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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春
作者:陈十年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悲剧
所属系列:看完应该会夸我:D
文章进度:完结
全文字数:60013字
是否出版: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签约状态:已签约
【计划农历新年后写现代番外,到时候会放wb:陈十年想吃肉】成卿是成戚从他爹的姘头那儿捡来的,瘦瘦巴巴的,又怯生生地抓他袖子,喊他哥哥。成戚想,养着玩也挺好的。成戚是个大恶人,常威胁成卿不给饭吃,且成日里凶巴巴的,动不动就说要毒死她。成卿时常想,这人真是坏透了。十八年春,河越城破。成戚给她的信,开头写:卿卿吾爱。那人常说不听话就不给饭吃,但每次都说话不算数,不仅给她饭吃,还给加一个鸡腿。那个人常板着脸训她,却也在长夜风雪里提灯不眠不休寻她。那个人肩担道义,心系百姓,同河越共进退,却为她铺好了好去路。那人死在了十八年春。短文,BE。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成卿;成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卿卿吾爱。
立意:在困境里不要放弃,热爱生活。
第1章 成卿
《十一春》
文/陈十年
开平七年春,一季连绵雨。
河越全城被笼罩在阴雨连绵里,从雨幕里望过去,全是朦胧水汽,和微微的寒意。
在这连绵阴雨里,成家易主。
成家百年大族,一直支撑着河越一城生产发展。河越没有城主,默认成家家主为城主。许多年来,成家一直扶持着河越,可以说,成家与河越是密不可分的。
此前成家家主非聪慧非常,即沉稳机敏。到这一辈,出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成旭,成日里喝酒嫖娼,挥霍无度。兴许是这连年纵欲以及挥霍无度的报应,连阎罗王也看不下去,便派人在二更带走了这不孝子。
成旭死在女人床上,那女人是他姘头,是城里一个花楼的老姑娘,倒还有些名气,也不知怎么倒是和成旭狼狈到一块去了。死的时候,二人还光着身子搂在一块,也不知羞耻。
成旭为成家嫡长子,他这一死,免不得留下一个家主之位来叫众人撕扯。在这腥风血雨里,成旭唯一留下的儿子成戚却意外夺魁。
成戚不过十一岁,处事却老成持重,手段狠辣,在风雨飘摇里稳住了各方口舌,坐上了成家家主的位置。
成家世家大族,其中牵扯,盘根错节,在此之前,没人想到成戚会出头。在他们眼中,他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毛孩子。
可这小毛孩子,先是发落了一位嫡亲的世叔,又迅速清洗了各方势力,加之成家老部忠心耿耿,也算稳住了局势。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用时不过半月。
至此,成戚以手段阴毒狠辣名声在外。
这一日,天放晴。
朦胧水汽散去,微微的寒意却没散。河越地处偏僻,气候偏寒冷。
成府。
简伯追出来,将披风递给小少爷。“少爷,你怎么又不穿衣服就出门了。”
“简伯,我没事。”
府中花园绿植葱郁,是冬日也不凋谢的东西。在葱郁绿色里,少年转过身来,这便是成家新家主,成戚。
成戚乃成家嫡夫人所生,夫人曾经是河越第一美人,成戚也生得随她。一双狭长的眼,眼皮微垂,盖住三分眼白,平白添了几分邪气。
简伯听他这么说,嘴上笑着应下来:“好好好,你没事,就是天儿冷,简伯不放心你,一定得多穿件衣服。”
简伯动手替他系上披风,心中却叹气。
这小少爷啊,天生早慧,就是打娘胎里生下来就先天不足,导致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些日子家里动荡,少爷费了好大心力,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可是他无能为力。他只好多照看些少爷的身子。
少爷抬手修剪了一枝枝桠,简伯顺手接过来,“少爷,我命人炖了鸡汤在厨房,你可得记得喝。”
成戚点头:“好,谢谢简伯。”
简伯笑:“什么话,简伯照顾少爷,是简伯的服气。”
简伯是随夫人进门的,至今已经十多年了。
成戚妥协,微微笑开:“是我失言。”
简伯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表示这没什么。
成戚转头看着那一丛丛绿植:“他的尸身还在那儿吗?”
说来也可笑,如此动荡时候,死了的成旭倒落了个安宁,竟也没人管他的尸身。
简伯面露惊愕,连忙认错:“是我的疏忽,怎么忘了叫人去领回来。”
成戚摆手,叫停他的动作:“罢了,我亲自去吧,好歹不叫外人笑话。”
简伯沉吟片刻,点头:“也好,我陪你去。咱们把他尸身领回来,再风光送葬,也不落人口舌。”
“嗯。”成戚点头。
成戚随简伯一道出了成家大门,马车在门口等着。
简伯扶他上车,对车夫说:“去远书巷。”
那老姑娘便住在远书巷,成旭尸身还停在那儿。
河越信奉神明,有古法使尸身不朽。人死后,都会先将尸身加工一番,使其不朽后送入棺材。而后请专门的人,将棺材送进崇山峻岭之中。
这是河越的传统习俗。
成家马车与别家不同,百姓一眼便能认出。成家马车停在远书巷门口,引来不少人围观。
不少人想要一睹成家小公子的风采。
简伯护着成戚下马车,往巷子里去。河越百姓民风淳朴,虽然好奇,但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顶多是看了之后回头称一句“好俊咯”。
成戚进那家门时,棺材便停在院子里。成戚看了一眼,确定是成旭尸身,吩咐人将棺材带回去。
他转身的时候,袖子被扯住。成戚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姑娘的脸,和她怯生生的眼神。
她喊他:“……哥哥。”
成戚微眯了眼,因着他本就盖了三分白,这样一来,更显得凶。
她微松了松力气,却没松手。
她开口:“我……我是我娘……和他……生的……”
她说话结结巴巴,指了指那口棺材。
成戚只当她是害怕,他回头看简伯,简伯不赞同地朝他摇头。
听她所言,这孩子便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照理说,是要认祖归宗的。不过么……简伯担忧的便是麻烦。
小少爷如今已经诸事烦扰,他直觉最好不要管这事。
即便他不管,这孩子也不能饿死。左邻右舍总归会接济。何况她娘既然是花楼的老姑娘,是否成家血脉还未可知。
是以简伯不赞同。
她大抵明白他们意思,袖子扯得更紧了些。“哥哥,你带我回去吧。”
成戚看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又有些躲闪,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有趣。
左右不过一张嘴,成戚唇角勾了勾:“你叫什么名字?”
她眼中带了些希冀,声音却依旧很小:“阿青。”
成戚又问:“哪个卿?”
她便答:“青色的青。”
成戚啧了声,告诉她:“青不好听,日后你便叫成卿,卿相的卿。听明白了吗?”
成卿已经六岁,自然明白,她点点头,松开手,笑得灿烂。
她跟在成戚身后,简伯小声劝成戚:“少爷……”
成戚摇头,宽慰他:“无事,简伯。”
他看向小姑娘,教养一个小姑娘,想来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
很短。(当我说很短的时候,那真的很短的。)
BE(大写加粗)
卿卿骗他的。
第2章 成戚
要养大一个小孩,似乎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虽然成戚今年才十一岁,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小孩。
成卿跟在他身边,坐得很端正。这马车很大,锦缎在车厢壁上铺了一层,中间固定了一个香炉,不知是什么香味,成卿从来没闻过,细细嗅了一口。
成戚看她一眼,问:“好闻吗?”
成卿有些害怕成戚,成戚的眼神总是带着些凶意,像是把这世上的人都撕碎。他说话语气也冷,处处透露出并不好相处的气息。
但是他答应了带她走。
她只是想要一口饭吃。
从前晚香并不管她,有钱的时候给她一点钱,没钱的时候就不管,她过的也是吃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成卿怯生生点头:“好闻。”
成戚果然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掀起了香炉的盖子,从旁边的锦盒里拿出一块香饵扔进香炉。香炉里即刻升起袅袅绕绕的烟雾,香味顺着送过来。
成卿不甚理解他的动作,她本能地对一切都感到害怕。
成戚盖上香炉盖子,缓缓开口:“这里起码几百两银子。”
成戚语气带了些自嘲。
他天生不足,体弱多病,除了要无穷无尽地喝药,连这香料也是给他保命用的。这香料用了多少名贵药材,他视线越过成卿,落在那袅袅烟雾上。
成卿又被他吓到,这……就几百两银子……
她偷偷瞄一眼成戚,她知道成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既然成家这么有钱,眼前这人做了成家家主,应当也不介意多养她一个吧。
她想了想自己的饭量,觉得自己或许还花不到一百两银子。
她心中微微有了些底气。
成戚说完这一句,又不再说话。他旁边的那位老伯似乎并不喜欢她,她察言观色,决定沉默。
马车车轱辘转动着,一直到成家门口。
简伯扶着成戚下车,成戚站稳后,冷眼看着那小孩。
他的确很凶:“下来。”
成卿便从车上跳下来,低垂着脑袋,站在他跟前,声音小小的,还带了些奶气:“哥哥。”
成戚眼神凌厉:“谁准你叫我哥哥?”
成卿头低得更加下面,她揪着自己衣角,全然不知所措。
成戚的目光落在她头顶上,许久才开口:“跟我来。”
这一句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过仍旧是沾了一冬的风雪。
成卿偷偷看他一眼,撒开腿跟上他的脚步。
成戚领着她往里头走,成戚比她高许多,步子也大很多,她要小跑才能跟上。
成戚忽然停了下来,她没停住,撞在成戚身上。她的鼻子撞在他肋骨上,疼得她眼眶发红。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又垂下头来。
成戚冷声道:“你没有眼睛不会看路吗?”
她嗫嚅:“抱歉……我……下次不会了。”
成戚又沉默,侧开身:“这是你的房间,日后你得听我的话,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要不然我就毒死你,叫人拖去喂狗。”
听起来很可怕,她点头。“哦。”
成戚又询问一遍:“听懂了吗?”
她声音略大了些:“听明白了。”
成戚对她的回答感到满意,指使了一个丫鬟到她房里。“你把房间收拾好,明白吗?”
丫鬟点头:“明白,大少爷。”
成戚满意地点点头,甩开斗篷走了。一直到他走了很久,成卿才敢抬头看着他走过的地方。
那丫鬟朝她笑了笑,自我介绍:“二小姐,我叫采萍。”
成卿也笑,不过却摆手:“我我,我不是,不是二小姐。”
采萍仍旧笑着,也不反驳,径自进门去替她收拾屋子。
她的房间在成戚院子里,且就在成戚隔壁,有点什么都逃不过成戚的眼睛。
成戚时常喜欢看她做了什么,他就是想看她有没有做什么不轨的事情。
但小姑娘什么也没做,只是很寻常地生活着。听他的话,叫她端茶便端茶,叫她倒水便倒水。
成戚略略满意了些。
“过来。”他唤成卿。
成卿便跑着过来,笑得很灿烂:“哥哥,什么事?”
成戚只当没听见她的称呼,指了指自己手边的书:“认得吗?”
成卿看着那歪歪扭扭密密麻麻的东西,摇摇头,声音脆脆的:“不认得。”
成戚脸色沉了一分,丢开笔:“抄十遍。”
“啊?”成卿没反应过来,事态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她哦了声,也不敢反驳,就走到他方才坐着的位置旁边站着,拿起他方才丢下的笔,站着那书上的东西抄写。
她不认识字,便只能依葫芦画瓢,写得东倒西歪,丑绝人寰。
成戚看着她歪歪扭扭的字又生气,一下拍在她手背上:“抄好看点。”
他自觉这一下力气没用很大,但她手背还是红了一大片。
啧,分明是糙养长大的,也这么细皮嫩肉。
他语气又柔了一分:“认得吗?”
成卿摇头,她分明已经说过一遍不认得了。她怕他又下手,所以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不由得缩了一下。
但是成戚没有打她,反而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他的手掌温度并不高,还有些凉意,却在纸上烫出几横几竖。
成戚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指着那个刚写的字:“成。”
成卿呆呆地跟着他念一遍:“成。”
成戚很满意,好歹不是个傻子。
他又写下一个“卿”字:“卿。”
成卿也跟着念。
成戚说:“这是你的名字。”
这个姿势,成戚把她圈在怀里,他的斗篷落下来,将她围住。
她反应都迟钝几分,这是她同成戚第一次这样亲近。
她对成戚一直很害怕,今日如此,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成戚又教她写“成戚”二字,“成戚,这是我的名字。你记住了吗?”
他的脸在她头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咄咄逼人,十一岁的少年早就不能做十一岁的少年。
她被他盯着,有些木讷地点点头:“记住了,谢谢哥哥。”
成戚松开她:“各抄五十遍,明天给我看。抄不完,明天没有饭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鞠躬~
哥哥从小傲娇到大。
第3章 鸡腿
这惩罚对成卿来说,非常有用。她一听见没有饭吃,脊背一颤。
“好的,哥哥。我知道了。”
成戚冷哼一声,抱着暖手炉走了,剩下成卿一个人在亭子里站着。
她看了眼桌上的纸笔,叹了口气,鼓着脸认命地拿起笔开始抄写那四个字。
她先写的是“成戚”,因为她害怕成戚。
抄写完“成戚”,已经过去许久,亭子四面漏风,她的手都冻僵了。
成卿哈口气,搓手,继续拿起笔写自己的名字“成卿”。
这个名字看起来很好看,就是笔画有点多,抄写起来更难了。
采萍出来寻她的时候,她还在抄写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河越的春天,白天并不长。采萍看了眼她的手,啧了声:“二小姐怎么不把东西拿进房里去?这儿风这么大,手都冻僵了。”
采萍说着便要帮她搬东西,成卿拦住她,看了眼桌上的东西,这是成戚的。
“算了……我很快就抄完了,这是哥哥的东西,还是不要拿进去了。”她执意,便叫采萍替她拿一盏灯来。
采萍见她如此,只好依从,替她拿了一盏灯来。她便在灯光下,将剩下的“成卿”抄完。
卿一字写起来是真不好写,尤其对成卿这个不认识字的人来说。她一直抄写到天黑。
采萍劝她:“二小姐,你都没吃午饭,也没吃晚饭。这样下去怎么行?”
成卿其实已经很饿了,但是看了看自己抄写的东西,还是摇头。
“再等一会儿吧,我很快就抄完了。”
“你是蠢货吗?”
成卿话音刚落,便听得如此一句教训远远传来。她抬头,瞧见少年踏月而来。
成戚是成家家主,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他忙起来的时候,什么都忘了。等到忙完,忽然想起自己还养了个小小姑娘。
成戚没想到成卿还在这亭子里,竟然一步也没挪。
他几步走进亭子,在她跟前站定,一把夺过她的笔。
“我要罚你明天不许吃晚饭,你倒好,自己罚自己不吃今天的晚饭。采萍,去,叫人准备些热乎饭菜来。”
成戚也是忙到这会儿功夫,自己也没吃饭。采萍是府里旧人,自然明白规矩。
“是,大少爷。”
成戚夺过她笔时碰到她冰凉的手,眉头又一皱:“我原先还庆幸你不是个傻子,如今看来,却还是个傻子。你不会把东西搬进自己房间里写吗?房间里不是暖和多了。要你抄书,又不是罚你在冷风里抄书。”
他语气凶狠非常,配上那张嘴角绷直的脸,更是如同罗刹。
成卿不敢说她是觉得这是他的东西,她不敢乱动。只好呆呆地点头,又道歉:“对不起,哥哥。”
成戚看着她低垂的头,这低眉顺眼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他性格。
他放下笔,看她抄写的东西。“成戚”已经抄完了,倒是一笔一划描摹他写的,还算看得过眼。
至于“成卿”,就一言难尽。
他轻轻叹气,成卿从他叹息里读出一种不满意。
她又极快地道歉:“哥哥对不起。”
成戚听她道歉,眉头更皱:“笨蛋。”
她头垂得更下,准备好听他的训斥。但是成戚没再接着训斥,只是说:“还差几个?”
成卿说:“还差几个吧。”
成戚没表明什么态度,只是沉默。
好在采萍及时赶回来,端了饭菜过来。“大少爷,二小姐,先吃饭吧。”
成卿略抬头看了眼饭菜,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着成戚走,只好又站着。
成戚走了几步,发现小小笨蛋没跟上,没好气叫她:“过来。”
成卿这才小跑过来,大抵是看见了吃的,脸上都有了些光彩。
成戚觉得好笑,捏她脸:“这么高兴?”
成卿收了笑容,故作绷着脸:“没有,一般高兴吧。主要是见了哥哥,高兴。”
这假话说得真假,成戚松开手,往前走了。
“把东西放我房间。”成戚对采萍说。
“进来。”这又是对成卿说的。
成卿跨过门槛,在椅子旁边站着。
采萍布菜,成戚看她杵在那儿,“坐啊,凳子上有毒吗?”
成卿便坐下来,盯着碗里的东西看着。
成戚拿过筷子,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好笑极了。
成卿看他拿了筷子,才拿了筷子,也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吃。
成戚看不过眼,夹了一块鸡腿放进她碗里。
成卿抬头看他,成戚说:“吃啊。”
成卿便拿筷子夹着鸡腿,小心翼翼地啃。她从前啃鸡腿都是直接用手,这回不敢,只好这么着。
鸡腿很大,筷子并不灵活。她吃得有些艰辛。
成戚又看她一眼,脸色沉了一分,他放下筷子,看着成卿。
“笨蛋。”
她听见成戚开口,停了动作。
下一刻便觉得自己碗里的鸡腿不见了,她抬头,看见成戚拿着鸡腿,用手撕下肉来,喂到她嘴边。
他语气不善:“你倒是十足的小姐脾气。”
成卿愣愣张开嘴,还不小心咬到成戚的手。
成戚啧了声,却没骂她。
成戚替她弄完了那只鸡腿,又替她夹了别的菜。
这一顿吃完,成卿都觉得自己是否在梦里。
她想起自己没抄完的书,扒着空碗看着成戚。
成戚瞥她一眼:“你是猪吗?还没吃饱?”
成卿摇头,叫他:“哥哥。”
他嗯一声。
“书还抄吗?”
成戚冷哼一声:“当然要抄,没抄完,你明天没晚饭吃。”
“哦。”她应声,放下碗筷,洗了手要回自己房间抄书。
被成戚叫住。
“走这么快?我伺候你吃了饭,你倒是白眼狼,拍拍屁股就走了。”
成卿转过身,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要抢他筷子。
成戚抬高手,声音略大:“不许动,在这儿坐着。”
“哦。”她乖乖听话,坐下来,看着他吃饭。
成卿毕竟只有六岁,六岁小孩哪里懂什么,而且今天抄了这么久的书,她的手都累死了。
成戚就一会儿没注意看她,再看,她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
成戚哭笑不得,小声道:“真是猪。”
采萍见状道:“少爷,要不我送小姐回去吧。”
成戚嗯了声。
他吃过饭,还得吃药。药很苦,他吃得很慢。
一切结束,月亮都往上走了几步。
成戚推开成卿房门,看了眼睡得像猪一样的小小姑娘,在她桌前坐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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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哥哥傲娇鬼。
第4章 迷路
成戚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他拿过她白天抄的东西,嘴上嘟囔着丑,手上还是拿过笔。
成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这一觉睡得安稳,伸了个懒腰,忽然记起自己昨天的书还没抄完,忙不迭叫采萍。
“采萍,我的书……”
她跑到桌子旁边,却发现原本空白的地方被填上了不一样的字迹。
那字迹好看又大气,同她拙劣的模仿完全不同。
采萍闻声而来:“怎么了,二小姐?”
