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huk.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分手后我还打听你近况》作者:执江子
文案
#没心没肺纨绔美人受×可奶可狼痴汉绿茶攻#
因为一场意外,佟深需要替别人养表弟。
便宜弟弟长得帅成绩好,自制又懂事,很少让人操心,就是眼神利得很,像只小狼崽。
涂嘉致一直以为佟深和自己表哥是一对。
第一次看见佟深和男人接吻,涂嘉致数落他:“你这样我哥知道吗?”
佟深知道他有误会,但无法说出实情,只好默认。
谁知自那以后小崽子总给他找事——
酒吧内场子正嗨,涂嘉致穿校服找上门,佟深立马放下酒杯:“抱歉各位,我得回家做饭。”
众狐朋狗友:“???”
和男朋友擦枪走火,一个电话打来,佟深瞬间冷脸:“不好意思,我得去趟学校。”
男朋友:“……分手吧。”
日复一日,佟深兢兢业业养崽,却逐渐发觉小狼崽的心思好像不太对劲,
直到有一天他被弟弟压在墙上接吻,问:“我们这样,我哥知道吗?”
-
佟深落荒而逃,一走六年。
他迟钝地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放得下,六年来一直偷偷打听对方近况,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假装随口一提,问:“涂嘉致最近怎么样?”
再见面是一次酒会,涂嘉致衣冠楚楚,目光藏在镜片后,与人交谈时斯文又儒雅。
可他转头就把佟深堵在角落里,锐利的眼神与强硬的劲道仿若当年,声音却是委屈的:
“涂嘉致最近不怎么样。”
“他想你。”
“想得要死。”
【高亮排雷】:
1.攻C,受非C(以前是1)
2.年下,六岁年龄差
3.攻成年前两人没有发生关系且受只把攻当弟弟
4.前半部分校园后半部分都市,前期略慢热
2021.8.11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佟深,涂嘉致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去万丈深渊向你索吻
立意:自强自立,才能赢得自尊。
第1章
枕头下手机震个不停,佟深烦躁地摁断,没一会儿对方又打过来,他猛然起身,语气暴躁地接通电话:“喂?!”
对面一阵安静。
佟深:“不说话挂了!”
“喂,您好。”是个十分好听的少年音,“我是舒柏的表弟,涂嘉致。”
“……舒柏表弟?”
佟深瞬间醒了,屁滚尿流地翻下床:“你到了?不是说下午吗?”
沉默两秒,涂嘉致平静地说:“现在就是下午。”
顿了顿,补充道:“下午四点三十八分。”
“……哦,不好意思啊。”佟深按下免提将手机扔在一边,匆匆忙忙捡了几件衣服往身上套,说话声音忽远忽近,“昨晚上……咳,写论文,嗯,通宵了,早上睡得死,没听见闹钟——那什么,你现在在哪儿?”
“火车站外面的肯德基门口。”涂嘉致说,“您可以发我定位,我自己过来。”
“没事没事,你先去肯德基里面点个东西坐会儿,我马上就来。” 佟深胡乱地穿好衣服,抓起手机就往外冲,“想吃什么买什么,一会儿我给你报销。”
涂嘉致:“不用……”
“你哥给的生活费。”佟深说,“别客气,随便花。”
又是几秒沉默,涂嘉致应道:“好吧。”
半个小时后,佟深驱车赶到肯德基,推门进去,里面挤挤攘攘全是人,满地都堆着行李箱,根本难以下脚。
“嘶,这破地儿。”
佟深懒得再往里面走,直接拨出电话:“喂,我到了,就在门口,红衣服,一米八三。”
“哦。”
像是没忍住,涂嘉致应完后小声地说了一句:“门口只有一个红衣服,不用报身高。”
佟深“嘿”地笑道:“我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八加?”
涂嘉致:“我能看出来。”
手机听筒里的声音和现实重叠在一起,佟深愣了下,转过头,电话里的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少年手里拖着中等型号的行李箱,从穿着打扮到气质都相当好学生。
他头发修得短,上半身穿了件挺素的黑色夹克,下面是条洗得略微泛白的深灰色运动裤,和一双有点旧、但很干净的白色板鞋。
人堆里他似乎不太自在,行李箱紧挨着腿,放在拉杆上的大掌握得十分用力,手背骨骼嶙峋。
显然他已经尽量降低存在感,但少年五官过于精致俊秀,实在很容易吸引目光。再加上他肩宽腿长,身高远超同龄人,不到十五岁的年纪,看着却比佟深还要高,一眼望过去堪称鹤立鸡群。
“涂嘉致?”
佟深问话时发现自己得微微抬眼才能直视对方,想起自己方才炫耀似的口气,感觉这辈子没吹过这么尴尬的牛皮。
为了掩饰尴尬,佟深挂掉电话主动走过去,自来熟地招呼道:“小伙子长挺帅。”
少年目光闪烁地看他两眼,过了一会儿才回应:“是我,您好。”
“佟深,叫我深哥就行。”佟深知道他震惊什么,不在意地薅了把自己鲜艳的红发,接过他的行李箱,“走吧,车在外面。”
离开肯德基不远就是大马路,路边一溜私家车里,有一辆骚包的明黄色跑车极其夺目,好几个围观群众站在旁边拍照。
涂嘉致瞄了眼佟深吊儿郎当的背影,心里隐约有所猜测。
果然,下一秒佟深就掏出钥匙,跑车应声闪了两下大灯。
涂嘉致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上车,趁他开车注意不到这边的时候,偷偷地侧眸打量他。
——相当张扬,也相当好看的一个人。
佟深有一双偏长的桃花眼,头发染成枫叶红,左耳戴了枚星形金色耳钉,穿着酒红色的丝质深V衬衣和黑色牛仔裤,整个人肩宽颈直腰细腿长,皮肤白瓷似的惹眼。
他身上这搭配换谁来都是灾难,于他却是锦上添花。
刚才一进肯德基,几乎所有人都在注视他。
涂嘉致从接到电话再到走近他面前,整个过程感觉自己脚趾蜷缩头皮发麻,以前在学校国旗下讲话时都没这么紧张。
“你哥都跟你说过了吧?他工作外派出国了,之后你就安心住在我那儿,生活费什么的别操心,你哥会按时打给我。”
说完,佟深觉得这程度强调得不够,继续补充道:“反正钱的事儿你千万别在意,深哥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你想买飞机都行,不差吃饭这点儿。少年人长身体,一天干他十大碗也没毛病,千万别不好意思啊。”
之前舒柏特地嘱咐过,说他这表弟少年老成,因为从小家里穷,骨子里还有点自卑,加上脾气又倔,有段时间缺生活费他也不开口,硬是一天一个馒头地撑了一个多月,放假回家人都瘦成骷髅。
佟深欠了舒柏一个天大的人情,赔半条命都不够还的,好不容易能为对方做点事,他生怕自己不够周到没把这小表弟照顾好,到时候无颜面对好友。
所以从今天起,涂嘉致就是他心尖儿上最最要紧的祖宗。
“现在时间还早,咱先回去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一会儿再出来吃饭,然后给你买几身衣服。”说着,佟深一拍方向盘,“哦,对,还得买点文具什么的——你们几号开学?”
“九月一号。”涂嘉致说,“还有两天。”
“两天?”佟深啧了声,“怎么不早点过来,搞得时间这么紧?”
“我妈生病了,想多陪她几天。”
“哦,对,你妈生病,那是应该陪陪。”佟深连忙说,“没事,那边你也别担心,赶明儿我请个护工过去照顾。”
“不用,我大姨在照顾。”
涂嘉致的大姨就是舒柏的亲妈,那俩姐妹是对双胞胎,关系好得像一个人。
自从涂嘉致父亲去世,他的母亲也染上重病,小孩儿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舒柏家里寄宿,两人虽说是表兄弟,实际和亲兄弟也没差。
大概是受家境影响,涂嘉致十分早慧,除了性格有些沉默寡言,别的地方挑不出毛病。
据舒柏说,其实初中三年涂嘉致都没花家里什么钱,他自己白天上学晚上偷偷打工,省吃俭用的,还能给母亲补贴医疗费。
中考后涂嘉致被央宁市最好的第一中学录取,但是学校离家远,他想留在家里照顾母亲,本来不愿意过来读书,是舒柏再三承诺,骗他说自己外派出国年薪百万,轻轻松松就能养得起他,才让这小孩儿松了口。
“你和你哥的性子还挺像,都不喜欢麻烦人。”佟深笑道,“不过你完全不用跟我客气,我和你哥……呃,我俩的关系反正比一般的朋友还要好,比亲兄弟都好,所以你对我就跟对你哥似的,别拘谨。而且请护工这事儿也是你哥的意思,毕竟你大姨年纪大了,得找个人跟她分担。”
“好。”一提到大姨,涂嘉致瞬间没话说,只好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哎我去。”佟深笑着抖了下肩,“可别您来您去的了,怪损的。”
涂嘉致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小孩儿。”正好是红灯,佟深停下车,伸手挠了挠涂嘉致的下巴,“咋这么见外啊?聊好半天了,让你叫深哥也不肯。”
“……”
明明才见面不到十分钟。
涂嘉致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语调里竟有些无奈的意思:“深哥。”
“哎,这就对了嘛。”红灯变绿灯,佟深一脚轰下油门,“乖小孩儿,从今往后就跟着你深哥混,深哥绝对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保证你是全央宁最幸福的高中生!”
涂嘉致:“……”
信他就有鬼。
这人在电话里口口声声说自己通宵改论文所以才会晚起,结果刚撞面时他满身都是宿醉后的酒味儿。
死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首章排雷:
1.攻处受非处【划重点!】,受以前是1(爱玩但不滥×,和攻在一起之前有过两任男友);
2.年下,6岁年龄差,攻成年之前两人没有发生关系且受只把攻当弟弟;
3.攻受都不完美,受没心没肺且纨绔,略傻白甜;攻绿茶且疯,奶且狼,有微弱痴汉属性;
4.前半部分校园后半部分都市,破镜部分会尽量压缩在一两章内,总体甜文,不甜打我;
5.没有原形谢绝代入,谢绝代入!谢绝代入!
6.放飞自我无逻辑傻白甜文,有bug球球温柔指出,会改的QAQ
以上,祝各位阅读愉快,感恩~
-
下本《信息素饥渴症》求收~
文案:
谢周得了一种叫“信息素饥渴症”的病,需要找到100%契合的Alpha才能救命。
他进入休眠仓等待多年,醒来后,联邦最强上将成了他的“药包”。
官方上门恭贺他们喜结连理,星网刷屏祝他们早生贵子,
著名奢牌给他们赞助,星舰列队为他们鸣礼……
全世界都在按头他们结婚——
然而初次拜访,谢周却被上将拒之门外。
-
梁既川收到基因比对报告,结果显示有一个与他100%匹配的Omega。
梁既川不屑:联邦催婚搞出来的新型诈骗。
清冷漂亮的Omega站在门前,
梁既川盯着视频画面沉默三秒,冷酷挂断:诱惑。不见。
-
没多久,谢周饥渴症发作,不得不再次上门求助。
面红耳赤的Omega微微颤抖,空气中信息素迅速交融,
梁既川拥人在怀,俯身询问:“我有什么好处?”
“这世上只有我能承受您。”谢周乖乖垂首,“我可以……任您索取。”
平时清冷禁欲的Omega,发起病来却软得不像话。
“记住你所说。”锋利的齿尖抵着他修长白皙的后颈,“不要只在发病时示弱。”
“……”
“我喜欢你这样引诱我。”
【佛系冷淡受&恶趣味攻】
ABO不生子/大量私设/胡说八道勿考究
第2章
佟深是当地富商圈子里有名的纨绔少爷,从小学习不怎么样,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
他在家中排行老幺,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两人都比他争气,日后继承家业的担子落不到他身上,所以全家都对他非常宠爱,也从不奢望他有出息,只希望他开心就行。
没想到这小子高中的时候突然开窍,知道自己正儿八经很难考上好大学,幸而艺术方面有些天分,便埋头努力了两年,目前在央宁一所211大学内学摄影。
家里人生怕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宝贝儿吃苦,大学还没开学,车房已经配备好,连带管家和几个住家保姆,一应俱全。
不过今天佟深没把涂嘉致带去那座豪华别墅。
一方面那别墅离央宁一中很远,不方便小孩儿上学;另一方面,管家平时跟家里有联系,而他怕家里担心,暂时不想把舒柏和涂嘉致的事儿透露给他们。
跑车驶入央宁一中周边最高档的小区大门,涂嘉致看见门口有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在朝这边敬礼,连忙挺直脊背,礼貌地向对方躬身示意。
佟深听见动静,莫名其妙地瞟他一眼:“干嘛呢?”
涂嘉致缩回座椅内,抿了抿唇道:“他在给我们敬礼。”
“你管那干什么?”佟深啼笑皆非,“小区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一天得敬礼八百次。就是个形式罢了,哪用得着你回礼。”
涂嘉致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应了声“哦”。
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楼,高档小区装潢又土又壕,一路都是璀璨的金光。
涂嘉致低眉顺眼地跟在佟深身后,到家门口,佟深让他先录指纹,随后开门进去,入眼便是宽阔的大横厅。
“这边都是学区房,开发得早,面积小不说,装修也俗得不行。但咱们时间紧,房子里我就没大动,只换了软装,先将就住吧,好歹离你学校近。”佟深一边换鞋一边说,“等你以后考上大学,哥再换套好的给你。”
说完抬头,他发现涂嘉致还杵那儿没动,笑道:“愣着干吗?换鞋啊。”
涂嘉致垂眸看着面前那双崭新的拖鞋,不确定地问:“这是我的吗?”
佟深挑眉:“不然呢?”
“哦。”涂嘉致蹲下去解鞋带,顿了顿,又说,“谢谢。”
佟深故意逗他:“谢谁啊?”
“……深哥。”
“哎,乖了。”佟深随手在他脑袋上顺了把毛。
涂嘉致动作一滞,浑身僵硬地梗着脖子,耳朵尖迅速蔓红。
“啊。”注意到他的反应,佟深缩回手在裤腿上搓了下,“不好意思,小男孩儿的脑袋不能随便摸,是吧?”
“没有。”涂嘉致换好鞋起身,目光瞟向别处,“只是不习惯。”
“哦,那……”佟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有些不自在,“那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直说,我这人……嗐,我没恶意,就是情商低,心思比水管儿粗,没想故意冒犯你。”
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佟深从小到大身边的朋友都跟他一样大大咧咧不计较,包括舒柏,虽然文静,但也不是敏感的类型,乍然遇上这么个闷不吭声又心思细腻的小祖宗,佟深还真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起自己先前在车上也这么不知轻重地去挠别人下巴,顿时后悔不迭。
以后还是谨言慎行吧,佟深心道,虽然自己把对方当小孩儿,但人家毕竟已经是高中生,还是个早熟的高中生,得正经当大人对待了。
思及此,佟深心里忽然警铃大作:糟糕,他要是知道我是个弯的,岂不是会膈应死?
得好好瞒着。
说曹操曹操到,脑子里刚念叨完,佟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因为这铃声是他设置给男朋友的专属铃声。
“那、那什么,”佟深莫名紧张,把行李箱往涂嘉致那边一送,“你先收拾东西,里面卧室随便挑,选个喜欢的,弄完了哥带你吃饭。”
言罢他急匆匆开门出去,站在走廊里长舒一口气,随后接通电话:“什么事?”
“深哥~”电话那头说话语调能拐十八道弯,声音甜得发腻,“你说好开学之前要带我去吃大餐的,这也没几天了,到底什么时候去啊?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没有,哪能呢,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佟深边哄边往门口瞄,生怕房子漏音似的,压着嗓子说,“但是这两天确实不行,我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能比我还重要啊?”
“家里的事儿,你别问了。”佟深说,“总之你这两天千万别联系我,别发微信也别打电话,空了我会去找你的,乖啊。”
那边安静须臾,语气稍微正经了些:“佟深,你是不是背着我偷人去了?”
“没有,我发誓。”佟深忙说,“我要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就让我这辈子都不能人道,好吧?”
“靠,说这么狠?那就姑且信你吧。”顿了顿,又问,“那你家里真出事了?不会是跟家里出柜了吧?”
“没呢,出柜又不是大事。”佟深不在意地说,“我这点破事儿他们估计早八百年前就猜到了,反正又不指望我传宗接代,我喜欢女的还是喜欢男的他们都不在乎,你就别操心这个了。”
“哦,也是,我哪有资格操心。”对面酸溜溜道,“反正我这种穷酸肯定是进不了你们佟家大门的。”
“嘶。”佟深微微蹙眉,“怎么又跟我这儿杠上了?”
“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那边赶紧放软声音,“我开玩笑的,深哥。”
“嗯,那就这样吧。”
佟深从小被宠到大,身边狐朋狗友从来只有恭维他的,没谁敢给他甩脸子。也就是看在对方是自己男朋友的份儿上他才愿意哄两句,但要真作过了头,他也没那么好脾气。
话说完不等对方应声他就挂断电话,又将手机调到静音才推门进去。
里面涂嘉致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正坐在次卧的小沙发上等他。
佟深进去环视一圈,停在书桌旁,下意识解释:“刚刚……咳,就是我一个同学,问我学校的事儿。”
“……嗯。”
涂嘉致点点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啧。”佟深敲了下桌子,“你想说什么就说。”
涂嘉致抿抿唇,踟蹰道:“我想说……您其实不用特地告诉我。”
佟深微微一愣,半晌才说:“哦。是哈。”
涂嘉致又点点头,随后埋着脑袋不吭声了。
佟深抬手看见时间还早,没话找话:“你怎么选了个小卧室?隔壁那个大的有衣帽间,还有浴缸,怎么不要?”
“我用不上,没那么多衣服,也没用过浴缸。”
“哦。”佟深道,“浴缸改天可以试试,挺舒服的。”
“嗯。”
“那你……”佟深又看了眼表,只过去不到半分钟——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你怎么,呃,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我东西不多。”涂嘉致说,“而且过两天开学就得住校了,不用怎么收拾。”
“住校?!”佟深顿时忘记尴尬,“你怎么还要住校?谁说要让你住校了?”
涂嘉致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我……”
“我买这房子不就是为了让你上下学方便吗?”佟深激动地打断他,“谁说要让你住校啊?你妈说的?还是你哥说的?”
“没……”涂嘉致局促地起身,“是我自己,我不想麻烦您……”
“我不麻烦啊。”佟深摊手,“我做什么了?顶多就是花点钱的事儿,哪儿麻烦了?”
涂嘉致喉咙里滑了一下,沉默地注视他。
佟深被他看得受不了,很快败下阵来,摆摆手说:“算了,你想住就去住吧。”
“谢谢。”
“你谢个……”佟深瞟他一眼,把脏话咽回去,叹了口气,“也不是我想拘着你,主要是你哥跟我说你之前住校的时候不好好吃饭,让我多监督监督你……”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涂嘉致说,“以后会好好吃饭的。”
佟深心说你现在也不比那时候大几岁,但他看出来这小孩儿固执,知道争不过,只好由着对方:“住校就住校吧,不提这个了,想想晚上吃什么——对了,你先前在肯德基点了什么?花了多少?饿吗这会儿?”
眼看佟深就要摸钱包,涂嘉致连忙开口:“没有,我什么也没点,您不用给我钱。”
“为什么不点?”佟深顿觉气闷,“我不是说了让你点么?你一大早上火车,下午才到地方,中午吃什么了?”
“火车站附近的商店都有溢价。”涂嘉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我不饿也不渴,没有必要。”
“你……”佟深指了指他,深吸一口气,“算了,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两人回到车上,佟深掏出手机正要往旁边放,看见锁屏亮着,收到的短信显示出一半:
【佟深你好,我要结婚了……】
第3章
佟深正要去放手刹的动作一顿,没来由地,他再次下意识瞥向涂嘉致,见对方没注意这边,他才解锁屏幕去看完整的短信:
【佟深你好,我要结婚了。婚礼定在正月初八,请问你会有空来参加吗?罗婉。】
短短两句话,佟深却盯着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涂嘉致疑惑转头,他才摁灭屏幕,将手机放在一边,并未回复。
吃完饭,佟深拽着涂嘉致去商场买东西。
他惦记着先前“肯德基事件”中涂嘉致抗命的仇,这会儿也来劲了,涂嘉致越是躲躲闪闪不愿意买,他就越是要豪气干云地all in。
看见涂嘉致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发愣的表情,佟深简直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心道:还治不了你个小崽子了!
两人离开商场的时候涂嘉致快让大大小小的包装袋给淹了,刚上车,他迎面又被佟深的钱包拍到脸上。
涂嘉致手忙脚乱地想把钱包归还,被佟深一记眼刀定在原地。
“拿着。”佟深冷着脸说,“开学第一个月的生活费,先用,不够再找我要。”
“……哦。”
涂嘉致拨开钱包看了眼,里面的钞票是令他瞠目的厚度:“这……”
“嗯?”
“太多了……”涂嘉致捧着钱包往他这边递,好像那玩意儿烫手似的,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一年都用不了这么多……”
“那是以前。”佟深瞟都没瞟他一眼,“以后你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这个水准。”
“我……”
“不准拒绝!”佟深打断他,“这是我跟你哥商量好的,你愿不愿意都是这个数,要么你就把它扔了。”
涂嘉致闷着脑袋沉默一会儿,低声说:“那我自己跟我哥商量。”
“你哥忙着呢,没空接你电话。而且之前不是说好了么,有什么事儿你都得听我的。”佟深没什么情绪地回道,“你也别想着私底下去找他,你要跟你哥联系必须得经过我,否则你不可能联系上他。”
“……”
涂嘉致咬紧牙,手指用力地捏着钱包,眼眶微微泛红。
佟深用余光瞥他,到底于心不忍,语气松软下来:“你哥走之前应该和你们说过吧?他那边现在不太安稳,平时根本找不到信号,想给国内打个电话难如登天。就算是我,也得通过我家里的关系才能找着他。你看他这么辛苦,就乖乖听我的话,别找麻烦,行吗?”
“我知道他那里不安稳……”涂嘉致低低地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不能挥霍他拿命挣来的钱。”
“这算什么挥霍?”佟深惊讶道,“这么点钱,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天都不够用的。”
涂嘉致抬头盯着他:“我和你不一样。”
头一回没用敬称。
佟深气得想翻白眼:“怎么不一样?你是比我多一个脑子还是多两条腿啊?”
“……”
涂嘉致可能觉得他不可理喻,深深地看他一眼,随后再不说话了。
佟深富裕惯了,不知道寻常人家都是怎么生活,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有钱不用的心理。
他越想越觉得这小东西不识好歹,也赌气不吭声。
两人都较着劲儿,到家后涂嘉致径直回到卧室,关上门就开始收拾东西,把几个小时前才拿出来的日常用品统统塞回行李箱,打算明天一早就提前去学校报道。
他虽然自小贫苦,也曾寄人篱下,但大姨家和佟深这儿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真想不明白表哥为什么非得把自己托付给这么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实在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纨绔,和他自己天差地别,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东西收拾到一半,涂嘉致越想越委屈,狠狠擦了下眼睛,几乎想现在就搬走。
外面,佟深正烦躁地坐在沙发上,跟自己的狐朋狗友之一杜子杰诉苦。
起初是杜子杰打电话过来,问他:“深哥今晚还出来嗨不?”
“嗨你麻痹!”佟深扫了眼紧闭的次卧门,胸腔内怒火烧得愈发旺,语气暴躁地回道,“天天嗨!我看你过两天就要嗨嗝屁!”
“卧槽,你凶什么!”杜子杰愣了会儿,好脾气地问,“谁又惹咱家少爷了?还是跟你那小男友吵架了?啧,我早就说章平不是个好东西……”
“滚蛋!和他有什么关系,人家乖着呢!”
“乖……行吧你说乖就乖。”杜子杰不想跟他吵,“那您这是因为什么事儿啊?”
“……”
佟深本来不愿意把舒柏的事情告诉别人,但他从小就藏不住事,这会儿心里实在憋闷,朋友一问,他顿时忍不住,抱怨地骂道:“草,养崽子怎么这么难!”
杜子杰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反问:“啊?”
“有个朋友把他表弟托付给我一段时间。”佟深顺了口气,尽量平静,“我本来以为就是花点钱,照看照看,没想到这么难搞!特么……我小时候我哥我姐都说我可好带了,扔游乐园我能玩一天不找事……”
“多大的崽啊?”杜子杰说,“你也给扔游乐园去不就行了?”
“你脑子有泡啊?我他妈就是举个例子!”佟深吼道,“人家一高中生!学霸!中考市状元!扔你妈狗屁的游乐园啊?”
“卧槽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杜子杰也急了,“你又没跟我说那是个高中生!谁他妈把高中生叫崽啊?!”
“我他妈乐意!我就爱把他叫崽!崽崽崽!”佟深怒道,“你有意见?!再跟我吵吵?!”
“……”
“就知道跟你这种智障商量不出什么好事儿!”
“……行行行,骂吧骂吧,少爷生气找人发火,我不得首当其冲么。”听见他这么愤怒,杜子杰反而乐起来,“头一次看见有人能把你气成这样,有什么事是钱不能解决的?”
“我他妈也不懂!”佟深说,“我给他买东西他扭扭捏捏不高兴,给他拿生活费他也不要,嫌多,还想找他哥告状!你说我有错吗?!错哪儿了?!”
“这……”杜子杰犹豫道,“少爷,容我跑个题,您是欠他兄弟俩啥了?这不得是供祖宗的程度啊?”
佟深烦躁道:“欠条命!”
“……”
“哦。”
沉默半晌,杜子杰问:“那具体是欠他哥的命还是欠他的命啊?”
“关你屁事!”佟深骂他,“问题这么多你要不要去写本十万个为什么啊?”
“……别气别气,我错了,不问了。”杜子杰思索一会儿,说,“其实反过来想想,人小孩儿也是好心,懂事儿,不想让你多花钱,是不?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叛逆期还没过呢,自尊心强,你又不是他亲哥,你给他拿钱他肯定心里梗。”
“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是以他哥的名义给他的么?”佟深说到这儿想起什么,叹了口气,“他说他不想挥霍他哥的钱,这话我能理解,但我给他那么点儿钱能叫挥霍吗?我都怕他在外面吃不起饭!”
杜子杰隐约明白了问题所在:“你给他拿了多少?”
“不知道,我把钱包给他了。”佟深随口道,“这年头谁还用现金?我好几年没翻过钱包了,估计也就一两万吧,没多少。”
“……少爷,下凡看看吧。”杜子杰十分无语,“普通学生一个礼拜两百块钱生活费,一年也就小一万,你给他这么多……他什么家庭啊?”
“……”
佟深呆滞好半天,难以置信地问:“普通学生这么穷?我随便给章平买个包都够他们活十几年了?”
杜子杰:“我靠,你给章平买十几万的包?!我他妈早就跟你说……”
“你闭嘴。”佟深不耐烦道,“少他妈在我面前说我男朋友坏话。”
“……草。”
“行吧我知道了。”佟深焦躁地起身,原地转了两圈,挠挠头发说,“我得去哄崽子了,那什么,你也跟其他人说一声,这两天别烦我,忙着呢。”
言罢挂掉电话,他犹犹豫豫地敲响次卧门,舔了舔唇,低声道:“涂……小致,乖小孩儿,哥来跟你道歉,能把门开开么?”
等待几秒,里面传来低低的嗓音:“门没锁。”
“哦。”
佟深拧开门,抬起脚,到底没跨进去,就靠在门框边上开口:“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一般生活费是个什么水准,所以……但我本心是好的啊,我就是怕你在学校受苦……”
“你不是说你跟我哥商量好的吗?”涂嘉致抬眼看他,“你不知道水准,我哥也不知道?”
“没有……我就随口一说,不好意思,这事儿我确实骗你了……其实是我自作主张,我没跟你哥商量过……”
“那你刚刚是在商量吗?”
佟深一怔:“什么?”
“你刚刚在外面那么大声,” 涂嘉致问,“是在跟我哥吵架吗?”
佟深慌得手都抖了下:“你、你听见了?”
“没。”涂嘉致垂眼,“就是听见你在吵,具体说什么没听清。”
“哦……”佟深长舒一口气,“那……这……”
“你给我的钱我会先拿着用,以后不够再跟你说,不用每个月都给。”涂嘉致平静道,“我们学校住宿生可以提前两天进校,我想今晚就过去。”
“……什……”
“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涂嘉致打断他,“但是行李有点多,坐公交车不方便,你能送送我吗?”
“……哦,行,好。”佟深还没从他先前的话里回神,猝然听见他主动请求,连忙应道,“那、那我也帮你提点儿……”
两人到停车场,佟深习惯性要往跑车那边走,注意到涂嘉致抗拒的表情,他扭头朝另一边去,笑道:“跑车不好放行李,咱们开另一辆车。”
涂嘉致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他自己坐公交完全可以,但是佟深主动示弱,他也不好让对方下不来台,才说请他送自己。
实际上他真的非常不想坐那辆骚包的跑车——幸好,这豪门少爷竟然还有很多辆车可以选。
将涂嘉致送到学校,佟深坐在车里发了很长一段时间呆。
周一,涂嘉致正式开学,佟深也一大早就起床,破天荒地穿了一身肃穆的西装,临走时还在对着镜子整理脑袋上那顶黑色假发,确认全身上下都端正整洁才出门。
他从车库里选了辆最低调的车驶离别墅,两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央宁第三监狱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等待过程中佟深有些紧张。
他定时过来探望舒柏,每次都带着愧疚,这一次因为已经接到涂嘉致,他又多了几分忐忑。
没多久,舒柏被带过来,佟深隔着玻璃看他一会儿,随后摘下听筒放在耳边,一时不知从哪件事说起。
还是舒柏先温和地对他笑了笑,开口问:“最近好吗?”
“我挺好的。”佟深连忙应道,“就是你、你看起来,好像瘦了点儿……”
“没有,我每天饮食规律,还胖了呢。”
舒柏眉眼间和涂嘉致有些相似,但可能是气质缘故,他看起来更温和清秀,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佟深仔细地观察他片刻,言语中带着些许小心翼翼:“我前两天,接到你弟弟了,你们……长得还挺像的。”
提起涂嘉致,舒柏笑意愈深:“他没给你添麻烦吧?青春期小孩儿不好管,他脾气又倔,劳烦你多费心了。”
“没、没有,他挺好的,很乖,很听话。”
佟深将接到涂嘉致以后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汇报,随后吞了口唾沫,夹着尾巴认错:“是我做得不好,可能让他不舒服了……不好意思。”
“没事,你也是好心。”舒柏说,“他……家庭影响,从小自尊心比较强,有时候确实比较敏感,尤其是钱这方面。我知道你是想给他最好的,怕他吃苦,但是他也不小了,自己心里有分寸,你不用太在意,随他去吧。”
“……嗯。”佟深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
舒柏眼里带着笑意,平和地注视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佟深舔了下唇,欲言又止。
“没事。”舒柏轻声道,“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接受,你说吧。”
“……是罗婉。”佟深艰难开口,“她……要结婚了。”
舒柏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唇角缓慢拉平。
“那男的我见过,比你差远了。”佟深忙不迭道,“你要是难受,我帮你截婚车去!”
舒柏被他逗乐,笑着叹了口气:“帮我送点儿礼金吧。”
佟深鼻尖泛酸,眼眶瞬间红了:“……好。”
“没事,可能是没有缘分。”舒柏安慰他,“都一年多了,我没你想的那么难受。”
佟深吸了吸鼻子,想哭。
“好了,聊聊别的。”舒柏问,“我爸妈怎么样?”
“阿姨身体很好,我找了个人过去帮忙照顾涂嘉致他妈。”
“我小姨的病……”
“还是那样。”佟深沮丧地说,“我让我哥联系好几个专家给她看过了,确实是……没有办法。”
沉默片刻,舒柏说:“没关系,人各有命,尽力就好。”
顿了顿,他道:“就是可怜嘉嘉,年纪轻轻,却不能得到父母的庇护,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要是有谁能让他倾诉一下也好,可惜他性格实在太沉闷。”
“我!”佟深立即举手,“我可以,我会尽量跟他好好交流的,我姐老说我心理年龄小,说我幼稚不成熟——这么看我和小致也算同龄人吧?而且我这么自来熟,肯定能和他打成一片,你就放心吧!”
“谢谢你,小深。”舒柏温和地笑,“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别谢……我欠你的。”佟深垂着头说,“要是没有我,你现在也不会在这儿。”
“你不欠我。”舒柏敛起笑意,认真地看着他,“我说过很多次了,你真的不用愧疚,当年的事错不在你,就算不是你,换了别人,我也一样会出手帮忙,至于后来那些事情就更是与你无关了,别这么自责,好吗?”
佟深受不了被他这么安慰,眼眶烫得厉害,哽着喉咙说:“我有时候真觉得上天不公,你这么好的人……凭什么呢?还不如让我进去替你,反正我是个废物……”
“别说这种话。”舒柏沉着脸打断他,“你不是……”
话没说完,旁边狱警提醒时间已到,舒柏只好挂掉电话,用口型对他说道:“拜托你了。”
佟深起身扒着玻璃用力点头,大声吼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舒柏离开,佟深瘫在椅子上呆坐须臾,软着腿朝外面走。
回到车里,他继续趴在方向盘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吵得他回了神。
“喂。”佟深接通电话按下免提,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事儿?”
那边安静几秒,说话语气带着几分迟疑:“深哥?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佟深将手机拿近,“有什么事你说。”
“哦,我就是……我现在打电话没打扰你吧?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嗯,好了。”
“那……那个,后天就要开学了,你之前说好……”
“哦,请你吃大餐是吧?”佟深稍微打起一点精神,“那什么,你现在在学校么?要是没什么事儿就今天去吧,我一会儿过来接你。”
“好啊!”对面声音立刻轻快起来,“但是现在时间还有点早,咱们一会儿……”
“去商场逛逛吧。”佟深心知肚明对方想要什么,不在意地说,“暑假闲了俩月,心里痒死了吧?这次又列了什么购物清单?”
“没、没有清单,我只是想见你……”
“章平。”佟深不耐烦地截口,“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跟我玩心眼儿吧?想要什么你直说,哥又不是不给,别这么扭扭捏捏的,看着烦。”
“……好。”章平低声说,“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佟深忽然想起跟涂嘉致一块儿买东西那次,小家伙也是这么扭扭捏捏的不吭声。
但是这两个人的扭捏完全不同,因为他们一个是想要,一个是不想要。
可是不想要的那个更令他难受。
驱车到学校接上人,距离午饭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
佟深索然无味地陪着章平逛街,对方问什么他都点头说好,然后干净利落地刷卡,像个没有情绪的POS机。
直到途径一家运动品牌专卖店,佟深突然停下脚步,犹豫地朝里面张望。
他隐约记得,那天偶然瞧见涂嘉致收拾东西时,小孩儿不大的行李箱里有好几双都是这个品牌的鞋——虽然那些显然都不是正版,但也能看出来涂嘉致应该很喜欢这个牌子。
“怎么了?”章平凑到他旁边,看见品牌logo,不屑地啧了声,“这个牌子你应该看不上吧?”
“为什么看不上?”佟深瞥他一眼,随即抬脚往里面走,“现在,这个牌子就是你深哥的最爱。”
第5章
开学前几天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会议,正式上课得等到下周一,佟深只在非去不可的会议上现身,其他时候压根儿不回学校,要么就是请一堆狐朋狗友到别墅轰趴,要么就是在酒吧蹦到半夜之后第二天闷头睡到下午。
直到周六早上,他被自己设置的闹钟吵醒,迷迷糊糊看到闹钟备注上写着“今天去学校接崽”,顿时吓清醒了。
“……靠!”佟深狠狠捏了把快要疼到炸裂的太阳穴,嘟囔道,“下周这闹钟得再提前一天。”
旁边章平被他吵醒,窸窸窣窣挪过来,迷茫地问:“深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继续睡你的。”
佟深这会儿没心思关照他,放下手机就往浴室冲,将自己一身酒味儿洗干净了才出来,看见章平还呆滞地坐在那儿,随口吩咐:“帮我给杜子杰打个电话,他昨晚上没喝酒,让他过来当司机,我现在这样儿肯定是开不了车了。”
“啊?”章平愣了愣,“你不是有司机吗?”
“我去接个心思敏感的小朋友。”佟深边换衣服边说,“小朋友不喜欢富家子弟这套,陌生司机可能会让他不舒服。顺便我想把杜子杰介绍给他,那货别的不行,脾气倒是挺好,有他在,能帮忙缓和一下氛围。”
“……哦。”
章平答应一声,慢吞吞地去摸他的手机,随后不太情愿地拨出杜子杰的号码——他知道佟深身边那群朋友都不喜欢自己,所以平时也很少主动凑上去自讨没趣。
电话接通,章平按了免提,全程没有吭声。
佟深跟杜子杰交代完,临走时看了眼已经穿戴整齐的章平,挠了挠头:“那什么,你要不就先回学校?本来我想说让你继续睡的,谁知道你这么积极……”
“我不能去吗?”章平打断他问。
“啊?”佟深一怔,“这、这不太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章平问,“杜子杰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你接哪家小孩儿啊这么金贵?”
“我自己家的小孩儿,当然金贵。”佟深沉下脸,“你怎么连杜子杰的醋也吃?那是我发小。”
“你发小……你发小可太多了。”章平低低地抱怨,“明明我是你正儿八经的男朋友,怎么就搞得像偷情一样?平时你朋友聚会我不能去就算了,为什么接个小孩儿我也不能去?要说脾气好,我脾气不比杜子杰好吗?我也能缓和氛围啊。”
“我什么时候朋友聚会不让你去了?不是你自己死活不愿意去么?”佟深不耐烦地说,“还要怎么的?我八抬大轿请你啊?”
“是我不愿意去吗!”章平失控地吼,“明明是你朋友都不喜欢我!他们背地里骂我,当着面也阴阳怪气地说我!你让我怎么去?!”
“……”佟深头疼地按了下额角,“那你想我怎么做?”
“明明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明明只要你跟他们说,他们就会听你话的……”章平委屈地控诉道,“但是你从来都不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嘴长别人身上难道我还能缝上不成?”佟深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算了我不想跟你吵,我今天……”
“那你就不能不跟他们来往吗?”章平忽然问。
诡异的沉默后,佟深觉得好笑似的,目光瞥向他:“你要不要清醒一下再跟我说话?”
章平抿住唇。
佟深拉开门要走,脚都迈出去了,到底觉得于心不忍,退后一步解释:“是我亲戚的小孩儿,暂时不想让他看出来我喜欢男人,这很难理解吗?”
“那……”章平低声问,“以后只要有这个小孩儿在,我就不能出现,是吗?”
“差不多吧。”顿了顿,佟深说,“但他住校,一周回来不到二十个小时,对你没什么影响。”
“你之前说要解决家里的事,就是因为这个小孩儿吗?”
“嗯哼。”
“我觉得……”章平喉咙滚了两下,“你好像很怕这个小孩儿。”
“怎么说?”佟深失笑,“不是宠爱吗?”
“不一样。”章平缓缓地说,“你一提到他,就很紧张,有一点,小心翼翼的感觉。上次买鞋也是给他的吧?我从来没看见你那么认真地挑什么东西……还有刚刚你被闹钟叫醒的时候,那种被惊吓到的状态……我觉得,就算是你爸妈撞见我俩上床,可能也就那样了。”
“……不至于吧?”佟深笑了一会儿,叹气道,“好吧,可能我确实怕他。”
“为什么?”章平疑惑地问。
“不知道,可能上辈子欠他的。”佟深耸了下肩,“冤孽。”
说完他关上门离开,到书房整理给涂嘉致准备的小礼物,除了几双鞋以外,还有一些送给老师的礼物,以及打算用来犒劳涂嘉致班上同学的小零食。
佟深提前打听过,央宁一中的高一学生们开学前半个月得军训,中途放假半天,本来原则上不允许离校,但他担心涂嘉致在学校吃得不好,特地私下跟班主任联系过,找了个借口想把人弄出来补补营养。
这边收拾完,那边杜子杰也到了,两人先去理发店把头发弄了弄,各自一顶假发,以掩盖佟深耀眼的红发和杜子杰那一头小白毛。
抵达学校时不到十二点,军训的学生们还在太阳底下站军姿。
佟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先去办公室跟涂嘉致的班主任打了个招呼,然后在班主任带领下挨着拜访了其他科任老师。
一中校风严明,佟深没送什么贵重的礼物,一路全凭那张讨喜的脸和杜子杰的口才赢得各位老师欢心。
俩社交牛逼症在各个办公室转悠一圈,搞得整个年级的老师都对涂嘉致的家长留下了深刻印象,一直到中午开饭,教师食堂里的老师们还在对这事儿津津乐道,纷纷表示以后会在课堂上重点关注涂嘉致。
而站在风口上的涂嘉致本人暂时还对此事一无所知。
中午十二点铃声打响,教官刚宣布解散,班长突然站出来让大家不要去食堂,直接回教室吃饭。
全班几十号人满脸懵逼地往教室走,涂嘉致跟在最后,脑子里还在想昨晚上没解出来的那道难题,猝不及防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
他抬起头,借着身高优势一眼望到人群尽头——就看见佟深跟个傻子似的朝自己招手,脸上挂着傻子似的笑:
“小致!这儿!”
“……”
涂嘉致面无表情,转头就要溜,被身后同学七手八脚地拽住。
“这是你爸吗涂嘉致?好年轻啊!”
“爸个锤子!这一看就是他哥!”
“好帅好帅卧槽卧槽!”
“涂嘉致你还缺嫂子吗!”
“……”
被众人拥到佟深眼前时,涂嘉致绷得像鼓面一样的皮囊底下已经支离破碎。
社死也是死,他想,还是来生再做人吧。
第6章
军训后的小崽子们饿得前胸贴后背,食堂那点儿油水早就不能满足他们,面对佟深带来的私厨大餐,有几个心理防线弱的差点直接感动哭。
趁他们吃饭的时候,佟深和杜子杰一块儿给学生们分发零食,每到一个座位都被人拉着聊天感谢。佟深就顺势说几句请他们多关照涂嘉致之类的话,大伙儿纷纷应允,还有人开玩笑说从今往后涂嘉致就是他们恩公。
满教室欢声笑语,只有涂嘉致脸臭得要死。
佟深发完零食才注意到涂嘉致的脸色,连忙小跑过去,半蹲在他桌子旁边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谁欺负你了?”
涂嘉致盯着眼前这个让自己社死的罪魁祸首,见对方像个傻子似的一脸无辜,心里火气窜得老高。
但是眼前的食物确实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第二美味的——第一美味的是刚来时佟深请自己吃饭那回——再加上他确实也饿得不行,便埋下脑袋扒饭,并不吭声。
佟深等待片刻,见他似乎不太想搭理自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杵在桌子旁边不知所措。
涂嘉致偷偷瞟他两眼,突然在同桌椅子腿上踹了一脚。
“草!”同桌条件反射地护住食物,随后怒瞪过来,“干啥呢?!”
“让个位置。”涂嘉致说,“下周帮你叠一个星期被子。”
军训期间每天早上都要检查被子,好多学生为了多睡几分钟,晚上甚至宁愿不盖被子,叠一次豆腐块儿用半个月。
但寝室里晚上会开空调,如果可以盖被子,谁愿意在冷风里打哆嗦呢。
“我靠!菩萨下凡普度众生啊您这是!”同桌连忙抱着碗起身,殷勤地朝佟深摆手,“金主爸爸!您请!”
不等佟深挪动,涂嘉致沉默地起身换到同桌那边。
他的课桌上下干净整洁,同桌那边却已经在桌上落了几滴油渍,脚边也有一堆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小纸团。
不过佟深心思没那么细,只以为涂嘉致是在给自己腾个近点儿的位置。即便这样,他已然十分受宠若惊,犹豫地指了指座椅问:“我、我坐这儿了?”
涂嘉致闷不吭声地点头。
佟深略显局促地坐下,目光偷偷打量这方小小的、独属于涂嘉致的私人领地——桌肚里的书叠得整整齐齐,书侧边写着名字,字体端正漂亮。
不愧是市状元,佟深心道,真是一点儿毛病也挑不出来。
正感慨,忽闻涂嘉致出声:“你吃了吗?”
“啊?”佟深迟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哦哦,吃了。”
“嗯。”涂嘉致颔首,又问,“你朋友呢?”
“他嫌外边儿热,我就让他先回车里等着。”
“哦。”
话题聊死了,两人又陷入沉默。
好一阵后,其他学生都吃得差不多,陆陆续续离开教室,两人前后左右都已经没人,只有教室后排还坐着几个聊天的。
涂嘉致将餐盒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随后收拾好桌面,扭头看向佟深。
“以后不用这样。”涂嘉致说,“我怎么和我的同学相处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你别告诉我今天这事儿也是我哥让你做的,他不可能做这种事儿。”
佟深愣了愣,心里有些难受:“……行、行吧。”
涂嘉致可能看出他的情绪,抿了下唇,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不用费心,我自己能解决。”
“哦。”佟深听不懂他的意思,只觉得他就是在嫌弃自己多管闲事,神情愈发沮丧,“我知道了。”
“你……”涂嘉致快被他这幅模样搞得心梗了,“你能不能别这样?”
佟深瞥他一眼:“我什么样?”
“好像你上辈子灭了我全族一样。”
涂嘉致有些烦躁地摸了下后脖子,压着声音低吼:“你又不欠我,没必要这么照顾我,你懂吗?!是我欠你!我们全家都欠你!你帮我哥照顾我,还帮我妈找护工,我……我不知道以后怎么还,你懂吗?”
“不用你还啊。”佟深震惊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都说了是因为我和你哥关系好……”
“能有多好?!亲嫂子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儿上!”涂嘉致打断他,“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你就像讨好丈夫亲生儿子的后妈!”
“……”
佟深哑然。
半晌,他喃喃道:“那要不……你就把我当你后妈?”
“我爸早死了!”涂嘉致没好气地说,“你当我哪门子后妈?!”
“我是说假装嘛,你急什么?”佟深没想到这个少年老成的小崽子还能有这么气急败坏的一面,吵着吵着竟觉得好笑,“其实也没什么,我白白捡一个状元儿子,这不挺好?”
涂嘉致瞪他:“我亲妈还活着呢!”
“哎呀你怎么开不起玩笑。”佟深顺手拍拍他的肩。
涂嘉致身体一僵,随后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经过刚刚的聊天,佟深自觉两人关系已经拉近不少,即便对方躲避他也不觉得尴尬,十分自然地问:“你不习惯别人碰你啊?这动作很正常吧,你爸妈平时不这样吗?”
“不这样。”涂嘉致说,“他们平时都很严肃,不会做这种动作。”
“哦,那你应该学会习惯。”见他并没生气,佟深笑起来,继而得寸进尺地摸摸他的头,“肢体语言有助于沟通情感,像你之前那么孤僻其实不太好,以后等你进入社会……”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后妈了?”
“嘿嘿。”佟深收回手,“都说了是开玩笑嘛。”
涂嘉致张嘴想说什么,视线无意间落在他的手上,思绪忽然断了。
——以前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
修长而骨骼分明的、养尊处优的手,那皮肤看起来明明白得发冷,落在他头顶时却有种不可思议的温暖。
暖得令人胸口发闷,余温盘桓在头顶那块儿被挨到过的肌肤上,很久都无法消散。
不知怎么的,涂嘉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和其他男人有些微弱的差别。
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惊艳,皮相漂亮到令人可以忽视性别的程度,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行为本身容易惹人怀疑。
鬼使神差地,涂嘉致开口问:“你和我哥……真的只是朋友关系么?”
第7章
他问话的语气过于怪异,佟深第一反应是舒柏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吓得脊背一凉:“啥?”
涂嘉致问出口才发觉自己这话有些冒昧,垂下眼说:“没什么。”
他起身出门扔垃圾,再回来时,教室里只剩下他和佟深两个人。
“你还不走么?”他回到同桌座位旁,撑着椅子没坐。
“哦。”佟深立即跳起来,看见他弯腰从桌肚里掏书,殷勤道,“我把你送回寝室再走。”
涂嘉致瞥他一眼:“我不回寝室。”随即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
佟深:“……啊?”
“军训后有入学考,我在教室复习。”涂嘉致头也没抬,“你先回去吧。”
“那……”佟深挠头,“我等你下午放学……”
“不用。”涂嘉致说,“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佟深:“我来都来了。”
“……”
涂嘉致叹气:“我们下午五点才能放,你不用在这儿等着。”
“我听你们班长说,你们今天下午不是要搞活动吗?还有人唱歌跳舞啥的。”佟深俯身凑近,笑嘻嘻道,“让我也看看呗。”
“那个没什么好看的。”
“我看看你呗。”佟深说,“你不表演吗?”
“我不……”
“那我替你演。”佟深像是早就打算好了似的,没等涂嘉致说完便截口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喜欢这个,我去跟你们教官说,我替你演,我会跳街舞,你不知道吧?”
“……”
涂嘉致震惊地转头看向他,实在不理解这个人脑子里究竟是什么构造。
正要开口拒绝,佟深已经自顾自地做下决定,拍拍他的肩,转身就走:“那我去找你们教官商量。”
涂嘉致目送他背影消失,虽然没来得及拦他,但并不认为教官会答应他这么荒唐的请求。
到了下午,铃声响起,涂嘉致跟随人流进入操场,突然被旁边人撞了下:“哎,那是你哥吗?”
涂嘉致抬首,远远望见几个教官正围在一块儿说笑,只是其中有一个没穿制服,身姿在人堆里显得格外颀长,皮肤也和教官们被风吹日晒的颜色形成明显反差。
那种白到晃眼的肤质,涂嘉致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除了佟深还能有谁?
“……”
涂嘉致头一回感觉社交牛逼症这种技能属实有些邪门儿,因为他竟然还在那群教官里看到了总教的身影!
另一头,佟深热情地和教官们插科打诨一阵,随后跟着涂嘉致班上的教官往这边走。
其实他并没费多少口舌就说服了教官,因为今天下午本来就是学生们的联欢活动,目的就是想要在假期前让学生们放松放松,既然有学生家长愿意主动表演节目,当然没有必要拒绝。
何况佟深一看就是那种特别能活跃气氛的性格,正好用来热场。
联欢活动非正式,自由度很高,也不必全年级共同进行。涂嘉致他们班的教官和隔壁两个班商量好,组成了三班联谊。
一百来号人围成圈席地而坐,教官问有没有学生自愿第一个上去表演,底下人面面相觑,没一个敢举手。
于是佟深上去了。
涂嘉致面无表情地屈膝往后挪了挪,成为包围圈上一个凸出的点。
佟深笑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表演。
涂嘉致抬手扶额,悄无声息遮住自己的眼睛。
“嚯!”
“好帅!”
“深哥好棒!”
“啊啊啊太帅了为哥哥打call!”
人群中一片欢呼,涂嘉致只想遁地逃跑。
“哎!涂嘉致!你怎么不给你哥拍个照啥的!”
“涂嘉致!我录像了一会儿发你啊!”
“……”
满操场都是热闹,只有涂嘉致承受痛苦。
佟深隐约听见有人叫涂嘉致的名字,分神朝那边看了眼,发现小孩儿一直埋着头,压根儿不往自己这边瞧。
他顿时有点急躁,内心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哪里不小心惹他生气了。
这么一分神,他手上动作没注意,人砰地一声摔下去,正砸在一个女生面前。
女生怀里抱着包,书包外面挂着个可爱的小玩偶。
佟深一边往起爬一边连声道歉,然后发现自己脑袋抬不起来。
“那什么,劳驾。”他伸手想去拽头发,“什么玩意儿挂着我头发了。”
“啊!”女生低头一看,赶紧伸手去解玩偶。
周围一群人伸长脖子往这边看,女生又羞又急,力道没控制好,咔哒一下给佟深的假发扯掉了……
现场陷入凝滞般的寂静。
佟深还没反应过来,薅了把头发说:“谢谢啊。”
起身他才察觉刚刚手感不对,疑惑地又抬手在脑袋摸了两把——“卧槽!”
“好、好红……”
“更帅了我天!”
“红毛!我爱红毛!”
“深哥你好帅!”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佟深回头,看见女生还在那儿解假发,心知今天这糗自己得出到底了。
正手足无措的时候,人堆里突然冲出一个高大的影子,随后佟深感觉自己脑袋一重,再抬眼,他视线被鸭舌帽挡了一半。
“走。”涂嘉致捏住佟深的手腕把他拽到旁边,见他还在发愣,便用力按了下他的肩,让他坐在自己位置上。
“下一个我来表演吧。”涂嘉致回到包围圈中间,朝教官颔首示意,“我唱歌。”
“行。”教官吹了声哨,吼道,“都给老子安静点!听人唱歌!”
顿了顿,又吼:“掌声呢!”
整齐的掌声响起,佟深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涂嘉致开口。
佟深弓起脊背,握着帽舌使劲儿往下压。
涂嘉致目光落在他手上,嘴里唱错了两句词。
几分钟后,涂嘉致的表演结束,下一个同学站上去,方才那个小插曲很快被大家遗忘。
涂嘉致停在佟深面前,踢了踢他旁边人的脚:“麻烦让个地儿,谢谢。”
然而没等那人挪动,佟深自发地往后蹭,直退到包围圈以外。
犹豫片刻,涂嘉致在空位处坐下,将佟深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又过了会儿,趁周围没人注意这边,他也悄悄往后退了一点,继而旋身看向后面的人,踌躇地抬手握住帽舌往自己这边轻轻一拽,又稍稍抬起,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你……”涂嘉致压低声音,又无奈又好笑,“这会儿知道丢脸了?”
“我有什么好丢脸的?我是怕对你不利。”佟深挥开他的手,蹙起眉道,“毕竟是学校,影响不好。”
“你又不是高中生。”涂嘉致说,“校规校纪管不到你。”
“但我是学生家长。”佟深垂头丧气道,“我之前听你们班主任说,考完半期你们得开一次家长会……现在这样儿,我不会被禁止出席吧?”
“不至于。”
“那也不可能顶着一脑袋红毛去开会……现在你们全班都知道我是红毛了,再戴假发也能被看出来。”佟深长长叹气,“算了,我还是去染了吧。”
“不用。”涂嘉致再次抬手把他的帽檐压下去,别开眼,嘟囔似的说,“染什么染,红色挺好。”
第8章
放学回到车上,没等佟深介绍,杜子杰主动跟涂嘉致打了个招呼,说他长得不像十几岁的小孩儿,两人简单交谈几句后,杜子杰又说感觉他心理年龄也比佟深成熟。
佟深气得直接把人踹下车,抢过方向盘扬长而去。
没多久电话打来,是涂嘉致接的。
“你瞧瞧,你家干哥哥脾气就是这么爆。”杜子杰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天上地下没一个敢惹他的,也就你特殊。”
涂嘉致对“干哥哥”这个称呼感到不太自在,转移话题问:“你怎么办?”
“没事儿,我已经打到车了。”
杜子杰吹了声口哨,让涂嘉致打开免提,贱嗖嗖道:“深哥,今儿晚老刘他们搞了个游轮趴,叫上几个小明星开到对岸去看夜景,怎样,你去吗?”
佟深:“滚!”
杜子杰嘿嘿笑:“哦,我忘了,深哥现在是有崽的人了,得在家奶孩子。”
佟深扭头瞪向涂嘉致:“给他挂了!”
涂嘉致正要照办,杜子杰突然在那边大吼一声:“男妈妈!”
佟深抢过手机一把扔到后座上,心想今天真特么倒霉到家了,早知道杜子杰在小孩儿面前也这么能散德行,他就是被车撞死也不会指望把这两人凑到一块儿。
挂断电话后,车内陷入一阵沉寂。
半晌,涂嘉致低声说:“其实你可以去。”
“去个屁!”佟深暴躁道,“都是老子玩儿剩下的,还当老子没见过似的!”
“你……”涂嘉致抿唇,“你们,经常这么玩吗?”
“……咳,没,哪能呢。”佟深昧着良心撒谎,“我很久没玩儿了,开学了嘛,学业重要,都是他们在浪。”
“哦。”
佟深心虚地用余光扫向旁边:“那什么,呃,你,周末,想去哪儿玩吗?”
