,但这个人工智能却还是偷偷背着他这么干。

  但现在,净的这句话让韩凌心里升起了一丝隐约地担忧。

  几乎是使用了机械腿的能达到的最大速度,韩凌飞快地跑回监控室。

  连接着小零眼睛的那个监控画面此时已经黑了,似乎是被断开了连接。

  “零,什么情况?为什么小零的监控画面会黑?”韩凌心底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AI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平静,“涉及到被监控人隐私,按照规章连接断开。”

  隐私?

  韩凌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成琤现在正在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这几个月内,成琤和小零每一次发生关系他的监控画面都会被断开,但韩凌这次心底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净,他的程序是出的什么故障?”

  “内部程序逻辑矛盾,好像是它的两个核心程序产生了冲突”稚嫩地声音有一丝犹豫。

  在这一瞬间,韩凌只觉得自己脑子要空了,他只想马上去成琤家里亲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不了去取悬浮车!秦思一定把他悬浮车的权限关闭了!

  韩凌想要尽快赶到成琤身边似乎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交通意外,悬浮车在学校内部的行驶速度是有限制的,秦思现在就算是心急如焚也没办法让悬浮车的速度加快一些。

  再急也要遵守交通法啊!

  眼看着他们就要到达成琤所在的住宅楼,连接安保部门内部AI的车内程序发出了不带感情的声音。

  “警告!空中发现不明飞行物!警告!空中发现不明飞行物!”

  还没等秦思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通过隐形车内部的显示面板眼睁睁看到空中飞快地掠过去了一个黑点

  秦思张着嘴巴,有点儿不敢相信,他刚刚看到的好像是一个人?

  一个人!

  “什么情况?那是什么不明飞行物?”秦思冲着模拟屏对着AI激烈地问了出来。

  “正在分析录像,请稍后。”AI回答完毕后,模拟屏上立刻显示出了分析进度条,待进度条读到百分百,秦思看着屏幕上出现的资料,咬牙切齿地叫出一个名字——“韩凌!”

  他妈的,他还能飞的吗?

  “嘭”得一声巨响,韩凌踹开了成琤家的门。

  飞一样地冲到卧室,推开挡在门口的小零,瞧见床上的那一幕,韩凌差点气到吐血!

  成琤双手被绑了住,高高地压在头顶,头发乱糟糟的,眼镜不知道扔到了哪,眼角泛红,眼睛里带着雾气,双唇都带点红肿,而身上更是衣衫凌乱。

  带着醉意的人现在还在低声抗拒,声音里隐约带着一丝哭腔,“你松开我松开”

  伏在他身上的安迪同样衣衫不整,此刻看到韩凌冲进来倒并没有显得多惊慌,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韩队长你说的侵略性是这个意思吗?”

  韩凌一时怒火攻心,猛地冲过去就是一踹。

  安迪反应不及,被他踹得飞起,撞到了墙上后跌到地上。

  韩凌还不解恨,又掐着安迪的脖子把他举了起来,狠狠地往他脸上揍了两拳。

  安迪的左脸被揍得红肿,嘴角也溢出了血,成琤坐直身体摸索到眼镜刚带上就看见了这一幕。

  韩凌表情狰狞,恶狠狠地掐着安迪的脖子,显然是不打算放过他,而安迪确实被他揍得不轻,疼痛难忍。

  “韩凌!住手!你会把他打死的!”

  成琤跳下床抱住了韩凌还要揍下去的胳膊。

  “他欺负你!”韩凌冲着成琤一吼,吓得成琤酒醒了一大半。

  “那那那你也不能打死他啊”成琤说话都结巴了。

  ☆、惊变

  在成琤的认知里,安迪今天确实是趁人之危,让他很厌恶。

  但韩凌的那一脚飞踹和那两拳也够他解气了,韩凌要再继续揍下去,他是真的怕出人命。

  韩凌的怒火被他这么一拦生生的卡住,抬起的胳膊定在空中,而脑子里又传来了秦思的声音。

  “韩凌!我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你马上给我停止!”

  安迪挨了他两拳后脸高高肿起,嘴角还挂着血,眉头紧蹙着,连挣扎地力气都没有,也没了刚刚那股挑衅的模样。想来刚刚那一脚也踹得他不轻。

  韩凌负气般地把安迪甩到一边,气道:“滚!”

  被他甩到地上的人挣扎着爬起来,忽然发出一阵轻笑。

  韩凌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毛,又忍不住想动手,成琤赶紧拦住了他,轻声道:“要真闹出人命就完了!”

  韩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定在原地,死死地捏住拳头,瞪着安迪的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安迪笑完了,倒也没继续挑衅,低着头扶着墙慢慢往外走。

  但他嘴角的那一抹笑,韩凌总觉得不对劲。

  今天的安迪给韩凌的感觉很不对劲,很反常。

  韩凌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却又被成琤拦了住,“别管他了让他走吧”

  一低头,韩凌才发现成琤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意识到是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吓人,韩凌收敛了一下表情,“你怕我杀了他?我有分寸的”

  可成琤现在除了惊恐,脑子里还盘旋着许多疑问,有点儿听不进韩凌的安抚了,颤声问道:“韩凌你就是他对不对?”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韩凌慌着抱住面前的人,低声道:“成琤,你听我解释”

  成琤现在什么都听不进了,“骗子!”猛地推了一推,成琤大声吼道:“大骗子!你他妈怎么能骗我这么久?你他妈怎么能什么都不说?你他妈怎么能一直瞒着我?”

  韩凌完全没有当初在和秦思讨论这个问题时候的自信,慌道:“原因很复杂你先听我解释”

  卧室里的成琤借着酒劲,根本不听,把韩凌骂了个狗血淋头,可骂着骂着骂到最后,他伏在韩凌的怀里压抑地哭道:“我好怕我刚刚好怕”

  在韩凌赶过来的时间里安迪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一反常态的霸道。明明在每个动作之前都会询问,可不管成琤给出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安迪都会按照自己的步骤进行,甚至是不让他将回答说出口。

  成琤原本因为酒精的作用有点晕,可慢慢地越来越清醒,正想着法子脱身,韩凌就到了。他本以为韩凌把安迪拽开了就好,可没想到韩凌上来就是一顿狠揍,彻底将他惊住。

  那一瞬间成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感觉。是喜悦?是欢喜?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害怕?是恐惧?

  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眼看着韩凌就要揍死安迪了,成琤赶紧拦住了他。

  接着情绪又被愤怒控制,待到最后,愤怒发泄完了,精神松懈后,恐惧的情绪才开始盘绕。

  “别怕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韩凌轻轻拍着成琤的背,柔声哄道。

  “你个大骗子我不信你”成琤低声啜泣,咬牙切齿。

  韩凌心里有点儿委屈,轻声道:“我也没想到小零会逻辑错误”

  他不提小零还好,一提小零,成琤猛地一抬头,质问道:“你现在可以老实交代是不是你让小零爬我床的了吧?”

  韩凌:“我不是怕你又跑出去了么?”

  成琤:“你不信我?”

  韩凌:“不是不信你,我是担心你”

  成琤:“那和不信我又有什么区别?”

  韩凌一时无言以对,愣了两秒,“其实我本来打算自己爬你的床的,但那时候我脸还没修复好,我怕吓到你”

  “不要脸!”成琤吼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你那十几亿的贷款就是用来修脸的?”

  “不光是修脸”韩凌解释着,猛然想起成琤嫌弃他穷的事情,赶紧道:“那个钱等我死了就不用还了”

  成琤眼睛瞪圆了,“你怎么这么死皮赖脸?”

  韩凌:“国家的钱”说完韩凌发觉不对,他这样不就更死皮赖脸了?

  果然眼镜下的那双眼睛露出了一丝鄙夷,“我长这么大真没见过敢欠国家十几亿的人”

  “那国家不给我派任务,我也没法还啊?”韩凌也是有点儿气,“你说我这么大一个宝贝,他们就放我在这干这种小差事,感觉根本不在乎我还不还钱嘛”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啊

  成琤还有好多问题想问韩凌,却见韩凌脸色一变,突然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道:“出事了安迪死了”

  成琤懵了安迪真被韩凌打死了?

  安迪从成琤家里出去后,终于开着悬浮车赶到住宅楼外的秦思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从成琤家里跌跌撞撞走出来的安迪刚上电梯,还没等他站稳,脖子上就裂开一个口子,一瞬间鲜血喷涌,染红了整个透明的电梯间。

  秦思顾不上派人去成琤和马舒的家,悬浮车刚停稳他就赶紧冲到电梯门口,疯狂地按着开关。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鲜血顺着透明电梯的缝隙落了下去,远远看去,就像是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血红的瀑布

  而安迪的身体还“站”着,秦思看到他仰着头的,膝盖弯曲,就像是挂在空中的背影,只觉得不寒而栗。

  “小邱,把刑侦科的人立刻调过来,封锁现场!”

  安保队的队员行动很迅速,立刻围绕着电梯间站成了一圈,各自分配任务,增调人手。

  秦思微微弯下腰,从不同的角度观察,看到几颗浮在空中的血珠,隐约排成了一条线,他大概猜到了安迪的死因。

  但又会是谁?

  是谁布下的这个陷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思度秒如年,终于等到了刑侦科的人赶到现场,就在他们勘探现场时,秦思又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警报!隐形悬浮车辆被劫持!警报!隐形悬浮车辆被劫持!”AI的声音从他手环里冒出,再一次让秦思震惊。

  是谁混入了他们?是谁劫持了悬浮车?

  “哪一辆被劫持?显示跟踪图!”秦思冲着手环怒吼,淡蓝色的模拟屏立刻弹出,在一列蓝色的小点中,一个红色的小点一闪一闪,高速往外移动。

  “韩凌呢?他在哪?他现在在哪?”秦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怕是韩凌带着成琤畏罪潜逃!

  但AI很快给了他答复,“韩凌同志目前正在陈成琤博士家中,请问需要建立通讯吗?”

  秦思松了一口气,立刻建立起了通讯。

  “韩凌,出事了,安迪死了”通知完韩凌消息,秦思对小邱命令道:“小邱!你留在这里配合刑侦科的人调查命案!”接着转向另外一人,“小赵!你跟我一起追踪被劫持的悬浮车!”最后,“小王!小李,你们分别带人按照计划逮捕马舒和陈博士!”

  听到三声中气十足的回答后,秦思急匆匆地带着人坐回车里,指挥三辆悬浮车根据AI回报的劫持路线,直线追踪!

  可他刚高速飞行还没超过十分钟,又再一次听到了AI的警报。

  “警报!隐形悬浮车辆被劫持!警报!隐形悬浮车辆被劫持!”

  看到模拟屏上再次出现闪烁红点的那一刻,秦思脑子里真的是“轰”得一响。

  有两个人?

  两个!

  而小王的声音也从他手环里传了出来,“秦队,马教授被人抓走了!”

  “被抓了?什么情况?”

  小王的回答还没到,小陈的声音也响了。

  “秦队,韩队和陈博士被劫走了!”

  两张模拟屏弹出,分别显示出成琤和马舒家里的画面。成琤的家里热焰滚滚,像是刚刚经过一场爆炸,而马舒家里虽然没有爆炸痕迹,但桌椅歪斜,绿植盆栽碎了不少,像是经过了一场打斗。

  秦思这下是真的自己的脑子要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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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前,韩凌和成琤刚刚得知安迪的死讯后,成琤几乎是颤抖着对韩凌道:“你要怎么办杀人偿命你你”

  韩凌紧紧地抱着他,轻声安抚:“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而他自己也没有那么确信,毕竟他刚刚真的没有控制力道

  他想多问秦思两句,可成琤现在却一点都冷静不了,他慌张地挣开韩凌的怀抱,蹲到刚刚被韩凌推开就躺倒在地处在死机状态的小零面前,焦急地狂按它的眼球。

  “你做什么?”韩凌跟着他一起蹲下,抓住了他的手。

  “我要看它的录像!你刚刚就算是真的下手重了,也应该是紧急避险!而且是意外!并不是谋杀!我要确认一下!”成琤慌张地回答,想要挣开韩凌的手。

  韩凌一时间哭笑不得,干脆把他整个人抱到怀里,“是祸躲不过,要真是我害死的他我也认了,你现在冷静一点,我问一问秦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着急成么?”

  成琤在他怀里挣了两下没有挣脱他,反倒是被他抱得紧紧地,动也动不了,过了好一会儿,成琤才冷静下来,轻声道:“我怕我怕你出事”

  韩凌心里一暖,勾起成琤的下巴忍不住就吻住了他的唇。

  ☆、最终任务开启

  现在并不是亲热的时候,成琤原本有些抗拒,可韩凌不放过他,吻到他全然忘记了身处何时何地,只知道回应。

  一旁的小零像是醒了,瞧见这一幕,站了起来,走出了卧室。

  重逢后热吻中的两人或是察觉到了,但全然没在乎。

  韩凌慢慢站起身,终于松开了成琤,咬牙切齿,“他妈的要不是出这状况,我现在就想操.你”

  成琤本来就因为酒精作用红着的脸在他的这一吻下更加红,听了他说这样的话,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发烫。

  两人全然没有发觉,窗外的原本趴在客厅窗户外的蜘蛛机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卧室的窗外,随着一声巨响,熊熊火焰吞噬了整个房间。

  窗外的蜘蛛机器人自爆了!

  饶是韩凌反应快,猛地往前一扑,把成琤护在了身下,但他的衣服全都被炙热的爆炸轰得碎裂,唯一还算是自己的那块皮肤烧得焦红!不少玻璃碎片插进了他的身体里,红色的血痕遍布!

  巨大的爆炸让成琤的脑袋轰鸣,头疼欲裂,一抬头,见到小零走到卧室,成琤急忙求救,“小零快扶他起来通知救护车”

  在看到小零手里的水果刀时,成琤的求救戛然而止,换成了惊恐的叫声,“小零!你要做什么!”

  他挣扎着想要从韩凌身体下爬出来,只想着阻止小零的动作,却不想人形机器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刀,狠狠地扎进了韩凌的后背!

  人型机器的力气极大,连成琤都能感觉到胸口闷痛!

  在爆炸声中,在他的惊呼声中,在韩凌的骂声中,人形机器猛地拎起他,在他后脑上一砸!

  成琤晕了过去

  窗帘和床单都在燃烧,小零抱着成琤跨过韩凌的身体,穿过烈火,跳到了在爆炸后精确停在窗外的隐形悬浮车中。

  韩凌现在忍着巨疼,但还有一点儿意识,在他昏死之前,沙哑地命令声冲出了他的喉咙

  “净我的身体就交给你了给我追!”

  在悬浮车就要启动的那一刻,双目无神的韩凌猛地飞扑出窗户,展开四肢,趴到了车顶!

  他的身体悬浮在空中,左右摇晃,像是悬浮车要把他甩下来一般!

  机械四肢不断变换,变得细长,死死的盘住了在空中摆动的隐形悬浮车,韩凌就像一个长着细长四肢的人形怪物,把整辆车都抱了住。

  无论悬浮车再怎么滚动摇晃,都没能甩掉他,只能驮着他继续高速前进!

  鲜红的液体从韩凌背后的伤口中涓涓冒出,但没过多久,他的皮肤像是有生命般慢慢合拢。

  小零的攻击是冲着心脏而去的,但韩凌的心肺早就经过了改造,并不再惧怕这样的外伤。

  他现在只是需要时间恢复

  而另一边,秦思决定兵分两路,派遣了另外一队人去追踪劫持韩凌的那辆悬浮车。

  悬浮车在空中的速度逼近极限,高空中的两辆车速度都极快,在前车不降速的情况下,秦思很难追上。

  好在十五分钟后,AI冰冷的声音给了秦思一点希望。

  “控制权限已经夺回,已命令被劫持车辆返航。”

  屏幕上的两个红点又变回蓝色,秦思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当他看到空中向他飞来的悬浮车车门大开,而里面空无一人时他才彻底觉得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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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特别容易勾起同性群体的欲望。

  从前这种事情就没有少过,以前上学的时候不管他怎么告诉别人自己是真的喜欢女孩子,但他总会收到不少同性好友的表白。

  再后来,是成琤。

  再到现在

  他双手被缚住,躺在床上,呼吸很重。

  他觉得身体很痛,可给他造成这种痛觉的罪魁祸首现在正笑得得意。

  “你喜欢我怎么称呼你呢?是教授?是老板?还是老师?”

  下巴被勾起,罪魁祸首又咬住了他的唇,给了他一个让人疼痛的吻。

  马舒是实在提不起力气反抗了,他现在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老师不回答的话会更难受的哦”

  背上的压力又增大了,马舒喘着气,只得给出了两个字。

  “随便”

  窗外是雨天,海上的雨来得急骤,泼到厚重的玻璃窗上,和海浪一起呼啸。

  又被折腾了一轮,马舒把头埋到枕头里。枕头里蓬松的人造纤维已经被压得很实,带着老旧织物特有的味道。

  “老师一直都不敢看我,是因为怕吗?”罪魁祸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真是可怜明明最应该受到保护的人是你才对呀”

  再生药剂的项目是马舒负责的,除此之外他还知道许多机密的内情。

  但这样重要的人,却在他被抓的第一时间里,只能自救。

  离马舒被抓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秦思从大楼外部的监控里看到了那一晚的真相。

  就在马舒下楼回家后不久,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他家的门毫无预警的打开了那么一秒又关上。等韩凌冲到成琤家后,他们被安迪的命案吸引了注意,全部的人都集合到电梯门口的时候,马舒家的门又开了。

  而马舒则像是昏迷着被人拖进了已经被劫持的悬浮车里。

  整个过程的速度很快,像是预谋已久。

  而秦思明白了他们疏忽的真相——人体隐形装置。

  这套装置的研究项目是上个世纪就启动的,但一直没有根本上的进展。毕竟完全的隐形技术难度非常高,而人体又是个不断运动状态下的物体,要让光线穿透亦或是使用其他技术手段伪装很难达到预期效果。

  但在八年前,他们得到情报,在Y国的军事武器研究室发现了这样的装置。这个消息一时间引起了不小的震惊,在监控设备的更迭上也将反隐形技术列入了其中,但随着时间过去,再没了更进一步的消息后,这个信息也就慢慢被人抛在了脑后。

  有了这一发现后,AI综合之前所有的影像记录,也逐渐发现了隐形人在学校里活动的蛛丝马迹。

  其中最有用的线索是忽然就自己启动的电梯,特别是在成琤和马舒所在的那栋楼里,这种现象发生的极为频繁。

  但现在知道这些都已经没用了

  人已经被抓走了,他们能走的只有想办法救回来这一条路

  秦思现在只希望被抓的人可以活得久一点。

  不光他是这么希望的,马舒现在也是这样想的。

  活着就有机会,而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又一轮让人极为痛苦的侵占过后,手腕已经淤青像是要陷进床里的人终于说出了被抓后最长的一句话。

  “好不容易把我抓来了就只是为了上我?”