成卿愣愣看着桌上的东西,采萍顺着她视线看过来,笑道:“这是少爷昨夜替你写的。我就说过,少爷其实是好人。”
成卿拿着那张纸,愣愣地点头:“嗯。”
采萍说:“我替二小姐梳洗吧。”
成卿还在走神,回过神来,已经连发髻都被采萍摆弄完了。采萍替她梳了一个时下河越最流行的发髻,看着镜子里可可爱爱的成卿,采萍很是满意。
二小姐生得可爱,脸上带了些肉,叫人忍不住怜爱。
不过二小姐同少爷生得一点也不像,大抵是随了那个花楼的老娘了。
成卿只见采萍叹气,并不知采萍为何叹气。
采萍一叹气,勾得她也想叹气。
成卿看着镜子里穿着富贵衣裳,穿金戴银的自己,眼皮耷拉下来。
她是个小骗子。
她根本就不是成旭的女儿,她也不知道她爹是谁。
采萍说得对,成戚其实是很好的人,虽然脾气态度都不好,但是归根到底,还是个好人。
她骗了成戚,从而获得了这一切。
采萍见她兴致不高,以为她还在担心抄书的事情。采萍安慰她:“没事的,二小姐,今天外头天气可好呢,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迟钝地点头:“好。”
采萍领着她出门去,成家很大,她来这么些天,还没出来走过,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附近。
采萍是成家的老人了,对这里熟悉,带着她在花园里走走逛逛。
她今日穿的是新衣服,采萍说,也是成戚吩咐下去和她做的。
成卿更加愧疚了。
她如此想着,兴致不高,低着头跟在采萍身后。采萍看她一眼,问:“二小姐是不是走累了,我们去亭子里歇一会儿吧。”
成卿点头,跟着她往亭子里去,在亭子里坐下休息。
采萍做了会儿,忽然有个丫鬟来找她说:“采萍姐姐,那边……”
采萍脸色一变,看了成卿一眼,成卿摇摇头,摆手叫她去。
“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采萍长叹一声:“唉,我先去忙,二小姐在这儿坐会儿吧,或者想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
成卿乖巧地点头,看着采萍的背影消失。
她看了看四周,绞着手指继续天人交战。
又做了会儿,她起身往外走,打算回自己房间去。
可是成家太大了,各处园林假山绿植,看得成卿花眼。
她从前不知,原来她竟是个不认识路的。
成卿也不知自己这是到哪儿了,只是一个劲绕着。
不远处的楼上,成戚饶有趣味看着她在那儿绕路。
成戚嘴里嫌弃:“真是蠢笨,连家里的路都找不到。”
简伯在他身边陪着,看一眼下头的人。他虽然不大喜欢这小姑娘,不过终究是进了门,还是有恻隐之心。
简伯询问成戚:“要不要找个人带她回去。”
成戚摇头,冷哼一声:“不过是个玩意儿,不必费这心思了。”
简伯看成戚一眼,便知道劝说无用,遂谈起下一个话题:“存光堂那边,有些事情还要处理一下。”
河越没有城主,自然也没有府衙。百姓一切适宜,皆仰仗成家。成家家主,更是需要保持大小事宜。
成戚点头:“嗯,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
他视线瞥向下面,那小人却不见了踪影,也不知绕到何处去了。
成戚转身,同简伯下楼。
走出几步,又折回去,这次是朝着后花园的方向去。
简伯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笑着叹气。
成戚在一处花坛旁边找到了成卿,她还摸着头不知道东西南北。
成戚冷脸:“你是当真蠢笨,在后花园还能迷路。”
成卿想反驳,她才不是蠢笨,她只是第一次来,不认得路罢了。
但是她不敢反驳,只好低着头听训。
但成戚只是转身:“跟我走。”
她便跟着成戚,没来由的,就很有安全感。
成戚身上带着熟悉的香味,正是那日在那车上闻见的那味道。倘若凑近了细闻,还能嗅出药味来。
成卿隔几步距离,不远不近跟着。走出花丛,同简伯打照面。
成卿很有礼貌:“简伯好。”
简伯笑了笑,没说话。
成戚回头凶她:“快点,我忙着办事。”
“哦。”成卿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他送她到房间门口,语气冰冷:“下次再找不到路,你也不必待在这里了。”
成卿身躯一震,低着头点头:“好。”
成戚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走出好远,又吩咐简伯:“你叫采萍记得带她认认路,别再有第二次了,丢人现眼得很。”
简伯明白他是刀子嘴豆腐心,笑着点头:“好,我明白。”
成戚语气仍旧不善:“也不知脑子是怎么生的。”
成戚被凶了一顿更加萎靡不振,她开始担心,倘若有一天成戚发现她是个冒牌货,可如何得了。
就像成戚以前说的那样,指不定会真的把她毒死,然后拖去喂狗。或许还有更可怕的死法,说不定会把她活活饿死。她见过人饿死的,干干瘪瘪,脸色青灰,又丑又吓人。
在河越,死无全尸是非常忌讳的事情。倘若人死后,尸体不全,那魂魄便一直游荡在外,无法转世投胎。
成卿不想变成孤魂野鬼,也不想被饿死,她垂下头叹气。
采萍回来,听闻她被训了,连忙道歉:“抱歉啊,二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将你留在那儿。我带你去认认家里的路吧。”
成卿点头,跟着采萍出门去认路。她很努力地把每个地方都记下来,但是有时候脑子就是没用。
她现在记住了,第二日转头又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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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口嫌体正直。
第5章 五十滴
成卿暗骂自己确实蠢笨,为了不在府里丢人,她只好减少自己出门的次数。倘使要出门,也要采萍跟着她一块去。
成戚送成卿回去,再赶往存光堂去,还是略微晚了一些。
存光堂,是待客之处。城中小事自然有底下的人处理,倘若有解决不了的事,便层层往上,直到递到成戚手里。这时候,便是在存光堂处理。除此之外,存光堂还是来客接待之所。
今日成戚见的,便是河越第一大商人,历川。
河越百姓安居一隅,虽如此,但与中原一直有生意往来。这些生意往来便是由河越的走马商维持。
走马商有大有小,历川便是其中声望最大的一个。
历川此前一直在中原忙生意,回到河越,才听闻成家易主。成家家主与他们经商之事不可分割,他近日刚从中原归来,便马不停蹄前来拜访。
成戚和简伯进了存光堂的大门,历川起身相迎。
“见过家主。”历川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乍一见到成戚时,还有些别扭。
毕竟要他叫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家主,还是有些难说出口。
不过成戚一抬眼,便叫历川心中一惊。
这孩子身上全然没有孩子气,反而叫人有些压迫感。
历川不自觉放尊重了些,他抱拳:“家主,历川近来自中原归来,听闻成家噩耗,还望家主节哀。”
成戚抬手请他坐下,“哪里的话,历先生说笑了。”
历川摆摆手,又是一番寒暄,最后才说明来意:“还望家主日后多多扶持我们走马商,这是我从外头带回来的一些小东西,不成敬意,还请家主笑纳。”
成戚看一眼简伯,简伯叫人接过东西来。那是几盆花,看似寻常,却并不容易得。
除却中原,走马商的生意还涉及漠北、扶桑、西邶等。这几株花,便是历川从扶桑得来的。
历川怕成戚觉得自己怠慢,开口解释:“这花名唤五十滴,听闻极其脆弱难养,每日浇水只得五十滴,分早晚两次。不能多,也不能少,更不能乱了时辰。倘若少一日,它便会迅速地呈现枯萎之势,少两日,便会直接死去。”
成戚这才懒懒抬眼看了一眼那几株花,灰绿色的花瓣,并不起眼,也称不上多么好看,倒是娇贵得很。
叫成戚想起家里那个蠢笨的人来。
历川见他来了兴趣,继续道:“这花娇贵难得,传闻说,五十滴可有起死回生之效。”
历川表情夸张,成戚心中不以为意。河越向来信奉一些奇门怪术,却从来没有记载,关于起死回生一说。倘若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法,那也不可能落在这几株花上。
成戚伸手逗弄花瓣:“多谢历先生,东西我便收下了。我这里也有一些小小心意,便回赠先生吧。”
简伯叫人把东西拿上来,那是两支千年人参。
历川接过,面上喜色难掩:“多谢家主。”
成戚点头:“我今日还有些旁的事情处理,便叫简伯替我送送先生吧。”
历川摆手,表示不敢受这种礼遇。成戚坚持叫简伯送他出门,河越地域并不宽广,经商是必不可少的。
成戚看一眼那几株五十滴,如此难养,倒是适合那人。
他道:“把东西送去二小姐那儿,告诉她,倘若养死了,她也不必活了。”
那奴仆点头,抱着东西离去。成戚转身,去处理旁的事物。
仆人把东西送过来的时候,成卿懵得很。
那仆人说:“家主说了,倘若二小姐养死了,也不必活了。”
成卿小小的身躯一震,看着那三盆灰绿色的花。她稚嫩的脸,也如那花瓣一般灰绿了。
仆人又道:“此花名唤五十滴,是历先生从扶桑带回来的,听闻能叫人起死回生。这花娇贵,须得每日浇水五十滴,早晚两次,不能少,也不能多,更不能乱了时辰。”
成卿和那几株花大眼瞪小眼,仆人把话随意地放在走廊旁边,便是成戚与成卿房间相连的那一面墙壁旁边。
这花这样娇贵,竟这样随意地摆置。
成卿不甚理解,她叫住那仆人:“这花便放这里?”
仆人点头:“这是家主的吩咐,倘若二小姐有什么疑问,可以亲自去问家主。”
她耷拉着脸,她哪里敢?
仆人走了,剩下成卿看着花,话也看着成卿。这五十滴落在成卿手里,不知是花受罪,还是成卿受罪。
成卿长叹了一声,用稚嫩的语气说:“你便是我的命啊,五十滴。”
花是听不懂她说话的,这府里,也没人听她说话。
她来这府里好些日子,没什么人会和她交流。
她明白自己身份尴尬,也知情知趣,不会自讨不自在。
尤其是讨成戚的不自在。
但是成戚尤其喜欢讨自己的不自在。
当夜,成卿小心翼翼蹲在走廊上给五十滴浇水。
五十滴,可这滴,又该如何呢?
成卿不知道,只好拿了一片树叶子,蘸了水,给五十滴浇水。
廊上长明灯不灭,成卿浇水浇得认真,没意识到身后的人是何时来的。
“倒是懂得保命。”成戚开口。
成卿吓得跌了个屁股墩,反仰着头,看着成戚许久才反应过来。
“哥哥回来了。”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她先前一直蹲在那儿,衣服弄脏了也不知道。成戚看着她弄脏的衣服,眸色沉了沉:“日后再把衣服弄脏,我便叫人打你板子。”
他板着脸,语气认真又凶恶。
成卿略缩了缩身子,只能连连道歉:“哥哥对不起。”
成戚有洁癖,看不得那些脏的东西。这是由他的病而起的。
成卿不明白他为何生气,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成戚不喜欢她,且不喜欢极了。
毕竟她如今顶着一个野种的名号,昭示着一桩丑闻。
只是不知为何,他还要匆匆地出现,又匆匆地离去。
成卿看着成戚的房门砰地换上,她的花浇完了,她也该回自己房间去了,但是她还没吃饭。
她原是为了这口饭,决心做一个骗子。如今做了骗子,还是吃不上这口饭,真叫人惆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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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夏天
成戚关了门,在座位上坐下来,因为生气而起伏的胸膛,以及微微的气喘。
房间里的香使他呼吸平稳下来,成戚的手微微攥紧。
他方才看那小野种身上脏成那种,便一时忍不住情绪。
他分明吩咐了人,给她吃最好的,住最好的,用最好的,她却仍旧是那个样子。这叫成戚生气。
成戚深吸一口气,唤人进来:“阿蛮,二小姐可吃过晚饭?”
阿蛮推门进来:“回少爷的话,好像还没有。”
成戚看向门外,叹口气,认命地起身。“你命厨房做些好菜,送到二小姐房里去。”
阿蛮点头退出去,成戚走到书桌旁,他拿起笔,手却微微颤抖。从前有郎中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药是不能断的。他不能过多地运动,甚至不能过多地操劳。但凡有一点过了,他这身体就如同风里的风筝一样。
成戚拿着笔,尝试写字。他的手一直颤抖着,笔尖在白纸上划下几道混乱的痕迹。
成戚咬着牙,用左手握住右手,往右划开一横。
那一横歪歪扭扭,刺了成戚的眼。
成戚丢开笔,看着那一片狼藉眼神暗下去。他起身往外走,敲开成卿的门。
成卿打开门来,方才叫阿蛮去办的事,显然还没做成。
成卿有些怕他,眼神躲闪。
成戚道:“这些日子你可写字了?”
成卿点头:“写了的,每日都抄写了。”
她答完,有一阵晚风吹过来。她记起成戚身体不好,赶忙退开一步,请成戚进来。“哥哥进来吧,我现在字写得好看了。”
她侧身让开,待成戚跨进门,便转身去往书桌。
她拿出笔墨,在白纸上写下“成戚”和“成卿”四个大字。
倒是工整多了,描摹他的字有了几分相像之处。
成戚脸色稍缓,别扭地挤出一个音:“嗯。”
成卿放下笔,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成卿偷偷摸摸地看他,小手放在背后,很是不安。
成戚看她这样,视线飘过去:“自明天起,你除了照顾那些花,还得把我的房间也一并打扫了。我养你,也不能白养着。”
成卿点头:“嗯,记住啦。”
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不高兴的神色,成戚观察着她的神色,有些意外。
阿蛮敲门:“少爷,饭食送过来了。”
成戚转身,“嗯,端进来吧。”
阿蛮把东西端进来,放在桌上。成卿原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直到闻见了香味,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晶晶的。
她看向成戚:“谢谢哥哥。”
成戚嗯了声,没说什么。他也没走,成卿坐下来,又看他一眼,问:“哥哥可用过饭了?”
成戚仍旧嗯一声,“你吃你的吧。”
成卿饿了许久,忙不迭扒拉了一大口,表情更是满足得不得了。
成戚就在一旁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原是用过晚饭的,这会儿倒是看饿了。
成戚理直气壮地在她身侧坐下来,拿过另一双筷子。阿蛮是懂事的,马上替他盛饭。
成卿瞥他一眼,偷偷给他夹了一块肉。
“哥哥吃。”
成戚看着她湿漉漉又亮晶晶的眼睛:“你吃你自己的。”
语气很凶,成卿马上低下头去。
成戚吃饭很斯文,且慢。成卿都吃了一碗,成戚才吃了一半。
成卿又瞟他一眼,成戚便把碗推过去:“吃吧。”
成卿接过他的碗,很是高兴:“谢谢哥哥。”
成戚只是被她勾起了吃饭的兴趣,等真入了口,又发觉也没那么好吃,真不知她的脑子是什么做的。
成戚放下筷子,只是安静看着她。
过了会儿,成戚忽然道:“阿蛮,去我房里取那本启蒙书来。”
阿蛮很快取了东西回来,成戚拿过书,放在成卿旁边:“从明日起,你得学识字。”
学识字自然得有老师来教,成戚一顿:“等你吃了饭,我便教你第一页的东西。你都得记住了,懂吗?”
成卿还含着东西,腮帮子鼓鼓的,像一个小老鼠一样。
她点点头,语气含糊不清:“好。”
她吃得好饱,摸着鼓鼓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成戚。
成戚似乎没看她,只是拿起那本书:“吃饱了?那就读书吧。”
成卿点头,从凳子上爬下来,没站稳,得亏成戚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
成戚似乎轻笑了一声:“站好。”
成卿站好,和他到书桌旁边。阿蛮和采萍便收拾他们吃下的东西。
成戚叫她在椅子上坐下,将书本打开第一页摊放在她面前。
成卿没有基础,教起来其实有些难度。成戚隔几句话便忍不住骂她,她虽然觉得害怕,还是笑嘻嘻地应着。
成戚看着她的笑脸,又忍着脾气继续教她。
?
成卿其实不懂成戚为何要折磨自己,她都想说,要不就找个老师来教她好了。
可是她不敢说。
她只好笑着,以前有人说,她笑起来很可爱。她只能尽力地更可爱一点了,这样才能打消成戚的怒火。
成戚教她直到深夜,成卿眼皮都在打架。成戚看她昏昏欲睡的眼神,这才终于松口:“今日便到这里。我今日教的这些,你都得记住了。我只给你三日时间,倘若三日后我来查,你记不住,你就死定了。”
她点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成戚别开眼:“那便如此吧。”
他放下东西,回自己房间。他每日睡得早,起得也早。
阿蛮忍不住劝他:“少爷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好,这样的事,日后不能到这么晚。”
成戚淡淡应了声:“你也退下吧。”
他独身回到自己房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其实他并不喜欢睡觉,因为给他的日子这样短。他也害怕,一睡下去,就不会再醒了。
成戚在灯影里发了片刻的呆,忽然又起身去拿毛笔。
他的手终于不抖了,他握着笔,在纸上写下一行: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河越的春天早就过去了,河越的夏天是很炎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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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罚跪
河越的气候奇异,冬天很长,夏天也很长,春秋在夹缝里苟且偷生。
夏天是河越的重要活动时节,在夏天有诸多的活动,譬如说情人节,譬如说篝火节等等。
夏天的天亮得很早,成卿睁开眼,看了眼外面敞亮的天,爬起来给五十滴浇水。
她睡醒的时候,成戚已经走了。她便遵循着成戚的吩咐,替他收拾好房间。
虽然成戚叫她收拾,但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成戚是一个习惯整齐的人,他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整齐,井井有条。
成卿没回推开房门,见了他房间的整齐,总是忍不住要吸一口气,不好好像就怠慢了这一房间的东西。
成卿在心里想,成戚这习惯,也太……
她想不到一个很好的形容词,反正既叫人看了佩服,又有点点害怕。
她随便收拾了一下,将房间里的灰尘扫了扫,便离开了。她把成戚的房门关好,出门去找采萍。
前几日成戚教她的东西,她已经都记住了。房间里的纸和墨也快要用完了,她去找采萍,想让她再拿些过来。
她害怕又走错路,故而走路的时候精力非常集中,还有些紧张。成卿往前走一段,便要回头看一遍后头的路。她探头探脑的样子落在成戚眼里,成戚眸子微眯,却也没叫住她,任她去了。
她凭借这功夫,终于没再走错路。采萍在忙活旁的事情,因为五月有个众大的节日,便是篝火节。
篝火节那天,作为成家家主,是必须要出席的。那一日,全城的百姓都要参加。
没有人会不参加篝火节,这是河越除去春节外最盛大的节日。
这种大的活动,必须要保证方方面面都得不出岔子。故而府里上上下下,都忙成了一锅粥。
采萍也跟着忙,见她来了:“二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太忙了,你如果却东西的话,便自己去找库房,好不好?”
她都没有说不好的机会,采萍就像个陀螺,转个不停地走了。
成卿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不拖累他们就已经很不错。她只好又顺着原路返回,至于库房什么的,她还没记住路呢。
成戚近来也很忙,上次教她读书,还是五日之前。她不敢问,也不敢觉得开心。
虽然不读书也不用写字,是真的很开心。
她忍不住笑起来,晃着手从廊上穿过。
她甚至想,倘若成戚能日后不管她旁的,只管她饭,那该有多开心啊。
她哼着小歌,乐昏了头,一不小心,又走错了路。
·
篝火节在五月初五,这一日是个好天气,府里上下都在忙活,没人管成卿。她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便在房间里自己玩。
她已经三日没有见过成戚,也不知成戚在忙些什么。虽然如此,她该写的字却不敢忘。
她怕忘了,万一成戚真的要毒死她怎么办。
今日字也写完了,外头又好生热闹。成卿起了玩的心思,打算晚上偷偷溜出去看。城中张灯结彩,都在为这事准备。篝火节在晚上,故而晚上才是重头戏。
成卿自己在房间待了会儿,坐得累了,便开始睡觉。一觉睡醒了,肚子也饿了。
还没人来给她送吃的,想必是忙忘记了。
成卿推开一条门缝,外头都没人,她打开门溜出去,打算去厨房找点东西吃。她本就不是安静乖巧的人,若是,也不能骗成戚了。
她循着路,摸到厨房边上。厨房里的食物散发着芳香,成卿一闻就饿了。她看了看厨房没人,偷偷溜进去,拿了几个大包子。
包子很大,她一个手只能拿一个,剩下的刚想塞进自己袖子里。她脑子里闪过成戚那张冷脸阎罗的脸,又默默地放下了。
还是不要放袖子里了,包子这么多油,倘若脏了,一定不好洗。
可是她又拿不下,正犹豫之际,想起了袖子里的手帕。
手帕的话,就不会被发现了。
她可以偷偷地吃了,再把手帕洗掉,就能没有罪证了。
成卿把包子用手帕包着,又偷偷摸回自己房间去。她吃了四个大包子,打了一个饱嗝。她看着那只满是油的手帕,偷偷地扔进了盆里洗了,然后挂在了旁边的架子上晾着。
时辰渐渐地过去,成卿期盼着天黑。
期盼着,期盼着,天黑了。
成卿看着天色渐暗,心情也兴奋起来。晚上的时候,大家都去了外头的广场上。府里没几个人,她看了看,便愈发地光明正大。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乐极生悲。她还没乐到门口,便被成戚逮了个正着。
成卿愣愣看着忽然出现的成戚,后知后觉地挤出一个乖巧的笑脸,喊哥哥。
成戚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凶光,成卿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会就要死了吧……
成戚确实很生气,质问她:“中午饭吃的什么?”
成卿不知道该如何答,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成戚见她如此,更加生日,逼近她:“我问你话,你会答吗?你是哑巴了不是?”
成卿只好说:“没……没吃……”
成戚在她面前停下来,低头逼视她的眼睛:“你不会说话吗?要去偷?谁教你偷的?”
她被他吼得一愣,脖子缩得更厉害,手指搓来搓去,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以前饿了的话,就会去偷东西吃。因为她娘不怎么管她。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错的,但是成戚骂她这么凶,说明定然是她错了。
她便认错:“我错了,哥哥。”
成戚胸膛起伏着,本是他们做的贡品少了几个,原也不碍事,补上就是了。结果一查,却是成卿这小丫头偷的。
偷东西,她先前瞧着怯懦,却会偷东西。
成戚冷眼看着她,看着她揪着衣角,看着她道歉认错。他冷笑一声:“既然做错了,那就应该接受惩罚。别说我故意找你错处,今日这事,是不是你做错了?”
成卿点头:“是,对不起。”
成戚继续道:“我们成家,从来这种习惯。偷盗,是为不义。你今日偷几个包子,明日便能偷金银财宝,我若是今日不与你计较,那他日我也救不了你。你在这儿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身。”
成卿点头,小腿扑通一声跪下去。她的头仍旧垂着,她被他的语气吓到,根本不敢说话。
跪便跪着吧,她咬了咬嘴唇,听见成戚脚步声离去。
她偷偷地抬眼,看见成戚的背影渐行渐远。
成卿叹气,看着天,初五的月亮并不圆,好在还有几颗星星点缀。外头热闹得不得了,她鼓着腮帮子,心情很坏。
成戚要主持篝火节,他骂成卿那一下,现在还没消气。简伯见他板着脸,小声劝道:“少爷,脸色不能这么严肃。”
成戚点头,缓了缓脸色。照例,他要先演说一番话,关于河越,关于百姓的生活。
成戚呼出一口气,走上台子。在周边篝火的照映下,在星星下,小少年的身躯挺得很直。
他说了好一些话,说完的时候,他们边都鼓掌欢呼。
声音很大,大到在府里跪着的成卿都听见了。
她跪得腿都麻了,还忍不住打哈欠。一打哈欠,便忍不住地带出些泪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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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生气
这泪花是困出来的,她哈欠一个接着一个,也不知道成戚什么时候回来。
她跪着的腿已经麻了,她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
那边的天空忽然炸起几团烟花,把天空整个照亮。亮晶晶的烟花落在成卿眼里,她眼神也被照亮。
看过了篝火节的烟火,那这篝火节,她也不算缺席了。
成戚的演说结束之后,便是燃放烟花环节。烟花窜上天空,成戚从另一边下来。
在昏暗的光线里,成戚和简伯道:“简伯,这里你看着些,府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他已经很老成,做事说话,无一不是。
“是,老奴知道。少爷去吧。”
简伯看着成卿的背影,又是一阵心酸。
成戚只带了一个仆人回来,仆人随他到府门口,便叫他打发了。
“你去吧。”
仆人一走,他便只剩下一个人。
成戚往成卿跪着的长廊走去,在这路上,他还想了一下,会不会他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毕竟这小丫头确实叫他意外,意外地愤怒。
倘若不在了,那便不在吧。左右他是个废人,也活不长久。即便跟着他,也没几年好日子过。
他如此想着,穿过拐角,便看见了那个低垂的小小的脑袋。
成戚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种心安感。这种感觉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每日睡觉不知可否有明日,在动荡的家族里如同一片荷叶,脆弱的生命不知何时终结,一切都是动荡不安的。
他走向那个小丫头,却意外地心安。
只有她在这里等着他。
成戚走近:“叫你罚跪,是叫你睡觉吗?”语气里有微不可闻的欣喜。
成卿本来昏昏欲睡,就这么垂着头小寐。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将她唤醒:“……是叫你睡觉吗?”