“我在家复习。”涂嘉致说,“下周军训结束后有入学考试。”
“啊。”佟深干笑两声,“这么用功。”
涂嘉致沉默片刻,开口道:“下个周末我就不回来了。”
“什……”
“下个月中秋国庆一起放七天半,我想回家陪陪我妈。”涂嘉致说,“十一月半期,出成绩后有家长会,到时候我再跟你一起回吧。”
“……”佟深心里哽得厉害,“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不是。”涂嘉致喉结滚动两下,撇头看向窗外,“我……我只是觉得学校比较方便,我喜欢在教室里上自习。”
“噢。”佟深语调丧丧的,“那行吧。”
照涂嘉致的说法,之后两个多月他都没和佟深见过面,只在周末时打个电话报平安,说话也十分简短,通常不到一分钟。
佟深去探望舒柏时跟他说了这个情况,忐忑地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舒柏却并不担心,平静笑道:“他初中时就这样,那时候小姨还没生病,他常常一整个学期都不回家,独来独往惯了,你不用在意。”
对舒柏与涂嘉致而言,能够尽量不麻烦佟深最好,但对佟深而言,他觉得自己这恩报得不踏实。
越是这样,他就越焦虑难安,总需要找点儿什么东西帮助他转移注意力,酒精就是最有效的“良药”。
尤其每次探望舒柏以后,佟深基本一整夜不能入睡,要么拉着章平喝酒,要么跟酒友们泡吧,势必要喝到不省人事才算完。
直到给涂嘉致开家长会前一天,佟深终于振作了一点儿,先去理发店把头发染回黑色,然后特地去买了两套休闲日常且不那么花里胡哨的衣服。
家长会不需要学生在场,大部分学生都把这当成半天假期,早跑得没了影儿,只有涂嘉致还待在教室外面等。
佟深端端正正坐在涂嘉致的位置上,手里捏着笔,一刻不停地往本子上记笔记——他这辈子没这么认真地听过讲。
涂嘉致自开学以来每次考试都稳霸年级榜首,全科老师无一不夸他,佟深与有荣焉,最后被班主任叫上去跟其他家长分享经验的时候,他走路都是飘的。
“其实……”佟深讲话时下意识往窗外瞟,看见涂嘉致正背对着教室,趴在瓷砖台上写试卷,“我作为家长,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吧。”
涂嘉致的忧,无外乎一个“钱”字,恰好他在这方面十分富足。
佟深忽然想,即便没有舒柏这层关系,自己必定也非常乐意向涂嘉致伸出援手。
倒是涂嘉致,若没有舒柏的关系,他大概率不会接受自己的帮助。
回家路上,涂嘉致一直偷偷往佟深头顶上瞟。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佟深将脑袋凑到他面前,笑着说:“这次是真头发,不信你摸。”
涂嘉致垂眼,手指动了动。
佟深自己的真发比上次那顶假发质量还好,更蓬松,也更柔顺,阳光照耀下,颜色黑得发亮。
涂嘉致原本以为这人之前皮肤看起来那么白,是因为红色头发有加成。没想到颈部皮肤与黑色发梢对比下只会更白,甚至显得有些脆弱。
他伸手把佟深的脑袋推开,掌心触及处微凉滑腻,令他想起老家后山上涓流的泉水。
生喝的时候,泉水滚过喉咙,凉意沁人心脾,舌根会留下浅淡的甘甜。
无意中,他手指蜷了一下,佟深的发丝被他攥在指缝,拉扯间有些疼痛。
“嘶——”佟深笑道,“轻点儿,干吗呢,报我上次让你丢脸的仇啊?”
涂嘉致松开力道,默不作声地将手揣进兜里。
佟深还在旁边叨叨:“从小到大没谁敢扯我头发,这要换了别人,我非得揍死他,也就是你……”
“逆来顺受的后妈。”涂嘉致突兀地开口。
佟深怔住:“你说什么?”
“上次杜子杰说的。”涂嘉致道,“男后妈。”
“……”
佟深磨了磨牙,强忍着没让自己发作。
谈话间已经到家,涂嘉致推开门,一股灰尘味迎面而来。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咳咳!”佟深被灰尘呛得猛咳几声,陡然反应过来,“靠!忘叫保洁了!”
涂嘉致面无表情地进屋,弯腰换鞋,状似无意问:“你平时不在这边住?”
“啊,我平时住……”
佟深及时刹住话头,吞了口唾沫将“别墅”两个字咽回去,接道:“住学校。”
“哦。”
涂嘉致放下书包就开始打扫,佟深想叫保洁,被他制止:“你喜欢让别人进自己的家?”
“啊?” 佟深自小和保姆们一块儿生活,实在无法理解涂嘉致这个问题。
“我不喜欢。”涂嘉致垂眼,淡淡道,“我的东西,不喜欢让任何人碰。”
佟深以为他是在警告自己,讪讪“哦”了声。
涂嘉致手脚麻利地把房间全部打扫了一遍,只没动书房和主卧。
佟深跟在后面,本来想帮忙,但他笨手笨脚的,先是打翻了一盆水,继而又砸了两个盘子,弄坏了一个蒸汽拖把,之后再没敢轻易插手。
看见涂嘉致开始收尾,他愣愣地问:“你不打扫主卧吗?”
“那是属于你的空间。”涂嘉致说,“没你允许,我不能进去。”
“啊?可是我、我不会弄啊……”佟深哀求道,“这么大房子你都打扫干净了,不差我那一间吧?帮帮忙,不然我今晚睡哪儿?你又不让我叫保洁……”
“我得经过你允许才行。”涂嘉致直起身看他,“你允许我进去吗?”
“你随便啊。”佟深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随意,请。”
“嗯。”
涂嘉致提着工具往主卧走,到门口,忽地顿住脚步,回头问:“下次……”
“随便。”佟深摆摆手,“我没什么不能见人的,这屋里任何角落,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去,OK?”
涂嘉致点头:“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嘉崽:随时=早中晚半夜,ojbk
第9章
这次之后,涂嘉致再回来已是期末考试结束。
考完有三天假期,而正式放寒假之前还得再回学校补两周课。
由于后面几天是高年级考试,学校被征作考场,他不能再用教室自习方便的借口留校,所以只好回家。
佟深只知道他是这个礼拜考试,并不知道具体在哪天。涂嘉致不想麻烦他来接,故意没有提前告知,考完以后直接步行回家。
冬季严寒,涂嘉致长得快,身上穿的棉服却是好几年以前买的,袖口短了很长一截。
虽然每次回来他都会被佟深拽到商场购物,但两人上次见面天还没那么冷,只买了薄外套。来时轻装简行,他没带可以御寒的衣物,身上这些都是让母亲寄来的。
外面寒风呼啸,好不容易熬到家,谁知里面比外面更冷。
涂嘉致单知道这两个月佟深肯定没在这边住过,所以一到家就在做清洁,但他完全没想到这儿会停电。等他好不容易打扫完,正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屋内所有电器突然停止运行,而他还没来得及洗澡。
犹豫片刻,涂嘉致掏出手机给佟深打电话,一连三通电话都没人接。
屋里装了暖气,被子只准备有薄款,涂嘉致等到凌晨再次给佟深去电话,仍然没有回音。他只好将就着睡,把自己的棉服搭在被子上面。
半夜棉服滑落,涂嘉致被冻醒,正好听见外面似乎有开锁声。
他立即捡起外套裹在身上,拉开卧室门,果然有微弱的光线透入。
正要开口,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咦,灯坏了吗?”
“没坏。”涂嘉致迎声过去,“停电了。”
那边顿了顿,犹豫地问:“你是……深哥亲戚家的小孩?”
涂嘉致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谨慎地没答话。
转过弯,门口两道人影映入眼帘,虽然背光,但涂嘉致还是一眼认出其中那个歪歪扭扭伏在人家肩上的就是佟深。
至于另一个,他没见过。
“喝醉了?”涂嘉致下意识要把佟深扶过来,那人却并不松手。
“深哥一直说是个小孩儿,我还以为多小呢,没想到……”那人长相清秀,笑起来却仿佛带着几分刻薄,不太讨喜,“你也在读大学了吗?”
“高中。”
察觉对方防备,涂嘉致懒得和他争,干脆地退后半步:“他房间在最里面。”
“都停电了,就不进去了吧,我送他回家。”
——回家。
意思是说这地方不算家。
即便早就心知肚明,乍然听见别人这么说,涂嘉致仍然难以遏制地有些难受。
他已经尽量不去打扰佟深的生活,也反复告诫过自己不要把这里当成避风港。
一学期四个多月,他拢共只回来三次。
可那依然是“回来”。
这地方是他在学校里跟同学说自己要“回家”时,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唯一一个地点。
但对佟深而言,这儿最多只能算是个累赘,哪里能称得上“家”。
先前听见开门声时的欣喜都被那句话浇灭,涂嘉致脸色沉得发黑:“那你们走吧。”
“你不一起吗?”章平惊讶地问,“晚上那么冷,你在这儿怎么能睡得着?你哥要是知道我没把你一块儿带回去,明天肯定要怪我的。”
涂嘉致踌躇一会儿,问:“他今天为什么回……为什么来这边?”
“深哥说你这几天考试,非得过来看看,还说要在你回来之前叫保洁上门。”章平道,“你这是提前放假了吗?”
“嗯。”涂嘉致不欲多说,“麻烦稍等,我跟你们一起,换个衣服就来。”
三人下楼到停车场,章平想把佟深扶进副驾座,被涂嘉致制止:“喝醉了坐副驾不好,放后面吧,我看着他。”
章平目光在他脸上扫过,笑道:“好啊。”
坐进车,涂嘉致把佟深平放下来,让他躺在自己腿上。
画面通过后视镜纳入章平眼中,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你和深哥具体是什么关系啊?看你们长得不是很像呢,虽然都很帅,哈哈。”
“远房亲戚。”涂嘉致语气不咸不淡,“没多少血缘。”
“哦。”章平似不经意道,“但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深哥挺在乎你的。”
“还行。”
“从小一起长大吗?”章平又问。
“等他醒了,你可以直接问他。”涂嘉致目光锐利地射向后视镜,“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章平,深哥的……”顿了顿,章平意味深长地笑道,“朋友。”
“哦。”涂嘉致将头瞥向窗外,不以为意地说,“他朋友挺多的。”
章平笑容微敛:“他没跟你提过我吗?”
“不知道。”涂嘉致说,“我记性不好,除非他把人带到面前介绍给我,就像杜子杰那样,否则我都记不住。”
言罢,他垂眸将手放在佟深发顶,轻轻抚了抚。
刚刚没注意,这会儿他才发现佟深竟然又染了个发色,借着窗外投入的微弱灯光,隐约能瞧出这大概是紫色。
——真够骚的。
手指不小心滑至耳垂,捏到个硬硬的东西。
涂嘉致没往那儿看,只用指腹描摹,能分辨出这枚耳钉和之前的不一样,触感像是颗钻。
刚想到这儿,他视线忽地一顿。
因为就在侧前方的驾驶座上,章平右耳处也闪着微光。
一模一样的耳钉。
……朋友?
涂嘉致狠狠碾了下指间那枚耳钉,随后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另一边,在涂嘉致提到杜子杰的时候,章平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去,之后也没再主动跟他搭话。
车子一路驶入别墅,管家出来迎接,看见章平,熟稔地打了声招呼。
涂嘉致把佟深从后座扛出来,管家想要伸手帮忙,抬头对上他的脸,顿时愣住:“这位是……”
章平闻声,也故作诧异地看向他:“深哥以前没带你来过这里啊?”
涂嘉致没说话,侧身撇开管家,抱着佟深径直进屋。
刚把人放上沙发,一个阿姨立刻兑好蜂蜜水端了过来。
佟深可能确实喝得太多,蜂蜜水刚下肚他就忍不住要吐,一堆人连忙凑上去照顾。涂嘉致被挤在外面,冷眼瞧着面前喧闹的场景,心里莫名烦躁。
天将晓时,佟深模模糊糊醒转,头疼欲裂。
他伸手朝旁边探去,挨到了章平的手臂。
章平浅眠,被这么一碰立刻惊醒,忙问:“怎么了?”
“小致呢?”佟深揉着太阳穴坐起,伸腿就要下床,“昨晚是不是把他带过来了?”
章平微怔:“你昨天……有意识?”
“隐约知道。”佟深随便披了个毛毯往外走,“他人呢?”
章平没应声,沉默地起床跟在他身后。
察觉到不对,佟深止步回头:“怎么?”
“他……不见了……”章平嗫嚅着说,“昨晚你吐了,我们都在照顾你,一时没注意到他,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什么叫不知道?”可能是头疼让人暴躁,佟深越说越火大,“这里加上你有七八双眼睛,都瞎了吗?!他那么大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了?!消失了也不去找,还他妈能睡得着?!”
听见吼声,管家急匆匆往楼上跑,刚现出个人影便被佟深狗血喷头地骂了一通:“都滚去给老子找人!”
骂完那边,佟深扭头看向章平,继续发火:“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啊?我让你把他带到这儿来了吗?”
章平抿着唇,委屈巴巴道:“我也没办法,那边停电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
“酒店开个房不会吗?!非得带这儿来?就你知道得多是吗?!”佟深急喘了口气,指着他道,“别的我都不跟你计较了章平,你说你他妈跟一个小孩儿打什么谜语呢?当我聋的吗?你刺探什么呢?”
“我没……”瞥见他的眼神,章平垂头认错,“对不起……我、我就是觉得,他看起来不像高中……”
“你他妈醋缸变的啊?”佟深气得头顶冒烟,“见个男人都是你情敌?”
章平张嘴想反驳,到底没出声。
不多时,管家上来说人找到了,在车里睡了一夜。
佟深拔腿往下面冲,楼梯都不走,撑着扶手直接往下一层跳,毛毯落下来铺满一地。
“……深哥!”章平条件反射喊了一声,旁边管家被吓得腿软,差点儿直接跪地上。
脚落到一楼,佟深反而不会走路了,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拔都拔不起来。
涂嘉致站在门厅处,嘴唇发白,脖子和脸却有点不正常的红。
他臂弯里抱着一件外套,目光淡淡地扫过来。
佟深认出那是自己的外套,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什么。
他嗓子发干,踟蹰地往前蹭了半步。
“小佟先生,”一个阿姨站在涂嘉致身侧,忧心忡忡地开口,“这孩子好像烧得厉害,要不要叫医生上门看看?”
“看。”佟深连忙说,“我这就带他去医院。”
找到借口,他的腿才终于有力气。
走向涂嘉致的短短几秒中,他忽然抓到了先前闪过脑海的那点儿波澜——他的外套兜里还装着昨晚付完款后的账单。
……他昨晚在一家gay吧。
第10章
涂嘉致眼底一片黑青,肉眼可见休息得十分糟糕,输液时沾到床便很快昏睡过去。
单人病房里有柔软的沙发,佟深自己也脑壳疼,但他破天荒没犯懒,兢兢业业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撑着眼皮数点滴。
脑子里还在纠结外套兜里那张账单。
趁涂嘉致睡着,他刚刚特地检查过了,并没找到账单,但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昨晚确实顺手揣在了兜里。
……难道是中途掉在哪儿了?还是被涂嘉致看到后扔了?
其实他原本没必要这么惴惴不安,账单上只有酒吧的名字,除非是经常泡吧的圈内人,否则谁知道那是个gay吧?
就连佟深自己也是跟章平在一起之后才知道的,往常他都不去那类地方,毕竟以他的资质,从来只有别人上赶着舔他的,用不着他去猎艳,倘若要喝酒,那些酒也无法入他的眼。
可他承担不起那种风险。
同龄直男已经算成熟,却仍然有大部分无法接受男同性恋,极端偏激的甚至会当面嘲讽或指着鼻子骂,更何况涂嘉致还是个青春期小孩儿,真犯起浑来不知道能做出什么。
别的还好,就怕涂嘉致知道以后会拒绝被他照顾……那他怎么向舒柏交代?
输完液涂嘉致仍在沉睡,他一刻不醒,佟深心里就一直悬着。
这么胆战心惊地过了一上午,中途章平来过几次电话,佟深情绪烦躁不想接,回了个消息后直接关机。
到中午,涂嘉致终于醒过来,是被饿的。
他从昨天午饭之后就没吃过任何东西,这会儿肚子咕咕直叫。
“饿了吧?”听见动静,佟深殷勤地凑过去,“想吃什么?”
涂嘉致摇头:“没胃口。”
“怎么会没胃口啊?”佟深指指他的肚子,“我都听见响了。”
“胃里饿了,嘴不想吃。”涂嘉致瞥他一眼,声音里带着哑,“舌根发苦。”
“啊……”佟深挠头,“那、那……”
“我回去煮点粥吧。”涂嘉致下了床,蹲在地上穿鞋,再起来时眼前发黑。
“怎么了?”见他好像站不稳,佟深伸手去扶,“头晕?”
“别……”涂嘉致推开他,难堪地干咽了一下,“别挨我,我昨天打扫清洁……没洗澡。”
“我又不嫌你。”佟深强硬地将他手臂拽到自己肩上,搂着腰扶他往外走,“别墅里有电有水,为什么不洗?”
“……不会用。”涂嘉致垂眼,“没见过那么高档的地方,怕碰坏了。”
“你嘲讽我呢?”佟深笑了声,又叹口气,“你这小孩儿,真是,怎么这么倔呢?里面不是那么多人吗,随便找个阿姨教你不就好了?”
“他们不认识我。”涂嘉致侧首,目光落在佟深浅紫色的头发上,重复道,“没有人认识我。”
佟深喉咙一涩:“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涂嘉致打断他,“你不欠我。”
这话简直就是往佟深肺管子里戳,令他感觉呼吸都难。
“那你……”半晌,他道,“那你也可以不洗澡,随便找间屋子睡,怎么能……怎么能跑到车里去熬一晚上呢?天这么冷……”
“我不敢,怕脏了别墅的床。”涂嘉致说,“那是别人的地方,我不能随便乱闯。”
“怎么能是别人呢?”佟深胸闷得不行,“我是别人吗?”
涂嘉致没答话。
佟深停下脚步,仰头看他,又问了一遍:“我是别人?”
涂嘉致舔了下发干的嘴唇,视线落在别处,避免与他对视。
“说话!”佟深踢他的脚,“臭小子——我是别人吗?”
良久,涂嘉致很轻地问:“那你是谁?”
“我是你哥的……”
“男朋友?”涂嘉致抢答,“是吗?”
佟深嗓子噎住,震惊地瞪大眼睛。
“我看到那个账单了。”涂嘉致平静解释,“没故意翻你的东西,是它掉在座位上了。”
佟深尴尬得脖子都是僵的:“那你怎么知道,那个是给、给……”
“gay吧。”涂嘉致再次抢答,“我上网查了。”
“……你没事儿查那个干什么……”
“就是没事儿才查,闲的。”涂嘉致说,“好奇有钱人平时都去什么地方,一晚上能花十几万。”
“那个是,呃……”佟深找不出借口。
“我哥平时也这么消费吗?”
没等佟深说话,涂嘉致自问自答:“应该不会,我哥一向节俭。”
“……嗯。”佟深羞愧地埋头。
“你是富二代吗?”涂嘉致问。
“呃,不是二。”佟深说,“挺多代了,祖上就富。”
“哦,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不一样,骨子里就不一样,和我不一样,和我哥也不一样。”
涂嘉致没具体解释究竟哪里不一样,说到这儿蓦然转了话题,问:“你平时都住别墅那边吗?”
佟深不好意思再撒谎,只得点头。
“好多人伺候你。”涂嘉致说,“你已经习惯了吧。”
“我……”
“你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我不仇富,能理解你。”涂嘉致没让他插嘴,自顾自道,“之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照顾我,怕欠你人情,所以一直躲着你,现在知道了,我心里稍微好受点,但还是觉得没必要。”
“什、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就算是正儿八经结了婚的嫂子也不用做到这份儿上,更何况你和我哥的情况……”涂嘉致隐晦地看他一眼,垂眸道,“退一万步,即便是我哥本人,他也没有任何义务供养我,能帮我出学费和生活费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至于你,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我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没……”
“我已经决定了。”涂嘉致说,“过两天我得回学校补课,之后就直接回家,你不用过来接我或送我。”
他着重强调“回家”两个字,继而道:“下学期除非必要我都会待在学校,实在不行,我可以自己去附近那个房子待两天,不用你陪。以后你就当我不存在,还按你以前那样过,住你的学校或者别墅,也随时可以和你的朋友出去玩,不用大半夜喝得醉醺醺的还惦记我,下次再换个别的什么‘朋友’送你回家,我又不认识……”
他喉咙哽了下,低低道:“我实在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抱歉。”
佟深被他一句又一句地顶得哑口无言,心道舒柏对他这位表弟的认知可能有些偏差,这哪里是沉默寡言?这简直就是“唇枪舌剑”,真够扎人的!
“你还是怪我……”佟深颓丧地说,“我知道我不称职,但你提出来我都会改的嘛……”
“不用,别改。”涂嘉致说,“你这样我也会有压力……你不欠我。”
言罢他挣开手揣进衣兜,与佟深拉开一米远的距离,闷着头往前走。
佟深怏怏跟在后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能把舒柏服刑的实情告知对方,所以即便涂嘉致误会他和舒柏的关系,他也只能捏着鼻子默认,否则真的很难解释他现在的行为——原先涂嘉致不知道他性向时他还能以舒柏朋友的名义,现在……恐怕长八百张嘴也糊弄不过去。
而且,涂嘉致提到“朋友”这个词的时候语气简直说不出的奇怪,佟深总觉得他是在嘲讽,但又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嘲讽。
虽然昨晚他是和章平见了面,可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佟深都有印象,按理说他应该没发现自己和章平的关系才对……
佟深幽怨地盯着涂嘉致的背影,心道:总不能因为我和他哥“谈恋爱”,就不允许我和任何其他男性来往吧?这特么和章平那种见个男人就吃醋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
或许是因为其中有舒柏的身影,涂嘉致好像并没有歧视他是个同性恋。
一路无言。
回到家,涂嘉致径直去厨房煮粥,佟深也跟着挤进去,抢过他手中的锅,讨好笑道:“我来吧,怎么能让病人干活儿。”
“你会吗?”
“……我可以学。”佟深放下锅把人往外推,“煮个粥嘛有什么难的,你赶紧去歇着,我一会儿就好。”
涂嘉致身上确实还有点不舒服,便没坚持。
他先回屋里洗了个澡,担心佟深有事自己听不见,特意在客厅找了个一眼就能瞥见厨房的角度,躺在沙发上小憩。
可能因为病没好全,不知不觉他又睡过去,再醒来是被烟雾呛的。
厨房门紧闭,烟雾从缝隙弥漫出来,里面隐约有乒里乓啷的敲打声。
涂嘉致鞋都没来得及穿,两步冲过去,推开门,看见佟深正蹲在地上用勺子砸铁锅。
“……你在干什么?”
灶台上一片狼藉,白粥从砂锅流出来,淌得到处都是,旁边旋钮还保持开着大火的状态,火却已经被扑灭了。
垃圾桶里有几根辨不出种类的焦黑条状物,满地都是飞溅的碎铁渣。
涂嘉致关掉火,一把推开窗户,随后拎着佟深的后领把人拖了出去。
佟深大气都不敢出,鹌鹑似的埋下脑袋,手里还拎着刚刚用来砸锅的不锈钢勺——已经被砸凹了一块。
“……你没有常识吗?”涂嘉致气得胸口疼,实在忍不住数落他,“火灭了不知道关,窗户和门也不开,你故意找死是不是?!”
佟深抿着唇,挠了挠脖子,又偷偷瞧他一眼,小声说:“我错了。”
“你……”
“真的错了。”佟深诚恳地说,“我保证下次肯定不这样。”
“还有下次?!”涂嘉致吼他,“你以后再敢进厨房试试!”
“……”
佟深憋不住了,举起大勺指着涂嘉致的鼻子:“小混蛋,你用什么语气跟你哥说话呢?”
涂嘉致冷眼瞪他。
“你再瞪!”
眼看勺子就要杵到脸上,涂嘉致一把夺走勺柄,反手在佟深头顶敲了一勺。
紫色头发瞬间被染黑了一坨。
“靠!”佟深一薅看见满手黑,震怒道,“涂嘉致!你弄我头发!”
“反正迟早会秃。”涂嘉致说,“整天折腾,顶一脑袋大红大紫,你不秃谁秃。”
“涂嘉致!”佟深快气疯了,“小兔崽子有你这么恶毒的吗!”
“哦,有,我就是。”
涂嘉致转身走到厨房门口,望着里面那片狼藉,咬牙道:“我还能更恶毒——
“我祝你耳洞明天就长好,打一次长一次,这辈子都不能再戴耳钉。”
“操!”佟深下意识摸了摸耳垂,难以置信地吼,“反了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嘉崽:垃圾耳钉丑死了,不准戴QAQ
-
感谢在2022-01-24 18:49:20~2022-01-25 13:1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季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没多久,佟深再次怂成一团,窝在餐桌旁的椅子里。
他本来是很有气势的,仗着自己比涂嘉致虚长几岁,以长辈的身份自居,想叫这没大没小的兔崽子学会尊老。
……很快就以失败告终。
因为涂嘉致在收拾厨房里他留下的烂摊子,而他站在旁边束手无策,想帮忙却反倒添乱。
涂嘉致冷冰冰叫他离远点的时候,他半个反驳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一个小时后,涂嘉致把剩下的那小半锅粥端到桌上,并且只拿了一副碗筷,自顾自坐下吃起来。
佟深愣愣地看他:“我的呢?”
涂嘉致把粥盛到碗里,尝了一口,动作微顿:“……你这粥里放了什么?”
“糖,还有盐。”佟深答道,“我怕白粥不好吃。”
“……”
“还是难吃?”佟深倾身,“给我尝尝。”
“你别吃了。”涂嘉致把粥挪到他无法触及的地方,仰头干完手里那碗,又舀了一大勺,“这是给病人吃的,你自己点外卖吧。”
“……哦,也行。”佟深本来就不想吃这种寡淡的白粥,闻言立刻缩回去,摆摆手,“那你吃吧。”
涂嘉致看他一眼,随口问:“你刚刚在里面敲锅干什么?”
“哦,我本来是想给你炒个青菜的。”佟深摸了摸脖子,讪讪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把青菜下锅,那个火嘭的一下就窜起来了,吓得我……”
说着他还有些得意:“不过我这点常识还是有的,知道这种时候要把锅盖盖上,所以我就盖上锅盖出去等火熄……”
顿了顿,他再次往后缩:“但是我、我今天守了你一早上,确实也有点儿困,就睡着了……然后,就,锅烧糊了……我洗了半天都洗不干净,就想把糊的那块儿敲下来……”
“哦。”
涂嘉致埋头用碗遮住唇边的笑意。
佟深隐约听他低低嘟囔了一句什么,狐疑地问:“你是不是骂我呢?”
“嗯。”涂嘉致抬起脸看他,“确实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小混蛋。”佟深这会儿没力气跟他呛,恹恹地骂道,“兔崽子,没上没下的东西。”
“嫂子也是平辈。”涂嘉致正色道,“你不能算我的‘上’。”
顿了顿,又说:“但你想当‘下’倒是可以。”
佟深在桌子底下踹他:“滚蛋!深哥的便宜你也敢占!”
“而且我怎么就成‘嫂子’了?”佟深哼道,“从来都只有别人当‘嫂子’的份儿好吗?!”
涂嘉致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不多时,半锅粥下肚,涂嘉致起身要去洗碗,被佟深拦住:“我去洗!洗个碗我还是可以的,真的,肯定可以!”
犹豫片刻,涂嘉致点头,把东西交给他,回身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两口灌完,空水瓶哐当飞进垃圾桶。
佟深把锅碗放在流理台上,看了会儿,实在有些好奇自己第一次下厨做出来的东西到底什么味儿,便用手指沾了点锅底的粥喂进口中——
“呸!呕——”
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佟深冲到水龙下漱了好几遍口,才把那又咸又甜、还带着几分焦糊的苦味儿洗淡。
缓和须臾,他回头看向空荡荡的客厅,纳闷地嘀咕:“这小崽子是没有味觉吗?”
一锅一碗洗干净,佟深这次终于顺利地完成任务,叉腰站在原地长舒一口气。
涂嘉致自觉浪费了一个早上,整个下午都在埋头刷题。到傍晚时佟深点了外卖给他送进来,发现他脸色又有些不正常的红。
“量体温了没?”佟深放下东西就去摸他的额头,“嘶,怎么这么烫!”
“没事。”涂嘉致挡开他的手,“我再睡一觉就行。”
佟深皱眉:“跟我去医院。”
“不去。”
涂嘉致生病后比平常还要固执,佟深絮絮叨叨劝了半天,他充耳不闻,起身往床边走。
高大的身躯摔在床上,被子一掀蒙住脑袋,佟深半天没能扯开,只好让医生上门。
少年期的小男孩儿身体强健,寻常很难生病,一病却恍如山倒,又急又烈,反反复复。
佟深守到凌晨四点多,平常泡吧喝酒这会儿都得歇了,他生物钟催得厉害,手肘抵在床边掐自己下巴,眼皮仍然一直打架。不得已,他只好给自己设个闹钟,十分钟一震,总算熬到点滴打完。
涂嘉致倒是睡得多,所以天还没亮他就醒了。
发烧时不停做梦,睁眼后他还有些不辨今夕,呆呆望着天花板瞧了许久,鼻间闻到一股浅淡的香。
是佟深的发香。
他中午砸锅弄得满脸黑,吃过午饭就去彻底收拾了一番,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牌子的洗发露,淡香味牵丝似的挠人心口。
涂嘉致这会儿已经感受到身侧还有一股热源,僵着脊背没敢动,只用手指悄悄往旁边探,挨到了佟深蜷起的膝盖。
“……”
他喉结滚动两下,屏住呼吸,闭上眼,良久,缓而轻地吐出一口气。
屋内一片静谧,涂嘉致数着旁边人吐息的节拍,确认他这会儿睡得很沉,才慢慢翻动身体与他相对。
眼前是佟深放大的脸,自认识以来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对方。
确实长得好看。
难怪会有要来争宠的“朋友”。
涂嘉致将目光挪到佟深耳垂上,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摘掉了耳钉,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洞口。
他想起昨天那个人,脑海中难以遏制地发散开来:他们晚上睡在一起了吗?
……舒柏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吗?
上高中以前,涂嘉致奔波于自己的生活与学业,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儿不知道世上还有同性恋这种群体。
后来他偶然听到班上同学谈论,有人说这圈子其实很乱……联系佟深的行为,涂嘉致忍不住想,难道舒柏不仅对此心知肚明,而且还默认吗?
否则,他怎么能放心丢下这么个漂亮又稀罕的东西,孤身跑去国外呢?
眼前这人二十岁,却仍然不谙世事得像个小孩儿,一看就是被家中娇宠着长大的。
涂嘉致在心里给他贴标签:长得好看、有钱、还傻白甜,简直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快来骗我”四个大字。
……正是因为他看起来这么好骗,所以即便知道他背着舒柏与其他男人暧昧不清,涂嘉致也很难发自内心地责怪他。
总会忍不住为他开脱,会想:兴许他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行为过界,兴许是那个“男小三”哄骗他——毕竟他这么粗神经,兴许会以为朋友之间也可以戴情侣耳钉呢?
“……”
涂嘉致越想越觉得自己仿佛中了蛊似的不可理喻。
渣男就是渣男,还分天然不天然吗?
又想起佟深否认自己是“嫂子”,那岂不是只能舒柏当“嫂子”了?
虽然舒柏长得清秀,但他骨子里极其强势,愿意委身人下肯定是因为爱得不行……佟深他怎么敢!
“渣男。”涂嘉致小声骂了句,觉得气不过,又在佟深小腿上踢了一脚。
佟深本来就睡得不舒服,再加上心里牵挂着崽子的病,很轻易便被惊醒。
他迷茫睁眼,还没看清东西,骤然感觉旁边一轻,涂嘉致已经起身。
“你醒了?怎么样,还烧吗?”佟深一骨碌滚下床,伸手想去摸涂嘉致的额头,被他侧身避开。
“没事,不烧了。”涂嘉致退后两步,“我去洗漱。”
关上门,涂嘉致撑在洗漱台边缓解情绪。
对他而言,佟深是恩人,所以无论心里怎么想,他都不能当面让佟深难堪。
更何况这是舒柏的私事,他最多只能私下告知,万万没有越俎代庖的权利。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熬过今天,下次再见得是几个月后了。
为了强迫自己忘掉这事儿,涂嘉致后面连电话也很少打,只在放假到家时给佟深发了个短信报平安。
正月初八,佟深穿戴整齐去参加罗婉的婚礼,进门时以罗婉朋友的名义随了几千块份子钱,婚礼结束后他没立即离开,找机会把罗婉单独拉到旁边,偷偷给她塞去一张银行卡。
“这……”罗婉错愕地摊着手不敢接,“这是干什么……”
“收着吧,舒柏给的。”佟深压低声音道,“他说对不起你,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
“可是……”罗婉轻轻抿唇,“之前已经赔偿过了,犯错的人不是他,他没有必要……”
“也不全是为了你。”佟深说,“你就当他是为自己心安。”
“不、不行。”罗婉摇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真的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佟深蹙眉,“你换了工作又得从基层做起,工资也不如原来吧?现在刚结婚,之后还得生小孩儿什么的,有的是地方花钱……就算不为别的,女孩子在婚姻中总是更弱势,你就当给自己留条后路。”
“那……”罗婉有些犹豫,“那这里面有多少钱?太多了我是不能要的……”
“没多少,”佟深随口扯谎,“千把块。”
“哦……那行吧。”罗婉点头,“我就当是他随的份子钱。”
“嗯哼。”
为了圆刚刚的谎,佟深继续满嘴跑火车:“对了,我过两天得去国外留学,到时候联系起来可能不太方便,你要是有事就给我发邮件吧,我看到会回。”
“啊?”罗婉疑惑,“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你收不到消息吗?”
“呃,这个……你、你也可以发消息嘛。”佟深说,“主要是接不到电话。”
“哦,行,我知道了。”罗婉应完,真诚地看着他道,“谢谢你,佟深,之前要不是你……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我应该的……呃,我是说,我和舒柏关系好嘛,他拜托我的事情,我肯定会尽力……”佟深感觉自己越说越错,慌张地摆手,“那就这样,我还有事得先走了,祝你新婚愉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拜拜!”
回到车里,佟深长舒一口气,趴在方向盘上好长时间没缓过来。
一个涂嘉致,一个罗婉,他欠下一屁股债不知道怎么还,每次听见这两人跟自己道谢他都惭愧得要死,想逃,却又不得不面对。
思索到这儿,佟深突然想起涂嘉致好像已经很久没给自己发过消息了,上次还是除夕夜的时候,自己给他发了一堆吉利话,他却只回简短的“新年快乐”四个字。
总感觉这小子又在故意躲着自己……
佟深不想让涂嘉致难受,所以只好自己憋着。
憋到四月底,他去学校把涂嘉致接出来过了个生日,怕他没钱用时不好意思开口,便直接给他一张卡,自己定期往里面打钱。
六月份,学校因高考征作考场放假,涂嘉致悄无声息地回去住了两天,没让佟深知道。
之后一直到次年寒假,两人几乎没怎么见面。佟深以为涂嘉致嫌自己烦,除了逢年过节时把人接出去吃顿好的,平时基本不会打扰他。
快过年时,大姨说舒柏寄回来好多礼物,高高兴兴地给大伙儿分发,又说舒柏打了很多钱,所以她想趁着春节让一家人出去好好玩一趟,也算提前给涂嘉致过生日。
家里五口人,正好能坐满一辆小轿车。
路上,涂嘉致认认真真给佟深编辑了一条长长的感谢信息,说近来母亲病情控制得不错,谢谢他帮忙找专家医生和护工……
可惜没来得及发出去。
第12章
央宁地处中南,常年无雪,难得出去旅游,众人一致决定找个能玩雪的地方。但涂嘉致的母亲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去得太远,他们最终定下的地方是城市周边最近的一处小雪山。
那里尚未完全开发,车辆勉强通行到一半,想要靠近雪山还得再步行一段距离。
来之前没想到会这么荒,彼时大伙儿已经有打退堂鼓的心思,但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过去看看。
涂嘉致给佟深的感谢信还没写完,三个家长便让他独自留在车里。
等他打完字,正要发送的时候,远处陡然有人惊呼:“雪崩了!”
紧接着传来巨大的震响,连车子也仿佛跟着抖了抖。
涂嘉致往外瞟了一眼,瞳孔骤缩,扔下手机就往车外冲——
佟深收到消息已经是一天多以后。
这事儿闹得很大,线下见报,线上也冲到了热搜。
虽然是未开发的景区,但春节哪里都人多,事发时有三十多人被埋在雪下,救援队辛苦一天一夜,仍然有九人遇难,其中一个被救出时还有生命迹象,最终却没能抢救过来。
这人就是涂嘉致的母亲。
因为腿脚不便,她当时走得很慢,落在人群最末,被埋得不算深,可惜她重疾缠身,受冻后实在无力回天。
舒柏的父母则跑在最前端,涂嘉致记得姑父当时还特地拿了个保温瓶,说想去装一瓶雪回来,连带着茶叶寄给舒柏……却没能回来。
那会儿夫妻俩就在山脚底下,甚至不是因为被困,而是受落雪冲击身亡。
去时好端端的一家四口,回来只剩孤零零的少年。
自从听到大姨和姑父的死讯,涂嘉致便一直精神恍惚,之后母亲被宣告抢救失败,他短暂地清明了一瞬,察觉不到痛苦,满腔只有茫然。
医生问他家长在哪儿,他下意识摸了摸兜,没翻到手机,便木然地报出一串数字。
接到电话,佟深踩着限速的边缘赶到医院,一眼望见坐在走廊里发呆的涂嘉致。
平日里看起来那么高大的人,远远瞧去,仿佛只是长廊中一点。
佟深放缓脚步到他面前,蹲下身望着他,怕惊动什么似的,很轻地说:“哥哥来了,小致,别怕。”
涂嘉致面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瞬间砸出几滴泪。
这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漫长得仿佛二十四年,他都浑浑噩噩地熬过去了,不睡觉不觉得困,不吃饭也不觉得饿。
没觉得痛苦,也没觉得自己惨。没回忆过去,也没考虑未来。
这会儿才觉得委屈。
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停止呼吸。
才知道,原来他还是活着的。
“别怕。”佟深动作温柔地揩掉落在他手背上的水渍,随后起身,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按,“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亲哥,有哥在的地方都是你的家。”
涂嘉致将脸埋在佟深腹部,泪水浸湿毛衣,扎得他眼睛疼。
许久,他低低开口,嗓音里带着几分哑:“我表哥不回来吗?”
佟深胸腔里像被擂鼓狠撞了一下,喉咙也哽得生疼,好半晌才能发出声音:“他、他被绊住了……回不来……”
“那我……”涂嘉致仿若拽着救命稻草一般拽着他的衣摆,“我能……给我表哥打个电话吗?”
“这阵子恐怕不行……”佟深呼吸困难,“过几天……我让他打给你。”
愣怔片刻,涂嘉致松开手指,身体往椅背上倒。
他那样子简直有点万念俱灰的意思,佟深心脏猛跳,条件反射地攥住他的手。
涂嘉致垂眼,愣愣地盯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忽然问:“他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什么?”
“他不打算回国了,是吗?”涂嘉致呢喃道,“其实我早就应该看出来……”
“你……”佟深手上力道加重,紧张地问,“你看出什么了?”
“根本不是我哥给的钱,都是你给的,对吗?”涂嘉致仰头看向他,眼眶通红,“他不想要我们了……你帮我是因为觉得我可怜……”
“不是!怎么会!”佟深连忙反驳,“他要是不想管你,怎么可能把你送到我这儿?”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涂嘉致骤然暴起,“他爸妈都死了!他为什么不回来!他有什么理由!有他妈什么理由不回来?!我想不通!你告诉我!”
少年力气大,佟深抱住他的腰,使出吃奶的力才勉强将人摁回椅子里。
“……他有他的苦衷……”
佟深整个人压在涂嘉致身上,看见他这么痛苦,心里又愧疚又难受,也忍不住跟着哭:“你真要怪,就怪我……都是我的错……”
涂嘉致没听见他的话,喃喃自语:“他不回来,谁去送他们最后一程……我怎么办?”
他不知所措的目光落在佟深脸上:“我怎么办?”
“我帮你。”佟深说,“我养你,我供你。”
涂嘉致没答话,只是再次沉默地拽住了他的衣摆。
巨大的压力扛在肩上,二十多个小时不吃不喝不睡,铜墙铁壁也得崩溃。
终于等来后盾,少年没多久便晕睡过去。
佟深先将人送回家,然后联系医院和殡仪馆,忙忙碌碌到半夜,第二天睁眼又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
葬礼程序繁杂,佟深陪着涂嘉致一块儿跑前跑后,每天都累得倒头就睡。
他也是第一次做这些,手忙脚乱惶恐不安,但因为有个更弱小的人需要他,所以无论如何还是咬牙撑了下来。
自打出生,佟深被家里宠得上天,好像永远不会有烦恼,也永远长不大。
但上苍可能不想容忍过于骄纵的人,所以赠他两个磨难——上次是舒柏入狱,教会他收敛;这次是少年失恃,要教他责任。
佟深从来没对谁这样有耐心过。
他甚至感觉自己面对涂嘉致时带着几分慈爱。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小孩儿变得极其依赖他,什么少年早熟的虚名都仿佛只是曾经装腔作势。
两人出门在外时,佟深几乎一刻都不能离开涂嘉致的视线,否则他就会疯狂找人,好像生怕自己不要他。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佟深把涂嘉致带回一中附近那个小家。
这次涂嘉致的行李很多,连同他以前的奖状书本,如数打包,装了满满一车。
原本觉得空旷的房子也充盈起来,所有角落都带着生活的气息。
为了让涂嘉致安心,佟深连别墅也不打算回了,把东西全部搬过来,前前后后收拾了好几天。
终于把这儿弄得像个家。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两人坐在客厅列“家规”,互相约法三章。
“不能再醉醺醺地回家。”涂嘉致用力地咬出“回家”二字,语气里隐约带着几分委屈,“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第13章
“家规”写好贴在门口,里面条条框框基本是对佟深的约束——毕竟涂嘉致规矩刻板得像把尺子,属实没什么好约束的。
之后佟深给他买了个新的手机,然后陪他去办新卡。
卡插.入手机,涂嘉致打开“联系人”,盯着看了半晌,又摁灭了屏幕。
佟深看得心里酸涩,提醒道:“你可以存我的号。”
“不用,我记得你的号码。”涂嘉致说,“手机丢了被不法分子捡到,对方可能会给通讯录里看起来亲近的人打电话勒索。以前我可以存姑父大姨他们的号,直接写人名,就显得不那么亲近,现在只有你一个,写什么都亲近。”
“……”
佟深要难受死了。
他抬手摸涂嘉致的头,艰难扯出一个笑:“乖。”
一年多时间,少年身高又往上抻了一截。
察觉佟深看自己时得仰着头,涂嘉致微微躬身,将自己压到比他低的位置。
佟深由心笑起来:“怎么这么乖。”
随后他想到什么,揶揄地问:“怎么的,现在可以摸头了?”
涂嘉致闷不吭声地把脑袋往前顶,很轻地在他胸口撞了下。
佟深揉着少年后脑勺的头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在养一只大型犬,温顺乖巧,还莫名给人安全感。
这么想着,他手指下滑,在涂嘉致后颈处拍了拍:“走,回家。”
涂嘉致浑身一僵,良久才直起身,捂着后颈往前走,一直到家里还觉得那处依稀留有微凉的触感。
中午做饭,佟深在厨房给涂嘉致打下手。
小孩儿现在对他比以前耐心多了,遇到问题会十分细致地跟他解释,佟深照着他的指示做,连续几天下来竟也有模有样。
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共处了两个多星期,到寒假结束也没产生任何摩擦。
磨难似乎让他们对对方多出了无限包容。
佟深期间去狱中探望过舒柏几次,头一次没忍心告诉他家中的事故,第二次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吞吞吐吐把事儿说完。
舒柏当时沉默许久,没表现出佟深预料中的悲痛,只是很平静地挨着过问后续安置事宜以及涂嘉致的状态。
最后临走,他甚至轻轻朝佟深笑了笑,反过来宽慰他:“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佟深瞬间没绷住,一路走一路哭,趴在方向盘上缓了两个多小时。
后来舒柏给涂嘉致打过一次电话,也没多说,只叫他好好学习,生活里要乖乖听佟深的话。
佟深不知道涂嘉致心里怎么想,但后来再也没听他主动提起自家表哥。
寒假结束,涂嘉致步入高二下期,开学时间比佟深早半个月。之后佟深开学,和章平见面都特意选在涂嘉致住校的时候。
虽然他的性向在涂嘉致那儿已经不是秘密,但之前那次见面相处不太愉快,佟深感觉这两人不知为什么好像互相都看不顺眼,所以尽量避免让他们接触。
直到涂嘉致生日,佟深觉得两个人太冷清,便把杜子杰叫到家中一块儿给小孩儿庆生。
本来氛围很和谐很热闹,晚上吃完饭关灯点蜡烛,涂嘉致许了愿,杜子杰嚷嚷着要吃带樱桃的那块儿蛋糕,让涂嘉致给他切。
人不多,只买了最小的六英寸蛋糕,三个大男人很轻易就能解决。
涂嘉致举着小刀思索从哪儿下手,想给佟深分块奶油最多的,还没开始切,外面骤然响起敲门声。
三个人同时愣住。
“……你这儿还有别人知道?”杜子杰狐疑地看向佟深,“大半夜的鬼上门呢?怪吓人的。”
“别胡说!”佟深踹他一脚,想了想,恍然道,“可能是章平。”
涂嘉致瞬间沉下脸,力道微重地将刀子放回桌面。
佟深觑着他的脸色,讪讪摸了下鼻子:“我、我去看看啊。”
门打开,外面果然站着章平。
“听说今天小致生日,我给他买了个礼物,顺便为上次的事情给他道歉。”章平笑道,“我能进去吗?”
不等佟深开口,里面杜子杰已经阴阳怪气地开嘲:“哟,你还会买礼物呢?铁公鸡拔毛啊这是!”
章平面上一僵,低声问:“他怎么也在?”
“他,那个,呃……”佟深尴尬地欲言又止,敞开门,“你、你先进来吧。”
章平的到来令屋内气氛迅速转冷。
涂嘉致头也没抬,一言不发地捡起小刀,用力把蛋糕切成四块。
塑料刀将他手掌勒出红痕,也穿透了包装盒底层,划出一个大大的“叉”。
杜子杰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摇头晃脑地砸吧嘴:“嗯——味道不错,就是分量太少了,不够吃啊。”
章平烫手山芋似的把自己那份蛋糕推给他:“我的给你。”
杜子杰翻着白眼嘲讽地笑:“老子从不在别人手里讨饭。”
“就你话多!”佟深瞪他,“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行行行,乞丐那点事儿确实不值得讨论。”杜子杰冲章平抬起下巴,嘿嘿道,“不是说给咱家小宝贝儿准备了礼物吗?拿出来看看呗。”
“……”
涂嘉致头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么恶心的称呼指代自己,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但这会儿杜子杰明显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再恶心他也咬牙忍了。
章平听见杜子杰用区区“咱家”两个字就把自己隔绝成外人,气得耳朵和脖子都有些泛红。
他把礼盒放在涂嘉致面前,勉强扯起嘴角:“我不知道小致喜欢什么,想着毕竟还是学生,太奢侈的东西也不合适,就买了个这个,希望小致明年高考顺利。”
涂嘉致本来懒得搭理他,但旁边佟深殷切的目光实在太灼人,他被盯得没办法,只好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掀开了礼盒。
里面装着一整套高考五三。
屋内安静数秒,杜子杰蓦地爆发出几声大笑。
“……”佟深捡起盖子扣上,干笑着说,“那什么,也挺好,是吧小……”
“不好。”涂嘉致面无表情地说,“这套题我早做完了,不用再浪费钱,拿回去退了吧。”
章平没吭声。
“哎呀,题可以再做一遍的嘛,加强巩固一下。”佟深连忙解围,“我给你放书房去了哈。”
杜子杰看见章平就烦,佟深一走他也待不住,端着蛋糕跟了上去。
客厅霎时只剩下两个人。
章平单手撑在桌面,侧身转向涂嘉致,面上再无方才的善意,开门见山地问:“是你让深哥从别墅里搬出来的?”
“是啊。”涂嘉致勾了下唇,姿态随意地倒向椅背,长臂一伸,屈指轻轻叩着桌面,“我一个人在这儿住着怪寂寞的,就让哥哥搬出来陪我,不行吗?”
他从不当面叫佟深“哥哥”,偶尔叫个单字的“哥”,都能把佟深高兴大半天。
章平属实被他这番言论刺激到了,语气中隐约含着怒气:“深哥从小到大没住过这么寒碜的地方,你要是为他着想……”
“我才不管。”涂嘉致打断他,“再寒碜这儿也是我和哥哥的家,他乐意过来陪着我,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你什么身份啊?”
“我……”章平气笑了,“你问我什么身份?”
他咬着牙说:“我是他男朋友!是未来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人!你说我什么身份?!”
“……”
真他妈开了眼了,涂嘉致心道,这年头当小三也能这么理直气壮?
他暴躁地起身,一脚踢翻章平身后那把椅子,沉声道:“滚,别逼我动手揍你。”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好乱,好难,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QAQ
-
第14章
佟深出来时,客厅内只剩下涂嘉致一个人。
章平为人文弱,没见过什么凶狠场面,涂嘉致当时那剑拔弩张的气势看起来实在暴力,他又怒又气却不敢发作,扭头就走了。
讨厌的人离开,涂嘉致心情瞬间转晴,吃完自己那块蛋糕,他又把章平的份也拖过来吃掉。
这蛋糕是佟深买的,开车绕了大半个城,提前三天就跑去店里选款式预订,怕配送的人不仔细,取蛋糕当天他一大早就亲自过去,结果人家还没开门,让他站在外边等了两个多小时。
之后做蛋糕又等了两个小时,上面“祝小致生日快乐”几个字还是佟深亲手写上去的。
还好章平识趣没吃,否则涂嘉致真想抠着嗓子眼儿让他吐出来。
佟深看见章平不在,一句话也没敢多问。待到把涂嘉致送回学校,他才偷偷跑去哄男朋友。
章平憋闷得要死,委屈巴巴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为什么所有人都看我不顺眼?”
佟深心道那可不嘛,头一回见面就给人小孩儿下马威,涂嘉致又不蠢,能看不出来他当时是故意把人带去别墅吹冷风的?
但这事儿上回已经骂过了,再一直翻旧账不好,佟深忍了忍,好脾气地劝道:“小孩儿嘛是有点脾气,你跟他计较什么。”
“什么小孩儿啊?也就比我小几岁。”章平不服气,“而且他长得那么壮,比我高出一个头,走大街上别人指不定说谁更小呢……”
“那还是不会。”佟深脱口道,“人家那脸嫩得不行,一看就比你小。”
“……”
章平斜眼睨他。
“……嗐。”佟深讪笑,“事实嘛……”
几句话说得章平怒火中烧,会也不约了,当即就闹着要走。
佟深起先还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跟他交流,后边火气上来,他眉毛一皱,心道这他妈谁爱伺候谁去,拉下脸冷声道:“闹够了没有?多大人了还这么不识好歹,对自己多不自信啊得天天跟一小孩儿争风吃醋地攀比?我他妈对你够好了吧,要什么给什么,你还想怎么作?”
章平睁大眼看他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委屈得流了满脸泪。
事后章平一周没理人,佟深冷静下来反思,也觉得自己那话说得确实有些重,便天天打卡似的上门去哄。
直到周末涂嘉致回家,佟深打卡“缺勤”,又把章平气得不轻。
佟深实在没有办法,干脆去提了辆新车,钥匙往章平面前一甩,药到病除立竿见影。
这车他自己也有一辆,章平第一次见就说喜欢,佟深有点儿收集癖,再加上自己开得顺手,一直没舍得送。
后面章平过生日,他本想买辆新的送过去,被朋友劝住,说他每次谈恋爱都在当冤大头。他想着这礼物确实有点儿贵重,可能收礼的人也会有心理负担,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没想到最终还是送了。
而且章平好像没什么心理负担。
可喜可贺。
毕竟是个贵重玩意,章平收到车后的兴奋劲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暑假还在兴奋,非得拉着佟深出去自驾游。
涂嘉致那边已经考完期末,但下半年升高三,他整个假期都得补课,吃饭也在学校,倒是不必怎么担心。
佟深打定主意最多只在外面待一个礼拜,反复跟涂嘉致交代有事要给自己打电话,见涂嘉致情绪没什么异常,他才放心离开。
为了过够开车的瘾,章平选了个挺远的地点,两人轮换开车,第一天从上午八点开到晚上十一点,到酒店后两人都累瘫了。
第二天章平看见车就感觉自己屁股疼,再不提什么瘾不瘾的。因为实在疲累,玩得也不尽兴,最后不到五天他们就打道回府。
回程路上遇到小雨,车子在山道里溅了满身泥。
两人一会儿还得去商场吃饭,脏车开在繁华的大道上实在丢人,章平便说要先去洗车。
其实佟深不大乐意,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吃饭。
旅游这几天过得简直可以说是艰苦,基本没怎么吃好。
为了尽早回家,今天天还没亮他们就起床出发,先是佟深开车,本来商量好两小时一换,结果章平说自己现在开车PTSD,撒娇不愿意换。
佟深一个人顶着疲倦熬回来,饿得前胸贴后背,丢不丢脸的已经压根儿不在乎,他就想先喂饱肚子。
在章平的坚持下,佟深到底还是开去附近的一家洗车行,打算先把车放在这儿洗,等他去商场吃完饭再过来取。
下了车,佟深一边低头在手机里点菜,一边把钥匙往前台放,刚打算走,他蓦然听见有人喊了声“涂嘉致”。
虽然可能是重名或同音,但涂嘉致这名字属实不算什么烂大街的款……
佟深愕然回头,正好跟往这边走的少年对上眼。
少年脸上轮廓还有些青涩,身上却穿着偏小的工作制服,筒靴往上,裤腿全是浸湿后的深色,一看就已经工作不短时间。
“涂嘉致!”所有思绪翻涌上来之前,佟深下意识震怒地开吼,“你在这儿干什么?!”
涂嘉致定在原地,目光将他扫了一圈,随后落在旁边的章平身上。
佟深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揣摩他的脸色,两步跨过去,攥着涂嘉致的衣领就将他往外拖。
其他员工以为他要打架,纷纷上来劝阻。
佟深一时拽不动人,猛地扭头,怒目瞪向看起来像是老板模样的人,肃声质问:“你们怎么能招童工?!他还是个学生!”
“啊?”老板一脸懵,“他已经满十六岁了啊,还给我看了身份证……”
“十六岁!未成年!高中生!高三的学生!”佟深吼道,“这你也能下得去手!真他妈比煤老板还黑心!你等着!老子明天就让你这破店关门大吉!”
“不是,我干什么了我?”老板欲哭无泪,“他跟我说他初中毕业没读书了……这他妈能怪我?!”
周围人听见谈话知道这是家长,犹犹豫豫地放开手。
佟深没了阻碍,径直将涂嘉致拖进旁边的会客室,粗喘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解释。”
“没什么要解释的。”涂嘉致说,“如你所见,我在打暑期工。”
“你打你……”
佟深把脏话咽回去,又喘了口气缓解片刻,还是没压住怒气:“谁让你过来打工的?!啊?!我他妈随手买辆车的零头都比养你十年用得多,需要你跑来打工?!你当我是死人吗?!”
涂嘉致脸色也不大好看,却不是因为挨骂。
他刚刚看见了佟深手里的车钥匙,和家里某把钥匙长得一模一样,但质地更新,明显是刚买不久。
“新车,”他问,“你买的?”
“不然呢?”佟深没好气道,“还能是我偷的?!”
“给谁买的?”
不等佟深回答,涂嘉致咬着后槽牙,用肯定的语气恨声道:“给那个男小三买的。”
“我……”佟深一口气没喘上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男小三?!”
“你背着我哥跟别人谈恋爱。”涂嘉致脸色冷得能结冰,“他不是小三是什么?”