  背后传来几声浅笑,耳朵一阵热气,“反正老师也不会配合,我们可以省略中间的步骤,没必要那么费劲”

  马舒有点无语,“给我个机会让我配合一下不行吗?”

  “老师要想配合的话,不如现在就配合?”

  罪魁祸首说这话的时候,把马舒翻了个身。

  灯光有些刺眼,马舒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

  眼前的人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乍一看去,这微笑温暖而又充满阳光。

  “安迪”轻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马舒继续道:“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脑子里植入了反数据窃取芯片,你要是想强行复制我脑子内的数据,我会死”

  克隆人并不会直接继承本体的记忆,他已经被抓来了一星期,这一星期没有逼供,没有谈判,而是无休止的占有,马舒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毕竟在记忆复制的过程中可以对记忆进行删除,稍微删除一些细节,他就会变成克隆人的一份子,这比逼供和谈判都要方便得多。

  然而身上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低笑着,将头埋到他的颈窝,“老师怕死吗?”

  “怕”

  “那现在能不能乖一点?”

  窗外的暴风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样子,风掀起巨浪,舰艇也随之摇曳,在广袤无垠的海上,再大的船只都只像一叶扁舟。

  楼下一层,纯白的实验室里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声响,成琤摘下手套,忍不住用手掌揉了揉眼睛。

  他还是不太习惯电子隐形眼镜,总会觉得干涩。

  推开实验室的门,韩凌已经靠在走廊上等他了。简单的白色T恤,修长的腿,抱着胳膊显得有些无聊的韩凌见他出来,冲着他轻轻一笑。

  “实验进度怎么样?”就像前几天一样,韩凌随口问了一句。

  “还行吧”成琤说着又抬手揉了揉后脑勺。

  后脑勺遭受的机打力量控制的很精确,让他晕倒后又不至于致命,这是只有机器人才能做到的。

  但即使是让他晕倒的力量并不致命,也让他这几天一直觉得有些晕。

  “来,我带你回房间。”韩凌温柔地说着,牵过成琤的手往外走。

  手掌温热干燥,成琤忍不住捏了捏。

  “嗯?”韩凌回过头来看他,脸上带着疑问。

  成琤快步走了两步,踮起脚尖,迅速又直接地在韩凌唇上落下了一吻。

  ☆、自救

  走廊里的灯光闪了一闪,微弱的电流声“噼里啪啦”响了一阵,成琤的脸颊有些红,但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轻声道:“再过两个星期就能出成品药了回去之后,你是不是又要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回去的事情,回去之后再说。”

  韩凌紧握着成琤的手,牵着他走到船舱内部的电梯间门口。指纹启动的电梯门打开,进了电梯内部后,韩凌又在按钮上的指纹装置上轻轻抚了一下,这才按亮显示着“3”的数字。

  电梯右侧的按钮一共有两列,十层。

  成琤在心里评价这艘船的巨大,但也只能通过卧室外的海判断出自己是在船上。随着电梯的起降,成琤又开始回想他刚到船上发生的事情。

  醒来后的当天,韩凌告诉他为了避免他再次被抓,决定把他安排到舰艇上。

  对于这个说法,成琤没有觉得有问题,但之后韩凌告诉他国家需要他在船上继续再生药剂的研究的时候,成琤忍不住发了问。

  “医大那边难道就一点进展都没有么?”自己实验室的资料全部都转移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有这样的安排?按道理来说,医大那边早就做出成品了才对

  “成琤,命令是这样的,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韩凌说这话的时候坐在床边,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了一吻。

  “那安迪的死呢?不追究了么?”成琤的脑袋还因为击打疼痛着,但他好歹没忘了昏迷之前的事情,“还有你身上的伤?”

  成琤伸手在韩凌胸前摸索,他依稀记得小零的那刀是从背后刺进去的,又焦急地坐直身体,想要查看韩凌的背后。

  可身材健硕的人却抓住了他的手,低头吻住了他的唇,火热的一吻过去后,韩凌松开他,低声道:“我的内部结构是生化组织,刀伤伤不到我,只能让我暂时性地失血昏迷,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成琤有些不信,想要亲眼确认一下,却听韩凌又道:“安迪的死我们还在调查,你今天累了,好好休息,明天要去实验室,现在睡觉好不好?”

  “我才刚醒”

  不大的卧室陷入微妙的沉默,韩凌抱起床上的人,“那去把眼镜戴上吧。”

  在“运送”成琤到舰艇上的过程中,他那副有些年头的眼镜不知道落到了何处。

  韩凌把成琤抱到浴室放下,牵着他走到洗手台前,那里已经放着一副电子隐形眼镜了。

  这种眼镜一旦接触眼球就不需要摘取,也不需要清洗,自动调整度数。

  成琤在白色的洗手台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他不免发问,“眼镜呢?”在他的认知里,手掌大小的黑色盒子是放不下眼镜的。

  “看不见吗?”韩凌轻声问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拿起盒子,从里面拈出透明的碗型眼镜,放在食指尖,“我帮你戴。”

  “什么”

  疑问句还没问完,韩凌就掰过了成琤的下巴,“眼睛睁开一点,一开始的时候可能会觉得不舒服”

  “我不喜欢隐形眼镜”成琤呢喃着,却感觉到韩凌的气息越来越近,两根手指抻开了他的眼皮。

  感觉到成琤想要挣脱,韩凌轻声道:“别动”

  很快,隐形眼镜就戳到了成琤被强行抻开露出的眼球上,瞬间服帖。

  眼镜贴合眼球的那一瞬间有一种异样的干涩,成琤终究是挣脱了韩凌的手,不停地眨眼。

  随着眼泪的分泌,干涩的感觉再没那么强烈,成琤才能睁开眼。

  视线更加模糊了

  “好些了的话,我帮你把另外一只也戴上?”

  韩凌已经准备好了第二只,食指尖上的小小透明碗一颤一颤的。

  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在成琤心中升起,他总觉得韩凌有些地方不太一样。韩凌见他没有答话,便倾过身再一次抻开他另外一只眼睛的眼皮。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第二次戴上眼镜的速度更加快了。

  等到双眼见到的东西都清晰,成琤才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你的胡子扎到我了”

  韩凌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下巴上长满了短短的毛刺一样的胡子,成琤伸出手摸了摸,“我以为你不长胡子的”

  韩凌伪装的男人也好,还是他自己也好,每一次出现在成琤面前都是干干净净的,从未像现在这样过。

  韩凌捏住他的手指轻轻咬了咬,“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担心你?”

  “几天?”

  “你睡了两天,我守了你两天,我真怕你睡过去了”

  韩凌静静地把成琤抱了住,成琤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他被抓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切都感觉很不真实

  而在成琤看不见的地方,失去了腿脚的人被绑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模拟屏上成琤房间里的画面,不敢露出一丝情绪。

  “怎么样?”

  黑暗的角落里,叶子霖轻轻问了一句。

  韩凌现在不敢回答。

  在他的记忆里,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他第一次遇到。

  记忆里的那天,同样是被抓,不管他怎么反抗,怎么妥协,怎么哀求,都没有用。

  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叶子霖折磨致死,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现在面临的是同样的情景,只是当初的受害人变成了加害人。

  情况也更加复杂。

  韩凌不回答,叶子霖也并没有多着急。

  作为胜利者,他现在沉浸在胜利的快感里,他还没有享受完这种胜利的愉悦。

  “明天天元就会带他去实验室,他会毫不知情的把药剂做出来,你想不想猜一猜等他做出药剂后我们会把他怎么样?”

  韩凌依旧沉默着,他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在刺激对方,干脆选择闭口。

  可他的这种沉默在对方看来却又是另外一种意思。

  “真是绝情我真想让他看看你现在冷漠的样子”叶子霖从阴影处走出来,抬起了韩凌的脸,“不过他很快也能见到了,你猜猜,等他做出药剂之后,我们会用谁做试验品?”

  黑色的眸子依然不带一丝情绪,就连呼吸都很平静,叶子霖不知道韩凌的面部控制系统已经启动,此刻见到韩凌如此平静没来由得生起一团怒火。

  “啪”得一声,韩凌脸上挨了一拳。

  控制系统启动后,人类的力度对于韩凌而言并没有什么感觉,但他的脸还是随着惯性歪了过去。

  “你就继续装作不在乎吧,到了那天,我会让你好好看看的!”

  叶子霖放下一句狠话,重重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关押着韩凌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连灯光都没有,只有模拟屏的蓝色光线照明。

  后背的伤口已经自动修复完毕,但从器官中溢出的血液在组织里堆积,这让韩凌还是有些难受。

  他并不是没有感觉,现在的处境让他愤怒,赵天元伪装成自己接触成琤,让他怒火中烧。

  还有秦思时不时会传到他脑子里的声音,让他对现在的处境更加绝望。

  “老韩,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我们已经追踪到你所在的坐标了,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们只能和他们保持距离!请汇报你的最新状况!”

  怎么汇报?

  韩凌连口都不敢开,他们的技术还没有先进到可以直接把思想转化为语音!

  就在韩凌束手无策的时候,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

  “父亲,我可以直接和零沟通吗?”

  韩凌觉得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他这个便宜儿子!

  虽然这个便宜儿子笨了点,让他追上车他就真的只追上了车,也不知道抵抗和隐藏!

  韩凌按下内心的惊喜,又开始面临刚刚的问题,他该怎么下令?

  好在净给了他方案。

  “父亲,如果你允许的话,可以眨两下眼睛,如果不允许的话,眨一下,我能感觉到”

  在韩凌眨完眼睛的那一刻,通讯正式建立!

  在天气平静的时候,蔚蓝色的大海波光粼粼。

  和韩凌通讯中断后的第四天,秦思通过净和韩凌恢复了通讯。

  马舒,成琤和韩凌都在同一艘船上,而抓他们的人就是克隆人,他们的目的依然是再生药剂。

  安迪也就是净土中的狗狗,是在净土中遇到成琤后,对他进行了调查,一步步的接近成琤,最终在成琤三十岁生日的那天动手。

  他们原本的计划目标的确是成琤,但第一次接近成琤的时候,安迪和成琤的关系都没有进一步的展开,这让安迪感觉到了棘手,所以他对成琤使用了药物。

  让他也没想到的是,直到他离开成琤都没有上钩。安迪不得不制定了时间更长的计划,并带着他的克隆体一起潜伏到成琤的学校内。

  两个克隆体轮流使用人体隐形装置,学校内部的监控系统没有针对人体隐形装置的算法,导致所有人都没有察觉。

  在发现接近成琤的难度异常巨大之后,安迪转移了目标,并且制定了野心更大的计划。事发当天,两个克隆体分开行动。一个负责接近成琤,引起韩凌的注意,另一个则依靠人体隐形装备制作陷阱。

  当韩凌发现情况不对,冲到成琤家之后,第一个克隆体的计划便算是成功了,他的第二步则是“自杀”以吸引秦思的注意力。

  秦思也很快落入陷阱,藏起来的克隆人趁机将马舒带走。

  赵天元和叶子霖所伪装的邮轮在计划前一周便藏到了港口,他们则是负责远程劫持和接应。

  其实计划开始的时候,对小零的系统劫持控制并没有那么顺利,是直到安迪进入成琤家里,小零的系统逻辑崩溃后,赵天元才有了突破。

  克隆人最开始的计划里也没有想到会抓到韩凌和成琤,他们本来只是不想让韩凌有机会阻扰他们带走马舒,但小零被控制后,克隆人也顺势而为,想要利用机器人杀掉韩凌,带走成琤。

  没想到的是,韩凌没有死,而是利用净追了上去。但不管怎么说,韩凌也被抓了住,可以算是个意外“收获”。

  可这些前因后果现在并不重要了,对于被困在船里的三人而言,他们每一个都需要自救。

  ☆、好戏开始!

  马舒被安迪按在床上狠狠折磨了一个星期之后,他终于问出了让安迪沉默的问题。

  “你对我这么有兴趣的话,当初怎么不跟我表白?”

  说这句话的时候马舒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闭着眼睛喘气,他没发现伏在他身上人的凛冽目光。

  安迪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老师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吧?”

  “我现在不是正在体验吗?”

  耳边又传来几声轻笑,被束缚了这么多天的手第一次获得自由。

  “老师不要想跑哦,反抗的话下场会很惨的哦”

  “我现在还不够惨吗?”马舒回答着,身体动了动,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睡姿。

  安迪似乎也累了,躺在他身边,指尖在他唇上摩挲。

  “老师并不是会让人一见钟情的类型但是接触久了就会让人忍不住一直呆在身边我到现在还是非常感谢老师一直在帮我和学长增进感情,可惜我和学长实在是没法在一起”

  “比起哄人,我还是更喜欢被人哄一点,特别是像老师这样,不光会哄,还会私下照顾只可惜老师不够一心一意对谁都那么照顾我实在是有点吃醋呢”

  马舒现在只希望这话是出自女朋友的嘴里,但他现在不能表现得反感,只得强压住心里的情绪,轻声问道:“病毒的特效药对你们克隆人来说也很有用么?”

  现在安迪的身份暴露,计划成功,那么往前回想,他调到医学院之后,特效药的研究突破就变得有些多此一举。

  那个时候他已经获得了所有人的信任,没有必要真的那么卖力。更何况马舒知道,安迪调到医学院之后是真的一心一意扑在病毒的研究上,这些都是梁珍跟他说得。

  身后的人轻声笑了许久,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老师以为克隆人最开始的时候是被用作什么?”

  这个答案马舒知道,但他现在不敢开口。

  “人体实验”安迪喃喃道:“还有什么比克隆人的身体更适合用作实验的?天赋人权可为什么克隆人就没有?就因为我们不是从人类的肚子里生出来的?那为什么人造子宫里出来的孩子就可以有人权?”

  是谁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没有人比克隆人自己还要清楚。

  “病毒潜伏在每个克隆人的身体里,我们原本就是病毒的实验载体”

  安迪的这句话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无数的信息在马舒脑海里过滤,最后汇聚成了一条线。

  1998年,人类首次发现潘多拉病毒,该病毒的个体极大,直径达到一微米约为一千纳米,基因组包含1.9-2.5百万碱基对的DNA。但这种病毒的特意之处在于它只有百分之六的基因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基因类似。

  冷战过后的核威慑世界异常和平,但没有人忘记爱因斯坦的那句名言——“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用的什么武器作战,但第四次会用棍子和拳头”。

  2002年,SARS病毒爆发,来的迅猛去的也迅猛,给这个人口大国引起了不小的社会恐慌,但也给这个人口大国带来了病毒预防的经验。在SARS病毒消失后,阴谋论开始疯狂传播,那个时候就有人推测,SARS是一次病毒武器实验。

  2017年,世界上首个克隆猴诞生。在地球庞大的生物体系中,猴子可以说是非常接近人类的生物。克隆猴的诞生让普通人类也能够意识到,其实克隆技术早就成熟,能够克隆出人类,只是暂时还没有人敢去尝试。

  2030年,可控性核聚变技术取得突破性发展,从前的石油出口大国利益受到严重的损害,爆发大规模的战争,而在这场战争中,人们发现了人体中寄宿的潘多拉病毒变异体。

  2045年,Y国爆发潘多拉病毒变异体的大规模感染,这次的病毒来势汹涌,给Y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和经济损失,但在一年后,病毒又奇迹般的消失。

  2060年,随着恐怖袭击的规模扩大和频繁,克隆人兵团首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在那一年之后,就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世界上有一群活跃着的克隆人,并与全人类为敌。

  这些信息总结到一起,马舒问出了一个问题。

  “是Y国的军事武器研究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可以说是臭名昭彰,除开常规武器的研究外,还进行过许多反人性的武器研究。比如他们现在所需要面对的进行过人工干预的病毒,比如对生物进行基因编辑让某些昆虫或者小型动物变得更加凶猛。

  安迪笑了笑,“老师果然知道很多,所以老师现在想要听我讲故事么?”

  马舒沉默着点了点头,却不想安迪轻笑道:“可惜我不记得了。”

  马舒:“”

  “克隆人每一次更换身体都会丢失一部分记忆,我自己的事情早就忘光了”安迪轻声呢喃,“老师我们真的很需要再生药剂无休止的死亡就好像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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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船上的生活并没有休息日,今天赵天元来接成琤的时候带上了小零。

  推开门看到机器人的那一瞬间,成琤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僵直,内心深处升起惧怕。

  察觉到他的恐惧,赵天元上前两步拉过他的手,轻声道:“不用担心,它的程序已经调整过了,就和以前一样。”

  但这并不能让成琤安心,从实验室回房间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零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倒真的像是从前一样,安静、温顺、乖巧。

  但经历过一次机器人背叛的成琤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对这个机器人百分百信任了,只要在这个机器人身边,他就不由自主地紧张。

  回到几乎只有一张床的卧室,成琤转身便抱住了赵天元,“你能不能让它走?”连声音都在抖。

  “我这几天有别的任务,有它在能保护你。”赵天元说着学着韩凌的模样,轻轻在成琤额上落下几个吻。

  小零就在一边站着,面无表情地看。

  成琤的音调微微上扬,“保护?你确定是保护?”

  “相信我,它不会再有问题了。”低沉的声音不容置疑。

  通过画面看到这一幕的韩凌,内心甚至比成琤都要紧张。

  一方面他希望成琤能发现赵天元的不对,另一方面他又害怕成琤发现。

  起码这样下去,那两个克隆人不会伤害他。

  韩凌隐约有种预感,他觉得成琤已经知道了真相,如果是这样他对成琤的处境就更加担心。

  他要怎么去处理?他要怎么去周旋?他要怎么去隐藏自己不让对方察觉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卧室里的成琤没有再继续纠缠小零的问题,转而问道:“你有什么任务?”