她抬起小小的头,揉了揉昏沉的眼,看向面前的人。
成戚在她面前站着,身姿挺拔,有一瞬间叫她想起后花园的松来。分明少年时脆弱不堪的,她甚至觉得,他被风一吹都要刮走。
她定定看着成戚,直到成戚眸子一变,她缩回头:“哥哥,我错了。”
她语气可怜巴巴。
成戚站着不动,问她:“你今天错在哪儿了?”
即便这已经是夏日,成戚手里也带了一个暖手炉,穿了一个小披风。
她就跪在他脚边,嗅闻见了他身上那熟悉的药香味。
成卿开口:“嗯,一是不该偷东西,二是不该撒谎。”
她说完,又垂下头去。
成戚沉默片刻,才继续道:“你知道错了就好,起来。”
成卿听他说完,有些雀跃。她跪了太久,腿都麻了,起身的时候腿都没有力气,只能扶着旁边柱子起身。
她揉着自己膝盖,小小地吸凉气:“嘶……”
成戚居高临下看着她:“希望你长教训,如若不然,我便毒死你。”
她低下头,靠着廊柱揉膝盖,边应他的话:“我知道了,谢谢哥哥。”
成戚冷哼一声,又问:“饿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点头,观察成戚神色。成戚嘴角冷笑道:“饿了便好,长教训。回自己房间去,把我错了三个字抄写一百遍。字迹要工整,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吃下顿饭。”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成戚不吃这套,他转身:“我还有旁的事情,你最好有点自觉。”
成卿在他身后点头,一瘸一拐地回自己房间去。夏日衣衫薄,她的膝盖青紫一片。采萍回来替她上药的时候,她还在抄书。
采萍见她如此,可怜她道:“二小姐虽是外头长大的,外头的歪风邪气可不能学。少爷最恨这些了。”
成卿拿着笔点头,中午吃的馒头早就消化了,这会儿他的肚子里又是空空荡荡。一边抄书,一边肚子咕噜叫。
采萍拿了跌打药来替她擦,一面说话:“二小姐也真是的,倘若你真饿极了,可以找个人去传饭食……”
成卿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忽然和她道谢:“谢谢采萍姐姐。”
采萍抬起头来,有些诧异,最后还是叹口气:“嗯,记住了就好。你也别怪少爷,大少爷他……”
采萍话一顿,长叹一声后声音低下去:“也不容易。”
成卿似懂非懂地点头,她所有的压力都来自于生存,尚且不明白成戚处境的艰难。
采萍替她上了药,便离开了,剩下她一人在房里。
她放下裤腿,想起门口的花还没浇水,又瘸着腿去给花浇水。
那花就放在她和成戚房间的中间,她一面浇花,一面自言自语:“花啊花啊,你可千万别死啊……”
她声音不大,刚好被成戚听见。成戚在门里面,听见她小声碎碎念,心中只觉得幼稚。
篝火节之后,天气便越来越炎热。成卿怕热极了,夜里整个人都要贴在墙壁上,才能入睡。她不好意思麻烦采萍替她扇扇子,自己扇扇子又经常睡着,睡着了又会被热醒,每天周而复始的。
搞得她睡觉很不安稳。
不止睡觉不舒服,她连平时不动的时候,都一直出汗。
采萍看她一眼,发现她头发都湿透了。她替她解开头发,用布巾擦一擦:“二小姐这体质……倘若能和少爷互补一下就好了。”
采萍笑容有些勉强,又重新替她扎好头发。
成卿知道,成戚时常通体发凉,是因为他身体不好。
她垂下头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从上次被成戚罚过之后,她心中对成戚的害怕更上一层楼,也安分了不少。
说到成戚,成戚便到了。
成戚进门来,话是问的采萍:“书可念了?”
采萍躬身行礼:“回少爷的话,二小姐的书都念了,我看见了。”
成戚嗯了声,让采萍下去。采萍端着铜盆下去,成戚在她身侧,靠着桌子站着,她从镜子里看见他的脸。
成戚说:“既然都念了,我抽查一下,第十八页,第五行是什么?”
成卿想了想,把那一行的东西背出来。
成戚表情看不出满意或者不满意,“嗯,确实念了书。”
成卿从铜镜里看见成戚,他握着那个手炉,今日没穿斗篷。成戚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过来,今天写字。”
成戚声音清冷。
成卿应一声,赶忙从椅子上下来,转向成戚:“好了,哥哥。”
成戚将笔递给她,指着旁边书上的字叫她写。
她便照着写一遍。
成戚看着她写的字问:“怎么念?”
成卿说:“吟。”
那一句是“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成戚又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说:“只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沉吟到今天……”
成戚表情向来是淡淡的,满意你也不知道,不满意你也不知道,但是生气的时候,肯定是可以知道的。
他生气的时候,整个人气质都不同。
这是很难言说的,只能用感受的。
成卿就可以感受出来,反正现在,他没有生气。
成戚拿着笔给她示范写字,她看着成戚的手,想起采萍的话来。
成卿没想到自己会问出口:“哥哥的手冷吗?”
他的手炉就放在旁边,成戚的视线一下子落在手炉上,他停了笔,语气寒下来:“关你何事?”
完了,他生气了。成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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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可吃这套了好吗。
第9章 螃蟹
她不知道成戚为什么生气,她只是关心一下他,也说错了吗?
成戚一生气,成卿就不敢动。成戚看她那怂唧唧的样子,却没继续说什么,只是扔了笔,走了。
他的字写了一半,成卿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桌上的字,不知所措。
成戚走了许久,成卿才拿起那支被成戚扔了的笔,照着他写的字抄。
还没写完一行,采萍便回来了,还拿了一盆冰块。
“二小姐,少爷吩咐给你取了冰块过来。”
成卿一愣,“哦。”
采萍把冰块铜盆放在旁边架子上,屋内有了些凉意。
采萍问:“少爷就走了?”
成卿点头:“哥哥又生我的气了。”
采萍一愣,随即笑着安慰她:“没事的,少爷他肯定不是生气。二小姐继续写字吧。”
成卿点头,自己写字。
她写字的时候,忍不住地走神,思考成戚为什么生气?
她不过是问了一句,他的手冷吗?
她只是看成戚大热天还拿着手炉,才这么一问罢了。
唉,成卿叹气,连带着字也写得缠绵。她想,肯定是成戚生性喜怒无常,或许无法自控。她习惯就好了。
到下午时候,采萍来换了一次冰块。冰块在河越也算稀罕物,也就富贵人家才能用得上。
成卿感受着屋内的凉意,更加觉得成戚其实心不坏,可能只是无法控制自己情绪。
她已经写完了字,跳下椅子,把手伸进冰块里汲取凉意。
“你倒是会享受。”是成戚的声音。
成戚又站在门口,语气已经正常了许多。
见这样,成卿更加觉得,成戚就是喜怒无常了。
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来,手上冰冰凉凉的,跑到成戚身边,碰了碰他的手背。
成戚哼一声,却也没骂她。她心里暗暗记住。
成戚问:“字写了吗?”
成卿点头:“写啦。”
她手上还沾了冰水,不好拿纸,又不敢擦在衣服上,只好老老实实找了毛巾擦干净手。然后才拿起自己写的字,卖乖似的给成戚看。
“你看。”
成戚看一眼她写的字,嗯了声,叫她放下东西。“今日有人送了些螃蟹过来,你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
从前成家家族庞大,并不分家,吃饭都在一块。是成戚上位后,与旁支划清了关系,分了家。如今成府里,正经成家人唯有成戚一个而已。
吃饭是没有顾忌的,左右他是家主,整个府里都围着他转。
成戚让在哪儿吃饭,便在哪儿吃饭。
成卿一听见螃蟹便双眼放光:“好!”
她把东西迅速地收拾好,而后回头寻成戚。成戚吩咐身后的采萍:“你叫人把饭食送到这里吧。”
成卿眨了眨眼,在她的房间里吃吗?
成戚已经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阿蛮上前来收拾桌子,成卿在一旁站着,不时看一眼成戚。
成戚注意到她的视线,淡淡开口:“看我做什么?我是螃蟹吗?”
成卿摇头,自己扒开椅子爬上去坐下来。
螃蟹上来的时候,还被捆着钳子。成卿看着那大红的螃蟹,无处下手。
她看一眼成戚,只见成戚慢条斯理地拿旁边的小锤子敲开蟹腿。成卿有样学样,不过并未敲开。
“啧,蠢笨。”成戚骂她的声音并不大,他把自己的盘子递给她,“吃吧,小猪。 ”
她才不是小猪呢,不过螃蟹好好吃。成卿笑得眼似弯月,开始卖乖:“谢谢哥哥。”
成戚替她弄完了,才自己吃。
他的动作很干净又利落,惹得成卿看了好几眼。
成戚声音平常:“别看我,看自己的吃。”
成卿扭过头,哦了一声。
她安静地吃完了一只螃蟹,才看向成戚。成戚还在吃,她看着他,又嘴馋。
成戚吃东西一直很慢,他对吃东西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
成戚发觉成卿看她,她盘中空空,已经吃得很干净。
成戚道:“等一会儿。”
成卿又哦了一声,成戚放下碗筷,又替她敲下一只螃蟹。
成卿看他动作,嘴甜道:“谢谢哥哥。”
倒是会讨好人。成戚想。
一共煮了五只螃蟹,成卿便吃了三只,成戚反倒只吃了两只。
成卿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看向成戚。
成戚什么也没说,慢条斯理地由阿蛮伺候着净手。
采萍也替成卿洗手,成卿看着成戚的侧脸,忽然觉得成戚生得很好看。
说起来,她似乎没见成戚开心地笑过。
她这么想着,一直走神,没听见成戚唤她。
“啊?”她回过神来。
成戚嘲讽道:“吃饱了便发痴,当真愚笨。”
她眨着大眼睛,没有反驳。
阿蛮将桌子收拾干净了,成戚也起身走了,房间里的冰块化了,采萍又换了一盆新的。
当天夜里,成卿睡了个好觉。
成卿在府里待的第四个月,又做错了一件事。
她把成戚最喜欢的一个花瓶摔碎了,是她整理成卿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碰倒的。
花瓶咣当一声,化作一团碎片。
成卿看着那一地的碎片,心中大呼不好。她手足无措,慌慌忙忙拿了扫帚过来,将地上打扫好。
捡拾碎片的时候,还不小个割伤了手,伤口迅速地流血。成卿把血舔了,把碎片收拾起来,拿出去丢了。
等到成戚来的时候,她主动认错:“哥哥,对不起。我今天做了一件错事。”
“嗯?”成戚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成戚低着头,语气很委屈:“我今天摔碎了一个花瓶,就是你平日里最喜欢的那个。”
她越说着,声音越小下去。
成戚视线一扫,才发现确实少了一个花瓶。他并没多喜欢那花瓶,却禁不住严肃起来。
“哦?那可怎么办呢?”他看着成卿。
成卿被他这语气骗到,头垂得更低了。“我……我也不知道……要不还是罚跪吧。”
“呵。”成戚看着她,“罚跪是因为你不知自己错处,如今你既然明白,找我认错,也不必罚跪。便仍旧罚抄书吧。”
这还不如罚跪呢。成卿苦着脸想。
她应话:“嗯。”
成戚道:“便抄书上最后一篇,抄二十遍。”
“嗯。”成卿低着头应。
书上最后一篇是很长很长的文章,她抄到深夜,才堪堪抄完。
抄完的时候,成卿甩着手打哈欠。
窗外一轮明月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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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生辰
“哥哥,我抄好啦。”成卿拿着纸,兴致冲冲地敲开成戚的门。
她刚给五十滴浇了水,发现成戚今天还在房里。
成卿敲门:“哥哥,你在吗?”
成卿时常觉得自己是死皮赖脸的典型,但凡成戚给他一点颜色,她就灿烂起来。只要成戚表现出一点生气,她又怂唧唧的。
成戚没开门,打开门的是阿蛮姐姐。
阿蛮从小便是成戚的婢女,她比成戚大七岁。阿蛮的脸色并不太好,她朝成卿竖起手指:“嘘,二小姐,声音小一点好吗?少爷他还在睡觉。”
啊?成戚这个点居然在睡觉,成卿不解。
她探头探脑,被阿蛮拦住。
“不可以看,二小姐自己去玩吧,好吗?”
成卿点头,拿着她抄好的字给阿蛮看。“那阿蛮姐姐告诉哥哥,我抄完了哦。”
阿蛮点头,成卿欢欢喜喜地走了。阿蛮叫她去玩,她其实也没能玩的地方。只好去府里认路。
阿蛮看着成卿走了,耷拉着眼皮叹口气,重新回到房里。房间里成戚在躺着,脸色有些发白。
“少爷,真的不叫大夫吗?”
成戚刚吃了药,这会儿并不算太好受。他咳嗽起来,“不许叫,也不许告诉简伯。”
阿蛮眼眶发红,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又无能为力。她偷偷抹眼泪,成戚自嘲道:“又不是死了,不必这样。你也出去吧。”
“是。”
成戚把阿蛮赶了出去,这种事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常年便会如此。
他方才听见了成卿的声音,他不愿意看见成卿。成卿这样活蹦乱跳的,看了叫他厌烦。他便让阿蛮把成卿打发走了。
他已经吃了药,等药效起来,便会好很多。
成戚闭上眼,决定小憩片刻。
成卿在后花园里自己玩,她二小姐的名号只有成戚亲近的仆人才认。至于旁人,他们多认为她是个野种,待她也算不上恭敬,不过是远远叫一声“二小姐”,便没了下文。
成卿对此并不在意,她有自知之明,她诚然不是成家的种。虽然她的哥哥喊得顺口,不过为了混一口饭吃。
她自顾自地沿着花坛和长廊走,走一段便用些东西做一个记号,记住自己走过的路。她走了许久,忽然瞥见阿蛮在旁边踱步难安。
阿蛮的脸上表情很焦虑,成卿最会看人眼色。她从阿蛮时不时往成戚房间瞥的那两眼,以及阿蛮身上还有轻微的药味,成卿想,成戚大抵是又生病了。
成戚生病的时候最不愿见人,一切事务都是简伯代劳处理。倘若真有棘手的,再送进他房间里去。
成卿叹口气,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成戚不愿意见她,她便不出现。她又不是大夫,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成卿这么想着,心情却不好了。
她沿着自己的记号又走回去,忽然想到,倘若成戚哪日死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成戚倘若死了,必然也不会顾得上她了。那她估计只能继续去流浪了。
还是保佑成戚平平安安的吧。成卿对着天空拜了拜,拜托了,就算为了这口饭吃。
不知是不是她拜了拜的缘故,当天晚上,成戚确实好了。他虽然仍旧微微咳嗽,但是出了房门来。
简伯扶着他,他手里还握着一个暖炉,成卿看着他手里的暖炉,忽然间反应过来他那日为什么生气了。
成卿没有出现,她在自己房间的窗户里看着成戚出门去。采萍在一边收拾,感慨:“少爷这身子啊。”
成卿八卦道:“哥哥这样,没有大夫能治吗?”
采萍摇头:“看了好多大夫了,药也吃了很多,就是不见好。”
成卿有些遗憾,倘若成戚身体好的话,应当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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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现在也很厉害啦。
近来城中没什么大事,成戚以手背掩住口鼻,听见简伯劝他:“少爷听老奴的劝吧,老奴也是为了少爷好。成卿是姑娘家,又年纪小,左右陪伴不了少爷的。少爷何须如此费心费力,和她些钱财,托付一个好人家,也是一样的。”
成戚不回,顾左右而言他:“简伯,你瞧今日这星星,比往日多了不少。”
简伯见他如此,便明白他是要执意而为了。“我是真的不明白少爷的意思。”
其实成戚自己也不太明白,他为何非要如此。他原是觉得这事有意思,日子久了,发觉意思是有,烦心事也不少。
成戚道:“就当我给自己积个德吧,或许如此,下辈子便能做一个寻常人。”
简伯听得心酸,只好拍拍他肩膀:“罢了罢了,随你去吧。”
成戚笑了笑:“简伯,左右我就这些日子可活,你也不必太劳心了。”
简伯唉的一声,长叹一口气,“天冷了,咱们回去吧。”
成戚没有反驳,同他一道回房间去。房门口那几盆花长得不错,灰绿色的花瓣又开了几朵。
成戚脚步停顿,他得承认,他把这几盆花放在自己门口,也带了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不过这花看起来如此普通,他的妄想也似乎只能是妄想了。
成戚的目光顺着花瓣往上走,落在开着半扇门的成卿房间里。她坐在那儿读书,还是他上回布置的任务。
丁点的小丫头,他把她抚养大的话,是不是真的能为自己积德呢?
这似乎是未知的。
河越的夏天是很长的,长而且闷热,霸道得很。这样霸道的夏天,走的时候却走得悄无声息。
一夜之间,秋风便占领了山头。河越的秋天很短,但是很凉爽。
这种好天气很短,长的时候能有四十日,短的时候,只有十几日。
时常你还未察觉到秋天来了,秋天便已经过去了。河越的树大多是常青的,冬天叶子掉得不多。河越的冬天也会下雪,但都是小雪。
成卿打开房门,被冻了一下,逼出一个喷嚏来。她揉了揉鼻子,明白这是河越的秋天来了。
秋天是一年里最舒服的时候了,成卿很喜欢秋天。
成卿生下来的时候,也是一个秋天。十月十七日,便是她的生辰。
不过她很少过生辰,因为她娘常不记得。也没人记得。
其实过几天便是她的生辰了,依旧没人记得。没人记得便没人记吧,她生下来的日子,也不是多好的日子,她也不是多伟大的人。平凡的成卿,平凡的生辰,确实也没什么必要被记得。
她来成家之后,已经学了很多字,学了很多文章和诗词。成戚今天给她布置了新的任务,她点头应下。
成戚却忽然问起:“过几日是不是你的生辰了?”
成卿有些意外地点头,从她点头的重度,可以瞧出她的惊喜。
成戚垂眸问:“从前是如何过的?”
成卿实话实说:“从前不过。”
成戚道:“倒是他的一贯作风,我从前也不过。”
成卿看着他,他说:“罢了,念在你今年初来,便替你过一个生辰吧。我记得,城中那日有庙会可以看,倘若你想去的话,我便陪你去。”
“嗯!想去的。”成卿重重点头。
又道:“但是……”她想说外面冷,成戚或许不方便,又改口:“哥哥很忙吧,也不一定要去啦,就吃鸡腿就好了。”
她笑起来,大眼睛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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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庙会
成卿看他的时候,还忍不住抓他袖子,叫成戚想起第一次看见成卿的时候,她也是抓他袖子。
那时候是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猫。现在么,倒是长进了。
想来是惯会得寸进尺的。成戚轻笑一声,拿眼睇她:“我说了去,便是去。”
他扯过袖子,这动作将她的手扫开来。成戚手指敲了敲桌子,“任务完成了是吗?”
成卿缩回手,摇摇头,又是怂唧唧的样子。“没有,马上就去。”
她从凳子上爬下去,噗嗤噗嗤抱著书本去旁边书桌看书。
她生辰那日,成戚很早便来了。
“哥哥。”她蹦跶着过去,“走吗?”
成戚看着她,她今日的衣裳是新换的,是他叫采萍替她换的。一件红色的袄子,衬得她整个人像个年画娃娃,很可爱。
成戚收回视线,拉着她的手往门口去。“走吧。”
成戚为了今日空出时间,前两日忙活了很久,成卿自然不知道。她的手被成戚握着,成戚的手有些凉,她的手是很热的。
出了府门,她又开始得寸进尺。
成卿捏了捏成戚的手指,成戚立刻看她一眼。他又老实起来。
他们上马车,成戚吩咐车夫:“去庙会。”
马车咕噜咕噜地行驶起来,成卿趴在窗户旁边,扒拉着窗户,看外面。
她自从来了成家,还未去过外面。
她那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成戚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成戚意识到她许久不出门,他揭开车上香炉的盖子,丢了一颗香饵进去。“你若是想出门,便自己去。只一件事,怎么出去的,怎么回来。倘若你认不得路,便带着采萍去。若想买些什么,也不是不可以。”
成戚说成卿得寸进尺,自己说完前面那些话,忽然反省,她得寸进尺还不是因为他也跟着纵容。
“啧。”他声音很轻。
成卿不解地看着他,成戚道:“没什么事,我方才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成卿点头:“听明白啦,我可以带着采萍姐姐出门。”
成戚嗯了声,“不过不许顽皮,否则……”
他眼神扫过来,成戚配合地缩了缩脖子。“明白。”
又要威胁毒死她吗,她都听腻了。
成卿重新把头摆在窗边,兴致勃勃看着外头的一切。这会儿时辰尚早,街上还没太多人。
成卿扭头问成戚:“我们这么早出来干什么呀?哥哥。”
成戚哼了声,是很高傲的样子,不愿意回答她。
她摸了摸鼻子,自讨无趣,转过头又去数外头的人。
到下车的时候,成戚才突然没头没尾道:“吃饭。”
“啊?”她愣了一声,成戚已经下了马车。她跟着跳下去,跟上成戚的脚步。
成卿抬头,看着头上的招牌,醉仙楼。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成戚。
醉仙楼是城里最好的酒楼,很贵。成卿仰着头看成戚,成戚已经往里头走。
成戚道:“过来。”
她便跟过去,跟着成戚进酒楼里面。那小二认得成戚,态度特别恭敬。
“家主要吃些什么?”