“谁……”佟深心虚又郁闷,脖子憋得通红,“谁跟你说我在跟他谈恋爱?我之前不是都告诉你了么,他就是我一普通朋友!”
涂嘉致耐心地等他辩解完,才淡淡道:“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佟深一愣:“……谁?”
“章平,男小三——”涂嘉致一字一顿地说,“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草!”
亲娘嘞,这叫什么事儿?
佟深一个头两个大,此刻简直要许愿希望自己这辈子没出生过。
第15章
有那么一瞬间,佟深几乎想直接告诉涂嘉致实情。
想说自己其实没和舒柏在一块儿,想说舒柏是个铁直男,不仅直男,还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虽然女朋友现在和别的男人结婚了……
或者不说那些,就再编个理由骗他说自己和舒柏已经分手。
因为愧疚,佟深不怕自己被冤枉,甚至涂嘉致恨他怨他反而能让他心里更加好受。
但“男小三”这个称呼安在章平身上实在太难听了,人家正儿八经和自己谈恋爱,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然而佟深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挑明。
他看着眼前稚嫩的少年,心道就目前这样的情况涂嘉致还不安分,非得跑出来打什么狗屁暑期工,要让他知道自己和舒柏其实不是情侣关系,他还不得立马卷铺盖逃跑?
“我、我和你哥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佟深含糊道,“总之你别用小三这种称呼叫章平,多大仇,没必要。”
“哦。”涂嘉致漠然道,“意思是你和我哥各玩各的,是么?”
“呃,这个……”佟深支支吾吾半天,“那什么,大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反正你自己好好读书就行。”
“行。你们的事情我可以不管,只管我和你的事情。”涂嘉致定定地看着他,“临走前你跟我说你出去是做社会实践,结果今天你是和男小……和那男的一块儿开车回来,我要是问你,你又打算编什么理由糊弄我?”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编?我……”
顿了顿,佟深认命地叹气:“是,我承认我骗了你,那我不是怕你生气么……”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跟你……男,朋,友,”涂嘉致恨恨咬字,“出去玩,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亲爹找后妈也不一定尊重儿子意见,何况我跟你什么关系啊,我有那资格吗?”
“瞧你这话说的……你说我跟你什么关系?”佟深又郁闷又生气,“就算不是亲爹,你也不乐意把我当亲哥,那就当叔叔总行吧?我比你大将近十岁,叔叔就叔叔,也没什么……”
“大六岁。”涂嘉致不赞同地皱眉,“什么叔叔,跟我表哥差辈了。”
“那你想是什么关系?”佟深烦躁道,“行,我也不指望当你什么叔叔哥了,你是我祖宗!行了吧?”
“我不是祖宗,我是外人,你男朋友才是要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我只是个累赘。”涂嘉致喉结一滚,垂着眼低低道,“你要是嫌我烦,可以不用管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草!”
佟深憋屈得要死——小崽子私自打工,本来应该是他兴师问罪,怎么莫名其妙就成这小子质问自己了?
“算了。”佟深心想自己到底年长,该服软还得服软,便伸手过去拽他胳膊,“不管怎样哥确实撒谎了,哥给你道歉,但你也做得不对,你……我也不指望你给我道歉,这样,你现在立马去辞职,然后跟哥回家,好不好?”
涂嘉致抿唇没动,半晌才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累赘。”
佟深简直要哭:“我哪有……”
“你愿意搬过来陪我,我已经感恩戴德。”涂嘉致打断他,埋着头,眼圈有点红,“我不需要你给我花钱,学费生活费我可以自己挣,房子可以算我租的,等我毕业工作我就把租金连本带息还给你,我只希望……你别不要我。”
顿了顿,涂嘉致微微抬首,晶莹湿润的眼睛看着他:“我只有你一个人了,哥哥。”
“……”佟深心都要碎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你自己一天天的胡思乱想什么呢?”
涂嘉致没答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约会谈恋爱,还有你和我哥的事,我也不想插手,所以你……别骗我。”
佟深心虚地舔了下唇:“这……”
“别骗我,别不要我。” 涂嘉致往外面看了眼,隔着玻璃门,章平正脸色阴沉地往这边瞧。
他淡淡收回目光,叫魂儿似的唤道:“行吗,哥哥?”
佟深往常想听他叫句“哥”简直难于上天,这会儿他一口一个“哥哥”,佟深感觉自己骨头都快被他叫软了,心想这谁能遭得住?
又想他小小年纪失去双亲,再加上性格孤僻,心思敏感再正常不过,而且本来就是章平不友善在先,小孩儿嘛纯真,喜欢谁不喜欢谁自然都摆在脸上,能跟他计较什么?
这么乖.又这么可怜的小孩,给谁养不得宠上天啊?
“行,肯定行。”佟深一口答应,“我发誓再骗你我就是狗。”
说完他在心里默默补上:除了舒柏的事。
继而道:“也别再说什么我不要你的话,我能吗?你这么乖。”
两人重新友好建交,佟深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出来后还特地跟老板道了个歉,好声好气地帮涂嘉致辞掉职,然后带着他一块儿打车去商场吃饭。
路上章平独自坐在副驾座,脸色黑得像锅底。
吃完饭顺便在商场逛街消食,佟深问涂嘉致想不想要个平板,涂嘉致说自己用不上,死活不要,最后也没买。
走两步遇到个眼镜专卖店,章平说最近太阳烈,开车不戴墨镜看不清路,便进去挑了好几副,问佟深哪个好看。
佟深大手一挥:“选不出来就都买。”
涂嘉致扫了眼面前那面墙上的标签价格,晃眼一看全是五位数,眉毛难以遏制地跳了跳。
就在章平喜滋滋拿着卡打算去结账时,涂嘉致上下打量他两眼,蓦然开口:“其实不是很合适。”
章平笑容一僵:“什么?”
“你不适合戴眼镜。”涂嘉致表情诚恳,“显脸大。”
章平:“……”
“嘶。”佟深闻言盯着章平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会儿,摸着下巴点头,“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嗯。”
章平沉着脸把眼镜塞还给柜姐:“那就不买了。”
“哎,没事,买嘛。”佟深忙说,“反正你就开车的时候戴一会儿,脸大就脸大嘛,又没谁看你。”
“你看我啊。”章平说,“我打扮不就是为了让你看吗?”
“那就更没必要了。”佟深直言直语,“你什么丑样儿我没见过啊,哈哈。”
“……”章平瞥他一眼,“你觉得自己很幽默?”
说完扭头就走,将另外两人甩在身后。
涂嘉致默默蹭到佟深旁边,过了会儿才说:“我觉得挺幽默的。”
佟深没反应过来:“啥?”
“我说,你刚刚那句话挺幽默的,很好笑。”涂嘉致说,“不过体会不到的人可能会觉得不好笑吧。”
“啊,是吧?”佟深叹了口气,“我也没恶意嘛,本来是想安慰他一下,让他想买就买,谁知道怎么还生气了呢?”
“嗯。”涂嘉致赞同地点头,“哥哥都是好心,他可能只是一时没想清楚。”
大概是觉得涂嘉致在场没法安心购物,章平干脆打了个车回学校,佟深下楼四处没找到人,打电话才知道人已经离开了。
车子还放在洗车行,佟深只好又带涂嘉致回去取。
路上他越想越恼火,忍不住抱怨:“买之前心心念念想要,到手没开几天就觉得腻了,特么又不是什么千把块的小玩意儿,几百万扔那儿说不要就不要,究竟是我有毛病还是他有毛病?我说他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出生,到底从哪儿惯来的王子病?”
“哥哥会养。”涂嘉致勾着唇,“即便是我,跟哥哥在一块儿久了,也觉得自己变矫情了。”
佟深听完,下意识将“矫情”这词放在章平身上比对了一下,深以为然地骂道:“草他大爷,一男人这么扭扭捏捏,是够矫情的。”
“嗯。”涂嘉致说,“哥哥要是哪天觉得我也这样,千万要直接告诉我,我会改的。”
他轻轻笑道:“我可不想让哥哥烦心。”
作者有话要说:
章平:@#%¥%(省略一万句脏话)臭不要脸小绿茶!把你泡水里,茶馆老大爷都嫌味儿冲!(再次省略一万句脏话)
-
补更,二更可能不会准时六点,大噶看到更新提示再点进来吧orz[]
ps新年快乐鸭,祝大家新年发大财,永不秃头永不脱发,逢考必过狂吃不胖,么么叽~~
-
第16章
可能是因为涂嘉致在家,也可能是那天的谈话让佟深有了点儿感悟,总之这次冷战他坚持了很久,不仅没有上门哄人,甚至章平主动递台阶过来时他也没踩。
整个暑假佟深过得非常充实,因为涂嘉致最近乖得不行,整天在家哥哥长哥哥短,叫得佟深心花怒放如在云端,感觉养崽这件事真是其乐无穷。
他就像玩养成游戏似的,几乎二十四小时围着涂嘉致转,一会儿把人拉去商场玩“奇迹嘉嘉”,一会儿搞一些卖相不好但涂嘉致吃得津津有味的黑暗料理,甚至涂嘉致补课考试出成绩的时候他能激动得好像在开奖。
当然这奖开到后面就没啥期待感了,因为涂嘉致几乎每次都考满分,非常缺少戏剧性。
到暑假结束,佟深把小孩儿送去学校,“空巢老人”留守空房空虚寂寞冷,他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个男朋友。
可是现在回头一想,佟深突然觉得这恋爱谈得忒没意思。
他知道在身边人眼里自己就是个冤大头,甚至连章平也把他当成个冤大头提款机。
但他不在乎,反正他又不缺这点儿。
事实上,不论是谈恋爱还是交朋友,佟深都很乐意花钱,别人真不真心无所谓,反正他自己开心就行。
他跟上一任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后来前男友出国他资助了点儿钱,两人和平分手,从头到尾都很友好。
他本以为现在这任也应该这样。
佟深自省在恋爱中不是事儿逼,床上床下都很照顾对方的感受,只要不出什么原则性错误,他就可以一直跟人处下去。
但现在他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既然不痛快,为什么非得谈恋爱呢?
生活里有趣的事情这么多。
为什么,非得,谈恋爱呢?
若要说情感慰藉,他实在不需要从恋人那里索取,因为他从小无论物质生活还是精神世界都相当富足,父母兄姊都溺爱他,周围朋友都奉承他,他根本不缺什么情感慰藉。
若要说床上那点事儿……他其实也不怎么热衷,甚至大部分时候他和章平在一块儿都是喝得烂醉,然后两人清清白白并肩躺一晚上,偶尔来那么一次,还基本都是章平主动……反正他觉得,用手也差不多吧。
所以他到底犯了什么贱要找个男朋友供着?
佟深想起自己第一段恋爱,其实开始得相当稀里糊涂。
那会儿他刚进大学,家里对他解除所有禁制,他年少无知被几个学长带着满城浪,头一回去酒吧时喝得昏天黑地,醒来就看见个赤条条的男人躺自己边上。
男人笑着问他要不要负责,佟深心想拔吊无情那不是渣男行径么,反正自己单身,那就处呗。
这么处了大半年,男人大学毕业出国读硕,分手时还非常坦诚地告诉佟深其实那晚上两人什么也没发生,他本来只是开玩笑问问,没想到佟深会那么实诚。
后来将计就计,是因为他确实把佟深当凯子钓了。他想出国,家里不支持,就觉得跟着富二代说不定也是一条路。
佟深听完没什么感觉,既不难过也不生气,毕竟谈恋爱这半年男人确实对他蛮好,风里雨里随叫随到,嘴又甜,经常哄得他很高兴。
而他除了钱什么也没付出,就当买了个乐子,不亏。
第二次恋爱则要简单得多。
佟深大二时被辅导员拉去接待新生,因为长得太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章平就是那时候对他一见钟情,又听说他本来就是个同,于是疯狂倒追。
佟深觉得这人长得还行,脾气好性格也活泼,和上一任一样能哄他开心,便答应交往。
起先确实挺开心,没想到后来能变成这样……
既然已经违背当时在一起的初衷,那分手应该也很正常吧?
两人谈恋爱不就图个乐,既然他也不开心我也不开心,那何必还要互相折磨?
佟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便在某日深夜给章平发了个消息说分手,随后转过去几万块钱,说分手餐就不在一块儿吃了。
发完消息佟深安安心心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出门买菜,想着晚上涂嘉致回来给他吃点好的。
那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不爱吃外卖也不爱下馆子,就爱吃他亲手做的黑暗料理。
因为技术实在不够熟练,佟深每次做饭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所以他从吃完午饭就开始准备。
到下午五点多,他隐约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一边随意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嘀咕着“今天怎么这么早”出去开门。
打开门才想起涂嘉致有指纹能自己进来,然后就被闯进来的章平压墙上了。
“你怎么能和我分手?!”章平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已经哭过。
佟深错愕地往旁边看了眼,连声道:“关门!关门!”
章平盯他好半天才松开他过去关门,趁这时间佟深赶紧跑到厨房去把火关小一点,免得东西煮糊了。
回过头,章平正站在厨房门口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你、你竟然为了他下厨……”
“啧,”佟深蹙眉,“你别用这种酸溜溜的语气,好像我跟一小孩儿有什么似的。”
“难道没有吗?”章平问,“否则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我和你分手那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扯人小孩儿干什么?”
“我不信……”章平说着又要哭,“你肯定是因为他……”
“……我因为他个屁!”佟深怒气上来,语调加重,“人家还是个未成年高中生,你脑子能不能放干净点?污蔑我还是污蔑他呢?”
“我没污蔑你们。”章平定定地注视他,“你实话告诉我,你和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远房亲戚对不对?你这么显赫的家庭,什么亲戚能让自家小孩儿沦落到跑去洗车行打工?他那么一副土不拉几的样子……怎么可能和你是亲戚?”
“……”佟深气笑了,“怎么不可能,你这么low的人不还是我前男友么?”
“你……”章平攥紧手指,震惊道,“你骂我?”
“不是你先诋毁我的?”佟深没好气地推他一把,指着门道,“你赶紧走吧,有事过两天再谈。”
再等会儿估计涂嘉致就得到家了,佟深心里默念,可千万别被小崽子撞见……
然而章平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顾着埋头看自己被他推过的地方,难以置信道:“你还打我……”
“……草?”佟深也很惊奇,“你没病吧?老子就推了你一下!”
“你以前从来没这样过,自从他来了,你就像变了个人……”章平哭丧着脸说,“也就只有你还把他当小孩,你知不知道其实他心思特别……”
没等章平说完,门锁蓦然响起清脆的一声滴:“指纹验证通过。”
佟深瞳孔骤缩,下意识想把章平推开。
但他可能心里太慌,手里没使上劲,反倒被章平一把摁在墙上。
咔哒两声,门开了又关。
涂嘉致换好鞋往里面走,影子还没见着,嘴里已经甜甜叫人:“哥,我回来了。”
章平眼里发狠,牙一咬,仰头吻了上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救……
-
二更~初一评论发红包,新年快乐各位!
ps听说有的读者看见作者发红包就不好意思评论,特地多说两句,你们加起来也凑不够十块,不要给我省钱(不要让我尴尬)[叉腰]么么啾~
-
第17章
刚挨上嘴,佟深猛地将人推开。
但已经晚了,他抬首就看见涂嘉致正站在不远处冷眼瞧着这边,脸色几乎可以用阴鸷来形容。
“不是……你别误会。”佟深踉跄两步,指着章平说,“是他强吻,真的。”
“还说你们没什么!”章平抹了把嘴,恨恨道,“我是你男朋友,想接吻就接吻,凭什么要给他解释?!”
“放屁!”佟深回头吼,“老子和你分手了!”
“我没答应!”章平眼眶通红,“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涂嘉致沉默地看他们片刻,随后拎着包转身,进书房关上了门。
佟深心想坏菜了,连忙把章平往外面拽:“求你了赶紧走吧!”
章平抓住机会问:“那你还和我分手吗?”
“之后再说吧!”佟深跺脚,“赶紧走啊!”
“我不走。”章平耍赖,“除非你把分手的话收回。”
“哎行行行!”
佟深快急死了,随口敷衍几句把人送出去,继而到书房面前,犹豫半天没敢敲门。
正要下定决心,门倏然从里面拉开。
涂嘉致沉着脸,目光在佟深面上扫视一圈,尤其着重在唇上停留了一会儿。
佟深张嘴:“我……”
“他也要搬过来住吗?”涂嘉致问。
“不不不!”佟深猛摇头,“他怎么可能!”
涂嘉致点了下头,默不作声地拽着他手腕,将人拉进自己房内的洗漱间里,倒了盏漱口水递到他面前:“漱口。”
佟深:“没、没必要吧?我又没舌吻……”
他甚至一时没想起自己跟男朋友接完吻根本不需要漱口这回事儿。
“喝。”
涂嘉致强硬地把漱口水塞进他手中,扭头出门。
佟深摸摸脖子,总感觉哪里别扭,但一时没想透。
漱完口回首,涂嘉致已经拿着他的牙刷和水杯折返。
佟深:“这……真没必要吧?”
涂嘉致没答话,沉着脸将牙刷抵到他唇边,糊了他一嘴牙膏。
不得已,佟深只能接过来刷牙。
几分钟后,佟深感觉自己口腔内外都被扒了层皮,涂嘉致才终于放过他。
厨房锅里的东西已经煮好了,两人摆菜上桌,安静地吃完一餐。
往常这时候都是涂嘉致收拾碗筷,但今天佟深心虚,便主动起身。
刚捡起面前的筷子,涂嘉致蓦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佟深动作一顿,抬眼看去,对上涂嘉致沉而冷的目光。
“我哥知道吗?”他问。
“……”少年掌心滚烫,质问的声音里却仿佛含着冷箭,令佟深感觉呼吸发紧,“什么?”
“你这样,”涂嘉致说,“和别人接吻上床,我哥都知道吗?”
佟深难堪地转了下手腕,想挣开他:“别问这个……”
“为什么不能问?”
佟深被他这语气搞得有些恼火:“不是你自己说再也不过问我和你哥的事吗?”
“……”
涂嘉致喉结滚动,片刻后,缓缓松开了手。
佟深把东西全部扔进洗碗机,出来看见涂嘉致还坐在原地发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可能是有点强硬,毕竟这小孩儿比常人更加敏感,可能又在那儿胡思乱想以为自己不要他了。
没等涂嘉致有什么反应,佟深已经被自己的脑补说服,瞬间心里软成一滩。
他走过去,放缓声音求和:“好了,别生气了,我……”
“不是因为我哥。”涂嘉致突兀地开口。
佟深愣了下:“什么?”
“不是因为我哥,是我自己。”涂嘉致埋着头没看他,“是我不喜欢那个人,所以看到你跟他……我就生气。”
“……我知道。”佟深苦涩地说,“我本来也没想让你看见他……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那是你自己的男朋友。”
话说到这儿,涂嘉致顿了顿,抬头问:“你刚刚说,你和他分手了吗?”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佟深叹了口气,“但是你也看见了,我和他毕竟已经在一起好几年,没那么容易分。”
“是他不愿意吗?”涂嘉致微微抿唇,“也是,哥哥这么好,谁跟你在一块儿待久了都不会愿意离开的。”
“哎,你这话说的。”佟深立即心花怒放,“那你也别想着离开啊,不管怎样哥肯定不会不要你,你就待在这儿安安心心念你的书。”
顿了顿,他道:“还有,你放心,这房子肯定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住进来,我知道你那个什么,像狗一样喜欢撒尿圈地是吧?……嘶,这话有点难听,就是,呃,对,领地意识,嗯,你领地意识强嘛,我肯定不让别人打扰你,放心吧。”
“嗯。”涂嘉致微微笑道,“谢谢哥哥。”
“不谢不谢!应该的!”
佟深每次听他乖乖巧巧地叫哥哥都觉得很要命,恨不得把人抱进怀里狠狠rua一把,但毕竟这是个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小狗,所以他只能在心里抓狂。
聊完这段,涂嘉致起身要回书房,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哥哥。”
佟深心里又挠了一下:“……嗯?”
“有个事情,我想跟你商量。”
涂嘉致似乎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嗫嚅半晌才道:“我想……跟学校申请走读。”
佟深没反应过来:“啊?”
“现在已经高三了,我晚上想多复习一段时间。”涂嘉致解释道,“但是寝室十点半就熄灯,我用手电筒又会打扰室友,所以……”
“哦!好啊!”佟深回过神,“那当然好啊!”
“可是……”涂嘉致犹豫地说,“我一个人,有点不敢待在家里,上次这边停电……”
他一提这事儿佟深又是一阵愧疚,忙不迭道:“没事没事,我陪你。”
“不会打扰哥哥上课吧?”
“不会!”佟深摆手,“我这不是已经大四了嘛,就做个毕设,别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正愁闲得慌呢!你走读好啊,到时候哥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涂嘉致乖巧地笑:“那就好,谢谢哥哥。”
养涂嘉致这事儿本质上是为了还债报恩,佟深心里有愧想尽量多还一点,所以当初就不赞成他住校,现在他愿意主动提出走读,佟深自然是求之不得,第二天送涂嘉致时顺便就去学校找了趟班主任,把涂嘉致走读的事情办理好。
当天晚上,涂嘉致就正式开始体验走读生的生活。
走读生比住校生少上一节晚自习,他晚上九点半放学,出校门就看见佟深在朝他招手。
“我没开车过来。”佟深动作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书包,“想着你都在教室坐了一天了,趁这会儿散散步走动走动,免得骨头松了。”
“我有跑操。”涂嘉致说,“每天早晚一次,没长胖。”
“啊?”佟深看他一眼,笑道,“我哪里是在说胖不胖的问题?长胖就长胖呗,高三的学生嘛,消耗大,吃得多,又不怎么动,长胖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千万别觉得有负担,大不了毕业再减。”
“胖了不好看。”
“你……你怎么还在意好不好看啊?”
佟深不知联想到什么,表情渐渐严肃:“涂嘉致,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
“没有。”涂嘉致闷着头,“学校里没有能让我看得上的。”
“那就好。”佟深如释重负,重新笑起来,“不过你小子这眼光还挺高啊,一中三个年级得有好几千学生吧,那么多人都没有能让你看得上眼的?”
“嗯。”
涂嘉致飞快地在他脸上扫了一眼,低声咕哝着什么。
佟深没听清,在他肩上攘了把:“叽里咕噜什么呢?不是骂我吧?”
“没。”涂嘉致清了清嗓子,“没骂你。”
“那你自言自语什么呢?”
“我说……学校里没好看的。”
“哟,”佟深笑道,“还是个颜控呢你。”
涂嘉致看着远处,似乎有些迷茫,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话:“嗯。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佟深正想打趣他几句,便听他声音很轻地接道:
“我喜欢张扬的,漂亮的……温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嘉崽:我喜欢张扬的。
深哥:惊!
嘉崽:漂亮的。
深哥:哦——(舒了口气
嘉崽:温柔的。
深哥:(彻底放心)这不能是我了,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嘿嘿。
嘉崽OS:好像都是深哥的样子……救……男同竟是我自己???
-
第18章
“你这喜好有点独特啊,什么叫张扬?这是好词儿?”佟深问,“而且这词儿和温柔能在同一个人身上?”
涂嘉致转头看他,肯定道:“能。”
“……行吧。”
佟深心想按这条件绝对找不到对象,但正好能够防止他早恋,也挺好。
回到家,佟深给涂嘉致加了个餐,又陪他复习到十二点,看着他上床睡了才回去洗漱。
为了提醒自己早点起床给小崽子做早餐,佟深睡前特地调了个闹钟,结果第二天闹钟响起被他顺手关掉,等他一觉睡到自然醒,涂嘉致都已经回家做中饭了。
佟深愧疚不已,当天就跑出去买回来一堆闹钟,清晨闹钟叽叽喳喳响成一片,把睡在隔壁的涂嘉致都吵醒了,他还雷打不动。
涂嘉致换好衣服,轻手轻脚进主卧,把闹钟挨着关掉,随后不知哪根筋搭错,他没立即出去,就那么站在黑暗中,借着门外传来的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睡梦中的人。
佟深属于浓颜系长相,一眼惊艳,带着点儿攻击性。
但他睡姿……属实憨态可掬,看起来不仅没什么攻击力,还莫名显得软。
涂嘉致微微躬身凑近,脸上似乎能感觉到从他身上递来的暖意。
又闻到那种很淡的香味了。
涂嘉致觉得这味道很好闻,心想下次自己也试试他的洗发水。
正想直起身离开,他目光倏地一顿——
佟深睡觉几乎是趴着,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散乱的头发令眉眼若隐若现,被子盖到肩膀,露出修长的后颈。
皓白的后颈往下,那块儿微微突出的脊骨上,有一颗淡红色的小痣。
涂嘉致视线停在那儿许久没有挪动。
回过神时,他已经探出了手,刚刚沾过冷水的指尖冰凉,覆在那颗小痣上,肌肤传来温热的触感。
可能是被冰到,佟深无意识哼唧两声,扯着被子往上。
涂嘉致猛然缩回手,逃似的离开房间,手指用力攥着门把手,呼吸不定。
等佟深醒来又已经快到晌午,他抓紧时间出门,打算去附近的中餐厅买点东西回来,结果刚下楼就接到涂嘉致的电话,说中午不回来吃。
晚上去学校接人,佟深忐忑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连续两天早上都没起来给你做早饭?”
“你本来就没必要早起,我可以早点去学校食堂买饭。”涂嘉致说,“食堂的饭挺好吃,我中午直接留在校内吃,也方便在教室自习,所以你周内不用给我做午饭,晚上也没必要陪我复习。”
“不不不,”佟深连忙道,“晚上我还是可以陪的。”
“那早上就不必早起了,你已经熬过高三,何苦跟着我再熬一次。”涂嘉致瞥他,“都有黑眼圈了。”
“啊?”佟深掏出手机自拍,“没有吧?”
路上灯光昏暗,佟深找了个稍微明亮些的地方,仰着头看了半天,嘀嘀咕咕道:“草,好像是有点儿,但我以前经常熬……呸!那什么,呃,难道是因为早上被闹钟叫所以睡得不好?”
涂嘉致立在他身侧,脑海中回忆起早上他被七八个闹钟围着吵却依然不动如山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下。
佟深难得看到他笑,见状几乎有些讨好地问:“这么开心,我说话搞笑吗?”
“没笑你,我只是在想……”涂嘉致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脸上,缓缓道,“哥哥这么好看的人,也会焦虑容貌吗?”
佟深喉咙里噎了下,半晌,干笑起来:“哈,哈哈,你这,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平日夸赞他的人不在少数,但佟深从来没往心里去,只当大伙儿都是恭维,而且他自知确实长得好看,接受称赞时非常理直气壮。
但涂嘉致不一样。
他的夸赞里仿佛带着与众不同的分量。
佟深暂时想不清其中缘由,只是莫名觉得……
有点羞涩。
他摸了摸脖子,收好手机往前走:“回、回吧。”
“为什么焦虑?”涂嘉致却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起来,“是为了别人,还是只为自己开心?”
“没……”佟深嗐了声,“我哪有焦虑。”
“哦。”涂嘉致点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你们那个圈子都比较外貌协会,所以才这么注重外貌。”
“……”佟深头皮都快炸了,“什么圈子不圈子的,你少了解这些……你哥要是知道我跟你讨论这个,非得拿刀砍死我不可。”
涂嘉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涂嘉致说,“明明你自己就是,却还歧视这类人吗?”
“我当然不歧视!我有病啊歧视我自己?”佟深叹气,“我是不想把你带歪,毕竟你本来就在青春期,正是性意识觉醒的时候,很容易被周围人影响……”
“影响了又怎么?”涂嘉致不以为意地问,“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佟深觉得问题有点严重,干脆停下来教育他,“不管怎么说,社会主流还是不能接受同性恋的,就算我不歧视你不歧视,但歧视的大有人在——难道你想一辈子受人白眼?”
“我在乎的人都已经去世了。”涂嘉致说,“别人的白眼并不会影响我。”
“你……”
佟深愣了愣,突然想到什么,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你不会真……”
“我只是在跟你探讨这个问题,你不用多想。”涂嘉致平静道,“你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影响我,我十七岁了,离成年也就一步,思想观念早已经定性,不会被周围人影响。”
“什么十七岁……”佟深弱弱反驳,“你离十七岁还有几个月呢。”
“我觉得心理成年只是一个大概的范围,并不能严格按照年龄。”涂嘉致说,“难道会有人在十八岁前一天还什么都不懂,满十八岁那天却突然什么都懂了吗?”
“……我不跟你争!”佟深被他绕得头晕,摆摆手道,“反正你别跟我讨论这个!”
涂嘉致又笑了一下:“好吧,哥哥不喜欢,那就不说。”
他把话题转到今天在学校发生的趣事上,佟深听得入迷,很快忘掉方才那些担忧。
快进入小区时,涂嘉致讲完身边同学的一件傻事,自然而然地扯回自己身上:“我觉得,我的心理年龄好像比同龄人大一点。”
“确实。”佟深赞同地点头,“你哥也经常跟我说你少年老成。”
涂嘉致:“所以我做事情从来不会特别冲动。”
佟深觉得他突然插.进这句话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过听着感觉是好话,便依然点点头。
涂嘉致:“可是我最近在想,我以前不冲动,也许只是因为没遇到过能让我冲动的事情。”
“……”这话听着就不那么好了,佟深扭头看他,“你……”
“毕竟我确实才十七八岁。”
涂嘉致所站的位置恰好背光,借着阴影,他目光放肆地停留在佟深脸上:“如果我不小心冲动犯错,哥哥一定会体谅我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警惕:他想干啥???
嘉崽:[微笑.jpg]
-
感谢在2022-02-01 23:45:56~2022-02-02 22:2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寻也、29层C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佟深听完话有点发愣,但很快就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自己想通了——这小孩儿,肯定是还在因为前几天章平突然出现的事儿感到心有余悸呢。
他毕竟心思太敏感,想得多说得少,又自尊心过剩,总怕犯点什么小错就会被自己抛弃。
真造孽。[注]
佟深越想越觉得小崽子招人疼,过去拍拍他的肩,语气春风似的和煦:“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一个当哥哥的还能生你气不成?当然更不可能抛弃你。”
涂嘉致瞥了眼他的手,紧抿的唇微微弯起:“那就好,谢谢哥哥。”
“哎乖。”佟深又顺手在他脑袋上薅了把,“嘴真甜。”
涂嘉致进入高二下期以后就一直没空理发,原来短短的毛茬儿已经留得很长,早上起床还得特地用梳子顺一顺。
他爱整洁,还有点儿强迫症,头发总是理得整整齐齐,然而佟深那一巴掌把他头发揉得很乱,他却并没觉得难受。
回到家,涂嘉致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继而抬起手,珍之重之地将掌心附在被佟深摸过的地方。
明明已经没有半点温度残留,他却依然觉得暖。
这晚之后,佟深感觉涂嘉致越发乖巧,两人对走读生活也都适应良好,渐渐摸索出一套规律和谐的作息。
这边生活步入正轨,佟深又开始头疼章平的事情。
上次是情况复杂,导致他分手没分干净,也就牵扯出后来的一系列麻烦。
在一起之前,甚至谈恋爱的这几年,佟深从来不知道章平会是这么死皮赖脸的一个人,他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认识过对方似的,每次看到章平发疯都在怀疑自己当年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这会儿身边的朋友又突然转了风向,开始帮章平说话:“以前觉得他只是图你的钱,现在看他这么要死要活的,说不定是真喜欢你。”
佟深整个人都要裂了:“我就希望他只图钱!”
对佟深而言,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才真正要命,就比如养涂嘉致。
从小到大,佟深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用钱,而且这招屡试不爽,只在涂嘉致那儿翻过车。
没想到现在连章平这儿也行不通了。
他明明都承诺给分手费,章平却说自己什么都不要,甚至还要把车还给他,就是怎么都不愿意分手。
因为这事儿,佟深整天借酒消愁,但涂嘉致晚上九点半放学,“家规”里白纸黑字写了不能醉醺醺地回家,所以他得在九点半之前消完自己的愁,然后回家把自己身上酒味儿洗干净,再去学校接崽。
然而酒吧大多六点以后才开门,喝完以后没时间给他醒酒,他就只好去骚扰自己开酒吧的朋友。
自己喝酒没意思,佟深不仅骚扰酒吧老板,还把其他朋友也拽出来嗨。
一群人都是夜猫子,正式生活九点开始凌晨结束,下午三点属于刚起床还没睡醒的状态,被佟深这么强行改变作息,大伙儿坚持了几天都有点受不了,便凑在一起给佟深出主意。
“要我说就是钱不到位,这年头谁还信感情不能拿钱买那套啊?你随便去大街上捞个人问问,一百万买他/她老公老婆愿不愿意,如果不愿意,那一千万呢?一个亿呢?”
“疯了吧,章平值一个亿?”
“老子就他妈打个比方!”
“我觉得一百万能连他下辈子一块儿买了。”
“笑死,你也太天真,那可是在深哥屁股后面跟了好几年的货,一百万能入他的眼?”
“要我说,不如干脆把人约出来,开诚布公谈清楚。”
“我觉得这主意中。”
“让谁谈?深哥去谈?那不得把裤衩都赔进去啊?”
“咱大伙儿一块儿呗,这么多人还怕斗不过一个章平?”
“万一真谈不拢呢?万一他就是真死心塌地喜欢深哥了呢?那咱们这做法是有点儿强迫人了吧?”
“不会。”叽叽喳喳的争吵声中,杜子杰吸了口烟漫不经心道,“真爱这词儿也就能骗骗深哥了,章平能是什么好东西?还真有傻逼相信他一眼钟情的是深哥这个人啊?他钟的是深哥手里那只表和脚上那双鞋。看着吧,他就图钱,谈不拢是钱没够,否则上回送车他能那么心安理得?”
说着,杜子杰忽然一笑:“不过你们先前说的那个,感情不能拿钱买的例子,我还真见过一个。”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谁啊?展开讲讲呗。”
连佟深也忍不住好奇:“你还认识这号人,我怎么不知道?”
杜子杰吐出一口雾,扭头瞧他:“还能有谁,不就你家那小崽子。”
佟深:“……啊?”
“别说一个亿,你就是把佟家送给他他也不稀罕。”杜子杰意味深长地笑,“他就赖上你了,你信不信?”
“……你有病吧?”佟深皱眉,“说的什么狗屁话。”
“不信算了。”杜子杰啧了声,“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你家那小崽子就是不会叫的狗,家里人死全了他都不带嚎两句的,你就看他急起来咬不咬人吧,反正咬不着我,嘿嘿。”
佟深不知道他打什么哑谜,又听他那么口无遮拦地评价涂嘉致,气得狠狠踹了他几脚:“真特么嘴贱出边儿了,滚!”
狐朋狗友瞎说瞎闹,佟深本来没往心里去,但回家后他越想越觉得章平这事儿拖着烦,便决定先试试朋友们说的那个法子,把章平约出来,开门见山好好谈谈,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前段时间他把章平所有账号全部拉黑了,章平要联系他只能借别人的号或者直接去教室堵人,现在他打算和平解决问题,当然得先有个态度,便把拉黑账号放出来。
随后佟深先跟朋友们商量了一下,约定好大伙儿都有空的时间,然后给章平打字发消息。
还没写完,章平那边就来了电话。
“……”
佟深看了眼时间,离他解封账号还不到五分钟——章平是住在手机上了吗?
他郁闷地把消息删完,然后接起电话。
“深哥……”章平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终于愿意接我电话了,咱们能不能……”
“……”佟深把“不”字吞回去,“那什么,先出来聊聊吧,地址和时间发你微信上。”
章平连声答应。
佟深这人吃软不吃硬,听见他这么可怜巴巴的,顿时又有些心软:“那个,你、你别哭了,咱有事好好聊,你不要搞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套,我真受不了……”
“好。”兴许是听见他态度缓和,章平还想得寸进尺,“那深哥,咱们能不能……”
佟深一听他这个语气便吓得汗毛倒立,赶紧挂掉电话。
聊事那天下午定了个ktv大包,一来氛围比较轻松,二来适合多人聚集,三来ktv包间里光线暗,比较容易让人冷静。
章平过来时开门看见里面乌泱泱全是人,吓得呆在门口没敢动。
佟深回头扫视这群朋友,感觉他们今天瞧着确实比往常都凶,再对比章平那副文文弱弱的模样,他忽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但做都做了,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可能因为在场人多让章平有所顾忌,聊天过程中他一直没什么过激反应,大伙儿问他想要什么补偿,他也只是弱声弱气地说有那辆车就够了,不必再要什么别的补偿。
佟深觉得他今天还挺好说话,聊完心里顿时轻松不少,才察觉自己因为紧张喝了很多水,这会儿有点尿急。
他起身出去上厕所,回来看见章平一个人站在包间门口,正期期艾艾地搓手等他。
“怎么了?”先前交流顺利,佟深心情不错,说话语气很是温和,“还有什么事儿吗?”
“刚刚人太多了,有些话我没好意思跟你说。”章平赧然地用眼睛瞟他,“楼上就是酒店,咱们能不能开间房,再单独地聊一聊?”
佟深思考后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便给杜子杰发了个消息,领着章平上楼开房。
他本以为一会儿只是非常普通平常的聊天,谁知刚进门就被章平拽到床上压住了。
要放以前他不至于这么弱鸡地任人摆布……属实是没反应过来。
“深哥……”章平牢牢抱住他,抬起脸就往他脖子上啃,“我不信你那么绝情……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还是会对我有反应……”
不知摸到什么,章平动作一顿,屈辱地仰头望着他:“你有必要这么忍着吗?就为了和我分手?就算分手,打个分手炮总不过分吧?”
“不是,没忍。”佟深无辜地说,“我这会儿真没兴致,强撸灰飞烟灭。”
“……”
佟深:“你下去,咱俩好好聊。”
“……我不信……”
“再不下去踹你了啊。”
章平张嘴:“我……”
话没说完,佟深的电话蓦然响起来。
听见这道专属铃音,他急急忙忙把人掀下去,掏出电话,嘴里后怕地骂道:“草!还好老子没硬,不然真得萎了!”
章平趴在旁边满脸懵逼地看着他,就见他立即起身站好,又细致地理了理衣襟,好像生怕被电话那边的人察觉到什么,清了两声嗓子,才接通电话,语气温柔得好像一滩水:“喂,怎么啦,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我跟人打架了。”涂嘉致说,“老师让叫家长。”
作者有话要说:
老师:???????我没有!
-
[注]:造孽,方言里有不同解释,这里用“可怜”这个意思,不是字面上的造了孽。
-
第20章
“什么?!”佟深震惊道,“谁打架?你?”
“嗯。”涂嘉致不疾不徐地答,“和同桌闹了点儿矛盾。”
“哦……”佟深惊魂未定,“那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有。”
顿了顿,涂嘉致问:“哥哥在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褪去少年青涩,听着有些冷。
佟深心虚地压低嗓音:“咳……我、我就……跟朋友玩儿呢。”
“嗯。”涂嘉致说,“其实我没什么大事,一会儿自己去跟老师说一声就行,哥哥要是忙,就不用特地过来了。”
“没有!”佟深连声道,“我哪里忙?我不忙!你好好在学校等着啊,我这就来!”
“真的不用。”涂嘉致闷闷地说,“我本来都不想打扰你的,是老师一定要让我打电话……”
“不是打扰!这怎么能算打扰呢?”佟深撇开过来拉自己的章平,拧开门冲出去,一边跑一边苦口婆心地劝,“你现在归我养,有什么事情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肯定都是站在你这边,别怕,啊。”
紧赶慢赶到学校,佟深下了车,一眼望见涂嘉致正背着包站在学校门口,几步跨过去:“怎么回事?怎么出来了?”
“嗯。”
涂嘉致目光迅速扫遍他全身,最后定定地落在他脖子上,再开口时有些心不在焉:“我……觉得头有点晕,不想上课,就跟老师请假了。”
“啊?”佟深愣住,“不是说要见家长么?”
“跟同桌握手言和了,老师就说算了。”
“那我……”
“所以我说你不用过来的。”涂嘉致轻轻皱眉,“刚刚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哦……我开车没注意。”
佟深见他皱眉,以为他嫌自己烦,顿时不敢继续追问打架的事,转而问道:“那你后面的课怎么办?不会影响你学习吧?头怎么晕了?感冒了?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下午还有一节体育课,晚上自习不上课,没什么影响。”涂嘉致说,“头晕可能是压力大,没事,我歇一会儿就好,不用去医院。”
“……哦,好的。”
佟深说完才发现自己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本来还以为他懒得开口,没想到他会这么耐心地挨着答。
两人走到车前,涂嘉致拉开副驾座的车门,顿了顿,抬首看向佟深:“我能坐这儿吗?”
佟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哪次不是坐这儿?!嘲讽谁呢?”
“哦。”涂嘉致坐进去,随后才不经意般说道,“我以前是没注意,今天突然意识到,一般副驾座都是男女朋友的专属座位,别人不能沾染。”
“屁!”佟深想起章平就想起刚才酒店里发生的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深哥这儿没那种规矩!”
说完觉得不够,他撇清关系似的强调道:“以后可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你深哥现在已经彻底恢复单身,跟上一段恋爱say拜拜了!何况你算哪门子‘别人’,都说了你是我亲弟,怎么还这么生分?怪让人寒心的……”
涂嘉致微微一怔,侧首问:“你跟那男的分手了?”
佟深本想说人家有名字叫章平,老说那男的那男的多不好听,但转念一想反正都分手了,管他怎么称呼呢,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便干脆地一点头:“对,分了,这回是彻底分干净了。”
涂嘉致原本阴沉的面色稍霁,笑笑说:“祝贺哥哥脱离苦海。”
“哎,对。”
佟深心道可不是苦海么,以后真再也不想谈恋爱了,单身养崽才是最香的。
他一边开车一边期盼未来无忧无虑养崽的美好生活,想着如果涂嘉致够争气,高考再给他考个清北什么的,他就能出去吹嘘说自己养出来个名校生——这不比谈恋爱有成就感?
到家后他殷勤地帮涂嘉致取出拖鞋放在地上,又伸手去接书包,关怀地问:“头还晕么?要不我给你揉揉?不是哥给你吹,这央宁大大小小的按摩馆就没有你哥没去过的,俗话说久病成医,这久按也成按摩师了吧?嘿嘿,今天哥就给你露一……”
“深哥。”涂嘉致换了鞋,抬眸再次看向他的脖子,语气淡而冷地打断他,“你脖子上的红印是什么?早上还没有——是被虫子咬了么?要不要擦点药?”
作者有话要说:
嘉崽:哪只虫子咬的,撅了他的嘴[]
-
orz今天有点短短,跪好了QAQ
-
第21章
“……啊?”
佟深反应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脖子被章平啃过,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又把衣领往上拉,尴尬笑道:“哈,哈哈,下午去那个,呃,野炊,对,是、是挺多虫的。”
“那得消一下毒。”
涂嘉致面沉似水,不由分说地把他拖进洗漱间,打湿毛巾用力地搓他脖子,眼神专注得几乎有些发狠。
佟深朝镜子里瞧了眼,是有两个印子,但其实不算很深。
反而是涂嘉致力道这么大,在他脖子上搓出好大一块儿红痕,都快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嘶——”他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哪受得住这么搓,没两下就叫苦,“别搓了……真挺疼的。”
涂嘉致仿佛才回神似的,闻言立即住手,将帕子扔在旁边。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佟深脖子上那片红,手抬起来似乎想摸,又怯怯地往回缩,半晌低低道:“对不起,我……”
“没事。”佟深摸摸脖子,反过来安慰他,“也没多疼,就是火辣辣的。你不是说要消毒吗?擦点酒精就凉快了。”
涂嘉致抬眸,眼睛发红地盯着他:“你还在骗我……你说过再也不骗我的。”
“我……呃。”
被他这么挑明,佟深顿时有点儿愧疚,也愈发尴尬。
而且这玩意儿确实明显,涂嘉致又不是傻子,他左思右想糊弄不过去,只好承认:“嗐,是,是章平给我啃的,但我真不是自愿的,我就是一时没防住被他给占了便宜……不过你放心,今天真的真的彻底断了,再不可能有下次。”
“哥哥不用给我解释,也不用给我保证。”涂嘉致抿抿唇,垂下头说,“这是你的私事,我本来就没资格过问。”
“哎呀你这话说的!”佟深以为他又要自闭,连忙敞开心扉拉近关系,“我哪儿有什么私事啊?我都说了,你就把我当你亲哥!亲兄弟之间过问过问那不是应该的?什么资格不资格的,想说什么你都可以直接说!”
涂嘉致重新看向他:“我真的没想过问哥哥的事情,只是看到你脖子上那么大两块伤,觉得很担心,所以才问的……”
“我知道我知道。”佟深又瞧了眼镜子,心想这也没到受伤的地步,但孩子总归是好意,便耐心安抚道,“嗐,不就是个草莓印嘛,明天就消了,别担心,啊。”
涂嘉致再次将目光投向他的脖子,沉着脸不说话。
佟深观察着他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说来说去,这小孩儿其实还是在意章平,他压根儿不是在意这么点儿不算伤痕的印子,而是讨厌看到章平留下的痕迹。
啧,还跟自己这儿拐弯抹角地遮掩呢,真不实诚。
佟深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死死拿捏住了小孩儿的心思,不禁有些得意上头,嘴里便愈发没个把门的,脑子还没思考清楚,小嘴叭叭的张口就来:“章平嘛,可能就是故意恶心我,也恶心你。我是心大没什么,但你要实在看不顺眼,干脆就在这上面再弄一个,给它盖上。”
几乎是瞬间,涂嘉致猛然抬起脸,眼里仿佛闪着光。
他喉结微滚,绷着脸问:“怎么弄?”
佟深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闻言猝不及防地怔了下:“……啥?”
“怎么弄。”涂嘉致重复的语气简直像着了魔,明明速度舒缓,却莫名含着几分急迫,“你说再弄一个给它盖上,怎么弄?”
“草!”佟深迟钝地反应几秒,被吓得退后好几步,“老子开玩笑的!你少来啊!”
涂嘉致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片刻,垂下眼,转身背对着他。
又过了一阵,他缓缓拾起扔在旁边的帕子,拧开水龙头搓洗,同时在水流掩映下闷声道:“你出去吧。”
“……”
佟深逃也似的窜出去,撑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缓和好一会儿,呼吸倒是平稳下来了,但思绪仍然纷乱繁杂。
一会儿反省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一会儿又想小崽子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究竟知不知道草莓印是怎么来的?如果不知道,那他作为一个快成年的大男孩儿实在是有够纯洁。但如果知道……那他还问什么?
妈的,他难道还想像章平那样啃老子几口不成?!
……这根本不能细想。
一想就觉得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是那小崽子疯了!
这特么跟乱.伦有什么区别?!
可是……小崽子那么乖,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或许真的只是纯洁呢?
他一天到晚醉心学习,不了解这些也是正常的吧?
话说这个年纪的男生……怎么也没见他看过片儿什么的……
可能是真不懂呢?谁规定一定就要懂?这他妈又不是老鼠生来会打洞的那类祖传技能,人家三好学生不看片不撸.管,纯洁点怎么了?
再退一万步,他就是知道又怎样,嘬个脖子怎么了?又不是亲嘴儿,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都说越是直男越不忌讳,人哥俩好对嘴打啵的也不是没有,嘬个脖子怎么了?怎么了!
佟深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非常有说服力,反正他已经把自己说服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想起刚才涂嘉致说让自己走时的那个语气。
好像还挺失落的——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根本不在乎他?
这也难怪,小孩儿敏感又内向,心里肯定特别记仇,毕竟当初因为章平在车里吹了一夜冷风,还直接导致第二天发高烧上医院输液,平心而论,这事儿要搁佟深自己身上,他非得把人狠揍一顿出气不可。
然而涂嘉致没机会揍章平,因为那会儿章平还是自己男朋友。
……好家伙,说到最后还是自己的造的孽。
恨意这种东西真的会越积越多,小崽子憋了好几年,现在肯定恨透章平了,所以当时看到章平跟自己接吻他都嫌脏似的,非要自己刷牙漱口。
现在又留这么大两个印子,确实看着刺眼。
而且明天肯定消不了。
佟深清楚自己的肤质,刚刚说那话都是唬小孩儿的,他皮肤薄,每次留了印都得小一周才能彻底消散。
总不能让涂嘉致整整一周都别看自己吧?
贴个创可贴也挺刺眼的。
佟深实在想不出来怎么做可以让他不那么难受,只是回忆起方才涂嘉致的反应,感觉他好像可以接受自己弄一个盖上。
……这小混蛋,真他妈像狗变的,屋里撒尿圈地不让外人入侵,人也要撒尿圈地不让外人染指。
佟深记起涂嘉致家里人刚去世的时候他走哪儿赖着,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个什么所有物,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
所以他是觉得自己再盖个戳就能把人洗干净变成自己的了是吧?
佟深心里骂完,忽而犹豫起来:……要不就试试?反正不疼。
至于什么乱.伦不乱.伦的,管他呢,又不是真的亲哥。
……可是这真的合适吗?!谁来告诉他这种行为到底合不合适?!
正纠结,浴室门骤然打开,涂嘉致脑袋上顶着毛巾从里面出来。
佟深连忙起身,诧异道:“你怎么还洗了头?”
他看了眼时间,刚刚只顾着自己焦虑,都没注意时间……确实已经过了半小时。
“嗯。”
涂嘉致没看他,扯下帕子挂在脖子上,目不斜视地从他旁边经过,径直走进厨房开火煮面。
佟深想起自己下午跟朋友喝酒唱歌,肚子到现在还鼓鼓胀胀的,都忘了小孩儿还没吃晚饭。
继而又想起涂嘉致是因为跟人打架才回家的,回家之前说自己头晕想休息,结果不仅没休息,还被气了一通。
……气完了又得自己煮面。
佟深简直要愧疚死,连忙开口:“哎你别煮了,我给你……”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厨房去,途径浴室觉得有点不对劲,倒退回去看了看,猝然意识到什么,震惊地扯着嗓子吼:“涂嘉致!你用了浴室怎么一点热气儿也没有?!你用冷水洗头?!不会还洗了个冷水澡吧?!”
厨房内毫无回音。
佟深烦躁地薅了把头发,心道小东西铁定是气得不轻,还冷战上了,这怎么得了?明天他还要上学呢!高三学生怎么耽误得起!
……草,最烦这种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
烦死了不想再考虑了!随便吧!管他合不合适!只要能快点解开崽子的心结,别让两人继续这么尴尬就行!
不就是啃个脖子么,又不会掉块肉!
佟深心一横,两步冲进厨房,拽着涂嘉致的手往自己身上放。
“来来来,盖盖盖!”他梗着脖子,赴死般地闭上眼睛,“不就是盖个戳么,你也来,盖个更大的,留你的狗味儿,把别的狗驱逐出境!来!赶紧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改了个名,现在叫《好哥哥》,后面可能还会换封面,特地说一声免得大家不认识我了QAQ
(其实改了好几天了一直忘记说,昨天换了封面怕大家找不到又换回来了,先过渡几天orz)
-
第22章
涂嘉致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看了会儿,手里骤然发力将人摁到墙上,歪着头埋在他颈边,高挺的鼻尖沿着颈线滑到下颌,张嘴就咬。
“草草草!疼!疼!”佟深头皮一炸,猛地把人推开,捂着脖子骂,“说你狗你还真是狗啊?!咬什么呢?!”
他指腹碾过去摸到两行牙印,痛苦地嘶了几声。
涂嘉致注视他片刻,回头把火关掉,沉默地离开厨房,闷头坐在沙发上。
佟深摸摸脖子,回过神,又觉得其实没那么疼。
主要是他这小半辈子基本就没疼过,而且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被娇宠惯了,在家的时候稍微受点苦就要大声嚷嚷,已经养成习惯。
他悄悄咪咪往外面窥视两眼——刚刚嚷得太厉害,可能把崽子吓着了。
涂嘉致手肘抵着膝盖,大掌罩住半张脸,微长的头发落在手背上,辨不清具体什么表情,但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抑郁的气息,看起来好像是在后悔。
佟深慢慢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戳戳他的肩:“哎呀,别这样,刚刚我脑子没转过弯,说话有点儿急,不是怪罪你的意思。”
涂嘉致手滑下去遮住嘴,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
“没事儿,我吓你的,不疼。这个……你不懂也正常,毕竟还小嘛,我教你呗。”佟深谆谆教导,“那玩意儿,它不是咬出来的,你知道吧,它是嘬出来的。嘬你知道吗?就吸,吸溜,吸。”
佟深说着,挽起袖子现场在自己手臂上示范了一个,还得意洋洋地伸过去给涂嘉致看:“你瞧瞧,我吸得比章平好看多了吧?他那个都不圆……”
语罢他忽然乐起来,心道:小崽儿果然纯洁,种个草莓也不会,还真以为是啃出来的呢。
涂嘉致视线在他瘦白的小臂上停留良久,侧首道:“我试试。”
佟深温和地微笑:“嗯?”
“我也可以弄得很圆。”涂嘉致说,“再让我试试。”
“行啊。”佟深这会儿真是半点羞耻都没了,甚至感觉自己是在讨论什么正经学术问题,颇有为研究事业牺牲自我的精神,仰起脖子说,“来吧,搞个又大又圆的。”
“嗯。”
涂嘉致倾身靠近,手支在他身侧,呈半抱姿势。
佟深莫名有些气紧。
少年微热的体温笼罩下来,身上清淡的洗衣液味道丝丝袅袅侵入他口鼻,裹得他头脑发昏。
先前涂嘉致动作太快太重,所以他还没什么感觉。
这会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涂嘉致动作放得很慢,低头凑来时呼吸滚烫,仿佛将这屋子也熏成了一间蒸笼。
佟深潜意识里拉响了警报,他直觉眼下这个氛围不对,连忙开口:“等等!要不还是……”
然而已经来不及,涂嘉致被眼前这一小块儿瓷白的皮肉迷晕了神志,早不知今夕何夕,哪还能听得清别人说话。
他心跳快得要撞破胸腔,手指发白地揪紧了沙发罩布,意识到自己呼吸粗重,又小心翼翼地屏住气。
脖子上触感传来时,佟深呆呆仰起头,目光散乱地落在天花板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下意识的动作。
因为身子被涂嘉致压着没法动,他一只手在身后出逃,掀翻了好端端立在旁边的抱枕。
随后他感觉到疼,起先只是隐忍地蹙起眉,后面感觉那人越发得寸进尺,忍不住揪住涂嘉致的头发往后扯:“痛痛痛……松口!草!”
涂嘉致雕塑一般纹丝不动,嘴里也没松。
“你他妈拔火罐呢!要吸出血了草!”佟深手拽不动,脱了鞋子上脚踢,“松口!松口!跟他妈八百年没吃过肉的野狼似的!还咬!草!再不松口老子真揍你了!”
虽然两人有体型差距,但佟深从小在外边野,架也不少打,不算什么文弱的主,到底把涂嘉致拉扯开,翻身将人死死禁锢在下边,小臂横压住他的肩。
两人都气喘吁吁,佟深恼怒地瞪着人,涂嘉致也目不转睛地凝视他。
片刻后,涂嘉致舔了下唇,低声说:“没出血。”
佟深气得要死:“你他妈还想把我咬出血?!是有多恨我?!”
“没咬。”涂嘉致说,“也不恨你。”
“那你刚刚在干吗呢?!”
“就是……”涂嘉致吞了口唾沫,无比真诚道,“想弄一个圆一点的。”
“你他妈……”
“我怕力道不均匀。”涂嘉致打断他,目光天真又纯洁,“我觉得上唇使不上力,有点漏气。”
顿了顿,他仔细观察自己方才留下的杰作,颔首道:“确实,上面颜色淡一点。”
“……”
佟深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愤怒又好笑:“那你他妈还真是有探索精神啊!”
涂嘉致看着他:“哥哥生气了吗?”
“你说呢?!”
“对不起。”涂嘉致说,“我刚刚真的是在想怎么样才能更圆一点,所以有点走神。”
“呵呵!”