  是非常自然的关心。

  “不方便说。”

  答了四个字,赵天元一低头,给了他一个深深地吻。

  做戏就要做得周全。

  韩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自己家的小野猫都快被人把便宜占光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接受了这一吻的成琤内心也是无比纠结。

  做戏就要做全套,那他现在是继续还是不继续?

  明知道对方是克隆人,还配合他演了这么久,成琤内心相当崩溃。

  看到赵天元的第一天成琤就发觉他不对了,因为韩凌的胡子只会长一半。

  没有哪个医生会那么无聊,做个面部修复手术还顺带移植毛囊,更何况人造皮肤本来也不适合毛囊存活。

  从前困扰过成琤的问题在韩凌身份曝光的那一刻他才知道答案——为什么他总感觉男人没有胡子。

  韩凌从前经常穿着易容软甲,自然不会有,而他自己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有碍观瞻,刮胡子刮得异常勤。

  所以——为了让自己显得憔悴而没有刮胡子的赵天元在第一天就暴露了自己。

  这一个星期以来,成琤和赵天元处在相当微妙的关系里。

  成琤不想暴露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尽量让自己配合,甚至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时不时的会做出一些亲热的小举动。

  赵天元也是如此。

  韩凌则是在成琤醒后的第二天隐约发觉了不对——他家的小野猫什么时候那么乖过?就算是知道自己差点死了,也肯定要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才对!

  所以,在赵天元用成琤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拒绝了交公粮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成琤则用没有心情作为借口,现在是两人相处后的第九天。

  看到画面里吻得难分难解的两人显然有今天不得不来一发的趋势,韩凌的心里别提多操蛋了。

  自己的克隆人绿了自己,这比让机器人绿了自己还不是个滋味。

  就在韩凌准备接受这让人操蛋的现实的时候,画面里的成琤忽然一把推开了赵天元。

  韩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还不行!秦思还没赶到,他交代给净的任务也没有完成,成琤要是现在暴露,他根本没法救他!

  画面里的赵天元微微一愣,目光已经变得冰冷,但成琤下一秒开口说得话让他有些迷茫。

  “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我还是没法接受你结过婚,还有那么多儿子!”

  韩凌:“”好险

  赵天元:“”我有儿子?

  ☆、真相

  卧室里的两人沉默了好几秒,窗外的波涛声忽远忽近。

  韩凌那晚在月色下的湖中对成琤说那番话的时候小零并不在场,赵天元没办法从机器人的数据备份里知道那天韩凌到底对成琤说过些什么。

  搜寻完脑海里所知道的信息,赵天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他大概也能猜到结婚是指的什么

  如果是韩凌的话,现在会怎么做?

  几乎是凭借本能,赵天元拽过成琤抱到怀里,轻声道:“我和叶子并没有孩子,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

  成琤现在很尴尬,他是选择听还是不听?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解释!”

  努力地回想他陪韩凌看过的那么多爱情电影中的画面,成琤推搡着赵天元,硬生生地给自己逼出了几滴泪,激烈地叫道:“我不听你解释!你骗我,你就会骗我!你说什么都是骗人的!”

  韩凌:“”他什么时候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赵天元:“”韩凌真的喜欢他?

  有了小零这几个月的亲身示范,成琤对于苦情戏该怎么演的拿捏几乎是游刃有余。

  推搡到一半,他怕自己演过了火,努力地擦着根本没有落下几滴泪的眼睛,抽着鼻子幽幽怨怨地泣道:“我怎么就喜欢上了你不光是个二婚,还欠十几亿的债要真跟你在一起了,我还得帮你带孩子”

  这话赵天元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

  连韩凌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还骗我我都亲眼看到你孩子了你还非说不是你和前夫生的”

  成琤说得一抽一抽地,学着小零那样,把并没有多少的眼泪鼻涕往赵天元衣服上擦。

  赵天元现在很尴尬,他是继续解释还是不解释?

  一旁的小零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睁着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冷冷地看。

  算了还是解释吧

  “我跟他真的没有孩子”

  话说到一半,赵天元顿住了,那解释完了他又要干嘛?

  迎难而上吗?

  猛地把成琤一推,赵天元不耐烦道:“信不信由你!”

  成琤一愣,又揉了揉眼,喃喃泣道:“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不爱我了”

  韩凌:“”演上瘾了?

  赵天元:“”韩凌真喜欢这样的?

  成琤沉浸在演戏的快感里,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演得有点过了火。

  但赵天元竟然也没戳破,只是轻声道:“我和叶子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当初说要跟我结婚的时候,主要是怕我们两死了之后遗产被国家没收”

  嗯?

  什么情况?

  “你要知道,那时候我们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背着国家贷款没还完,手上就那么点积蓄,又没有父母,又没有兄弟姐妹,死了之后遗产就相当于还给国家了。人总会有点私欲的,这么一想就会觉得不甘心”赵天元说着,眼睛却越过成琤看向了小零,“后来他死了,很多东西他都不记得了。克隆出的他只记得我们两个结过婚他也听不进我劝他的话”

  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他们当初是假结婚?

  成琤的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而韩凌现在也处于震惊状态。

  因为他脑子里没有这段记忆。

  不光是他,透过监视屏幕听到这一切的叶子霖也有点惊讶。

  而他惊讶的并不是赵天元说他不记得的这件事。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不记得许多事,他惊讶的是赵天元竟然记得。

  为什么自己都要把从前的细节忘光了,而他却还记得?

  “他总是怨恨我当年为什么没有去救他,其实是他忘了,是我先被抓的,是他来救的我,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是真的一直喜欢我所以我很后悔,后悔没有在还活着的时候好好对他”

  “但他从来都不会听我把话说完。”

  “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虚假的记忆里,他甚至不知道每一次杀死他的人也只是个克隆体”

  成琤这次是真的傻了眼,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韩凌真的是克隆人?

  成琤从前这么猜过,但韩凌很快否认了,他的否认让成琤没有往深处去想。

  毕竟如果韩凌真的只是一个克隆体,国家也犯不着花那么多钱去救他啊

  厚重的金属门猛地被推开,冲进来的叶子霖一把掐住韩凌的下颌。

  “克隆人?”这一声疑问几乎咬牙切齿。

  韩凌勉强一笑,“他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残了,不可能承受得住身体改造。用克隆体先进行实验是很正常的操作有时候根本不需要用到整个克隆人的身体,只需要部分躯干就可以”

  “但真正手术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撑过去那个时候为他量身定做的生化机械装备已经造好了,从生物角度而言,从法律角度而言只要有个人继承他的记忆,继承他的法律身份谁是‘赵天元’重要吗?”

  “可是他‘活’了之后,他选择了去找你你不应该觉得开心吗?”

  “你以为我每次杀你我很开心?一开始的时候,是不属于我的记忆不停的折磨我,到后来,我发现真相,原来连我也是假的”

  “我没有我兄弟那么好的运气,一‘出生’就有健全的四肢,所以他可以跑得掉,跑到你身边,装作是你身边被造出来的克隆人,去陪你而我就比较惨了因为国家要‘勤俭节约’只能把我废物利用”

  韩凌只是被用来做实验的部分“配件”,赵天元跑了之后,他则被用来“废物利用”,所以在韩凌发现真相后,在他真的要崩溃的时候,国家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让他远离了战场。

  脑子里的记忆不能被抹除,他还需要带着赵天元的记忆生活。

  他虽然换了新的名字,却无时无刻不被不属于他梦魇折磨。

  严重的时候连韩凌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脑子里从“赵天元”那里复制出来的记忆无比清晰,如果他没有发现真相,他或许会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赵天元”。

  身体的痛楚比起心灵的混乱不值一提,但现在,这些对于韩凌而言都已经过去。

  “他们问我要改成什么名字的时候我说要不就用你的名字吧”韩凌盯着叶子霖的眼睛,他这次没有用面部表情控制,“我因你们而生,我很感谢你们”

  叶子霖掐着韩凌下颌的手越来越用力,到最后指节泛白,韩凌的右脸上的肉都深陷进去。

  “他死了?”

  问话的人几欲癫狂。

  他以为自己亲手终结的噩梦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过,那他这几年一直做的又是什么?

  仿佛时光都在虚度。

  支撑着叶子霖继续活下去的信念只有一条——当年的赵天元没有来救他!

  是这个信念让他带着恨意去杀死无辜的平民,去做从前从来不会做的任务,变得残忍和疯狂。

  在他从净土出来,以为韩凌死了之后,确实平静过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狗狗告诉他韩凌没有死,他才再一次被仇恨填满。

  可现在,不光是韩凌,连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赵天元都告诉他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不是不知道赵天元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告诉他真相,可每次他都不允许对方继续说下去。

  如果真相真的和他脑海中知道的不一样,他该怎么办?

  监控中传来一声惊呼,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赵天元狠狠地掐着成琤的脖子,逼问道:“你早就发现不对了是吗?”

  他现在凶相毕露,成琤知道自己承认或者不承认都没有什么用处,掰着赵天元的手咬牙挣扎道:“不管我发没发现再生药剂就要做出来了你现在对我动手对你也没有好处”

  “你要是早就发现了还会给我真的药?”哪怕没有机械手,赵天元压制成琤也绰绰有余。

  “给你假药你迟早是要发现的给你真的我还能多活几天”

  吃软怕硬,贪生怕死,赵天元真没接触过这样的,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记忆是复制的,但从小接触宁死不屈的教育依然根植在在场三个克隆人的心底,见到这么容易妥协的普通人,都有点儿无言以对。

  赵天元松开了手,成琤跌倒在地,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声音在头顶响起,成琤抬头瞪了赵天元一眼,五官虽然一样,可这人卸下伪装后透露出的冷酷无情让成琤怎么都觉得别扭。

  和韩凌那有些死皮赖脸的气质完全不同,成琤忍不住想问,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伪装成韩凌可以不被自己发现?

  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成琤现在不敢开口,只是恨恨地瞪赵天元一眼后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卸下伪装后的赵天元倒也是真的轻松了许多,起码他不用□□了啊!

  成琤是不愿意,难道他就愿意?

  “乖乖呆着,要那么怕死的话就别想着跑!”

  放下一句狠话后赵天元离开了卧室,“噼里啪啦”几声响过后,成琤知道他锁上了门。

  成琤彻底松了口气,这几天一直有他守着自己,成琤看起来没多受到多大影响,但神经一直紧绷着。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人,就算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但他也想稍微放松一下,再来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坐在地上平复好情绪,成琤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房间里的机器人吸引。

  比起刚刚赵天元的突然发难,屋子里静默异常的机器人显得不再那么吓人。成琤能够理解机器人由程序控制,大概也就能猜到当初小零突然对韩凌动手肯定是被修改了程序。

  那现在赵天元把它送来又是做什么?是不想让它看着自己?那它还会听自己的话么?

  “小零?”成琤尝试喊了一声。

  面无表情的机器人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过来?”成琤又尝试着下了一声命令。

  机器人真的迈着步子向他走了来,定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

  成琤并不知道他的举动都转播到了韩凌和叶子霖的眼前,试探地命令道:“开启成人模式?”

  ☆、“前夫”

  看到画面上出现不可思议的一幕,叶子霖回头就给了韩凌一拳。

  韩凌被揍得有点懵。

  “他玩他的,你揍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怎么了你?

  “下流!”叶子霖一声怒斥。

  赵天元刚好推门进来,“怎么了?”

  接着,机器人的呻.吟声就响了起来。

  赵天元目瞪口呆。

  瞧见画面里的成琤推着小零钻进了被窝,韩凌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我能不能问问你们,到底打算拿我怎么办?”

  他要吸引两个克隆人的注意。

  叶子霖冷哼一声,“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折磨你!先饿你一个月,再让你好好看看我们怎么折磨他,最后当着他的面把你肢解了,最后还剩下的肉一刀一刀切下来,扔进海里去喂鱼!”

  韩凌:“”我屮艸芔茻!

  赵天元:“”为什么感觉背后隐隐发凉

  韩凌干笑两声,打破一瞬间的尴尬,轻声道:“你们这几天关着我,我也想了很多。其实从我个人的角度而言,我很同情你们。只是我们所处的立场不同,我替国家办事,你们替组织办事,或许我们之前确实是有些私人恩怨,但也都罪不至死”

  话没说完韩凌脸上又挨了一拳,叶子霖打出经验了,专挑他右脸打。

  “你想想你杀了我多少次?什么叫罪不至死?我现在就算把你凌迟又怎么样?”

  “叶子,冷静一点”

  韩凌话音未落,左脸又挨了一巴掌,这次打他的是赵天元。

  “叶子是你能随便叫的吗?”

  韩凌忍不住啧了两声,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其实我知道净土系统崩溃后你们在组织里的生活也不好过”

  “啪”“啪”两声,韩凌这次是左右脸一起挨了揍。

  叶子霖:“你怎么不想想都是谁害的?”

  赵天元:“你知道因为你叶子吃了多少苦吗?”

  韩凌这次是真的怒了,吼道:“你们就不想脱离组织吗?”

  他这句话问出来之后到没挨上打。

  两个克隆人对视了一眼,赵天元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吗?每个克隆体的身体里都植入了病毒,还是唯一编号的,一旦发现有克隆体叛变,病毒中藏着的纳米机器人就会启动程序控制病毒”

  “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叶子霖打断了赵天元的话。

  看出了叶子霖眼中的担忧,赵天元轻声道:“叶子,这么多天了,你能不能让我跟他单独聊聊?”

  叶子霖:“又有什么好聊的?”

  “算我求你。”

  两人互相盯着对方不放,最终是叶子霖妥协,看了画面中已经和机器人钻到被子里的成琤一眼,沉默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韩凌早在赵天元开口的那刻就大概知道了他的想法,毕竟他们两个好歹算是“一个人”?

  韩凌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抓竟然还没死,是真的有点意外。这两个人能这么“好心”只卸掉自己的手脚,没有直接干掉他,就一定有后文。

  能做这个决定的显然不会是叶子霖,再加上他被迫观察了九天,这九天来赵天元的行为简直就像是在示好。

  所以,赵天元把叶子霖支了出去,单独要跟自己聊,韩凌简直是不假思索地开口:“你想叛变?”

  “我想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回答这句话的时候赵天元严重的冷酷尽数散去,变得异常平静,“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想一想如果是你站在我现在的立场上,你会怎么做?”

  韩凌顿时便了然,“带他远走高飞,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让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如果他不愿意呢?”

  韩凌犹豫了一会儿才答道:“那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帮他”

  “所以”赵天元叹了口气,“我这些年心里一直很难受”

  韩凌:“”简直可以说是感同身受,他家的小野猫不也一天到晚的给他添乱?

  赵天元看了韩凌一眼,轻声道:“我不知道改造手术真的会成功,那时候我一心只想着回来救他,所以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复原了,我就没想着继续做手术。”

  韩凌轻轻一笑,“正常人都不会留下做手术,你以为是我不想跑吗?”

  韩凌当时是跑不了。

  当初赵天元的本体死在手术台上之后,研究人员立刻就像国家申请了克隆体培育。但W国对克隆人实验的态度非常保守,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下也只批准了一个名额。

  这一个完整克隆体出生后不到一周就从实验室逃了出去,成为了现在韩凌面前的赵天元。

  他这样一跑,W国的研究人员就很尴尬,再申请吧,国家肯定不会批准;放弃手术吧,许多配件都是为赵天元量身定做的,放着别人也用不了,岂不是浪费?

  好在,他们在进行实验的时候克隆出了许多赵天元的身体部件,包括躯干和大脑等。既然这些身体部件已经和机械装置进行过结合了,那为什么不直接使用?

  这样拼凑出来的人,也就是现在的韩凌。

  但是,赵天元逃跑之后,还带走了许多属于赵天元的记忆,而韩凌其实并没有继承下来多少,很多记忆都只有大概的轮廓,也很模糊。

  就好像他其实并不知道叶子霖被克隆人兵团克隆了,但赵天元是知道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韩凌不知道的事情。

  “你应该记得,陈啟昂来救我们的时候,克隆人兵团转移的很仓促。他们来不及割下我的脑袋,但叶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我被救回去进行治疗和手术的那段时间,克隆人只能利用他来控制净,他性格又很刚烈所以被折磨得很惨”

  克隆体的记忆转移是需要用到大脑的。

  “他求过死也逃过,但求死的话,不多久又会被复活;逃的话,一旦离开限定的活动区域,体内的纳米病毒就会发作我本来以为那个手术不会成功,就想留在他身边慢慢想办法,但你突然就出现了”赵天元说到这,瞪着韩凌撇了撇嘴。

  后来的事情,韩凌也清楚。

  他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也是克隆体,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叶子霖时候的震惊,也记得他发现叶子霖为克隆人兵团做事时候的痛恨。他亲手杀过叶子霖无数次,他一心只想着复仇。

  那段时间对他而言就像是噩梦,只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对他们三个来说,都是噩梦。

  韩凌刚刚说对他们两个很同情,更多的是缓兵之计,而现在则是真的同情。

  他很幸运,赵天元也很幸运,他们都从过去走了出来,或许是性格,或许是因缘际会。但叶子霖没有,就算他想走出来,但他头顶上的阴影让他没办法挪动半步。

  “克隆人每次更换身体都会有一部分记忆丢失,到最后只剩一副躯壳,任人摆布组织里有很多这样的克隆人,就是拿来当做炮灰用的,洗脑洗得很彻底,一点儿人性都没剩下”

  赵天元说着,看向韩凌,“我不想让他变成那样。现在不管怎么说,我已经陪了他这么多年了,我想带他走。”

  “我可以帮你,”韩凌说着,晃了晃肩膀上的机械接口,“你看我这样,我怎么帮?”

  赵天元瞪着他,挑了挑眉,“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偷摸的让净在调整小零的程序。”

  韩凌咂了咂舌,得,净这家伙果然不靠谱

  “我不可能现在就把你的胳膊和腿还给你,不然你把这船炸了,带着陈博士跑了,我们什么就都没了这事你以前就干过。”赵天元心有余悸。

  韩凌:“我那时候不也是不知道这个情况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好一会儿,赵天元才叹气道:“而且船上不止有我们两个人。这艘船原来是净土系统的主服务器之一,狗狗也在船上,而且他才是这艘船的主要负责人”

  “狗狗?”韩凌有点儿疑惑。

  “也就是安迪,”不等韩凌吃惊完,赵天元继续道:“安迪,就是约瑟夫。”

  “怎么可能?”