成戚看了眼成卿,道:“招牌菜都上一份吧,要一间雅间。”
“哎,好嘞。您随我来,楼上请。”
成卿跟在成戚身后,小二领着他们到一间雅间里。
“您请稍等一会儿,菜马上就上来。”
“等一下。”成戚叫住小二,“再加一个鸡腿。”
小二爽快答应:“好嘞。”
成卿眨巴眨巴眼,高兴地看着成戚。成戚别过脸去,语气并不算好听:“日后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成卿点头:“嗯。”
她拿过旁边的茶壶,替成戚倒了一杯茶,“哥哥口渴了吧,哥哥喝茶。”
倒是殷勤。
成戚从她手里接过茶杯,浅抿了一口。茶是热茶,一杯下肚,仿佛人也热了几分似的。
略等了一会儿,小二便端着菜上来。
“客官,您的菜。”小二端出两盘菜,还有两份饭,一份上面加了一个特别大的鸡腿。
成卿眼直勾勾望着鸡腿,小二也是个有眼力见的,把鸡腿那份放在了成卿面前。
“来,您的鸡腿,请您慢用。”
成卿获得了梦寐以求的鸡腿,咽了口口水,没出息极了。
成戚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又别过脸去不看她,成戚小声道:“啧。”
成卿嘿嘿笑,搓了搓手,用筷子夹着鸡腿啃了一口。鸡腿太大,筷子不好用,但她还是吃得开心。
成戚忽然道:“你若是想用手,那便用吧。记得洗手便是了。”
成卿又嘿嘿笑了声:“谢谢哥哥。”
她摩拳擦掌,用手抓着鸡腿吃。成戚在一侧看着她,这架势活像饿死鬼。
看着碍眼得很。成戚干脆低头吃饭,不碍自己的眼。
成卿吃得满嘴油光,看得成戚直皱眉头。成卿一看他皱眉头,立刻便拿出手帕把嘴擦干净,还冲他傻笑。
“呵。”成戚继续吃自己的。
点的菜很多,他们二人根本吃不完,到最后还剩了许多。成戚叫小二把剩菜包起来,送到成家去。
一顿饭吃了快半个时辰,他们走出来的时候,街上人多了些。天色也暗下来,成卿吃得饱饱的,还打了个哈欠。
成戚瞪她一眼,威胁道:“你若是睡着了,今晚你便在街上睡吧。”
成卿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就是有一点点困。”她竖起一根手指头。
毕竟吃饱了,就容易困的嘛。
成戚又呵一声,往前迈腿。成卿跟在他身侧,这会儿卖东西的摊贩开始出摊,成卿吃得饱,对那些卖吃的没什么感觉,就是对那些卖玩具的有些心动。
她的视线飘过去,又迅速地拉回来。
人渐渐地多了,成戚道:“跟紧一点,倘若你今日走丢了,日后也不必回来了。”
成卿闻言点头如小鸡啄米,迅速地往成戚身边凑。人挤人的时候,成卿怕自己跟丢了,干脆伸出手,又扯住了成戚的袖子。
成戚看她一眼,倒是什么也没说。
天越来越越暗,星星也开始爬上来。成卿不时地惊呼,成戚嫌弃道:“难道你从前没有见过吗?”
成卿摇头:“嗯~只是很久看见了嘛。”
她说着,视线又飘过去,看向旁边一个卖拨浪鼓的。
她只敢看看,是不敢开口叫成戚给她买的。她怕她敢开这个口,成戚就能把她卖了。
成卿随他一路走了许久,想起什么,忽然问:“哥哥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啊?”
成戚瞥她一眼:“十二月十一日。”
他出生那一年,河越难得下了一场大雪。茫茫皑皑的雪,把路都盖住,房顶也盖住。
他就是在那个夜里降生的,生出来的时候还没足月,一身的毛病。他母亲为了生他也亏了身子,没多久就去了。
他从前想过,或许他不出生的话……
“哥哥。”成卿突然叫他。
成戚回过神来,“嗯?”
成卿又喊他一声:“哥哥。”
他不耐烦地出声:“干嘛?”
成卿摇摇头,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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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伤口
“没事别喊我。”成戚说。
“哦。”成卿收了声。
他们逛了会儿,夜风凉起来,吹在成卿身上。成卿道:“哥哥,我们回去吧?”
成戚只道:“嗯。”
回到成家的时候时辰也还不晚,成卿却打了个哈欠,和成戚说:“哥哥,我去浇水,然后睡觉啦,谢谢哥哥。”
成戚看着她的背影一蹦一蹦的,直到进了房门,成戚才唤人过来:“你去庙会上,替我买些东西。明天早上,送到小姐府里。”
仆人点头,记住成戚说的那些东西,都是成卿看过的东西。
成戚叹口气,啧,他似乎越发没规矩了。
成卿睡了一个好觉,醒过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她翻身下床,看见桌上摆放着一堆东西,正是她昨天晚上看过的那些东西。
“啊。”她惊呼,“采萍姐姐。”
采萍端了铜盆进来,伺候她梳洗。“怎么了,二小姐?”
成卿吃惊地指着桌上的东西。“这些是……”
采萍笑了笑,解释道:“是少爷命人送过来的。”
成卿笑弯了眼,跑出房间到走廊上:“哥哥,哥哥,你最好啦。”
她不知道成戚还在不在房里,反正已经喊出来了。
采萍跟在身后,操心道:“少爷已经出门去了。”
“哦。”成卿有些失望地回到房间,采萍替她梳头。
成卿给花浇了水,又吃了早饭,这才终于兴致勃勃拿起成戚叫人送过来的那些东西。有拨浪鼓,有小风车,她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中午成戚回来,成卿又迫不及待地跑去和他道谢。
成戚只是淡淡嗯了声,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似的。
成卿已经习惯了他这样,仍旧笑呵呵的。
河越的秋天走得很快,一阵冬风从南吹到北,便进入了冬天。
冬天的风很大,吹在人脸上,都呼啦啦地疼。
成卿穿着厚重的衣服,活像一团似的。成戚却穿得比她少,看起来很苗条。
她疑惑:“哥哥你就穿这么点衣服不冷吗?”
成戚睇她一眼:“不冷。是你胖。”
成卿听懂了这句话,是说她胖,所以才看起来像一团。成卿无话可说,只好不说话。
放在廊上那些花,每日被风吹着,成卿问成戚要不要搬进房里去。
成戚看了眼,说:“不必了,便放在这儿吧。”
倘若死了,那便是它们的命。
成卿点头,看着那些花枝被吹得东倒西歪的,还是觉得心疼。她找了些不用的东西,做了一个小支架,撑在外头挡风。
这些花说来也神奇,从她看见它们开始,便来着灰绿色的小花。从春天,到冬天,一直这么开着。
这花很小,也称不上多好看。成卿觉得很有意思,便扒拉了一下花。谁知道叶子的边缘那么锋利,她的手被划拉了一个小口子。
她的血渗出来,滴在花瓣上。只不过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但是成卿没注意到,她看着自己流血的手,咧开嘴哭起来。
“采萍。”她哭着去找采萍,把采萍吓了一跳。
成卿伸出手指,血还在流。
“哎呀,二小姐这是怎么了?手怎么流血啦?快过来。”采萍替她清理了一下伤口,口子拉得还挺大,看得采萍直叹气。
成卿止住了眼泪,泪花还挂在睫毛上,她抽噎着解释说:“我就是给花浇水的时候,被叶子割到手了。”
采萍看她这可怜的样子,安慰她:“好了好了,没事了啊,不疼了不疼了。”
采萍替她吹了吹伤口,替她包扎好那个小口子。
成卿直接用袖子擦干净眼泪,继续跑回去把没做完的架子做完。
晚上成戚便听说了这事,成卿以为成戚是来关心她。结果成戚看了看她的伤口,嘲笑道:“浇水也能被割伤手,你当真是……啧。”
成卿眨眨眼,只好瘪着嘴不说话。
成戚临走的时候,看了看那些花。他看见成卿给它们做的挡风架子,又啧了声。
成戚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这花,叶子边缘并不锋利,也不知那丫头是如何做到的。只怕寻常人要做到,也不容易。
他如此想着,还伸手去试了一下。结果手指从叶子边缘划过去的时候,当真被割开一条口子。
好在成戚收手快,口子很小。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结果惊讶到,也未注意到他的血落在灰绿色花瓣上,瞬间消失不见。只有那些花的颜色深了些。
“呵,还冤枉小笨蛋了。”成戚把手指上的血擦了,又摇头,到底是所谓奇花,还是有些意思的。
成戚往自己房间去,想着明日要找历川聊一聊这花的事。比如说,这花有无毒性,会否有什么后果?
第二日,成戚便命人找了历川过来。历川是爽朗性格,“家主有什么事?只管说。”
成戚笑了笑,请他坐下来。“是这样的,昨日家中小妹不甚在浇花的时候被叶子割伤了手,可有什么问题么?这花不会有毒性吧?”
历川闻言也皱眉,他道:“嘶,这我倒是从未听闻,五十滴应当是没毒的。我在扶桑的时候,也从来没听人说它有毒。家主放心吧。”
成戚点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多谢历先生了,历先生事物繁忙,还打扰先生,实在罪过。”
历川摆手:“哪里的话,家主必然比我更忙。不过家主何时家中有小妹?”历川十分疑惑地看向自己身后的随从。
随从也是一脸茫然地摇头:“未曾听闻家主还有什么妹妹。”
成戚轻笑了声,解释道:“说来惭愧,是家父的沧海遗珠。”
历川对成旭的作风早有听闻,了然道:“家主好心肠,还特意收留。佩服佩服。”
二人恭维一番,成戚命人送历川回去。他手上那个口子只有一条浅痕了,也不知小丫头的手可还好,成戚嘴角弯了弯,心稍安。
成卿一觉醒来便觉得手疼,这种口子向来是很痛的。她浇水的时候特意离远了些,看着那花小小瘦瘦的,没想到这么扎人。
她拿笔的时候手指也疼,写字都丑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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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生辰x2
河越今冬的第一场雪,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下的。
成卿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就在下雪了。这场雪不大,地上都没积雪。
成卿爬起来看雪,采萍进来的时候,她扒拉着窗沿。
“二小姐,外头冷,你得多穿两件衣裳。”
成卿应着,从窗户边下来。采萍替她穿了一件厚厚的袄子,这才放心。
因着天气太冷,成戚每日甚少出门,只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才出门去。成戚房里放了一个很大的暖炉,炭火噼里啪啦地烧。
她如今是得寸进尺惯了,一骨碌跑进成戚房间,门也不敲。
“哥哥早上好。”
成戚板着脸训她:“没有手吗?为什么不敲门?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躺着,我在换衣服呢?”
成卿敷衍地应着,爬上他旁边的凳子。“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敲门。”
成卿坐在凳子上看成戚,他手里拿了一本书,成卿瞥了一眼,是她看不明白的书。
说起这个,她又有些沮丧。成戚说,等开年,要送她去学堂读书。她如今也已经开了蒙,能够去学堂读书了。
成卿一听便苦着脸,成戚轻笑一声,骂她不知好歹。
“旁人巴不得去学堂读书,你倒好,身在福中还不惜福。”
成卿瘪着嘴,这福气她想给别人。当然了,这话她只能在说一说。
她原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如今看见成戚在看书,又想了起来。
她故作姿态地叹气,成戚放下书瞧着她又有什么幺蛾子。
“你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成卿抬起头来,像一个小大人一样说:“我只是叹,做学问是这么难的事。”
“呵,你又想说你不愿意去学堂,是吗?倘若你真的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你。”成戚语气淡淡。
这是他要生气的征兆,成卿赶忙变态:“愿意的,愿意的。我可愿意做学问了。”
成戚这才轻哼了一声,跨过这个话题去,“一大早上的找我什么事?”
成卿摇头:“没什么事呀,就是想见哥哥了。”
她如今连撒娇也是拈手就来。
成戚明白她的本性,并不吃这套。“噢。倘若没什么事,你便回去看书吧。你去了学堂,也不能丢了我的脸,你说是吧?”
成卿点点头:“嗯,倘若我不会,我定然不说哥哥曾教过我。”
“呵。”成戚翻了一页书,“吃过早饭了?”
成卿摇头:“我刚给那花浇过水,那花真厉害呀,一直开着花。”
成戚的视线落在书本上:“花都如此,你认为你当如何呢?”
这是铁了心要鞭策她去读书,软硬不吃。成卿苦着脸,“好吧,那哥哥再见,我去读书了。”
成戚目送她出门,如今是七岁的小姑娘了,个子比刚来的时候似乎长高了一些,但是胖是肯定胖了。
成戚嘴角勾了勾,旁边阿蛮添了炭火起身,看着成卿的方向笑。“二小姐真是天真烂漫。”
自从二小姐来了之后,阿蛮觉得少爷脸上的笑容都多了,整个人阴沉的气质也消解了些。她对这种变化感到高兴。
成戚轻哼了一声,说:“顽劣不堪,落在你们眼里倒是天真烂漫。也罢,我在你们眼里,定然是刻薄又恶毒的了。”
阿蛮连忙摇头:“少爷说哪里的话。”
成戚看一眼外头的风雪,忽然感慨:“又下雪了。”
“是啊。”阿蛮抱着被子,“十一月过去了,十二月咯,又要过年了。”
成戚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阿蛮知道十二月是成戚生辰,但这生辰向来不过。甚至于到了那几日,成戚心情也不好。她跳过这话题:“等过了年,二小姐就要去学堂了,唉。”
成戚仍旧不语,他拿起书来继续看。
日子过得那是真快,眨眼间便是几日过去。成卿还记着成戚的生辰,但是她观察了一下,府里都没什么动作。她想起成戚说的话,又开始纠结。
成戚不过生辰,应当是不喜欢过生辰的。倘若她非要上赶着讨不喜欢,也不知成戚会是什么反应。不过,倘若不过,成戚又替她过了生辰。
成卿纠结得皱眉头,直到十一日那日。
早晨,成卿给花浇了水,又敲开了成戚的房门。这一次她记得敲门了。
“进来。”成戚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事?”成戚问。
成卿磨磨蹭蹭地不说话,只是围着成戚转来转去。
成戚被她转得烦了,没好气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倘若不说,便出门去,别烦我。”
成卿这才抬起头来,支支吾吾开口:“哥哥,今天是你的生辰诶。”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生辰快乐啊。你上次说你不过生辰,可是我又觉得……”
她停下来,看着成戚,不说下去了。
“反正就是生辰快乐。”
成卿跑出门去,“我走啦。哥哥以后就十二岁啦。”
成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垂眸看着自己脚下,心情有些复杂。
阿蛮刚好从外面进来,听见成卿说的话,看了看成戚脸色,试探道:“二小姐真是……天真烂漫啊。”
成戚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去叫厨房做一碗长寿面来,再加一份鸡腿。”成戚忽然开口。
阿蛮动作一顿,由惊到喜:“……好。我去,少爷略等一等。”
阿蛮简直高兴坏了,不止阿蛮高兴,府里上上下下都高兴。
成卿听闻成戚要吃长寿面,也跟着高兴。她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哥哥哥哥,你又要过生辰啦。”
成戚神色仍旧淡淡,反而质问她:“你的书读完了?字写完了?”
成卿被他问得一愣,随即又笑:“哎呀,书待会儿再读,字待会儿再写嘛。我会把书读完的,也会把字写完的。”
成戚看着她笑嘻嘻的脸,便看不下去书了。他放下书来,敲了敲桌子:“是吗?那看来还是太少了,要不再多加一些。”
成卿闻言苦着脸:“……也……也不用吧。”
阿蛮很快端了长寿面过来,“长寿面来咯。少爷快吃吧。”
还有一碗鸡腿,阿蛮放在成卿面前,成卿看向成戚,成戚漫不经心道:“倘若叫你看着我吃,你的口水都要留下三尺。难看。”
成卿点头,直接上手抓着鸡腿吃。“谢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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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过年
成戚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当没瞧见,直到心满意足地吃完了鸡腿。
成戚把长寿面也吃完了,甚至还喝了汤。阿蛮那表情,简直要哭出来。
成戚觉得这场面过于尴尬,便板着脸叫她们走。“吃也吃了,我该忙了,你们都出去吧。”
成卿点头,跑得很快。“好啦,哥哥,我去读书写字了。”
简伯听闻这事,也是高兴地不行,还特意来求证成戚。成戚被问得烦,板着脸转移话题。
简伯看着他长大的,从他这反应便知道真假了。
简伯笑着摸了摸胡子,感慨道:“看来这女娃留下来也是有些好处的。”
成戚仍旧坚持:“简伯,我要忙了,你也出去吧。”
简伯哪里不知道他,笑着点头:“好好好,老奴出去。不过即将过年了,少爷有什么想法吗?”
成戚摇头:“到时再说吧。”
成卿对过年还挺期待的,因为按照河越的传统习俗,过年的时候有一大桌子好吃的。她光是想一想那场面,便已经忍不住要流口水。
成卿可太期待过年了。
最多还有二十日,便是除夕。到过了二十五,家家户户便为过年忙活起来了。唯有这时候,河越的冬天才显得没那么冷。
成家也不例外,红灯笼是必不可少的,窗花和对联也得有,还有炮仗和烟火。河越在除夕那几天,更是家家户户要在门口放一个篝火,这是期盼来年红红火火的意思,听闻还有驱散野兽的作用。
成卿的衣裳也都换成了红色的,红色喜庆极了。成戚还是那样,素日里穿着一身黑色,也看不出对过年的期盼。
成卿忍不住问:“哥哥,你不喜欢过年吗?”
成戚语气淡淡:“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反正总是要过的,就是了。”
成戚觉得这话听起来很难过,她嘿嘿笑道:“哥哥不要这么想,过年多好呀,开心一点嘛。”
成戚戳穿她:“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贪过年的时候那点吃的。”
成卿被戳穿了也没脾气,仍旧笑着。“真的嘛,吃的也很好吃啊。”
成戚掀眼看她:“我现在怀疑,你跟着我回来就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成卿眨眨眼:“这都被发现了。”
她笑起来,她的确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呀。这口饭还挺好吃的。
“呵。”成戚赶她走,叫她别烦他。她便乖乖地回到自己房间读书写字。
等到年二十九,城里更是多了好多表演的,有表演喷火的,有唱戏的、杂耍的,看得成卿眼花缭乱。
成卿不常出门,每回也是和采萍一起才出门。她拉着采萍的手,“哇,那个!好厉害!”
她看得眼睛都直了,就是成戚不能出来看。
她看了这些,觉得成戚不能看太可惜了,又饶有兴趣地跑去给成戚说。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场景,只得到成戚一句话。
——我倒是觉得你比那些人好看多了。
她知道这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成戚最喜欢就是说些不好听的话了。
不过她姑且安慰自己,便当这是好话吧。
成卿讲完,还抓着成戚袖子问:“哥哥你觉得有意思吗?要不要下次一起?”
成戚并不转头看她,“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吗?我很忙。”
“哦。”成卿应声,从他房间退出去。
她觉得成戚说得有道理,他毕竟是家主,哪儿能像她一样,成日里这么有时间。
唉,成卿叹气。可是她马上也没有时间了,她要去学堂了。
年三十的时候,年味是最重的,家家户户,里里外外都高高兴兴的。
成卿房门口就挂了一个红灯笼,瞧着可好玩了。到年三十晚上,城中还有放烟火的。她记起上一回篝火节的时候,没能出去看烟火。
成卿和成戚说起这事,成戚看她一眼,反问道:“我将你从歧途上拉回来,你倒只记得那什么烟火。”
成卿扯着他袖子撒娇:“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做错了事。谢谢哥哥还来不及呢,可是我想看那个烟火嘛,我可以和采萍出去看吗?”
成戚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拒绝:“不可以。今日外头人多,我不放心。”
成卿蔫了。“哦。好。”
待到夜幕降临,成戚却来敲她门:“出来,不是看烟火吗?走吧。”
成卿眼睛亮起来,从房里蹦出来。“来了。”
成戚领着她去看烟火,在马车上,她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哥哥不是说不放心吗?怎么又答应了?”
成戚高傲地看她一眼,说:“我不放心你,但是我放心我自己。”
成卿看着他的脸,只是傻笑。“好的,哥哥最放心啦。”
她从窗子探出头去,已经有烟火在天空绽放。
“啊,好好看。”成卿声音里全是笑。
烟火看完了,回来的时候,除夕夜还长。
成卿回到家里,便哈欠连天。于是又获得了成戚的嘲讽:“真没出息,每次喊着去哪儿也是你,回来困得不行也是你。”
成卿揉着眼,声音已经带了困意,她只是笑着。
成戚叫住她,成卿呆呆地站住。
“怎么啦哥哥?”
成戚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囊,扔给她,说话还是凶巴巴的:“拿着,给你的。”
成卿接过,清醒了一下,“谢谢哥哥。”
她拿着成戚给的锦囊高高兴兴地走了,浇了花,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锦囊。锦囊里有些钱,还有一个平安符。
成卿开心极了,把东西收起来,高高兴兴地去睡觉。
第二日,成卿是被炮仗声吵醒的。
成家门口的炮仗就没停过,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在河越,过年的时候,在谁家门前放炮仗,便表明,谁最受喜欢。
成戚是成家家主,这份喜欢自然多。
成卿伸了个懒腰,发觉外头天才蒙蒙亮。采萍她们早就起来了,采萍伺候她梳洗,替她穿了一身新衣服。她便乐不可支地跑去找成戚了。
成戚今天也穿了一身新衣裳,头上配饰也是新的,成卿笑眯眯地叫他:“哥哥。”
成戚看她一眼,“嗯?”
成卿说:“哥哥今天是河越最好看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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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学堂
河越的年头,以一百年为一个轮回,譬如从今天开始,便是开平八年。
成卿兴奋非常,拉着成戚问东问西。
成戚只有一句:“闭嘴。”
成卿被他一凶,乖乖闭嘴。
在河越,过年的习俗很多,大年初一要先祭拜祖先,而后才是第一顿团圆饭。祭拜祖先是家家户户分开的,成戚看了一眼成卿,只让她等着。
成卿明白,他们要去祠堂。而她,不能进。因为她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成家人。
她一点在乎,因为她根本不是成家人。
成卿听成戚的话,乖乖在外面等着,她和采萍一起拿了两个窗花玩。
成戚其实并不喜欢进祠堂,那些死气沉沉的的牌位,和祠堂里昏暗的光线一样,叫他感受不到生的气息。
他在里面待得越久,便越发想念成卿。成卿实在太热烈了,像冬日里的太阳。
按规矩,成卿不能进来。因为他没给成卿上族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成卿并不能算成家人。
成戚点完了香,还要磕三个响头,求先祖保佑家族这一年如何如何。成戚磕头的时候在想,他没什么好求的,唯求河越安稳了。
简伯扶成戚起来,祠堂阴冷,他也不肯让成戚多待。
成戚从祠堂出来,只想见成卿。成卿拿着一个剪得很丑的窗花,坐在栏杆上晃着腿,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成卿听见脚步声,从栏杆上跳下来。“哥哥做完了?”