“虽然不是很圆,但章平留下那个已经看不见了。”涂嘉致说,“既然哥哥说已经和他彻底分手,那我跟他的仇就一笔勾销,以后再也不会因为那个人跟你置气了。”
提起章平,佟深瞬间感觉自己矮了一头,刚冒出来的火气也迅速偃旗息鼓,只留下一串短促的烟:“哦。”
涂嘉致:“哥哥还生气吗?”
“……”
佟深松手起身,顾左右而言他:“饿了没?给你点个外卖。”
涂嘉致固执地问:“哥哥还生气吗?”
“没有没有没有!”佟深烦躁地朝他吼,“我能生你气吗祖宗?!给个台阶下就得了,非得刨根问底,你锄头变的吗?!”
停顿两秒又吼:“吃不吃饭啊到底?!”
“不用点外卖。”涂嘉致笑笑,“我自己煮碗面就行。”
佟深这会儿没心情惯着他,闻言屁股一墩又坐回沙发,踢一脚他的拖鞋:“那你还不赶紧去!饿死了我烧碗面给你啊?!”
涂嘉致逆来顺受地在他的骂声中进入厨房,还特地没关门,一边听着他骂,一边心情极好地点燃火。
要不是怕佟深听见,他甚至还想哼曲儿。
煮完面出来,佟深已经在餐桌前坐好。
涂嘉致愣了愣:“哥哥没吃饭吗?”
“吃了。”佟深抬腿踢开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陪你。”
涂嘉致知道他气消了,放心在对面坐下,安安静静地吃东西。
过了会儿,他余光瞥见佟深一直微微仰着脖子看对面酒柜上的深色玻璃,泰然自若地擦擦嘴问:“那个不会影响你吧?”
“嗯?”佟深在玻璃上照自己脖子上的印记,心想这小子嘴真大,盖一个戳顶章平两个,闻言漫不经心道,“你说什么?”
“我说……”涂嘉致话到嘴边改了风向,也盯着他脖子上的印记,缓声说,“哥哥,你皮肤真好。”
“……”
佟深回神,总觉得他那话不正经,但也不至于生气,便笑骂起来:“臭小子,真反了天了!你是不是要拿我消遣?!”
“没有那个意思。”涂嘉致不疾不徐道,“我是想问哥哥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下次能不能给我也买那个?”
“能啊。”佟深随口说,“你直接去我浴室里用呗,顺便你感受一下那个浴缸,真挺不错,我特地重新买的。”
“好。”涂嘉致轻轻垂下眼,“我以后,一定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几年后,嘉崽:试试浴缸。
深哥:……试试就逝世QAQ
-
感谢在2022-02-06 01:22:49~2022-02-06 18:0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层C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再学习一点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涂嘉致说话算话,后面果然再没提过章平这号人。
佟深自那天以后重新把章平的所有账号全部拉黑名单,本以为对方会故技重施跑到教室去堵人,所以他能翘的课都翘了,谁知同学都说最近章平压根儿没来找过他。
就这么过了小一个月,佟深接到章平借别人手机打来的电话,说想跟他好好聊聊。
章平上次这么说的时候差点儿把他摁床上给强了,佟深对此心有余悸,没敢独自前往,便把杜子杰叫上一块儿。
出乎意料地,这次章平没对杜子杰释放敌意,甚至全程没怎么看他,只顾自己和佟深说话。
“上次我们……到一半的时候,你接到他的电话就走了,甚至没回头看我一眼。”章平说,“我当时就知道,你的心思不在我这儿。”
佟深觉得他这话的潜台词好像是在指控自己和涂嘉致有一腿,但今天过来的目的是快刀斩乱麻,佟深不想徒惹是非,便懒得开口反驳。
“只是我当时还有点不死心。”章平说,“后来我强迫自己不去找你,经过这一个月,我也冷静下来了,所以决定正式地向你提出分手。”
没想到能听见他主动提分手,佟深内心狂喜。
杜子杰本来翘着脚在旁边玩手机,闻言嗤笑一声:“说得好像是你甩他,你配么?”
“哎哎没事。”佟深唯恐生变,连忙摆手打圆场,“我不在意这些,你甩我就你甩我,没事没事,你继续说。”
“嗯。”章平好像没听见杜子杰说话,不以为意地继续道,“你以前送我的东西,我都有好好保存,改天等我收拾好了,就一起还给你。”
“不用不用!”佟深可不想再和他见面,“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你都自己留着吧,实在不想要就直接扔了,不用还我。”
章平抿抿唇不答话。
杜子杰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也就咱深哥单纯——人家哪是要还你东西啊,人家是有更大的野心,等着你给台阶呢。”
“没没没,是我说过要给补偿。”佟深恍然大悟,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脱离苦海,乐颠颠地把台阶送上,“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章平垂着头仿佛在思考,片刻后深吸一口气说:“我想要你在央宁一中附近的那套房,或者同等价位的房。”
“……草?”没等佟深答话,杜子杰已经先抬起头,“你是不是没睡醒,跟我们在这儿做梦呢?”
章平依然没看他,揪紧手指说:“我就想要这个……他一来就能得到的东西,凭什么我跟你这么多年都不能要?”
“你他妈……”
杜子杰眼看就要暴走,被佟深眼疾手快地拦下。
“能要能要。”佟深好脾气地说,“不就是一套房么,买买买,等我找两个懂行的参谋参谋,过两天就去买。”
“你疯了?!”杜子杰震惊地瞪着他,“那他妈又不是随便一套房,那是市中心的学区房!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你不怕你爸妈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哎呀那有什么的。”佟深满不在乎地说,“我之前给小致买房的时候我爸妈也没怎么过问啊,他们还夸我有投资眼光呢。”
“……”
杜子杰被他堵得呼吸不畅,为防自己冲动上头一脚踹死这傻白甜,他干脆撒手走人,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车上,杜子杰打开车窗,点了根烟咬在嘴里,越想越气。
傻白甜上当就上当,就那德行,不趁着年轻多吃几次亏,以后他迟早得把家产败光。
可就算是交学费也不能交到章平这种人手里吧?
啧,看来只能用绝招了。
杜子杰把烟按熄,掏出手机打字:【有事儿找,空了给我回电话。】
消息发出去没一分钟,电话就回了过来。
杜子杰看了眼时间,接通电话,咧开嘴笑:“臭小子,还没下课呢吧,这么心急?”
“又有什么事?”听筒那端传来涂嘉致的声音。
“嘶,怎么还这么不耐烦?”杜子杰说,“老子给你通风报信都落不到个好啊?”
“上次多谢。”涂嘉致敷衍地道完谢,语气有些焦躁,“到底什么事?他怎么了?”
“还是那癞皮狗,问你深哥要房呢。”杜子杰说着又想翻白眼,“你哥就是个蠢蛋,还真答应了,两人约好明后天就去看房,后边我嫌烦没听,先走了。反正我就帮到这儿哈,剩下的你看着办。”
“知道了。”顿了顿,涂嘉致说,“他不是蠢蛋,别在我面前骂他。”
“行吧行吧。”杜子杰嘻嘻道,“还护上了。”
涂嘉致挂掉电话。
佟深对自己朋友中出了个内鬼的事情毫无所觉,晚上照旧去学校接崽,却发现崽子今天格外安静。
到家后他给涂嘉致加餐煮饺子,让涂嘉致先去洗澡。
没多久,饺子端上桌,涂嘉致洗完过来,头发还润润的,水珠沿着发尾滴落,浸入他挂在脖子上的毛巾。
“怎么没吹头就过来了?”佟深笑着问,“饿得这么厉害啊?”
涂嘉致淡淡应声:“嗯。”
佟深微愣:“……怎么了?从放学到现在一直闷闷不乐的,谁招惹你了?”
涂嘉致抬眸瞥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又重新低头扒饺子。
因为今天去见了章平,佟深心里本来就虚,见他这样也没生气,讪讪摸了摸鼻子,上半身趴在餐桌上往那边蹭,巴巴地问:“怎么不搭理人啊?饺子好吃吗?”
“……”
涂嘉致动作一顿,沉默地又扒了一个饺子,嚼碎吞下腹,才抬头盯向对面,低声道:“好吃。”
佟深被他狼似的目光惊了下,迟疑几秒,试探地问:“是、是我招惹你了吗?”
依旧没得到回答。
佟深只好闭嘴,忐忑地等他吃完。
涂嘉致风卷残云地把一盘饺子解决干净,放下筷子推开碗,擦干净嘴,挺直脊背看过来。
佟深知道这是要谈话的架势,连忙也坐端正。
“你今天去见章平了,”涂嘉致开门见山地问,“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崽:闲话少说,先让我吃饺子:)
-
第24章
“你怎么……”
话到一半,佟深猛然反应过来,咬牙骂:“杜子杰这个叛徒!”
涂嘉致对自己出卖同伴的行为毫不愧疚,没为杜子杰求半句情,只问:“是吗?”
佟深抹了把脸,知道没法瞒,不得已承认:“是。”
“你还要给他买房。”涂嘉致用陈述的语气说,“是吧。”
“……嗯。”
“你……”涂嘉致缓了口气,“你傻吗?为什么要给别人买房?”
“没为什么啊,我跟人分手有点补偿很正常嘛。”佟深觉得这两人真是小题大做,十分不解道,“买房就买房,有什么大不了的?咱现在住这套不也是我给你买的房么?”
“房子是为我买的,但它最终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卖就什么时候卖,看我不顺眼想把我赶出家门也随时可以。”
涂嘉致恨声问:“你给章平买的房子能不写他的名字吗?”
“……”
佟深感觉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一时无言以对。
半晌,他弱弱地问:“那我把现在这套房也改成你的名字?”
涂嘉致牙都快咬碎了:“我是那个意思吗?”
“……唉。”
不管什么事儿,只要让涂嘉致掺和进来就会变得很麻烦。小崽子又敏感又机灵,还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固执脾性,真难糊弄。
佟深在心里狠骂杜子杰八百遍,颓丧地说:“那我和人家谈恋爱不得付出点什么?我谈上一任也这样啊。”
涂嘉致不可理喻地看着他:“你觉得跟人谈恋爱就是要付出你的钱?”
“啊。”佟深说,“那不然呢?”
“你这叫谈恋爱吗?你这他妈叫包养!”
涂嘉致不知为什么突然发怒,撑着桌子起身,弯腰压近他,继而狠狠在自己胸口砸了一拳,吼道:“谈恋爱要付出的应该是这里!不是钱!”
“哎哟我天,你气什么?你一母胎单身的半大小孩儿,还知道怎么谈恋爱啊?”佟深觉得好笑,顺毛似的在他手臂上抚了抚,语气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那我不就是不想付出真心所以才谈钱的么?”
“……”
涂嘉致盯着他嘴角处微弯的弧度,霎时身体发僵,被泼了盆冷水似的从头凉到脚,连呼吸也忘了继续。
许久,他喃喃问:“你不想付出真心……为什么?”
“没为什么啊。”佟深吊儿郎当道,“我天生没心没肺呗。”
“那你对我……”涂嘉致喉咙哽了下,“你对我哥,也这样?”
“啊,那个。”这回轮到佟深发哽了,“……没有,我没有。你哥、你哥不一样……我……那个什么……”
佟深发现自己实在不会撒谎,尤其是在涂嘉致面前。
这小子太敏锐,他每撒一个谎都得用更多谎来圆,实在是很心累。
他不想再给自己挖更多坑,便囫囵道:“反正具体的你别问,知道我欠他人情就行了。”
“有什么不一样?”涂嘉致固执地说,“你对我哥和对章平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吗?你给他花钱的方式就是替他养我,不是吗?”
这话戳到佟深的痛点,他顿时恼怒起来:“兔崽子你说的是人话吗?!老子在你身上只用了钱?!”
涂嘉致眼眶瞬间有些红。
见他这样,佟深自己也越发难受,起身推他一把:“老子为了你从别墅搬到这儿,没人伺候不说,还得天天伺候你!我早上天不亮就起床陪你吃饭,晚上摸黑走路接你放学,我只花了钱?!从小到大我连我家厨房门往哪儿开我都不知道,为了你我天天变着花样儿地查食谱做饭,我只花了钱?!我他妈……”
佟深鼻子酸得说不下去,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委屈过。
去他妈的涂嘉致,他心里想,老子在家的时候手指沾点儿冷水都有人过来捂暖,在这儿天天当牛做马似的伺候,人家居然还不领情!
“老子不干了!”佟深愤怒地踢了一脚椅子腿,扭头就要走。
涂嘉致惊慌失措地追上来,途中被桌子绊了下差点摔倒,但他动作没停,借着惯性扑向佟深背后,将人死死压在门板上,又扣住他的手不让他开门。
“我错了哥哥。”涂嘉致声音微哑,带着哭腔哀求,“我错了,我没那个意思,真的……是我嘴笨说错话,你要骂我打我都行,就是别走……你、你别不要我……你说了不会不要我的……”
佟深一听他说“别不要我”这种话就会心软,继而想起自己身上欠下的巨大人情债。
他理智上知道自己本来就有愧,又比人家大那么多岁,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小孩儿置气?
可是情感上怒气还没消。
准确来说不是怒气,就是委屈。
这死小孩儿不记好,令他感觉自己一腔真心都喂了狗。
就因为一个章平。
就他妈因为一个章平!
“你是不是说过再也不因为章平跟我闹了?”佟深这会儿没力气反抗,就这么任由他压着自己,语气也弱下来,没什么怒意,更像控诉,“你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能跟我说出那种话,我对别人没有真心,对你能一样吗?你瞎了吗看不出来?”
他喘了口气,低低道:“我是真不明白你干吗要自降身价去跟章平比,老子把心都掏给你了,不比那什么狗屁房子珍贵?到底是你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
“我没有……”涂嘉致被他那几句话说得又高兴又难受,“我没想和他比,我只是怕你吃亏,我不想让你给那种人送钱……你给他的已经够多了,凭什么还要补偿?跟你在一块儿让他吃亏了么?他吃什么亏了?”
“……”
佟深觉得这种事情不太适合跟小孩子说,但以涂嘉致的性格,如果今天不说清楚他就会一直钻牛角尖。这次只是说几句气话就够让自己难受的了,下次再遇上类似的事,他不得把自己心戳成窟窿?
思来想去,佟深决定直说:“这个……就是,毕竟是我上他……而且,章平跟我是他第一次,他也不是天生就愿意在下边儿,是因为我坚持,他才……你懂吧?就,我多少理亏,应该补偿的。”
“我不管。”涂嘉致说,“不管上边下边,能和你睡就是他的福气。”
“嘿你这小孩儿!”佟深哭笑不得,“什么睡不睡的,你少说这种话。”
“现在的小孩儿十来岁就什么都懂,”涂嘉致不悦道,“我明年就成年了,你别老是把我当小孩儿。”
“哎行行行。”佟深失笑,“你不是小孩儿,你力气大着呢,压死我了快。”
涂嘉致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
“别光对不起,”佟深哎唷一声,“倒是放手啊您!”
涂嘉致没动:“那你还走吗?”
“不走不走!”佟深艰难地扭了下,“腰都快断了!赶紧起开!”
听见他说“腰”,涂嘉致下意识垂眸向下扫,继而仓促地移开目光。
佟深想骂人了:“还不动!”
“……嗯。”涂嘉致喉结滚动,缓缓卸下力道。
佟深回身靠在门板上,转脖子时听见两声响:“草!压得我全身疼!”
“哪儿疼?”涂嘉致抬起手却不知道落在哪儿,视线乱瞟,“我、我帮你揉揉。”
“哎哟你可得了吧。”佟深挥开他,没好气地说,“就你那力道,再把我揉散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涂嘉致唇干舌燥地“哦”了声,感觉自己简直要被他撩起火。
“别傻站这儿了,回沙发坐着去啊!”佟深轻轻推他一下,“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回去,佟深坐下觉得不舒服,倒头往旁边躺,又脱了鞋踢涂嘉致的大腿,抬抬下巴道:“再往边上挪点儿,让我躺着,腰疼。”
确实有点疼。
死小孩儿下手没轻没重,把他往门板上压的时候他腰都没直起来,好几分钟动弹不得。自己也是只顾着跟他吵嘴,这会儿才感觉腰上又酸又麻。
涂嘉致伸手往这边凑:“我给你揉。”
“滚蛋!”佟深笑骂,“你揉个屁!”
涂嘉致缩回手,讪讪地看他,目光像只受伤的小狼崽。
“唉,不是嫌你。”佟深最受不了他这样,叹了口气道,“你那双手是考状元的手,我哪担得起这种福。”
“你担得起。”涂嘉致说,“我应该的。”
“……算了我不想跟你车轱辘。”佟深摆摆手,“刚刚的事儿还没掰扯完呢,说吧,你到底什么诉求?”
“不想让你给别人送钱。”涂嘉致埋着头往他脚上盖毛毯,然后细致地包裹好,“在上在下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没逼他,是他逼你。我都听杜子杰说了,当初是他死皮赖脸要追你,你不胜其烦才答应他的。你这么好,能被他追上就是他梦想成真,理应让他伺候你,没有让你多付出的道理。”
“哟。”佟深听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玉皇大帝呢。”
“不是玉皇大帝。”涂嘉致抬首看他,认真道,“是菩萨。”
“……你放屁!”佟深啧了声,“拐着弯儿骂我呢?!”
“没骂你。”
“屁!”佟深朝他吼,“菩萨是个女的!”
“菩萨是男身女相。”[注]
“那也不咋好啊!”佟深捏了捏自己的脸,“我女相吗?”
“不女相。”
涂嘉致在心里补充:只是漂亮。
“行行行不说这个,又跑题了。”佟深烦躁地想踢脚,动起来才察觉到自己两只脚都被严严实实地裹住了,又老老实实安分下来,“回到刚刚那个问题,你不想让我给章平花钱——这不巧了,你以为我愿意花钱?买房又不是小数目,我哥姐都会过问的。可是我不买能行吗?我真受够被章平骚扰了。你要是能有更好的办法你就说,没有就还是用钱解决,行不?”
“那你先拖他几天。”涂嘉致肯定道,“我会有办法的。”
佟深想了想,点头:“那行吧,我最多再忍他一个星期。”
“嗯。”涂嘉致说,“谢谢哥哥。”
佟深想笑:“你有毛病啊?是你帮我,我应该谢谢你!”
“谢谢哥哥不生我气。”涂嘉致说,“谢谢哥哥没不要我。”
“……啊。”佟深张了张嘴,有点愧疚,“不好意思,我刚刚也是着急……我脾气就这样,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他想到方才涂嘉致的反应,立即坐起身,担忧地问:“我刚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啊,我下次不这样了,我发誓,以后不管吵得多厉害我都不往外面跑,真的。”
“嗯。”
涂嘉致凝视他片刻,垂头抿了下唇,又抬起头唤:“哥哥。”
佟深温和地应声:“你说。”
“我……”涂嘉致吞了口唾沫,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嗓子里火烧似的发着涩,“我能抱抱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关于菩萨性别的问题有很多说法,有认为男身女相的,有认为女相或认为男相的,也有认为无相的,这里只取其一,让嘉崽拍个马屁而已,不要较真orz。
-
第25章
“抱啊。”佟深没半点犹豫,痛快地应道,“抱呗。”
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孤苦无依的乖弟弟对自己存着怎样的心思,只当对方是因为刚才差点被抛弃的事情心有余悸。
不等涂嘉致反应,佟深麻利地翻身跪在沙发上,两只手摸索到他背部往自己怀里一按,顺毛般抚他后脑的头发,笑道:“多大了还求安慰,你刚把我摁门上那个不算抱吗?”
涂嘉致猝不及防,脸埋在他胸前怔了会儿,才说:“没、没抱……刚刚太急了,只是不想让你走……”
“行吧行吧。”
佟深觉得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能从“少年老成”中看出一点儿少年的影子,心里颇觉有趣,忍不住把人当小孩儿逗:“是不是想哭了?要不要哥哥再去给你买几颗糖吃?”
涂嘉致没应声。
他微微抬起下巴,鼻尖抵着锁骨,贪婪地嗅佟深身上的气息。
这气息令他沉迷,宛如鸩毒成瘾,既美好又危险。
明知“危险”可以将他燎尽,“美好”却引诱他扑火。
想立在火中。
想把心捧出来作燃料。
想奉他的菩萨在神龛里,又想把菩萨摔入红尘。
以往看见同龄人耽于玩乐,涂嘉致总是十分不屑。
他一向认为“约束”与“克制”是理所当然且相当容易的事,他自诩成熟,清高不旁顾。
原来只是因为从来没遇到过需要他自制的诱.惑。
这诱.惑会毁了我。
——涂嘉致在心里告诫自己。
继而很快被诱.惑打败:那又怎样?我有承认自己是个懦夫的勇气。
我于世界不过沧海一粟,我的毁灭不会惊起丝毫涟漪。
我毁我自己,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孑然伶仃。
如果我孑然伶仃,我必欣然饮鸩。
可是不能。
这世上还有个名为舒柏的存在,像锯齿割木一般在头脑中拉扯。
涂嘉致一直避免自己去想舒柏。
佟深以为他后来不再提起舒柏是因为他对舒柏有怨。
其实不是。
他是有愧。
仅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儿隐秘的卑劣。
他不敢想舒柏,不是因为他想起舒柏时会醒悟,而是因为他想起舒柏时会更加恶毒。
他恨章平,也不仅是因为章平曾经对自己做的那些事以及章平插足在佟深与舒柏之间。
更多的是因为他在章平身上瞧见丑陋的自己。
他时而会想,他和章平其实没有本质的区别。
但更多时候他却在想:既然连章平都可以存在,凭什么我不行?
反正他已经背着我哥跟别人搞在一块儿了,那么那个“别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与此同时,佟深也正在考虑章平的事儿。
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毕竟是他自己的情感问题,不可能真让一个小孩儿来帮自己擦屁股。
想着想着他就觉得脑子疼,要不是因为杜子杰那个傻逼玩意儿,他本来就快把这事情解决了……现在好了,事情捅出来让涂嘉致跟自己大闹一通不说,后续也愈发麻烦。
他思前想后不知道怎么才能不花钱解决问题,脑子里便不自觉走起神,又开始想涂嘉致。
其实他隐约能感觉到,涂嘉致厌恶章平好像不仅仅是因为之前那个仇,还有点别的因素,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但很快他就为这种“别的因素”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很简单,代入儿子和后妈就能理解,大部分叛逆期的小孩儿应该都很难和后妈和平相处。
所以涂嘉致怕章平抢走自己,就像儿子害怕后妈抢走自己的爸爸一样,十分正常。
“啧,”佟深得意洋洋地想,“我不如改行去当心理学家算了吧,怎么这么会洞察人心。”
想完他才发觉自己和涂嘉致好像抱得有点儿久,正要开口,涂嘉致突然一把推开他,随后猛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做作业”,转眼人就没了影儿。
书房里,涂嘉致其实没做作业,他从不会让作业留到晚上,通常老师刚布置下来他就抽时间做了,要么就是老师还没布置的时候他就提前做过。
因为做题速度太快,班里同学经常开玩笑说他是无情的刷题机器,整天在学校除了早晚出去跑步以外,别的时间他基本都是坐在座位上刷题。
市面上常见的练习册就没有他没做过的,连老师也调侃说印刷厂印题的速度都没涂嘉致做题的速度快。
只有刷题的时候能忘记那些烦心事。
甚至在做题的间隙依然会见缝插针地想起佟深。
然而这会儿他烦躁得连题也做不进去。
鼻腔里仿佛还萦绕着佟深身上的气味。
明明用了相同的沐浴露,却难以得到相同的味道。
涂嘉致无声地靠在书桌旁发呆,腿长得即便微曲也会抵到床尾。
过了会儿,他掀起领口挂在鼻子上,猛吸几口气,然后在浅淡的温热气息里垂眼打字:
【暂时说服他不买房了,但得想办法解决章平】
【既然一直没死心,那之前一个多月不找事肯定有问题,你查查他上个月干吗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杜子杰:??你是哥还是我是哥??
-
第26章
杜子杰办事效率奇高,两天后涂嘉致就从他那儿收到个音频文件。
“神机妙算啊小宝贝儿。”杜子杰发来语音,“章平这厮,啧,一个月不搞事果然是有原因滴。你赶紧听听那个文件,有惊喜哦,嘿嘿,我去找你深哥了。草,老子现在真他妈兴奋,哈哈哈!”
涂嘉致戴上耳机,点开音频文件一听,是章平和一个陌生男人的谈话。
章平:“他就是性冷淡,根本不行。大有什么用,技术不好全都白搭。”
男人:“他不是都谈过一任了么,怎么还技术不好?”
章平:“人家是少爷,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儿,用得着他去学技术么?自己爽就得了呗。”
男人:“哟,那是不够体贴。”
章平:“体贴个屁,也就有几个臭钱,否则谁上赶着倒贴。”
男人:“哈哈哈,但是人家长得帅啊。”
章平:“关了灯都一个样,又不是我上他……其实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就再也没和他做过了,反正他从来都不主动,我才懒得自讨没趣。而且他最近整天忙着照顾他那个弟弟,根本没空管我。”
男人:“反正不管怎样你都不亏吧,从他那儿拿钱,在我这儿享受。”
章平:“说实话我有点想和他分手了……我还是喜欢你,真的。”
男人:“那分呗,不分你是狗。”
后面还有一段,但涂嘉致听得犯恶心,不想再继续,便离开教室找了个空处给杜子杰打电话。
“听完了吗?”杜子杰那边风声呼啸,“长话短说,声音大点儿啊,我现在正骑着小电驴去找深哥呢。”
不用他提醒涂嘉致也说不出什么长话:“录音哪儿来的?”
“这个你听我给你细细道来。”杜子杰说,“章平这狗贼,早几个月就跟这男的搞上了,可能是欲求不满吧。嘶,不是我说,深哥怎么回事儿啊?看着挺能的,怎么还被人说不行啊?改天要不我给他挂个专家号……”
涂嘉致:“长话短说。”
“哦。”杜子杰转回正题,“反正就是章平劈腿,然后那男的也不是什么好货吧,办事儿的时候会偷偷拍小视频,这录音就是从视频里截出来的。”
涂嘉致想到刚刚的对话,顿时更恶心了:“视频又怎么来的?”
“我花钱买的呗。”杜子杰说,“他们还有个交流群,你不知道吧?嘿嘿,震惊直男一万年,圈子是真乱啊。还好章平后来没跟深哥搞过,不然再给他染上什么病,八百个章平也赔不起。”
涂嘉致沉默片刻,这会儿才想起杜子杰是个直男,让他去看那些视频……确实难为他了。
“辛苦你了。”涂嘉致难得良心发现,“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有事我随叫随到。”
“哈哈哈,小崽子人不大话还挺溜。”杜子杰笑道,“我要你的人情干吗?你的人情不值钱,深哥的人情才值钱。”
涂嘉致蹙眉:“你现在去找他就是为了说这个事?”
“不然呢?”杜子杰说,“都被戴绿帽了,还让他蒙在鼓里啊?”
“……别跟他说。”涂嘉致握紧手机,“太恶心了,别告诉他。”
“哟,到底你年龄大还是他年龄大啊?”杜子杰啼笑皆非,“你俩这关系真挺奇怪的哈,他一个快大学毕业的成年人,还需要你个小崽子来保护?放心吧,你哥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
“再说了,你要不让他知道这事儿,你还打算自己跑去跟章平对峙啊?他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还能怕你?”杜子杰说,“这事儿就得让深哥自己去解决——你不会以为深哥真那么好欺负吧?他只是心大,容忍度高,真作到头上,你看他好不好欺负。”
涂嘉致沉默半晌,低低问:“……他会难受吗?”
“当然难受啊!”杜子杰说,“金主没了,新交的情人还是个偷拍的……”
“我没说那男的。”涂嘉致不耐烦道,“我是说我哥。”
“哦,他啊。”杜子杰啧道,“难受倒不会,毕竟他又没认真,本来就是谈着玩儿。恶心倒是真的,深哥在这方面有点儿洁癖——虽然后面章平没跟他搞吧,但牵个手也够让他恶心的。你可能不知道,他每次交男朋友之前都会先把人带去医院体检,体检出来没问题他也不怎么搞,不是什么性冷淡,就是……洁癖,你懂吧?”
涂嘉致:“……你都知道,还说带他去医院挂号?”
“哎呀,开个玩笑嘛。”
“那他这恋爱谈着有什么意思……”
“嘿嘿,享受扶贫的乐趣呗。”杜子杰说,“有钱人就这点儿乐子,你哥又不玩车又不玩表,他闲得慌。这不,自从有了你,他不是转眼就不搭理章平了么?玩你比玩章平有挑战性多了。”
“……你会不会说话?”
“哈哈哈我嘴笨,反正就那么个意思。”杜子杰说,“不是贬低你哈,也不是把你和章平比,就是说,给你花钱比给章平花钱有成就感,知道吧?养个名牌大学的学生出来,说出去他能吹一辈子!”
“……”
这人满嘴跑火车,涂嘉致不想再和他聊,直接挂断了电话。
天台风挺冷,涂嘉致却觉得胸腔里有火在烧,还得撩起袖子散热。
他在意杜子杰说佟深洁癖的那几句话,忍不住想佟深会不会也嫌弃他。
冷风掀起他的额发,不苟言笑的五官仿佛冰雕,虽然俊美,但自带寒气。
谁能知道他内心正卑劣又疯狂地臆想。
他想:我不洁癖。
当然,这四个字前面还得加个限定词——仅对佟深。
直到上课铃响,涂嘉致猛然回神,接下来的时间便将自己密不透风地埋进题海里,担心哪怕留出一丝空隙都会让自己脑海中的情景无法收拾。
晚上佟深来电话说有事处理没办法过来接,让他自己先回。
等他洗漱完,佟深才带着一身凛冽的杀气进屋,随手将东西摔在茶几上。
涂嘉致垂眸瞟了眼,是车钥匙,一模一样的两把。
作者有话要说:
事搞完了,下章开启时间大法~
-
感谢在2022-02-09 18:12:07~2022-02-10 18:3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nfinite0 20瓶;寻也 6瓶;1640. 5瓶;滴滴答答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佟深听见录音后一秒都没忍,直接拿着证据去教室堵人。
彼时章平刚下课,两百多人的阶梯教室里,学生们还没离开,就看见佟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站在讲台上,打开麦克风用教室里的扬声器播放录音,是几句章平和那男生调情的话。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佟深其实不想把事情做绝——毕竟他上一次与人结仇的下场实在太刻骨铭心,只希望万事能有个好结局。
所以冲动之后他还是忍了一手,放出去的那几句录音没暴露个人信息,声音经过几道机器转放也早就已经失真。
虽然没人能听出那是章平,但认识的人都知道,除了章平,佟深不会因为其他人调情而发怒。
教室里人太多,密密麻麻的,佟深压根儿没找到章平在哪儿,放完录音拿起麦只顾自己说话:“老子花钱就图买个开心,现在你要惹老子不开心,那就把吃进去的都给我吐出来。以后我不找你麻烦,你也别跑到我面前现眼。就这样吧,好聚好散。”
离开阶梯教室,佟深特意回别墅等,到傍晚时,章平果然开着车过来,车里装满了以前买给他的各种东西。
他甚至还列了张清单,让佟深看看有没有什么缺漏的。
佟深接过清单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冷淡道:“不看了,不想回忆以前那些傻逼时候。你滚吧。”
章平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扭头出去了。
过了会儿,佟深把车原封不动地开回学校,拉开车门朝里面拍了几张照片发到班群:【都是二手货,有不嫌弃的就过来拿,白送】
底下立刻热烈响应:
【卧槽,深哥大出血啊!】
【SOS这得多少钱】
【章平的吧?普天同庆!深哥终于和捞男分手了!】
【虽然章平恶心,但东西无罪,深哥我来啦!】
【哥!不!爸爸!改天一块儿吃饭!】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想问:能卖吗】
佟深:【随意处置,剪了烧火都行】
【爹!还缺儿子吗!】
佟深:【不缺,有乖崽了】
【卧槽???】
【那深哥还想再交个男朋友吗?[害羞]】
佟深:【不交,伤神】
佟深:【再谈恋爱我是狗】
【哥,讲个开心的,章平好像被那男的甩了】
【这么快???】
【应该是没想到他真会和深哥分手吧】
【绝了,捞男的捞男】
佟深:【关我屁事,这事儿不提了】
佟深:【赶紧来几个人把东西都搬走,我还有事儿。】
佟深:【你们一会儿自己分,别打架】
【哈哈哈不会不会,不至于】
【都卖了充班费过节呗,这不快过年了么,大伙儿出去搓一顿】
【好主意】
【这特么不得够我们搓到后年?】
佟深:【随便。重要的是赶紧过来帮我腾空,车我得开走。】
【哈哈哈还以为深哥连车一块儿送[做梦]】
佟深:【你也知道你做梦】
佟深:【快点!我家里小孩儿做作业还等着我回去陪!!!】
【别催了别催了在路上了】
【什么崽啊这么牛逼,做个作业还得咱深哥亲自陪】
佟深:【省状元预备役,你要这么牛逼我也陪你做作业】
【哈哈哈深哥别把牛皮吹破了】
佟深懒得再回。
牛皮可以留着以后再吹,等涂嘉致高考成绩出来闪瞎这群学渣狗眼,那才是真的爽。
想到涂嘉致,佟深顿时心情好转。
章平算什么,他早不在乎了,现在就是希望小崽子能真的考个状元出来,他必定吹锣打鼓列队庆祝,到时候把全城的烟花都包下来,放他个三天三夜!
这么帅的高考状元,成绩出来第二天就得上热搜,然后他就可以作为家长接受采访,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他佟深!养出了个高考状元!
回去的路上佟深越想越兴奋。
从小到大周围所有亲朋好友都觉得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大家表面上对他阿谀奉承,背地里其实都瞧不起他。
一想到可以将这些人狠狠打脸,佟深浑身都腾起了兴奋的杀气。
直到听见涂嘉致问:“章平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像是被从烈火中扔进冰窖,佟深瞬间冷静。
——涂嘉致知道自己今天是因为什么事情晚归。
所以……他大概率也知道那个录音。
……该死的录音!
第一句就在说他不行!
当众扒衣服裸奔也没这么难堪的。
佟深灰头土脸窝进沙发,奄耷耷应声:“嗯”。
涂嘉致瞟了眼茶几上的钥匙:“他把东西都还给你了吗?”
佟深:“嗯。”
“东西呢?在车里?”涂嘉致问,“要我去搬吗?”
“不用。”佟深说,“都送人了。”
涂嘉致:“……送谁了?”
“同学。”
“……”
佟深看他一眼:“怎么了?你想要?”
“……”涂嘉致咬牙,“你这么败家,你爸妈真的不揍你么?”
“啊?没有吧,这也算败家?”佟深难以理解,“我都送人了啊,又没直接扔了。”
“……”
佟深露出疑惑而费解的表情。
“……算了。”涂嘉致深吸一口气,“你开心就好。”
顿了顿,他突然放低声音说:“你这样,以后谁能养得起你。”
“啊?”佟深觉得荒谬,“我家又没破产,我哥MIT我姐剑桥,轮得到别人养我?”
涂嘉致脱口道:“你家里人这么厉害,怎么会养出你这么……”
“我这么个废物,是吧?”佟深帮他说完,不以为意地道,“人各有志嘛,他们从小就爱学习,我从小就不爱学习,都是命。”
“……”
“而且我不是还有你么。”佟深笑嘻嘻地去扯他袖子,“我哥我姐从小就在国外念书,家里又有钱培养,送他们去名校那不是理所当然么?你不一样,你是正儿八经靠自己考出来的,以后要是能搞个清北念念,可比他们牛逼多了。”
涂嘉致很想说“就算我考上清北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但看见佟深这么高兴,他忍了忍没开口。
而且……可能确实也有点关系。
毕竟他的梦想是养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败家子,不努点力还真养不起。
经过佟深这一番操作,学校里关于他和章平的流言传得风风雨雨,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转眼快到寒假,涂嘉致是学校重点关注对象,除了常规补课之外,他还被老师拉去开小灶,一直补课到腊月二十八才算结束。
学校里参加竞赛那批人早已经拿到保送名额,佟深每次去学校接他都能看见喜报,常常感慨如果他当初去参加过竞赛就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辛苦。
其实涂嘉致刚入学时被老师问过要不要搞竞赛,但他初中所在学校教学质量一般,以前从没接触过竞赛相关,而且他家庭条件特殊,自认承担不起竞赛失败的风险,便还是老老实实准备高考。
佟深听见这个原因,又说早知道初中就应该把他接过来养。
涂嘉致也忍不住想,要是初中就能认识佟深,那他是不是能抢在舒柏前面?
可理智上他很清楚,他们之间不仅仅有舒柏,还横着六年的时间差,就算不是舒柏,也很有可能会是别人。
自己十七岁都攥不住的人,怎么能指望十二三岁就把对方攥住?
次年二月,涂嘉致还没过完元宵便又回到学校补课,佟深陪他度过了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
自从他亲人去世,佟深怕他独自过年孤单,这几年春节都没回过家。
因为哥哥姐姐常年待在国外,父母也时常到处旅游,所以佟深家里没有一定要在春节团聚的习惯,最多就是打个视频电话互相问候。
即便如此,家里对他仍然颇有微词,说他再浪一段时间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勒令他今年一定得找个时间回家。
佟深心想这不巧了么,等涂嘉致高考结束,他肯定带着小孩儿荣归故里。
有涂嘉致优秀的成绩助力,他也好开口跟家里讲关于舒柏的事。
四月份,佟深答辩结束,后面两个月无所事事,他每天在家望夫石似的,早上送涂嘉致出门,晚上接涂嘉致离校,白天就待在家里打游戏或补眠。
然而对于涂嘉致而言,高三最后这一学期称得上兵荒马乱。
他在心里臆想的同时,也深思熟虑地计划好了未来。
他知道自己要念什么大学和专业,知道自己每一个短期和长期的目标,也幻想过如何向佟深表明心迹,如何跟舒柏认错请罚。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届时舒柏有多大的怒火,也不管舒柏想要怎样罚他,他都愿意承受。
他可以不要命,但不能不要佟深。
就在反复的拉扯与坚定的决心中,涂嘉致终于迎来自己的高考。
考完那天佟深特地去买了一束百合花,祝愿他心想事成万事顺利。
涂嘉致本来以为,以佟深的性格,他很可能会和杜子杰牵个艳红色的大横幅。
没想到刚走出校门便见那人穿了一身正式的白西装,手里捧着雪白的花束,身姿挺拔,面容昳丽。
哪里是家长接小孩。
分明像结婚。
周围人都在看他,甚至还有记者想过去采访。
……不愧是佟深,总有办法搞出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尴尬场面。
但涂嘉致今天没觉得难堪。
他只是克制地放缓脚步,怕自己走得太快,没时间忍住心中悸动。
不论多夸张搞笑的场面,放在佟深身上,都会显出一种美好。
就如同他第一次出现在肯德基门口,那么张扬漂亮的人,像团火似的闯入视野。
没有人能移开眼睛。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涂嘉致再没能移开自己的眼睛。
晚上班里同学约着一块儿吃饭,吃完又说要去唱K,涂嘉致对此不感兴趣,没等这边散桌就偷偷溜走。
佟深在外面车里等他。
两人恰好一起毕业,便打算趁着暑期出去旅游,这是佟深之前许诺给他的奖励。
他们今晚就出发。
满打满算三个月,两人去过十几个城市,每天都在欣赏新鲜的风景。
中途涂嘉致还回家领过一次通知书。
这对他来说已经不是惊喜,因为高考成绩出来当天他就接到了招生组打来的电话。
他没考到省状元,但考了个全省第二。
这很好,既能避免佟深上大街扯横幅与在电视里吹水的尴尬,也不影响他升学读书。
拿到通知书那天佟深非要去买烟花,被涂嘉致拦了下来。
他不在意陌生人是否羡慕自己,只想和眼前这个人分享喜悦。
九月开学,佟深处理掉央宁的资产,既陪涂嘉致北上,也正好回到自己的地盘。
他毕业后没什么事做,便开了个玩票性质的摄影工作室,叫上几个和他一样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同学,随心所欲地偶尔接几个单,不求赚钱,只用来打发时间。
涂嘉致上大学后比高中还忙,他选了计算机专业,但大学之前基本没接触过这方面知识,刚去学校时差点儿跟不上进度。
好在他脑子聪明,拼命恶补几个月后终于勉强跟上。
佟深回首都后经常抽时间回家,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把涂嘉致也带回去见见父母,但见到小孩儿学习这么辛苦,便一直没开口说。
直到新的一年春节,他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要坦白舒柏的事情,谁知道爸妈又嫌他烦了,双双飞去国外陪他哥姐,这事只好暂且搁置。
四月底,涂嘉致十八岁生日,佟深说想给他办个成人礼,问他有没有什么想邀请的朋友。
涂嘉致不想兴师动众,但他上大学后和室友关系不错,每个人过生日时都会请大家吃饭,他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他中午请同学吃饭,下午和同学一块儿唱歌,傍晚时给佟深发消息说想回家。
不是佟深的父母家,是他和佟深的家——佟深买在工作室与他大学之间的一座小别墅,没有住家保姆,只请保洁定期过去打扫,勉强在涂嘉致的可承受范围内。
离开KTV,涂嘉致老远就看见佟深的车。
他小跑过去,坐进副驾座,扭头问:“喝酒吗?”
“……啥?”佟深震惊道,“谁喝酒?!”
“我。”涂嘉致说,“成年了,不能喝酒吗?”
“不行。”佟深启动车子,“才刚成年,喝屁喝,回家吃饭,吃完睡觉。”
“睡不着。”涂嘉致盯着他,“我太兴奋了。”
佟深想想也是,毕竟满十八岁,不嗨到凌晨估计他那劲儿下不去。
“那我找个清吧。”佟深说,“你也别喝酒,我让人给你弄点饮料。”
“不去外面。”涂嘉致说,“买了回家喝。”
“行啊。”佟深本来就不想带他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闻言立即应允,“知道你今天想叛逆一把,那咱们去买点度数低的鸡尾酒,给你尝个新鲜,别的就算了。”
涂嘉致没应声。
佟深当他默认,将车驶到家附近的超市,进去提了一打鸡尾酒饮料,回到车上,却没见着涂嘉致人。
他把酒扔进后备箱,正要打电话,便见涂嘉致从不远处的另一家小超市过来,手里提着个塑料袋。
“哟。”佟深吹了声口哨,“挺会享受嘛,买了什么好吃的?”
“回去再看吧。”
涂嘉致弯腰进车,佟深笑着打趣他装神秘,没多想,也坐上车。
回到家,两人前后进门,涂嘉致说要去厨房处理一下东西,佟深摆摆手让他去,自己到负一层的影音室里折腾投影仪,打算放部电影下酒。
等他折腾好,涂嘉致端着东西过来,顺手关了灯。
“哎,你把东西放下再关灯啊。”佟深窝在沙发里嚷嚷,“黑黢黢的你能看见么?别再绊着!”
“不会。”
说话间涂嘉致已经稳稳在他身旁落座,随后握着他的手腕在他掌心塞了个杯子。
“这么讲究?”佟深笑道,“直接对瓶吹不就行了,才三度。”
涂嘉致不答话,沉默地往他身旁挪了挪,与他肩贴着肩。
佟深按下播放键,电影开始,是部温馨爱情片。
“哎,吃的呢?”他往旁边摊手。
涂嘉致递给他一个装满爆米花的编织篮,闷不吭声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过了会儿,他低声问:“哥,你酒量好么?”
“唔,还行吧。”佟深随口道,“反正三度的酒能把我撑死,但不能把我醉死。”
“哦。”涂嘉致说,“我没喝过,不知道酒量怎么样。”
“没事儿。”佟深说,“酒量再差也不至于被三度的酒灌醉。”
“也不一定,可能我天生没有那种解酒的酶。”
佟深扭头:“什么没?”
涂嘉致笑了下:“要是我喝醉了,就麻烦哥哥照顾我。”
“哦。”佟深颔首,“那肯定。”
“要是我喝醉了……”涂嘉致注视着他耳朵上被微光映出的细小绒毛,喉咙又干又燥地咽了下,“不管我怎么闹,哥哥应该都不会生气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明天(周六)入V啦,届时更新万字章~感谢各位一路陪伴,请大家支持正版鸭~啵唧~
-
ps《好哥哥》这个名字不能用,我还是改成原来的了,封面晚点换,取名废+文案废给大家跪了,不要嫌弃我呜呜呜
-
顺便专栏预收求富婆们赏个收藏QAQ下本写《信息素饥渴症》、《学神和我都重生了》,感恩~~~
贴个文案:
《信息素饥渴症》文案:
谢周得了一种叫“信息素饥渴症”的病,需要找到100%契合的Alpha才能救命。
他进入休眠仓等待多年,醒来后,联邦最强上将成了他的“药包”。
官方上门恭贺他们喜结连理,星网刷屏祝他们早生贵子,
著名奢牌给他们赞助,星舰列队为他们鸣礼……
全世界都在按头他们结婚——
然而初次拜访,谢周却被上将拒之门外。
-
梁既川收到基因比对报告,结果显示有一个与他100%匹配的Omega。
梁既川不屑:联邦催婚搞出来的新型诈骗。
清冷漂亮的Omega站在门前,
梁既川盯着视频画面沉默三秒,冷酷挂断:诱惑。不见。
-
没多久,谢周饥渴症发作,不得不再次上门求助。
面红耳赤的Omega微微颤抖,空气中信息素迅速交融,
梁既川拥人在怀,俯身询问:“我有什么好处?”
“这世上只有我能承受您。”谢周乖乖垂首,“我可以……任您索取。”
平时清冷禁欲的Omega,发起病来却软得不像话。
“记住你所说。”锋利的齿尖抵着他修长白皙的后颈,“不要只在发病时示弱。”
“……”
“我喜欢你这样引诱我。”
【佛系冷淡受&恶趣味攻】
ABO不生子/大量私设/胡说八道勿考究
-
《学神和我都重生了》文案:
#双向暗恋/双重生#
几年社畜,一朝重生回高三,邬北心态炸了。
果不其然,开学第一次考试,他拿了倒数第一。
邬北:救命!高考完就失忆了!现在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文盲!请问要怎么做才能考上我以前的大学?!
-
邬北读书时和齐南不熟,因为名字关系,班上同学总爱开他们玩笑,而他自诩直男,当然要远离“绯闻”。
结果重生之后成绩落差太大,班主任把他和万年第一的齐南调成同桌,并趁着高三换寝让两人成为室友。
邬北突然发现,学神的大腿真好抱→_→
-
#请问你觉得寝室里最不能缺少的东西是什么?#
室友:床/手机/空调/老子的宝贝球鞋
邬北:齐南
众人:?
邬北:我说我是直男你们信吗?
#评价一下你班第一?#
同学:学婊
邬北:英俊潇洒温柔体贴
众人:?
邬北:我说我是直男你们信吗?
#我信你个鬼#
-
齐南暗恋邬北多年,以为对方是个直男,一直没敢表白。
多年后同学聚会,齐南听说邬北从未恋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决定表白。
情书写好了花也买好了,却在途中遭遇意外……
再睁眼,他回到了初一。
命运是老天安排的,机会是自己把握的,这一次,他准备高考结束就表白。
结果到了高三,走向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他与邬北成为同桌兼室友,并肩写字同床共枕……
齐南:他好黏我。/他喜欢我。/明天就去领证ヾ(*≧∪≦)
偶像包袱一吨重的傲娇少爷风骚受vs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高冷面瘫隐忍攻
孔雀X孤狼
(开文前文名文案可能会有小修,基本设定不变)
-
第28章
佟深真搞不懂这小孩在想什么, 三度的酒,就是来条狗也喝不醉, 他一个快一米九的大男生,到底多不自信?
不过转念想想毕竟他是第一次接触这玩意儿,有点担心挺正常。
“没事儿,你随便喝,随便闹。”佟深好笑道,“上房揭瓦我都不骂你。”
“嗯。”涂嘉致攥紧手中的杯子,像是预告, 又像是自我安慰, “人喝醉了酒, 本来就容易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对吧?”
“哎, 是这样。”
佟深想起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喝醉酒后的丑态, 兴致勃勃地拉着涂嘉致给他讲,电影也没心思看了,讲到兴处便笑着捶自己大腿, 偶尔乐得栽到涂嘉致肩上,没注意从头顶上投来的赤.裸目光。
电影无人观赏,涂嘉致一边听佟深讲话一边默不作声地喝酒。
等到佟深回过神,涂嘉致那杯酒已经几乎全部下肚。
他借着屏幕上投过来的微光凝视涂嘉致的杯子, 突然疑惑地“咦”了一声,端起自己的杯子问:“咱俩酒不一样吗?怎么你那个颜色比我的浅这么多?”
涂嘉致转眸盯着他的脸,停顿片刻, 视线飞速掠过他的唇, 低低应道:“嗯, 不一样。”
“你那个什么味儿?”佟深伸长脖子, “给我也尝尝呗。”
涂嘉致垂眼,入目是一截皓白修长的后颈。
后颈往下,那颗淡红色小痣在衣领处若隐若现,仿佛刻意勾.引。
鬼使神差地,涂嘉致抬手按住了那颗痣。
两人体温差不多,佟深没什么反应,还在大大咧咧地往前探身,手无意识撑住涂嘉致的膝盖,半个人趴在涂嘉致腿上。
无声的纵容下,涂嘉致愈发大胆,手掌摊开,握住了那截脆弱的脖颈。
随后他微微使力,佟深终于被捏得抬起头:“怎么?”
“这杯我喝过了。”涂嘉致目光晦暗地侵入他唇缝,艰涩道,“你要喝,我去给你倒杯新的。”
“没事啊。”佟深笑起来,“我又不嫌弃你。”
“……你不嫌弃我?”
涂嘉致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佟深意识到不对,扯开他的手腕翻身爬起来,有些担忧地探他的额头:“你怎么了?不会真醉了吧?这才三度啊……”
“没醉。”涂嘉致往远处挪了挪,仰头灌下最后几口酒,起身道,“我再去倒一杯。”
“你直接把酒瓶带下来呗,这跑上跑下的不嫌麻烦啊?”
涂嘉致没答话,转眼消失在楼梯拐角。
他确实是第一次喝酒,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没想到喝完这么大一杯五十多度的酒他还能保持清醒。
否则刚才……佟深必定不能那么轻易地从他手里逃开。
到厨房,涂嘉致先往杯子里倒了点儿鸡尾酒,再打开旁边的二锅头瓶盖,正要往里倒的时候,他忽然有些犹豫。
——可能也并不是完全没被酒精影响。
毕竟刚才他还胆大妄为地捏住了佟深的脖子。
这水杯本来是用来喝饮料的大杯,除了用来勾兑的鸡尾酒,一次再装一整瓶小的二锅头绰绰有余,他刚刚又闷得急,就算这会儿没事,后劲估计不会小。
他对酒了解不多,以前只听说过二锅头,知道这酒度数高醉人,最主要是便宜,于是当时进超市什么也没看,装了几瓶拎着就走。
现在有点懊恼,毕竟是第一次喝,不该这么冲动,应该做好准备考察清楚了再买,否则万一自己失去控制……那佟深怎么办?
掌心处的酒瓶被他捂得发热,涂嘉致纠结片刻后到底还是重新盖上了瓶盖。
他确实想借助酒精壮胆,但经过刚刚的事,他意识到酒精能够带来的除了胆量,还可能会有意外。
佟深体型比他小,真动起手来大概率压不住他。
涂嘉致有点害怕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届时即便佟深愿意原谅他,他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何况,万一……
万一上天垂怜,真让佟深答应他了呢?
那他若是第二天醒来什么都记不住,就太亏了。
还是清醒点好。
打定主意,涂嘉致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掺进去,这才端着杯子下楼。
看见他过来,佟深兴奋地往这边凑:“快给我尝尝你那个到底什么味儿!”
涂嘉致把杯子转了个面递给他:“这边我喝过,你喝另一边吧。”
佟深促狭地笑他:“小东西,长大了是不一样,还跟你哥介意起这个了。”
“我不介意。”涂嘉致说,“我是怕你介意。”
顿了顿,他道:“我听杜子杰说你有洁癖。”
“啊?”佟深低头咬住杯沿,含糊不清地骂道,“混账玩意儿,又造谣老子——我什么时候有洁癖了?”
“说你就是因为洁癖,所以当初没怎么碰章平。”涂嘉致目不转睛地看他抿自己杯子里的酒,说话卡了下壳,停顿几秒才接道,“是吗?”
“啊?”佟深砸吧下嘴回味舌尖上的味道,漫不经心道,“哦,那个。呃……那个是不一样嘛,主要每次都挺麻烦的,而且我感觉确实没多大乐趣,又累又耗时,还不如玩几把游戏。”
涂嘉致淡淡问:“不爽么?”
“……咳咳!”佟深一口酒差点儿从鼻腔呛出来,好半天才喘过气,恼怒道,“什么爽不爽的,你什么毛病,没事儿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好奇。”
“你……呸!”佟深唾了口,“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你好奇这事儿干什么?!老老实实做你的直男,少打听同性恋的事儿,知道吗?!”
涂嘉致不吭声。
佟深觉得这些事讨论起来实在尴尬,生硬地转开话题:“你那酒根本不是什么新口味啊,不还是那个么,就是淡点儿……你兑水了?怎么回事,行不行啊,喝个三度的酒还兑水?”
“嗯。”涂嘉致回到沙发旁坐下,手里紧紧攥着杯子,“我怕醉。”
“三度的酒怕什么醉啊?”佟深贴着他坐,“而且这不是在家么,醉了就醉了呗,有你深哥在,还怕你醉了没人管啊?”
“我是怕我醉了发疯。”涂嘉致侧首注视他,缓缓道,“怕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伤到你。”涂嘉致将杯子转回来,低下头,嘴唇挨着刚刚被佟深抿过的地方,小声说,“你打不过我。”
“嘿!”佟深顿时来劲儿了,“你瞧不起我?”
“没有。”涂嘉致有些无奈,“我比你高,力气也比你大,你真打不过我。”
“放屁!”佟深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杯子放在茶几上,撸起袖子朝他勾手指,“起来比比!”
涂嘉致盯着杯子看了几眼,又抬头看他。
“干吗?”佟深把他这眼神当成挑衅,“害怕啦?”
说着他还过来勾涂嘉致的下巴,嘿嘿笑道:“小样儿,我就说你不敢吧?”
他动作很轻,羽毛似的轻轻一搔,涂嘉致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痒,血气沸腾着直往脑子里冲。
……后知后觉地,涂嘉致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点儿醉了。
不然他怎么敢这样用力地握佟深的手腕,又怎么敢将他拽进自己怀里,怎么敢……用这样暧昧的拥抱姿势,将他压制在自己身下。
滚烫的呼吸扑在耳边和颈侧,佟深大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涂嘉致怎么会突然发难,力道重得像要捏碎他。
“我说了……”涂嘉致费力遏制住汹涌的情绪,一字一顿地开口,“你真的,打不过我。”
“……屁!”佟深回过神,愤怒地踢了下腿,“你这是袭击!不公平!你起开,咱们再来!”
“不来。”涂嘉致喉结滚动着微微偏了下脸,唇似有若无地触到他微凉的耳垂,“我已经赢了,你得认输,哥哥。”
“不可能!”佟深十分不服气,“你这是耍赖!赶紧起来再比!草!熊变的吗你是!压死我了!”
“不比了。”涂嘉致不仅没起身,反而将撑着沙发的力道也卸下来,头一低埋进他颈窝,闷声说,“我好像真的有点醉了,头好晕。”
“……啊?”佟深愣住,“不会吧?你这么弱?”
“嗯。”
涂嘉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醉了,但他现在确实很放肆。
冲动如海浪般越掀越高,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停止。
颈间细腻,涂嘉致埋首用鼻尖去抵,迷恋地嗅那股温暖的气味。
像清晨氤氲在森林间的雾气,既清淡,又令人沉醉。
他牙根发痒地咬紧,随后克制地放轻呼吸。
佟深脖子痒得厉害,不由自主仰起头,边笑边骂:“草!痒死了!你故意的是不是,再蹭我捶你了啊!”
见身上那人没反应,佟深挣扎着想推开他,反被箍住双腕。
“章平亲过这儿。”涂嘉致魔怔地喃喃,“他怎么亲的?”
“你……”佟深动作僵滞,整个人被劈了似的发怔,“你说什么?”