  韩凌这下是真的吃惊不小。

  约瑟夫是从前抓到他的那个人,也是用尽了各种手段,逼他们交出净的那个人。

  但就算是那段时间的记忆很混乱,韩凌还是记得,约瑟夫当时已经年过半百,怎么都不可能是安迪这个模样!

  韩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约瑟夫的那双阴鸷狠戾的灰绿色眼睛,他绝不会是安迪这个模样!

  赵天元摸了摸鼻尖,“狗狗的父亲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约瑟夫杀掉了,他当时刚好和父亲在一起,被抓的时候只有七岁。他一直被约瑟夫养在总部那边,直到成年后,约瑟夫的克隆体退化得不能用了,就侵占了更加年轻的身体。”

  韩凌:“记忆转移?”

  赵天元点了点头,“还有记忆同步,他可以同时操控多具身体”

  “你不要觉得我们不杀你是我的功劳,其实我在这艘船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话语权抓到你本来就是个意外,主要是约瑟夫想研究你的身体构造,而让你活着更有研究价值一点”

  韩凌不由觉得一阵恶寒,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任人宰割了

  “等陈博士做出再生药剂成品的时候,我可以把手脚还给你,”赵天元说出了他的最终目的,“我会帮你救出马舒,你只要让我带着叶子走就行。”

  “为什么一定要再生药剂?”韩凌不由得想问。

  “病毒发作的时候,可以用再生药剂配合目前的药物进行治疗,我不光想救走他,我还想让他活下去”赵天元的眼睛里带上了一丝恳求。

  但韩凌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不可能,再生药剂是国家的项目,我不可能交给你,我要交给你那我就算是任务失败了就算回去了,也没好果子吃”

  赵天元:“你没好果子吃最多也就是挨一顿处罚,我们这次要是失败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韩凌:“那我也没有权利去给国家做决定”

  谈判一时陷入僵局,赵天元还想再劝劝韩凌,却见韩凌瞧着监控画面瞪大了眼,惊慌失措的叫道:“他要干嘛?你能不能让他离成琤远点!你们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们不行吗?能不能别招他惹他!”

  赵天元一回头,瞧见画面上是叶子霖出现在了成琤的卧室。

  赵天元:“”“我”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卧室里的成琤刚刚躲在被子里确认完藏在小零身体里的药剂没有被发现,门就被叶子霖打了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叶子霖就嗤道:“陈博士倒是心挺大,还享受上了?”

  成琤顿时有点儿心虚,结结巴巴回道:“你们你们把我的机器人送来不就是给我享受的吗?”

  放屁!那明明是来监视你的!

  叶子霖一时无语,但他在净土里和成琤接触过,知道他这人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此时扯着被子的一角就要掀开。

  成琤慌了死死地拽住被子另外一角,“你要干嘛?”

  “松开!”叶子霖冲他吼着,更加用力。

  “你你你变态啊!”成琤死也不松。

  两人拉拉扯扯半天,被子一点儿都没松动的迹象,叶子霖倒还拉得有些累了。

  停下手,狠狠地瞪向成琤,叶子霖威胁道:“你要是不松手,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成琤:“”那我松还不行吗?

  凝着眉头松了手,叶子霖猛地一扯,被子顺势落到地上,赤条条的两具身体再无遮掩。

  成琤:“”我又不傻,明知道你们要查我还不脱光

  叶子霖顿时一僵,他本来以为成琤是在被子下偷偷摸摸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但他还真没想到,他是真的在做“不该做的”事情。

  气氛顿时有点儿尴尬,叶子霖的脸有些红,但他还是忍着羞臊,仔细查看了床上的两个人,倒还真没让他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成琤现在也是面颊通红,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和这个“情敌”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赤身裸体。当然,现在这个时候他还并不知道这是韩凌的“前夫”。

  叶子霖又踢了踢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什么都没发现,但他总觉得不对劲。

  哪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和机器人做这种事的?

  感觉到狐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成琤头都不敢抬,默默地爬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叶子霖走到他面前,捏起他的下巴,冷声问道:“博士,你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成琤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撒谎,“就就我想着总是要死的死之前快活快活不可以吗?”

  竟然很符合逻辑?

  叶子霖扬了扬眉,“那要不要我再陪你快活快活?”

  成琤倒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答道:“那那能不能轻点?我我有点儿怕疼”

  叶子霖听了这个回答忽然觉得有点儿气,掐着成琤的脖子恨道:“你怎么这么没骨气?”

  这话成琤听得多了,他爹没少骂他。

  骨气是什么?骨气能当饭吃吗?

  骨气能保命吗?

  他现在任人鱼肉,自保为上,伺机而动,目前还没到他能跑的时候

  “你要是不喜欢我我还可以跟机器人一起”

  和韩凌相处的时间里,成琤倒是把他的没皮没脸学了个全。

  猛地把人摔倒床上,叶子霖气道:“他怎么能看上你?”

  成琤脖子被掐了两次,很有点疼,一时没反应过来叶子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也不用他反应过来,叶子霖继续恨道:“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到死他才知道你又凭什么?”

  成琤的脑子一下空了!

  前夫?

  前夫!

  “你知道我为了他受了多少折磨吗?你知道他杀过我多少次吗?你知道我他对我有多残忍吗?”

  成琤现在大气都不敢出,叶子霖的表情几近癫狂,看着就令人生畏。

  “他避了我那么多年,刚把你抓到净土,下一秒他就上线?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守着你,不管你犯了什么事,他都帮你扛着?你稍微受一点儿欺负,他就能把欺负你的人打死?”

  “自己都要死了,看到你被抓,还要指挥者净跟着你来?”

  “你凭什么?”

  叶子霖一声质问,又掐住了成琤的脖子,力气大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凭什么!你根本就不在乎他!”

  如果当初的自己也像成琤这样,还需要受那么多苦吗?

  韩凌也好,成琤也好,这两个人根本就没看出来心里有对方!

  就在成琤觉得自己快要被掐死的时候,门“嘭”得一声开了,赵天元冲了进来拽开叶子霖的手,紧紧把他抱住,焦急地安抚道:“叶子,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你放开我!”叶子霖在他怀里不断地挣扎。

  赵天元很快也很熟练地顺着他的胳膊掐住了他的双腕,死死的把人抱住,不停地安抚道:“清醒一点,他死了,已经死了,都过去了”

  成琤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脑子里轰鸣不断。

  赵天元的这个举动他太熟悉了每次他发火的时候,他伤心的时候,韩凌都是这样做的。

  他不会和他吵,也不会还手,他只会这样紧紧地抱住他,不断地安抚他,直到他平静下来。

  就算知道对方是克隆人,成琤还是忍不住觉得难受。

  ☆、药

  房间里的两个克隆人纠缠了许久,成琤忍不住往半开的门口望去。

  他并不是不担心韩凌,只是他不知道韩凌也在船上。

  成琤昏迷之前只看到韩凌被小零刺了一刀,发现自己落入陷阱之后,他也并不是没有担心过韩凌的安危,只是他现在如果不自救,怎么活着回去?他还能见到韩凌吗?

  成琤每时每刻都想着要逃,半开的金属门,两个克隆人在争执,机器人像木偶一样躺在床上。

  他现在逃的话,能有机会么?

  呆了将近十天,成琤一直没有遇到过其他人。船的内部似乎是通过电梯进行楼层间的转移,出门就是连窗户都没有的走廊,成琤感觉自己逃跑的几率并不大。

  但是要试试吗?

  赵天元还在安抚情绪激动的叶子霖,成琤看了呆呆傻傻的机器人一眼,只觉得心脏越跳越快。

  小零的身体里不光有再生药剂,还有强化药剂的成品,如果现在能跑掉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使用强化药剂自己会有生机吗?

  就在成琤想要偷偷取出小零身体里药剂的那一刻,虚掩的门一下被推开,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成琤犹如晴天霹雳。

  “安迪?”

  他不是死了吗?韩凌不是说他死了吗?

  在这一瞬间,成琤的脑子里忽然有了一条线。

  那一年夏天,他在遇到韩凌之前,不就是和安迪接触的最多吗?

  韩凌的猜测真的没错,安迪是故意告诉他特效药的消息从而导致自己被抓!

  成琤没有时间恐惧,安迪接下来的话让第一次知道真相的他头皮发麻。

  “猫猫的真人比游戏里可爱多了,我现在真想好好舔一舔。”

  安迪现在的模样完全没有之前的热情和阳光,眸子里透露的那丝侵略意味让成琤不由自主地紧紧抓起了床单。

  随着他的到来,屋子里另外两个克隆人也没有停止了纠缠,都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安迪自然而然地也将目光放到了他们身上,轻轻一哂,“我就说你们这法子不管用吧实验室里的药剂是假的”

  他这一句话引得房间里的另外三人都微微一愣。

  成琤最先反应过来,叫道:“不可能!”

  安迪把目光转向他,笑意越发浓郁,可眼中的阴霾也越盛。

  “学长要是对自己那么有自信的话,要不要亲自试一试药?”

  成琤浑身一僵。

  再生药剂怎么测试?

  说起来有些残忍。在药剂动物实验的阶段,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一开始是选择的天生就有些残疾的动物,但是用在这些动物身上的药剂作用并不明显。后来人们发现,越是距离受伤的时间近,使用药物的脊椎动物恢复得越好。

  成琤明白,安迪是在威胁自己。

  忍不住吞了吞唾沫,成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信,“我的药确实是没有问题。”

  他没有那么傻。在明知道自己的处境是任人宰割的情况下,成琤最好的选择就是等待救援。国家对他们这种科研人员专门做过的培训,要求就是尽量保住性命,等待国家救援。

  如果说在药里做手脚,成琤确实是做了。

  他减小了配比剂量,增加了无用的操作步骤,延长药物出成品的时间。

  原本一周就可以做出来的成品药剂,在他的操作下延长到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救援队不到他也有充分的时间来研究对策。

  可现在,才过去了十天,安迪就对他说药是假的?

  成琤猜测对方大概是在诈自己,但他现在依然是忐忑不安。

  听到成琤的回答后,安迪笑意更甚。

  赵天元看到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遥控器,脸色一变,叫道:“狗狗,药都还没有出成品,你要现在伤了他,万一后续步骤还需要用到他呢?”

  听到他的话,安迪脸上的笑容一下散尽,望向赵天元的目光冰冷之极。

  “我他妈现在真不想见到你”

  安迪话音刚落,赵天元忽然脸色惨白,站也站不住,叶子霖急忙回身将他抱住。

  成琤现在大气也不敢出,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叶子霖的表情和他一样惊慌,却连骂也不敢骂一句。

  他看到赵天元呕出一口鲜血,趴倒在地,再一动不动。

  他看到安迪脸上笑得得意,整个人都露出一丝邪气,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自己。

  安迪掐着叶子霖的脖子,狠狠把他抱到怀里。

  连成琤都能察觉到叶子霖的身体在抖,刚刚还那么癫狂的人,现在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成琤不免有些惊讶。

  颈侧的动脉被安迪的食指死死压住,叶子霖忍着疼垂下眼,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温顺服从。

  单论身高而言,叶子霖比安迪高一些,但他现在膝盖微微弯曲,安迪轻佻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

  “我有时候真的很怀念你从前的样子,那么硬气,那么坚韧我现在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我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切下来的时候你恨我入骨的样子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嗯?”

  叶子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听到安迪的话,成琤也没来由的觉得手指发软。

  安迪仿佛就是故意说给他听得一样,抬眼瞧了他一眼,那一眼阴鸷无比,看得成琤越发心惊。

  猛地把叶子霖的身体扳过来面对成琤,安迪勒紧他的腰逼着他颤抖的身体站直,接着把遥控器塞到他手里。

  “你不是恨他吗?我现在让你撒撒气好不好?”

  叶子霖的手在抖,根本拿不住遥控器。

  安迪握紧他的手狠狠一捏,“你怕什么?又不是要用在你身上?我让你出气,你不该好好谢谢我吗?嗯?”

  成琤隐约觉得,那遥控器一定和他有关。

  会是什么?

  成琤想都不敢想,猛地跳下床就往门外跑去。

  “废物!”背后传来安迪的一声怒斥。

  成琤忽然觉得右眼一花,呜咽一声,跪倒在地,猛地捂住右眼。

  眼睛在疼!

  刺得连脑子都仿佛跟着在一起疼!脑子里都是轰鸣!

  鲜血从指缝里溢出,一滴一滴在地板上溅开了花,安迪推开叶子霖,走到成琤身后,一把扯住他的头发,“跑啊!你再跑给我看看啊?要不要我把你的腿剁下来,你再跑个试试?”

  成琤现在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头皮传来的痛和眼睛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他只能本能地发出悲鸣。

  在他身后,瘫倒在地的叶子霖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已经麻木。

  赵天元的尸体就在他身边不远,床上的小零毫无反应,安迪掏出了别在腰上的匕首,抵着成琤的后背,喉咙里发出轻笑,眼看刀尖就要滑到成琤的后脚踝,实践他的话语。

  金属门“嘭”得被炸了开,不等安迪反应过来,一道红色的激光就穿透他的额头,只留下了一个红色的窟窿。

  瞬间死亡的克隆人肌肉紧绷,尸体僵硬成死前揪着成琤头发不放的状态,脸上的表情都是说不出诡异的邪笑。

  韩凌一脚将尸体踹飞,抱着疼痛难忍的成琤就往床上一放,拽着他的手腕叫道:“把手松开!你现在的伤口需要清理!不能让伤口感染!”

  成琤疼痛难忍,根本听不进韩凌的话,整个身子也是不断地蜷缩,抑制不住地悲鸣和哭泣。

  韩凌心下着急,只能强行将他的手扯开。

  撕心裂肺地惨叫声惊醒了跌坐在旁的叶子霖。

  他呆呆地看着重新安装上手脚的韩凌焦急地费劲力气压制因为疼痛不停挣扎的成琤。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作想,一只幼小稚嫩的手抚上了他的脸,赵天元送给他的那个机器小孩跟在韩凌后头进来的,现在正用一双带着担忧的眼睛看着他,轻声呼唤,“主人”

  作为一个体型正常的成年男性,成琤现在肾上腺素激增,凭借本能的嘶喊和挣扎让韩凌都感觉到有些吃力,他不得不跪坐在成琤身上,硬生生按住他的两只手。

  韩凌满心都扑在成琤身上,根本没有发现背后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叶子霖手里握着枪,对着他的背影极其迅速而又绝决地扣动了扳机!

  “嘭”得一声,子弹贴着韩凌的耳朵擦过,打到了墙上,在金属墙壁上击撞出一个坑。

  韩凌惊得愣住,不敢置信地回头。

  巨大的声响也让成琤安静了下来,跌落的金属弹壳落到他脸颊边。

  安迪刚才用的匕首从空中跌到床上,就在韩凌背后,就在空气中,一个鲜血所成的泉眼凭空出现在那里,不停地往外冒出鲜红的血液。

  血液在空中涓涓留下,空气开始扭曲,甚至闪出了雪花,没一会儿一个全身包裹着黑色的类似皮质连体衣的人形渐渐显出身形

  是跟随安迪一起进来的隐形人!

  叶子霖握着枪的双手在颤抖,与韩凌对视一眼,下一秒又将枪对准了落在地上的遥控器,“嘭嘭”开了两枪。

  等他做完了这一切,两人相顾无言,房间里只听得到成琤大口大口地喘息声。

  “药药”成琤的嗓音已经嘶哑,喉咙里吐出的两个字都带着颤音。

  韩凌回过头,轻轻撩开他因为汗水和血沾粘到额上的碎发,强自镇定,“你忍一忍,忍一忍,我马上给你用药,你不要急。”

  韩凌说着,俯身抱住成琤的头,禁锢着他不能动弹。机械手臂的五根指头变形,食指和拇指变成了常用的手术刀具,在空中反射着硬冷的寒光,中指里有常用的消毒药水,无名指里是止血的,小指里是麻药。

  一咬牙,韩凌狠下心将麻药针管插进成琤的创口周围,颤抖着安抚道:“你再忍一忍,过一会儿就不疼了等会儿我要给你把坏死的组织都清除我动作很快不会让你难受”

  “药!药!”针头刺进皮肤的痛感让成琤声音都变了调。

  ☆、一则小番外

  2085年,波及到世界上所有大国的克隆人威胁终于以克隆人的全部歼灭而结束。

  W市的一间不太起眼的茶水间里,两个老头正在下棋,另一个则坐在一旁晃着摇椅查看手环里模拟屏上的时事新闻。

  “今年的自然生育率不错啊,比去年涨了很多,”晃着摇椅的老曲感慨了一句,又划拉了几下屏幕,“国宝的结婚率挺高的啊,百分之九十多,看来咱们的教育政策不错。”

  “那是,连韩凌条件这么差的都解决问题了,这证明咱们的教育部门工作做得相当好”正下着棋的老马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老曲放下呆着手环的右手,瞧了瞧正在下棋的两人,咳了咳嗓子,“韩凌条件怎么就差了?”

  “这你还问我?就他那经济条件,除非家里有矿,不然谁敢要他?”老马回了一句。

  坐在他对面跟他下棋的老头挑了挑眉,“他自个儿不是把钱都还得差不多了吗?”

  “那也有大几百万啊,”老马一边琢磨着棋盘上的局势,一边道:“还有他那胳膊腿的护理费,每年都不少吃!”

  老马举着棋子“啪”得一声砸到棋盘上,随后捡起两颗棋子,乐滋滋地丢到了棋盘边的小木盒里。

  坐他对面的老头眉头紧蹙,看来是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

  “钱这个问题嘛其实只要不影响生活,都不是大问题”老曲又晃了两下摇椅。

  “这么说也是,”对面的人似乎在长考,老马侧头对老曲问道:“他是不是签了婚前协议啊?还是说他娶得那家小子真的家里特有钱?”