“嗯。”成戚道,“里面很黑,很冷,你不必去。”
他说出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在安抚她。
那小小人儿是个惯会顺竿爬的,当即便笑弯了眼。
“嗯,卿卿知道啦。”
成卿伸手牵他:“是不是可以吃饭啦?”
成戚啧了声:“除了吃,你脑子里还有什么?”
成卿仍旧笑着,拉着他往前走,“除了吃,就是哥哥了。”
成戚比她高,能看见她的头顶。成戚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成卿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惊讶。
成戚面无表情:“好扁。”
成卿:“……”
大年初一的团圆饭象征着这一年的团员,因而是整个大家族一起吃。成家的那些人也都会过来,成卿紧紧跟着成戚,寸步不敢离。尽管如此,还是有无数的目光朝她投过来。
那些人带着审视的、狐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也落在成戚身上。但是成戚的背脊挺得很直,他如松一样站立着。
成卿不由得抬头望他,成戚伸手拉住她的手,往席中走。成戚是家主,因而坐在头席上。
成戚把成卿放在了自己身边的位置,成卿自己都惊了一下。同在桌上的,皆是成家那些老一辈的。
他们对成戚便已经不满,遑论一个不知来头的女娃娃。
“家主随意将一个外人放在这个位置,是否欠妥当?”
他说这话时,视线从成卿身上飘过去,尽是鄙夷和不屑。
成戚冷眼扫过:“这与世叔有什么关系?何时成家轮到世叔做主了,世叔再来问我吧。简伯,开席吧。”
成卿看向成戚,成戚只是看她一眼,“坐好。”
她便乖巧端正地坐好。
场上探究的目光并不会少,成卿学着成戚的样子,不去管那些目光。但她仍旧心虚不已。
她害怕有人发现她是个骗子,更怕成戚发现她是个骗子。那成戚可能真要毒死她了。
她这么想着,吃饭的兴趣都没了。
成戚忽然问:“不好吃?”
成卿摇头:“不是,好吃的,哥哥。”
成戚若有所思看她碗里:“那你吃得这么不开心?板着脸?”
成卿咧开嘴笑,旁边那个世叔又冷哼一声,小声嘀咕:“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家主还是不要太过宠溺。”
成戚抬头,目光如箭。那位世叔终究还是怕他,悻悻收了声。
这顿饭吃得并不开心,因为后来那些老东西又为旁的事情和成戚吵架。成戚冷着眼,将他们一一退回去。
待到一切结束,散场的时候,成卿才小心翼翼去拉成戚的手。
她笑得灿烂:“哥哥别生气。”
成戚并不为这些人生气,他在成家已经见惯了他们的嘴脸。
成戚脸色软了一分:“嗯,不生气。”
简伯在一旁看着,颇为欣慰。
他们吃过了饭,便出去放炮仗。成卿害怕炮仗,又忍不住地想玩。她小心翼翼地放了一个,而后便躲到成戚身后,捂着耳朵探头出来看。
砰地一声,炮仗炸开。
成卿又怂唧唧地闭眼不敢看,成戚笑她,她也跟着笑。
开平八年由此开始,城里面家家户户的炮仗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成卿跟着成戚上了城楼,站在最高的地方俯瞰全城,看见了远处蒙蒙的山岚,还有蒙蒙的天,以及城里尽数挂着的红灯笼。
成卿矮,得扒在城楼上才能看见。
待到炮仗声停息的时候,河越下起雪来。
成卿伸手借住一片雪花,“哥哥,下雪了。”
“嗯。”成戚说,“回去吧。”
成戚过年是很忙的,有许多人要见,那几日,上门的人络绎不绝,炮仗声也响个不停。
成卿又无事可做,成戚给她布置了许多新的书,叫她看。成戚说,等你看完这些书,便也该去学堂了。
她便只好坐在房中看书,她已经认得许多字,可以自己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等她看完一本的时候已经是开春,如成戚所言,就到了她该上学堂的时候。
成戚叫简伯送她去学堂,学堂离成家不算太远,成卿带了该带的东西出门去。
她叫简伯送她到门口,“你回去吧,简伯,我自己可以。”
她一个人走进去,那教书的先生在过年的时候,也曾上门来见成戚。成戚特意带她见了,还和先生说了她要上学的事。
故而,先生也认得她。先生一见到她,便和她打招呼。
“成卿,你坐这里吧。”
她便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同先生离得那么近。
学堂里的人她没几个认识的,她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她。学堂里有男子,也有女子。河越的民风开放,对男女之事并不那样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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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VIP] 秘密
除了教书先生, 并没人知道成卿是成家二?小姐。不过在?她介绍自?己姓成的?时候,她们惊讶了一下。
“你居然姓成?”
成卿只是笑,她还记得成戚说过, 倘若她书念得不好, 莫要丢他的?人。因而她不敢说。先生大约是得了成戚的?吩咐,也没说她的?身份。
在?学堂的?第?一天,成卿过得还不错,认识了两个朋友, 学到?了新的?东西。她回去兴冲冲告诉成戚, 成戚反应平淡,只是问:“你没丢我的?人吧?”
成卿不满:“我当然没有,我都没告诉他们, 我认识你。”
成戚很满意:“可以了,你回去吧。”?
一肚子话没说的?成卿:……
关于成戚是她哥哥这?件事,是在?她上了一个月的?学堂之后, 才被众人发现。
那日下大雨,成卿没有带伞。
她原想着, 要淋雨回去了。结果简伯来接她,在?学堂的?门口, 成家的?马车同别家的?不一样, 一眼?便可以看出来。
于是众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卿卿, 你竟然是家主的?妹妹。”
成卿点点头, 颇为尴尬:“嗯, 对啊。但是我跟哥哥关系不是特别好,平日里也见不到?几面的?。”她补充解释。
成戚在?河越很受欢迎, 甚至有不少小姑娘,都能想有一日长?大了, 能嫁给成戚,依珈便是其中一员。
成卿这?么说着,依珈的?热切目光退去不少。
依珈问她:“家主平日里,是什?么样子?”
成卿想了想说:“哥哥人很好的?。”
除了天天骂她,还动不动就说要毒死她之外。
依珈一脸的?幸福:“真好啊,我要是日后能嫁给家主,我一定?会幸福地死掉。”
成卿想了想成戚日后娶妻的?画面,摇了摇头。
好在?成戚才十二?岁,河越男子一般十八岁娶妻,少说还有六年呢。六年后,她都十三岁了,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六年,眨眼?间便过去了。
十三岁的?成卿,长?开了不少,人变得苗条,脸也瘦了许多。
十八岁的?成戚,仍旧比她高?出两个头。成戚仍旧如松一般,站着的?时候挺直。
这?一年,有不少人上成家来说亲。不过成戚都拒绝了,成戚说,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成卿明?白,其实?成戚是因为身体不好,不想耽误她们。这?六年里,她见成戚又生过许多次病,最严重的?一次,昏迷了整整两日,简伯都熬红了眼?。
好在?成戚最后醒了过来,那天她站在?床边,成戚迷蒙的?眼?看着她,问:“吃饭了吗?”
成卿当时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成戚恶心坏了,成戚把她赶了出去。
后来又有几次生病,也都凶险地过了。
成卿给那花浇了水,六年了,五十滴这?花还坚强地活着,甚至似乎开得更好了些。
成戚的?房门打开来,成卿活泼地喊他:“哥哥,早上好。”
成戚看她一眼?,淡淡地嗯了声,“今日怎么没去学堂?”
成卿仍在?上学堂,成戚说,等她上到?十四岁,便不必再上了。
“许先生说今日放假。”成卿蹦起来。
又是一年春日,府里的?花来得正好。今年的?春天很暖和,雨也下得少,大家都说,是好兆头。
成戚仍旧淡淡应了一声:“哦。”
成卿问:“哥哥,我今日可以出去玩吗?我会带着采萍一起去的?。”
成戚不在?的?时候,她就直接跑出去。成戚若是在?,她便先问一问成戚。
成戚是顶了解她的?,轻笑一声:“呵,去呗,谁拦着你呀,总归在?外头丢了,也便丢了。”
成卿眨着眼?睛笑嘻嘻地撒娇:“哥哥好~那我去了。”
成戚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前几日同采萍出门,结果采萍一转头,同她走散了,她又迷了路。把采萍吓个半死,成戚自?然也就知道了。
好在?后来成卿自?己走了回来,成戚说:“不知道你随谁,能如此愚笨。”
成卿怕他多想,打着哈哈圆了过去。
她撒的?谎,七年了,还没被人戳破。
成卿渐渐地贪恋这?好日子,她期盼成戚能一辈子不发现这?谎言。
今日太?阳暖洋洋的?,成卿伸了个懒腰,“太?阳真舒服,哥哥再见~”
成卿跑着出门去,成戚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眼?神莫测。
成戚最近发现一个秘密,成卿是个小骗子。
这?事他其实?心里有所猜测,不过近日才真去动手查。果真如他所料,她是个小骗子。
成戚嘴角微不可闻地笑了笑,可是小骗子是他一手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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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VIP] 公子
“采萍, 我?们去逛一下布庄吧。”成卿从马车的窗户里?看过?去,看着旁边的布庄问。
采萍道:“嗯,好啊。二小姐是不是相信做新衣裳了?今年春天还?没有做新衣裳呢。”
成卿摇头:“我?是愚?给哥哥挑一匹布, 哥哥好久都没穿新衣裳了。”
采萍笑着摸了摸成卿的头:“二小姐真懂事, 少爷这些年是越来?越……”
采萍叹气,不语。
成卿知道她愚?说什么,成戚身体越来?越不好,连带着对许多事物也不感兴趣了。
马车停下来?, 成卿拉着采萍跳下马车。二小姐向来?是活泼可爱的, 采萍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欣慰,不论如何,也给少爷带去了一丝生气。
“二小姐, 你跑慢一点。”采萍在她身后,跟得气喘吁吁的。
成卿回头笑:“哎呀,采萍, 你快一点嘛。”
她说着,回过?头, 同一个人撞了满怀。
“哎哟。”成卿捂着鼻子,道歉:“不好意思啊。”
成卿睁开?眼, 面前是一个十分好看的男子。
男子风度翩翩, 也同她道歉:“抱歉, 让姑娘受惊了。”
成卿呆呆地看着他许久, 直到采萍扯她衣袖, 她才回过?神来?。
成卿摆手:“没事没事,原是我?的过?错, 走路不看路,撞上了公子。”
公子笑起来?的时候如十里?春风过?境, 看得成卿心里?一跳。
他说:“也是我?的过?错。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倘使有机会,我?应当要登门采访致歉才是。”
成卿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倘使上了门,成戚只怕又要生气。
公子笑了笑,自报家门:“我?是城南陆家的,名唤独蕴。不知姑娘名讳?”
成卿笑得傻傻的,“我?叫成卿。”
陆独蕴笑了笑:“原来?是成家二小姐,失敬。”他抱拳。
成卿怪不好意思的,又是一阵傻笑,还?是采萍替她打圆场。
“陆公子,我?家小姐莽撞,冲撞了公子,实在抱歉,还?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还?有旁的事情,便先告退了。”
成卿点点头,愚?起自己的正事来?。“对,不好意思啊,我?们先走啦,后会有期。”
成卿越过?他,跑进布庄去。采萍嘲笑她:“二小姐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成卿瞪她一眼:“采萍!”
采萍捂嘴笑,躲开?她。
方才那位陆公子确实很好看,不过?比起来?,还?是哥哥更好看。哥哥像松一样。
成卿笑出来?,抬起头来?挑选布料。布料是新到的,布庄老板认得成家的马车,故而态度十分恭敬。
“姑娘瞧上了那一匹?”
成卿挑了一匹暗紫色的,哥哥平日里?除了黑色衣服,便是玄色,偶尔换一换口?味也不错。
她指着那匹暗紫色的布料,“就要这匹了,帮我?包起来?吧。”
成卿拿着布料,高高兴兴地回家找成戚。却被告知,今日来?了位客人,成戚去了存光堂。
成卿叹口?气,只好拿着布料回了自己房间。
成戚回来?,已经是下午时候。
成卿一听?见隔壁有声响,便跑了出去。
“哥哥。”她叫成戚的名字。
成戚脸色并不太好:“嗯?”
成卿是顶会看他脸色的:“哥哥不舒服吗?”
成戚声音带了些冷意:“什么事?”
成卿说:“我?今日同采萍出去,给你挑了一匹布料,你去年过?年都没有做新衣裳。”
成卿说完,跑回自己房间去抱了布料回来?。
她如今已经长得很高,亭亭玉立,是一个大?姑娘了,城里?不少人家的眼睛都开?始盯着她了。
成戚看着她,眸色一暗。
成卿见他没什么兴趣,卖力道:“是暗紫色的,我?看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哥哥。”
她眨眨眼,讨好地看向成戚。
成戚却没接她话,反而问:“你今日出门,遇见了陆独蕴?”
成卿并不知道今日来?访的客人便是陆独蕴,她还?惊讶成戚如何知晓。
成卿没来?由心虚,她点头:“嗯,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了他。”
成戚嘲讽道:“而后,你见人家皮相一绝,春心萌动。”
成卿眨着眼睛看着成戚,她可以确定?,成戚又生气了。
成卿摇头:“没有,陆公子虽然比一般人好看些,但是,远没有哥哥好看。哥哥最好看啦。”
她笑得眉眼弯弯。
成戚情绪稍缓:“他今日来?拜访我?,还?提及你。他说你天真烂漫,活泼可爱。”
陆独蕴是中原人士,外出游学,来?到河越。他已经在河越待了些日子,故而也对河越的风土人情有些许了解。
河越对读书人是十分友好的,故而陆独蕴来?河越后,名声高涨。
但成戚见他的第一眼并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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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VIP] 嫂子
因为他笑着说起成卿的?时候, 总是叫人觉得他不?怀好意?。
成戚看成卿,这人向来愚笨,似乎旁人勾勾手指, 便能?跟着跑了似的?。
成卿又撒娇:“我?错啦, 哥哥。”
成戚问她:“你哪儿错啦?”
成卿只是笑嘻嘻的?,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她哪儿错啦,反正在哥哥这里,一定要先认错就是了。
成卿转移话?题:“哥哥快去?试试布吧, 倘若适合你, 我?待会儿便叫采萍送去?裁缝那儿。”
成卿推着成戚进门去?,拿出布匹在他身上比了比,暗紫色有种高贵之感, 落在成戚身上,这种高贵里又带了些冷。但是依旧是很好看的?。
成卿感慨:“果?真?很好看呢,我?待会儿便叫采萍送到裁缝那儿去?, 做一身衣裳出来。”
成戚哼了声?,却道:“既然是你要送给我?的?, 那至少得拿出点诚意?来吧。不?如,你亲手给我?做吧。这么些年, 我?养你教你, 你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你看呢?”
成戚倚着桌子和她说话?, 一双眼里里全是逗弄。成卿明白这是捉弄, 却又觉得他说的?话?有些道理。
她的?吃穿住行一律是用的?成戚的?东西,她自己是什么也没有的?。成卿摸着下巴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我?的?女红不?太好,倘若做了不?好看, 还要哥哥多包涵,嘻嘻。”
成戚手指敲着桌面,“既然是我?说的?,即便你做得再丑,我?也能?穿出去?。”
成卿看着成戚笑:“那就这样吧,不?过我?做得慢,不?知?能?否赶上秋天。”
成戚嘲笑她:“若赶不?上今年秋天,能?赶得上明年春天也是可以了。”
成卿不?满:“我?只是有点慢,哪有这么慢。”
成卿把布匹收起来,喃喃自语:“我?得去?请教一下采萍姐姐,这花该怎么绣才好?”
“哥哥,你想要什么图案啊?”
成戚道:“随你,只要不?是画只鸡。”
成戚走出门去?,任由成卿在身后气呼呼的?。
成卿说干就干,当夜便去?问了采萍,关于做衣裳有什么技巧。采萍听闻她要做衣裳,可吓了一大跳。
“二小姐,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成卿点头:“我?明白,哥哥说,叫我?做一件送给他,比较有诚意?。”
采萍收了声?,少爷想必又是捉弄。少爷向来是沉稳聪慧的?,为数不?多的?玩性只在二小姐身上了。偏偏二小姐又实心眼,次次都?认认真?真?地听了。
成卿才不?是实心眼,她其实心里叫苦,不?过呢,又没胆子顶撞。她的?心眼只好小心翼翼地藏好了。
成卿的?女红确实不?行,勉强能?做个帕子,做衣裳这事,还是太过为难。第一日,她便把自己手扎了好多窟窿眼。
采萍都?看不?下去?:“二小姐,要不?就算了吧。”
成卿的?胜负欲被激发出来,她摇摇头,她一定要做出来。
就这么一天两天地过去?,到这一年夏天尾巴的?时候,成卿的?衣裳也完工了。
她绣了一朵海棠花在上面,兴高采烈拿着去?找成卿显摆。
在夕阳的?光辉里,少女踩着光跑向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哥哥!我?做好啦!你快试试!”
成卿心情异常高兴,都?忽略了规矩二字。成戚那时在廊上同人商议事情,看她一眼,她便明白自己做错了。
成卿低着头吐舌头:“走错了,哥哥忙吧。”
她灰溜溜地跑走,成戚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里却全然没有责备之色。同行之人看他脸色,便夸道:“家主的?妹妹当真?是活泼可爱,天真?烂漫,叫我?想起我?女儿了。”
成戚笑了笑,便将话?题带过去?。等他谈完事情,已经是晚上。
成戚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发觉桌上趴着个人,那人手里还攥了一件衣裳。
成戚叫她:“成卿。”
成卿揉揉眼,迷糊地醒过来,拿着自己做好的?衣裳给他看。“哥哥,你试试合身吗?”
成戚一言不?发,放下手炉,开始解自己斗篷。
“你是要我?自己试么?”成戚冷冷一句,才惊醒成卿。
成卿忙不?迭起身替他解开斗篷的?系带,又替他套上自己做的?衣裳。
待到穿好了衣裳,成戚道:“你觉得如何?”
成卿立刻笑弯了腰,“好看!”
成戚啧了声?,开始挑各种毛病。
“这处线头这么长,是要我?拿来钓鱼么?”
“这处这么扎人,是对我?心有怨恨么?”
“这花绣得歪歪扭扭,倒是符合你的?手笔。”
……
第二日,成戚便穿上了那件衣裳。
成卿看着成戚笑,成戚直说:“你要迟到了。”
·
开平十四年的?秋天意?外有些长,秋高气爽好天气,成卿却不?开心。她从小学堂离开,先生说,你们都?已经学有所成,日后也不?需要我?了。
她在学堂认识的?好朋友,定了亲事,日后只怕同她不?能?多往来。
成卿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她问成戚:“哥哥,你也要成亲了吗?”
成戚没答,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你虽不?必去?学堂了,但读书是不?能?荒废的?。”
她看着成戚的?侧脸,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说,成家族老商议给成戚说一门亲事,他们觉得,始终得有香火传承。
听闻,那个姑娘过几?日便要住进成家来。
成戚没有否认,那便是真?的?了。
成卿看着成戚的?背影,心里想的?是,倘使成戚同旁人成了婚,是不?是性子就会收敛许多,变得温和一些。新嫂子会不?会不?喜欢她,给她穿小鞋,还有她也即将十四岁了。
十四岁,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她不?知?道成戚成了婚之后,她的?婚事是不?是就由新嫂子管了。
成卿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了,她长叹一声?,拉着采萍出去?玩。
她其实没什么兴致玩,不?过是想出门走一走。采萍明白她心情不?好,只是静静跟着她。
成卿在街上又碰见陆独蕴,陆独蕴在河越已经很有声?望,城中不?少姑娘家都?芳心暗许。他的?人气仅次于成戚了。
陆独蕴叫住她:“卿卿姑娘?”
成卿回?头看他,卿卿只有她的?好朋友才叫。陆独蕴同她行了个礼:“卿卿姑娘,许久不?见了。姑娘生得越发好看了。”
成卿被夸好看,还是有些高兴。她笑起来:“没有,没有,陆公子更加好看。”
陆独蕴笑了笑,问她要去?哪儿。
成卿说:“没什么地方去?,不?过是出来随便走走。”
陆独蕴道:“陆某正好也没什么事,可否有幸邀请姑娘一起?”
成卿点头,她反正也没什么事做。
他们一起去?了河边,陆独蕴见她闷闷不?乐,安慰她:“卿卿怎么了?”
成卿摇头:“没什么啦,就是心情不?太好。”
陆独蕴同她说了好多话?开导她,他似乎很有学识,不?愧是读书人。成卿想,对比她自己,她简直太不?行。
成卿道:“陆公子博闻强识,同我?哥哥一样。”
陆独蕴问:“家主的?确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听闻家主的?婚事将近,陆某也不?由得替家主开心。”
他开心,成卿可不?开心。成卿撇嘴:言不?由衷地点点头:“嗯。”
成卿回?来的?时候,恰好遇见成戚。成戚看她一眼,神色淡淡:“叫你多读书,你却只知?道跑出去?玩。难怪这么些年,一直愚笨如此。”
成卿兴致不?高,低着头想,还没成婚就已经这样了,日后成了婚,她得……受多少气。
成卿很难过。
不?过难过并没有什么用,她再难过,那位姑娘还是如期来了成家。
姑娘名唤伊若,人生得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还带两个小梨涡,任谁看了都?会欢喜。
族老同成戚说:“阿戚,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们先接触接触,也无?事。”
这话?成卿听见了,她看了眼成戚,成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应了下来。
伊若很热情,对待成卿尤其热情。
“妹妹,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她从手上摘下一个镯子递给她。
妹妹,还未成婚,便已经以嫂子的?身份自居了。
成卿被她塞了镯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成戚冷眼扫过来:“我?是短了你什么,要收旁人这么贵重的?东西?”