涂嘉致微微抬身,认真地问:“他怎么亲的?”
“……你什么意思?”佟深本以为他是要拿章平羞辱自己,看他这眼神又觉得不像,一时糊涂得厉害,“你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
涂嘉致宛如第一次收到糖果舍不得吃的小孩,珍之重之地握住他侧颈,低声自语:“我该怎么开始?从哪里开始?”
“你……”
他目光定定地探入佟深眼底:“章平这样亲过你……我哥也亲过吗?他们是怎么做的?他们弄得你舒服吗?”
“你……草!”佟深震惊地瞪大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怎么做的,我不想让你不舒服。”涂嘉致呢喃道,“上次我学得不好,你也教得不好,不该那么粗鲁的……弄疼你了……”
“卧槽!草!早知道你发酒疯就是耍流氓,老子说什么也不让你喝!”佟深出奇愤怒地攘他,“草!这什么牛力气!你到底滚不滚?!”
“好嫉妒……好嫉妒。”涂嘉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道,“章平那种货色,凭什么可以得到你?凭什么……凭什么是他不是我?”
“……”
佟深从他话里听出那层隐藏含义,像被人抽了筋似的呆滞原处,除了脑子里突突直跳,他简直五感尽失,甚至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还在喘气。
“还有……”
涂嘉致说到这儿突然顿住话音。
他呆而痴地俯视佟深的脸,指腹重重摁住了觊觎已久的唇,继而微微垂首。
但到底没落下去。
“我……不能。”他蜷起手指,痛苦地拧起眉,“我不能……我怎么能……”
佟深见不得他这样。
明明这会儿已经非常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小崽子是个比自己更加强壮的男人,潜意识里却依然会把他当成柔弱的受保护对象。
从他当年听闻雪崩噩耗后不眠不休地开车赶去,看见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攥紧自己衣角时起,他就该知道,他这辈子都无法对这个人狠心。
在他将重担从少年羸弱的肩上接过来自己扛起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英雄。
他前面二十几年都仿佛白活,直到那天,才真正开始有了意义。
原来他不是废物寄生虫,他也可以成为别人的仰仗。
他为此沾沾自喜,并厚颜无耻地从涂嘉致那里分得荣耀,好像对方获得的所有名誉与光辉,都有他的一份。
所以他总得付出点什么。
所以他总是毫无下限地满足对方的依赖与占有欲。
他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只是少年安全感的来源,所以从不深想……
哪有平白送上门的好处。
所谓依赖,都只是私欲。
可即便认识到这样的真相,他还是忍不住心软。
看见涂嘉致连喝醉酒也无法放纵的挣扎神色,佟深感觉自己几乎和他一样难受。
他握住涂嘉致的小臂,喉咙干哑地发声:“不能什么?”
涂嘉致却并没回答。
本来就神智混乱,这么长时间的沉默,他的思绪早已跨越山海。
情意疯长着压过对舒柏的愧疚与畏惧,窄小的心脏包裹不住,潮水般从胸腔里溢出来,要把眼前这个人彻底湮灭。
他迫切地需要表达,要坦白,要发泄——
“我做不了直男……”他说,“我也不是同性恋。”
佟深意识到什么,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恐惧。
想要捂住耳朵,又难以自制地想继续听。
“我不喜欢女生,我、我也不喜欢男生……”涂嘉致说,“我喜欢你,哥哥。”
他再次俯身压下来:“我只是喜欢你。”
佟深僵硬地屏住呼吸。
涂嘉致张嘴,凶狠却克制地咬住佟深的脖子,喟叹道:“好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没接吻,没有脖子以下,脖子以上都没亲一下,审核大大再仔细看看行不行?真给您跪了……
-
崽子喝醉前,深哥:“上房揭瓦我都不骂你。”
崽子喝醉后,深哥:“滚啊!!!!!”
-
呜呜呜六点前搞不完万字了,先发一章,二更在晚上,尽量零点前[跪在垫子上QAQ]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第29章
佟深感觉不到痛,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怎么办?
涂嘉致说自己不是同性恋,说他既不喜欢女生也不喜欢男生。
“那我岂不是成了那个罪人吗?”佟深心道, “是我害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舒柏会怎么看?
会恨不得打死他吧……
这算什么报恩。
——这简直是在报仇。
即便明知身上这人已经醉得厉害,佟深仍忍不住开口试图挽回:“你是不是……一时魔怔了?我知道,青春期这方面意识才刚刚萌芽,你会被我影响是很正常的……要不这样,我以后尽量不见你了好不好?你、你现在上大学了,外面的世界很广阔,你走出去看看, 这世上比我好的人数不胜数, 你何苦……你怎么看得上我的?”
他叽里咕噜一大堆, 涂嘉致只听懂最后那句话,痴痴望着他说:“你好看。”
“我……我好看个屁!”佟深快气死了, 大声吼道, “你眼睛怎么长的?那么多漂亮妹子你不会欣赏吗?!我有什么好的?!废物蛀虫一个!你这么聪明一大好青年,什么毛病非得看上我?!你……”
“你好吵。”涂嘉致抬手捂住他的嘴,掌心重重压下去抵着唇, 痒意从胸腔蔓延到喉咙,“别说话了,你一开口,我就忍不住……”
“干吗?”佟深警惕地问, “还想揍我啊你?!”
“你好粗鲁。”涂嘉致不悦地蹙起眉,“我喜欢你,怎么会想揍你?哥哥真的很不懂……哦, 你是不懂, 你不想付出真心, 所以你从来没喜欢过别人。”
佟深觉得他这会儿说话很有逻辑, 立刻奋力挣扎:“清醒了就赶紧起开!”
“那也好。”涂嘉致自顾自道,“你没喜欢过别人,那你第一个喜欢的就是我。”
“……你放屁!”
“我没放屁。”涂嘉致问,“哥哥放屁了吗?”
佟深一口气喘不上来:“我他妈……”
“没有味道。”涂嘉致说着就要把他掀过来看,“让我看看。”
“卧槽!”佟深快吓死了,连忙死死扒住沙发,“我说错了!我错了!我没放屁!别看!草!怎么会有你这么流氓的醉鬼!”
“我没有流氓……”意识到自己被指责,涂嘉致顿时有些委屈,“我已经忍得很好了……我都没亲你。”
“……草!”佟深瞪大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涂嘉致我警告你啊!你、你别乱来!这种事情……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能……反正,你要是真敢,我明天肯定揍你……你、你试试看!”
他话一长,涂嘉致就分辨不清,只能从语气听出他好像生气了。
“哥哥别生气。”涂嘉致想起佟深每次安抚自己时的动作,笨拙地跟着学,手指轻轻穿过他的头发,拍胸脯保证道,“我乖乖的。”
“……”
佟深看他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试探道:“你要是乖,我说话你听吗?”
“听。”涂嘉致肯定地说,“什么都听你的。”
“那……”佟深往旁边看了眼,“我渴了,想喝水。”
“好。”涂嘉致二话不说,松开他起身,歪歪扭扭地往外面走。
佟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他左脚勾右脚差点绊倒,连忙过去拉住他:“好了好了我不渴了,你坐好。”
涂嘉致往后面一栽,随后艰难地想要坐直,两只手紧紧贴在膝盖上。
佟深看得想笑。
这人平时一副深沉莫测的模样,难得看见他犯蠢,还挺好玩儿。
笑完又继续忧愁起来,只希望这小子明天早上起来断片失忆,那他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至于以后……以后,就尽量减少接触吧。佟深乐观地想,毕竟崽子年纪还小,大概率是被自己影响了,等他以后见到更加广阔的世界,肯定能直回去。
可是……
一想到要和涂嘉致减少接触,佟深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他们已经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得要多努力才能适应没有对方的日子?
佟深越想越觉得喉咙堵得慌。
他叹了口气,缓缓在涂嘉致身前蹲下来,微仰着头注视少年那张有些发红的俊脸。
“本来你哥就只让我照顾到你成年,今天我也算功德圆满吧。”似是自言自语般,佟深很轻地说,“你很好,我其实没怎么照顾你,甚至有些时候……还是你照顾我比较多。所以,不用我嘱咐,你也一定能照顾好你自己。”
“我、我是有点舍不得你。”佟深垂下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非常舍不得你。”
他鼻子有点酸:“这么几年,我真把你当……”
话到这里卡了壳,佟深本想说“儿子”,又觉得这实在很不合适,想说“弟弟”,又觉得自己对他远甚于只是对待一个弟弟。
他想了许久,暗暗唾弃自己真是没文化,要是让涂嘉致来,人家肯定能翻出一百零八种花样。
“我把你……当我的心头肉吧。”佟深说完就自嘲地笑起来,“别嫌我嘴笨,是真心话。”
“这辈子没对谁这么费心过……”
他说着说着也觉得委屈,忍不住眼眶发热:“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分开……真的。我都想好了,等你以后结婚,我就代表你家长,我一个人坐一桌,你要是有了小孩儿,我就当自己的小孩儿养,也像我哥我姐一样,送小孩儿去MIT,去剑桥牛津哈佛……可是你他妈……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起这种歪心思?你怎么能这么逼我?真他妈没良心……草!”
话说得越多越难抉择,佟深猛地起身:“我走了。”
“去哪儿?”涂嘉致被惊到般抬头,仓皇地扯他的手,“哥哥……去哪儿?”
“去……去你卧室。”佟深说,“你喝醉了,带你睡觉,走吧。”
“哦。”涂嘉致放下心,牵着他的手却没松。
佟深把他领到卧室,让他躺上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关掉灯。
房间内陷入黑暗,涂嘉致紧紧攥住佟深,恐惧道:“哥哥别走……”
“我不走。”佟深用力抹了把眼泪,哽咽地安抚,“你睡吧,我陪着你。”
“我、我睡不着……”
“你不是头晕吗?”佟深说,“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说完,他轻轻哼起了摇篮曲。
不是常见的那种摇篮曲,是他外婆传给他妈,他妈又传给他的独特曲调,听起来很是温柔。
佟深从小在艺术上有点儿天分,不论美术还是音乐他都能学得很好,只是他懒,所以什么也不精。
好在他还有一把好嗓子,哼歌的时候即便记不住调乱哼,也会给人一种原本就应该如此的美妙享受。
折腾了大半夜,涂嘉致确实有些累,不知不觉在他温柔的嗓音中沉眠。
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但很可惜,他没有如同佟深期盼那般断片。
他清晰地记得佟深说过的每一句话,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去佟深的房间——
果然空空荡荡。
佟深陪到凌晨,留了张纸条说自己有事出差,怕迟则生变,他连夜买机票逃跑,因为走得急,东西基本没怎么带。
飞机落地,佟深刚摸出手机取消飞行模式,信息便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不等他点开看,工作室合伙人的电话催命似的闹个不停。
佟深连忙接通,心想难道工作室这么快就要倒闭了吗?
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已经崩溃吼起来:“深哥你到底在哪儿啊我的天爷?!可怜可怜我们吧!你那私生子都快把咱这儿掀翻了!你到底管不管?!”
“……啊?”佟深没反应过来,“什么私生子?”
“就你那个考上华清的!”合伙人绝望地哀嚎,“你不是天天吹他牛逼吗?!怎么是他妈个疯子啊?!能不能管啊?!不能管送牢里去教育行不行啊?!”
听见“牢”字,佟深被戳到肺管子似的当场爆炸:“你他妈说什么呢?!”
“……不是……”合伙人被他一嗓子镇呆了,“你……深哥,你没事儿吧?”
“你说我有事没事?!”佟深怒道,“咒谁呢?!嘴不会用就割了喂狗!”
“没……我没那个意思深哥。”合伙人讪讪道,“我嘴快说瓢了,你别发火啊深哥,我收回,好吧?”
佟深深吸一口气,没心思跟他计较:“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你那个……呃,你弟弟,是吧?”合伙人说,“一大早他就过来了,我们没开门,他就一直在这儿蹲着,我刚刚看了下监控,他一直坐门口,水都没喝,蹲了七个多小时,下午我吃完饭过来取个东西才看见他,一进门他就跟疯了似的……草!你是没看见他那样儿,真他妈跟疯了似的,搞得我差点儿报警!”
“你少添油加醋!”佟深吼,“说重点!”
“我没……唉,行吧,我说重点。”合伙人道,“反正他进来就到处翻东西,连他妈地毯下边儿都翻了!翻完就问我有没有看见你,还非逼我给所有认识你的人打电话……我真的,我都社死了好吗?哥,求你了哥,管管他吧,行不行?”
“我……”佟深张了张嘴,嘟囔,“我要是能管得住他,还至于大半夜跑到国外来么……”
“……你在哪儿?!”合伙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他妈说你在哪儿?!”
“……国外。”佟深心虚地叹气,“我是真拿他没办法……我也没想到他会跑去工作室闹,我只知道他可能会过去找我,找不到也就算了,我哪知道……他平时看起来挺稳重的啊……”
“你在逗我笑吧?!”合伙人说,“大街上捉条野猫都比他稳重!”
“屁!你别跟我这儿说他坏话!”佟深说,“你就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儿?!”
“人……人还在工作室呢,我都是偷跑出来给你打的电话。”合伙人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深哥,不是我说,虽然他是挺疯,但也真的挺可怜,你是没听见他说那话……他说他跟你的联系还不如狗跟主人,狗还能循着味儿找回家,他就只知道你这个工作室,你说……你、你俩到底什么事儿不能当面好好说啊?干吗非得闹成这样呢?”
佟深心都被攥紧了,好半晌喘不过气:“他……他真那么说?”
“我能骗你吗?!”
“……哦。”
“别哦啊!”合伙人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解决啊?我一会儿还有事呢,总不能把他锁这儿吧?”
佟深犹豫片刻,认命地叹气:“你要是离他不远,就把电话给他吧,我跟他说。”
“不远不远!”合伙人连忙说,“你等着啊!我这就去找他!”
耳机里响起杂音,没多久,那边小心翼翼地传来一声“喂”。
短短一天一夜,那声音已经哑得差点儿让佟深认不出来。
他瞬间后悔了:“你先回家待着,我买最早的机票回来。”
“嗯。”涂嘉致没指责他,乖乖应道,“我等你。”
“你别等我,一会儿到点就去睡吧。”佟深心疼地说,“我这十多个小时呢,等你睁眼就能看见我了,乖。”
“你怎么……”涂嘉致声音隐约颤抖,“你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佟深眼睛湿得快看不清路了:“我、我一时脑热……”
“你就那么厌恶我吗?”涂嘉致生怕吓到他似的,很轻地问,“那么远……你让我怎么找到你?我如果找不到你……”
他低低地说:“如果找不到你,我还怎么活下去呢?”
“……别说这种话!”佟深吓得心脏骤停,“你别做傻事!听到没?!至于吗?!涂嘉致你能不能有点骨气?!我算什么?啊?!我他妈算个什么能让你命都不要?!”
“你算什么?”涂嘉致无声地勾了下唇,“你说你算什么?”
“我……”
“你就是我的骨气。”涂嘉致说,“你就是我的命。”
“……”
“如果没有你……”他呓语般道,“我会在十五岁那年,和我的家人一起,埋在雪山里。”
“你、你胡说什么?!”佟深简直要被他这话中的分量压死,惊骇道,“你能在那场灾难中幸存是你命大!怎么能说是因为我?!”
“独活很难的,哥哥。”
“怎么会!你明明很坚强,你……”
“即便不死,我也会活成一滩烂泥。”涂嘉致说,“不是因为我对以后的人生没有期望,而是……就那一瞬间,很难熬,你能理解吗?我没那么厉害,真的,如果那时候只剩我一个人,我……真的很难熬过来。”
“人就是这样。”他说,“一蹶不振,就再也爬不起来。不管我曾经多么心高气傲,脊梁骨断了,总得要有人扶一把才能重新愈合,否则它就只能一直断下去,要么苟延残喘地吊口气,要么彻底丧命归西,你说是吗?”
“我……”佟深哑然,“我不知道……”
“我知道,我亲身体会过。你不懂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哥哥,你就是那根绑着我脊梁骨的绷带,我不要什么骨气,我只想要你。”涂嘉致温声说,“如果你讨厌我昨晚说的那些话,我以后一定再也不说了。我可以、可以……不喜欢你。所以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他说这话时合伙人就站在旁边,听见他的语气和这些内容,合伙人感觉自己遍体生寒头皮发麻,简直想立马呼叫120。
然而佟深意识不到。
他只觉得心疼,既懊恼又愧疚。
他从没想到涂嘉致会依赖他到这种程度,如果早知道,他肯定会再考虑别的方式。
至少不会用这种连夜逃跑的蠢办法。
飞机历时十多个小时落地,佟深再回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涂嘉致一直没睡,听见门响,他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
佟深没顾上换鞋,东西一扔,过来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涂嘉致却怕他反感,僵着身子没敢回抱他。
过了会儿,佟深松开手,拍拍他的肩道:“咱们好好谈谈吧。”
“嗯。”涂嘉致点头,又问,“饿吗?我去给你煮碗面。”
“不饿,我飞机上吃了点儿。”佟深说,“你也累了,过来坐吧,别折腾。”
“那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涂嘉致有些局促地摆手,“我很快,你先坐。”
佟深见他这样愈发难受,坐立不安地在沙发上等了会儿,见他端着水杯过来,连忙起身去接。
短短一天多,两人好像分隔十年似的突然陌生起来。
佟深坐在沙发这头,望着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涂嘉致,纠结几秒,舔了舔唇道:“那什么,你、你不用离我这么远,我真没厌恶你……我怎么可能厌恶你?”
涂嘉致默默地往这边挪了点儿,但仍然保持着一人的空隙。
佟深只好主动靠近他,回到以往两人自然相处时的距离。
“我不厌恶你。”见涂嘉致不敢抬头,佟深再次强调,“我厌恶谁也不会厌恶你,你真的别多想。我只是……只是愧疚,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毕竟你十几岁就跟着我,现在搞成这样,我的责任肯定是最大的……”
“你没什么责任。”涂嘉致打断他,“是我觊觎你。”
“不是……你那会儿才多大,肯定是被我影响……”
“那会儿我早恋的同学都换过好几任男女朋友了。”涂嘉致说,“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没那么容易被你影响。”
“不是……”
“你如果是来跟我道歉认错的,那就不用说了。”涂嘉致生硬道,“我不想听。”
“那……”佟深讷讷问,“那你想听什么?”
涂嘉致转头看他:“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佟深喉结滚了滚,“那个事情,我、我不可能答应你……否则我怎么面对你哥?”
“你就因为不敢面对他才拒绝我?”涂嘉致逼迫地问,“不是因为不喜欢我?”
“我、我喜欢你啊,但肯定不是那种喜欢。”佟深说,“我对你是喜欢小孩儿那样的喜欢,我觉得你很可爱、很优秀,你……”
“我十四岁跟你见面的时候就比你高。”涂嘉致说,“我不可爱,也不是小孩儿。”
“可是你年龄小啊……”
“现在不小。”涂嘉致说,“我成年了。”
“可是你在我眼里就是很小啊……”佟深烦躁道,“我真的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们年龄差这么多,你……”
“我只比你小六岁。”涂嘉致几乎有点儿恼羞成怒,“六岁而已,或许你会觉得十八岁和二十四岁相差很大,但是三十岁和三十六岁呢?六十岁和六十六岁呢?真的有那么大差距吗?”
佟深嘴唇动了动,感觉好像无法反驳。
涂嘉致注视他须臾,喉咙里干涩地咽了下,别开目光说:“我知道我这样是有些离经叛道。”
佟深深感赞同地点头,正想再附和几句,便听他话锋一转道:
“可是那又怎样?我前面十八年都循规蹈矩,活得像把尺子,不敢出一丁点差错。人人都说我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就要学会扛家……可是我才十八岁,我不可以放肆吗?”
涂嘉致再次侧首,视线紧锁在佟深脸上,恳求般问:“我不可以肆无忌惮地……去争一次我想要的东西吗?”
佟深沉默。
涂嘉致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说话,便自发继续:“但我不想逼你。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儿,所以才会这么心急地想跟你表白。我怕……我怕我要是不说出来,你会一辈子都只当我是个小孩儿。我也没想奢望你现在答应……”
佟深:“我答应。”
“我只是怕你没把我放在眼里,希望你以后想谈恋爱的时候至少能考虑考虑我,所以我……”
涂嘉致骤然止住话音,好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扭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答应你。”佟深没好意思看他,焦虑地薅了把头发道,“我在飞机上就想好了,如果今天回来还不能说服你,那我就试着和你处处。”
顿了顿,佟深补充道:“当然,也不是说真的现在就处,就是……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先尝试接受你,至少改变一下我对你的态度吧……就,我尽量试着,不把你当小孩儿……”
涂嘉致许久没能回神,原地僵成一座雕塑。
佟深戳他的肩:“说话啊,你觉得怎么样?”
“我……”涂嘉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愣愣道,“你说真的吗?”
“真的啊。”佟深说,“我有病啊拿这个事儿骗你?”
“……哦。”
“哦?”佟深挑眉,“你就这个反应?”
涂嘉致瞟他一眼:“不是。”
“那你什么意思?”
“我有很强烈的反应。在心里。”涂嘉致说,“都是你不能允许的反应。”
佟深:“……”
“谢谢。”涂嘉致埋头,“谢谢哥哥。”
佟深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谢的?”
他小声嘀咕:“反正我其实……”
其实不是真心。
只是电话里涂嘉致的那个状态属实让他后怕,什么过错不过错的他已经没心思考虑,毕竟如果真把小崽子命都作没了,那舒柏可能不止是想要揍死他那么简单。
所以他在飞机上思考了十个多小时,想出个这样的权宜之计。
他想,涂嘉致现在这样依赖自己,只是因为他现在身边没有亲人,所以容易觉得孤独。
但再等一年舒柏就能出狱了,到时候……他应该就不那么需要自己了吧?
反正这次的事情让佟深明白,即便抽身也要讲究时机,现在正是涂嘉致最离不开自己的时候,那就再忍一忍拖一拖。
不过一年嘛,转眼就过去了。
但他没料到少年人的情意会来得这么猛烈,也完全错估了小东西的脸皮。
他真的没想到,从来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居然可以这么心急。
明明才说了只是尝试不把他当小孩儿看,在他那儿就好像已经快进到他们在一起了!
佟深刚应完那句,涂嘉致立刻倾身凑近,用天真且无辜的眼神注视他,忐忑低问:
“那我现在能亲你吗,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颤抖吧,我要写甜了,腻死你们,嘿嘿。
-
第30章
佟深胸腔里咯噔直跳, 装傻问:“亲哪儿?”
问完内心反复念叨:小混蛋最好给老子识相一点!敢说亲嘴你就死定了!!!
涂嘉致眼睛直白地盯着他的唇,好一会儿才遗憾地移开目光, 口是心非道:“亲脸。”
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
虽然佟深对亲脸也挺抗拒,但涂嘉致明显已经退了一步,他再拒绝,估计小崽子就要闹了。
于是他仰起脖子,眼一闭心一横:“来吧!”
涂嘉致欺身逼近。
佟深感觉到他炽热的气息,但迟迟没等到落下来的吻。
这种刀悬在头顶上的等待过程实在折磨人,佟深忍不住偷偷睁开一条眼缝。
便看见涂嘉致正近在咫尺地观察他, 两人之间几乎只隔了一层纸的距离!
佟深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要往后逃, 被涂嘉致把住后颈。
“哥哥耳朵好红。”他低低道,“我改变主意了, 我想亲耳朵, 行吗?”
“……行行行!”亲耳朵和亲脸也没什么差别,佟深破罐子破摔,“你赶紧的!”
涂嘉致笑了下, 又说:“那哥哥把眼睛闭上吧,你这样看着我,我很害羞。”
佟深:“……”
害羞这两个字也是你能说的?!
吐槽归吐槽,他到底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眼。
涂嘉致是不是真的害羞他不知道, 反正他确实是有点臊。
这一次没等太久,佟深感觉捏着自己后颈的手指在缓慢收紧,紧到他不自觉仰起头, 下一瞬, 耳垂传来湿润温热的触感。
“你……”佟深心里被猫挠了一爪子似的难受, 本想发火, 声音出口却没有半点杀伤力,“不是说好就亲一下吗?你……咬、咬什么?”
“没咬。”涂嘉致笑着说,“这叫舔,哥哥。”
“……”
佟深要疯了。
——这么不要脸的小流氓真是他认识的那个?!真是他亲手养出来那个?!他高中同学不都叫他什么高冷帅哥冰山学神吗?!这特么……冰山?!
嘴里烫得他快着火了!冰山个球!
“好行行行!”亏已经吃进肚子里,再讨公道没用,佟深手忙脚乱地想把人推开,“便宜都让你占完了!赶紧滚赶紧滚!”
涂嘉致却没放手。
佟深落在他身上的力道总是很有节制,不痛不痒,没让他感觉到反抗,倒像是调.情。
他用自己干燥的唇细细抿净耳垂上的润意,借着余热熨出的柔软,轻而缓地,从鬓角吻到佟深的脸上。
“涂嘉致!”危机感在脑子里尖啸,佟深满脸涨红,“你适可而止!”
“哥哥,你真好看。”涂嘉致微微抬身注视他,又俯下去吻他的眼帘,发痴般喃喃,“你真好看。”
“我……草!”佟深推不动他,伸手从旁边抓过来一只抱枕,死死遮住脸。
涂嘉致由着他,就那么直接趴下去,隔着抱枕与他脸对脸,仿佛已经真正吻到他的唇。
“……”
佟深自作自受,没多久就感觉自己快被闷死了,慌乱地去扯涂嘉致后脑处头发,瓮声瓮气骂道:“涂嘉致!草!你是恨我吧?!你真的恨我吧?!起开啊草!真的要死了!”
“我不恨你。”涂嘉致用脑袋顶开抱枕,仰首咬住他的下巴,“我喜欢你。”
重得新生,佟深粗喘几口气,无语望天花板,随后颓丧地想:昨天那位同学说得没错,这小子可能是有点儿疯病。
以前藏得那么好真是难为他了,这特么……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痴汉吗?!
佟深越想越忧虑,不禁问出声:“你小子……以前,没那个什么,吧?”
涂嘉致在他下巴上啄了下,问:“什么?”
“就是,背着我做坏事。”佟深看他一眼,立即尴尬地转开视线,“就是,比如,呃,收集我的东西,什么的。”
“什么东西?”涂嘉致沉下脸,“你怀疑我偷你东西?”
“不是……唉。”佟深感觉这事儿掰扯不清楚,烦躁地屈膝顶他,“还要压多久啊?知不知道自己多重啊?我真快喘不过气了!”
涂嘉致没答话也没行动,舔了下唇,无声地与他对视。
佟深一看就知道他想什么,竖起手掌说:“不行,别想,你今天已经非常过分了啊,别跟我这儿得寸进尺的,再乱来我真揍你了。”
“哥哥总这么说。”涂嘉致缓缓起身,“从来也没真揍过我。”
“你欠啊?”佟深揉了揉被他捏得生痛的手腕,没好气道,“我那是不想揍你吗?我就是懒得动手。”
“是舍不得。”
“……”佟深震惊地扭头,“真不要脸啊涂嘉致,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你自己说的。”涂嘉致道,“那天晚上,我都听见了,你说舍不得我。”
停顿两秒,他加重语调:“你说,你非常舍不得我。”
“我……”
佟深哑火。
——早知今日,他一定穿越回去把说出那种傻话的自己一拳捶死!
“……算了!”佟深恼羞成怒地起身,看见涂嘉致好像也要站起来,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涂嘉致顿时露出受伤的表情:“哥哥讨厌我了吗?”
“……”佟深又退了一步,“祖宗!我是怕你好吗!”
涂嘉致垂头:“对不起。”
“……为什么又对不起啊?!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佟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能别这样吗?!”
“我刚刚没控制好情绪,所以对不起。”涂嘉致局促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我没有不好受啊!”
“那你……”涂嘉致看了看他的脚,又看看自己的脚。
“……我天!真服了!”
佟深无能狂怒地握紧拳,继而重重几步跨过去,抬手揽住涂嘉致的肩:“满意了吗这个距离?!”
“嗯。”涂嘉致点点头,小心翼翼瞥他,“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直吼我?”
“我没吼你!我气我自己!”
“那你别气。”涂嘉致说,“你还是吼我吧。”
“我……”佟深吐出一口气,“我吼累了。”
涂嘉致诚恳地说:“那你休息一会儿。”
“……”佟深翻了个白眼。
“洗漱完,躺床上好好休息。”涂嘉致说,“我去给你放热水。”
“行。”佟深真累了,奄耷耷摆手,“去吧。”
涂嘉致放好水过来叫他,亦步亦趋跟到浴室门口,雕塑似的伫立不动。
佟深已经累得不想做表情了:“杵那儿干吗?你还想看我洗澡啊?”
涂嘉致瞬间抬头:“能看吗?”
“……”佟深咬紧牙,“你,说,呢?”
“哦。”
“哦什么哦啊,”佟深恨不得踹他两脚,“走啊!”
“我还有话想问。”涂嘉致说,“你洗脸吧,你边洗我边问。”
“赶紧问!”佟深将帕子摔进水盆,拎起来随便拧了两下就要上脸,被涂嘉致伸手夺了过去。
“我想问……”他慢条斯理地将帕子拧到不再淌水,展开叠好,铺在佟深脸上。
佟深下意识按住帕子,还没来得及搓,便听他道:“我刚刚做得好吗?”
“什么好不好?”佟深隔着帕子捂住眼睛,被热气蒸得有点儿犯懒。
“我亲你的时候,”涂嘉致说,“让你觉得舒服吗?”
佟深动作僵滞。
见他不答,涂嘉致担忧地问:“不舒服吗?”
“……你为什么非得问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
“我只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就应该说出口。”涂嘉致道,“我不喜欢误会。”
“这也没什么好误会的啊。”
“我怕你觉得不舒服,但是因为担心伤害我的自尊心,所以一直忍着。”涂嘉致认真地说,“情侣之间最忌忍耐,毕竟以后得相处一辈子。哥哥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很纵容我,所以我怕你哪天忍得受不了,就不要我了……”
“我们什么时候成情侣了?!而且就算是情侣也不一定能在一起一辈子吧?!”佟深拽下帕子,对上涂嘉致满脸忧虑的神情,后边质问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长舒一口气,妥协道:“算了,就这样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怎么都吵不过你。”
“嗯。”涂嘉致点头,“那就是舒服了。”
佟深:“……华清教你的逻辑吗?!”
“感觉比起厌恶,哥哥这个状态更像害羞。”涂嘉致抱臂倚在门框上,目不转睛地看他,“以前和章平在一起的时候,你好像没这样过。所以我做得比他好,是吧?比我哥呢?他做得好吗?”
“你什么毛病啊非得跟别人比?!”
“谈恋爱就是这样啊。”涂嘉致理所当然道,“我要是做得不够好,你不是就回头去找他们了么。”
“我有病啊我都跟章平闹成那样了!”
“那我哥呢?”
“……”
男丰毒佳
“你现在还和他在一起吗?”涂嘉致问,“你还脚踏两只船吗?”
“我靠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难听?!”
“我嫉妒。”涂嘉致说,“嫉妒是丑陋的,所以难听。”
“……”
“还在一起吗?”涂嘉致固执地问,“你们这么多年没见过面,而且本来就各玩各的,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没有没有没有!”佟深被他逼得受不了,崩溃地将帕子往他身扔,“你是铁牛成精吗怎么能这么倔啊?!非得问出个结果来吗!”
“真的?”涂嘉致站直了身体,“你真的和我哥分手了?”
“是!分了!没在一块儿!满意吗?”
佟深吼完,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竟然忘掉了这么要命的问题——涂嘉致一直以为自己和舒柏在一起,那他这么多年……得有多难受?
只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佟深转头,涂嘉致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刚刚那些问话虽然密集,但他语气很是云淡风轻。
……这小混蛋一直很会伪装。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没看出他喜欢自己,更没看出他的痛苦与煎熬。
就因为自己一个随口的谎言。
如果愧疚可以测量,佟深这会儿的歉意恐怕得有太平洋那么深。
“我其实……”他暂时没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半真半假地坦白,“我确实已经跟你哥分手了,分了挺久的,只是怕你不愿意接受我资助,所以才一直骗你……抱歉。”
“嗯。”涂嘉致平静地说,“没事,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佟深正觉得动容,便听他补充道:“反正你们分不分手都不影响我喜欢你。”
“……”
“我道德底线低。”涂嘉致说,“随便别人怎么骂我,你别讨厌我就行。”
顿了顿,他改口道:“你别不要我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嘉崽:哥哥讨厌我也是哥哥的自由,但哥哥别不要我[委屈]
章平:绿茶恶心!!!
-
第31章
“……”
佟深心里堵得慌:“别胡说, 我没讨厌你,也不会不要你。这事儿……这事儿不能怪你, 是我没跟你说清楚,你别难受。”
“我不难受。”涂嘉致说,“你能答应和我谈恋爱,我死了也值。”
“……”
佟深已经不想继续和他争论关于自己只是答应改变态度并没打算真的和他谈恋爱这件事了。
他头一回认识到这崽子真像头狼,平时不声不响盯着人,让人放松警惕以为他温良无害,其实他是在随时准备着狩猎, 看见猎物露出破绽他就会立马扑上来, 咬到猎物毫无抵抗能力为止。
佟深在飞机上做计划的时候还把涂嘉致当成脆弱的需要依赖自己的小孩儿, 正儿八经实施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这混球,自己发气的时候他就缩着脖子乖巧认错, 但只要发现对方有一丁点儿心软纵容, 他就敢得寸进尺到直接吞了他。
佟深想到这儿莫名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拢了拢胸前衣襟。
他感觉后脖子发凉,埋着头, 抬手捂住后颈往外面走:“渴了,我去拿瓶水喝。”
涂嘉致立即道:“我去给你拿。”
“不用,我自己去。”佟深说,“我脑子有点儿乱, 你别跟着我。”
涂嘉致沉默地侧身让他。
浴室门狭窄,擦肩而过时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少年人炽热的体温灼得佟深想逃。
他加快脚步下楼,到厨房拿了瓶冰水, 一口气灌下小半瓶, 撑着岛台缓气。
等到心跳平复, 他拧好瓶盖, 正要离开,余光忽然瞥见个什么东西。
从涂嘉致生日到现在,两人之间一团乱麻。
短短不到三天的时间里,涂嘉致发了两回疯,佟深马不停蹄地在国内外往返,屋里没人收拾,还保留着庆生那晚的原状。
于是佟深从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只已经倒空的二锅头酒瓶。
“涂!嘉!致!”佟深将酒瓶重重墩在岛台上,愤怒地吼,“现在立马给老子滚过来!”
吼声从一楼传到二楼,涂嘉致惊慌失措地冲到他面前,瞧见酒瓶,没等他质问便先低头认错:“我错了。”
佟深瞪着他。
“我只是好奇。”涂嘉致可怜巴巴地勾他衣袖,“别生我气,哥哥。”
“我看你不是好奇,你是酒壮怂人胆吧?!”佟深怒道,“故意喝醉酒来跟我说胡话的?我看你明明不需要嘛!你胆子大得要翻天了!还需要这个?!”
“不是胡话。”涂嘉致弱声反驳,“酒后吐真言,是真心。”
“屁!”
骂完这个字佟深立刻想起涂嘉致掰着自己非要检查有没有放屁那段情景,顿时恼羞成怒:“滚去睡你的觉!明天天亮之前不想看见你!”
“好。”涂嘉致乖乖应道,“那我明天起来做早饭,哥哥想吃什么?”
“我吃个……”
佟深感觉自己现在对这个字好像有点儿心理阴影了,骂到一半熄火,憋屈道:“我吃你的肉得了!小混蛋,真能气死我!”
“好。”涂嘉致顺从地说,“那我割肉给你吃——你想吃炒的还是煎的?”
“……”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佟深肯定只当那人开玩笑,并不会往心里去。
然而涂嘉致不一样,他语气实在过分认真。
佟深被他吓得汗毛倒竖,忍不住上手攘他:“你什么毛病?!能不能说点阳间的话?!”
“开个玩笑。”涂嘉致顺势抓住他手腕,将人扯进怀里,亲昵地蹭了蹭他耳后的头发,“只是想让哥哥消气。”
“……”
“别生我气,别怕我。”涂嘉致低声说,“我第一次谈恋爱,实在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你好。偷偷喝酒的事情是我做错了,虽然你不相信,但我是真的很怂。要不是因为醉酒,我肯定不敢跟你说那些话,所以不管你怎么骂我我都不后悔,我要是不说,咱俩怎么会有现在的局面?”
“……难道你觉得现在这局面很好?”
“不好吗?你不知道,你答应我的时候我真的高兴得想出去放烟花。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都没这么高兴过,那会儿你说想放烟花让整座城市的人都知道这个喜讯,我还觉得不能理解,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样,我只想和你分享。”
顿了顿,涂嘉致说:“但现在我理解了。人在高兴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真的会想要和全世界的人一起分享,我现在就恨不得拿着喇叭到大街上去喊,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佟深喉咙干咽一下,不知道怎么答话。
“我、我有时候可能是有点极端,对不起,吓到你了。”涂嘉致将他抱紧了些,语气惶恐,“但我真的害怕……怕你生气,怕你不想要我……我想拼尽全力讨好你,哥哥,我想让你也喜欢我,但是……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别离开我就行,好不好?”
“……说得轻巧,还别离开你就行。”佟深吐槽,“那你倒是别占我便宜啊。而且……你能忍受我和别人谈恋爱么?”
“我能忍,但会忍得很痛苦。”涂嘉致说,“你如果恨我,你就那样做。”
佟深想翻白眼:“那你说个ball。”
“你想和别人谈恋爱吗?”涂嘉致担忧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我都会改的,我肯定比别人更能让你舒服,真的,我发誓。”
“……”佟深叹气,“你这是何苦呢?明明以前那样就很好啊,我不会对别人比对你更好,你在我这儿就是最特殊的,我把你当我祖宗,当我的宝贝小心肝儿,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不一样。”涂嘉致摇了下头,将脸深深埋入他颈窝,闷声道,“我不想当特殊的,我想当唯一的。如果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会非常嫉妒。而且,我还想……”
佟深头大:“你还想干嘛?”
“想亲你。”涂嘉致说,“想跟你接吻。”
“……”
“还、还想做更多。”涂嘉致抿唇,“但我不好意思说。”
“……”
你已经非常好意思了!
佟深闭了闭眼,累觉不爱:“算了,随便你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涂嘉致抬首:“真的随便我?”
“……草!不是让你随便搞我的意思!”察觉到他放在自己后腰处的手蠢蠢欲动,佟深猛地把人推开,“涂嘉致你能不能要点脸?!怎么跟苍蝇似的逮着缝就钻啊?!我是那个意思吗?!啊?!”
“哦。”涂嘉致委屈地看着他。
佟深简直要疯了。
他捂住脸无声尖叫几秒,然后逼迫自己拉平唇角,面无表情高贵冷艳地冲涂嘉致竖起食指:“今晚,不要再跟我讲话了,让我冷静一下,OK?”
“嗯。”涂嘉致点完头,突然想到什么,弱弱举手,“我还有最后一句,说完就闭嘴,行吗?”
佟深吐出一口浊气,强扯微笑:“好的,请讲。”
“哥哥之前那个问题我当时没听懂,后面才反应过来。”涂嘉致说,“我不是变态,没收集你的东西。而且我根本不喜欢你的东西,我只喜欢你。”
迟疑两秒,他道:“准确地说,我嫉妒你的东西。如果可以,我不想让你穿衣服——我想让你穿我。”
“……”佟深惊呆了,“涂嘉致,我发现你自从表白以后就直接放飞自我了是吧?说的都什么流氓话?啊?我特么都不好意思听,我的天!”
“让你觉得我是个流氓,总比让你觉得我是个小孩儿好。”涂嘉致振振有词,“你总觉得小孩儿纯真干净,所以起不了那种歪心思,那流氓总可以吧?我不纯真不干净,我是个流氓,我想让你玷污我。”
“草……草!草!我听不下去了涂嘉致!闭上你的嘴啊!”
佟深捂住耳朵冲上楼,砰地一声关掉卧室门,然后咔哒反锁。
他以前从不反锁,但就涂嘉致这个不要脸的状态,他真怕半夜惊醒发现人就躺在自己旁边!
真的要死了!
天爷!来个神仙收了这妖精吧!太折磨人了!
第二天,佟深难得没让闹钟叫第二遍,早早地就起床换好衣服。
他本想逃出去喘口气再回来面对难缠的崽,谁知道刚下楼就看见涂嘉致已经做好早餐,面露笑容注视他走近,温和地打招呼:“早上好,哥哥,昨晚睡得好吗?”
“……”
好个头。
佟深默默地想:梦里被这小崽子压着亲了一晚上,吓死个人!简直堪称噩梦之最!
不过他只是脑子里吐槽,并没真的出声。
经过昨晚,他已经深刻意识到涂嘉致的能言善辩,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个哑巴。
风卷残云地吃完早餐,佟深擦擦嘴巴起身,简短道:“杜子杰回国聚会,今天晚归。”
涂嘉致动作一顿:“几点?”
“凌晨。”佟深说,“别等。”
涂嘉致深深地看他一眼:“不会又偷偷飞去国外吧?”
“不会。”
佟深内心哀嚎:我哪敢啊祖宗!看看你上次做出来的那些事!我总不能只顾自己逃跑不顾同学性命吧?!社死也是死啊!
“好。”涂嘉致应道,“那我等你。”
佟深蹙眉:“让你别等。”
“正好今天有个程序要跑。”涂嘉致说,“这个程序很重要,我得守着,本来也要熬夜,就顺便等你。”
“哦,那……”
“毕竟哥哥每次出去聚餐回来都会喝得烂醉。”涂嘉致不咸不淡道,“虽然哥哥以前在家规上签了字说再也不会喝得烂醉回家,但毕竟是聚会嘛,我可以理解的。”
佟深:“……”
他决定保持沉默。
临出门,涂嘉致守在鞋柜边看他换鞋,操心地嘱咐:“晚上如果喝得太多就给我打电话,别自己回家,代驾毕竟是陌生人,不一定安全。”
佟深想说你更不安全好吧!
但他决定保持沉默。
沉默就是杀手锏,他真的顺顺利利地出了门。
进入电梯,佟深终于松了口气,嘴巴解封,一个人也要自言自语:“鬼才要给你打电话,今晚喝多了老子就不回来了,毛线的,憋死我了!”
他出去浪了一天,跟着狐朋狗友们玩儿得忘乎所以,而涂嘉致在学校上了一天课。
晚上回家,涂嘉致沉着脸守在电脑前,每隔半分钟就得瞟一次手机。
到凌晨两点,他终于等到了电话。
“哟!好久不见啊小宝贝儿!”电话那头,杜子杰嘻嘻哈哈,“来接你哥呗,醉得不省人事了,一直念叨你呢!”
涂嘉致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得发白:“念叨我?”
“是啊,哈哈。”杜子杰说,“不信你听。”
手机被凑到佟深嘴边,涂嘉致听见他含糊地念:“涂嘉致……小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嘉崽:他真的好爱我[窃喜]
杜子杰:好事不留名,深藏功与名[嘿嘿]
-
突然提前の更新~(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写完了提前发)(就是说没有二更不用等)嘿嘿
-
第32章
KTV包厢内光怪陆离, 涂嘉致推门进去时,杜子杰正在立麦面前鬼哭狼嚎地嘶吼。
他在一圈明灭斑斓的光影中准确找到瘫在角落里的佟深, 目不斜视走近,扛着人就要离开。
杜子杰从深情陶醉中睁了下眼,看见涂嘉致都快出门了,连忙从支架扯出麦克风吼:“哎哎哎!跑什么啊!留下来一块儿玩会儿啊!说你呢!小宝贝儿!涂嘉致!”
豪华包厢内装着几十号人,除了他们这群酒肉朋友,别的都是些主播网红,甚至还有几个小明星。
杜子杰是今天的主角, 麦都让他霸着, 底下人全部众星捧月地倾听他跑调的歌并适时鼓掌欢呼。
这会儿见他歌都不唱了也想留下这个人, 大伙儿全部一拥而上,又把涂嘉致连同佟深一块儿拽了回去。
涂嘉致脸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 眼神刀子似的盯着偶尔摸到佟深身上的手, 随后脱掉外套将人裹起来搂进怀里,无声而凶横地宣誓所有权。
这地方太乱了。
他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有个长相阴柔的男网红正紧贴在佟深旁边, 原本佟深的姿势是向内靠着沙发扶手,那男网红却暗戳戳地想把他的脑袋挪到自己腿上。
涂嘉致鬼火乱窜,看在杜子杰的面子上才忍住没闹事。
结果现在杜子杰主动挑事,他怒气飞涨, 已经有点儿克制不住。
佟深被七手八脚扯得头晕脑胀,难受地往涂嘉致胸前埋了埋。
隔着体恤衫,涂嘉致感受到他脸上微凉的触感, 垂眼瞥见他柔软的头发, 火气顿时消了。
但转念又开始不爽:要是换了别人, 他也这么往人怀里蹭?
可平时咋咋呼呼的人正安静温顺地依赖在自己怀里, 涂嘉致心里酸成醋海也没办法生他的气。
他喉结滚动着,俯首想亲吻怀中人发顶,蓦然又被杜子杰打断:“哎哎哎干啥呢,今天是我的接风宴,不兴虐狗的啊!”
涂嘉致动作一顿,警惕而怀疑地看向杜子杰。
——这个人虽然和佟深一样是个二世祖,但并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这事儿涂嘉致高中就看出来了。
好在这人是个直男,而且对佟深没什么坏心,否则以佟深的傻白甜程度,涂嘉致真不放心让他俩结交。
“行了行了,都别围着人家了,自己找地方坐吧。”杜子杰说,“瞧瞧你们,跟群饿狼似的,盯着人家深哥一晚上了。怎么的,都往深哥身上贴,是嫌我们没他帅啊?”
底下人一边起哄一边说话恭维他。
“得了啊,现在人家正宫都来了,你们就有点儿眼力见,躲远点儿。”杜子杰说着笑了笑,“小狼崽子狠着呢,当心一会儿把你们全剥皮烤了。”
十多道目光落在涂嘉致身上,他却感觉这些目光都是在觊觎自己怀里的人,手臂下意识紧了紧,面无表情开口:“我要带他走了。”
他声音不大,淹没在周围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里。
但杜子杰不用听清也知道他在说什么,啧了声道:“急什么,好不容易见一面,再玩会儿呗。”
涂嘉致:“不……”
“你不想知道你深哥平时都过什么日子啊?”杜子杰嘿嘿道,“仔细感受感受呗,回去才有理由好好治他嘛。”
涂嘉致隐约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抿着唇没说话。
杜子杰见他稳稳当当坐在原处,不再有要走的意思,闭上眼继续陶醉地随音乐晃动。
但已经没有人听他唱歌,包厢内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息。
不多时,有个穿黑色丝绸衬衣的男人挪到涂嘉致旁边。
他手里端着两杯鸡尾酒,将其中一杯递到涂嘉致面前,笑着举杯道:“赏个光?”
涂嘉致淡淡瞥向他,心想,佟深也穿过类似的衣服。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佟深穿了件酒红色的丝质衬衣,领口和眼前这男人一样开得很低,深深的V领直到胸前那条隐约的凹线。
同样的衣服,穿在有些人身上是性感,在有些人身上却是低俗。
比起眼前这个,佟深身材可好太多了,他衣服底下是凹凸有致的肌肉,不是这种干巴巴的清瘦。
所以这些人见到佟深就像野狗寻到了肉。
这么想着,涂嘉致满脸不爽地从男人身上收回视线,随后低下头,将外套的连帽也掀起来,彻底挡住佟深的脸。
男人面露尴尬,安静一会儿,到底不死心,谄笑着试探:“你是深哥的新男友么?听说他跟上一个分手以后已经好几年没谈过新的了。”
“新男友”三个字令涂嘉致感到非常刺耳。
他有些烦躁,想直接走人,但考虑到杜子杰那些话,还是咬牙忍了。
“我不是新的。”涂嘉致从外套下摸索着寻到佟深的手,探入袖口握住他手腕,稍微压住胸中不耐,侧首轻笑,“哥哥和前男友就是因为我才分手,这几年没谈恋爱也是因为我,并且以后也会因为我不再和别的男人来往。”
顿了顿,他问:“你还想听细节么?”
“……”男人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白,尴尬地呵呵两声,找了个机会悄悄遁走。
后排几个人看见他狼狈归来,好奇地询问:“怎么样?”
“妈的。”男人把酒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呲牙咧嘴地骂道,“是个男绿茶!一口一个哥哥,叫得老子满身鸡皮疙瘩!”
他添油加醋地把涂嘉致的话转述:“听说深哥和前男友分手就是因为有他插足——深哥那前男友你们知道吧?反正又白莲又装X。这个比上一个还厉害,好歹章平见着人还会客气几句,这个说话真特么不给面子,语气阴阳怪气挺怼人的,反正有点手段,我斗不过,你们看着上吧。”
“嘶,深哥前两个不都是那种乖乖巧巧的贤惠类型么?”有人问,“现在怎么换口味了,喜欢这种又狠又辣的小狼狗?”
“草!所以我说他有手段!”
“慕了,早知道我以前也应该改口叫哥哥,我肯定比这个叫得软。”
“莫急。”一个扎着短马尾的男人说,“让我再去探探。”
这男人过来时,佟深正好有点儿要醒的意思,掀开外套迷迷糊糊嘟囔了句口渴。
短马尾听见,立马殷勤地倒了杯水过来。
涂嘉致倒也没拒绝,接过水先自己抿了口,点点头说:“谢谢。”
短马尾:“我给深哥倒的,我听见他说渴。”
“我知道,我只是试试温度。”涂嘉致说,“哥哥不喝凉水,也不喝太烫的水。”
“……”
涂嘉致抬首看他一眼,勾着唇道:“私人习惯,别人可能不太知道。”
随后他将水杯上自己抿过那端转开,将杯子递到佟深嘴边,温声说:“哥哥喝这边吧,那边我喝过。”
佟深捧着杯子,晕晕乎乎辨认他片刻,忽然笑起来:“小致啊?你怎么过来了,程序跑完了吗?”
“不知道,我没管。”涂嘉致说,“听说哥哥喝醉了,我过来接你回家。”
“哦……”佟深慢半拍应道,“我没事啊,你学习重要。”
“我不放心。”涂嘉致刻意地往旁边环视一圈,低低道,“这里人太多了,我怕哥哥不舒服。”
“没事,还好……不过还是辛苦你了,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唉。”
佟深举起杯子,指腹触到一点儿润意,咦了声,想起刚刚涂嘉致说这里被他喝过,笑着将杯子转回来,嗔道:“你这人,真是,上次就跟你说了,我又不嫌弃你……”
说着,他低头咬住被涂嘉致抿过的地方。
短马尾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深哥明明有很严重的洁癖!
比如在外面吃东西时佟深从不碰别人碰过的菜,更不可能用别人喝过水的杯子,更更不可能抿别人抿过的地方!
又比如……传言深哥在家里更讲究,家具地板时时刻刻要清洁消毒不说,就连上门拜访的人也必须是沐浴消毒之后,至于要说到床上那些事就更麻烦了,总之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主。
当然实际上佟深并没那么讲究,除了前面是他认为出门在外必须有的警惕之外,后面全是杜子杰瞎编乱传的。
不过就算大家都信以为真,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坏处,所以他就任由他们传。
抬起杯子,佟深还没喝到水,突然啧了声,又把杯子递回去,摇头道:“算了,又不渴了,酒喝多了有点撑。”
涂嘉致接过杯子,抽纸擦干净杯沿,轻轻放在茶几上,歉意地朝短马尾颔首,淡淡道:“可能是因为外面的水不合口味,回家我再给他兑蜂蜜水喝吧,抱歉,辜负你一片好意了。”
“……”
短马尾憋屈地回去跟同伴诉苦:“茶得我受不了,草!深哥怎么会喜欢这种口味的?”
“哈哈哈。”同伴们哄笑,“深哥又看不出来,他就吃这套。”
佟深醒来先是觉得肚子胀,很快又有点儿想上厕所,便让涂嘉致扶着他过去。
包厢内就有洗手间,两人进去后,涂嘉致关上门。
佟深正要解扣子,回头一看,愣了下:“你怎么不出去?”
“怕你站不稳。”涂嘉致转身背对他,“你扶着我吧,我不看你。”
“……真没必要。”佟深瞬间酒醒了一半,“这儿有扶杆,你……那什么,你赶紧出去。”
“嗯。”涂嘉致应完,却并没行动。
“你……”
“我不想出去。”涂嘉致闷声打断他,“外面人太多了,我不喜欢。”
“那……”佟深看了看自己放在裤腰上的手,又回头看涂嘉致高大的背影,尴尬得想从门缝里钻出去,“那你……你就再坚持一下,行不?等我这儿弄完咱们就立马回去。”
“不。”
“……”
“我不看你,真的。”涂嘉致说,“我发誓。”
佟深有点崩溃:“可是你能听见啊!”
涂嘉致抬手捂住耳朵:“听不见了。”
“……”佟深感觉自己要死了,“你赶紧出去吧祖宗!你跟我两人在里面待这么久,外边儿还以为我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那又怎样?让他们说。”涂嘉致满不在乎道,“小情侣躲在洗手间接个吻碍着他们什么了?”
“……”佟深臊得想挠墙,“我什么时候和你接吻了?!”
涂嘉致沉默片刻,有些委屈地回头看他:“哥哥不愿意真的和我接吻,就连做个假也不行吗?”
“所以我们为什么……”
“因为别人都在肖想你。”涂嘉致放缓声音控诉,“你睡着的时候,他们都过来试探我。他们一定是觉得我又穷又土配不上你,所以才会认为我俩之间有可乘之机,不是吗?”
“……”
“我就想让你陪我做个假,想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想让他们知难而退……”涂嘉致哽咽地滚了下喉结,“这也不行吗,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这绿茶太强了我斗不过。
嘉崽:哥哥帮帮我[弱小无助可怜巴巴QAQ]
-
第33章
佟深这人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经过一天的玩乐加醉酒,他早忘了自己昨天是如何渴望从涂嘉致的“魔爪”下逃离, 这会儿再看,他只觉得自家崽子敏感脆弱又可怜无助。
而且涂嘉致是为了接他回家才会来到这儿,也因此才会遭人白眼。
佟深心里愧疚无比,想着小崽子本来就自尊心强,以前连自己的钱都不愿意用,哪受得了那些流言蜚语。而且他从小醉心学习,一路年级第一走上来, 乖巧听话得不行, 根本应付不了这种乱七八糟的场合。
这地方全是人精, 要是想故意阴阳怪气几句,能让人恶心得一周吃不下饭。佟深虽然自己没受过这种委屈, 但他看别人受过, 实在想象不出来让涂嘉致遭这种罪他得有多难受。
顿时尿也不急了。
他扭头拽住涂嘉致的手腕:“走。”
涂嘉致一愣:“去哪儿?”
“给你讨公道。”
佟深拉着人出去,杜子杰还在那儿嚎,他一把夺走话筒, 动作太大,导致扬声器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
包厢内所有人瞬间噤若寒蝉,只剩下音乐伴奏吵闹地响。
佟深不耐烦皱眉:“音乐关了。”
坐在点歌台附近的人连忙按下暂停。
佟深环视一圈,将涂嘉致扯到自己身边, 开口说:“介绍一下,这是我……”
“男朋友。”涂嘉致插嘴,声音有一半被麦克风捕捉到, 虽然不大, 但很清晰。
“……”
佟深回忆起刚刚在洗手间的对话, 犹豫两秒, 没反驳,接道:“你们没见过他,但可能都听说过,他就是高考全省第二、现在在华清念书那个。”
底下有人忍不住,跟同伴窃窃私语:
“原来就是那个啊,你听说过吗?”
“这怎么能没听说过,深哥天天在外边儿跟人吹牛,吹得好像考上华清的是他自己……”
“那深哥和前男友分手还真是因为他,不是说那段时间深哥沉迷当爸无法自拔么。”
“他俩居然在一起了,草,这特么……有点乱.伦那味儿了……”
“绝了,我一直以为他俩是父子情!”