  老曲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摇了摇头,看样子是在否认。

  “那这小子还真不错啊”老马嘀咕道:“再说,他还是个二婚,现在能接受二婚的人可真不多了”

  “二婚怎么了?就是二婚才知道照顾人。”对面的老头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似乎是放弃了长考,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我也没说不是啊,”老马回头道:“但他那情况你不是也知道么?长年累月在外头执行任务,也没什么时间回家,你说这怎么照顾?更何况他那个前夫,来来去去闹了多少回了?你说他真完全放下了,我还真不信。”

  茶水间里沉默了一会儿,老曲轻声道:“他那不是情况特殊吗?这人啊,总得珍惜现在,往前看”

  老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又侧过头问老曲道:“诶,我听说他是两年前吧,才把他前夫下葬?你熟悉他一些,你说他这是真走出来了,还是被逼的?”

  老曲明显一愣,“逼什么啊?这又什么好逼的?”

  老马:“就他那口子不待见他这样呗”

  老曲还没答话,对面的老头忽然道:“这有什么不待见的,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你要这么说那他还真是心大啊”老马又回过头,嘴里念叨,“韩凌不是从前精神还有点问题么?你说跟他过日子,会不会每天提心吊胆怕他突然就复发了?他现在要是忽然犯病还真没人治得住他”

  “精神病又不是治不好,你说你一天到晚念叨别人家家长里短做什么?是不是没仗打了,闲得慌啊?”老头瞪了他一眼,猛地一起身,“该上班了,我先回办公室。”

  “诶,老陈,你这棋还没下完”老马措愣地看着他,眼睁睁地瞧着他推门而出。

  老马摸不着头脑,嘴里喃喃道:“这人越老脾气还真越大,不就输了盘棋么?发这么大火”

  老曲从摇椅上起来,坐到棋盘对面,笑问道:“你儿子没跟你说啊?”

  “说什么?”老马瞧着他这话里有话的模样心里直打鼓。

  “韩凌‘娶’的那小子啊”老曲意味深长地笑道:“就老陈家儿子啊”

  “啊?”老马目瞪口呆。

  ☆、微妙的统一战线

  “你忍一忍!忍一忍啊!”韩凌嘶吼着,察觉到自己眼里也泛出了泪,急忙低下头,在床上的使劲地一蹭。他不能让自己身上的汗和泪滴到成琤的创口上,造成伤口感染。

  麻药的作用很快,成琤现在已经觉得右脸的皮肤麻了,还剩下的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恍惚间看到韩凌已经将右手上的简易手术器械伸进了他的右眼里,成琤只觉得晕眩。

  “药药”呢喃着发出声音,成琤仿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他想告诉韩凌,再生药剂在小零的身体里,可他怎么都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在眼睛里爆炸的微型□□再怎么精确控制用量,都不可避免的会对脑部造成影响。

  成琤现在应该庆幸的是,大脑并没有痛觉。

  韩凌给他处理伤口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清除了坏死组织,往他伤口上喷洒消毒药剂。

  “药药”成琤急得悲鸣嘶喊,他不能让韩凌给他止血!一旦止血包扎,再生药剂的作用就会大幅度降低!更有可能无法恢复!

  “我在给你上药!你能不能别这样!”

  韩凌几乎是带着哭腔吼出这句话的,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只想赶紧给成琤完成手术。

  他的动作越快,成琤就越急,他现在说不清话,只能重新挣扎着,用手去挡韩凌。

  韩凌的手一抖,差点控制不住精确度,险些刺到成琤的颅内组织。

  “别乱动!”韩凌焦急地按住成琤乱动的手,额上青筋曝露,“你别乱动,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成琤还在挣扎,韩凌心里焦灼,根本冷静不下来,只顾着压制身下人的乱挣。

  成琤毕竟受了伤,逐渐快没力气,意识也要不清了,只能不停地喃喃叫着,“药药小零再生”

  零碎几个词语不断重复,韩凌已经听不进了,只顾着压制他,等他再没力气挣扎就给他完成伤口的处理。

  “啪嗒”两声,几只试剂扔到成琤的头边,扔到韩凌眼前。

  韩凌木然地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叶子霖。

  “他藏在机器人身体里的,可能是药。”叶子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手里还拿着拆开的成琤用来隐藏药剂的成人玩具。

  韩凌记得那个东西,他猛然间忆起,从前他带走小零做调整的时候,成琤说要跟机器人道别

  操!

  韩凌心里暗骂了一句,右手迅速变回正常模样,抓起那几只药剂认真查看。

  手心里全自动注射玻璃试管装着的药剂剂量都一样,但却有两种药剂,从颜色上明显可以区分,一种是淡蓝色,另一种是深红色,韩凌不知道该选哪一种。

  看出了他的犹豫,成琤断断续续地呢喃道:“蓝蓝”

  下一秒,蓝色的试剂猛地注入他的太阳穴,剧痛盖过了麻药的范围,成琤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

  韩凌吓得手一抖,就要扔开手里的注射管。

  叶子霖握住了他的手,狠狠往前一推,淡蓝色的液体猛地一下全注入了成琤的头部。

  “先看看!”

  随着他的话说完,刚刚还在流血的伤口瞬间就止住了血,新生的细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殖,重建组织,填补肉体的窟窿。

  韩凌被这药效的迅猛彻底震住,坐在成琤身上只觉得自己快要瘫了。在这一瞬间韩凌忽然明白为什么所有势力都盯着再生药剂不放

  其实再生药剂并不是每次都会有这样的效果。

  成琤的伤是新伤,韩凌在替他清创的过程中赶紧利落得剔除了他的坏死组织,他拦着韩凌没让韩凌止血,在这种情况下立刻用药,药效得到了最大的发挥。

  在机体组织重生恢复的疼痛酸麻过去后,成琤也逐渐变得清醒,再一抬眼,韩凌已经把右手已经变换成机械臂,尖端的激光发射口指在叶子霖的额上。

  而叶子霖也双手举枪,枪口正对着韩凌。

  “你出尔反尔”叶子霖的眼里充满血丝,带着深深地恨意。

  有了自己身体的净刚刚已经告诉了他,赵天元和韩凌达成了协议,韩凌带他们逃出组织的控制,他们要救出成琤和马舒。

  “你的枪我根本不怕,如果我出尔反尔,你现在就已经死了。”韩凌的语气很平静,“我只有一个要求,再生药剂不能给你,其他的要求我都能办到。”

  叶子霖:“没有再生药剂其他的要求就算你办到了又怎么样?我们照样是死路一条!”

  韩凌:“那药呢?病毒的特效药难道不比再生药剂更有用吗?”

  特效药?

  韩凌怎么会有特效药?

  叶子霖的表情显得有些疑惑,仍然举着手里的枪。

  韩凌冷着脸,左手打开了机械臂上的暗匣,从里面掏出了好几只全自动注射玻璃试管,一口气扔给了叶子霖。

  叶子霖手忙脚乱地都接了住,抱在怀里,仍是不敢置信,“你哪里来的药?”

  韩凌右手一抖,变回了人类模样,沉声道:“他妈病的时候我跟医学院的梁博士和李博士都打了声招呼,让他们研究出药来就第一时间给我,但最后他们还是没能赶上”

  两人静默地对视片刻,叶子霖取出其中一只,撸起袖子,猛地扎进手臂里。

  等试剂全部进入体内,他又弯下腰,拆开床上尸体的隐形衣,从隐形衣手臂的暗兜里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简易控制面板。

  修长的手指在面板上触碰了几下,原本就面色惨白的人混身一抖,险些跪倒在地。

  成琤看得出来,他现在就和赵天元之前一样,但叶子霖并没有吐血,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你操作的太快了,药进入体内后还需要时间扩散”韩凌轻声道。

  “够了”叶子霖瞪着他,勉强自己站起,把剩下的药剂都收好,“船上都是约瑟夫的克隆体在船上,我们已经耽误了时间,马舒很危险,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你给我一个方向”

  叶子霖疑惑地瞪着他,指了指天花板。

  韩凌抬起手,胳膊机械变换,不过几秒钟一个火箭筒的雏形就显现了出来。

  “把耳朵捂上”韩凌说着,机械臂中隐约有红光汇聚。

  成琤和叶子霖下意识地缓缓把耳朵捂住。

  “轰隆”一声巨响,漫无边际的海面上,一艘疾驰潜行的舰艇中,突然冒出一道

  红色光柱,直直的冲上云端。

  秦思用肉眼远远地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喃喃道:“他要不要这么狂啊”

  而此刻,没有死于巨疼也没有死于失血过多的成琤差点死于破损的天花板碎片,忍不住地咳嗽。

  叶子霖更是伏在地上,身上盖满了杂物。

  韩凌这个罪魁祸首伏在成琤身上,左臂后延伸出的扇形金属盾虽然替他们两挡下了不少碎物,但成琤还是被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不轻。

  等到爆炸后的余波散尽,韩凌蹙着眉头直起身,抱怨道:“你们这船也太不结实了”

  “闭嘴!”

  叶子霖和成琤异口同声。

  韩凌:“”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兵分两路,韩凌去救马舒,而成琤则跟着抱着赵天元克隆体尸体的叶子霖,带着两个机器人去复活赵天元。

  按照赵天元的说法,安迪随时都能炸掉整条船,只有他才知道怎么让众人脱身。

  韩凌现在也不得不信他,毕竟他也没办法同时带着两个人走,更何况小零的控制权还在赵天元那里。韩凌不知道赵天元用了什么手段让两个机器人懂得区分它们,他现在只有合作这一条路。

  而秦思

  “老韩,你要不要搞那么大动静啊?不是让你等我们支援吗?”

  “狗屁!他妈的支援那么多天了,你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你支援个屁!”

  “我这不是公海上行动得打报告么?”

  韩凌:“”妈的,好气!

  而正如叶子霖所言,马舒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他撒了个谎。

  在被带到船上后的第九天,安迪终于让他进了实验室。

  他看到了成琤制作的药剂半成品,成琤的话没错,他给的药剂确实是真的。

  但马舒意识到克隆人极有可能拿到真的药剂,于是他撒了个谎。

  等他撒完了谎他才意识到不对真的药剂是怎么被造出来的?

  如果克隆人本身就有资料,那还抓他来做什么?不是多此一举?

  克隆人带他来看,本身就说明对制作药剂的人不放心,那是不是说这船上除了他,还有别人也被抓来了?

  容不得他有时间想太多,安迪在这艘船上有极多的□□,不过几分钟,成琤那边的画面就通过隐形的克隆体转播到了马舒面前。

  在看到成琤的那一刻,马舒的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

  安迪从来没有跟他透露过任何有关其他人的消息,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被抓,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成琤也在!

  他看到安迪的质问,他看到成琤受了伤,他看到韩凌冲进来的时候,他面前的安迪瞬间掐断了视频讯号。

  “老师”面前的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枪,此刻正指在马舒的脑袋上,“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随机应变

  就这么明晃晃地被枪指着头,马舒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刚刚画面里的内容那么血腥,安迪明白的就是要威胁他。

  如果他坚持药是假的,那么成琤就可能会死。

  如果他说要是真的那死的人不就是他自己?

  马舒强自镇定,轻声道:“药确实是有问题我没有必要骗你”

  安迪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枪,整个人显得冷淡而残酷,瞪着马舒一动不动。

  马舒背靠着工作台,只觉得心跳得飞快,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背后的模拟屏,“你在研究室呆过虽然没接触过再生药剂,但是基本的东西你是懂得你过来我可以指给你看哪里不对”

  模拟屏上是显微镜下的实时监控,在空荡的实验室里,被放大的细胞群跳跃游移。

  安迪指着马舒的枪依然没有放下,轻轻一笑,“老师就这样告诉我不可以吗?”

  马舒地呼吸越显急促,微微转过身,抬手在模拟屏上胡乱指了两个地方,轻声道:“你仔细观察一下这两个地方明显和其他的不一样这会影响药剂的成熟可能现在不是很明显但越到后期”

  “嘭”得一声,安迪开了一枪,子弹贴着马舒的耳朵飞过,滚烫的金属高速旋转擦过皮肤,空旷的实验室里巨声回响,马舒耳鸣不止,瞬间腿软,靠着发软的胳膊撑在了实验台上。

  “看来这段时间老师是一点儿都没学乖呀”安迪从背后掐住了马舒的脖子,轻笑道:“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教’老师什么叫听话”

  枪托砸到马舒的后脑上,马舒应声而到。

  安迪放下他,开始收拾工作台上的半成品药剂,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两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克隆人冲了进来。

  如果让外人看到实验室里现在的情形只会觉得万分诡异,三个五官表情都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行动迅速,两个人抱起马舒开始转移,而原本的安迪则拎起装着再生药剂的银色箱子跟在他们后面。

  在韩凌出现的那一刻行动计划便已经制定了好,三个人根本不需要交流。

  如果成琤现在来到实验室外的走廊会看到让他更加惊讶的一幕,无数的安迪穿着一模一样的制服,严肃而又高效地执行各自的任务。

  多部身体同时使用且记忆共享,现在的“安迪”更多的只是一个代号,比起人类而言,他更像是拥有人类身体的机器人

  从实验室出来的三人走到按开电梯门的时候,传来一声巨响,整艘船都随之震动摇晃。

  走廊尽头的金属墙震得裂开,迸出的金属碎片猛地向三人扑来。

  三人反应迅速地俯下身,很快便有数人挡在他们前面,用身体拼成人墙,被金属碎片刺穿,一时间血肉模糊。

  待到震动平息,三人走进电梯,很快便按下了标注着“10”的数字键。

  他们的任务是运走马舒和药剂,引爆整艘船。

  船内克隆体培育室在最下层,在韩凌追赶马舒的时候,成琤一行人则在船舱深处前行。

  净在最前面开路,叶子霖抱着赵天元的尸体跑得飞快,成琤脸上的皮肉刚刚长好,此刻随便用撕碎的布条包扎,小零背着他迅速地跟在后面。

  叶子霖知道,他们叛变的消息很快就会激活安迪的□□们,所以他没有选择乘坐电梯。如果安迪的□□们守在电梯门口,那开门的一瞬间就要面临灾难性的枪林弹雨。

  几人的脚步声很急切,在金属楼梯上不住的回响,眼看着目的地就要到了,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叶子霖立刻警觉地双手握枪,贴住墙壁,回头指挥着零躲闪到一边。

  前方的黑暗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混杂着什么东西沾湿了在金属地板上拖拽的声音。

  “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成琤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呼吸声,起此彼伏,隐约地还有呜咽呻.吟的声音。

  他听到了,叶子霖自然也听到了,两个人心里都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直到黑暗的走廊尽头一个雪白的拖着湿漉漉长发的人影出现,这种不祥预感彻底坐实!

  安迪把所有待激活的克隆体都放出来了!

  他们一路下来都没有遇到过阻碍,也确实不需要阻碍。

  赵天元死了,安迪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叶子霖一定会复活他!

  那么只要断了他的路不就好了?

  反正船总会毁掉,这两个人已经快要废了,如果之后组织还需要使用他们的身体,那也只用灌输基础记忆。他们从前的那点价值能利用的早就利用完了,要不是这两人一直在一起,互相保存对方的记忆,他们早就会面对和其他克隆人一样的命运

  走廊里刚刚苏醒的克隆人看到光亮,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他们是新生的,没有任何记忆的成年体,被最原始的野兽般的欲望驱使,如同小虫一样寻找光亮。

  叶子霖的双手颤抖,在看清那些定着自己模样的克隆体后终究没忍住,“啪啪啪啪”连续放了数枪。

  子弹穿透肉体,走在最前面的手无寸铁的几个克隆人毫无防备地被击倒在地,鲜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溢出。

  身后的人海发出惊恐的尖叫,往后退却,而走廊的另一头,同样响起了数声枪响。

  在狭窄的走廊里堆积的克隆人们进退两难,恐惧让他们无力前进也无力后退。

  叶子霖紧靠着墙壁喘息,近乎绝望。

  他这边的枪声停了,可走廊尽头的枪声却还没有。

  人类毕竟是高级智慧的生物,新生的大脑在迅速判断局势。

  在野兽面前流露出恐惧的情绪,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但叶子霖现在控制不住自己。

  深深地绝望感已经将他吞噬

  眼看着野兽们就要像他们扑来,净高抬起胳膊,张开手掌。

  机械少年的白皙稚嫩的手掌心展出一个黑色的洞口,一道红色的激光从里发出,一瞬间穿透拥堵着走廊的人海,数不清的克隆人在惨叫中倒去。

  叶子霖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一幕,机械少年并未放下手,回头道:“主人,这么点时间不可能激活全部的克隆体,我们还有十三点九二的几率复活父亲。”

  叶子霖尽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点了点头,回头确认了一眼成琤的安全,轻声道:“你来开路,我们跟在你后面。”

  净点了点头,用另一只手托着连续不断发射出激光的手臂,迈步向前。

  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克隆体们就这样倒在激光的穿刺中,新生的生命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又回归虚无,他们几乎都没能拥有自我意识就被毁灭。

  激光的攻击威力十分巨大,克隆体连反应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彻底毁坏。

  走廊尽头的持枪者似乎察觉到了净的攻击,在连续不断的惨叫声中,枪声渐渐消失。

  机械少年踩着地板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前行,叶子霖皱着眉,尽量不去看被踩到的人体。

  小零背着成琤,在尸堆上行进,成琤忽然很庆幸,他不需要触碰这些“东西”。

  早在克隆体汹涌出现的那一刻,他就被巨大的恐惧笼罩住。

  这是严重违反伦理的事情,成琤作为一个生物学者,对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他是一个连机器人都无法当做普通工具来看的人,更何况是真的具有生命的克隆体?