成卿立刻把镯子还给伊若,又道歉:“对不?起。伊若姐姐,这些我?都?有的?,你的?心意?我?明白啦,姐姐长得更好看。”
她笑起来,憨憨厚厚的?。
伊若有些尴尬,收回?自己的?东西,“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成戚冷哼一声?,叫简伯给伊若安排房间。
最后伊若住在离他们不?远的?院子里。
伊若来这里的?第二天,气温便急转直下,一下子进入冬天,成卿被这天气杀了个措手不?及。
伊若很喜欢来找成戚,尽管每次成戚都?是冷着脸,却也没赶她走。
成卿每回?去?的?时候,伊若都?在。她觉得自己应当知?情知?趣一些,她便减少了找成戚的?次数。
成卿开始为自己打算,倘若伊若日后待她不?好的?话?,她就……偷偷跑掉好了。
反正这么多年,成戚给她的?银钱,她也攒了许多。
“你又在发什么呆?”成戚忽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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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VIP] 生辰
成卿原是坐在栏杆上, 瞧着外头的天出神。忽然听得成戚这么一?句,吓得一?激灵。她回过头来,看着成戚, 一?时无?话。
待到寻回自己?话语, 成卿道?:“不过是随意发呆罢了?,我?平时这么闲,也?不像哥哥,是时常如此的。”
成戚在她身后站定, 轻笑了?声:“这话倒是说的很对?, 你平日里左右没什么事做,净会吃饭睡觉发呆。谁家姑娘如你这般,只怕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
因为他要成婚了?, 便也?想着把她嫁出去了?么?
成卿大声反驳:“谁说的?我?为何嫁不出去?我?生得也?不差。”
成戚冷笑一?声:“是,你早想着嫁出去了?。待在我?身边,也?不过是谄媚生计之策。前些日子你过了?十四岁, 也?是到了?议亲的时候了?。你既然已经?想着嫁人?,倘使有满意的, 可胆子大些直接同我?说。我?左右不会拦着你的。养着你在家中,也?不过多养一?个人?罢了?, 你若是嫁出去了?, 恰好能?省一?个人?的口粮。”
成卿听他如此说话, 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一?个人?罢了??我?……我?当真有这么一?无?是处吗?”
成戚反问她:“你自己?以?为呢?你有什么用处?你除了?会给人?添麻烦, 还有什么用处?”
成卿语塞, 这话她觉得不对?,可又无?从反驳。
她气不顺, 余光里瞧见伊若走过来。她故意大声嚷嚷道?:“对?,我?确实没有什么用处, 哥哥因着自己?要成婚了?,便成日地贬低我?。”
伊若听见自己?名字,步子快了?些:“这是怎么?怎么吵起来了??卿卿,阿戚,别吵架嘛。吵架哪里能?解决问题。”
成戚瞪她一?眼:“我?的事何时轮到外人?来干涉了??”
伊若表情尴尬,伸手揽住成卿的肩膀:“好了?,卿卿,你别同他一?般计较。他的性?格你也?知道?。”
成卿听她这么说,心里越发不痛快。她本来就知道?,她同成戚这么多年的情分,哪里能?不知道??
可是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叫她如此不痛快。
成卿脾气上来了?,直接甩开伊若的手走了?。
伊若看着她的背影直叹气,又看成戚,“卿卿还小,你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她住进成家已经?有些日子,听了?族老们的吩咐,主动接近成戚,成戚虽然平日里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也?没赶她走。她便觉得,自己?应该稳了?。左右成戚待谁都是冷脸。
族老们同她说过,成卿是野种,入不了?门的,倘若她日后嫁给了?成戚,要把成卿赶出门去。
伊若笑着看着成戚,成戚却冷冷扫她一?眼:“你是我?的客人?,却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更?没有资格干涉我?的家事。
她是不是小孩子与你何干?我?如何,又与你何干?他们叫你来,你便真的以?为你可以?么?在成家,我?说了?算。其他人?说的话,都不算数。我?于你无?意,你最好好自为之,一?个月后,主动离开。”
成戚转身便走,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他原是想过试着成个家,故而没有反驳族老们的提议。不过那群老东西们的眼光当真差,挑来挑去,挑了?一?个这么不明白分寸的女人?。
这个女人?,成戚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如今还没什么,便已经?自觉是成家的人?了?,倘若日后有了?什么,那还得了??
伊若在他们两边下了?面子,看着成戚的背影愤愤不平,手握着拳头,一?张俏脸狰狞起来。
成卿跑到了?前院,一?路跑出了?门去。她在气头上,也?忘了?看路。等到出了?门,一?看周遭,傻了?眼。
这是哪儿?
成卿又后悔起来,应当冷静些的。她沿长街往前,又遇见陆独蕴。
陆独蕴询问了?她缘由之后,亲自送她回家。
她回家时,恰好碰见成戚要出门去。
成卿刚同他吵架,有些怕他,下意识往陆独蕴身后缩了?缩。
成戚眸色一?黯,同陆独蕴搭话:“多谢陆公子。”
陆独蕴摆摆手:“哪里的话,能?送卿卿回来,是我?的福气。”
陆独蕴走后,成戚也?没出门。成卿同他在府门口杵着,成卿问:“你不是出门吗?”
成戚答非所问:“刚还说你要想嫁人?的话,同我?说。原来你这么快么,你想嫁给陆独蕴么?”
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成卿语塞。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成戚一?副看不起的语气,也?不知是看不起陆独蕴,还是看不起她。想来是看不起她了?。
成卿如此一?想,又有些生气:“即便是,那又如何?陆公子人?很好,又有学识,也?不差啊。”
成戚脸色更?沉:“谁都可以?,陆独蕴不可以?。”
成卿顶嘴,她这会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为什么不可以??”
成戚懒得理他,上了?车走了?。成卿看着他的车,气呼呼的跺脚。
她对?陆公子当然没什么意思了?,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
成卿气呼呼地回了?自己?房间,没一?会儿,伊若走了?过来安慰她。
“卿卿还在生气呢?别生气啦,没关系的。”
成卿看着她,声音闷闷的:“嗯,没什么事啦,哥哥坏脾气,日后伊若姐姐有的罪受了?。”
伊若也?不恼怒:“什么话呀?日子嘛,本来就是两个人?要过的,总是需要互相忍让的。”
成卿听她这么说,更?加伤心难过起来。
之后几日,她同成戚一?直没说话。
加之冬日,成戚向来忙,也?没时间同她会面。
成卿自己?一?个人?生了?几天闷死,又一?个人?消了?气。
眨着眼,便到了?十一?月底。
成卿还记得成戚的生辰,过了?这个生辰,哥哥便十九岁。
她又有些害怕这个生辰,她怕成戚过了?生日,等来年开春,便要同伊若成婚。
成卿很矛盾。
伊若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成戚生辰,也?来找成卿商量,送些什么东西给成戚祝寿。
伊若说:“我?记得郊外有一?个寺庙,很灵,阿戚他身子一?时如此,不如我?们去给他求一?个平安符,保佑他健健康康的。”
这提议正?中成卿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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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VIP] 迷路
成卿与伊若便决定相约去郊外的寺庙祈福, 伊若说,这事倘若说出去,成戚必然不会答应。
“不如我们先偷偷地去, 等已经求到了?平安符, 再告诉他好了?。阿戚虽然平时瞧着不好接近,其实内心还是一个?柔软的人。等我们求到了?平安符,他定然还是会开心的。”
“嗯。”成卿点头。
她?对成戚这一点,简直是深有体会。
她?们便约了?个?晴朗的日子出门?, 是伊若去同成戚说的。
伊若说:“我原是想给家中长辈求一个?平安符, 不过?这平安符得真?心实意,要花些日子,我一个?人在那儿也寂寞, 便叫卿卿陪着我去吧。”
成戚看了?她?一眼,原是不答应的:“你一个?人去便是,带上?她?做什么?”
伊若有些尴尬:“这不是你们也在吵架么, 我怕我不在,你们又吵起?来了?。”
说起?吵架, 成戚脸色便不好看。
“你们要去几日?”
“三日足矣。”
成戚道:“那便早去早回,路上?别耽搁, 记得看好成卿, 她?最是容易误事。”
伊若打圆场:“哪里的话, 卿卿可爱极了?, 我看了?就喜欢。”
成戚只是冷哼一声, 拂袖而去。
伊若回来告诉成卿好消息,“阿戚同意了?。”
成卿点点头, 夸她?:“伊若姐姐好厉害。”
伊若捂嘴笑,说:“阿戚还不放心你, 叫我看好你,免得你误事。”
成戚撇嘴,“我哪里误过?他的事,净会污蔑我。”
伊若摸摸她?的头道:“对啊,我也是这么说的,卿卿可爱烂漫,哪里会误事。”
成卿又笑,她?待人之道便是傻笑二字。
成戚成天说她?傻笑,这话也不假。
这笑容落在伊若心里,却不那么痛快。成戚待她?冷淡,反倒待成卿亲近。虽说也没好脸色,不过?从态度上?还是能瞧出些端倪来的。
伊若看着成卿的样子,心里沉下脸来。这成卿说是成旭遗留在外的孩子,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娘又是个?老妓女?,指不定是哪里的野种。
伊若攥了?攥拳头,心里迅速盘算着。
她?们出门?那日,天气不错,不过?河越的冬天风很大?,即便出太阳,风吹在脸上?,依旧是刺骨的寒冷。
她?们此去要上?山,山中气温偏冷,临走前,采萍特?意叫成卿多穿两件衣服。
她?缩在马车里,即便如此,在马车开始上?山之后,她?还是觉得冷。
伊若看她?一眼,将手炉递给她?。“你快暖暖。”
成卿摆手拒绝:“我还好啦,伊若姐姐用吧。”
她?缩了?缩脖子,掀开一条缝往外看,山中林木葱郁,连空气也清新几分。就是这空气如刀子一般,划在人脸上?。成卿想,这地方哥哥可来不得。以?哥哥的身体,肯定又要生病。
她?缩回脑袋,她?们在下午时候抵达寺庙。寺庙中更加寒冷,成卿直打哆嗦。
伊若同那沙弥说明?来意,沙弥念一句“阿弥陀佛”,带她?们去找住持。住持说,三天之后便可。
沙弥又带她?们去后院厢房,成卿一时走神,便差点没跟上?队伍迷路。
伊若回头寻她?,“你这个?小迷糊鬼,怎么回事?”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生出了?一丝想法。
她?从前只听说成卿常迷路,却没想过?如此容易。
寺庙周边除了?林木,便是山岭,还挂了?轻微的雪。即便是她?进去以?后,也不见得能分得清路。
倘若她?把成卿引进去……
伊若看一眼成卿,成卿回头冲她?笑说:“伊若姐姐,你待哥哥这么好,哥哥真?是有福气。”
倘若要是没有你,这福气估计更大?。
伊若笑了?笑,“没有,这是我应当做的。”
厢房里也冷得出奇,沙弥过?来烧上?了?炭火之后,才好了?一些。
门?合上?,窗户开了?半扇。成卿坐在旁边搓手烤火,和伊若商量这几日的行程。
伊若道:“我们在这里待上?三日,待到平安符好了?,我们便启程回去。我听闻寺庙里求姻缘也很灵,卿卿如今十四?了?,也到了?时候了?,不如卿卿去求一个??”
成卿摆手:“不用了?。我才不想嫁人,河越哪里有人比哥哥更好呢。”
伊若笑了?笑,心里却又一沉。
在寺庙里,吃食都是清淡素斋,成卿还有些吃不惯。她?同伊若一间房,两张床,她?夜里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便开始胡思乱想。
倘若这次回去之后,哥哥特?别感动,然后便和伊若成婚,那她?又该如何?
听闻成婚之后,男子都是向着妻子的。她?不过?一个?捡来的妹妹,定然要被冷落。
上?次哥哥也提起?她?的婚事,今日伊若又提起?,成卿心里紧张起?来。
第二日,她?们在寺庙中闲逛,伊若去求姻缘的地方求签,叫成卿在那儿站着别动等她?。
成卿乖巧地笑着,过?了?一会儿,有个?小沙弥来传话,说是伊若找她?。
她?哦了?一声,并没多想,跟着小沙弥去。
小沙弥带着她?走到后山,指了?指旁边的地方,“便是这里了?,施主稍等片刻。”
成卿点头,看了?看周边。她?不明?白伊若叫她?来后山做什么,不过?或许是有什么事吧。
成卿如此想着,忽然后脑勺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伊若看着倒地的成卿,冷笑了?声,将她?背到了?丛林深处。
“倘若你命大?,也不会死。”伊若把她?放下来便走了?。
伊若独自回了?寺庙中,当夜山上?便下起?大?雪来。伊若从窗户看过?去,茫茫皑皑一片,她?咬咬牙,反正待到回去,也与她?无关了?。
成卿醒过?来的时候,头上?还痛着。她?明?白自己被人打昏了?,不过?她?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她?想了?很多可能,或许是沙弥,或许是伊若。
她?看着完全陌生的林子,沮丧又难过?,傻笑还要打她?,她?好难。
林子里的树木都有些念头,高耸入云,遮云蔽日。她?摸着树干往前走,怀疑自己这条小命即将不保。
成卿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了?哪儿。总之一切都是陌生的,她?体力不支,在旁边坐下来,忽然听见一声动静,吓得惊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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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六万字完结。
第21章 [VIP] 得救
似乎有什么动物朝她?走近, 成卿吓得拔腿就跑,她?慌不择路,更加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成卿跑了?好远, 直到身?边没了?动静, 才?敢扶着树坐下?来。
她?很?饿,也很?累,可是毫无办法。山里气?温低,成卿冻得直打哆嗦。
当天夜里下?起雪来, 成卿找了?一?处山洞缩着。她?一?面?害怕有野兽过来, 另一?面?又害怕自己要死在?这里。
她?抱着膝盖,头搭在?膝盖上。
天亮的时候,她?还没死。成卿想, 这真是太好了?。
外头又出太阳,不过太阳被?数挡住,对于提升气?温并没有实际效果。成卿搓着胳膊, 继续往前走。
她?想着,或许往前走还有一?线生机。
伊若原本想等拿到了?平安符, 再回去告诉成戚,成卿不见了?。可是她?转念一?想, 觉得这样太过惹人怀疑, 毕竟那时候都丢了?两日了?。
伊若第?二天便派人回去通知成戚, 只说成卿走丢了?, 她?四处找没找见, 实在?抱歉。
成戚接到消息已经是下?午,他原在?存光堂见客人。那人觉得丢了?个人, 事情重大,直接闯进了?存光堂。
“家主, 伊若小姐说,二小姐丢了?。”
成戚猛地从椅子上起身?,脸色并不好看。他厉声问:“你说什么?”
那人又重复一?遍,成戚立刻便叫人备车。简伯拦他:“少爷,山上气?温寒冷,以你的身?体?……”
成戚不听劝,执意?上车。“简伯,你也说山上寒冷,倘若那笨蛋在?山上过一?夜,岂不是命都没了?。”
简伯没办法,叹口?气?,陪着他一?起去。
他们迅速出了?成门,成戚叫车夫快一?些。
伊若没想到成戚会亲自过来,她?端出悲伤的情绪,“我也不知卿卿去了?哪里,那日我本叫她?等我,结果我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后来我也让山上的僧人去找过,根本没有。”
成戚眼神凌厉,从她?身?上扫过去。“最好是你说的这样,倘若在?我发现?了?旁的你,这条命也不必要了?。”
伊若脸色煞白,“阿戚是怀疑我?”
成戚不理她?,带了?人亲自去往山上找。
这山连绵着山,都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简伯看着成戚,表情痛心:“少爷,叫他们认真找便是了?,你回去吧,去寺庙里。”
伊若也劝他,“阿戚,你的身?体?你也知道,你别?执意?……”
成戚回头看着伊若,面?寒如霜:“我是什么样不必你来说,你算什么东西?”
成戚带了?好些人,从附近往外找。找了?一?个下?午,也没找到人。
下?了?一?夜的雪,成卿原本的脚印都被?雪盖住,蛛丝马迹都没有。
成戚咳嗽一?声:“继续找,仔细些。”
简伯明知道劝不住他还是想劝他,“你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成戚不听,径自去找。
山上到了?夜里气?温更冷,简伯替他加了?件衣裳,还是听他咳嗽。伊若在?一?旁劝道:“阿戚,说不定她?已经不在?了?,你这样子……”
成卿自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寒光落在?她?颈部。
“滚。”
伊若不敢再说话?,她?心里害怕成戚还活着,且被?找到,只好也卖力地找。
成戚提着灯,叫她?的名字:“成卿。”
成卿两天没吃东西,饿得快晕过去,她?手脚都冰冷,绕着林子也不知道走到何处。
她?差一?点就觉得自己要死在?那里。
她?听见有人叫她?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幻觉。
但?是那声音一?声声渐近,“成卿。”
成卿听见了?,是真实的,成戚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走,直到看见一?点光亮。
提灯那人,正叫她?的名字。
成卿朝着成戚跑过去,“哥哥。”
成戚看见她?跑过来,原本脑子里准备了?很?多骂人的话?,分明告诫过她?。可是成卿朝着他跑过来,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成卿跑过来抱住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这一?段路程。
成卿哭出声,“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成戚冷着脸:“我分明告诉过你,小心的。日后再不让你出门了?。”
成卿只抽噎,她?主动去牵成戚的手,“走不动了?。”
成戚看她?一?眼,牵着她?往回走简伯跟上来,简直热泪盈眶。
“快回去吧,这里这么冷。”
夜还深,他们只好在?寺庙里叨扰。
成戚坚持要和成卿一?起,他训斥道:“知道错了?吗?”
成卿点头:“知道了?,我以后都不随意?出门了?。”
伊若被?安置在?另一?间房,成戚问成卿当时的情况,成卿如实回答。
成戚脸色更沉,成卿只想吃饭,她?原觉得这斋饭不好吃,如今也觉得好吃极了?。
“哥哥,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成戚冷眼:“话?说得好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跑。”
成卿低下?头来,这也被?发现?了?呀。她?笑起来,脸上还脏兮兮的。
“我怕哥哥成了?婚,我就成了?麻烦。我不想给哥哥添麻烦。”
成戚没说话?,他捂嘴咳嗽一?声。
成卿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伸手摸他额头,被?成戚抓住手。“没大没小。”
成戚的手很?冰,成卿顺势双手捂住他的手。“哥哥的手好冷啊。”
成戚没说话?。
第?二日他们回去,成戚叫人绑了?伊若,带到族老那里去。
伊若不承认:“阿戚,我不是,我没有。你怎么能如此冤枉我?”
成戚都不想理她?,“你当真以为没人知道嘛?”
伊若脸色铁青,嘴唇颤抖着求饶。
成戚仍旧不理,叫人带她?去族老面?前处理了?。顺便告诫族老们,“你们的手最好不要伸的太长了?,等你们哪日坐上了?成家家主,再来管我也不迟。”
他多年不曾如此,他们都要忘了?,他当年的狠辣。
成戚没告诉成卿他把伊若如何处置了?,只说赶出去了?。
成卿大概明白,她?不问破,只是笑嘻嘻的。这等劫后余生,叫成卿时常也做噩梦,梦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茫茫的雪,望不到尽头。梦里还有一?个成戚。
她?那两日受了?凉,回来后生了?场小病。
而成戚回来后,便开始剧烈咳嗽,第?二日早上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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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人中龙凤》求收藏QAQ
沈端玉本是国公府嫡女,母亲被害难产,撒手人寰,她被继母以命中带煞为由送到乡下。
十五岁时,被要求回来接盘妹妹不要的男人。
去他妈的接盘,她只要最好的。
于是,她抱上了容小侯爷的大腿。
容小侯爷天人之姿,可惜纨绔风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无人知道,他是先皇后的遗子,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
某一天,小侯爷瞧上了沈家的乡下大小姐,给她星星,给她月亮。
后来,小侯爷被皇帝认回,一跃成为太子,是人中之龙。沈家大小姐,一跃成为太子妃。
再后来,一个九五至尊,一个母仪天下。
他们天生一对,最是相配。
第22章 [VIP] 婚事
成戚病倒, 简伯成日?沉着脸,连阿蛮姐姐脸色也不好看。成卿觉得这病是因她而起,她心里愧疚, 也不敢说话叫他们心烦, 只好日?日?守着成戚。
成戚这一病,睡了三日?,第三日?早上,成卿来看他。成戚叫她名字:“卿卿。”
成卿觉得自己或许老眼昏花, 竟听见成戚喊她“卿卿”。
成卿趴在床边, 看着成戚,问:“哥哥怎么了?”
成戚只是睁着眼看她一眼,又昏睡过?去。她不敢耽搁, 立刻去叫了大夫过?来。大夫住在成家,很快便赶回来。
大夫替成戚把脉,而后捋着胡子松了一口气。
成卿紧张兮兮地看着大夫问:“情?况如何了?”
大夫说:“情?况不错, 热退了,应当也吃些药便好了。”
这大夫也算熟人, 没回成戚出事?,都是他来看。他明白事?情?轻重缓急, 从不对外泄露成戚的病情?。
成卿自然信得过?他说的话, 她高兴起来, 跑着去给成戚煎药。等她药煎完了, 成戚人也醒了。
成卿端着碗, 站在旁边,阿蛮扶着成戚靠躺着。
成卿叫他喝药, “哥哥……”
一出口,眼泪啪嗒啪嗒掉进碗里去。
成戚嘲笑?她没出息, 她扯着袖子擦着眼泪,便打算放下药碗退出去。
成戚叫住她:“去哪儿啊?”
成卿低着头,带了鼻音道:“出去透透气,免得哥哥不开心。”
成戚笑?了声:“呵,我为了你如此,你倒是小白眼狼。还不过?来,喂我喝药。”
阿蛮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房间里剩下他们两个人。成卿捧着药碗上前去,在他窗边坐下来。
她仔细地吹凉了药,才送到他嘴边。
成戚喝一口药:“我怎么觉得这样有?点咸呢?”
“啊?”成卿愣愣地抬起头来,“咸吗?大夫说,应当是苦的。难不成是我熬错了?”
她后知?后觉说完,才反应过?来成戚在笑?自己。
“你哭了那?么多?眼泪进去,可?不就是咸的?”成戚什么时候都是高高在上的。他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高不可?攀。
成卿听他这么说,又哭又笑?。
她喂她喝完药,成戚道:“你既是我一手?带大的,便是我的人。你的性命是我的,旁人倘若欺你辱你,便是在欺我辱我。”
成卿又低着头哭,成戚嫌她哭得太?丑,把她赶了出去。
简伯推门进来,成戚道:“简伯,你把窗户打开半扇。”
简伯遵命,不过?一声长叹,还是道:“少爷,你当真不考虑成家么?成家一支,还是需要传承下去。”
成戚冷笑?一声,看向窗户外面。“简伯,什么传承不传承的,如今外头世道什么样子你也清楚,人都不一定活得下去,还要顾那?些老臭的规矩。”
简伯只有?叹息,不再开口。
成卿十四岁这一年,上门求亲的人许多?,皆都被成戚拒了。
成戚告诉她:“你天性愚笨,倘若嫁给他们,那?是祸害他们。”
他分明骂她,她还是点头。
不嫁便不嫁吧,左右嫁人也没什么好的。
成戚的婚事?也搁置下来。
陆独蕴也来提亲,这是成卿没想到的事?情?。
采萍同她提起,她有?些惊喜,不过?不是因为心上人的惊喜,而是觉得陆公子居然看得上她,她很高兴。
不过?她高兴,成戚却很很生气。
他冷眼骂她:“你自己是什么样子?自己不清楚么?竟还想着陆独蕴那?种人?”