“父子情变味了,总感觉怪怪的……”
“行了,我知道你们嘴碎。”佟深依稀听见底下叽里咕噜的,虽然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什么,但不用想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顿时非常不爽,“平时你们在后边儿吐槽我骂我我都当你们放屁了,反正当着面儿你们不敢乱说。但是你们最好别在后边儿讨论他,他还是个学生,没见过你们那些手段,更承担不起非议,所以希望你们管好自己的嘴。今天之前也就罢了,以后要再让我听见有人说三道四,你看我找不找你算账就完了。”
说完他把麦克风塞还给杜子杰,啧了声道:“好好一个接风宴搞得这么乌烟瘴气,都叫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真够现眼的。下次要还是这种局就别叫我了,烦!”
杜子杰被他骂了也半点不生气,笑嘻嘻地拿起话筒说:“大伙儿别气哈,深哥这是在给男朋友表忠心呢,咱们就给他点儿面子。”
顿了顿,又朝着佟深的背影吼:“深哥,你这可真有点儿拔吊无情了哈,今天嗨那么欢的不是你啊?现在被捉.奸了就甩锅给我,不是人做的事儿啊!”
“呸!狗贼!”佟深回头骂,“再造谣老子就把你舌头拔了!”
出了门,他安抚地拍拍涂嘉致的手,满脸严肃地解释:“别听杜子杰乱说,我嗨什么嗨啊,都是以前玩儿剩下的,忒没意思。我就是看在他刚回国的份儿上给他点面子,谁知道他这么不识好歹,妈的,以后再不参加这种局了!”
“嗯。”涂嘉致乖巧点头,“我都知道的,哥哥,我相信你。”
佟深欣慰道:“那就好。”
他突然觉得就这样也不错。
虽然小崽子有时候是偏激了点儿,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讲道理识大体的,即便偶尔流氓,也基本只是嘴上放肆,实际做事还是挺会尊重人,知道自己抗拒,他那么想接吻,也没真的逼着自己跟他亲嘴。
至于那些小打小闹的摸摸抱抱……也没啥。
摸就摸呗又不掉块肉,谁还没摸过似的。
就这样吧。
经过半夜出逃再加今天的超强度嗨皮,佟深觉得属实是有点累了。
他想回归到以前那种平静祥和的生活,不想闹不想折腾不想挣扎了,还是躺平吧,反正逃也逃不掉,争也争不过,骂又不管用,打又舍不得,还能怎么办呢?
和涂嘉致吵架真是佟深这辈子做过的最劳心劳力的事情,现在他就希望小崽子安安分分别闹,只要熬到舒柏出狱,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回到家佟深先去洗手间解急,出来看见涂嘉致正站在岛台面前给他调蜂蜜水。
“别弄了。”他摸着肚子走过去,“我这会儿真的挺撑,喝不下了。”
“多少喝点儿。”涂嘉致说,“不然明天起床要头晕。”
“行吧。”佟深在他对面坐下,“那我就喝小半杯。”
“嗯。”
涂嘉致将调好的蜂蜜水递给他,看着他喝掉半杯,然后端起杯子自己喝完了剩下的一半。
佟深见到他这自然无比的动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到底没开口。
洗完杯子两人一块儿上楼,涂嘉致贴心地进主卧浴室帮他放好热水。
佟深见到浴缸,想起自己以前多次邀请涂嘉致也来试试这个,但这么多年涂嘉致从来都没用过。
可能……就是因为他一直心思不纯吧。
反正现在佟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次做出那种邀请了。
真是奇怪,人在有了杂念之后,反而会变得束手束脚。
离开之前,涂嘉致将佟深困在洗漱台边,低声道:“我之前洗漱过了,能求一个晚安吻吗?”
佟深这会儿精疲力尽,不敢也不想拒绝他,便转头将半张脸凑近,警告道:“只能亲脸,别得寸进尺。”
“嗯。”
涂嘉致垂眸盯着他,好半晌才小心翼翼低头,轻轻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末了评价道:“好软。”
佟深本来条件反射想回怼一句“软个屁”,但转念想到脸上确实软,而且他怼一句涂嘉致能回报十句,算了,来不起,便把到口的脏话又咽进肚子里。
等待片刻,见涂嘉致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佟深有些焦躁:“还想干吗?”
“我想……”涂嘉致说,“抱一下。”
“……”佟深叹了口气,“抱吧,抱完赶紧走,几点了还不睡觉,明天……”
话没说完,他被涂嘉致拥进了怀里。
涂嘉致抱人的时候喜欢到处蹭,一会儿蹭蹭他侧脸,一会儿蹭蹭他的耳朵和脖颈。
手也不安分,老喜欢在他后颈那儿摸索揉捏。
“你到底什么癖好啊?”佟深忍不住问,“老捏我脖子干吗?捏得人怪难受的。”
其实准确来说不是难受,就是感觉很奇怪,让人脊柱发麻浑身发软,完全使不上来劲儿……总之不是什么很舒适的体验。
明明去按摩馆按摩的时候也会揉这儿,但佟深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涂嘉致人高马大的力气也大,再加上他又不会什么按摩手法,所以和人家按摩师有差距。
“哥哥这里有一颗痣。”涂嘉致稍稍用力地在他后颈某处按了按,“小小的,淡红色——哥哥不知道么?”
“啊?”身后就是镜子,佟深下意识回首,但无论如何也看不到那个地方,狐疑道,“真的假的?”
“真的。”涂嘉致撩起他后颈处的头发,盯着镜子道,“很漂亮。”
“一颗痣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
话是这么说,但对于自己身上居然有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佟深还是来了点儿兴趣,连声说:“快快快,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涂嘉致掏出手机拍照给他看,遗憾地说,“拍出来没有实际上好看了。”
佟深拧眉噘嘴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没觉得有什么好不好看的,索然无味地将手机还给他:“就那样吧。”
“我觉得很好看。”涂嘉致认真道,“真的。”
佟深不在意地摆手:“行行行,你觉得好看就好看。”
他转过身,拧开水龙头捧了把水往脸上浇,抬头从镜子里看见涂嘉致还站在那儿,又好笑又无奈:“行不行了,有完没完啊你?还不走?”
涂嘉致人站在他右侧,手却绕过他的后腰撑在左侧瓷砖台上,以半环抱的姿势俯身问:“我想亲一下那颗痣,行吗,哥哥?”
“……”佟深无语,“你觉不觉得你的要求有点多?”
涂嘉致从镜子里与他对视,可怜巴巴地抿唇:“哦。”
佟深看他一会儿,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睛一闭:“行行行亲亲亲!别露出这种表情行不?搞得好像我虐待你似的。”
“谢谢哥哥。”
涂嘉致注视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悄悄朝佟深挪得更近,随后低头侧首,吻了下佟深的耳廓。
“嘶——”佟深呼吸一紧,“涂嘉致你要点儿脸,又来了是不是?”
涂嘉致没答话,看着镜子,迷恋地用鼻尖蹭他的脸,随后压低下巴凑近他颈侧,轻而缓地吸了口气。
“……草!狗变的啊你?!”佟深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瞬间汗毛倒竖,“闻什么呢?!”
“哥哥好香。”
“香个……个ball!”佟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到底亲不亲?!不亲赶紧滚!”
“要亲。”
涂嘉致说着摊开手掌,将佟深的头发轻握在指缝间,随后按低他后脑,迫使他弓起后颈,瓷白肤色笼罩下,微微凸显的脊骨探出衣领。
涂嘉致俯首衔住淡红小痣周边的那块儿颈肉。
佟深撑在洗漱台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而隐约发白。
半晌,他问:“好、好了没?说好只是亲一下的,又咬,我都没骂你了啊,你……别太过分。”
“嗯。”涂嘉致探出舌尖勾了下,松开牙齿,从身后拢他入怀,微凉的脸颊挨着他发烫的耳尖,低喃道,“好喜欢你,哥哥,好喜欢你。”
佟深瞧着镜子里这人仿佛走火入魔般的模样,突然有些担忧——万一一年以后舒柏出狱,他仍然不愿意放手,该怎么办?
但很快他又释然了。
少年人的情意虽然猛烈,但大多来得快去得也快。
兴许不用等到舒柏出狱,这小东西就会先觉得腻,会发现他佟深其实没什么好,会发现外面的世界更广阔,外面的人也更多彩。
想到这儿,佟深莫名有些心酸。
——如果到那时候,他和涂嘉致也许会就此分道扬镳吧。
现在搞成这样,等到以后涂嘉致迷途知返,两人大概率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他其实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和涂嘉致分离。
这么多年人来人往,也不是没有一直要好的朋友,但那都不一样。
他从来没和一个人这样长时间朝夕相处地互相陪伴过,即便是家里人也不曾。
父母忙于工作,并不经常在家,兄姊自幼出国,更是未曾参与他成长。就连管家和保姆也已经换过一批又一批。
只有涂嘉致。
说起来也就短短四年,但有过温馨与热闹,他已经没办法想象独自一人的生活。
那得有多冷清啊。
所以他其实根本跑不掉。
即便当时涂嘉致没有去工作室闹,他也不会在国外待多久。
人漂泊再远也会渴望回家。
他想留在这儿从涂嘉致身上索取属于家的温暖,便总得付出点什么。
可能……涂嘉致也和他一样。
因为幼时失怙,年少失恃,所以这个人会更加缺乏安全感。
想要完全占有,害怕背叛与抛弃,都是正常的。
行吧。
互相索取有什么错,你愿打我愿挨,也碍不着别人什么。
反正早就已经做好打算再也不谈恋爱,佟深心道,那就都给,又不是舍不得,何必这么矫情。
就这样吧。
要什么都行。
要他也行。
既然结局注定会是一拍两散,那就把最后的时间当成一场狂欢。
佟深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刚刚过于亲密,他的脸和耳朵还有些发烫发红。
涂嘉致显然不算素食主义,逮着点儿机会就要得寸进尺,这会儿正暗戳戳地用嘴唇不停亲吻他的耳垂。
浴缸中热水蒸出雾气,镜子里景象朦胧又暧昧。
佟深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喝得有点多,睡了一觉仍然酒劲未消。
他晃了下发昏的脑袋,仰头靠在涂嘉致肩上,侧过脸,对上涂嘉致看向自己的眼神。
如有实质般的黏腻又直白。
“……臭小子。”
佟深笑骂一句,鬼使神差抬手,扣住涂嘉致的后脑,将人往下一压。
随后他拉直脖颈,抬起下巴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让我看看谁再说我不行:)
-
第34章
很长一段时间, 涂嘉致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
等他回神,佟深已经松开手, 即将离开他的唇和怀抱。
说好身经百战,吻他时却这样一触即分。
涂嘉致有些恼怒地旋身将人压在墙上,捏着佟深的脸,垂首狠狠咬去。
佟深被咬得痛,低哼了声,张口想要骂人,却被乘机而入。
少年人的手指和舌尖一样滚烫且有力。
佟深被迫高高仰头, 急促而喘息不定地吞咽。
坚硬的墙壁抵着他后脑, 身后是冰冷的瓷砖, 身前是少年炽热的体温。
他从没有接过这样深而猛的吻。
准确地说,他以前不大喜欢接吻。
这么一想, 可能他确实有点儿洁癖, 总感觉接吻令他有些不适,所以他不喜欢深入,最多只轻轻挨一下作罢。
不过, 也有可能,是因为以前的吻实在寡淡。
如果是像现在这样激烈的吻,根本没时间去想自己到底“适不适”。
唇齿间过于密不可分,佟深几乎难以呼吸, 鼻腔内全是涂嘉致渡来的茉莉花香气。那牙膏还是他给买的,他就喜欢茉莉花的味道,家里其他洗漱用品也几乎都是类似的气味。
谁能想到, 以前用这些东西只是闻一闻, 现在却能这样深地、几乎被抵到舌根处地尝到。
“小混蛋……”佟深用力推了一把, 难受地骂道, “要死了……”
涂嘉致被推得退后小半步,转瞬便更加强横地迫近,凡与他相贴的地方,力道都大得像要把他碾碎。
下颌线位置被捏得发痛,佟深艰难挣扎着转了下头,涂嘉致一时不察,唇舌被他错开,滑到脸上,沾得满脸湿润。
怕他还要来,佟深抬手捂住涂嘉致的嘴,侧低着头,深长地换气。
跑八百米都没这么累的。
佟深手落下来在涂嘉致胸前攘了把:“不来了,赶紧睡觉去。”
涂嘉致饿狼似的紧盯着他,高大身躯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佟深叹气,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别这么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吃人。”
涂嘉致没说话,撑着墙壁下压,压得他抵在自己胸膛的手肘不得不弯曲,随后垂首,吻他遮住脸的手背。
佟深心里仿佛被羽毛挠似的颤了下。
“再亲一次。”涂嘉致哑着声音求他,“哥哥,再亲一次。”
佟深受不了他这种语气,心想反正亲都亲了,一次两次也没什么区别,便妥协地放下手,嘱咐道:“那你……稍微轻点儿,别像条狗似的,皮都快给你咬破了,明天还能见人么?”
“好,我轻轻的。”
涂嘉致迫不及待凑近,先用自己唇边干燥的地方蹭掉他脸上润意,继而挪到他唇角小心翼翼啄了下。
佟深觉得好笑:“要亲就亲,哪儿来那么多前戏。”
涂嘉致捧着他的脸,看见他下巴两边有几个自己方才留下的指印,懊恼道:“对不起,弄疼你了……我总是控制不好……”
“小事儿,没什么感觉。”佟深吊儿郎当往后一仰,“快点来,再熬会儿都要通宵了,你不打算睡觉了?明天逃课啊?”
涂嘉致不喜欢他这种逃离自己一般的动作,勾着腰将人紧紧按入怀中,指腹落在他唇上重重碾了下。
即将要吻的时候,两人鼻尖相触,涂嘉致却忽然停住动作,轻声问道:“哥哥喜欢我吗?”
“嗯?”佟深眼睛都闭上了,听见他突然来这么一句,鼻音浓重地发出疑问,语气里似乎有点儿不爽他搅坏气氛。
“哥哥喜欢我的,是吧?”涂嘉致喃喃地说,“否则你为什么要主动亲我?”
“唔。”佟深含糊道,“就算是吧。”
涂嘉致呼吸一滞:“……什么叫就算是?”
“就算是就是就算是啊。”佟深勾着唇笑,“我之前没答应你要在一起的时候,你自说自话都能把生米煮成熟饭,现在亲都亲了,怎么又回头跑去计较那个?”
好半晌沉默,涂嘉致压抑地开口:“好,不喜欢也行。”
佟深睁开眼,看见小崽子面色发狠。
“反正是你主动的,以后做什么都不算我强迫。”涂嘉致说,“不管喜不喜欢,你以后都只能是我的。”
“当然。”佟深不以为意道,“我以前跟别人在一块儿的时候都不搞朝三暮四那套,更何况是对你?放心吧。”
涂嘉致没答话,张口将他下唇衔在齿间磨了磨,到底还是不死心,又问:“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主动?”
“嗯?”佟深正想着他这会儿力道不错,磨得人挺舒服,乍然听见他问,感觉自己都快被他给搞萎了,“气氛到了就主动呗。干吗,你自己大庭广众宣布我是你男朋友,还不让亲啊?”
涂嘉致喉结滚了下。
见他沉默,佟深费力思考片刻,问道:“还是你觉得应该有点什么仪式?也对,毕竟是你初吻,我确实考虑不周了。主要刚刚你一直在那儿黏黏糊糊的,我也没忍住……”
“喜欢才会忍不住。”涂嘉致打断他,肯定地说,“你喜欢我。”
佟深失笑:“干吗一直纠结这个?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这还不够吗?反正我和你恋爱期间肯定不找别人,你……”
“你以前对别人也这么说?”涂嘉致再次打断他,逼问道,“你对章平也这么说,对我哥也这么说?”
“……”
一提舒柏,佟深真是彻底萎了。
“你说你不想付出真心,所以你谁也不喜欢,你跟人接吻跟人上.床,却并不付出喜欢……”涂嘉致几乎有些癫.狂,“可是你说过我不一样的……你说过你对我是有真心的……为什么你现在把我当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我、我不想这样……你不能对我这样……”
“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佟深被他搞得有点烦,情绪上头,语气也不怎么好,“涂嘉致你到底长大了没有?你自己一口一个你成年了,又要喝酒又要谈恋爱,显得好像你多成熟,但你真的想清楚过吗?你不知道谈恋爱意味着什么吗?”
涂嘉致面色发白地抿紧唇。
“谈恋爱就意味着会有争吵,意味着两个人站在平等地位,没谁有义务非得宠着包容另一方,意味着很多时候欲.望会站在理智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难过地放缓语速:“谈恋爱,就意味着,我们也有可能会面临分手。”
佟深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充满恐惧。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有点舍不得,但他都活了二十多年了,什么大大小小的分离没见过?就算这会儿再舍不得,真到那时候,他依然可以洒脱地放手。
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他真的一点儿都没做好要和眼前这个人分开的准备。
什么狗屁狂欢,简直是酒喝多了脑子进水。
该死的酒精真尼玛误事,佟深后悔地想,以后再喝酒他就是狗!
“算了,一团乱麻。”佟深用力薅了把头发,“就这样吧,已经做过的事情,再后悔没用。”
“不会分手……”涂嘉致像被噩梦扼住似的,还没回神,只不停喃喃,“我不会跟你分手……”
佟深站直身体,疲惫地伸手把人推开:“你才十八岁,你的保证一点儿也不值钱。”
察觉到他似乎要离开,涂嘉致慌张地把人困在怀里:“别、别走……别不要我……”
这句话仿佛佟深身上最要命的那块儿肉,一戳他就心软。
刚刚还说双方平等不会包容,这会儿他立即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
但没等他道歉,涂嘉致已经抢先开口。
“你就很成熟吗?”他声音很轻地问,“不把感情当真,在一起第一天就说分手——你就很成熟吗?”
佟深愧疚还没到头,火气先涌了上来:“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反驳你的话。”涂嘉致说,“我不知道你觉得什么样的恋爱才算成熟,但我很早就考虑过我们的未来,我很清楚现在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什么,我从来没有冲动过。我知道什么时候不可以喜欢你,什么时候可以喜欢你,什么时候可以给你表白,什么时候可以爱你,什么时候……可以跟你结婚。”
“……”
佟深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自己现在不配……如果不是担心你被人抢走,我不会这么早就跟你表白。”涂嘉致说,“我太害怕了,哥哥。你突然闯进我的人生,和我之间的联系只有那么微妙的一点,而这样微妙的那点联系,四年来也从没有出现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好,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会改变主意离开。你……”
他喉咙哽咽道:“你就像阵风似的,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努力,才可以把你攥紧……”
许久,佟深问:“谈恋爱就能把我攥紧了吗?”
“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涂嘉致连忙道,“我是真的因为喜欢你……”
佟深忽然想到自己逃去国外时同学转述给自己的话。
“你没配不上我。”他轻叹道,“我有什么好的?履历里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家里有钱,除此之外一无是处。而你是华清高材生,前途光明,还都是靠你自己双手挣来的。谁都能配上我,相反,你看上我才是你瞎了眼。”
“没有,不是……”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佟深道,“其实你要想找我很简单,我的朋友互相都有联系,你认识杜子杰就相当于认识所有人。如果我要跑去国外,左右也就那么几个地方,反正就是我姐我哥和我爸妈常待的地方,这些你稍微一打听就知道。”
涂嘉致静静地听着。
“我一直很高调,不需要特意去找也能看见我。”佟深说,“相反,如果你毕业以后往人群里一扎,那我才是真找不到你了。”
“那我以后也努力站在很高的地方。”涂嘉致立即说,“不需要刻意找,只要你想,一抬头你就能看见我。”
佟深笑着摇摇头,正要说话,涂嘉致急急补充:“你相信我!”
“……行吧。信你了。”
“刚刚是我太着急了,哥哥别生气。”涂嘉致将头埋在他肩上,“这才第一天,你对我没感觉是正常的,我能理解,我只是……只是想到你以前也跟别人这样,我就很嫉妒……对不起,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跟别人怎样?”佟深瞥他,“你哥是那么上赶着的人么?我以前跟别人基本就没主动亲过,都是别人来将就我,而且……”
回想刚才,佟深有点脸热,讪讪道:“而且也没亲这么激烈过……”
“那我下次轻点。”
涂嘉致说着就要往上凑,被佟深一巴掌推开:“干吗?刚说了只再亲一次,你亲过了,还要来啊?”
“刚刚那个不算。”
佟深挑眉:“为什么不算?”
“没进去……”涂嘉致说,“没咬你舌头。”
“……”佟深快羞死了,“涂嘉致你说话能不能稍微委婉点儿?!”
“我尽量。”涂嘉致舔了下唇,目光紧锁在他脸上,“但我看见你就忍不住,就……很想说特别直白的话。”
“……”
“看见你害羞我也很喜欢。”
“……谁害羞了?!”佟深恼羞成怒,“你搞搞清楚!是你深哥!我!先主动亲的你!”
“只挨了一下。”涂嘉致高兴地说,“哥哥好青涩,真的只跟我一个人这么亲过。”
“……滚蛋!”
“亲完就滚。”
涂嘉致箍着人强硬地深吻,手上也逐渐不老实,揉着腰就要往下探。
“嘶——”佟深脊背一弓,倒吸了口凉气,连声道,“不行!这个不行!我、我今天酒喝多了,没力气,没法弄……而且你、你还小,不行……真不行!”
“我成年了。”涂嘉致眼中旋风似的拓着他的影子,认真道,“我可以的。”
“不行!”佟深手忙脚乱地把他往外推,“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涂嘉致隐约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蹙起眉道:“我没有不爱惜自己,我是想……”
“不行!”佟深不想听他再说,急躁地把他攘出去,“这事儿不准再提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咔哒一声,门被从里面反锁。
涂嘉致沉着脸,一只手按在门板上,听见里面隐约传来水声,胸腔内燥得快要燃起来。
良久,直到里面水声消失,佟深眼看就要出来,涂嘉致才折身回自己卧室。
他掏出方才震动过好几次的手机,看见来电显示全是杜子杰,本来不想理会,谁知刚躺上床,那边又催命似的闹了起来。
涂嘉致闭上眼睛平复几秒,掀起被子遮住脸,又过了好一阵,才从被子里伸出手,摸过电话接通。
作者有话要说:
杰哥:嘻嘻嘻让我来看看小情侣在做什么好事[搓手]
嘉崽:今晚就去暗鲨:)
-
第35章
“嘿嘿。”电话那头, 杜子杰没心没肺地笑,“这么久才接电话, 从KTV到你们家能往返十来次了,干啥去了?”
涂嘉致懒得搭理他,只问:“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杜子杰啧啧道,“今天你俩当众官宣,我这儿可没提前得到任何风声啊,怎么回事儿啊,给哥八卦八卦呗?”
“没怎么回事。”涂嘉致说, “和你没关系。”
又补充道:“不过今天谢谢你。”
“没事没事, 应该的。”杜子杰嘿嘿一声, “早知道你小子心怀不轨了,只是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才刚成年没几天吧?看这么紧啊?”
涂嘉致没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毕竟自己某些表现确实很明显, 也就只有佟深那种马大哈才看不出来。
想到今晚杜子杰刻意说出的那些话,他警惕地问:“你什么意思?”
“哎呀,就帮帮你咯。”杜子杰说, “你深哥人傻钱多还长得帅,圈子里谁不把他当香饽饽,你要想把人绑在身边,不得趁机会早早宣誓主权?别说那什么小明星小网红了, 就咱们这样儿也盯着他呢,不然你以为我们都为什么捧着他?佟家富得流油,手指缝里漏点儿, 能够那些小企业吃好几年, 而且他家里个个都精得成鬼了, 只养出他这么一个傻白甜能钻空子, 那还不抓紧点儿?
“说实话,他是个gay,他家里说不定还挺乐见其成,否则他要结婚生孩子真挺麻烦,首先人选就是个大问题,反正目前我没看见合适的。就他这样的傻憨憨,明眼人谁看不出佟家根本不可能把宝压他身上,从小就是往废了养的,未来要说钱他多少有点儿,要说实权那可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入得了佟家眼的媳妇儿都没那么蠢,人往高处走嘛,人家谁不想攀更高的枝?既然都能够到佟深了,人家为啥不再往上试试佟家老大佟深他哥?至于愿意攀着佟深的,佟家又指定看不上了,毕竟小孩儿再不争气也是家里人,要让佟深一辈子养吸血虫,还不如让他孤独终老呢,他那么个傻白甜,指不定让人吸血还要被欺负。
“是个gay就简单多了,玩儿玩儿嘛,又不需要负什么责任,就他散出去那三瓜俩枣,佟家压根儿不在乎,只要不涉及生小孩儿,出再大的事儿也能轻易解决,你懂吧?”
顿了顿,杜子杰低笑:“不过我刚说了哈,佟家不在乎的三瓜两枣,对别人很可能是救命财,反正我不嫌弃。要不是因为老子铁直,老子早下手了,还能轮得到你?”
涂嘉致许久没说话。
半晌,他问:“什么叫从小就是往废了养的?”
“嘶——”杜子杰诧异道,“这事儿你不知道?”
“什么事?”
“佟深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和二姐,你不会不知道吧?”杜子杰说,“要说家里刻意把他养废那倒也不至于,毕竟都是亲生的。只能说……大概是好心反而办坏事吧。
“佟家富得早,有些观念是从以前传下来的,说传统吧,他家一点儿也不男女歧视,比如佟深他二姐,在家里和他大哥是平起平坐的,两人现在手里产业分配很平均,板上钉钉都是下一任掌权人。但要说开放吧,他家产业一般传大不传小,除非老大是个傻子或者实在培养不出来,否则不会有例外——这也能理解,主要是因为底下分支太多,怕打架,所以定下这规矩。
“也不知道为什么哈,很早以前佟家嫡系这支就人丁稀薄,每代不超过两个。他家起初掌权的只有一个,偶尔生两个还能多个备用的。后来产业太大,一个人管不了,就变成两个掌权人,但也没往多的生,可能觉得生两个正正好,也够抗风险,用不着再来第三个。”
涂嘉致蹙起眉:“……深哥是个意外?”
“是不是意外咱也不知道,我只是说我已经知道的事实,那就是佟家族谱往上查几代,嫡系确实全都不超过两个,至于为什么到佟深这儿就变了,可能是个意外,也可能现在时代不同,人家就是想生三个呢?具体的你得去问你深哥。”
杜子杰说,“佟深比他二姐小十来岁,虽然算不上是老来得子,但生他的时候佟家人确实心态都不一样了。以前老大老二出生都是当接班人培养的,那管教之严格,我听了都觉得汗毛倒立。到了佟深这儿,老大老二都已经定性,基本没什么意外,所以家里人都对他特别宽容,就连他哥他姐,因为比他大挺多,也基本都拿他当儿子养,就……宠得有些过分了。虽然人品上大体没啥问题,但不得不说深哥确实没受过半点挫折,过于顺利,也过于好骗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帮我?”涂嘉致嗤笑,“好不容易遇到个这么好骗的,你不得捏着鼻子也要把自己掰弯么?”
“哟嚯你这小子,真记仇。”杜子杰不在意地笑道,“我刚刚就跟你开个玩笑,人家深哥也不是谁都能看得上的好吧?虽然看上章平确实是他眼瞎,啧,但实话实说,人家章平长得挺好,反正单凭外貌我是比不过。”
涂嘉致没应声。
杜子杰等了会儿,又道:“至于为什么要帮你——嘿嘿,我得不到的人,当然也不能让别人得到。我就不乐意看见心术不正企图佟家的人跟他好,谁知道那些人里会不会有我的对手?你不一样,你不图佟家,只图他这个人。我俩之间目前没什么利益纠葛,未来估计也不会有。而且你厉害,你能管死他,把人交给你我放心。”
“我管不了他。”涂嘉致冷声道,“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想去哪儿,要见什么人,我都管不着。”
“哟,什么味儿啊这么酸?”杜子杰揶揄道,“深哥对你干啥了,让咱小宝贝儿怨气这么大?”
涂嘉致不悦:“别这么称呼我。”
“行吧行吧,知道这是深哥的专属称呼了。”
杜子杰一个人在那边乐了半天,缓了口气接道:“不知道你是真酸假酸哈,反正你不必妄自菲薄。我和深哥也算从小一块儿长大了,真没见过他对别人这么上心。以前都是别人宠他,娇生惯养的,哪见过他受别人的气?最重要的是他受了你的气还不敢朝你发,打电话跟我这儿发一通火,扭头还要捏着鼻子继续哄你。你就说吧,哪个天王老子在他面前能有你这待遇?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啊。”
涂嘉致没怼他这句,闷闷应了声“嗯”。
“我早就知道他要栽在你这儿。”杜子杰说,“不过你也别逼他太紧,毕竟咱们都不知道他底线在哪儿,别不小心捅穿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你什么意思?”
“其实深哥还没答应你吧?”杜子杰说,“他以前把你当儿子养的,听到我开个玩笑他都气得想放火,哪能这么快改变心态?”
涂嘉致平静道:“他答应我了。”
“……啊?”杜子杰腾地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道地问,“他答应你了?!怎么可能?他为什么会答应你?!”
涂嘉致:“当然是因为喜欢我。”
“……”
“我没逼他,是他自己愿意。”涂嘉致说,“我抱他他不会反抗,我亲他他也不会揍我。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没事,我帮他过。”
“……”
沉默半晌,杜子杰试探道:“有没有可能……他只是习惯性包容你呢?”
“习惯?”涂嘉致沉着脸,“他对你有这样的习惯吗?”
“……当然没有。”
“对章平呢?”
“……”
“你见过他对谁有这样的习惯吗?”
“那倒……确实没有。”
“所以我不一样。”涂嘉致肯定地说,“他喜欢我。”
“呃……”
杜子杰以前只知道佟深对小崽子挺纵容,但若不是亲耳听涂嘉致这番诡辩,他真不知道这纵容竟然能到这种地步!
算了,自作孽不可活。
自己纵出来的小疯子就自己受着吧,杜子杰默默地想,反正老子是有多远躲多远了。
挂电话的时候杜子杰还有点忧心,挂完电话他已经想通开乐了——指不定佟深挺乐意呢。
这人虽然看起来骄纵急躁,实际上有一颗扶倾济弱的心,从他对他那些前男友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被骗还能好聚好散地把人送出国留学,这不是大冤种谁是大冤种?
因为家里自小宠溺他,却又没真的任由他长成野草,一边让他顺风顺水地长大,一边教他崇高美好的大道理,所以他变成个空有善心无处发泄的男菩萨。
他以前不是没这样救助过别人,但那些人有的只敬畏地将他当做大恩人,有的却觉得他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没谁真的与他亲近过。
唯独涂嘉致对他而言格外不一样——他亲眼目睹过对方最孤苦无助的时候,并朝夕相处地被对方依赖过。
他头一回在人世间体会到这种依赖,享受了被需要的满足感,自然也要承受苦果。
而涂嘉致与他这些年接济过的人也不一样。
别人都只与他有金钱联系,脱离这点联系,便是人海茫茫浮萍相会,摩肩接踵时的点头之交而已。
涂嘉致却是被他用四年精力喂养出来的,是真心不是施舍。
所以“相依为命”里,他或许只当涂嘉致是“依”,涂嘉致却把他当成那个“命”。
小崽子恨不能与他骨血相溶,这辈子再也休想撇开。
佟深第二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门上反锁是不是仍然完好。
随后他转身靠在墙上,重重将后脑勺往后撞了两下。
——昨晚是真的喝醉了!
他是不是太久没谈恋爱所以见谁都色迷心窍?!怎么敢把涂嘉致的脑袋按着亲的?!就离了个大谱!
而且昨晚上两人还差点就……
这下可真是说不清楚了,在涂嘉致那儿,他俩可能就差领结婚证了吧……
佟深仰头捂住脸憋气,恨不得干脆把自己憋死得了。
然而没等他实验成功,涂嘉致已经循着他撞墙的动静过来,敲了敲门问:“哥?你怎么了?”
“……咳,没怎么。”
佟深长吸一口气,闭着眼拧开门,头都没敢抬,顺着墙边往外走,嘀咕似的说:“今天有事出门一趟,晚上……”
“别跑。”涂嘉致拦腰将人搂进怀,从身后嗅他的脖颈,“哥哥昨晚喝醉酒了,我知道。你要是觉得难堪,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记得。但你别跑,别躲着我。”
佟深僵着身子不敢动,张嘴道:“我、我真的有事……”
涂嘉致沿着下巴往上蹭他的脸:“什么事?”
“我……那个。”佟深薅了把头发,福至心灵道,“我得去染个头发。”
自从涂嘉致高三,佟深就再也没给头发染过色。
主要是天天陪着小崽子熬夜早起,他怕再瞎搞真得把自己给搞秃了,便让之前的发色长到发尾修理掉,之后也没特意染黑。新生的发色不如染色剂那么深,更接近栗色,在阳光下会泛着微微的金光。
涂嘉致很喜欢他的原生发色,闻言不太高兴地抱怨:“怎么又要折腾你这头发?”
“拍照需要。”这事儿倒是真的,佟深说得很理直气壮,“过段时间有个摄影比赛,人物类专题,我们工作室也报名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模特,就让我上。”
“哦。”涂嘉致闷闷地问,“什么主题?”
“嗯?”佟深卡了下壳,“这个……还没想好。”
“没想好你染什么头发?”涂嘉致皱眉,“知道要染什么颜色么?”
“我想染个绿的,闪闪发光那种。”佟深随口道,“染了那么多颜色还从来没试过绿的,我之前看工作室有个妹子挑染过那个颜色,还挺好看的,哎,你觉得怎样?”
“……”涂嘉致无语,“你还真是不忌讳。”
“哎呀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佟深不以为意,“而且这是绿头发又不是绿帽,有什么要紧的?”
涂嘉致掰着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颔首道:“行吧,反正你就仗着我肯定不会绿你。”
佟深失笑:“这都哪儿跟哪儿。”
“绿色也好,可以拍个自然主题的。”涂嘉致说,“周末人多,过两天我找个没课的时候陪你去,我知道郊外有个森林很漂亮,游人也少,很适合拍照。”
不等佟深开口,他继续道:“别去理发店了,一会儿我去买几瓶质量好一点的染发剂,回来我给你染。上次我和同学去过那个森林,拍了很多照片,可以对着照片调色,这样看起来会比较和谐。”
佟深听见他自说自话地把事儿都安排圆了,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找染发这个借口。
涂嘉致做事效率很高,佟深洗漱完去楼下吃饭,吃完刚把碗筷收进洗碗机,人就提着一大堆东西进来了。
“你……”佟深愕然地问,“你还真要自己给我染啊?”
“嗯。”涂嘉致说,“我在路上看了教程,感觉不难。但是以防万一,我买了几个模型,先练熟了再给你染。”
“……不是。”佟深无奈道,“你们华清课程这么松的吗?你上学期还要死要活累得像狗一样呢,现在怎么这么闲?”
“只是这几天有空,没耽误学业。”涂嘉致就差举手发誓了,“哥哥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佟深:“倒、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话刚说完他就想起来,之前那段时间涂嘉致忙得没时间合眼,他当时还问怎么会这么忙,涂嘉致说因为要过生日了,想提前多做点事,尽量把这几天空出来。
那时候……小崽子应该是期望好好跟自己一块儿过个生日的吧?没想到最终会搞得这么鸡飞狗跳。
佟深叹了口气,心软地说:“那行吧,你开心就好。深哥脑袋在这儿,随你怎么折腾。”
涂嘉致用一个上午加半个下午练习染发,买回来几个模型都被他弄得不成“模样”,终于到傍晚时,他兴致勃勃地将佟深拉进浴室,让佟深躺进浴缸,他蹲在后边弄头发。
因为没有热水,浴缸里又凉又硬,佟深头一回感觉这玩意儿毫无舒适度可言。
兴许是看出他难受,涂嘉致犹豫一会儿问:“要不我放点热水让哥哥泡澡?”
“别!”佟深大惊失色,“这可使不得!”
“行吧。”涂嘉致笑了笑,随后出去拿了几个软垫进来放在佟深身下。
佟深终于舒服了,仰着头道,“行,开始吧。”
涂嘉致用花洒淋湿他的头发,手指穿梭在发间,轻柔地给他按摩。
“哟。”佟深吹了声口哨,“挺会嘛。”
涂嘉致垂眸,见他闭着眼睛一副乖顺的模样,情不自禁俯身在他湿漉漉的额头上吻了下:“哥哥舒服就好。”
“……”
佟深瞬间哑了。
染发过程有点漫长,佟深昨晚本来就没睡好,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之后再醒,他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抬手一摸,头发已经被吹干并且精心护理过,摸着很是顺滑。
天色已晚,屋里没开灯,室内一片昏暗。
心里没来由涌出一股极端孤寂,佟深惊慌地喊:“涂嘉致?小致?人呢?”
“在这儿。”
声音响在不远处,佟深顺着看过去,才发现涂嘉致就坐在自己身侧的地毯上。
“你……”他喉咙发涩,“你坐这儿干什么?也不开灯……”
“在这儿发呆,怕打扰哥哥睡觉,就没开灯。”涂嘉致解释道,“头发刚弄好,想着哥哥醒来可能会想看看,睡床上容易压塌,就把你抱这儿来了,是不是不太舒服?”
“……没有。”
“那就好。”
涂嘉致起身去开了灯,又带过来一面镜子,跪坐在沙发面前给他展示,“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佟深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颜色和想象中有点儿不一样,但比想象中更好看。
是一种偏深偏灰的绿色,带着点儿雾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幽冷迷离的气质,真的会很容易想起清晨被雾气笼罩的森林。
佟深抓了抓头发,感慨道:“你这双手……可以去开理发店了。”
“是哥哥长得好看。”涂嘉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管染什么发色都很漂亮。”
佟深有些自得地笑起来:“嘿嘿。”
还没自恋够,涂嘉致忽然放下镜子。
佟深撤回的视线刚落到他脸上,人已经不容拒绝地压了过来。
“你……”
“让我亲一下。”涂嘉致紧紧捏着他的下巴,“我忍很久了,你睡着的时候我都没趁人之危,现在能不能让我亲一下?”
佟深喘了口气,尚未能应答,涂嘉致就当他默认似的,发狠地咬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粗长了!
-
第36章
因为动作太重, 而且这会儿脑子里很清醒,所以佟深没感觉到有什么旖旎, 很快便将人推开,抹了把嘴,扭头上楼。
没多久涂嘉致也跟上来,倒没说什么,只叫他下楼吃饭。
佟深想着以后日子还得过,既然他愿意装傻,自己当然也乐意奉陪, 便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举止自然地跟着他下了楼。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再逾矩。
涂嘉致说好过两天跟佟深去拍照, 结果学校突然有个什么竞赛项目,他本来不想参加, 但一堆同学天天催命似的打电话求他一块儿组队, 被佟深听见过几次,便劝他去,反正摄影比赛那边不着急。
大型比赛周期总是拉得很长, 佟深他们这比赛还在报名阶段,提交作品的截止日期则在小半年后。
而且他这是摄影比赛,和涂嘉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要放在以前, 佟深估计就自己偷偷摸摸去拍了。只是他想起上次涂嘉致那么认真地研究染发,到底于心不忍,就一直等着。
等到涂嘉致有空, 已经是他期末考试结束, 开始放暑假的时候。
佟深这工作室就是开着玩儿, 参加比赛更随意, 乃至另外几个合伙人都懒得亲自过来拍。
一个多月过去,佟深竟然没有偷懒放弃这次比赛,一方面是因为跟涂嘉致夸过海口,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确实有那么点儿兴趣。
时间定好,他只带了个工作室临时招来的实习助理和一个化妆师,然后就是跟屁虫涂嘉致,四个人仿佛郊游一般前往森林。
正好是夏天,即便在清晨光线依然不错,穿着也可以有更多选择。
如涂嘉致所说,这地方人迹罕至,加上他们去得早,周围除了鸟鸣没有一丝杂音。
佟深选了几棵树牵好绳,然后把帘子搭上去,就是个简易的换衣间。
实习助理和化妆师都是男生,周围没有异性,要不是涂嘉致现在心思歪,佟深其实都懒得费这劲儿。
他把行李箱拖进帘子里,先选了套亚麻面料的浅青色长衫换好,低头瞧了瞧,掀帘出去的时候有点后悔。
——这衣服是小伙伴们一块儿商量着选的,大家虽然学习都不怎么样,但该装的逼还是很会装,选些衣服全部奇形怪状,美其名曰这就是艺术。
行吧,佟深知道摄影比赛那群老古董评委确实就喜欢这种艺术,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衣服买回来他才发现大部分都很透,半遮半掩的,实在不太规矩。
虽然佟深平日里一向不是什么规矩的人,但在涂嘉致面前他还是很规矩的,尤其是被动地确认关系以后,他生怕自己稍微有点儿不规矩就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每天都把自己裹得很严实。
衣服买回来只上过一次身,当时涂嘉致就站在面前看他试,所以他没好意思真空上阵,里面还穿了打底背心。
今天正式拍,肯定不能再有打底。佟深早知道场面会有点尴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这时候,他还是尴尬得脚趾蜷缩。
“那个什么……”佟深随手把自己换下后挂在绳子上的衬衣扯下来披在肩上,拽住衣领弓着背说,“小致给我拿把椅子过来,这天儿怎么还怪冷的。”
涂嘉致依言提了把小椅子放在他身后,目光从他肩上瞥到胸前,没戳穿他:“森林里温度低,哥哥要是冷,我去车里给你拿件外套。”
“别,不用。”佟深热得快冒汗了,闻言连忙道,“我就这样挺好的。”
“嗯。”涂嘉致应了声,默然地退后半步立在他身侧。
恰好化妆师过来,听见他们的对话,傻兮兮问:“可是今天最高温度有三十二度欸,深哥你不会是感冒了吧?”
“……”佟深瞪他一眼,“化你的妆!”
来之前已经打好了底妆,这会儿主要是做一些细化。
为了响应对于艺术的追求,佟深跟小伙伴们共同挠头想出一个主题,叫“缥缈”。
之后他把这主题说给涂嘉致听,涂嘉致打量了一下他买回来的那堆衣服,又看了看他的头发,说:“不如叫‘羽化’吧。”
佟深一拍大腿:“行!文化人是不一样!比我们那狗屁名字好多了!”
涂嘉致笑笑道:“是因为哥哥看起来像仙人,穿上那身衣服就更像了。”
佟深再自恋也没好意思把他的话当真。
谁知正儿八经化完妆,还真有那么点儿味道。
他抱着镜子左右打量自己,半晌没舍得起身。
妆容是特地出高价找画手设计的,他和那群二世祖朋友虽然没啥才能,但他们有请得起才能的钱,想着好歹报了名,还是好好搞一下,多少拿个奖,回家还能吹牛。
反正秃头设计的是画手,依样画瓢的是化妆师,费不了他什么事。
“哥。”小助理见佟深老坐在那儿不起来,忍不住上前提醒,“咱们得拍了吧?再等会儿太阳一大,林子里雾都照散了。”
“……行。”
佟深假装没看见化妆师递过来的手,扭头把镜子扔给涂嘉致,然后趁他低头放东西的时候迅速起身,跑到先前定好的位置摆pose。
余光瞥见涂嘉致拎着包往这边走,佟深连忙假装进入状态,对助理招呼道:“小朱你看看机器还要不要调。”
“不用调,OK的。”助理朝他比了个手势,“我先拍几张给您看看。”
说话间涂嘉致已经走到机器面前,佟深转身背对镜头,微微侧首,露出小半张脸。
他长了一副风流漂亮的面相,唇形很特别,不笑的时候也会微勾,眉眼间更有种蛊人的精致,偏长桃花眼下,睫毛浓密得仿佛自带眼线。
画手设计的妆容里,左眼下方有一片似叶又似羽毛的青色图案,很复杂,但别具美感,搞得化妆师私底下练了好几天,刚刚也小心翼翼生怕出错,最后效果比图里画的还要好。
因为真人的眼睛动起来有神,佟深漆黑的瞳孔看过来时,镜头后几个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哪是羽化……”小助理悄声嘀咕,“这是要成妖了吧……”
涂嘉致没应声,目光短暂地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瞬,立即抬起来看向对面那个人。
阳光映照下,亚麻长衫半透,若隐若现地显出一对漂亮的肩胛骨。
佟深去健身房不勤,但隔三差五会按时去,饮食方面也并不贪重口腹之欲,所以他身材保持很好,背上轻薄但不瘦弱,微微凹陷的脊椎线往下,有一把劲韧紧致的腰。
随着佟深缓缓旋身,小助理放在快门键上的手指就没抬起来过,生怕错失了某帧精妙的时刻。
动作都是提前设计好的,佟深害怕到时候尴尬,提前偷偷练过好几次。
这会儿他确实已经进入状态,脑子里一直在回忆自己当时用的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动作,一时竟忘了羞耻。
待他全部回身,正面对着这边,涂嘉致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到他胸前,停顿几秒,忽然出声:“拍完了没有?”
“啊?”小助理手还按着快门,“应该差不多了吧……但是深哥没喊停啊。”
“他忘了。”
涂嘉致沉着脸往前走,高大的背影挡住了镜头。
人还没到,他长臂一伸,将佟深换下的衬衣罩在对方身前。
“拍完了?”佟深这会儿才回神,“效果怎么样?”
“挺好。”涂嘉致简短道,“换衣服。”
“……啊?”佟深的尴尬只有那么一阵,pose摆完他就已经习惯了,感觉其实也没什么,还有心思嘲笑起涂嘉致来,“干吗,吃醋啊?”
他压低声音道:“人家都是直男,你别这么草木皆兵的。”
涂嘉致不吭声。
“换什么换啊衣服就那么几套。”佟深扯下衬衫塞还给他,“我这身还得再拍几个地方呢。”
几个地方拍完,佟深又去换了套红色丝织长衫。
这回这个颜色深,倒是不透了,但因为面料垂坠感比较强,落下来时贴着身,能隐约勾勒出几分形状。
众人拎着东西转移阵地,涂嘉致落在末尾,待到走在最前排的佟深转了个弯,背影暂时消失,他忽然停下脚步,拧开矿泉水一口气灌下半瓶,感觉自己喉咙快被火灼穿了。
红色这套衣服的拍摄背景有两处,一个是在灌木丛中,另一个是在一棵古木面前布满青苔的草地上,拍俯视图。
佟深的妆容也有变化,浓艳的部分全部卸去,几乎只以素颜面对镜头,唇角叼一朵殷红的小花。
拍摄时小助理再次感慨:“我觉得咱们这组照片拍完得改个名字。”
“不,就用这个。”
涂嘉致忽然笑了声,声音低得仿佛自语一般道:“谁说妖精不能成仙?”
小花是从路边草丛中摘的,用完就随手扔了。
涂嘉致趁另外三人都在那边看照片时过去把花捡了回来,细致地压进书的扉页。
拍完已是傍晚,佟深作为模特在太阳下暴晒了一天,隐隐有点中暑,到车上他嚷嚷着头晕,晚饭也没吃,只喝了一小瓶藿香正气水,倒头栽在涂嘉致肩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醒来后他躺在自己床上,这次不是一片黑暗,旁边还亮着盏昏暗的小夜灯。
借着小夜灯橘黄色的光芒,他瞧见涂嘉致也躺在自己身侧。
这么多年,他好像几乎没见过涂嘉致的睡颜,因为平常他起床不如涂嘉致早,晚上陪对方做作业也总是先熬不住。
头一次有机会这样安静地观察涂嘉致的长相,佟深小心翼翼没出声,侧身转过去,近距离地注视着对方的脸。
明暗交织下,少年下颌轮廓显得愈发锐利,面上五官深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一副英俊的大人模样。
佟深记得初见时他脸上还有点儿婴儿肥,现在却只让人觉得他锋芒毕露。
按照网上常用的说法,他和涂嘉致可能都算浓颜系长相,只是他的脸看起来更平和,而涂嘉致就显得十分清冷。
不过……也有可能其实不是长相问题,而是气质使然。
佟深以前两任男朋友都是淡颜,轮廓柔和清秀,看着就很人畜无害。
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偏好那种温顺体贴的类型,谁知道会落进这小子手里。
还挺好看。
——这个念头冒出来,佟深被自己吓了一跳,心道这可真是太不知廉耻太魔幻了,也没喝醉酒,怎么就突然昏了头呢?
正打算起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旁边人蓦然睁眼。
“!”
佟深下意识要往后缩,被涂嘉致一手捞了回来。
“怎么看我这么久。”涂嘉致贴近他耳边,低低问,“想接吻吗,哥哥?”
佟深心里猛地一跳。
“犹豫了,就是想。”
涂嘉致翻身压过来,抬手摁亮床头灯,然后不知从哪儿摸过来一本书,打开扉页,取出那朵殷红的小花。
“你……”佟深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愤愤道,“还说你不是痴汉!”
“只是偶尔的情趣。”涂嘉致将花咬在自己唇间,俯身问,“哥哥,我好看吗?”
佟深喉结滚了下。
涂嘉致笑着握住他脖颈,声音很轻:“听见了,哥哥说好看。”
“……”
床头灯热度散入空气,明亮的光照下,佟深水润的桃花眼中映着他的影子,仿佛含情脉脉。
涂嘉致齿关微松,小花掉下去,正好落在佟深唇上。
不笑时也隐约含着几分笑意的唇,像一种无声邀请。
涂嘉致垂首舔去。
唇舌相贴,小红花被用力碾碎,浸出浅淡的粉色汁液。
第37章
碎花顺着唇角零散地滚落到下巴, 有些许味道渗入唇缝,涩得令佟深拧眉:“唔……拿、拿走, 苦死了!”
“那换我来。”涂嘉致笑着把花拈走,复压下身,“哥哥不是总夸我嘴甜?”
他蹭了蹭佟深的鼻尖,引诱般道:“真的甜,给你尝尝,好不好?”
“小混蛋……”佟深喘息不定地骂,“得了便宜还卖乖……”
涂嘉致不接他话茬, 感受到掌心处佟深因呼吸过于急促而不停滚动的喉结, 手指不自觉用力, 将人拎起来凑到唇边。
重力作用下,佟深头朝后仰, 修长的脖颈弯曲, 仿佛天鹅受戮,又像是主动献吻。
涂嘉致难耐地亲他下颌,随后强横地将自己送入, 含着舌尖问:“还苦吗?”
佟深吞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快被他弄死了,哪还有心思答话。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涂嘉致说,“哥哥每次夸我嘴甜的时候, 都会把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上,但我不觉得厌烦,我觉得好喜欢。”
“我喜欢你那样包容慈爱的表情和语气, 但并不想依偎在你怀里。”他轻声道, “我臆想你, 哥哥。”
“……”
“还有你夸我乖的时候, 我也会想。”涂嘉致怜爱地吻着他眉眼,呓语般道,“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不乖,在你每次毫无防备地跟我讲话时,我都会以非常低劣的角度在心里作答。”
他将手挪到佟深颈后,大掌罩着脑勺往自己这边摁:“你说我乖,我就会想,如果我像现在这样压着你,你还会不会夸我。还是……你可能会求我。”
唇被咬得发痛,又被细致温柔地舐弄:“考试考得好,你问我想要什么奖励,我表面说什么都不想要,心里其实疯狂叫嚣着想要你。
“想以上犯下。
“想亵渎。
“想占有。”
涂嘉致说到这儿,话音骤然顿了顿。
佟深好不容易能喘口气,正要开口说话,肩上忽地一紧,他整个人被涂嘉致翻了过去。
“你……”没来由地,佟深心里一阵狂跳,“你想干嘛?”
“想要你。”涂嘉致从身后拥住他,手臂铁似的硬,箍得他腹部有些难受。
“不、不行……”
佟深话没说完,猝不及防浑身一弹,脊背下意识弓起,随后嘶了声,语速变得又急又快:“不行!涂嘉致!我说过这事儿不行!”
涂嘉致恍若未闻,依旧我行我素,鼻尖不停蹭他后颈,咬他那颗淡红的小痣,着迷地喃喃:“想要你。”
“涂嘉致!”佟深急了,两只手着急忙慌地缩过去,死死攥住他小臂,“再乱来我真揍你了!”
因为脑袋没支撑,他只能歪着脖子将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吼,声音焦躁得差点儿劈叉。
涂嘉致温柔地亲了亲他喉结:“哥哥别急,我肯定不强迫你。”
佟深眼睛都红了:“那你他妈现在在干什么?!”
“我在说服你,请求你。”涂嘉致不疾不徐道,“高中几年我得了无数次第一,大学我也在争取拿国奖,但我从来没要过奖励。积累这么多年,我就想问哥哥讨这一个赏,行不行?”
“不行!”佟深怒道,“我说了你还小!你……”
后面的话音梗在喉咙里,他难堪地闭上眼,耳根赤红,唇却因用力而抿得泛白。
涂嘉手上指甲修理得很干净,挠人时只有很轻微的酥痒。
然而就这点轻微的触感,令佟深差点儿交代过去。
他腕部一软没能攥住,便让涂嘉致得到可乘之机,愈发得寸进尺。
良久,佟深彻底在对方手下投降,咸鱼似的瘫在原处,连根手指头都没力气抬起。
涂嘉致仔细打扫干净战场,笑着吻他湿润的耳廓,赞赏道:“哥哥好棒,远高于平均水准,章平那个语音果然是在诋毁你。”
“……”佟深恹恹启唇,“闭嘴。”
“你只是不喜欢他们。”涂嘉致说,“他应该为自己没有足够的魅力感到羞耻,而不是责怪你。”
“……”佟深懒得回话。
“我就做得很好,是不是?”涂嘉致附在他耳边讨赏似的问,“哥哥不夸我吗?”
“你放屁!”佟深觉得这人简直厚颜无耻,气得PTSD都顾不上了,“还不是被你逼的!”
“哪有。”涂嘉致无辜地说,“明明在我挨到之前你就有回应了。”
“……”
佟深无法反驳。
“是什么时候?”涂嘉致兴致勃勃地问,“接吻的时候?还是更早?你偷偷看我的时候?”
“……闭上你的嘴吧祖宗!”佟深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脸,“到此为止了,行不行?”
涂嘉致顺势舔了下指根处,慢条斯理地问:“到此为止,意思是既往不咎吗?”
“……”
他笑起来:“还以为哥哥要骂我。”
“臭小子真会见缝插针!”佟深费力翻了个身,抬脚把他踹下去,“滚远点!”
他这一脚没使劲儿,落在身上不痛不痒,涂嘉致屈膝坐在他腿边,顺手握住他的膝盖揉了揉,随后回头仔细观察他片刻,自言自语一般说道:“竟然真的没生气。”
“……”佟深又想踹他了,“你是不是贱得慌?”
“没有,不想讨打,只是觉得惊奇。”涂嘉致垂首,按摩似的慢吞吞往下揉到小腿,最后握着脚踝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么纵容我,我实在很难不得寸进尺。”
佟深磨牙:“我看你确实贱得慌。”
顿了顿,他道:“我也不蠢,你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地试探,直接说吧——我纵容你不是因为我真的没底线,而是因为我懒得计较。只要在底线以上,你要想做什么……都随便吧。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跟你吵,知道么?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只希望咱俩能好好处下去,所以你也别故意惹我。”
“哦。”涂嘉致想了想,问,“所以刚刚我帮哥哥做的事情是在底线之上,是吗?”
佟深觉得他明知故问,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那哥哥帮我应该也在底线之上吧?”
佟深震惊地扭头,视线不由自主下落:“……”
“行吗?”涂嘉致也跟着往下瞟了眼,无奈笑道,“还难受着呢。”
“……”
佟深喉结微动。
“行吗?”涂嘉致又问了一遍。
“……”
室内陷入沉寂,良久,佟深腾地起身:“去浴室。”
涂嘉致不紧不慢地缀在他身后,随口问:“在哪儿?浴缸吗?”
“……”佟深不知想到什么,脸臊得通红,“你还想上天是吗?”
“哥哥想哪儿去了。”涂嘉致说,“我的意思是你躺着,我站着,免得你累。”
“大可不必!真够自信的啊你?!”
佟深呵了一声,心道小兔崽子童子鸡,还跟我这儿端起来了,爷当年玩花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挖泥巴呢,真会装!