  满地的尸体,空气里都血腥味,成琤不由得想吐。

  但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他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只能集中注意力观察局势。

  高热的激光连续不断的发射会损毁机体,净的手臂外层的人造皮肤和人造纤维已经融化,金属外表已经烫得发红。

  好不容易走过了遍布尸体的走廊,叶子霖轻声道:“可以了。”

  机械少年木着一张脸,停止了手臂里发出的激光。

  “啪”得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穿透少年的额头,蓝色的电光在空气中闪烁。

  叶子霖猛地抬起枪冲着子弹飞来的方向打去,子弹撞在金属上,发出“嘭嘭”几声脆响,小零则迅速地靠墙站好,将成琤护在身后。

  被击中的机械少年又抬起右臂,手臂里窜出的红光猛地向一个方向打去。

  红色的激光打在厚重的金属门上,那里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而刚刚开枪的人已经躲在里面锁上了门。

  净不间断的增加功率,机器人的主要控制系统的硬件组织并不在额头上,子弹对净基本没有什么影响。

  但刚刚才缓了一口气的金属手臂现在烫得发红,激光的高温在不断地从内部破坏它的结构。

  “净,够了!”叶子霖一声呵斥。

  “还不够”少年木然地回答。

  空中的红色光柱猛地又增大了一轮,厚重的金属门已经开始发红。

  “净,停下!你以为他会一直躲在门后吗?”叶子霖冲上前几步,猛地一拍净的右臂,想要阻止几近疯狂的机械少年。

  可手指刚碰上少年发红的右臂就弹了开,滚烫的温度让他条件反射的缩回了手。

  少年抬头望了他一眼,“他们把门锁了,不这样是没办法打开门的。”

  叶子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赵天元送他的礼物。

  他以为这只是个玩具,却没想到是赵天元送给他的守护者。

  这一晚叶子霖接收的信息太多太多,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去处理自己的情绪。

  毕竟现在的首要目标是逃出去,而情绪和事情的真相可以等到逃出去之后再去探究。

  和他一样的还有成琤。

  “放我下来”轻声命令着机器人,成琤避开地上的尸体,找了个空一点的地方站好。

  他在小零背上的时候,偷偷给自己打了强化药剂,现在眼睛已经恢复好了,身体也没那么难受了,成琤紧握着韩凌临走前偷偷交给他的枪,手有些微微的发颤。

  韩凌临走之前只在他耳边交代了一句“随机应变”,其他的什么都没说,那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大结局倒计时

  这并不是成琤第一次拿枪。

  他再一次地感受到,韩凌对他的了解到底有多么深刻。

  成琤的父亲是军人,大学也是读得军校,没有摸过枪是不可能的。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用枪,成琤也是第一次。

  韩凌临走前交代给他的那句话,成琤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和两个克隆人之间的盟友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成琤可以说是克隆人的人质。韩凌没办法在解救马舒的时候同时兼顾他的安全,把当时还非常虚弱的成琤交给叶子霖是权宜之计。

  而现在,成琤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他自己也在想,要不要继续跟着叶子霖?

  拉扯着净肩膀的叶子霖并没有察觉到成琤的异样,眼看着机器人的右臂就要红透,他焦急地喊道:“够了!净!”

  机械少年根本不理会他的命令,随着“嘭”得一声巨响,阻隔他们的金属门轰然倒塌,净快要烧透的右臂也在下一秒猛地爆开!

  机械少年小巧的身躯被爆炸震飞,烧红的金属碎片也跟着四处溅射。零以最快的速度将成琤护到身后,但他们两都受到了爆炸的冲击,被震倒在地!

  成琤整个人都压在了还是软热的尸体堆上,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和烤焦的肉味着实让他想吐。

  待爆炸的余波过去,撑在他身体上的零又回过身,查看在刚刚的爆炸中受到冲击,撞到墙壁上跌落的叶子霖。

  净手臂的爆炸冲击力不小,叶子霖又离得近,被不少高热的金属碎片炸伤,护住脑袋的右手臂上满是斑驳的红肿伤痕,左脸颊上也有不少血丝。

  万幸地是,他怀里抱着的赵天元的尸体帮他挡下了致命的碎片,虽然他被震得头晕目眩,耳鸣不止,但没有受到真正的致命伤。

  叶子霖握住小零的手,咬牙站起来的瞬间扑到失去了一条胳膊的净面前,查看它的损毁状况。

  净的右臂完全损坏,裸露的机械创口依然发红发烫,肩膀上的残破的窟窿可以看到机械身躯内部的淡蓝色光芒。

  “我没事,”少年用冰冷的声音说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叶子霖刚要松一口气,少年猛地窜到他身后,一跃而起!

  黑暗里,“啪啪啪啪”的数声枪响尤为刺耳,子弹全都打到了净略显瘦弱的身躯上!

  少年像是飘在空中的一片树叶,受到重击,撞到了叶子霖后背!

  变化太过突然,躺倒在地的成琤条件反射地卧起身,向着黑暗的门里开了数枪!

  幽暗的灯光忽明忽暗,待到一切回归寂静,被叶子霖抱在怀里的机械少年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光亮。

  净,彻底报废了。

  愤怒!吞噬理智的愤怒让叶子霖顾不上隐蔽,扯着赵天元的尸体后颈挡到自己身前,紧握着手里的枪将子弹全都打进黑暗的门里,根本不管能不能伤到对方!

  还有这种操作?

  其实确切的来说,如果仅仅只需要转移记忆的话,只需要新鲜尸体的头颅就可以了。两人之前在极端的情况下,也并非没有这样做过只是没有必要的话,倒也不用做的那么决绝,克隆人在对待尸体的态度上,确实是冷漠得让人心寒

  成琤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猛地反应过来,倒也有样学样地从地上扯起一具尸体,正准备挡到自己身前往前冲,却在看清尸体面孔的那一刻猛地把尸体推开!

  那是他自己的脸!

  走廊的灯光太暗,成琤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克隆体的长相,现在被震惊之后,他一一翻看周边的几具克隆人的尸体。

  叶子霖的,赵天元的,安迪的除了他之外还有马舒的!

  克隆人们早就做好了准备,等他们拿到药剂之后就准备直接将他克隆!

  想通这点的成琤也在一瞬间被愤怒控制,强化后的身体几乎是毫不费劲地拽起一具尸体,挡自己面前,跟随叶子霖往门里冲!

  在成琤也加入战斗之后,火力倍增,两人不间断的枪鸣逼得躲在门里的人不敢冒头。

  尸体虽然并不能挡住所有的子弹,但好歹能给人一个心安。

  小零冲在两人的前面,似乎是净死后,它的程序也开始启动,接替净掩护二人。

  不间断的枪声逼近门口,里面的人似乎停止了回击,叶子霖一个箭步贴到了门外的墙壁上握枪站好。

  成琤也有样学样,躲在了他后面。

  这样的高压下,成琤仿佛回忆起了从前受过的那些训练。

  肉体的记忆在复苏,但还是压不住他慌乱的心跳。

  相较之下,叶子霖显得沉稳很多,瞬间的怒气释放完毕后,对于成琤加入战斗的情况他接受得很快,毕竟跟谁配合不是配合?并不是每一次在战场上站在他身边的都是熟悉的队友。

  “他们只有一个人,应该躲在墙后面。”

  寂静的空气里,叶子霖忽然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成琤一瞬间傻了!

  这他妈不是暴露自己吗?

  不等他惊讶完,前方的叶子霖猛地蹲下身!

  不过一瞬间,从门里窜出的枪口对准了成琤的额头开了火!

  几声枪响过后,成琤的额上滑落了几道鲜血!

  子弹擦破了他的头皮,引来一阵剧痛!

  又是在这么近的距离遭受枪击,耳朵里又开始轰鸣

  在那一瞬间,成琤凭着本能缩到手里举起的尸体背后,叶子霖冲着敌人的下巴开了枪,小零一个飞踹,将人踹进了房间里!

  机器人不等命令,直接冲进了房间,在躲开了几发子弹后,扑倒卧倒在地的克隆人身上,扭断了他的脖子!

  叶子霖缓缓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面色苍白的成琤,又确认了一边走廊里的情况。

  为了阻挡他们的视线,克隆体培养室门口的灯全都是熄灭的,走廊前方是冰冷幽深的黑暗,他们身后只有零星几盏灯照明。

  满地白皙的尸体堆积,损毁的机械少年混杂在其中。

  小零在培养室里确认完毕后,才开口,“里面没有敌人了。”

  叶子霖彻底松了一口气,就要进去,成琤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衣袖,“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

  焦躁地扯出手臂,叶子霖不耐烦道:“你以为把韩凌放出来是干什么的?他们所有人能拖住他一个都不错了!”

  这话说得

  跟关门放狗似得

  仿佛是验证叶子霖说得话,头顶上又传出几声巨响,原本平稳的地面剧烈地摇晃起来。

  就算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舰艇最底层的两个人还是不自觉地抬头望向了天花板。

  和他们异常艰辛的战斗不同,韩凌那边简直是顺风顺水。

  敌人多怎么办?

  散射激光炮全自动瞄准,一炮打个十几个,例无虚发!

  碰到墙怎么办?

  火箭炮自动发射,连门都不用找!

  敌人弹药异常充足怎么办?

  飞行闪避系统加电磁壁干扰系统,韩凌毫发无损!

  担心能量不够?

  韩凌又不是充电的,可控性核聚变系统无限量提供能量!

  是绝对的武力压制!

  韩凌一路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原本就被他一个激光炮轰出一个大洞的船现在更加残破不堪,几乎毁了三分之一,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就算安迪跑得再快,韩凌还是追他追到了甲板。

  海风里吹过几丝雨滴,低矮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南半球现在是夏天,空气潮湿又炎热。

  韩凌飞在半空中,与甲板上的安迪对峙。

  他背后的废墟上几乎挂满了克隆人的尸体,依然有还剩几口气的克隆人操纵着火箭筒向他背后开炮,可炮弹飞到距离他两米左右的地方就被电磁壁挡住,在空中炸出火花。

  爆炸引起的火焰和烟雾在他周边勾勒出一个球形的轮廓,可以由此推断出电磁壁的保护范围。

  可就算知道了电磁壁的保护范围也没用,赵天元叛变了,再没有人能够帮克隆人破坏韩凌的内部系统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韩凌在空中防御着四面八方而来的零星飞弹却一动不动,因为安迪用枪指着马舒的脑袋。这是韩凌异常讨厌的状况,但这却是克隆人的拿手好戏。

  韩凌这个时候特别想翻个白眼,为什么这种老套的把戏克隆人就百玩不厌?

  他们怎么就觉得,自己从前吃亏上当了那么多次,就还不知道吸取教训?

  甲板上挟持着马舒的安迪似乎真的是不知道什么是教训,此刻得意洋洋地笑着,大声嘲道:“韩队,你那么严防死守不还是被我把人带出来了?学长瞎了,很心疼吧?”

  韩凌这个时候就很感谢这具机械身体,一旦身体的自动控制系统启动,他就不用担心自己怒火上头一炮轰了安迪!

  韩凌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什么情绪,安迪笑得更狂,“我真的是佩服韩队,就这么几年把脾气养的这么好!我一想到韩队从前狂暴的样子就觉得怀念!”

  ☆、先斩后奏

  从赵天元嘴里知道了安迪就是约瑟夫后,韩凌倒也不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他的潜伏了。

  这个人极其会隐藏自己,也极其狡猾。

  在看到隐形人倒下的那一刻,韩凌知道安迪的房间为什么会那么干净了。

  家里要藏下一个看不见的隐形人,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好。

  为什么要对成琤下药?无非是不想暴露自己极具侵略性的一面。

  韩凌现在还是想不通安迪为什么会帮助他们研究特效药,但他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

  安迪紧握着手里的枪,枪头深深的抵在马舒的太阳穴上,被他挟持在怀里的人一双眼睛惊恐无措。

  直到笑得喘不过气,安迪才停住,正要再嘲讽几句,一个血洞突然在他额间出现。

  他连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死在了消音的阻击枪下。

  半空中的隐形悬浮车上,秦思半跪着收起了枪,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立刻命令韩凌道:“老韩!救人!”

  做事这么拖沓,命令人倒是挺快

  韩凌忍着心里的不爽,立刻落到甲板上。一脚踢开压在马舒身上的尸体,韩凌弯下腰,扶起马舒。

  四十岁的教授面色苍白,身体也是虚软,眼睛里透露着迷茫和惊恐,堪堪倒在他怀里。

  “没事了,”韩凌一边安抚着马舒,一边通知秦思,“人我都杀光了,你赶紧开车来把人接走,我要去找成琤!”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在安迪炸掉整艘船之前,秦思的支援就赶到了,韩凌现在有点担心成琤的安危。

  空中的秦思立刻命令所有人准备登船,而就在不久前,在韩凌和安迪还在对峙的时候,叶子霖已经把枪口指向了成琤!

  幽暗的培养室里,两人在控制台边持枪对峙,赵天元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而早就被修改了程序的机器人双手抚在控制台上,木然地看着这一幕。

  成琤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叶子霖紧闭的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在他们正准备复制赵天元的时候,小零告诉了他们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在剩下的可以用的克隆体里,没有赵天元的身体了

  两百个培养皿中只剩下可以用的十具身体,全都是成琤的克隆体!

  怒火在这一瞬间全都集中到了成琤身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叶子霖的枪口就指向了成琤!

  这让他怎么接受?

  他们好不容易有逃出的机会,可赵天元就真的这么死了?

  死的这么轻易!

  “开枪啊!”怒火冲冠的人扣动了扳机,子弹就擦着成琤的耳朵飞过。

  这么近的距离,叶子霖根本不可能打偏,他现在就是求死!

  成琤条件反射地扣动扳机,可手中的枪械只传出了“咔嚓”几声空响,他的枪里没子弹了!

  两人之前那么激烈的战斗,枪里的子弹早就该用完了,成琤没有叶子霖单手换子弹的技术,也没有戒备,在得知没有敌人的那一刻他完全松懈了。

  “废物!”叶子霖叫着,又猛地朝成琤开了数枪!子弹都是贴着他的耳朵飞过去的,在他身后的金属墙上擦出激烈的火花,“你倒是装啊!”

  这根本就是个疯子!

  成琤慌乱地找出子弹,一边瞪着叶子霖,一边十分生疏地装填,叶子霖冷冷地看着,突然一声嗤笑,把枪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成琤惊呆了,身体比脑子还要快一步,一个箭步冲到叶子霖跟前,抱住了他的胳膊往下一拽!

  枪声轰鸣,子弹就在他们脚下炸开,但万幸的是没有伤到他们任何一个

  “你他妈救我做什么!”

  “我他妈怎么知道救你做什么!”

  不过是本能而已,成琤做不到见死不救。

  叶子霖又要抬枪,成琤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几声枪响过后,他手里的枪也只能发出“咔嚓”的空响。

  愤怒的人干脆扔掉枪,一拳砸到了成琤脸上!

  成琤本来就又惊又惧,无端挨揍,他怎么可能不还手?

  也是怒火攻心,成琤马上就回了一拳,两人立刻就扭打在一起。

  失去理智的两个人打起来根本就没什么招式,全凭本能的厮打。按道理来说,叶子霖是实战经验丰富一些,体能也更好一些,但成琤用了人体强化药剂,一时间也跟他打得不相上下。两人很快滚倒在地,打得惨不忍睹,打得精疲力尽,打到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成琤得了个优势掖住了叶子霖的咽喉,可就在叶子霖的脸憋得通红准备赴死的那一刻,成琤的理智又让他又松了手

  “只要记忆是他的,是谁的身体重要吗?”

  作为一个生物学者,成琤不可能不知道,记忆转移有时候也未必一定要转移到DNA相同的人身上。

  叶子霖更加清楚,他亲眼见到了约瑟夫把自己的记忆转移到更加年轻也更加充满迷惑性的安迪身上

  可

  “你他妈受得了吗?”喘过气来的叶子霖一声怒斥。

  简直是深刻到灵魂的质问。

  “我他妈想都不敢想!”成琤吼了回去。

  他真的一点都不敢想。

  从叶子霖出现那一刻,从他眼睛被炸掉那刻,从再生药剂注入到他体内的那刻,从韩凌让叶子霖保护他的那刻,从韩凌给他枪的那刻,从他和叶子霖一起战斗的那刻开始,他就什么都不敢想了。

  只要稍微一想,他觉得他会疯!

  潘多拉沉甸甸的盒子就像压在他心里的石头,他一点儿都不敢去打开盖子。

  叶子霖也是一样,而这次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在这之后,他可能就会和赵天元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再怎么去弄克隆体?

  命运简直给他开了个大玩笑,给了他希望,又在希望里夹了一把刀,逼着他接受

  “可以开始了吗?”小零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沉默的两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克隆体还需要时间适应环境。”

  不知道是谁点的头,机械开始运转,角落里的一座培养皿里营养液被抽空,漂浮在液体中的克隆体落到底座上,接着玻璃罩打了开。

  新生的克隆体喘息的声音整个房间都听得见,赵天元的意识在逐渐恢复。

  “叶子?”

  他在轻声呼唤。

  “你在哪?”

  一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此时却不在,让他茫然无措。

  “是你吗?”

  赵天元心中升起一丝警觉,却在看到控制台上的小零的时候又放松警惕。

  “你在哪?我现在走不动,你来扶一下我”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了些许变化。

  控制台后传出几声闷响,叶子霖推开成琤,爬了起来,低头快步走到赵天元面前,一把起他的胳膊,将韩凌给他的药注入到新生的克隆人体内。

  “特效药,可以控制体内的病毒。”叶子霖轻声解释。

  见到熟悉的人,赵天元也没在乎他给自己用的是什么,彻底安下了心,轻声道:“我们要快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狗狗的计划从来都不会失手,我们这次的行动可能超脱了他的预料,但他肯定还有后手”

  成琤也跟了过去,抓起了他的另一只胳膊。

  “你做什么?”赵天元的话戛然而止,警惕地望向他,挣着被成琤抓住的胳膊。

  “强化药剂,能帮你快点恢复。”成琤也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一眼。

  虚弱的人并没有放弃挣扎,抗拒道:“我不需要你给我乱用药!”

  “你让他用。”叶子霖轻声安抚,和成琤对视了一眼。

  两人对视的这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赵天元看得有些惊讶,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两人都不敢答话,成琤握着手里的药剂猛地扎到了他胳膊上。

  强化药剂确实很有用,药剂在进入赵天元身体后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发挥作用,克隆人立刻就能察觉到身体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

  等到赵天元可以下地行走,叶子霖立刻就问道:“你把逃生艇藏到哪了?”