成戚对她有?救命之?恩和再生之?德,她只好低着头挨训,还是忍不住顶嘴。“我如何就一定不能想?”
她是争这一分意气,成戚却脸色更黑,竟然一甩袖子便走了。
成卿看着他的背影,也记仇他骂她,干脆不理?他。
成戚拒绝了陆独蕴的提亲,陆独蕴叫人捎了信给成卿,却是要离开河越,回中原去了。
陆独蕴说:“如今世道不安,卿卿也要保重自身。”
成卿只是看了消息,却没回复。她想起成戚的态度,又把信也烧了。
可?她人在成家,成戚的地盘上,又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成戚呢?
成戚嘲讽她:“你当真以为,他待你有?情?有?义?么?”
成卿摇头。
成戚道:“你当真以为,我要断你姻缘么?”
成卿还是摇头。
听见成戚说:“那?陆独蕴分明在中原在家室,却欺瞒你,骗你,可?见不是什么好人。至于你的婚事?,你大可?放心,我也不是这种恶人,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成卿抬起头来,眨着眼睛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成戚瞥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成卿摇头,如实回答:“没有?。哥哥,我不喜欢那?陆公子,也没有?喜欢的男子。哥哥于我有?养育之?恩,我自然全听哥哥安排。”
成戚哼了一声:“算你还有?些良心。”
陆独蕴所说的世道不安,成卿没什么感觉。因为她成日?在成家待着,也不关心这些,她想她应当关心一下的。
河越弹丸之?地,倘若战争起,必然没什么活路。
成戚明白这道理?,可?是他们河越这么多?人,倘若走,又能走到哪里去?打,更加不可?能打得过?。
世道乱起来的时候,连鸡狗都不得安宁,更遑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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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总是趁人不注意就跑了,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很早,秋天不过?几日?。成戚自上次之?后,身子更加不好,时常咳嗽。
成卿推开窗户,便瞧见满天的雪。她从前很喜欢看下雪,现在却不喜欢了。
因为下雪的冬天很冷,成戚的日?子格外地难熬。
成卿只好多?逗他笑?,可?是成戚不喜欢笑?,反倒显得她很无聊。
成卿捧著书,给他念,一本正儿八经的书,叫她念得一点也不正儿八经。
成戚把她赶出门去,“你可?自己玩去吧,别烦我。”
成卿对着成戚的房门,脸色担忧。她在那?些花面前蹲下来,“花啊花,如果你真的有?什么用的话,你就让他身体好一点吧。”
她说着,眼泪就掉在叶子上。
成戚赶她走,是因为他又难受起来。他是一个顶好面子的人,不喜欢在旁人面前露出这种狼狈的样子。
成卿那?日?听见简伯和大夫说话,大夫说,成戚身子越来越差。
她真是不喜欢冬天,又怕这冬天过?得太?快了。因为冬天一过?去,春天一来,便又是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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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VIP] 春天
无论她再怎么不喜欢, 冬天还是会过去,春天还是要?来?。
开平十六年春,又是一季连绵雨。成戚在阴雨天气也不好过, 他腿上盖了?一张毛毯, 正在处理公务。
成卿把窗户关上,又给炉里添了?炭火。“哥哥,你?还没做完吗?”
成卿说话时?,细细观察着成戚的脸色。成戚倘若难受了?, 也定不会让她轻易察觉。
成戚低着头, 手上拿着的笔从未停过。“你?有什么事?”
成卿摇头:“我没什么事啊?”
成戚不信,轻呵了?声:“你?是不是想吃饭了?却不好意思说?”
成卿摇头:“哪里的话,才不是呢。”她大声嚷嚷。
她昨儿又做错了?事, 打碎了?成戚的一个花瓶。成卿觉得自己做错了?的事情应当敢作?敢当,因而自请罚她不许吃晚饭。
成戚应允,不过如今看来?, 这?人嘴上说得信誓旦旦,身体却出卖了?她。
“你?若是想吃, 便叫采萍送过来?。”
成卿探头:“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吃吗?”
成戚难得嗯了?声,成卿笑起?来?, 跑出去找采萍。
成戚等她出去了?, 才捂嘴咳嗽一声, 他把帕子收起?来?, 帕子上染了?血, 一同被?他收起?来?。
成卿很快回来?,兴高采烈地搬了?一把椅子, 在他不远处坐下来?。
采萍很快端了?饭食过来?,放在桌上, 是二人份。
成戚看她一眼?,成卿已经动手摆好。
“哥哥忙了?这?么久,也要?吃饭的。”
成卿把快递递给她,很是执着。成戚拗不过她,只?好接过。采萍顺势把东西收到一边去,成戚看一眼?采萍,又看一眼?成卿,道:“原来?你?们串通好。”
成卿大呼无辜:“哪里的话,我们怎么叫串通?说得好像有默认十恶不赦。”
成卿从碗里给他夹了?一块好大的肉,道:“哥哥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采萍跟着帮腔:“是啊,少爷,再忙也还是要?吃饭才行。”
成戚低头吃一口,他吃得不多,没一会儿就饱了?。成卿还一个劲儿怂恿他多吃一点,“哥哥,你?再吃点吧。”
成戚放下筷子,叫采萍把他的东西拿来?。“我又不是会饿死,你?这?么急做什么?”
成卿撅嘴,低头吃自己的。
成戚吃过了?饭,又继续忙公务。每年的春天,都是特别忙的。
成卿任务完成,也不再打扰,自觉地搬了?东西回房间里去。
那些?小花兀自开着,风过来?,雨过来?,它们都开花。
成卿观察了?很久,也没发觉这?些?花有哪里不同。不过她习惯经过的时?候,都和花打个招呼。
成卿回到自己房间,将门关上,叹了?口气。她越发地觉得成戚就像天上的月亮,被?乌云蒙住的月亮。
她害怕成戚会出什么事,尽管成戚一直表现得很强。
成戚每日三餐都要?喝药,房间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药的味道。成卿在他房间里待一段时?间回来?,嗅一嗅自己身上,好像也染上了?药的味道。
成卿笑了?笑,这?像成戚的味道。
第二日,成卿又过来?,监督他喝药。因为成戚有时?候不愿意喝药,便把药倒了?。这?事被?成卿发现过一次,她难得可以训成戚。
“你?怎么比我还不懂事,药也能倒吗?”
成戚似笑非笑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她的威风只?有那片刻,又怂唧唧的。
“哥哥,你?得乖乖吃药。”成卿说。
成戚没说什么,只?是说:“药太苦了?,不想吃。”
成卿便去拿了?蜜饯来?哄他,像哄小孩子。
从那之后,成卿便一定要?盯着他吃完药。不然她不放心?。
成卿根本不知?道,以成戚的聪明,倘若真不想叫她发现,又怎么会把药倒在房间的盆栽里。他大可以有很多种处理方式,任何一种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不让任何人知?道。
成卿拿了?蜜饯,端了?药碗喂他。从前?这?是阿蛮姐姐做的事,后来?变成了?成卿在做。
成卿替他吹凉药,放一颗蜜饯在勺子里,将勺子送到成戚跟前?。
“啊。”
成戚低头喝了?药,皱着眉头。成卿问:“怎么了??还是很苦吗?”
成戚点头:“对,还是不想喝。”
成卿横眉:“不可以!一定要?喝!你?不喝我就要?去告诉简伯了?! ”
成戚淡淡地哦了?一声,这?才低头又喝了?一口。他又皱眉头,叹口气,直接从成卿手里拿过碗来?,仰头全喝了?。
成卿看着,连忙把手里的蜜枣全都喂进他嘴里。成卿的手从他唇边擦过,成戚的嘴唇也是凉的。
成卿安抚道:“吃了?蜜饯,就苦了?。”
成戚反驳她:“吃了?也还是苦的,药不可能不苦,只?有不吃才不会苦。”
成卿瞪他一眼?,把药碗送回去。“我回去放药碗,你?忙吧。”
成戚嗯了?声,看她背影出了?门去。
成戚这?些?日子在替她筹谋婚事,有些?费力。他看他们,总觉得不好。
这?世上,没有人叫他信得过。
成戚揉了?揉眉心?,药苦,嘴里却是甜的。
成卿如今在府里终于不会迷路,成戚笑她:“可算不容易啊这?么些?年,终于叫你?记住了?路。”
成卿装作?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还是很欣喜的。
在春天快结束的时?候,成卿替成戚收拾房间,在他衣柜里看见了?她从前?做得那件衣裳。成卿心?血来?潮道:“哥哥,我再替你?做一件吧。我现在女工可好了?。”
成戚表情显然不相信,成卿为了?证明自己,当即决定一定要?给他做一件。
她出去挑好了?布料,这?次是玄色的。因为二十岁的成戚整个人气质更加沉稳,同玄色很相称。
她买了?布料回来?,趁着成戚在那儿忙公务,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发觉自己的眼?光确实不错。
她这?一次除了?买了?做外衣的,还买了?一匹布料,用来?做斗篷。
成卿叫成戚抬手,她拿着布尺量他尺寸。
成戚不依,她便撒娇,闹腾他起?来?。
成卿举着尺子从他腰上穿过,刚好将他环抱住。
成卿抬起?头来?,瘪着嘴:“我怎么感觉你?的腰比我的还细?”
成戚自然嘲讽她:“谁叫你?吃那么多,你?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难道不曾发觉,你?的脸比去年圆了?一大圈吗?”
成卿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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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抱。
第24章 [VIP] 谢渊
她照镜子看了看, 觉得成?戚在骗她。
成?卿生气道:“分明是因为?你不吃饭,所以腰才?这么?细,偏要来说我。”
成?戚放下手, 并不理她, 反而问:“你量好尺寸了吗?”
成?卿点点头:“当然了。”
“哦。”成?戚坐下来,“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做冬衣,不过或许待到冬天过完了,你的衣裳还没做完。”
成?卿大怒, 跺脚道:“我偏要叫你看看, 我能在夏天结束的时候做好。”
成?卿拿着东西气呼呼地走了,成?戚看着她背影无声地笑?。他从一堆公文?里拿出压在下面的信件,成?戚回复:那便定在今年?秋天吧。
他写好信, 将信装进信封里。
“阿蛮,你将这封信送出去吧。”
阿蛮进来,拿了信又出去。房间里有又安静下来, 什么?声音也没有。成?戚起身?,推开窗户, 风便灌进来,他又猛地咳嗽起来。
听闻动物在临死之前, 会感?受到自己的死亡的临近。人与动物应当也是相似的。
成?戚看着窗外的绿树, 都已经抽了新芽, 由嫩绿色转为?深绿色。
这一年?的春天过去了, 他还有几个春天呢?
成?戚眯着眼?想。
成?卿近来很勤奋, 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又要忙着做衣裳, 又要监督成?戚喝药。
成?戚后来喝药全是一口闷,等?他喝完了, 成?卿就塞几颗蜜饯给他。成?戚成?日都在房间里待着,只有夏天很热的时候,才?会出来透透气。
成?卿在每日日头最大的时候,便去敲成?戚的门,拉着他出门晃荡一圈。
“大夫说了,你不能成?天待在房间里。”
成?卿摸着成?戚的手,都是冰冰凉凉的。她似乎从中发觉一些乐趣,握着成?戚的手把玩,吸取清凉。
成?戚猛地缩回手,成?卿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你又生气了?”
成?戚摇头:“我没有。”
他虽这么?说,却是板着一张脸,没生气才?怪。
成?卿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笑?嘻嘻的。“那我让你捏脸好了。”
成?戚哼一声:“你的脸都是肥肉。”
“哪有!”她反驳,捏了捏自己的脸,“分明是瘦肉。”
“哦?瘦肉怎么?会这么?软呢?”成?戚已经往前走去。
成?卿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好撒泼:“那我不管,软软的不是很可爱吗?采萍和阿蛮都说很可爱的。她们可喜欢捏我的脸了。”
成?卿在身?后追他,他忽然停住,成?卿停不及,撞上他的背。
成?戚转过身?来,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他笑?了笑?,说:“确实手感?很好。”
成?卿愣住,成?戚真的太?久没有笑?了。
她又要热泪盈眶,赶紧擦了眼?泪,追上成?戚的脚步。“那我们以后每天出来走一走好不好?我让你每天都捏我的脸啊。”
成?戚拒绝地很干脆:“这不是你可以讲条件的资本。我想捏你的脸,就可以捏你的脸,你又能如何?”
成?卿捂着脸,嘴巴撅着,说话有一点含糊:“话是这么?说啦,但是哥哥不要这么?霸道好吗?”
成?戚忽然道:“你倒是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得很顺口。”
成?卿紧张起来:“这不是习惯了吗?”
她以为?成?戚发现了什么?,但是成?戚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前面走了。
走了好远,才?听见?他说:“饿了,吃饭吧。”
成?卿追上他:“好呀。”
除此之外,成?卿每日便是在房间里待着做衣裳。她如今技艺娴熟了,不像从前那般生疏。
在这个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成?卿的衣裳也做好了。
她确实做的是冬衣,成?戚试了,很合身?。
成?卿不由得自夸:“如何?我是不是很厉害。”
成?戚嘲讽她:“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多年?连路也找不到。”
成?卿无能狂怒:“这又不是一码事,一码归一码的。”
成?戚哦了声,忽然道:“是很厉害。卿卿长大了。”
成?卿看着他神色忽然落寞,成?戚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成?戚说:“我给你说了一门亲事。”
成?卿低下头来,磨蹭着自己的鞋尖:“是谁家的公子?倘若他不够好看,不够优秀,我可不要。”
成?戚笑?了笑?,小声从她头顶传来。“很好看,很优秀,是你配不上的那种。”
成?卿沮丧道:“既然我配不上,那我也不要。”
成?戚啧了声:“你不能不要,我已经同人家说好了,过几日,他们家的人便会上门来,同你见?一面,倘若见?过面,觉得可以,便等?开春定下来。”
成?卿仍旧情绪低落:“那他比你好看吗?比你优秀吗?”
“嗯。”成?戚这么?说。
他道:“我费了很大心?力为?你打算,你可不能丢我的人。”
成?卿点头,低着头眼?泪就落下来。
她不出声,转过身?跑出去。
成?戚看着她背影,无声地叹气。
成?卿自然明白道理,成?戚叫他不要让他失望,她自然不能让成?戚失望。成?戚已经很忙,还要抽出空来忙她的婚事。她不愿意再叫他费心?力了。
成?戚说的人,果真在秋天的时候来到河越。
那日他们来拜访成?戚,成?戚同他们见?面。成?卿在房间里悄悄看,对方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但是没有成?戚好看。至于优秀不优秀,成?卿也不知晓。成?戚说优秀,那便是优秀吧。
成?戚同他们寒暄完,便让采萍过来叫她。她走出去,和那人见?面。
那人很有礼貌,叫她:“成?姑娘。”
成?卿笑?起来,很端庄很有姑娘家的样子。
成?戚似乎满意地点头,成?戚说:“这几日,你们便出门去走走吧。不过舍妹愚笨,认路不大行,还得劳烦你多照看。”
成?卿心?道,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的。
虽然她也不是真妹妹便是了。
那人点点头:“明白的。”他又看向成?卿,邀请她一同出门去。
“在下姓谢,单名一个渊字。成?卿姑娘的事,令兄已经和我说过许多。我一直觉得姑娘天真可爱,今日见?了,越发觉得如此。”
成?卿道:“哪有,谢公子更加才?华横溢,气质卓绝。”
在交谈中,成?卿得知,谢渊是中原人,家在中原一个很大的城市。
中原啊,听说中原好远的。成?卿想,成?戚居然要把她嫁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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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快了
第25章 [VIP] 婚事
成卿走神, 直到谢渊叫她名字。
“成卿。”他说,“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成卿点头,笑得端庄。“当然可以?。”
谢渊也笑:“你也可以?叫我谢渊便是。”
她点头, 叫他谢渊:“中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谢渊笑着道:“中原啊, 中原很繁华的?,同河越很不同。我住的?城市,没有很多?山,只有很多?水。”
成卿听着, 是很不一?样?。河越没什么水, 大多?是山。
谢渊又道:“等日后你同我一?起?去了,你就能亲自看看中原了。”
成卿笑容很淡:“谢渊,你喜欢我吗?”
她问得这么直白, 谢渊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点头:“是,卿卿很可爱。”
成卿也笑:“嗯, 谢渊也很讨人喜欢。”
谢渊道:“我们中原的?女子,很少会?这么直白地表达感情。”
成卿疑惑:“可是不说的?话, 那谁知道呢?”
谢渊说:“做啊。可以?有很多?种表达方?式,譬如说, 送自己做的?手帕, 送画送诗。”
成卿道:“这些我们也会?做啊, 不过是在说出来之后。”
谢渊觉得她天真可爱, 似乎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他们那日说了很多?话, 从中原的?风土聊起?,发散到方?方?面面去。一?直聊到太阳落下?, 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回府里?去。
回到府里?的?时候,刚好碰见成戚在门口, 似乎要出门去。
谢渊和他打招呼:“成兄。”
成卿也跟着叫他:“哥哥,我们回来了。”
成戚淡淡点头:“嗯,想来你们相谈甚欢,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有旁的?事,要忙,先失陪一?下?。倘若谢兄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简伯。”
谢渊点头,同他告别。成卿看着成戚上马车,出了门去,马车的?背影也消失。
谢渊又和她说话:“成兄实在是很厉害的?人。”
成卿回过神来,笑着点头:“是啊。”
谢渊感慨:“我们中原人在成兄这么大的?时候,多?还在浑浑噩噩,哪里?像他这样?,已经独当一?面。”
成卿点头:“是啊,他很厉害的?。”
谢渊同她进门去,谢渊的?住处在他们院子隔壁,他们在门口分别。
成卿走进自己院子,在那些花面前蹲下?来,和它们说话。
她一?边给它们浇水,一?边自言自语:“倘若日后我嫁到中原去,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她动作一?顿,又觉得自己无趣。花是死物?,又不会?舍不得它。何况偌大一?个成家,总不至于连一?个浇花的?人都没有。
成卿起?身?,心里?有无边的?难过。
当夜成戚很晚才回来,成卿等着他回来,打开门。成戚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成卿说:“我怕你太忙了,又不喝药。”
成戚哼了一?声,语气嘲讽:“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会?自己吃药吗?”
成卿也反驳:“这谁知道呢,你也不是没做过把药倒掉的?事情。”
成戚没说话,成卿抬起?头问:“你真的?吃药了吗?”
成戚点头:“简伯已经看着我吃过了,倘若你不信,大可以?去问简伯去。”
成卿不说话,沉默片刻,又再次开口,她看着旁边的?花说:“你真要把我嫁到中原去吗?可是我走了,这花谁来照顾呢?”
成戚看着她:“花自然有照顾的?人,采萍可以?照顾,阿蛮可以?照顾。你放心吧,离了你,不会?出什么事的?。”
成卿低着头:“那你呢?我走了,你会?乖乖喝药吗?”
成戚道:“这是自然的?事情,我的?身?体是我的?,我自然要爱惜它。即便你不信,也有简伯监督。”
成卿还想说话,被成戚的?咳嗽打断。她抬起?头来,有些紧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成戚摇头,眼神带了些打趣:“你还未嫁过去呢,便已经想这么多?了。看来你很想嫁过去么,谢渊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嫁过去,也不算亏了你。”
成卿只是哦了一?声,成戚又道:“夜已经这么深了,早点睡觉吧。明日我还有旁的?事情要忙,你便替我好好招待谢渊,你可明白?”
成卿点头:“明白。”
成戚推开自己的?门,门在成卿眼前关上。这夜风这样?冷,成卿也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成戚出门很早。成卿听见了他出门的?声音。
她醒过来的?时候,谢渊刚好来找她。
谢渊总是笑意?吟吟的?,同成戚很不同。
“你来了。”成卿关上自己的?房门,同他往外?走。
谢渊点头:“是,我不会?太早了吧。”
成卿笑:“哪里?,刚好。”
他们一?同出门去玩,今日也是十?分开心的?一?天。
之后几日,谢渊同她总是有许多?话说。
谢渊在河越只待半个月,在冬天来的?时候离开。
谢渊在城门口同她道别,他道:“等来年的?春天,我便会?叫人过来提亲。”
成卿仍旧笑着点头:“好。”
成戚也在旁边站着,目送谢渊远去。
成戚问她:“你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成卿道:“依然是极好的?,这是哥哥的?安排。”
成戚点头:“好便好,我也不愿亏待你。”
他们回成家去,风很大,不知道刮到哪里?去。
这一?年难得没有下?雪,天气也略微暖和一?些。成卿很高兴,她是为?成戚高兴。
但是成戚总是曲解,成戚说:“我知道你想早些嫁出去,好远离我。倒也不必笑得如此开心。”
成卿瞪他一?眼,她给成戚做的?衣裳穿在成戚身?上,很好看。成卿赞叹点头:“我的?手艺果然不错。”
成戚嘲弄道:“或许吧。”
温暖的?冬天似乎比寒冷的?冬天要过得快得多?,一?眨眼,便是开平十?七年的?春天。
这一?年的?新年很热闹,在三月,谢渊果真叫人来提亲。
成戚做主同意?,二人亲事便算定下?,定在这一?年秋天,成卿生日那天。
谢渊又在河越待了些日子,他说等到时候过来娶她。
成卿说:“谢谢你。”
因着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成戚的?身?体倒没有变差。
成卿拉着他出来晒太阳,成戚兴致缺缺:“我还有许多?事做,你不要烦我。你的?嫁衣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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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要虐了,我好兴奋啊x
第26章 [VIP] 真相
成戚说:“听说他们中原女?子都是自己绣嫁衣的?, 你若是不绣,岂非丢脸。”
成卿死皮赖脸:“我便是没有嫁衣,我相信谢公?子也不会嫌弃我。”
成戚笑了声:“你倒是会顺竿爬, 还未嫁给?人家, 已经?侍宠生娇了。”
成卿小声道:“还不都是哥哥惯的?。”
她声音虽小,成戚还是听见。他反驳道:“这锅我可不背,我几时惯过你?分明?我是极为?严格的?。”
成卿敷衍点头:“对对对,你是大变态, 成日里就欺负我。我们去晒太阳吧, 做什么都不急在这一时,来日方长嘛。”
成戚抓住她话里的?关?键:“你说什么?什么叫大变态?”