然而没多久他就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室内空调温度开得低,佟深怕一会儿再弄感冒了,进去先把热水拧开,让涂嘉致站过去。
涂嘉致没说话,只意味深长地将他上下打量几眼,随后掀起衣摆。
佟深起初还没明白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过了会儿才知道,他可能是在不满自己身上穿着完好。
水流自上而下,玻璃内热气蒸腾。
佟深为了不让身上被淋湿,站得离涂嘉致有些远。
脸也故意没朝那边看。
起先还能瞧着玻璃外面的东西发呆,以免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但很快雾气就漫了起来,玻璃上除了偶尔滚落的水束,什么也看不见。
他脑子里便开始脱缰,不受控制地描摹着此刻手中唯一有触感的东西。
刚想象出个大概,他听见涂嘉致忽然叹了口气。
“干吗,”佟深顿时不爽,“嫌弃我啊?”
“没有。”涂嘉致握住他的手腕,一边耐心地引领他,一边解释道,“就是有点担心,以你现在这个速度,一会儿可能真的会累。”
“……那不还是嫌弃我么?”佟深无语,“要不你就自己解决,跟谁摆谱呢?”
涂嘉致笑起来:“杜子杰说哥哥以前没伺候过别人,原来是真的。”
“……闭嘴行吗?”
“挺好,理当如此。”涂嘉致说,“他们不配。”
“……倒也不用这么……”
“我也不配。”涂嘉致打断他,“能有这个程度我就很心满意足了,就到这儿吧,后面的我自己来。”
“……”佟深原本不太乐意帮忙,但帮到一半被人拒绝就有种在责怪他技术垃圾的意思。
他拧着眉,十分不爽地松了手,在玻璃上重重一揩,揩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没好气道:“不帮就不帮,爷还不伺候了,埋汰谁呢。”
涂嘉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片刻后,关掉热水,再重新打开冷水。
本来以为佟深真的生气了,还想速战速决出去哄人。
结果没等几分钟,人又重新自己钻进来了。
身上穿着今天拍照时那件青色亚麻长衫。
涂嘉致动作凝滞,目不转睛地隔着朦胧的玻璃盯他。
佟深拉开玻璃门进来,嫌弃地踮着脚沾了点儿水,然后自暴自弃一般长长“唉”了声,闷头两步跨到花洒底下——
“草!”
冷水落到身上激得他一哆嗦,扭头就骂:“涂嘉致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漏风了?!搞什么呢不要命了?!赶紧给我换热水!冷死老子了!草!”
涂嘉致关掉冷水,但没再开,只默默地盯着他。
“别盯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佟深一巴掌拍开热水,旋身背对着他,催促道,“赶紧的别愣着了,早结束早睡觉,我困了!”
“你……”涂嘉致喉咙里干涩得难以发声,“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不明显吗!”佟深视死如归一般闭着眼,“你不就喜欢这个吗?!”
“……你怎么知道……”
“你说我怎么知道?!”佟深震声,“就你白天那眼神,要不是因为旁边还有俩人,你估计想直接扑上来把我啃了吧?!当我瞎啊?!”
“那你……”涂嘉致小心翼翼控制着呼吸,生怕把人吹走似的,“你转过来,让我看看,行吗?”
“不行!就这样!多的没有!”
“那……”涂嘉致抬起一只手,好半晌才落到他肩上,“这样呢?行吗?”
“……随便!”佟深不耐烦道,“大男人家家,咱能不这么磨叽么?”
涂嘉致侧身凑近,若有若无地贴着他,手往下落,哑声问:“这样……行么?”
佟深条件反射撑住玻璃,没答话。
涂嘉致便也不动,再次请求道:“行吗?”
“行行行!”虽然语气还是凶巴巴,但这次声音小了许多,“说了随便就是随便,听不懂人话么高材生?”
涂嘉致一把将人捞进怀中,黏糊糊地蹭他耳朵:“谢谢,谢谢哥哥……哥哥真好……怎么这么好……”
“……能不能少说多做?”
涂嘉致依言少说多做。
不知多久,他稍稍拉开一点距离。
亚麻布料已经被完全浸湿,但贴得不太平整。
涂嘉致抬手细致地抚平每一寸,低低道:“我还想看别的。”
佟深:“你还想坐火箭炮上天。”
“哥哥今天的衣服都很好看。”涂嘉致忽略他的暴躁发言,重新抱住他,呢喃道,“勾死我了。”
佟深闭着眼睛将额头抵在玻璃上,假装自己聋了。
要放在以前,打死他也不信这小子耍流氓的时候竟然会是个话痨。
……幸好是个高材生,否则将来真枪实弹上阵,他话得有多难听啊……
离开浴室的时候佟深脑子都快被熏晕了。
因为涂嘉致耗尽了他的耐心,导致他连羞耻也没顾上,直接一块儿洗了个澡才出来,然后就瘫在床上不想动。
涂嘉致得到满足,这会儿简直就是件贴心小棉袄,不仅下楼去给他弄了吃的,还端了个小桌子过来给他架在床上。
“叫我一声我就下去了。”佟深懒洋洋地捡起筷子,“搞这么麻烦,一会儿再把床单弄脏了。”
“没事,我来收拾。”涂嘉致说,“本来就要换的。”
“啊?”佟深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地方是自己弄脏的,端起碗不再吭声。
吃完饭洗漱好,佟深从主卧挪到涂嘉致的卧室,把地方腾出来方便他收拾。
等涂嘉致再过来,他已经把被窝窝得暖烘烘的,懒得再动了:“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涂嘉致愣了下:“你要和我一起睡?”
佟深瞥他:“可别说你这会儿还要来跟我装纯情。”
“不是……”涂嘉致喏喏道,“我是怕……”
“你怕个屁。”佟深掀起被子蒙住头,“半夜醒了你就自己憋着,要敢把我也弄醒我就把你踹楼下去。”
涂嘉致舔了下唇,狼似的盯着床上那块儿拱起的身影。
“……明早上再说。”佟深闷闷道,“到时候你要是想……就换别的。”
“好。”涂嘉致立即提要求,“我想看红色那套。”
“随便!”
两人并肩躺好,涂嘉致安静了没五秒就开始乱动,转身过来搂住他。
佟深闭着眼睛,幽幽道:“以前他们跟我睡觉的时候都不敢挨我。”
涂嘉致闻言将手臂紧了紧:“我敢。”
“是,你敢。”佟深失笑,“你死猪不怕开水烫。”
“不是我不怕。”涂嘉致说,“是因为你不会跟我生气。”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小事儿。”
说完佟深就开始叹气,懊恼道:“是太纵着你了,换别人我就一脚踢下去了。”
“我不是别人。”涂嘉致将腿也架到他身上,四肢牢牢裹着他,耍无赖说,“哥哥喜欢我。”
“随便吧。”佟深已经不想跟他计较这个问题了,“你说喜欢就喜欢。”
“哦。”
听出他语气不对,佟深侧首:“怎么的?”
“我还以为哥哥说的底线就是喜欢。”涂嘉致慢腾腾道,“原来不是。”
“这有什么底不底线的。”佟深不以为意,“甜言蜜语,说着好听而已,谁还真信啊?”
涂嘉致没反驳他的话,沉默一会儿问:“那哥哥的底线是什么?不能到最后?”
佟深漫不经心哼道:“不然呢?”
“为什么?”涂嘉致继续追问,“因为觉得我还小,怕我受不住?”
佟深啧了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涂嘉致在暗色中看他片刻,语出惊人:“那如果我不需要承受呢?”
“……”
因为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佟深闻言半晌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涂嘉致缓缓道,“我不承受。”
“……”
佟深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听不懂汉语了。
“哥哥呢?你受得住吗?”涂嘉致将下巴抵在他肩上,弯了弯唇,“哥哥够大了吧?”
“……”
佟深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人几乎傻了,大脑宕机,一片空白。
两人安静地无声对峙片刻,涂嘉致忽然握住他的手,屈指在他掌心挠了挠,温声道:“算了,那就再等等。”
佟深脑子转不过来,机械地问:“等什么?”
“等你愿意。”涂嘉致满脸善解人意的温柔,“我说过不会逼你的。”
“……”
“哥哥以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吧?现在开始考虑也不迟,只是一个小小的bug,应该很快就能修正。”涂嘉致说,“修正后你的底线可能得更新,更新加载需要时间,这很正常,我可以等,没关系。”
“……”
特么你没关系老子有关系啊!
佟深终于迟钝地回过味儿来了——这小子特么的是想上他!
草!
靠!
滑天下之大稽!
无语!
异想天开!
做他妈的狗屁美梦!
……
……
……
草!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
嘉崽:)
-
第38章
涂嘉致有点后悔在假期刚开始的时候把事情挑明, 因为佟深自那以后就躲着他,每天都在外边玩到半夜才回来。
两人关系别说更进一步, 甚至还有倒退的趋势。
最受折磨的是杜子杰,玩也玩不好,还得天天被佟深拉着听牢骚。
“你说,这事儿我除了躲着他还能怎么解决?”佟深喝得微醺时便杵着酒瓶子,开始每晚的醉后倒苦水例常活动,“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最主要是这事儿它没法谈啊!你说他一个小孩儿, 我怎么去跟他谈这种问题?”
杜子杰:“是是是。”
“我要说不行老子不能在下边吧, 可是……我也不可能强迫他在下边啊……”佟深忧愁地叹气, “最主要是老子压根儿没想过要跟他做这事儿。”
杜子杰:“对对对。”
“可这事儿说实话我真没法控制。”佟深说,“如果我是上面那个, 我就能教训他说你现在还小, 不能想这个。但如果他是上面那个,你说我能找到理由拒绝吗?那他下次要还贴着我想搞,我岂不是只能答应了吗?”
“对对……”
杜子杰愣了下:“啊???”
“可是我不想答应啊。”佟深说, “你深哥,大猛男,多少小0的梦中情1,我能做那屈居人下的事儿吗?我能吗?”
杜子杰:“呃……你们gay圈的事情能不能不要问我啊?我真的不太懂欸……”
“你有什么不懂的。”佟深酒醉惊人语, “简单来说就是,老子掏出来比你大。”
“……”
杜子杰面无表情地给涂嘉致打电话:“能不能管啊?我真是错看你了是吧?老公都管不住你干脆别当人了吧?以前也就算了,今天他都开始人身攻击了啊!赶紧过来把人领走, 晚一秒我就把他卖去当太监!”
顿了顿, 杜子杰问:“还是你其实挺想让他当太监啊?”
“不想。”涂嘉致立刻说, “别让人碰他, 我马上来。”
“真不想啊?”杜子杰嘿嘿乐道,“深哥每天晚上给我抱怨的话题都是你想翻身做主人,说他那么大杆枪即将要失去用武之地了,当太监不就没这烦恼了么?”
“那是你们直男的想法。”涂嘉致说,“不会失去用武之地。”
“嘿!”杜子杰来了点兴趣,“展开讲讲?”
“你想了解我可以给你发链接。”涂嘉致冷酷道,“我不负责讲解。”
“啧。”杜子杰瞬间萎了,“倒也不是很想了解你们男同的世界。”
涂嘉致挂掉了电话。
没多久,他到酒吧将人领回去,本想在睡前帮人洗个澡,谁知道佟深见了他跟见了鬼似的,死活不让他近身。
第二天佟深睡醒,闻到屋里一股酒味,又见自己身上穿着完好,松了口气,这才进浴室洗澡。
趁这个时间,涂嘉致任劳任怨地进来帮他换了床单。
佟深洗完澡只裹着条浴巾出来,正好撞上抱着旧床单的涂嘉致,惊了一跳:“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我屋啊?!”
涂嘉致面色微黯:“哥哥以前说过我可以随时随地进任何屋子,现在要收回这句话么?”
“……”佟深怔了怔,“没……不是那个意思……”
涂嘉致深深看他一眼,挟着一身冷气出门。
佟深瞥向床上崭新的床单被套,心想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儿不是东西,便换好衣服出去哄人。
涂嘉致刚把东西放进洗衣机,回头看见佟深倚在门边朝他招手say hi。
“……”
他面无表情地错身离开,进厨房继续任劳任怨。
佟深跟过去,讪讪道:“刚刚真没那个意思,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别往心里去呗。”
涂嘉致埋着头搅动锅里的饺子,好半晌才开口:“我昨天拿到了驾照。”
“啊?”佟深讶然,“你去考驾照了?什么时候?怎么没告诉我?报驾校花了多少钱?你现在身上还有钱吗?”
“你还会关心这些问题吗?”涂嘉致头也不抬,“我以为你不打算管我了。”
“怎么会!”佟深连忙说,“你说这话可就太戳我心窝子了啊!”
“可是你真的没管我。”涂嘉致说,“再这样下去,可能连我将来什么时候毕业了你也不知道吧。”
“……”佟深气短,“没有……就,唉,前段时间是我对不起你了。但我看你整天也不着家,还以为你是学校有事儿呢,原来是偷偷摸摸考驾照去了啊。”
“嗯。”
“那……”佟深挠头,“那咱们得庆祝一下吧?出去搓一顿?还是你想怎么玩儿?”
涂嘉致终于转身面向他:“我想开车带你出去兜风,我希望……我拿到驾照之后开车载的第一个人是你。”
他说这话时语气庄重又认真,佟深注视着他英挺的眉眼,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哦。”
吃完饭,佟深挑了把车钥匙扔给涂嘉致,到车库涂嘉致才知道这是他最贵的那辆跑车,一时有些犹豫:“我第一次开,还是换辆便宜的吧,万一……”
“怕什么,看不起你深哥啊?”佟深拉开车门坐进去,朝他一摆手,“赶紧,撞坏了正好换新的。”
话是这么说,涂嘉致知道这辆车是佟深的心头宝,一路上束手束脚小心翼翼,被佟深吐槽:“你这开的,跑车都变成摇摇椅了。”
涂嘉致没理他,仍然很小心地开着。
佟深不耐烦地啧了声,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下:“走,上高速!”
涂嘉致百忙之中抽空发出疑问:“什么?”
“上高速跑一跑啊,城里这破地儿几百米一个红绿灯,憋不憋屈啊你?”佟深哼道,“还是你想去赛道溜溜啊菜鸟?”
涂嘉致:“……新手不能上高速。”
“是不能单独上高速,但你这不有我陪着呢吗!怎么考的科一啊?”佟深催促,“麻溜的!前面变道左拐上高速!旁边坐着个六年老司机你怕啥?看不起谁呢!”
涂嘉致怕他急起来跟自己抢方向盘,只好听话地上了高速。
结果刚上去佟深就抱怨:“破车坐着是不太舒服——咱就不跑远了,半个小时后下吧,正好在城郊找个农家乐摘草莓去,这几天不到处打广告么。”
涂嘉致目不斜视地点头:“嗯。”
佟深扭头瞧他,撑着脑袋乐道:“小东西,难得见你这么紧张,还怪可爱的。”
“我一个人就不紧张。”涂嘉致说,“但你在车上……我不敢出意外。”
“什么话。”佟深不悦地皱眉,“你一个人也得紧张啊,自己的命不是命啊?”
涂嘉致笑笑:“我的命不值钱。”
“放屁!”佟深骂道,“你一个全省第二的高考生,你的命不值钱谁的命值钱?!再说这种话我就替你哥揍你!”
涂嘉致抿着唇没吭声。
半小时后下高速,佟深导航让涂嘉致开到农家乐,两人摘了一下午草莓,傍晚时满载而归。
“郊外风景是好啊。”佟深抱着一箩筐洗过的草莓,自己吃一个再喂涂嘉致吃一个,没多久箩筐见了底,还有几个他实在吃不下,就一直放在腿上。
乡间羊肠小道上,涂嘉致将车速压得很慢,因而迎面吹来的晚风格外温和。
佟深仰头靠着,慵懒而舒适地眯起了眼。
涂嘉致偶然能从后视镜看见他。
夕阳西下,火烧云斑斓绚丽的霞光落在他脸上,雾绿色头发顺风扬起,在紫红色余晖的照耀下显出一种流光溢彩般的漂亮。
佟深脸上没了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精致张扬的五官,将天边美景都映成用来衬托他的背景。
绿野辽阔,雪白的小道蜿蜒至天际,仿佛遥远无尽。
涂嘉致骤然踩下刹车。
佟深慢半拍地感受到车速归零,刚要张口问,旁边人已经压了过来,顺势舔入他唇缝。
“涂……”
佟深被迫哽了口气,又连吞好几次唾沫,脑子里模糊地想:这臭小子每次接起吻来真要人命……
郊区地广人稀,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周围万籁俱寂,只有两人唇舌间发出的微弱水声。
车一停便不再有风,佟深额前的头发散乱地落了下来,又被涂嘉致薅上去,修长的手指与他雾绿色发丝交缠,继而顺着往后握住他后脑勺,将他用力地拉近。
佟深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许久,涂嘉致放开他,但手指没松,仍轻轻揪着他的头发。
佟深好不容易重夺呼吸,条件反射地大口换气,脸上弥漫着缺氧后不自然的红。
涂嘉致迷恋地看他一会儿,顺着唇角温柔地亲到他眉弓。
佟深闭上眼,有气无力地骂:“狗东西,你真是恨我吧?!”
“对不起……”涂嘉致与他额头相抵,又微微侧首避开高挺的鼻梁,黏糊地咬他的唇,“太好看了、太好看了……没忍住……”
佟深推开他,舔了下火辣辣的唇,嫌弃道:“亲得我嘴都干了!”
“那你吃这个。”涂嘉致从箩筐里捡起草莓喂他。
佟深一边拿眼睛斜睨他,一边不情不愿地被他塞进半个草莓。
谁知刚咬了个尖,涂嘉致蓦然将后半段扯出去塞进了自己口中。
“不会吧?”佟深震惊,“吃个草莓也不让我吃全乎的?!”
“尖上比较甜。”涂嘉致又拿了个一个喂他,“你吃前面,我吃后面。”
佟深:“真没必要……”
“吃吧。”涂嘉致哄小孩儿似的捏他的脸,“乖。”
“你这……”佟深炸了,“我比你大六岁!你跟谁说‘乖’?!”
“好好好,不说了。”涂嘉致用草莓尖戳他柔软的唇,“吃吧。”
这语气简直是火上浇油,佟深顿时更气,打死不愿意张嘴。
涂嘉致盯着他,喉结滑动两下,将草莓尾部喂到自己齿间含住,随后捏着佟深下巴令他转头,俯身强横地送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抱歉没能粗长,下次一定!
第39章
他力道太大, 佟深怕草莓压碎了糊自己一脸,只好张嘴接下。
涂嘉致便找到乐趣, 后面几个都这么喂,搞得佟深羞愤欲死。
好不容易吃完,涂嘉致又抱着他亲遍全脸,佟深受不了,烦躁道:“再不走天都要黑了!晚上在田里睡啊?!”
涂嘉致总算放开他,但还用一只手勾着他的手指。
“好好开车!”佟深抓着他的手放回方向盘,“这破地儿又没个路灯, 一会儿你再给开沟里去, 还得连累我啃泥。”
涂嘉致应了声, 安安稳稳将车开回家,将剩下的草莓分装好放进冰箱。
等他弄完, 佟深正好洗完澡出来, 随口问:“还吃晚饭么?”
涂嘉致立刻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我草莓吃撑了。”佟深坐在岛台前擦头发,“你要是饿你就弄自己的。”
“我不饿。”涂嘉致盯着他, “我想……”
“哎,别来那种你想吃我的土味情话啊。”佟深抬手打断他,“哥不吃那套,闭嘴。”
“哦。”涂嘉致走近, 在他对面坐下,犹豫片刻问,“那我能亲你吗?”
“……还没亲够啊?”佟深条件反射往后弹了一下, “少来, 刚照镜子, 嘴都给你亲肿了。”
他自我感觉说话很糙, 但听在涂嘉致的耳朵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像抱怨又像撒娇,撩得人呼吸不稳。
“我、我这次轻轻的……”
涂嘉致抬手拽住他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一使力将人拉近,然后勾着他的后颈按到自己面前,垂眸逼近时目光发沉地盯着他的唇。
刚洗了澡,嘴唇格外红润,好像真的有点肿。
涂嘉致抬起下巴,没亲,只是很细致地轻舔上去,从唇角安抚到唇珠,搔得佟深心痒。
“……有完没完?”他开口质问,声音却隐约发哑,“刚是不是偷吃了?怎么一嘴巴草莓味儿。”
“没偷吃。”涂嘉致说,“你也有草莓味儿。”
“屁。”佟深哼笑,“老子都洗干净了。”
涂嘉致手指忽然紧了下:“哪里洗干净了?”
“……狗东西你调戏我玩儿呢?”
“不是,我只是……”涂嘉致下意识吞咽,“你别说。”
“我说什么了?”
“别说这种会引人遐想的词语。”涂嘉致说,“我真的忍不住,哥哥,饶了我吧。”
“……草!”佟深一把推开他,“你自己满脑子废料,还倒打一耙怪起我了?”
“没怪你。”涂嘉致捏住他手腕,指腹不老实地在他腕骨上画圈,“对不起,我也没办法控制……因为我本来就很想,你一说,我就更想了……”
“滚!”佟深无语死了,“老子怎么就养出个你这么不要脸的玩意儿!”
虽然嘴上骂得难听,但他并没把手收回去。
涂嘉致便得寸进尺地摊开他手掌,侧首将自己的脸放在他掌心,闭着眼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我本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可是哥哥前段时间不理我,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管我了……”
佟深被他这样子搞得难受,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缓声问:“什么好消息?”
“我之前申报奖学金的结果下来了,入围了答辩会。”涂嘉致说着微微抬脸,忐忑地看着他,“答辩的时候家长可以旁听,你会来吗?”
“什么时候?”
“开学后不久。”涂嘉致说,“九月中旬。”
佟深想了想,点头:“我尽量去。”
不等涂嘉致问,他自发解释道:“我之前资助的一批学生今年升高三,那边老师联系说让我过去看看,给点鼓励什么的。正好那边风景不错,我顺便采个风。”
“哦。”涂嘉致没多要求,“你要是忙就算了,也没关系,得到奖我们再一起庆祝。”
“行。”
他这么懂事,倒让佟深有些愧疚。
联系自己前段时间的冷落,佟深有心补偿,再次摸了摸他的头道:“晚上陪你一块儿睡?”
“好。”涂嘉致立即直起身,“我去洗澡。”
“哎,那个。”佟深叫住他,摸了摸鼻子,语速极快地说,“我帮你。”
涂嘉致愣了下,喜得差点儿蹦起来,拽着人就往楼上去。
一回生二回熟,加上佟深想趁此机会找回面子,效果比上次好得多。
之后涂嘉致问他,被他抵死拒绝。
……虽然其实他也很难受,但一想到涂嘉致,他便会立刻产生强烈的羞耻感,还不如难受着。
这晚过去,两人关系重归于好。
佟深没继续烦恼之前的问题,反正涂嘉致也不再提,他就假装那事儿没发生。
而且距离舒柏出狱越来越近,他本来就不用过度烦恼,反正两人肯定走不到那最后一步。
到涂嘉致开学后,佟深也和老师那边联系过几次,打算挑学校举办运动会的时候过去探望,以免打扰高三学生学习。
随后涂嘉致的具体答辩时间也定下来,两边正好有点撞。
还好没完全撞,学校那边运动会时间在头天,涂嘉致的答辩会在第二天,如果佟深在事情办完当天就往回赶,不出意外的话是能赶上的。
问题就出在这个意外。
说意外其实也不算特别意外,山区本来就交通不便,外加这段时间换季多雨,大伙儿怕遇到山体滑坡,便说等天晴了再走。
到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山路才干,佟深一路催促,紧赶慢赶,辗转几个城市才有机场,买了最快的飞机回程,落地已经是下午五点。
涂嘉致的答辩六点半结束,佟深六点二十踩着尾巴抵达报告厅,身上还穿着方便行动的运动服。
他紧张地悄悄推开门,猫着腰小跑到最近的位置坐下,长舒了一口气。
抬起眼,台上正在答辩的人恰好是涂嘉致——已经讲到尾声的感谢致辞。
“谢谢我的哥哥。”涂嘉致握着话筒,目光从佟深推开门起就没从他身上挪走过,“是他一直鼓励我,支持我,帮助我。”
底下响起掌声,佟深刚刚跑得太快,呼吸和心跳都还没复原,便一边急促地喘气,一边挤出微笑跟着众人鼓掌。
“感谢他为我付出的一切。”
少年身着正式的黑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带着几分仿佛被冰霜打磨过的坚毅,目光却炽热得像把火:“我爱你,哥哥。”
佟深鼓掌的动作一僵,呼吸不由自主停滞,脑子里突突直跳。
台上涂嘉致却已经面色如常地放下话筒,朝这边鞠了个躬。
答辩结束,获奖名单会在投票后现场公布,学生们便都坐在台下等。
涂嘉致步伐平稳地走到报告厅末排。
文件夹放在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动,佟深恍如惊梦,回神瞥了他一眼,又立即避开视线。
涂嘉致在他身旁坐下,微微俯身凑近,小声地在他耳边解释:“是弟弟对哥哥感恩的爱,不是伴侣之间充满欲.望的爱。”
“……”
“我说过我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爱你。”涂嘉致说,“我知道自己现在还不配。”
佟深扭头:“你……”
“不是我妄自菲薄。”涂嘉致垂眼笑了下,“哥哥就当这是我对自己的激励吧,我想在自己变得更好更成熟的时候,再来说爱你。”
佟深喉咙里难受地哽了哽,不知道怎么答话。
他想他何德何能可以被一个这样优秀的人放在心上热爱,又想其实自己也不见得比对方成熟。
少年充满昂扬的斗志,每天都在往上攀爬,而他还原地踏步。
或许等到涂嘉致真的“成熟”那天,就会明白他所爱的不过是一副虚假皮囊。
他们之间从抱负到眼界都不在一个层次上,即便没有所谓“背德”的阻碍,估计也不能长久吧。
十多分钟后,投票结果统计出来,涂嘉致票数排在前五,顺利拿到了上一学年的奖学金。这是目前校内最难得的奖项,金额也是最高的三万。
虽然这点儿钱在佟深眼里不算什么,但它意义非凡。
涂嘉致用这钱请佟深去人均好几千的旋转餐厅吃饭,一顿下来就把奖学金挥霍了将近三分之一。
他还想给佟深买礼物,被佟深严词拒绝,生怕再用下去自己就要折寿。
“我以后还会赚更多的。”涂嘉致认真地说,“我会让你随心所欲,再也不需要考虑是否会给我带来负担。”
佟深被他这大言不惭的牛皮逗笑了:“你知道我在咱们这些纨绔圈子里都被起了个外号叫‘吞金兽’么?”
涂嘉致满不在乎地说:“我肯定能养得起你。”
“行了,说什么胡话呢。”佟深大笑着捏他的脸,“不用你养,乖乖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涂嘉致没继续跟他争辩。
两人到家,佟深正打算换鞋,突然想起什么,扭头拽了拽涂嘉致的领带:“刚才在外面都没仔细看——你先别脱鞋,去那边转个圈给我看看,头一回见你穿西装,还挺帅的。”
涂嘉致点头,找了个宽敞点的地方站着让他看。
佟深摸着下巴把人从头打量到脚,评价道:“帅是帅,就是这衣服还是不太合身,你人太高了,成衣买不到合适的,应该直接定制。”
说到这儿,他嘶了声:“你现在真是做什么都不告诉我了啊?这西服什么时候买的?花多少钱?怎么不跟我说?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就让裁缝来家里给你量,加个急也几天就做出来了,不比你在外边随便买的好啊?”
“这样就行,反正也不常穿。”
如果还是当年初见,涂嘉致可能会因为他这番话而感到冒犯,现在却只会觉得他对自己太好而想要冒犯他。
“行吧,也是,毕竟你还是学生,那就低调点。”佟深说,“等你正式工作……不,等你找工作面试的时候,哥给你买一衣柜西服。”
“嗯。”涂嘉致乖乖点头,又问,“好看吗?”
“好看,你这身材穿什么不好看?”
佟深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感慨:“想当年刚把你接过来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崽子,那会儿你穿运动服我穿西服,现在才多久,咱俩就掉了个个儿了,时间真快啊……”
“哥哥没穿过西服。”涂嘉致纠正道,“你只穿过衬衣,很艳丽那种。”
“啧。”佟深瞪他,“懂不懂情调啊,怎么这么会破坏氛围呢?”
“我懂。”涂嘉致往前迈了半步,锃亮漆黑的皮鞋与佟深的运动鞋鞋尖相抵,“但我理解的那个情调,和哥哥理解的,可能不一样。”
佟深正要说点什么,皮鞋擦着运动鞋边缘滑到他两脚之间。
他低头看着紧挨在一块儿的两双脚,感觉这场景似乎有点不对劲。
还没来得及深思,涂嘉致蓦然搂着腰抱紧了他。
“哥哥今天迟到了,我都特意请别人把我的答辩顺序调到最后了,结果你还是没赶上。”明明是说话,却好像在亲吻他耳朵,“不给点补偿吗?”
佟深莫名紧张:“……你想要什么补偿?”
“想让哥哥跳舞给我看。”涂嘉致说,“高中军训那年,哥哥本来想要给我展示街舞的,结果出了点意外,没能跳完,今天补回来,好不好?”
这要求不算过分,佟深松了口气,正要点头,涂嘉致的手突然挪到前面,扯了下他运动裤腰的绑带。
“你……”佟深脑子里好像有火浪在滚,话都说不清了,“你、你干、干嘛呢?”
“有点儿松,帮你重新绑一下。”
涂嘉致扯开绑带上的结,交叉往后拽着紧了紧,但没规规矩矩地重新系好,而是就那样在他腰上缠了一圈,再绕到前面来打结。
一个端端正正的、漂亮的蝴蝶结。
正坠在肚脐下方。
绑完他还抬起头冲佟深笑,卖乖道:“绳子好长,多绕了两圈,哥哥不介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你看我介意不介意(危笑
-
今天勉强算粗长吧?(涨红着脸说
-
第40章
佟深从来没想过区区运动裤居然还能这么玩, 震惊地低头看了半天,伸手就要去解:“什么鬼造型……拍视频发网上都会被别人举报打擦边球的程度, 真想得出来……”
“所以我不拍视频。”涂嘉致制住他的手,“不给别人看,只给我看。”
佟深满脸黑线:“松手。”
“不。”涂嘉致望着他,“哥哥答应了要给我补偿,却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行行行!”佟深暴躁地甩开他,“边上坐着!”
涂嘉致乖乖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问:“放什么音乐?”
“……不放。”佟深说, “干跳。”
其实他对跳舞一知半解, 只是当年闲着没事参加过学校的街舞社。
至于在小崽子面前说那些话纯属吹牛, 就是为了找机会和对方尽快熟悉起来。
硬要跳也不是不行,但音乐伴奏肯定是跟不上的。
那会儿隔三差五跟着社团里的人一起练, 勉强还能唬一下外行, 现在过去那么多年,动作什么的早忘了,就freestyle瞎跳吧。
佟深想起什么动作跳什么, 中间偶尔还会因为不知道怎么接而断掉,再加上没有背景音,场面属实尴尬又滑稽。
涂嘉致却看得津津有味。
佟深宽大的连帽衫内没穿内搭,做倒立动作时衣摆落下去, 露出被绑带交叉缠绕的腰,以及紧致漂亮的腹肌。
他皮肤很白,黑色绑带缚在上面, 显出一种别有韵味的景致。
跳街舞消耗很大, 佟深平常又几乎没练, 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
待他做完这个动作, 还想要继续的时候,涂嘉致突然伸手把人拽到腿上:“好了,别跳了。”
刚倒立过,佟深脑袋有点儿晕,眼睛转过来时带着几分朦胧的迷离。
涂嘉致抬手擦掉他鬓角的汗,奖励似的吻他的脸:“哥哥辛苦了,跳得真好。”
休息片刻热度才自内而外漫上来,佟深从脸到脖子都缓缓蒸红,额前汗水浸出来,连睫毛也变得湿漉漉的。
桃花眼看人本就含情,这会儿沾着水润,衬得脆弱又可怜。
涂嘉致握住他后脑,小心翼翼地吻他眼帘,嘴唇几乎有些颤抖,好像生怕自己过于用力,会揉碎怀里的宝贝。
佟深没力气反抗他,缓了会儿呼吸,干咽一下,哑声道:“来点儿水。”
涂嘉致一手抱他,一手伸长去拿茶几上的水杯。
佟深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正坐在他腿上,脸上腾地一下更烫了。
涂嘉致将杯沿递到他嘴边。
佟深歪了下头避开,接过水杯放回茶几,撑着他的肩想要起身,被人一把拽了回去。
“哥哥累了吧?”涂嘉致蹭着他的脸,“我抱你上楼好不好?”
佟深想骂人,但嗓子干得不行,只好费力推开他的脑袋,难受道:“全是汗,别蹭。”
“我带你去洗。”
语罢,涂嘉致不由分说地将人抱上楼,不仅放好热水,还贴心地挤好了牙膏。
随后他出人意料地没有多做停留,只说了句“有事叫我”,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佟深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回来还被要求跳舞,这会儿属实累得不行,躺在浴缸里面,没多久便舒服得睡着了。
之后他是被人挪动自己时的动静惊醒的,睁眼便看见涂嘉致硬朗锋利的下颌线。
“醒了?”涂嘉致垂眼看他,说话时喉结滚动。
貌似有点性感。
佟深想到这儿立刻在脑子里打了自己一巴掌,随后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泡澡,连忙低头去瞧自己身上——确实只裹了一件浴袍。
“你……”他惊慌地想要从涂嘉致怀里挣出来,“你怎么不叫我?!”
“我敲了门,哥哥没应。” 涂嘉致将他稳稳当当放在床上,又掀起被子替他盖好,俯身摸摸他的头发说,“怕你出事,就擅自闯进去了,抱歉。”
见他这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佟深有些不自在地抬起下巴压住被沿:“那……那个,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了。”涂嘉致无奈地笑笑,“这时间皮肤都快泡胀了,你说我怎么能不担心?”
“……”佟深咳了声,“太累了,不好意思。”
“嗯,今天辛苦了。”涂嘉致轻柔地吻他的额头,“睡吧,晚安。”
说完他便直起身,转身没有停留地往门口走。
佟深瞧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人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嘴比脑子快地叫住了他:“哎。”
涂嘉致停步回身:“怎么?”
“你没事儿吧?”佟深蹙眉,“先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了?”
涂嘉致沉默片刻:“没什么。”
“不对劲。”佟深狐疑地盯着他,“到底什么事儿?”
涂嘉致不答话。
佟深索性坐起来,伸出胳膊朝他摆手:“过来,让我看看,到底怎么了?”
涂嘉致站在原地没动,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佟深肩上。
先前确实是情急之下才闯进去,想过佟深可能是睡着了,也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结果真看到那副场景,他发现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后面几乎是闭着眼睛帮佟深裹上了浴袍,效果自然也非常粗糙。
浴袍腰上没绑绳,领口也没拢得多么严实。
佟深一动,露出了半边肩。
涂嘉致仓促地移开目光,垂眸道:“真没什么,我去睡了,哥哥也早点睡吧。”
见他这样,佟深忽然觉得十分好笑。
他一向是那种只要别人比自己更尴尬他就不会尴尬的性格,所以涂嘉致不要脸的时候他会觉得羞耻,但如果涂嘉致要脸了,他就会开始不要脸。
忍不住就想嘴贱逗逗别人:“怎么的,你第一次见啊?咱俩什么没做过?这会儿你才知道害羞?”
涂嘉致咬着牙,下颌线绷紧,半晌才抬起头:“什么都做过?”
“啊。”佟深愣了下,“你前段时间让我帮忙的时候不还挺大方么?今天怎么扭扭捏捏的?想了就直说啊,我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
闻言涂嘉致又看他好一会儿,随后像是被他气到了似的扭头就走。
佟深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下意识起身去追:“哎!跑什么啊!”
他两步跑到门口,一把将已经拉开门的涂嘉致扯回来,霸道地将人摁在旁边,一边抬脚把门踢回去,一边愤怒地质问:“之前是谁说自己最讨厌误会的?!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你倒是让我死个明白行不行?话也不说清楚,生闷气摆脸色给谁看呢?!”
因为动作太大,浴袍已经彻底散开。
涂嘉致飞快地瞟了眼,干涩道:“……别勾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章短的,晚点二更~
我零点准时发叭,大家也尽量准时看→_→
-
第41章
“你有病吧我勾你什么了?”佟深没好气地说, “又不是没见过,装啥呢?!”
两人对峙片刻, 涂嘉致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替他拢好浴袍,细致地绑好腰带,垂着眼温和道:“我确实想,但我知道哥哥今天辛苦了,所以希望你早点休息,好不好?”
“没事啊。”佟深一脸无所谓, “我已经睡了一觉, 现在感觉还挺精神的, 你有需要我就帮忙,这有什么的?”
涂嘉致没看他:“你不会愿意帮这个忙。”
“啧——真没良心!”佟深气笑了, “我以前帮少了?”
“以前那个不够。”涂嘉致终于抬眼, 目光直勾勾的,“我想要更多。”
“……”佟深愣了下,“什么意思?”
“想让哥哥也参与。”
“……啊?”佟深以为他还在纠结上次自己拒绝让他帮忙的事情, 嗐了声,“我没那个需求,就没必要呗。”
“你都没试过,”涂嘉致问, “怎么知道自己不需要?”
“我、我试过啊……”佟深嗫嚅道,“那不是,被你硬逼着试过一次么……就、就真的……没必要。”
意识到两人话题又聊岔了, 涂嘉致深吸一口气, 反客为主地搂着人旋身, 将佟深严密地禁锢在墙壁与自己身前。
“我说的不是那个。”他低低道, “我说的是哥哥上次拒绝我的事情。”
见他似乎还不明白,涂嘉致探手揉了下。
佟深被激得差点儿蹦起来:“涂嘉致!你是要上天吗?!”
涂嘉致早有预料地将人按回去,随后缓缓松开手,退后半步,规规矩矩道:“我回卧室了,哥哥晚安。”
说完,他几乎有些仓促地拉门离开。
佟深原地愣了会儿,半晌才回神,换好睡衣躺进被窝。
本来是平躺着,没多久又觉得后面压在床上不舒服。
被碰过的地方仿佛还留有余感,隐约发胀,又似乎有点儿发烫。
他侧过身去,抓了个枕头垫在腿下,呈半趴的姿势,闭着眼睛打算强行入睡。
十来分钟后猛地睁眼,摸到手机刷了两个小时视频,感觉脑子有点累了,扔掉手机继续尝试入睡——仍然以失败告终。
实在心情复杂。
而最让他焦躁的不是涂嘉致的那些想法,也不是涂嘉致的那个动作,毕竟这些他以前都知道,即便突然,也不至于特别惊讶。
最让他焦躁的……其实是他自己的反应。
在这之前,他本来以为自己无法接受,所以拉着杜子杰倒了两个月苦水。
他以为自己骨子里有傲气,做不了那种屈居人下的事。
他想即便自己不至于因此讨厌憎恨涂嘉致,至少会觉得有点恶心那件事。
反正真的发生时,他肯定不能接受。
可是刚才……他身体做出的唯一反应是心跳加速。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也可以说他是因为愤怒。
但这是自欺欺人,佟深心里清楚。
事实就是他不反感。
由始至终,他都从没反感过涂嘉致的任何接触。
怎么会是这种结果?
难道传说中为爱做零的那些人,都是心甘情愿的?
就算爱情真有那么伟大,那特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对涂嘉致也没什么爱情啊!
又过了十来分钟,佟深觉得自己想通了——父爱比爱情更伟大。
他自以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解释自己今晚的反应,心里终于稍微好受了一点,打算闭眼睡觉。
然而心情平复下来,生理上又难受了。
他想起自己先前就觉得口渴想喝水,结果后面和涂嘉致东闹西闹的一直没喝到,这会儿嗓子干得快起火了。
纠结片刻,还是咬牙起床,打算下楼找水喝。
涂嘉致的房间就在隔壁,佟深出门的时候一心找水,没注意旁边,待到喝完水拎着剩下半瓶往楼上走,他才发现涂嘉致那间房内灯还亮着,略微泛黄的灯光从门缝透出来,在夜色里很明显。
此时已经快凌晨两点。
虽然以前涂嘉致也经常熬夜,但他刚开学这段时间好像没那么忙,每天都是十一点之前就按时睡了。
想到两人先前尴尬,佟深本来不想管他,然而手都放在把手上了,迟疑两秒,他还是扭头敲了敲隔壁的门。
没有回应。
佟深停顿一会儿,再次敲了几下。
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涂嘉致耳尖,以前即便戴着耳机都能听到外面敲门。
佟深想了想,到底还是有点儿担心,试探地拧了下把手。
两人平时在家都没有反锁门的习惯,他很顺利地进去,却一眼没看见人。
再细细凝神,才依稀听见从浴室那边传来了水声。
……大半夜的洗什么澡?
而且先前他被涂嘉致从抱浴室出来的时候就闻到对方身上有沐浴露味道了,很明显是早就洗过的……这会儿又作什么妖?
佟深拧着眉拍了两下门板:“涂嘉致!你大半夜的干吗呢?!”
几乎是在他拍响门板的下一秒,里面水流就停了下来。
待他说完话,涂嘉致朦胧的声音传出:“进来。”
佟深以为他穿好衣服了,打开门就往里面走。
雾气扑出来,令他有短暂几秒不能视物。
没多久,雾气缓缓散开,佟深才看见涂嘉致还站在玻璃隔断的另一边。
细小的水珠密密麻麻凝固在玻璃上,里面人影若隐若现。
佟深停住脚:“你……干嘛呢?”
涂嘉致抬手擦干净面前的一小块儿玻璃,露出半张俊朗的脸:“过来。”
“……怎么了?”
佟深疑惑地慢吞吞过去,还没站定,玻璃门骤然从里面打开,随后他手腕一紧,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拽了进去。
刚换季,他身上还穿着夏天的睡衣,面料轻薄舒适,也很容易吸水。
背部挨到玻璃,很快面料就被完全浸湿,黏腻地贴着皮肤,有点难受。
“你……”手腕被捏得微微发疼,佟深故作镇定,“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吗呢?”
“如你所见,我在沐浴。”涂嘉致高大的身躯压下来,凑在他耳边问,“哥哥呢?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弟弟的房间里干什么?”
“我下楼喝水,看到你屋里灯没关……”
“我已经忍了好几次了。”涂嘉致打断他,“从你跳舞的时候到现在。”
佟深话音一顿。
“让你别勾我……”
涂嘉致微凉的侧脸挨上他,气息滚在耳后,令佟深感受到几分危险。
“是你自己非要送上门的……”涂嘉致压抑地喘了口气,低低道,“别怪我。”
言罢,他咬住佟深耳廓轻轻磨了磨,唇舌间的高温烫得佟深下意识往旁边缩,又被强硬地捞回去。
横在腰间的手臂上青筋凸起,显然对方一直在忍耐。
可能因为被热气蒸得润,唇上微有粘连,从耳后蔓延到嘴边,随后像是征求同意一般停顿片刻。
佟深不知是不是没来得及反应,微微仰头,仿佛已经打算顺从地接受这个吻。
头顶灯光刺眼得令人有些晕眩。
涂嘉致摁着腰狠狠舔吻过去。
他默认自己得到应允,因此愈发放肆。
佟深被搅得舌根都开始痛了,哼声泻出一半,又被羞耻地咽了回去。
无声迎合下,少年骨子里的狼性被彻底唤醒。
他含着对方下唇用力碾咬,直尝到血腥味才缓缓松口。
急促的呼吸使得喉咙里又开始发涩,佟深干咽了一下,抬眸与他对视,桃花眼中水光漉漉。
涂嘉致被他这目光撩得快要发疯,难以克制地将人转过去。
玻璃上水珠变得稀疏了些,佟深有些无力地将额头抵在那儿,吐气时氲出一圈薄薄的雾。
涂嘉致撩起他脑后的头发,垂首咬住他那颗小痣。
“嘶……”佟深低低哼了声,“轻点儿。”
“嗯。”涂嘉致立刻放轻力道,继而特意用舌尖去描摹那颗痣的形状,却只能触到一片平滑。
“太小了。”他微微抬头凝视,“一点弧度都没有。”
“嗯……”佟深闭着眼睛说,“痣长太大了不好。”
“的确,这样就很好。”涂嘉致握住他后颈,“真漂亮。”
佟深没答话。
现在他前面的衣服也打湿了,黏得浑身不舒服,实在懒得出声。
涂嘉致仿佛看出什么,捏着他领口问:“难受吗?”
佟深点点头。
涂嘉致一边亲吻他耳朵一边帮他除去阻碍,继而紧紧拥住他,轻声道:“刚刚骗你的。”
佟深微微偏头:“嗯?”
“我不会逼你的,哥哥,我舍不得。”涂嘉致说,“要是不愿意,你就开口,我肯定会停。”
佟深沉默。
“哥哥……”涂嘉致将下巴抵在他肩上,忐忑地歪头去看他表情,“生气了?”
“……没有。”佟深扯了下嘴角,“被你亲晕了。”
“那你……”
“别问。”
涂嘉致抿唇。
“别问。”佟深低喃道,“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别问,问了我怕自己反悔。”
涂嘉致受不得这种引诱,立刻就按捺不住地想继续亲他,但到底忍了下来:“我不想让你难过。”
“……没难过。”佟深叹气,“你就继续吧,祖宗,别折磨我了,行么?”
“那你心甘情愿吗?”
“屁话,这世上能逼我不心甘不情愿的人还没出生。”佟深烦躁道,“你哪儿那么多话?赶紧的。”
涂嘉致还是犹豫:“我怕你……”
“你怕个屁!我都不怕!”佟深扭头瞪他,“非要我说那么明白?”
“……”
“行!”佟深心一横道,“我考虑过、想好了、没冲动!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万一呢?”
顿了顿,他道:“而且头一回是跟你,怎么算我都不亏,没什么好矫情的,就这样吧。”
“不仅头一次。”涂嘉致立刻道,“以后也得跟我。”
“……行行行!”佟深懒得跟他多说,回头继续抵着玻璃,“你快点!”
“不在这儿。”涂嘉致笑着吻了下他的头发,和风细雨道,“换个让你舒服的地方。”
语罢他把佟深抱出去,又问:“在我这里,行吗?”
“都行。”佟深不耐烦道,“没那么多讲究。”
“好。”
涂嘉致将人放下,一边极尽温柔地亲吻他,一边伸长手臂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佟深被翻过去的时候才骤然想起什么,慌张道:“等等!等等!好像没买东西!”
“买了。”涂嘉致压住他,将东西塞进他手里,“你来拆。”
佟深艰难地把手拿到眼前看了看,震惊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很早,你知道我本来就觊觎已久。”涂嘉致说,“而且我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尤其这事情有关于你。”
“……”佟深愤愤地把东西扔回去,“自己拆。”
涂嘉致好脾气地依言照办,继而俯身抱住他:“我会很轻。”
“少废……嘶!”
佟深话没说完,骤然闷哼一声,气愤地吼:“小混蛋你他妈要造反吗?!”
“对不起……对不起。”涂嘉致连忙停下来安抚他,“别气,别生气。”
他有一搭没一搭亲吻佟深汗湿的鬓发:“哥哥别气,要实在生气,下次我也让你,好不好?”
佟深闭了闭眼:“谁要你让?小东西!”
“这种时候不能这么骂我。”涂嘉致轻笑,“你骂我,我就忍不住。”
佟深睨他:“干吗?”
“想纠正你。”涂嘉致说,“是大东西。”
“……”佟深捡起枕头要捶他,“狗崽子真不要脸!”
然而枕头还没脱手,他手臂骤然一软,再没力气。
因为平时涂嘉致喜欢在卧室看书,所以佟深特地让人给他安了个很亮的灯。
分明应该看得很清楚,这时候却让人觉得视野中有点模糊。
屋内陈设都变得朦胧,涂嘉致附在他耳边的言语也仿佛被拉得很远。
又过了许久,佟深才意识到原来不是灯光的问题,而是他自己浸出的汗水糊住了眼睛,连睫毛也仿佛湿得厉害。
他听见涂嘉致在夸自己哼得很好听,但他其实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有没有出声。
裹着热气的潮一浪高过一浪。
涂嘉致的吻和怀抱都密不可分,令他几乎窒息。
“哥哥真棒……”夸赞的话一直没停,“真好看……哥哥,你真好看……”
佟深感觉这人可能是当年学习过于刻苦,以致他年纪轻轻就走火入魔,并将怨气都发泄到自己身上。
否则怎么能这么狠。
却又令他无法抗拒。
“叫我。”涂嘉致俯身将耳朵凑在他唇边,哄骗似的说道,“哥哥,叫我。”
“涂……”佟深心里其实很想骂他混账,嘴上却已经先一步唤出了他的名字,“涂嘉致……”
“好听。”涂嘉致着迷地蹭他的脸,“多叫几次。”
“涂嘉致。”他声音里带着疲累时独特的哑,“涂、涂嘉致……”
涂嘉致被他勾得又心痒又难受,恨不得将人揉碎了碾进自己骨血里。
他想看佟深的脸,便将人重新转回来,手指覆上去,缓慢地描绘佟深眉骨。
“我好……”他克制地吞回那个“爱”字,压抑而沉迷地呢喃,“好喜欢你,深哥,我好喜欢你。”
佟深水润的眸子难以聚焦,只能勉强寻到个方向。
这模样更惹人怜,也更能激发破坏欲。
涂嘉致重重按住他的唇,又按他的齿。
“你喜欢我吗?嗯?”他头一次叫佟深的全名,“告诉我,佟深,你喜欢我吗?”
许是觉得他这幅发痴的模样碍眼,佟深难受地抬起手臂挡住自己视线。
涂嘉致便发了狠:“别逃、别躲我……好不好?骗骗我也行……”
他仿佛逼迫一般用力,语气却仍然温和:“骗我也行,好不好?求你了……”
“嗯。”佟深脊背磨得生疼,终于忍不住应声,“喜欢、喜欢……你要弄死我了……”
“谢谢。”涂嘉致没要求他说更多,听见这句便满足地将人捞起来抱住,不停吻他侧脸,“谢谢哥哥,哥哥真好,我喜欢你……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佟深苦涩地笑了下,也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回应地吻他的唇:“嗯。知道了。”
涂嘉致受到鼓舞般将他牢牢贴紧,几分钟后,缓缓松手在他嘴角啄吻两下,轻声道:“你身上有点凉,我抱你去泡个澡,免得感冒了。”
佟深有气无力地点头:“嗯。”
这次没泡多久他就主动出来,倒头沾床就睡。
一觉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涂嘉致罕见地还和他一块儿窝在床上,没睡,就那么一直睁眼盯着他。
佟深张了张嘴,还没出声,便听他问:“做了午饭,要起来吃吗?”
停顿两秒,他有些愧疚地补充:“你有点低烧,我买了药,一会儿吃完饭吃一颗,要是还觉得累,你就继续睡。”
佟深撑着枕头坐起来,觉得难受,又稍稍侧了下身,涂嘉致连忙把自己的枕头拿过来垫在他腰后。
“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还在家里待着?”佟深摆摆手,“别忙活了,去学校上课,我没事。”
“我今天没课。”涂嘉致担忧地摸摸他的脸,“疼吗?脸色有点白。”
“那是我本来就白。”佟深扯了下嘴角,“去给我倒点儿水。”
“早就倒好了。”涂嘉致殷勤地将水杯从床头柜上递过来,“温的。”
佟深喝完水,抬头见他还战战兢兢观察自己,不由好笑:“干嘛呢?当我林黛玉啊?都是男人,哪儿那么娇气?滚滚滚,有事儿忙事儿,别在我跟前碍眼。”
“哦。”
踌躇一阵,涂嘉致问:“哥哥,你……后悔吗?”
“嗯?”佟深挑眉,“什么意思?”
“你昨晚说自己有可能后悔……”
“哦,那个。”佟深不在意道,“随口一说。”
“那……”
“没后悔。”佟深垂眼盯着水杯回味片刻,忽然笑起来,“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嘉崽:嘿嘿嘿嘿嘿嘿嘿[痴汉笑
-
今天真的很粗长!我是什么劳模!
-
第42章
涂嘉致愣了好一会儿, 随后猛地扑过来抱住他,仰头胡乱亲他的脸。
“哎!水洒了!”佟深连忙高高举起水杯, 笑着揉他脑袋,“干嘛呢?别舔!怎么跟条狗似的!”
“谢谢。”涂嘉致连声道,“谢谢哥哥,我好开心……”
佟深顺势在他额头上啵了下:“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
“我不忙。”涂嘉致将他抱得更紧,“我就想跟你待在一块儿。”
“玩物丧志啊。”佟深失笑,“不赚大钱养我了?”
“要。”涂嘉致将脸埋进他颈窝, 深深吸了口气, 黏糊道, “就休息一天,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这人平时在外边一副高冷样儿, 回家面对自己也几乎都端着假装成熟, 难得见他这么软乎乎地撒娇。
佟深抱着人顺毛,心里快爽死了,表面还绷着脸逗他:“咱们不是每天都在一块儿么, 腻不腻啊。”
“不腻,平时没这样。”涂嘉致说,“我就想贴你身上。”
“……”佟深有点受不了,“咱能聊聊不那么肉麻的话题么?”
涂嘉致没应声, 从他脸上亲到下巴,又亲到颈侧,继而用下巴勾着衣领往里面探。
“啧。”佟深推开他, “还来劲儿了——去去去, 饿了, 赶紧下楼吃饭!”
涂嘉致抬眼看着他。
“不行。”佟深竖起食指, “你是年轻,但我已经老了,需要时间恢复,所以今天别折腾我。”
涂嘉致见缝插针:“明天可以?”
“明天再看。”
见他乐得立马就要往起蹦,佟深一把揪住他衣领,然后放下水杯,连被子带人一起裹了几圈,抬腿骑在他身上,一字一顿地警告道:“我说的是,明天,再看。没说明天就行,至于哪天行,看我心情,懂?”
涂嘉致点头:“能有下次就行。”
佟深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这个心态不错,继续保持。”
说完他下床打算去洗漱,刚落地,涂嘉致蓦然叫住他,嗫嚅着问:“哥哥刚刚说挺好,是指我做得挺好吗?”