  接过小零从控制台上拿过来的剃刀,赵天元一边讲湿腻腻的长发刮掉,一边领着身后的二人走向培养室中的一角。

  那里被两道铁栏杆围住,露出了一个四方形的窟窿,下面就是他们堆放克隆人尸体的地方。

  穿好从“自己”的尸体上扒下来的破烂衣服,赵天元指着栏杆下说道:“跳下去,在尸体堆下面,我设置了程序,船炸的时候会自动把逃生艇弹出去。”

  成琤再一次感受到了生理上的恶心,忍不住看了赵天元一眼。

  自己那张脸出现在别人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成琤又飞快地挪开视线。

  他的这个举动让赵天元更加生疑,他正想询问,但小零已经一跃而下,落到了尸体堆里,发出了一声闷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叶子霖狠狠地瞪了成琤一眼,怪他引起赵天元的警觉,跟着跳了下去。

  腐烂的尸体确实是很好的缓冲肉垫,只是恶臭扑鼻,随着冲撞更是溅出了不少污秽。

  “自己跟上。”赵天元说着,也跳了下去。

  成琤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充分的心里准备,闭上眼,狠下心,猛地翻下了栏杆

  而在此时的甲板上,空中的隐形悬浮车基本都现了形,但就是没有落下来。

  韩凌抱着马舒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什么情况啊?”

  秦思的怒吼声马上就传了过来,“程序啊!登船要走程序啊!”

  这他妈!

  韩凌气得要死!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走个屁的程序!先暂后奏不是基本操作么?

  ☆、沉默是金

  韩凌心下着急,把马舒扶到一边坐下,沉声道:“教授,你先在这等一会儿,待会儿跟着秦思走就可以了!”

  就在韩凌转过身的那一刻,一声枪响,韩凌不可思议地回过头,“马舒”手里拿着枪,嘴角正挂着嘲讽地笑,“韩队,我有时候真的想奉劝你一句,做人别太感情用事了。”

  这一幕被所有人都看了见,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更加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出现了!

  这么近的距离里挨上一枪的韩凌一点事都没有!

  韩凌的右手缓缓抬起,在马舒逐渐僵硬的笑容中,紧握住他的脑袋,一道红光从马舒后脑勺窜出!

  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火焰!藏在船上的□□逐一爆破!从船尾连续不断的炸到船头!

  控制着船上□□的遥控器缓缓从马舒的左手滑落,在下一个瞬间被爆炸的浓浓烈焰吞噬!

  巨大的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将空中的悬浮车瞬间弹开,车内的人都撞到了车壁上,更有不少车辆撞到一起,接着失去动力跌落到海里!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冲击波范围外急速飞驰的悬浮车中发出得意而又猖狂的笑声。

  在安迪的计划里,原本是想等到秦思他们都落到甲板上之后才引爆舰艇的,但秦思一直不下来,韩凌又要走,一想到不能亲眼看到韩凌惊慌失措的表情,安迪就觉得可惜,不得不提前实施了计划。

  在他得知不能复制马舒记忆的那一刻,他就选择了用马舒的克隆体承载自己的记忆。

  毕竟这样的伪装是他的拿手好戏!

  然而得意洋洋的安迪并没有发现靠在一边的马舒已经逐渐清醒。

  看到身边的人毫无防备地看着车中模拟屏上的好戏,马舒木着脸,右手的拇指缓缓挪到无名指根部,找到藏在皮肤下的突起,用力一按

  一根细小的金属针缓缓的刺破皮肤,从无名指间探了出来。

  “教授,我们就跟在你后面!收到请回复!”脑子里秦思的声音传了过来。

  和韩凌所接受的改造不同,马舒接受的只有脑内的芯片植入和部分骨骼改造。

  而隐藏在他身体里的电子部件是生物电启动的,不需要能源系统的植入,对人体的伤害非常微小。

  马舒在落入安迪手中的第一天就打开了生物电充能开关,但直到现在,他手臂里藏着的小型部件才充好能量。

  和韩凌一样,针管下面藏着药剂,在刺入皮肤后自动注入,而他无名指下藏着的是能瞬间让人丧失抵抗能力,并且十分钟内致命的毒药!

  除此之外,马舒手臂里的小型部件还能发射出信号,随时定位到他的位置。

  秦思在击毙安迪后,AI报告接收到马舒的信号,但具体的坐标却不在船上,是在那一刻秦思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为了避免船上的“马舒”察觉,秦思单独追踪真正的马舒,并一直在给他传递消息,试图和他沟通。

  享受着胜利喜悦的安迪忍不住转身抱住了马舒的头,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看到昏迷的人已经逐渐苏醒,安迪笑道:“老师,太可惜了,你这辈子都得跟着我了”说罢便一低头,狠狠地咬住了马舒苍白的唇。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马舒逐渐开始回应安迪的吻,兴奋过头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到不对。

  细小的针穿透布料,刺入皮肤,黑色的药剂缓缓注入

  热吻中的人直到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之后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可马舒抱着他的头,咬着他的唇不放

  “松开”安迪用尽全身力气推着马舒,却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手脚无力,“混蛋你做了什么你”安迪现在几乎连喘气都要费尽全力。

  马舒松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小宋同志,其实我作为老师,还是很喜欢你的。聪明,上进,人长得也好看。我本来已经等着喝你和成琤的喜酒了,但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花心”

  四十岁的男人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安迪的那些侵占,权当被狗咬了就行。

  马舒一直等的不过是一个时机。

  正如安迪所言,他比成琤重要得多,也正是因为重要得多,所以他也不得不接受改造,防患未然。

  看到安迪的面色越来越青,口中不断地吐出白沫,马舒也觉得有些不忍心。

  毕竟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他刚刚杀掉了这个人。

  “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轻声说出最后一句话,安迪瘫倒在地,彻底成为了一具尸体,他最后连掏出枪的力气都没有。

  马舒仰头瘫倒在座椅上,他现在真的好想回家,不知道家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和那只肥橘猫过得怎么样

  而在另一头,韩凌已经冲出了火焰,这样近距离的爆炸依然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害,究其原因的话

  在安迪开枪的那一瞬间,净将他的电磁壁收缩到了贴身的距离,相当于给他穿了一件贴身的防护罩。

  “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韩凌对于净的突然回归感到有些担心,毕竟当赵天元拿出给它专门准备的身体的时候,它连问都没问一下就跑了,现在突然又回来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它的那具身体不能用了。

  “成功几率百分之八十七点三九,应该已经逃脱了。”人工智能的回答很平静,似乎是胜券在握。

  “那他们在哪?”韩凌依然不放心。

  净很快就给了他一个坐标,是小零的信号发出地。

  韩凌想都没想就奔着坐标飞去,熊熊燃烧着舰艇和漫天的悬浮车很快就被他抛到身后。

  天空中的乌云不减反增,波诡云谲,电光在黑云深处闪烁,闷雷阵阵。

  韩凌没飞多远就在深蓝色的波涛中找到了一艘灰色的小型潜水艇,它在潜水下高速潜行,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猛地一顿,快速的浮出水面。

  在浪花的白色泡沫中,银灰色的船身渐渐浮出。韩凌立刻加快速度,稳稳地落到它上面。

  等到船身停稳,船面上的金属门缓缓打开,韩凌看到里面人出来的那一刻控制不住地抱了上去。

  “你怎么把头发剃了?”韩凌说着,捧起了那人的脑袋。剃了就剃了,也没多大影响,下一秒韩凌就要吻上去了。

  “滚!”赵天元一声怒骂,猛地一拳砸到了韩凌脸上。神经病啊?

  逃生潜水艇里有赵天元准备好的干净水和备用衣物,他们三人在进到里面后第一时间把身上沾染的腐臭污渍都洗净了,但可惜的是,赵天元并没有准备镜子,他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换了个身体。

  一拳打上来,韩凌压根就没觉得疼,况且他从前也老挨打,早就习惯了,只当是成琤又闹了小脾气,厚颜无耻地笑道:“来嘛,给我亲一个。”

  简直就像个流氓。

  韩凌死死地抱着赵天元又要往他脸上亲。

  “你疯了啊!”赵天元骂着,惊慌失措地推着韩凌,只可惜他推不动。

  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

  两人推推搡搡地,幸好韩凌眼尖,看到了站在楼梯上想上来又不敢上来的成琤,一时愣了住。

  两个成琤?

  成琤看到他一双眼睛瞪向了自己,心里一慌,又连忙缩了回去。

  船舱里,叶子霖抱着胳膊坐在小零旁边,一脸的生无可恋。

  成琤窜到他旁边坐下,忍不住捂住了脸,这他妈要怎么收拾?

  韩凌在看到成琤的那一刻很快就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了。

  他就说成琤怎么无缘无故剃了头发?而且两个人,一个脸上有伤,一个脸上白嫩细腻,很容易就能分辨到底谁是真的!

  知道真相的韩凌猛地把赵天元一推,“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赵天元差点没站稳,怒道:“我还想问问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跟发情了一样见个人就啃?”

  船舱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样,韩凌和赵天元的争执声很快就传到了里面两人的耳朵里。

  “你以为我他妈想啃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这是韩凌。

  “你有病吧?我还能是什么样子?”这是赵天元。

  外面的声音安静了几秒,成琤听到了模拟屏开启的声音,大概是韩凌在给赵天元看他自己现在是什么样。

  接着

  “操!”

  一声怒骂,响彻云霄,连雷声都盖不住。

  成琤说到底还是心理素质不行,忍不住侧头看向了叶子霖,哪知道叶子霖也正看着他。

  成琤刚想问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甩锅的方案可以商量一下的,但叶子霖只给了他一个白眼,又侧过了头。

  他们两好歹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吧?用不着这么绝情吧?

  成琤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学着叶子霖的模样把头别了过去。

  等赵天元和韩凌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两个都抱着胳膊侧身靠在墙上,互相不看对方,小零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坐在两人旁边。

  这画面说不出有多别扭了。

  但别扭归别扭,事情还是得解决的。

  “这他妈是谁的主意?”韩凌没好气地质问。

  空气里是僵持的沉默,而外面的暴雨已经开始落了下来。

  小零控制着潜水艇又关上了刚刚打开的门,气氛更加焦灼了。

  等不到答案,赵天元也怒斥道:“你们两个别以为不说话这事就能过去!”

  ☆、大结局

  虽然没有商量过,但被质问的两个人现在一脸的死皮赖脸,显然是谁都不想说话。

  “不说话是吧?”韩凌干脆盘腿坐到了地上,“小零,你说怎么回事!”

  成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幸好,机器人只是瞪着大眼看着韩凌,理也不理。

  它的程序被修改过,韩凌已经不是他的最高权限命令人了。

  韩凌回头瞪向顶着成琤那张脸的赵天元,赵天元无奈坐到韩凌旁边,命令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机器人一动不动的,还是无动于衷。

  他的身体被换了,也不是最高权限命令人了。

  成琤猜不到是怎么回事,但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对面的韩凌和赵天元可以说是气急败坏。

  韩凌:“你说你乱改些什么程序?”

  赵天元:“我不改?我不改我等着你捣乱啊?”

  两个人互相嫌弃地瞪了对方一眼,都是无可奈何。

  机器人不听话,只能从人下手,韩凌给赵天元使了个眼色,厉声道:“成琤,我现在很生气,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成琤本来就是彷徨又纠结,被韩凌这么一吓,心里有些发憷,反正换身体这件事也不是他的主要责任啊!

  一旁的赵天元也开了口,“叶子,要不是我发现了你打算瞒我多久?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比起韩凌的恐吓而言,他的语气里更多的是不解。

  外面汹涌的波涛声隔着厚重的金属壁都能听见,潜水艇中的四个人再没有说话,成琤在这焦灼闷热的气氛里有些撑不下去了,缓缓地抬手,指向了一旁的叶子霖。

  而他不知道的是,叶子霖也正指着他。

  韩凌和赵天元一阵头疼,这意思是说这件事还是他们一起干的?

  成琤抬手已经有一会儿了,空气里还是沉默。

  心里觉得有一丝不对,成琤缓缓把头侧了过去,刚好就瞧见了叶子霖指向自己的那只手,而叶子霖也发现了他的出卖!

  “不是你说是谁的身体无所谓只要记忆一样就行了吗?”

  成琤还没开口,叶子霖就已经叫出了声。

  “做决定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论甩锅,成琤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

  叶子霖:“跟机器人点头的明明是你!”

  成琤:“它听你的话,我点头又有什么用!”

  “那你是不是点了头!”

  “难道你就没有同意吗!”

  他们两在这吵得不可开交,韩凌和赵天元已经听出了端倪。

  “也就是说,你们两是一起做得决定咯?”韩凌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地否决。

  “那我能不能问问,你们到底为什么非要用这具身体?”赵天元异常难受。

  培育室里的克隆体那么多,就算不用他本来的,也有很多选择啊!

  对面的两个人一滞,叶子霖轻声道:“当时没得选。”

  成琤回忆起走廊里的尸堆,心有余悸,“只有我的克隆体能用。”

  这又是什么情况?

  韩凌:“你们能不能讲明白点?”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讲,等到讲完,韩凌和赵天元再没了刚开始的愤怒。

  不过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韩凌抹了把脸,站起了身,“反正事情也都这样了成琤那话也没错啊,反正记忆是一样的,是谁的身体都无所谓”

  “无所谓?”叶子霖冷哼了一声,“你确定你无所谓?”

  韩凌微微一滞,咬牙道:“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叶子霖猛地站起了身,走到赵天元面前,深吸一口气,一闭眼抱着他的脸一口亲了下去,舌吻,带响。

  所有人目瞪口呆。

  成琤只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韩凌也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这他妈他真的做不到无所谓!

  吻完放开了赵天元,叶子霖看向韩凌,轻蔑地说道:“你再说一句无所谓试试?”

  韩凌败下阵来,低头扶住了额头。

  但是叶子霖的这个吻却没让赵天元觉得别扭。

  反正他又不用天天看到自己的脸?

  “叶子其实这样我也不是接受不了”

  握住对面人的手,赵天元深情款款。

  叶子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刚刚他是闭着眼睛下的嘴!

  “你滚!”一把推开赵天元,叶子霖叫道:“我看到你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赵天元无可奈何急道:“这这这也不能怪我啊!”

  又不是他自愿的!对他来说他就是睡了一觉,醒了之后就发现自己完全变了个模样!他又能怎么办?

  成琤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也有点微妙的不爽,小声嘀咕道:“我的脸也没那么难看吧”

  三双眼睛都瞪向了他,成琤有点儿怂了,声音更小了,“再说能活下去都不错了还那么挑干嘛”

  听起来好有道理哦

  “那是哦”叶子霖轻轻笑了笑,猛地把赵天元往韩凌怀里一推,“等他头发长出来了,你觉得韩凌能分出来你们谁是谁?”

  成琤目瞪口呆,这人威胁他?有这么过河拆桥的吗?

  “我救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成琤气道,“我救了你两次!要不是我,你们都得死!”

  “我让你救了吗?我要死的时候你怎么不好好让我死?”叶子霖喊道:“再说我就没有救你吗?要不是我反应快,你眼睛现在都是瞎的!”

  成琤无言以对。

  韩凌当时六神无主,也确实是叶子霖帮了他一把,成琤当时虽然疼得生不如死,但还是记得。

  说起来叶子霖当时为什么会救他?

  原因也很复杂,一方面是赵天元和韩凌达成了协议,他们当时有共同的目标,不管怎么样,叶子霖都必须表现出他们利益共同体的一面。

  另一方面其实从根本上来说,叶子霖也并不是一个残暴的人。

  国家宝宝确实没有经过基因编辑,但现在这个时代,DNA点位确认的技术已经日趋成熟。挑选出基因上就更加友善温和的人并不困难,毕竟基因对性格的影响虽然不能说达到百分百,但起码也有百分之二十。

  毕竟当人类还是受精卵的时候,基因就已经可以检测到了,而一个胚胎有人权吗?一个从基因上就能确认出身体畸形或者未来有很高可能性出现心理疾病的胚胎有降生的必要吗?

  人类的自然生育方式将每个人天生的性格交给了上帝做决定,但当人类有了能够干预生育的科学技术,有了成为上帝的实力,人类又该何去何从?

  这样的哲学问题小到每一个个体大到每一个民族、每一个国家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而对于船舱里的四个人而言,选择已经做出了,他们必须面对。

  赵天元从韩凌的怀里挣了出来,轻声道:“也不是没有办法,总部那边应该还有身体可以用,我们想办法再换回来就行了”

  “你倒是说得容易”

  叶子霖嘀咕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靠到墙上。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要回去?

  回去又会怎么样?

  再被抓住么?叶子霖现在一点战斗的欲望都没有了,他本来连这次计划都是被逼无奈的,如果不是赵天元和韩凌私下达成了同盟,他根本就不想参与进来。

  一个早就习惯了绝望的人本身就没有那么坚强。

  “那你要不就适应适应?”韩凌轻声劝了一句。

  其实对韩凌和成琤而言,这样的状况虽然让人别扭,但也并不是接受不了。

  因为以后都不会再见了,那又有什么影响?

  只要不去想这件事,那就当没发生过。

  成琤虽然心里别扭,但事实上他和韩凌的处境要好得多。

  因此,成琤帮腔道:“我都不介意你跟他有孩子你还介意什么”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

  叶子霖:“我跟他哪来的孩子?”

  韩凌:“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是你想得那样”

  赵天元:“你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三个人同时开口,成琤一句都没听清,但看到三个人各异的表情,他还是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对面的人彼此看了几眼,分了个先后,韩凌开口道:“天元和净都是人工智能,它们口头上喊我爸爸,但其实不是”

  成琤惊了,亏他还真的偷偷想过以后该怎么跟韩凌的儿子们相处

  看到成琤目瞪口呆的样子,叶子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嘲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看上你”

  这样的针对未免也太过赤.裸.裸,成琤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论揭人伤疤,成琤可以算是个中高手,“就算他从前真的爱着他前夫,那又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你又算得上哪根葱?”

  我操!

  韩凌和赵天元都是心里一紧,让他们这么直白的把这话说出来他们可做不到。

  韩凌是怕叶子霖发疯,毕竟这人疯起来的样子他也不是没见过。

  赵天元是怕叶子霖又受刺激,他现在这个样子再想把人哄住好像真有点难

  四只眼睛紧盯着叶子霖,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叶子霖瞪着成琤的那双眼睛恨得发红,但他也就这样直愣愣地瞪着,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成琤倒是被他瞪得有些慌,毕竟他真的被这个人用枪指着打过。但他现在也不示弱,狠狠地回瞪,瞪到最后眼睛都有点失焦了。

  韩凌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的空气。

  “其实我后来换的新身份证出生日期是从克隆体成熟那天开始算的”

  叶子霖看向了他。

  韩凌继续道:“你知道我从前其实也挺走不出来的有一阵也是要疯了老曲当时要调我去和平区,我不愿意,差点把军营给炸了老曲就把我的手脚都给拆了,让我一个人呆了快六个月你们也知道我要是没了手脚就相当于废了”

  “老曲当时跟我说,给我个新身份,让我不要纠缠记忆就只当我跟别人不一样,生下来就有这么大”

  韩凌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是让叶子霖忘记过去。

  但那么深刻的记忆,怎么能说忘就忘?