成卿摇头,眨着眼装傻:“我什么也没说, 是哥哥听错啦。今日的?太阳这么好,哥哥快和我出去晒太阳吧。”
成戚拗不过她,还是被她抓着去院子里晒太阳。院子里的?树木都抽了新芽, 瞧着赏心悦目。
成卿嗅了嗅这空气,感慨道:“希望明?年还是这么葱郁。”
成戚泼她冷水:“可惜明?年你看不见了, 不过你去了中原,想来中原的?树木也是葱郁的?。左右都是树木, 想来也没差别。”
成卿叫他说得心情不好, 嘟囔道:“那还是有差别的?, 或许中原的?树木就不如河越呢?或许中原的?人, 也不如河越呢?”
成戚看她一眼:“呵, 你倒是会说话。”
成卿又笑嘻嘻的?。
开平十七年的?春天,雨水并不多, 甚至还太少?了,以至于农业生产都有些困难。这引起了一些人的?猜测, 以及诸多纷扰。
待到夏天的?时候,依旧没有下雨。成戚为?这事忙得不可开交,成卿瞧着他每日疲惫,心疼得不行。
好在夏天过了一半的?时候,终于下了几场大雨。久旱逢甘霖,百姓皆都欢呼雀跃。
为?此还设了一场祭祀祈福,感谢上天。
成卿也跟着松一口气,窗外的?雨纷纷,她伸出手去,接了满掌的?雨水。
成戚为?此也进了一趟成家的?祠堂,这一次,成戚问她:“你也一起来吧。”
成卿很惶恐,作为?冒牌货的?惶恐。成戚走?在前面,她跟着成戚跨过祠堂的?门槛。
祠堂光线昏暗,立着成家的?列祖列宗,成卿跟在成戚身后,觉得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她在心里默念道:各位老祖宗,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是混口饭吃,也没做什么过火的?事情,你们千万别来找我算账。
成戚点了三支香,递给?成卿,叫她跪下来,跪在老祖宗的?灵位之前,磕三个响头。
成卿照做,把香插进香炉里。香烟雾袅袅,把那些牌位都笼罩住。
成卿起身,成戚跪下来上香。
他说:“你此去嫁入中原,老祖宗定会保佑你的?。”
成卿没说话,她心道,老祖宗不找她麻烦就不错了,她不敢保佑。
不过老祖宗似乎还是看穿了她的?伎俩,且不愿意?原谅她。
·
越接近秋天,她越是不开心。
这意?味着,她要从成家离开,远去中原。
不过在此之前,成卿没想到还有意?外发?生。
那两个人不知道是哪里出来的?,他们上门的?时候,瞧成卿的?目光叫她觉得不舒服。她也未多想,直到成戚见了他们。
成戚回来的?时候,大怒雷霆。
他脸色十分不好看,叫成卿跪下来。
成卿听话地跪下来,听见成戚厉声道:“我平生最恨别人欺瞒我,你为?何?要欺瞒我?”
成卿低着头,脑子里飞速地闪过无数的?念头。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撒谎的?事情被发?现了。
果真如她所料。
成戚说,今日那两个人,原是她们家从前的?邻居,他们告诉成戚,成卿根本不是成旭的?女?儿。
成戚听完大怒,他一拍桌子,那力气,听得成卿身躯一震。
她跪在下方,背脊弯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成戚非常地生气,她明?白。
她什么话都不敢说,只好低着头沉默地跪着。
成戚问她:“你为?什么不说话?”
成卿还是沉默。
成戚罚她跪了一个时辰,而后叫她走?。
成卿跪着问他:“你要赶我走?吗?哥哥。”
成戚表情冷漠,告诉她:“我不是你哥哥,你别叫我哥哥。”
成卿又不敢说话,她低着头,眼泪就这么流下来。
但?是成戚一点没心软,他仍旧叫她走?。
成戚说:“念在这多年的?情分上,我不欲把你怎么样。你只要离开成家,便算了。至于你的?婚事,我既然定了,也不愿意?为?难你。”
那日下很大雨,采萍替她收拾东西?,为?她撑一把油纸伞。
“姑娘走?吧,少?爷说,给?姑娘银钱,待到婚期之日,姑娘便可同?谢公?子离开。”
成卿接过伞,嘱咐采萍:“你一定要记得叫他喝药,他若是不愿意?喝,那也得叫他喝。”
“不能让他忙到很晚,要叮嘱他早些睡觉。”
“若是外头太阳很大的?话,一定要拉着他出来晒晒太阳。”
采萍一应点头,成卿撑着伞,三步一回头看一眼成家大门。
她撒谎偷来的?日子,终究是要还回去的?。成卿想。
她离了成家后,在河越城里找了一处房子,暂且住下。房子里就她一个人住,没有人伺候,万事都要她自己动手。
她自己动手打扫院子,自己动手做饭,自己动手洗床单被套。其实也还好,想来是她原不该是富贵命,做起这些来,倒也还算顺手。
她住的?院子还算大,没事的?时候,她也一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晒太阳的?时候,就会想起成戚来。
她想着,成戚会不会又不喝药?会不会又不愿意?晒太阳。屋里那些丫头,哪里说得动成戚,她们又不会死缠烂打,而且全听成戚的?话。
成卿叹一口长气,她一个人做饭的?时候,要出去买菜。不过她常常不认识买菜的?路,走?岔了好几次。
如今可没有人来找她了,成卿想。她这么想着,竟又顽强地找到了路。
她在院子里住了大约半个月,谢渊便来了。
谢渊听闻她出事,倒是来得很快。
谢渊看她现在处境,很是疼惜。他道:“若是你愿意?的?话,现在便能跟我回中原去。我不会嫌弃你,即便你如今不是成家小姐了。”
谢渊说:“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罢了,你觉得如何??”
成卿很感激他能这么想,她摇头:“不,或许,还是等秋天吧。”
她想在河越多待几日,能多待几日,便是几日。
谢渊闻言有些着急:“卿卿,你别这样,你若是跟我回中原,你什么也不用做,还是有一大群人伺候着你。你也不必怕认不到路,我会替你认得路的?。”
成卿还是摇头,她笑道:“自己做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认识路,多走?几次便认识了。你不必担心我的?。”
谢渊劝不动她,只好同?她一起留在河越。
成卿反倒劝他:“你留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啊。”
谢渊很坚决,说:“没关?系,我等着娶你回家呢。等秋天的?时候,谢家的?迎亲队伍便来了,很是气派的?。”
谢渊有时还会同?她批评成戚,“成兄也真是的?,左右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何?苦如此绝情。”
成卿摇头:“不是的?。”
成戚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他总是嘴上威胁她要如何?如何?,却也待她很好。这事原是她做错了,她不该蒙骗成戚。
欺骗旁人的?感情,总是不对的?。
她心里想起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谢渊。成卿觉得自己也在欺骗谢渊的?感情。
她同?谢渊坦白,谢渊却摇头,拉着她的?手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啊。只要卿卿愿意?随我一起去中原,我什么都不介意?。”
谢渊对于让她一起去中原这事非常执着,成卿也时常疑惑,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此。
对此,谢渊回答说:“因为?我迫不及待想娶卿卿回家,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待你好一辈子。”
成卿觉得这情分太重,她受不起。
她在离开成家之后,有偷偷地去成家附近晃悠过,试图打听一些成戚的?情况。不过她不敢露面,就这么光看着,看见过几次成戚从成家出来。
他似乎身体还算可以,成卿松了一口气。
她留在河越,似乎只是为?了多看几眼成戚。
偶尔谢渊还会同?她一起去。
河越这么炎热的?夏天,竟也一眨眼便到了尾声。
谢渊很开心,“卿卿,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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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还有两章。
第27章 [VIP] 事实
成?卿看了一眼落叶, 诚然,秋天了。
“秋天来得这样快。”成?卿喃喃自语。
谢渊笑道:“我还嫌太慢了些?,我日?等夜等, 终于等着秋天的到?来。我家里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不日?便可以到?河越。卿卿准备好同我去中原了吗?”
成?卿嗯了声,“好。”
临行之前,成?卿要把这边的事情料理好。房子是她租的,她把东西收拾了一下, 和谢渊一同去忙别的。
成?卿没什么亲人, 也没什么需要处理的,很快便忙完。
孑然一身,去也匆匆。
成?卿心中冒出这样子一句话来。
她抬头, 瞧见成?戚的马车过去,她妄想着有阵风能吹过,把那帘子掀一掀。她想知道成?戚如今是什么样子, 毕竟这一去,或许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她想人生可真是奇妙, 她从前原同成?戚没有交集,硬生生地和他一起过了这么多年。
成?卿想, 她应当知足。
可是人在拥有了之后再失去, 是这样难以接受。
她如今患得患失, 她想倘若她走?后, 成?戚会不会有一日?也想起她的好来。
成?卿苦笑一声, 她似乎没什么好,只会吃喝玩乐, 旁的事情也做不好。
可是她总是付出了真情的,一颗真心交出去了, 也算是唯一的一点好吧。
真心唯有一颗,给了出去,便再没有了。无?论如何,成?戚也要想一想她吧。
哪怕只是在那么几?个片刻,在喝药的时候,在晒太阳的时候,也算值当了,哪怕她这真心最后落在风里不知所踪。
可是这一阵风终究没来,成?戚的马车又走?了,成?卿看着那马车背影越走?越远,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谢渊看着她的目光,劝她:“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卿卿不要太过伤心。”
成?卿笑了笑,摇头道:“我没事,我们走?吧。”
他们在三天后出发,离开河越。谢渊家里带了许多人来,车马列队,吸引了许多人出来围观。
谢渊请她上马车,他说?:“原是想和你在河越成?婚,可是如今你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便等回了中原,我们在我父母面前再行仪式吧。”
成?卿只是点头,她坐在富贵的那车上,掀了帘子一角往外看,街边有好多人,她的目光一张张脸看过去,就是没有她想等的那一个人。
成?戚不会来了,成?卿想。
他其实也是绝情的人。
成?卿放下帘子,谢渊看出了她的难过,安慰道:“没关系的,卿卿,成?兄他定然不会怪你的。他毕竟是家主,要那么多的事情要忙,他只是没空,或许他还在某一处看着你出嫁呢。”
成?卿笑了笑,心里却摇头。
不,肯定不会的。
马车启程,哒哒的马蹄和车轮滚滚离开河越。
成?戚站在城墙上,看着马车往外走?。他的目光也跟着远去,直到?风吹过来,他咳嗽起来。
简伯陪在他身边,从旁边拿过要,喂他服下。
简伯道:“少?爷又是何苦呢?或许二小姐在等你来。”
成?戚眺望着远方?,成?卿他们的马车已经越来越远,他的目光渐渐地越过了车队,看一下这广阔的天地。成?戚指节微微弯曲,扣在城墙之上,他的声音也被风吹散。
“时局如此,天地这样大?,她还这样年轻,人生还有许多种可能。”
成?戚说?着,他待成?卿也算不上多好,或许她会记得他几?年,这已经很好。等到?她日?后婚姻美满,子孙满堂,含饴弄孙的时候,他也成?了一件久远的往事。
那时候,想必河越也成?了一件久远的往事。
往事都会如风般散去。
成?戚脑海里冒出她年老的样子,他点点头,“也罢,回去吧。”
简伯看着他背影,他宽大?的袖子被风吹得飞起来,简伯湿了眼眶。
说?到?底,成?戚也才二十来岁,他的肩膀上担着整个河越。
简伯擦干净眼泪,跟上成?戚的脚步。
成?卿和谢渊离开河越的第一天,才行进了没多远。
当夜,他们在驿站里过夜。
成?卿在院子里看见很多星星,这里的月亮和星星,还是河越的月亮和星星。
谢渊走?出来,和她说?话。成?卿说?:“没想到?这么远,你平日?里也这么远吗?那岂不是要走?很久?”
谢渊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笑起来。“是啊,很远的,但是为了卿卿,再远也没有关系。”
成?卿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来说?:“谢谢你。”
好像除了谢谢你,也没有什么说?的了。
谢渊摇头:“这有什么好道谢的,成?兄……”他欲言又止,几?时调转话头,“成?兄想来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很好的。他既然用?心教你,将你养大?成?人,我相信他也会很希望你能拥有幸福的人生。”
成?卿当他在安慰自己,并没有多想什么。
她起身回房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谢渊看着她背影微微皱眉,他抬头看向?满天星星,满怀惆怅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他们继续赶路。
大?约过了半月,他们的马车车队竟然还未抵达中原。
成?卿再次惊讶,她问谢渊:“我以为没有这么远?”
谢渊先前似乎来回很快,让成?卿以为也没那么远。
他们走?了这么久,竟然还未到?中原的边境。
谢渊点头:“是啊,真的很远。卿卿可能还要辛苦好一段日?子,因为进了中原境内,从边境到?我家中,可能还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成?卿张大?了嘴:“这么久?”
谢渊点头,摸了摸她的头。“是啊,所以卿卿还要辛苦一段时间了。”
成?卿摇头,说?没什么。“那到?中原边境,大?概还要多久?”
谢渊想了想,从他们的位置,大?概还要一个多月吧。
这时候入了冬,天气不好,倘若再冷一些?,路更不好走?,那或许要更久。
成?卿皱着眉头,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她一时又没想明白哪里不对。
成?卿道:“没有关系的,我还可以。”
他们在路上还遇到?许多流民?,成?卿这时候才知道,从前陆独蕴和她说?,世道不安,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那些?人,只能皱眉头。谢渊说?:“太多了,救济也救济不过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悲悯。
成?卿点头,她也明白这道理。
大?约又过半月,下起雪来,山路更难走?。他们的速度更加慢下来,成?卿在马车上休息,谢渊和他的随从下了马车,去探查情况。
成?卿躺了会儿,她睡不着,手也有些?冷,便下了马车来找谢渊。
谢渊和他的随从在旁边树林闲聊,成?卿不知为何,直觉他们在聊些?很重要的事情。
她放慢了脚步,偷偷走?近。听见他们说?:“这么快?大?约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吧。”
他们语气里带着苦涩,成?卿听出来了。
谢渊道:“读这么多书,在这乱世里,也没什么用?罢了。我唯一能做的,也唯有成?兄拜托我的事了。”
成?卿听得皱眉,成?戚拜托他的事?成?戚拜托了他什么事?
成?卿直觉这事和她有关,她没来由紧张起来。
成?卿走?出来,语气急切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事?什么拜托的事?成?戚怎么了?”
谢渊见了她,一副见鬼的表情。他脸色为难,低下头去,一咬牙将事情告知她。
“其实……是成?戚叫我带你去中原。你在路上看见了吧,那些?流民?,如今世道乱,诸国混战。河越……”
他一顿。
成?卿听得心里一梗,她忽然聪明了起来。
“河越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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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VIP] 完结
她直觉成戚出了事。
谢渊一咬牙, 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河越被攻,这是成戚给你的信, 他本来是让我等上?几年再给你。但是我骗你也很愧疚, 你自己?看吧。”
成卿看着眼前那封信,她的手颤抖着,她打?开那封信。
信开头写:卿卿吾爱。
成卿一瞬间泪眼婆娑,信里就一句话:
此?去遥遥, 或音书杳杳, 珍重。
她脑子?里自动冒出成戚在自己?房间里提笔给她写信,他或许还会咳嗽,或许提笔不知如?何下笔。
成卿一瞬间哽咽, 她一双泪眼看着谢渊,“抱歉,我……我不能和你去中?原。他一定会死是不是?”
成戚说她愚笨, 才没有,她一点也不笨。她明白成戚的道义, 明白他的担当,明白他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去做。
他不喜欢那个阴暗的祠堂, 却不得不担起?这百年传承的成家, 不得不担起?这么多?人的河越。
没有人愿意离开, 这是河越人的信仰。
守护河越, 也是成家的信仰。
成家到这一代, 落在成戚身上?,成戚那么难。
成卿对谢渊说:“对不起?, 我知道让你辜负他的信任了。你给我一匹马好不好?”
她明白过来了,谢渊其实不曾回过中?原, 他一定留在附近等。因为中?原太远了,他一去一回不可能那么快。
她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谢渊拉住她的胳膊,劝她,试图让她冷静一些。“卿卿,你现在回去也没用了,我们已经离开河越很远了,你赶回去也来不及了。河越根本撑不了那么久,你知道的。”
成卿执拗道:“不,我请求你,给我一匹马吧。我一定要回去,我情愿同他死在一起?。”
谢渊也坚持:“可是他就是希望你活下去,希望你过得好好的。”
成卿哭声一震,“可是,可是我不愿意。我的命是我的,也是他给我的。一半是他的,一半也是自己?的。我不要听他这种安排。我求你了,谢渊,你让我回去吧。”
谢渊坚持不同意,他拉着她的胳膊,仍旧想劝她冷静一些。
成卿见无法?说服他,干脆挣脱她,跑向马车前面?,夺了那人的马。
她动作太快,谢渊根本没拦住,或者说,他也不想拦。
谢渊看着成卿的背影渐行渐远,苦笑一声,叫他们不必追了。
“随她去吧。”
他也不想做这个恶人,情之一字,谁又能说什么呢。那些故事里都说,情之一字,拥有开天辟地?的力量。
·
河越已经坚持了二十日?,已经是强弩之末。成戚已经叫那些愿意走的人都走了,剩下那些都是不愿意走的。
他不愿意强求他们,他唯独强求了成卿。
他想要成卿活着。
简伯来找他,一脸的背痛:“少爷。”
成戚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如?今城里弹尽粮绝,撑不了几天,只怕没两?天就要被破。
简伯笑了笑,道:“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不枉我生为河越的子?民。”
成戚咳嗽一声,看向手边桌上?那几盆五十滴。
成卿走后,他特意叫人把这几盆花搬进?了自己?房间里来亲自照顾。
他看着那些花,同寻常的花也没什么区别。
他却第一次如?此?急切地?希望它们有区别,他第一次急切地?希望这花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能令人起?死回生。哪怕他生出来,便被告知这一生很短暂,他从未这样渴求过能活下去。
倘若真能活下去便好了,什么也不必管地?活着。
想再看一眼他养大的姑娘,想摸一摸她的头发,牵一牵她的手。
不,其实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能看一眼就好了。哪怕她那时候抱着孩子?,从他面?前走过也不认识他。
他剧烈地?咳嗽一声,帕子?被染成红色。简伯紧张起?来,叫他:“少爷。”
成戚摆摆手,“没事。”
罢了,倘若这些都不可能。待到他死了,魂魄也能飘荡过去,在她身边流连片刻。
就是中?原有些远,有些难找。
·
成卿骑马比马车行进?要快,可是马上?就要没时间了,她甚至不敢休息,没日?没夜地?往回赶。
中?原竟这么远,成卿眼眶红红,凛冽寒风从她脸上?吹过去,她已经没有感觉。
她一心只想赶回河越去,她甚至化作一只蝴蝶,飞回成戚身旁,同他一道,和河越一起?成为往事。
她到河越那日?,刚好城破。
成戚跳下马,在混乱之中?,奔回成家。
城破那一日?,成戚拿了火把,从成家的祠堂开始,点上?油。成家与河越是一体的,那是成家祖辈的心血,应当同河越一道赴死。
祠堂很快烧起?来,浓烟滚滚,火势滔天,而?后往别处蔓延。
外面?兵荒马乱,成戚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同那几盆花静默坐着。简伯是不愿意走的,也同他坐着,还给他端茶倒水,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样。
“少爷,你喝茶吧。”
成戚接过茶水,放在一边,他想那些算命的说得也对,他的确是要早早死去的。
成戚和简伯说话:“不知道她今日?到中?原了吗?听闻中?原同河越大有不同,她会不会水土不服,会不会吃不惯中?原的东西,会不会……”
他停了声,无论如?何,只要活着便很好了。
即便没有他,也能很好地?活着。
他早知道成卿一点也不笨,她可精明了,时常算计着很多?东西。她只是看起?来傻傻的而?已。
成卿跑进?成家的时候,外面?已经很乱,她不知道成戚现在在哪里,只好一边喊他名字,一边找他。
“成戚……”
“成戚,你在哪儿啊?成戚。”
……
没有人回应她,她甚至想,会不会成戚不在成家了,会不会成戚在别处已经死了。
她的内心这样慌张,她叫成戚的名字,几乎歇斯底里。她看见祠堂起?的火,火势滚滚,热流扑过来,她更加焦急。
成戚简直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似乎听见了成卿的声音。
成卿在喊他名字:“成戚。”
他皱着眉头,苦笑一声,正?要和简伯说这件事。忽然面?前的门被推开了,成卿果真出现在门口。
成卿简直要哭出声来,她跑过去,抱住成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中?原多?远吗?我们走了几个月,还没走到中?原。”
成戚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伸手,回抱住成卿。
成卿头埋在他肩窝:“中?原这么远,我连路都找不到,以后怎么可能找得到你的坟。”
成戚手臂收紧,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
成卿任性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和你死在一起?。我不想活着,我只是想要你,成戚。”
她哽咽着说完这一段,回应她的只有成戚更加用力的拥抱。
成戚松开她,成卿吸了吸鼻子?,她一路旅途劳顿,又哭了,此?刻像个女鬼一样难看。
成戚拂开她的刘海,捧住她的脸,亲亲地?吻在她额头上?。
他一句话也不说,吻了她额头,又吻她鼻尖,最后轻轻地?吻在她嘴唇。
珍而?重之,成卿想起?他给她的信说:卿卿吾爱。
成卿又忍不住地?哭,她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全落在成戚身上?。
外面?的火越烧越大,浓烟从四面?八方灌过来,成戚抱着成卿,成卿靠在他怀里,看着外面?的火势。
成卿想起?他们遇见的那一年春天,倘若他们能活过这个春天,便刚好十一个春天。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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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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