  就算是韩凌现在也做不到完全把自己脱离出来。

  但这确实是唯一能让人解脱的方法。

  没有记忆的克隆体相较于本体而言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就好像赵天元和成琤,两个人的DNA一模一样,五官也一样,但他们拥有的是两个人的记忆。

  继承了本体记忆的克隆体是否应该当做本体来看待?

  韩凌的选择很简单——他只愿意做他自己。

  他可以拥有赵天元的记忆,他也不介意周边的人将他看做赵天元,但从他内心深处而言,是他在与成琤相遇后,才真的觉得“韩凌”这个人是活着的。

  对于现在的赵天元来说,他的选择也很简单。

  他连本体的身体都没有了,要怎么选择还不容易吗?

  但对叶子霖而言,选择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因为叶子霖的过去,不管他更换多少新的克隆体,克隆人兵团的组织成员都会不断地提醒他,他就是叶子霖。

  因为这样才会把他逼迫到极致,也因为这样他才能够狠下心。

  可突然有一天,他不再是叶子霖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成琤忍不住问了一句。

  成琤从前听韩凌讲过,但那时候他不清醒,韩凌又讲得不清不楚,整件事情就好像披上了一层迷雾。

  其实并不是韩凌不愿意讲清楚,而是相较于儿时的记忆而言,那一段的记忆他本身也很模糊。

  韩凌对于成琤的问题总是有问必答的,此时摸了摸鼻尖,轻声道:“我也不太记得了,我就记得他们是怎么当着我的面折磨叶子,逼我交出净的核心程序结果我交了,他们还不放过我后来我们都被救走了,结果叶子半路上断了气”

  人类的记忆更多的是画面,相较于刻骨铭心的画面而言,身体应激时的反应会让记忆变得不那么清晰。

  “你交了?”韩凌的话引出叶子霖的一声质疑。

  “是交了。”韩凌和赵天元异口同声。

  叶子霖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我记得是不管他们怎么对我你都不肯交最后你被救了走”

  韩凌这时很想反问一句,我像是那种人吗?

  但他忍住了。

  “其实一开始被抓的真的不是你,如果你不来救我,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我一直都很自责”赵天元轻声道:“我以为你当初要和我结婚,真的就是怕以后没人收尸,怕我们两死后,都没有人纪念,怕我们留下的那么点东西没有人在乎所以我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

  这番话并不是叶子霖第一次听到,此刻再听,他又有了许多新的疑问。

  “你被救回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天元答道:“我那时候已经残了,休息过了之后,老曲给了我一个方案,需要我同意。当时我是同意的,但是第一次手术失败了”

  韩凌续道:“失败了,死在了手术台上,但是造好的东西不能浪费啊”

  “他们就克隆出了一个新的我”赵天元望着叶子霖轻声道:“手术太痛了,我当时不想再进行第二次了,就想了个办法逃了出去,接着就去找你”

  叶子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现在的样子,低头瞪向韩凌又问道:“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这话问得

  韩凌忍住气答道:“当时为了测试效果,先克隆了一部□□体部件,后来他逃了你也知道国家对于克隆这件事情还是很保守的,能批下他的文件来都不错了,那他逃了,上头觉得这事有风险,就不想再批第二个那不就用之前的材料拼一拼咯”

  拼一拼?

  成琤敏锐地察觉到了韩凌话里的漏洞。

  既然是克隆,那为什么脸也是残的?

  但他现在并没有选择指出来,韩凌现在不说,大概是真的想让叶子霖从过去走出来,接受现实。

  船舱外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船舱内的气氛倒是越来越平静了。

  叶子霖靠着墙坐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所有人都安静地坐着,几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一声嗤笑,叶子霖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想起来秋祁胜他从前不是老讲故事吓人么?你们记得吗?他从前讲过一个鬼故事同床共枕的人一夜间被换了灵魂”

  这个结局的最后,恶鬼顶着美娇娘的面容问新郎爱不爱她,如果爱的话能不能把心掏给她?

  新郎原以为是玩笑话,同意了,却没想到半夜里恶鬼真的把新郎的心掏出来吃了。

  披着同样的皮,却不再是同一个人。

  儿时的鬼故事不过是少年们午夜寻求刺激的乐趣,谁又能想到有一天这样诡异的事情会发生到自己头上?

  人的灵魂是记忆承载还是肉体承载?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那死去的人会在天堂看着这一切吗?

  那他们现在的灵魂又是谁的?是自己的吗?

  韩凌轻声道:“你知不知道老秋犯了事,现在调到了沙漠里,一天到晚跟我们诉苦”确切的来说是跟秦思诉苦,秦思抱怨给韩凌听。

  “那秦思呢?现在怎么样?”赵天元插了一句嘴,他是真的不知道秦思调到了韩凌学校。

  “要不是他拖我后退,我这次还真不一定会被抓”韩凌小声道。

  “他还单着?”叶子霖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同学的八卦,比他们现在的窘境有意思多了。

  “没”韩凌轻声道:“谈了个对象,其实你们也认识就是净土里的那个‘雨落沙狂’”

  赵天元吃了一惊,“那孩子不是还未成年吗?”

  “不要脸。”叶子霖跟着骂了一句。

  “二十五了”韩凌昧着良心替秦思说话。不过齐雨模样确实是像未成年,但好歹年龄早就过了成年线了。

  成琤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特别是赵天元还顶着他的那张脸,让他产生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幻觉。

  精神放松下来了,左眼带着的眼镜突然有些干涩,成琤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不舒服?”

  放下手的时候,韩凌正瞧着他,似乎自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成琤轻轻地笑了笑,“我想回家。”

  谁又不想回家呢?

  “走吧。”韩凌站起来走到面前,毫不避讳地给了他一个公主抱。

  成琤真的累了,勾住了他的脖子,把头埋到了他的颈窝。

  小零把门打了开,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缕阳光落了下来。

  “机器人就送你们了,赶紧逃吧,秦思追着呢。”韩凌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发动装置,飞出了船舱。

  风力带着潮气,成琤贴着韩凌的耳朵轻声问道:“你要真的是克隆的,脸怎么不修一修?”

  韩凌轻轻一笑,“只有脑子是克隆的。”

  新生的大脑指挥着残破的身躯,承载着并不属于它的记忆和痛苦。

  成琤“哦”了一声,在累得不行之前,轻声道:“机器人挺贵的,你得赔我一个。”

  三个月后,成琤的处分下来了。

  戴罪立功,发配到了沙漠里的研究院,负责火星移民计划的火星植物研发的部分,临走前马舒送了他一株捕蝇草。

  放到古代这就是发配,但成琤也没办法,谁让他真的是犯了错呢?

  火星移民的计划是一个在成琤的有生之年都可能实现不了的计划,火星植物就更加不谈了,简直可以说是虚无缥缈,但他也只得认命的去了。

  学校里的两套房子都交给了马舒,让他想办法卖了,换点钱,毕竟他和韩凌有十几亿的贷款得还。

  虽然两套房子抵不了多少债,但好歹能抹点零头。

  成琤的想法很好,但韩凌转头就贷款买了个新的机器人送他,核心程序还是小零的核心程序,因为净在他离开的时候,占用了小零的身体。好像是他这便宜儿子觉得,还是跟着叶子霖舒服些,不想要他这个便宜爹

  两人为此吵过一次,用成琤的话来说就是“你用我的钱买东西送我”?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但韩凌坚持,这十几亿贷款真的不用成琤来还,他保证三年内还清。

  成琤将信将疑地信了,韩凌从此就消失了三年。

  就算知道他是去执行任务了,成琤还是忍不住思念他,毕竟机器人永远都是代替不了真人的。

  而且沙漠里的研究室本来就是在地下,暗无天日,负责这里安全问题的秋队长还特别喜欢讲鬼故事

  叶子霖和赵天元没有跑成,秦思意外得非常给力,竟然抓住了他们。

  两个克隆人被抓的时候并没有怎么反抗,在被带回国之后。历时一年的审判后,国家竟然给他们发了新的身份证。

  当然,他们的事情也引起了大量的法律学者探讨关于克隆人的人权问题和法律责任问题,但根本原因是他们供出了克隆人的六个基地的具体经纬度。

  这一切成琤都不知道,因为他现在呆得地方连个电视都没有,更别提上网了,全都是内部网络。

  成琤就更加不知道,他们后来被分到了韩凌所在的队伍里,韩凌看到他们时候整个人都快疯了。他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两个人的!

  特别是赵天元顶着成琤的那张脸,还跟叶子霖每天秀恩爱。

  但他不敢开口问叶子霖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毕竟是别人的心路历程,而且说不定还是拿他当得榜样,这让他怎么问?

  但如果真的要问叶子霖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这个功不可没的人应该是老曲。

  因为他被抓回来的第一天,老曲把他骂了一顿,整整骂了三天三夜。就算明知道对方是克隆人,但每个人内心还是无法把他当另一个人看待。

  就算从前的叶子霖确实是化成了一捧灰,可他依然可以选择赎罪。

  不过好像他的骨灰堆都要比别人多一些

  和韩凌一样觉得别扭的还有陈啟昂。

  在老陈的眼里,赵天元就是韩凌,同样是他最讨厌的人,可这人顶着他儿子的脸到处晃悠,他简直想立刻退休。

  可不管怎么说,对克隆人兵团的歼灭计划有条不紊地展开了,一时间势如破竹。

  三年时间,韩凌确实是基本还清了他的贷款。

  他们从克隆人的基地里收缴的研究资料和武器算得上是不小的一笔财富。

  在捣毁第五个基地的时候,韩凌看到了安迪的本体。

  一个十五六岁的混血少年,静静的悬浮在标本罐里。

  是约瑟夫的收集品,和他一样的少年还有好几个。

  赵天元那时候在他身边轻声叹了一句,“我刚潜伏进克隆人兵团总部的时候其实很喜欢狗狗,他每天都笑着,无忧无虑的,就和叶子小时候一样。约瑟夫养着他的时候从来不派他出去做任务,我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他,后来发现他是喜欢这具身体”

  “变态。”韩凌打从心底憎恶约瑟夫这个人。

  最后贷款还剩几百万的时候,韩凌也没办法了,克隆人兵团的第六个基地在Y国境内,他们没办法干预他国内政。

  不管怎么说,战乱区倒是迎来了和平。

  三年后,韩凌也被分配到了沙漠里的研究院,秋祁胜倒是调任到了首都W市,秦思意外的发现他的新邻居是叶子霖和赵天元。

  简直就是故意不给他过好日子

  齐雨根本就没吸取净土里的教训,在净土的国内绿化版出现后,又一头栽进了游戏里。

  网瘾少年不好带啊

  还有什么可以交代的呢?

  沙漠里的地下研究室今天迎来了一位客人,成琤一大早的就梳洗完毕,在小零的早安吻后,出门迎接。

  进电梯的时候成琤有点慌,自从秋祁胜给他讲了和电梯有关的鬼故事之后,他就总觉得空无一人的电梯间里还有其他人,一个人坐电梯的时候心里总会瞎想。

  但这种担心随着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外面的蓝天白云和黄沙明亮又艳丽,刺得他新生的眼睛异常难受。

  右眼是新生的,没有近视的烦恼,回来后他就抽空把左眼的手术也做了,现在已经不用戴眼镜了。

  远远地看见马舒走了过来,老远就冲他喊道:“成琤,快过来,我就是路过,一会儿就要走!”

  成琤还是小跑着迎了过去。

  “哟,胖了,”马舒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人也白了,不过比以前精神了,也有气色多了。”

  确实是的,这里的生活虽然单调,但其实也没那么枯燥无味,成琤养好了身体,心情也自然跟着好了。

  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成琤也打量了马舒几眼。

  “你别说我,你不也胖了?再胖下去都要超过小柯了。”

  “那不至于,他肚子都有了。”马舒笑着,回过头,拎起一个包递给成琤,“我就专门给你把它送过来的,我和梁珍都调到医大了,那边的住宅区都不准养宠物。”

  成琤把包拎了起来,从空隙里看到里面的肥橘猫睡得正香。

  “他都被你养得胖成这样了?”

  简直是不敢相信,当初还没自己巴掌大的一只小野猫现在能长成一个球。

  “又好吃又不爱动,那还不胖?”马舒说着,回头把一个个包裹从车上搬到沙地里,“全自动猫砂盆,猫窝,猫爬架,都给你准备好了。”

  成琤看着满地的大箱子,有点绝望。

  “老韩,你过来!帮我搬东西!”对着手环叫了一声,成琤打开猫包,把里头的肥猫抱了出来。

  肥猫的耳朵抖了抖,睁开了眼,倒也没挣扎。四肢腿从毛绒绒的肚皮中耷拉下来,右后腿是断掉的。

  韩凌很快就从天上飞了下来,老远地瞧见马舒打了个招呼,“辛苦了啊,大老远的把啾啾送过来。”

  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有些诧异,但又一想,可能是对方告诉的他这猫的名字,倒也没问出声。

  马舒搬完东西,站直了身,笑问道:“你们两个的喜酒什么时候补啊?”

  韩凌把肥猫从成琤手里接过来,摸了两把,笑道:“你问他。”

  成琤脸有些红,不知道是晒得还是羞得,“不是债还没还完吗?再说咱们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假,就算了。”

  “那不行,仪式该有的还是得有,再说贷款又不是让你们一次性还完,酒席的钱总还是挪得出的吧?”

  成琤有些为难,韩凌笑道:“他就不想办,就嫌弃我是个二婚。”

  “我没有!”成琤瞪了他一眼。

  “那你要没有,我说我出钱你怎么不办?”韩凌打趣道。

  “你哪来的钱?”成琤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人压根就不把贷款往心里放,还说自己有钱。

  韩凌抿了抿唇,黑亮的眼睛里闪出了一丝狡黠,“我要说了,你能不能不生气?”

  他这话里有话,成琤倒是有些好奇了。

  韩凌故意逗他,笑道:“我不是还有遗产吗?”

  操!

  “不要脸!”成琤忍不住当着马舒的面捶了他一拳。

  这打情骂俏的

  马舒心里啧了两声,“那我就先走了,啾啾你们给我好好养着,千万别让它跟捕蝇草打架。”

  他才不傻站在这吃狗粮呢!

  送别了马舒,韩凌扛着箱子,跟抱着猫的成琤一起回了宿舍。

  小零刚刚做好早饭,看到成琤怀里的小动物兴奋地叫道:“猫猫!我要抱抱!”

  天元喜欢抱小动物的习惯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养成的吧

  韩凌把肩上扛的东西放下,走到房间尽头的架子边拎起一块新鲜的肉喂给了嗷嗷待哺的捕蝇草。

  和普通的捕蝇草不一样,有人手掌大小的捕蝇草一口咬住了肉,瞬间分泌出大量的消化液。

  韩凌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习惯,“这草也太凶残了,再这么长下去都要吃人了。”

  成琤拆着包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倒是觉得挺可爱的呀”

  韩凌:“”

  他跟我之间肯定有一个不正常

  等到把啾啾用的东西都摆放好,成琤终于坐到了餐桌前,忽然开口问道:“你那遗产大概有多少?”

  韩凌忍不住乐得笑出了声,“你不是说你不要吗?”

  成琤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假装吃饭,“我就好奇。”

  韩凌走到他身后,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大概也就一个亿吧,后来分了叶子他们一些,剩个两三百万的,具体我也忘了”

  成琤惊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韩凌没忍住,笑得不可自已,“你好好想想,我两要不是当时钱有点多,怎么会想到假结婚的?”

  “哪来的那么多钱啊?”简直了!他还有奖金补贴呢都没那么多!

  “大部分是人工智能的奖金,一部分是战功奖励,还有一部分是收缴的战利品,国家拿大头,我们拿小头,这不是很正常的?”韩凌一边笑一边答疑解惑,“你不要觉得我们现在打仗就是送命,都是机械化作战,要能攻破敌人的一个基地,那回报的东西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我两当时都是觉得这样来钱快,想早点还完贷款,那不然去参军做什么?像秦思那样,干了这么多年就拿个死工资?”

  真他妈是个人才!

  在成琤充满鄙夷又有些羡慕的目光中,韩凌开了个猫罐头,凑到了小零面前,“来,啾啾,吃点好吃的。”

  肥猫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闻都不闻。

  “它怎么嘴巴这么刁了?”韩凌叹了一声。

  这小猫他从前捡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给啥都吃,连骨头都不放过。

  “你就少喂它吃点吧,它都胖成这样了,该减肥了!”成琤埋怨了一句,心里还是觉得憋屈。

  他天天想象着勤俭节约,搞半天这人根本就不在乎钱这东西。

  那自己干嘛还每天粗茶淡饭?

  气!

  生着闷气的成琤并不知道,他刚到学校的时候,在路边碰到的这只瘸腿橘猫是原本是韩凌养着的。

  那年夏天刚到,学院里流浪的母猫生了一窝,其他小猫们都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只有这只不知道被谁弄断了一只腿。

  秋天的时候,母猫带着其他小猫去寻找新的地盘,这只被拖着半截断腿的残废小野猫被遗弃了下来。

  韩凌看到了,有些不忍心地带回了自己宿舍。

  好不容易养得会认人了,猫却忽然不见了,韩凌调看了整个学院的监控才发现,是成琤可怜这只残腿的猫,带回了家。

  他当时还和马舒一起住着,后来搬家的时候马舒说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就把猫留了下来。

  有些缘分终究是天注定的。

  2100年,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最终还是爆发了。

  克隆人兵团凭借多年的积累,控制了Y国的政局。

  当年安迪费尽心思制作的特效药里其实藏着另外一种更加小巧的病毒变体,不过好在,马舒回国后就展开了对特效药的调查,W国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在彻底消灭克隆人兵团后,Y国也四分五裂。

  打开潘多拉盒子的人最后也算是自食其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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