“差不多吧。”爽了就是爽了,佟深觉得没什么好否认的,直言道,“主要是说我感受挺好的,也算夸你了。”
“谢谢哥哥夸奖。”涂嘉致抓住机会就卖乖,“我查了好多资料。”
再多说两句他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佟深啧了声,扭头出门。
为了能让佟深好好“休息”,接下来几天两人都是分房睡,直到周五这日,涂嘉致满课,下午放学,佟深把人接上,一块儿去吃了顿好的。
涂嘉致课业重,平时不是在食堂吃就是在家里随便将就,两人厨艺都不咋地,涂嘉致稍微好点儿,但也就是家常菜水平,所以佟深有时间就会带他去外面吃。
吃完回家,涂嘉致马不停蹄进屋搞代码。
佟深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消食消得差不多了,便去洗了个澡,抱着自己的枕头到涂嘉致房间。
看见他进来,涂嘉致怔了怔,很快意识到什么,代码也不写了,关掉电脑就跑去洗澡。
他自认为速度很快,结果等他出来,佟深已经睡着了。
再看一眼时间,不知不觉都快到十二点,他没忍心把佟深叫醒,只好搂着人安安分分睡觉。
其实这样就已经很令他满足。
他们以前一起睡都是在佟深屋里,没想到两人第一次会是在他自己的房间。
佟深在属于他的被子里和枕头上睡了一夜,还在属于他的地盘跟他做过最亲密的事,好像连身上也沾上了他的味道——这种认知令他胸腔内胀得几乎要溢出来。
而自从佟深在他这里待过,他就感觉自己的被窝里好像也有了佟深的味道,所以他这几个晚上都睡得很好。
他从来没奢望过佟深会第二次在自己这里过夜……
看见佟深抱着枕头过来时,即便两人并没挨到一起,他也好像突然感受到温暖。
他想起当年佟深对他说“有哥在的地方都是你的家”,那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实感。
直到现在,他将人抱在怀里,并真正将这个人占为己有,他才真正体会到那句话里的意义。
他少年时期因为这个“家”字跟章平结仇,把这个字看得如同信仰一般神圣。
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在乎“家”这个字,而是在乎怀里的人。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生病,他就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居无定所的候鸟,总是在随着各种事情LJ漂泊。
所以他从来不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整理到屋里,似乎只要这样,他就可以强迫自己不要产生归属感,暗示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他把自己重要的东西全部留在老房子里,总感觉只有那里才是家。
舒柏的家不是家,佟深的家也不是家。
刚接到表哥电话说让自己去投靠佟深的时候,他内心一度充满了抗拒,便自我安慰把高中当成一场短暂的旅行。
如此,佟深也不过是他旅行中一个有过恩情的过客。
没想到他曾经以为的家不再是家,亲人逝世,从此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佟深。
后来他从央宁搬迁到京沪,明明两地远隔千山万水,他却再没有当年那种抗拒和担忧。
因为有佟深陪他一起。
他不会再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留在某个地方以求心安,他会提着全部家当跟在佟深身后。
佟深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佟深在哪里歇脚,哪里就是他的家。
可这只是单方面的。
佟深并不如他需要佟深一般需要他,相反,佟深可以随时抛弃他。
所以他总在害怕。
只有完全占有才会得到安全感。
他曾以为这仅仅是一个妄想,谁知妄想竟可以成真。
涂嘉致紧了紧搂住佟深的手臂,俯首亲吻他的头发,低低道:“我的。”
佟深梦里似有所觉,呢喃地唤他:“涂嘉致。”
“嗯?”明知道对方在说梦话,他依然认真地将耳朵凑近。
便听佟深笑了一声道:“有我呢。别怕。”
第二天一早,涂嘉致先醒,看见时间才七点多,便赖在被窝里没动。
他平时不会这么犯懒,但因为有佟深在,被窝里就好像变成了个桃源乡。
总觉得对方身上更温暖些,暖得他大脑迟钝不想思考,更不想从这里离开。
就这么赖到一个小时后,佟深终于有醒转的迹象。
眼睛还没睁开,先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
看见那截皓白的脖颈探出被窝,涂嘉致忍不住倾身过去吻他。
佟深被痒清醒了,正想把人挣开,动作间腿侧挨到什么东西,令他微微一僵。
涂嘉致倒很自然,一路从脖子亲到下巴,眼看就要到嘴,佟深歪了下头,小声问:“你怎么解决?”
“什么?”
佟深暗示地曲腿抬了一下。
“……”涂嘉致喉结微滚,“我一般……不解决。”
“嗯?”佟深取笑,“你这么大个东西不解决?那你还怎么出去见人?”
“一会儿就好了。”涂嘉致盯着他,“但如果哥哥愿意帮……”
“嗯。”佟深打断他道,“今天没别的事儿吧?”
“没有。”涂嘉致说,“就算有也不影响。”
“怎么不影响?”佟深挑眉,“老年人胳膊腿都不好使,你用了还不管售后?”
“管。”涂嘉致立即说,“我管到底。”
“行。”佟深踢他,“去拿东西。”
“嗯。”
涂嘉致正要行动,忽然犹豫了一下:“你……”
“我休息好了。”佟深说,“可以再来……唔,还是一次吧,你上次真把我折腾得够呛,还不是托大了。”
“好。”涂嘉致忙说,“我这次肯定比上次做得好。”
“行。”佟深笑道,“相信高材生的学习能力。”
两人闹到中午,佟深被抱去泡澡。
“半小时后进来探望我,万一我又睡着了。”涂嘉致临走时,他趴在浴缸边提醒,“这个姿势睡一觉腰都得废,下次再来你就只能搞个咸鱼。”
“……嗯。”
不同于上次,佟深今天可能是因为有了经验,所以回应得特别热情。
涂嘉致一想起他情动时说的那些话与他主动凑上来的吻,喉咙里又开始发痒,连忙关门出去。
佟深对这件事接受良好是两个人都没想到的结果——虽然在外面他决计不肯承认。
后边杜子杰问他最近怎么转性不倒苦水了,他只能心虚地打哈哈,没正面回答。
涂嘉致亦是很给面子,甚至偶尔杜子杰问他是不是屈于深哥淫威只能妥协让步为爱做零的时候,他也只是看着佟深羞涩地笑,搞得周围还真有人以为他们年上。
反正涂嘉致一点儿也不在意外面的人怎么看自己,毕竟别人又不能给他什么好处。
流言蜚语都是面子上的活儿,只有把深哥哄开心了,他才能真的吃饱喝足。
蜜里调油的日子过到寒假,涂嘉致受到高中母校邀请,让他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去给正在补课的高三学弟学妹们加油打气。
同时受到邀请的还有其他几个也考上清北的同学,为了让学弟学妹们更有代入感,众人商量后一致决定穿校服回去。
恰好那天中午佟深这边也得回央宁参加同学聚会,两人便一块儿出发,并商量好晚上回以前那个学区房开个伙,正好快过年了,就当暖下房。
当时毕业佟深处理掉了央宁的大部分资产,包括那套别墅,只剩这个房子还留着,没租也没卖,就当是他和涂嘉致那段初识时光的纪念品。
本来他还打算等涂嘉致成年就把房子转到小孩儿名下,也是给涂嘉致的一点保障,但一直没空弄。
趁着这次回来,他想把事情一块儿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555抱歉晚了一点QAQ
第43章
中午参加同学会, 吃完饭惯例还有第二场。
为了追忆青春,组织者特地联系过学校附近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酒吧, 叫老板提前开门,包了整个下午的场让大伙儿玩。
佟深想着反正涂嘉致那边也得下午五点才能结束,既然自己闲着没事儿,不如跟同学一块儿嗨会儿。
同学聚会杜子杰本来也有份参与,不过他有事来得晚,没能参加午宴,便直接来了酒吧。
进门时和他同行的还有两个男生, 佟深本来没注意看, 直到发现周围人都似有若无地观察自己, 他才瞧清那几个人里其中有一个是章平。
没多久,杜子杰跑到他旁边坐下, 自发解释道:“章平旁边那个是我们之前院学生会的会长, 隔壁三班的,你还记得吧?这也是个小富二代,央宁本地人, 油滑得一批,毕业后舔了个大佬跟着办展,不知怎么和章平勾搭在一块儿了。”
“哦。”佟深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刚刚过来的时候我在楼下遇见他们,两个人那副嘴脸, 啧,晦气。”杜子杰说,“我看他俩今天就是纯纯跑来恶心你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佟深莫名其妙, “我和章平就算了, 那什么会长, 谁啊?跟我有仇?”
“你是真不知道啊?”杜子杰竖起大拇指, “咱深哥就是不一样,一般人入不了您的眼——会长大学的时候就想挖你墙角,暗戳戳好些年了,谁知道章平劈腿都没看上他,现在是越活越回去了哈。”
“哦。”佟深了然,“章平长得是还行,有人追很正常。”
杜子杰看他一会儿:“你是真不在乎啊?”
佟深觉得好笑:“关我屁事啊?”
“嗯,也是。”杜子杰砸吧嘴说,“毕竟章平跟你家小崽子相比确实不在一个层级。”
“嘶——”佟深不悦地蹙眉,“你少拿小致跟他们比。”
“嘿嘿。”杜子杰眼睛盯着那边,“但是你不在乎人家在乎呢。”
“关我屁事。”佟深不耐烦地看了眼时间,“再坐俩小时我就得走了。”
“嗯?你今天还有事儿?”杜子杰奇道,“干吗去?”
佟深随口说:“买菜。”
杜子杰:“?”
“唉你这人真没劲,一来就给我找不痛快。”佟深推开他起身,“我跟他们玩儿去。”
说完他跑到旁边桌上跟大伙儿划拳,一伙人热热闹闹的,谁也没空关注正在情侣对唱的章平和前学生会长。
另一头,涂嘉致其实差不多四点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演讲部分,等到五点是因为后面还有个统一答疑环节。
他说完话就下台在第一排角落找了个位置坐,正专心听其他同学的讲话,手机蓦然震动两下,送进来两封彩信。
这年头连诈骗都不发彩信了,涂嘉致本来想直接划掉,结果目光瞥见第一行文字写着“我是章平”,他动作一顿,便点开彩信看了看。
两张照片里,一张是佟深仰头喝酒,另一张是个长相清秀的男人抱着佟深要给他喂酒。
虽然知道这明显是章平刻意发来挑拨离间的信息,但涂嘉致还是坐不住,当即起身去给老师道歉说明原因,拎着东西提前离开了学校。
佟深仗着自己酒量好,玩儿嗨了便没什么忌讳,别人送上来的酒他照单全收。
后面他感觉有点微醺,怕晚上回去让涂嘉致不爽,便摆手想拒绝,却被旁边男生强行劝酒。
这个时间大伙儿都喝得有点儿上头,又基本是直男,玩起来反而没什么忌讳,搂搂抱抱的非把酒杯凑到嘴边逼佟深喝。
盛情难却,佟深就端起酒杯说还是自己喝吧,谁知酒还没沾唇,突然有个人在门口嚎了一嗓子:“深哥!有人找!”
佟深愣了下,心道涂嘉致这会儿还没结束呢,除了他还有谁会找到这儿来,抬头疑惑地问:“谁啊?”
“不知道!”那人大声吼道,“好像是个学生!还穿着央宁一中的校服!”
“……草!坏菜了!”佟深连忙把酒杯放下,慌慌张张地去找自己外套,急躁道,“杜子杰你快看看我衣服是不是在你那边儿!”
“哎哎,在呢。”杜子杰把衣服递给他,看戏似的,幸灾乐祸地笑,“叫你不守男德,祖宗找上门来了吧?”
“你放屁!”佟深怒道,“老子怎么不守男德了?!”
“那你刚刚跟别人……”
“滚蛋!”佟深没心情和他扯皮,急冲冲往外面跑,同时朝大家招手告别,“不好意思啊,我……那个什么,我得回家做饭去了。大伙儿好好玩,今天费用我全包。”
说着他拉开门,对上涂嘉致寒霜似的脸,脚步一顿。
“不是说今天不会喝酒么?”涂嘉致倒没表现出怒气,和颜悦色地接过他手里的外套替他穿上,“还说下午开车去学校接我,这样怎么开车?”
“我本来说叫个代驾……”佟深叹气,“我错了,保证没下次,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穿好衣服,涂嘉致细致地帮他理领口,又朝里面看了眼,忽然俯身吻了下他的脸,柔声问,“跟同学打过招呼了么?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玩会儿?”
“不了不了。”佟深连忙摆手,“咱不是还得去买菜么。”
“好吧。”涂嘉致从他衣兜里摸出车钥匙,“那我先去开车,你在这儿等我。”
风有点冷,佟深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涂嘉致觉得他这样儿好像只可爱的小鹌鹑,忍不住又垂首亲了亲他的头发。
转入停车场,刚坐上车,窗玻璃蓦地被敲了两下。
冬天黑得早,刚到五点,天色却已经开始发沉,再加上车窗贴着膜,看外面时不太清楚。
涂嘉致放下车窗,缓缓露出章平的脸。
“刚帮了你的忙,”章平面上带笑,“怎么也不道个谢?”
涂嘉致看他两秒:“你刚刚没在酒吧?”
“对,我和我男朋友也正打算离开。”章平说,“不过你放心,你亲他那两下我都看见了。”
涂嘉致颔首:“看见就好——还有事么?”
“没什么,就是想证明一下我是对的。”章平说,“当年我每次怀疑你们的关系,佟深都是一副义正言辞的口吻,结果呢?”
他哼笑一声:“你俩其实早就搞在一起了吧?”
“现在问这个有意义吗?就算我说我和他是在你们分手之后才在一起,你也不会信,你只信你自己的猜测。”涂嘉致淡淡道,“但不论哪种情况,你在我面前都只是自取其辱罢了,非要我摊开给你讲明白么?”
“……”章平脸上终于挂不住笑。
涂嘉致却微微勾起了唇:“你自己也知道吧?深哥对我是真心实意,对你不过是花钱买个乐——你知道当我把自己跟你比较的时候,他怎么说吗?他说让我不要自降身价。你听得懂这个意思吗?要不要我再给你解释下?”
“涂嘉致你真无耻!”章平扒紧车窗,“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引人,你分明就是个……”
“哪有。”知道他嘴里不会吐出什么好话,涂嘉致及时打断他,不紧不慢道,“是哥哥自己喜欢我,不信你可以问他。”
没等对方开口,他笑着补充:“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你已经被他拉黑了。”
说完他强硬地关上车窗,正要启动车子,扭头却见佟深正站在另一边路口。
隔着两三辆车,佟深与章平遥遥对视,随后没什么表情地走近,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发个短的,晚点二更~
-
ps章平在本章杀青[剩余价值压榨完毕(bushi
-
第44章
车子开出停车场, 两人许久无话。
遇到红灯,涂嘉致停下车, 看着前方忐忑地问:“刚刚……你都听见了?”
“嗯。”佟深安抚地握住他的手,笑笑说,“他是狗急跳墙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涂嘉致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其实是怕他听见自己那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转念又想他都主动过来安慰自己了,估计并没在意, 便只摇摇头说:“我没事。”
“那就好。”佟深缩回手, 扭头看向窗外。
学区房这边之前差不多已经腾空了, 剩下不好搬走的东西也全部收了起来,家具都用防尘布遮着, 并不适合过夜。两人便简单开伙吃了个饭, 晚上去附近酒店歇息。
第二天佟深非要把涂嘉致拉去过户房产,涂嘉致不想因为这种事儿和他发生争执,到底没拗过。
办完这件事, 佟深心里终于落下块大石头。
但另一件事还一直哽在喉咙里,令他日夜难安。
那日听见章平和涂嘉致的对话,他面上表现得十分无所谓,事实上却一连几天都睡不安稳, 晚上所做的噩梦都和那件事情有关。
章平指责他和涂嘉致其实早就已经搞在一起。
佟深一直努力地想要逃避这件事,但有些东西即便自己捂住了耳朵,也会从眼睛看见, 会从心里感受到。
他知道外面不仅是章平这么认为, 应该说,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所有人都怀疑他和涂嘉致之间很早就有猫腻。
甚至连他自己也会有这种想法。
他不知道涂嘉致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对自己情感变质, 但肯定是在一个他不能接受的年纪。
而他得为此承担所有责任。
当初答应涂嘉致的时候就是一团乱麻,因为过于恐惧,所以他不敢理清,自欺欺人地找了个“小孩子非要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的理由哄骗自己沉沦,也只能坚持一时。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外界流言,可是当他亲耳听见章平说涂嘉致“勾引”的时候,他骤然感受到一种难以承受的愤怒和无力。
他可以接受别人骂自己,反正从小到大没被少骂,什么不学无术胡作非为的名头安在他脑袋上根本不痛不痒。
但涂嘉致不一样。
涂嘉致没受过这样的污蔑。
他从小刻苦努力,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地步,怎么能遭受这样的污蔑?
这段时间佟深几乎每天都在自我反省,并且每次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及时止损。
可他实在不知道怎样才可以对涂嘉致说出拒绝两个字。
尤其是他们都已经牵扯到了如今这地步。
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舒柏和涂嘉致是佟深所遭遇的最大的挫折,已经远超他的处理能力。
他连自己的人生都过得一塌糊涂,又怎么知道如何对别人的人生负责?
将涂嘉致好好养到大学已经是他用尽全力绞尽脑汁的结果,因为不知道往后的路要怎么安排,所以原本他打算将小孩儿介绍给自己家人,希望能让家里亲长们帮忙出出主意。
……可是现在这样,他实在没脸解释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破事儿。
由于实在迷茫,佟深最近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就这么熬了一阵,终于到他惯例探视舒柏的时间。
自从回到京沪,他要探视舒柏就变得困难,别的还好说,主要是担心离开太长时间被涂嘉致发现,尤其在飞机上时打不通电话,一两次还能解释,多了就真说不清楚。
探视时间具有规律性,所以他有时可以找个诸如出差之类的理由光明正大离开,有时候就只能偷偷摸摸跑路,避免被涂嘉致察觉其中的规律。
上一次离开时他找了个老同学结婚的理由回央宁,这次他特地看了下涂嘉致的课表,发现那天正好满课,便打算悄悄过去,早上出发下午回来,被发现的概率应该很小。
打定主意,佟深便提前订好了机票,当天涂嘉致刚出门他就立马爬起来收拾东西,并从主卧衣柜底部的箱子里翻出了西服。
他平时从来不穿西服,从央宁离开的时候清理资产,他原本说别墅里的东西都不要了,涂嘉致觉得他浪费,主动跑去别墅帮他收拾,看见他衣柜里有西服,还特地问过几句。
佟深本来就心虚,被这么猝不及防一问,他惊慌下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便撒谎说那些都是杜子杰忘在这儿的,转头就把一脸懵逼的杜子杰叫来领走了西服。
后面他才反应过来这理由有多蠢,因为那就意味着他真的完全不需要西装,如果再特地买一套,就会显得很奇怪。
如果是别人,糊弄两句也就算了,但涂嘉致哪有那么好糊弄,非得刨根问底不可。
所以回京沪后他重新买的这套西装一直藏着,后面每次都去探望舒柏之前都得悄咪咪地从把西服箱子里拿出来。
其实他本来可以直接买套新的西服,最早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但有一次探望舒柏的时候,舒柏随口问他:“平时也不见你穿西装,怎么现在每次探望我都穿西装?而且还每次都是不同款的——这西装挺贵吧?你其实不用为了见我特地打扮,随意穿就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虽然舒柏可能并没什么弦外之音,但佟深忍不住多想。
他会觉得惭愧。
舒柏是因为他才遭受牢狱之灾,而他却在外面胡吃海喝地玩乐,就连探望时也一套又一套地更换着昂贵的西装,多少有些不知廉耻。
于是自那以后他就只买一套便宜的西装反复穿。
也从来没想过真的像舒柏所说那样随意穿。
对他而言,每次探望舒柏都是对自己的审讯,要穿着正式,端正仪表,才能表现出态度。
毕竟他只能表个态度,除此之外再做不了别的。
西服从箱子里拿出来有点儿皱,佟深特地拿到附近的干洗店熨烫平整才换上。
早上的飞机,赶过去已是下午,佟深饭都没来得及吃,探视结束又急匆匆往回赶,飞机上随便吃了个小面包,便没什么胃口的往后一倒,闭着眼睛回想舒柏的话。
舒柏说自己的减刑申报已经被批准了,可以提前七个月出狱,之前申请的时候担心不能通过,就没跟他提,现在拿到结果才告诉他这个喜讯。
原本舒柏的出狱时间是在今年年底,减七个月,也就是说他大概两个月后就可以出狱了。
听到这个消息,佟深的第一反应当然是高兴,但平静下来,他开始焦虑自己和涂嘉致的关系要如何处理。
两个月看起来不短,却好像还是不足以让他把事情理清。
除了涂嘉致跟他的关系,他还得为舒柏出狱之后的生活做打算,而要考虑这个,就不得不通知家里。
舒柏本身学历不差,如果不是受他这个事情影响,舒柏现在大概率能发展得很好,所以他不可能随便找个什么岗位应付。
但稍微好一点的工作,凭他自己的个人关系又不够看,还得是家里的关系才管用。然而只要他把佟家小儿子这个身份拿出来使,估计没等他这边挂断电话,那边给他爸妈递消息的电话都已经打通了。
还有舒柏事件始末得提前跟涂嘉致解释清楚,自从亲人去世,涂嘉致就一直记恨他哥,现在舒柏要出狱,佟深不可能让涂嘉致板着脸去见他哥,得先做好思想工作。
……桩桩件件都是等着他去解决的事,然而每件事都令他难以启齿。
飞机上几个小时,佟深愣是没想出一点儿头绪。
他裹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打开门,发现屋里竟亮着灯。
现在还不到七点,涂嘉致晚上有课,按理说他不应该这时候回家。
佟深原地犹豫几秒,扭头想先出去找个地方解决掉行李箱里的西装。
可惜涂嘉致已经听见这边的动静,闻声过来看见他要走,冷着脸问:“你去哪儿?”
不夸张地说,佟深当初被涂嘉致表白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慌张。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刹那间浑身发凉。
“……怎么了?”涂嘉致还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吓到他,连忙放软声调过来拉他,“你……你手怎么这么冰?”
佟深思绪混乱,完全没做好跟涂嘉致坦白的心理准备,下意识撒谎:“我、我在外面吹了风……有点冷。”
“那还不进来?”涂嘉致把他拽进屋,又帮他提起行李箱,“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还有行李箱?”
“我……”
“晚点再说吧。”涂嘉致蹲下身把鞋放在他面前,“看你满脸疲惫,先去泡个澡吧,这样能舒服点,一会儿出来吃饭,行李我帮你收拾。”
“别……”佟深连忙拽住行李箱拉杆,“你、你去帮我放水,东西我自己收拾……”
“我帮你放水,也帮你收拾。”涂嘉致在他脸上亲了下,“去换衣服吧,很快就好了。”
“……”
他越是这么面面俱到,佟深就越愧疚。可是箱子里的东西被涂嘉致发现是迟早的事,更何况今天离开这么久也没办法解释……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整天的奔波,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佟深确实已经累得不行。本来还想趁着泡澡的时候整理一下思绪,结果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好在他没等涂嘉致进来叫就先惊醒,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连忙起身擦水换衣服。
离开浴室,便看见涂嘉致正坐在床尾,面前是打开的行李箱,箱内装着他今天刚穿过的西服。
见涂嘉致抬眼,佟深苦笑着和他对视,心道,行吧,现在不需要烦恼了。
上天帮他做出了选择,现在他得先在涂嘉致面前忏悔。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你们期待的分手→_→
第45章
除了原本就认识的那些圈内伙伴, 舒柏算是佟深到央宁后第一个正儿八经结识的的朋友。
那会儿他刚逃脱高考的魔爪,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就立刻跑到央宁, 表面上是等待入学,实际上是解放天性,整天纸醉金迷夜夜笙歌,跟着在群里认识的几个学长浪遍全城。
舒柏是隔壁大学的研究生,那阵子刚毕业,找到个不错的工作,还在试用期。
因为有朋友直升本校博士还在念书, 舒柏试用期转正后便回来请朋友聚会。
吃完饭在大学城内最大的那家KTV唱歌, 凌晨结束, 他去上厕所,便很赶巧地遇见了佟深。
那会儿佟深比现在还傻, 周围人都知道他是个冤大头, 一边捧着他讨好他,一边又趁机取笑捉弄他,每次出来喝酒都把人灌得死醉。
舒柏解决完个人问题, 出来时看见旁边有个人趴在马桶上呕得死去活来,便好心帮了一把。
之后他把佟深扶回包厢,瞧见那圈人强盗似的的嘴脸,隐约猜到什么。
周围说话声嘈杂, 舒柏从他们的聊天内容中得知佟深是隔壁大学的新生,想着现在才八月份,学校还没正式开学, 小孩儿心智单纯, 确实容易上当受骗。
但无论如何这是别人的私事, 舒柏本来没打算干预, 只是眼看那些人围上来掏佟深的钱包和手机,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谎称佟深是自己弟弟,转头又把人带走了。
上了车他想询问佟深的住处,结果半天问不清,只好将人领回自己家里。
因为都是男性,所以他没想着避讳太多,毕竟带个醉鬼出去开房也难免被人误会,而且佟深醉成这样,独自待在酒店容易发生意外,还是带回去比较妥当。
第二天佟深酒醒,舒柏交流后发现这小孩儿挺好玩,两人虽然相差七届,但莫名很聊得来。
佟深独自出门在外,难得遇见个这样温和又成熟的大人,总令他想起自家亲哥,便不自觉生出几分依赖,平时没事儿就跑来蹭吃蹭喝,俨然把舒柏这儿当成了半个家。
彼时舒柏还和罗婉在一起,两人是大学校友,五年爱情长跑,已经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几乎每个周末罗婉都会跟舒柏一块儿过,偶尔佟深跑来当电灯泡她也不生气,还会特地烧一些佟深爱吃的菜。
某次聊天,佟深自告奋勇说等他们结婚一定要给自己留个伴郎的位置,罗婉开玩笑说自己的伴娘还单身,问要不要给他俩凑一对,佟深便顺势坦白自己其实是个同性恋。
预料之中没有遭到半点异样的目光,两个人都十分自然接纳了他。
虽然以前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向,但那是佟深第一次主动地、直白地在亲近的人面前出柜,能够被那样温柔地理解和包容,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他真的把这对情侣当成自己亲人一般的存在,没事儿就在思考等他们结婚自己要送什么礼物,还幻想着以后说不定能捡个便宜干爹当当。
没想到他最终没能当上伴郎,更没当上干爹。
事情发生在佟深大一时的某天晚上,他刚从自己的第一任男朋友那里得知自己被欺骗的真相,虽然不见得多么生气,但想到自己被骗那么久,到底还是有些郁闷,便叫上几个狐朋狗友去酒吧里借酒消愁。
喝到一半,狐朋狗友们可能受不了他的牢骚,渐渐的都不知跑去了哪儿,只剩佟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醉得有些厉害,怕自己一会儿喝晕了没人管,他下意识打电话给自己目前最信任的人求助。
恰好是周末,舒柏和罗婉正在一块儿,接到电话便一起开车赶了过来。
酒吧内鱼龙混杂,舒柏让罗婉坐在车里等,自己一个人跑去酒吧找佟深。
刚进去就听见里面有打闹声,舒柏不想凑热闹,避开打闹区域找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要找的人正是引发混乱的罪魁祸首。
与佟深相对的是几个一看就不好招惹的小混混,要放在平时佟深也不会这么鲁莽地出头,但他这会儿喝醉了酒,看见混混调戏小姑娘便没忍住过去拦了一把,于是几个混混就此缠上他。
舒柏听明白来龙去脉,一边偷偷报警,一边息事宁人地冲那几个混混赔笑。
佟深在旁边越听越委屈,开口质问:“凭什么要我们道歉?我们哪儿错了?!”
几个混混唯恐天下不乱,本来就没把舒柏的话放在眼里,一听佟深这么说,顿时更来劲,推攘着就想开打。
最后事情闹大,一群人全被带进派出所接受教育,好在情节不算严重,没多久大伙儿又被放了出来。
原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佟深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去那个街区喝酒,倒不是真的怕,只是小人解决起来麻烦,他自己无所谓,但不能让舒柏他们惹火上身——没想到罗婉过来接他和舒柏的时候,不小心与混混们打了个照面。
后面发生的事情是佟深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的至暗时刻。
混混们不知怎的找到了罗婉上班的地方,数次围堵骚扰她,罗婉起先还瞒着舒柏,后来实在受不了从公司辞职,才被舒柏发现。
佟深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舒柏将混混揍进医院、且舒柏因故意伤人被起诉之后。
他跑去跟舒柏见面,男人仍是一副温和平静的模样,见他要哭,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儿,就是耽搁几年。我还年轻,不怕耽搁。”
佟深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的人会做出那种狠事,起初还以为是混混们敲诈,直到他亲自到了医院看见对方惨状,才明白事情已经到了无法和解的地步。
他前前后后找过很多律师,可惜最终也没能帮舒柏免罪。
和罗婉分手是舒柏主动提出的,没告诉她自己即将在监狱里度过五年,只说两人性格不合适,让她趁早再觅良缘。
两人在电话里分手,佟深在舒柏的要求下陪着罗婉,听见她泣不成声地指责:“我被人骚扰的时候、从公司辞职不知道怎么跟我爸妈交代的时候、绝望得恨不能跳楼去死时候,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分手……你现在轻飘飘一句性格不合就想甩掉我,凭什么?你甚至不敢跟我见面,隔着电话说这些算什么?”
舒柏沉默地承受她的指责,没辩解半句,等她说完,才温声道:“叔叔阿姨一直想让你回家乡工作,我觉得他们的想法没错。央宁竞争大,等我们分手,你可以回家考公,以后有父母照料,也不用再跟着我到处漂泊。
“考公的资料我都帮你整理好了,在我卧室的那个纸箱子里。除了资料,箱子里还有两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里面的钱够你几年开销,回家后先别急着找工作,安心备考,等你上岸了,就轻松了。”
“……”罗婉难以置信地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舒柏笑笑说,“我亏欠你,这是应该的。”
“……舒柏……”罗婉仿佛猜到什么,身体微微发抖,“你是不是……你、你是不是……”
“不是。”舒柏声音很轻地打断她,“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累了。”
“……”
两相沉默,良久,罗婉喃喃开口:“舒柏,你就是个懦夫,这么多年,我看错你了。”
说完,她挂断电话,垂头哽咽得说不出话。
酒吧出事那晚罗婉不在现场,为了不让她记恨佟深,舒柏撒谎说事情是因自己而起,还威胁佟深不准说出实情。
“恨一个人也是会累的。”舒柏说,“就不要给她增添负担了吧,至少这样她还会愿意接受你的帮助。”
佟深知道舒柏这话其实有一半是在安慰自己,可即便这样,他依然自觉没什么颜面再面对罗婉,每次见罗婉的时候连背都不敢挺直。
他想,舒柏不是懦夫,他才是。
他不敢向罗婉坦白其实错的是自己,只会一个劲儿地握着她的手说:“你不要恨他……”
罗婉当时没有回应。
后来她收拾好行李回家,佟深送她到机场,临别时,听见她用几乎难以察觉的声音说:“我没恨过他。”
那天佟深一个人蹲在机场里哭得像个傻比。
再之后,罗婉几乎没主动联系过他。
他偶尔去打探罗婉的消息,听说她新交了一个男朋友,通过相亲认识的,没舒柏帅,但各方面门当户对,双方父母都很满意。
舒柏给罗婉的两张卡里只是他积蓄的一小部分,因为怕钱多了罗婉不会接受。
到入狱后,舒柏又特地让佟深将自己剩下的一部分积蓄留给父母,其他全都交给罗婉,以当时欺负过她的那些混混给她的赔偿金的名义——那原本是他攒下来付新房首付的钱。
后面佟深瞒着舒柏也前前后后给罗婉拿过几次钱,都是用赔偿金的名义,反正当时欺负她的混混有好几个,因此赔偿金有好几批也能说得过去。
再再之后,罗婉主动联系佟深,便是结婚的时候。
结婚当天佟深去参加婚礼,坐在席桌上,他忍不住地想,舒柏现在会是什么心情?
应该会比他难受得多。
可他已经难受得想在这样大好日子痛哭一场。
因他罪孽深重,毁了一桩原本美满的姻缘,和两个人的人生。
这以后没过多久,舒柏和涂嘉致的父母亲人离世,原因是舒柏的父母想给自己儿子看雪。
于是佟深肩上的罪孽便愈加厚重。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毁掉多少人的人生,死不能谢罪,活着也像煎熬。
这些年他总是会想,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当时在酒吧他就应该直接把那群人统统揍死,然后自己同归于尽偿命,好过如今苟活。
这样,舒柏和罗婉应该已经顺利结婚生子。
涂嘉致依然会在学业上取得成就,还有亲人为他祝贺。
如果死他一个,能换回几个家庭的美满生活……
那得多好。
可惜万事没有后悔药。
除了舒柏,这些话他甚至不能向任何人倾诉。
舒柏不希望让自己家里人知道自己被判刑,也不希望涂嘉致知道当年真相,尤其是涂嘉致现在把佟深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他不希望让涂嘉致迁怒佟深。
所以佟深只能含糊地告诉涂嘉致舒柏目前还在狱中,然后再三强调这件事舒柏有苦衷。
可是涂嘉致从来都不好糊弄。
“有什么苦衷?”他难得情绪激动,“什么苦衷能让他瞒家里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很伟大?他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让大姨他们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是、是因为我……”佟深垂首揪紧头发,愧疚得恨不能当场自裁,“你别骂他……你、你骂我吧……骂我吧,行吗?”
涂嘉致怒道:“关你什么事?!”
佟深难受地抿住唇。
看见他难受,涂嘉致愈发愤怒:“你对他就这么情深义重?甚至连他犯罪你也要往自己身上揽?他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每次一提到舒柏你就会变成这样?!”
佟深抬头看他,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解释。
“之前你每个月莫名其妙消失都是因为去看他了是不是?你不是说你们已经分手了吗?”涂嘉致抬脚把箱子踢到一边,拽着他的手腕将人摁到墙上,眼睛憋得通红,“为什么还要去看他?为什么每个月都不断、连我当初快高考的时候你都要偷偷跑去看他?!你是只对他这样,还是对你所有前男友都这样?!”
“没有……”佟深忙说,“我没和他们联系过……”
“那就是只爱他了?”涂嘉致压迫地逼近,咬牙问,“你这么爱他,那我算什么?是他的附属品,还是替代品?”
“不是,我没有……”佟深不敢看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只好一个劲儿地重复,“对不起……”
“你对我这么好,就是因为你承诺过要帮他照顾我吗?和我这个人根本没什么关系,是不是?”涂嘉致笑得像哭,“你纵容我是因为要帮他还债?还是因为可怜我?如果是要帮他还债,那你告诉他,我不稀罕。我只是个表弟,不是亲弟弟,就算是亲弟弟,也用不着让他养。他欠的是他爸妈不是我,有种就自己出来磕死在他爸妈坟前。”
顿了顿,涂嘉致声音发颤地说:“如果是因为可怜我……”
“不行。”他喉结滚动,低低道,“不行……不能这样。”
“你可以不喜欢我。”他说,“但你不能可怜我。”
佟深也快被逼哭了。
他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但是到底没能发出声音。
因为涂嘉致说的好像都是实情。
他既是为了还债,也并非没有觉得对方可怜的成分。
“你如果可怜我,那我不就是在追求一个永远也追不到的人吗?”涂嘉致魔怔般喃喃,“你甚至没有平等地看我,你居高临下地,俯视地,觉得我是一个可怜虫。”
“你永远不会喜欢我。”
沉默须臾,他轻声问:“那你为什么要和一个不喜欢的人上.床呢?是因为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还是因为……我是舒柏的弟弟?”
佟深喉咙一哽:“……你胡说什么?”
“我和他长得像吗?”涂嘉致悲哀地说,“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我脑子里现在有一千个一万个版本来解释你的行为,但没有任何一个版本是你爱我。”
“……”
“我想,可能你把我当成舒柏,可能你爱他爱到愿意被我上。也可能你欠他什么债,欠他一百个亿,甚至欠他一条命,但你没办法还给他,所以只好还给我……”
顿了顿,他用力捏起佟深的下巴,目光深深地探入他眼底,声音虽然轻柔,却莫名令人骨寒:“那他知道你这样还债吗?”
隔着一层朦胧的真相,佟深被他的问题骇得头皮发麻:“我……”
没等他说完,涂嘉致骤然俯身咬了下来。
尾音被堵回喉咙,疼痛令佟深激出生理性的眼泪。
“他知道我们会这样吗?”涂嘉致发狠地从他唇角咬到耳尖,停顿两秒,嘲讽地笑了声,“不管他是你的情人还是你的债主——他知道我们这样吗?你每次去探监的时候,会跟他描述我们现在的关系吗?你会告诉他,我们不仅一起接吻,还一起上过床吗?会跟他说,你早就和他的弟弟搞在一块儿了吗?嗯?佟深,你会说吗?你敢吗?”
天气还没转暖,佟深脊背上却浸出了一身冷汗。
咽喉涩得连呼吸都发痛。
他闭着眼睛将自己紧贴在墙上,好像想借此找到一条退路。
但是没有任何退路。
有那么一瞬间,佟深想直接摊出所有真相。
舒柏当年面对罗婉的时候说宁愿让她少恨一个人,这样,她可能会更轻松。
那么现在面对涂嘉致,是不是也可以照做?
如果知道自己的表哥毫无过错,那他就可以只恨自己一个人了。
还能顺便解决自己和涂嘉致之间理不清的混乱关系。
毕竟他们发展到现在,一切都源于涂嘉致莫名的喜欢。
如果把真相告诉他……
如果让他知道他这么多年苦楚,乃至他亲人们的灾难,全都是来源于自己——
那他应该就不会再喜欢自己了吧。
只要说出来,所有事情都可以得到解决。
还有两个月,正好足够涂嘉致整理情绪。
等他理清楚,他一定会理解舒柏的难处,那么舒柏出狱后兄弟俩应该可以和谐地相处。
从今往后他会有新的依赖,他不会再非佟深这个人不可,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感到难过。
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
……然而尝试了好几次,佟深始终没能开口坦白。
他有些迷茫地想,明明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为什么说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么难以开口?
怎么就……这么难以开口?
第46章
许久, 佟深缓缓吸了口气,低声道:“我没和你哥在一起过。”
他从万千细碎而杂乱的头绪中理出最重要的那个, 试图让涂嘉致不那么难受。
当年默认让他误解自己和舒柏的关系,是因为不好解释自己供养他的行为,又怕他脾气上来不愿意让自己养。
现在他已经长这么大,舒柏也即将出狱,那么这种会令他受到折磨的误会就没有必要了。
反正……就算涂嘉致因此要立即与自己划清界限,也没关系。
开口前,佟深反复告诫自己:这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情, 没什么舍不得。
原本就是不属于自己的缘分。
如果没有当年那个错误, 涂嘉致和他原本就没有任何缘分可言。
现在只是让事情回归正轨, 应该舍得,必须舍得。
“你哥是个直男, 有过一个谈了五年的女朋友, 你大姨他们应该知道,只是可能因为你还是个小孩儿,所以没跟你提。”想到罗婉和舒柏的悲剧, 佟深眼眶发热,哽咽道,“女方那边的习俗是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才互见父母,本来他们就快要到那一步, 本来……他们已经做好了打算,决定等到下次过节放假,就去跟父母见面……只是最后没来得及, 没、没来得及……都怪我。”
短短几句话里信息量过于丰富, 涂嘉致怔了许久也没能理清, 只好先问自己最关心的那件事:“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说话时声音不稳, 似害怕又似期待,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小心。
“是你猜的那个关系。”佟深费力牵起唇角,“欠债人和债主的关系。”
“……什么意思?”
以佟深的家庭背景,他欠下的债必定不是钱,那么就只能是人情债。
联想到他这么多年也不愿意说出实情,涂嘉致骤然恐惧起来,不等佟深回答便失声打断:“你别说!”
佟深张了张嘴,话堵在喉间,桃花眼里含着水光,没有脉脉情意,只有悲戚。
涂嘉致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伏在他肩上,呢喃道:“我知道你没和他在一起就够了,别说了,我不问了。”
佟深安静许久,才道:“你哥也不让我告诉你。”
“他是对的。”涂嘉致说,“我不想听。”
“但你迟早会知道的。”佟深轻声道,“你应该知道的。”
“我不想听。”涂嘉致又将手拿下去捂他的嘴,“别说。”
佟深垂眼,真的没再出声。
涂嘉致等待片刻,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缓缓松手罩住他后脑勺,将人转过来,细细密密地从脖颈吻到他唇边。
“刚刚对不起。”他抵着佟深的额头,软声认错,“我不是真心要怪你的,对不起。”
佟深不知在想什么,既没回话,也没看他。
涂嘉致不喜欢他这幅出神的模样,垂首吻他眼帘,絮絮道:“不是你的错,哥哥,都是我胡说。”
“……”
“是我自己嫉妒,才故意说话伤你。”涂嘉致说,“你没有错,都是我……是我擅自喜欢你,是我强迫你跟我接吻亲热,不是你自愿的……你别自责,行吗?别这么自责……是我活该,活该你不喜欢我……我不配让你喜欢。”
“……没有。”佟深艰难道,“没有不配。”
他想说其实是自己不配,但要赎的罪实在太多,他没资格随便几句话就得到涂嘉致原谅,所以索性不说。
就这样憋在心里自我谴责,也好过几句道貌岸然的道歉。
“我哥那里,我会自己去解释。”涂嘉致亲昵地蹭他的脸,“我会好好跟他讲,会跟他坦白是我先犯错,是我先觊觎你,不是你的错,知道吗?”
察觉到佟深还在发愣,他捏住下巴强硬地将人转过脸,直视对方的眼睛问:“你在想什么?嗯?哥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好不好?”
“我在想……”话音微顿,佟深轻轻摇头,“我什么也没想。”
“你想了。”涂嘉致不自觉用力,带着狠意逼问,“你是不是在想离开?你是不是又想逃跑?你、你不能想,听见没有?你看着我……佟深,你看着我!”
佟深垂下眼,缓和两秒才重新抬眸看他。
见他眼里还有神,涂嘉致稍稍松了口气,语气变得轻缓:“你别怕……你听我说,那只是我表哥,不是我爸我妈……就算是我爸妈,也不能干预我的选择……没有谁可以干预我的选择。何况、何况我表哥……他人很温和,很宽容,一定可以理解我们的事情,我会好好跟他讲的,行吗?”
佟深望着他,心想,这个人现在还没满十九岁,所以他说话才会这样放肆而不顾后果。
少年人空有一腔孤怆的勇气,仿佛敢于和全世界斗争。
可是哪里有斗争的必要呢?
他们之间横亘的不是少年去世的父母,也不是正在监狱中的舒柏,而是佟深自己。
是心里那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这和勇气无关。
是他但凡有点良心,就不该选择让自己好受的那条路。
犯错的人活该遭受惩罚。
舒柏代替他承受牢狱之灾,他又怎能心存侥幸呢?
他应该自己造一座牢住进去。
咽喉间难受得像被谁死死卡住了脖子,佟深微若无声道:“你来的时候,才十四岁……他托我照顾你……我却把你照顾成这样。”
“不是……”
“你本来有大好前途。”佟深喃喃,“而我是你们家的罪人……不仅是罪人,我是……仇人。你怎么可以喜欢我?你不应该喜欢我……我不应该答应你的。我、我好糊涂……”
“我有罪。”他哽咽道,“我大错特错。”
“……对不起。”涂嘉致紧紧搂住他,“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些话,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这么想,行不行?”
佟深摇头,没说出话。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一定是脑子进水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那些人说得没错。”佟深自言自语地说,“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每一次选择都是在犯错。”
从当年决定和舒柏交好就是个错误。
他这样的人,就该烂到根里,应该和那些同样烂的人混在一起,怎么配去污染舒柏的生活?
他也不该不自量力地妄图和涂嘉致处好关系,他就该老老实实当个金库,老老实实地资助涂嘉致读书,等到他可以自力更生,再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消失。
涂嘉致喜欢自己,对他而言就是他洁白无瑕的人生中唯一一个污点。
他本来应该及时止损,应该下定决心远离,怎么能有脸跑回来放纵?
那不是放纵。
那是犯罪。
现在这个污点越来越深越来越大,都是源于他当初的软弱和懒惰。
如果当初他能够更决绝一点,能够思考更多更全面一点,也不至于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舒柏说不能告知实情,他就应该真的照办吗?
凭什么把所有罪过都归在舒柏一个人身上?
他不过是个一直躲在舒柏身后的胆小鬼。
什么因为舒柏的要求才瞒着罗婉和涂嘉致,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幌子,是自己为了掩饰懦弱而竖起来的挡箭牌。
是因为自己不敢,因为自己懦弱无能,遇到点困难就像个傻子一样原地打转,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什么责任都不敢承担。
可是犯了错的人就该遭受愤恨和厌恶。
他早该承认,早该被人耻恨。
“我坦白。”良久,佟深轻轻推开涂嘉致,站直身体,自我鼓励一般说道,“我坦白。”
涂嘉致愣了下:“什么?”
“你哥坐牢是因为我。”佟深看着他说,“你不该喜欢我,你该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
45章新增一千四百字,懒得看的小伙伴也可以不看,对后续情节没影响,就是更细致了一点。(喜欢虐的可以重看2333应该比之前版本更虐一丢丢)
-
ps不出意外的话下章分手,我尝试一下加更,十二点没更就是尝试失败233333就别等了orz
第47章
涂嘉致从没见过佟深这样决绝的表情, 只好安分坐下来听他讲清前因后果。
佟深每讲两句就要掺几句自我反思,涂嘉致听完只觉得不可理喻:“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你的错?”
“这些事都是因我……”
“你有什么错?”涂嘉致焦躁地打断他, “你是不该出手教训那几个混混还是不该帮我哥养我?还有我家里人遇难……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能阻止雪崩吗?就算我哥没出国,就算他只是待在央宁,我大姨他们也会想走近一点拍照给他看,这他妈都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给自己安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佟深抿着唇没说话。
涂嘉致有立场帮他脱罪,但他自己不能。
他实在没办法那么心安理得。
“而且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干什么?”涂嘉致心烦意乱地捏了捏额角,起身抓了把头发,又回过来弯腰逼近, “你想让我因为这个就讨厌你?”
他紧紧握住佟深的手腕, 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佟深你怎么这么幼稚?!”他抬起手不知朝哪儿发泄, 只好一拳捶在墙上,“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些事情就记恨你?你究竟多看不起我?你觉得我是在跟你过家家吗, 屁大点事就要闹绝交?”
佟深舔了舔因为说太多话而几乎干裂的唇:“我……”
“你少自以为是!”涂嘉致怒道, “舒柏仗着比你年长几岁就假装成熟,结果做的全他妈是些弱智事儿!”
“你……”佟深弱弱道,“你别这么说他……”
“那要怎样?!难道还要我夸他吗?!”涂嘉致磨牙, “这事儿要落到我头上,我能想出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那群流氓吃不了兜着走!亏他还读了个研究生!脑子进水才能干出把自己送进监狱的蠢事!”
“……”
“还有你。”话题转到佟深,涂嘉致缓了口气,语气稍微温和了些, “仗着比我年长几岁,你也假装成熟,做决定从来不考虑我的意见——我在你眼里是有多蠢?”
“……”
佟深默默噤声。
“这事儿以后不准再提了, 我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讨厌你——我不可能因为任何事情讨厌你, 你不要找些理由给自己添堵。”涂嘉致说, “至于我哥……你也不用担心, 以他的情况虽然找不到很好的工作,但也不至于饿死。而且我大姨那边也给他留了东西,等他出来后好好发展,以后不会差的。”
“这个我已经考虑好了。”佟深插嘴,“我明天就去找我姐……”
“不用。”涂嘉致摇头,“我哥不会接受你帮忙的。”
“可是……”
“他说不定还会想还你这么多年帮他照顾家里人的恩情。”涂嘉致说,“你每多做一件事都只会增添他的负担。”
“……”佟深皱起眉。
涂嘉致看着他,闭了闭眼,尽量平静地说:“你也好,舒柏也好,我希望你们在做决定的时候可以稍微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替别人想一想,不要总那么想当然。舒柏以为把这事儿瞒着家里人就可以不让家里担心?所以他爸妈死前近两年都没能见他一面,他们不遗憾吗?他舒柏就不后悔吗?”
顿了顿,他道:“至于你……我承认,如果你在我十四岁那年就告诉我实情,我确实不会继续接受你的供养,但至少……”
“至少,在我亲人去世那年,你应该告诉我……因为那时候我已经离不开你。”他哽了一下,“如果、如果我早知道你压根没和他在一起过,那我又何至于……”
“算了。”他叹了口气,“可能你就是想惩罚我吧,毕竟我确实以下犯上,确实无耻地肖想你,所以我活该苦受那么多年折磨。”
“没……”佟深连忙开口,“我没那个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
“没事,都过去了,我不怪你。”涂嘉致有些无奈地俯身抱住他,“我能理解你,哥哥。”
佟深鼻子一酸,差点儿没忍住埋在他怀里哭。
“我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确实很难……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涂嘉致侧首蹭了蹭他的头发,温声道,“我没生你气,只是、只是心疼你……刚刚说话语气有点急,你别难过……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嗯。”
“过去的事以后就不提了,行吗?”涂嘉致说,“你要是实在自责,想为舒柏做点什么,也可以,我帮你,好不好?你想用你的关系帮他找工作,可以,我和你一起想办法骗骗他,肯定能让他接受。”
“……嗯。”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发誓。”涂嘉致说,“你要是真觉得欠我,就……”
他手臂紧了紧:“就把自己赔给我,行吗?无论如何,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沉默片刻,佟深点头:“好。”
“我不信你。”涂嘉致说,“你发誓。”
“我……”佟深屏住呼吸,良久才道,“我发誓。”
“如果你骗我,”涂嘉致想了想,说,“就让我后半辈子颠沛流离,成不了家立不了业,一辈子孤苦伶仃漂泊无依,一辈子伶仃潦倒朝不保夕。”
佟深嘴唇蠕动,半晌道:“你知道我不可能发这种誓。”
“行,我替你发。”涂嘉致无所谓地笑了声,“反正这其实不是什么誓言,而是现实。如果我连你都没有……那我后半生真的只能那样活。如果你不信,那你就试试。”
“……我知道了。”佟深用力推开他,牵强地扯起唇,“我有点饿了,咱们吃饭吧?”
涂嘉致仔细观察他须臾,捏住他的脸问:“你又在想什么?”
“……真没想什么,就是饿得有点儿恍惚了。”佟深挥开他的手,“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好。”涂嘉致没再逼问,“那我先去热一下菜,很快,你去餐桌那边坐着等我。”
佟深乏力地点点头。
看见涂嘉致进了厨房,他拖着步子走到餐桌旁,刚坐下,觉得有点累,索性趴在桌子上。
脑子里还回响着涂嘉致刚才那些决绝的誓言。
“我都没有说出口,应该不会作数吧?”他默默地想,“这小孩儿表面上看起来成熟稳重,其实说话做事真的很极端,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指责舒柏——当年的事情如果换成他,估计还不止判五年呢。”
眼下的情况,只能暂时求稳,等到两个月后舒柏出狱,才能有人镇住他。
否则就现在这样,自己肯定走不了,大概率又会像上次那样闹得自己身边的朋友都不得安宁。
两个月……
佟深微不可察地叹气: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未来的出路了。
上次为了安抚涂嘉致,他把自己父母和哥姊在国内外的住址全部和盘托出,虽然国外没那么方便,但以涂嘉致的性格,大概真能做得出跑到国外堵人的事儿。
所以得找一个新的地方。
找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并且要和所有朋友也都断绝来往。
……想想其实并没有多难。
反正自己和以前那些朋友也不见得有多深的情谊,断绝来往就断绝来往吧。
思及此,他忍不住在心里默念刚刚涂嘉致所说的那些话。
孤苦伶仃,茕茕孑立。
佟深好笑地想,这誓言还没落到涂嘉致身上,眼看着就要先在自己这儿应验了呢。
“行吧。”佟深低声自语,“就当是坐牢赎罪了,至于刑期……”
刑期待定。
只看涂嘉致愿意什么时候放过他了。
没多久,涂嘉致端着热好的饭菜出来,两人面对面吃饭,氛围和往常无异。
这晚过去,两人都假装前一天的事情没发生过,生活一切照旧。
到下一次探望日期,佟深把涂嘉致带去,想着毕竟已经分开这么多年,还是提前让哥俩见个面,以免到时候相处尴尬。
再一个月后,舒柏正式出狱,两人把舒柏接回京沪,帮他在未来要入职的地方附近安置好住处。
五年时间虽然不长,但外面发展日新月异,舒柏又是做软件工程出身,需要及时更新知识库,佟深便帮他争取了半年时间,让他适应好了再去入职。
岗位是通过佟家的关系找的,佟深提前给家里坦白了有关舒柏的事情,顺便提了提涂嘉致,但没说自己和涂嘉致的复杂关系。
家里对他迟早会闯祸有心理准备,也没多问,直接让佟深二姐帮忙找了个职位。
因为舒柏本身专业过硬,再加上有佟家做背书,小小污点不算什么致命问题,所以过程还算顺利。
不过这事儿暂时还没跟舒柏说。
佟深和涂嘉致商量好了,等到舒柏适应外面的生活,就让涂嘉致顺势提醒舒柏海投,找个机会把定好的公司招聘信息透露给他,之后一切遵照正式流程,不会让舒柏发现自己“被”走了后门。
由于四年多没有相见,舒柏刚出狱时和涂嘉致相处氛围确实有些生硬,但毕竟是亲表兄弟,没多久两人之间就变得十分和谐。
于是佟深开始计划离开。
目前舒柏和涂嘉致都没工作,虽然有父母遗产,但京沪消费高昂,仅是每月房租都能给两人带来巨大压力,因此佟深第一件事就是把涂嘉致带去过户了两套房,一套用来租,一套用来住。
若是放在往常,涂嘉致肯定不会愿意,但他现在以为佟深还为之前的事感到愧疚,为了让佟深心里好受,他只能默不作声地跟着佟深去过户。
结果事情办好的第二天,佟深的房间就被全部腾空了。
涂嘉致早上敲门叫佟深吃饭,敲了半分钟无人应答,他踹门进去,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俨然还是昨天的模样。
不多时,舒柏闻声过来,看见屋里没人,尚且没意识到严重性,只微微惊讶地问:“小深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他走了。”涂嘉致面无表情,眼神却仿佛要把床上被褥都戳穿,利得像把剑,“他逃跑了。”
舒柏怔了下,意识到涂嘉致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侧首看他:“嘉嘉,你……”
“他不要我了。”涂嘉致握着把手的手背上青筋迸发,“他不在乎我。”
“嘉嘉……”舒柏有些焦急地按住他的肩,“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好跟哥说,行吗?”
“我们明明已经发过誓……我明明,恨不得咒自己死……但他还是要走。”涂嘉致用力扼住自己喉咙,腮帮绷得死紧,“他不在乎我。”
“嘉……”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涂嘉致沿着墙根滑跪在地,埋着头难以喘息地急促换气。
因为缺氧乏力,他额头不受控制地重重叩在地板上,声音却轻得好像能被风吹散:
“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跑啦︿( ̄︶ ̄)︿
-
第48章
夜已深, 大堂内最后一位客人也喝空了杯里的酒,拍拍佟深肩膀跟他道别, 然后上楼回了房间。
刚刚还笙歌鼎沸的一楼瞬间变得安静无比,佟深瘫在沙发里晃酒瓶,一手支在扶手上撑着下颌,目光朦胧地盯着前方的小电视。
电视里在播什么他看不清,只是觉得寂寞,放着听听声儿。
“今天,我们邀请到一位特殊的嘉宾, 想必在座各位都对他有所耳闻——他是华清与NTS的优秀毕业生, 同时也是深安科技的创始人兼CEO——让我们有请涂嘉致。”
“作为深安几位创始人中最年轻的一位, 我想嘉致应该会有很多值得大家学习的经验——嘉致您好,请问您今天来, 有什么想要先和大家分享的吗?”
混乱中, 佟深依稀捕捉到什么,拧着眉看过去,艰难分辨出电视中的人影。
没等他仔细看, 不远处木门发出一声吱呀轻响,继而进来个身量高大的男人。
这人穿着十分奇怪,不仅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还大半夜戴墨镜, 进了屋也并没有要摘的意思。
佟深应声转过头,隐约认出来人,笑着打招呼:“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这都凌晨了, 中秋节已经过了。”
客人淡淡“嗯”了声, 没多话, 径直走到吧台面前坐下。
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回家, 吧台前没开灯,男人坐在高凳上,整个人融入黑暗,顿时显得毫无存在感。
佟深便没在意他,重新将模糊的视线转回电视。
自从离开京沪,佟深就一直定居在这座南方岛屿上,只在过年的时候去国外探望一下父母,并且也不是年年都去。
岛屿面积不大,居民也很少,但胜在风景独特漂亮,所以节假日有许多游客。
佟深在岛上买了栋别墅,刚来的时候是独自居住,没多久他觉得寂寞,便将别墅里的空房间全部做成民宿,一楼则做成清吧。
因为人少,岛上差不多晚上九点就见不到人影。
所以即便是佟深的清吧,过了零点也几乎没什么客人,除非偶尔遇上比较外向的民宿租客,否则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自己在这儿喝闷酒。
若是微醺,他喝到半夜就上楼回房间睡,若是醉得厉害,他就干脆在沙发上将就。
为了避免打扰到租客,他还特地让人在沙发周围弄了个隔帘,每天清晨,如果打扫清洁的阿姨过来看见他在这儿睡,就帮他把帘子拉上。
小岛偏僻,头两年佟深的生活还算清闲幽静,后来短视频兴起,游客们老是在这儿拍视频和照片,渐渐就把他这儿捧成了个网红地。
别墅楼栋前后都有花园,是前主人精心设计过的,布置得很是漂亮,佟深只需要请园丁定期过来维护,便让这地方成为岛上一景。
当然还有很多游客不是冲着这里的景色而来,而是冲着帅哥而来。
因为佟深天天哪儿也不去,就在自家别墅楼上楼上和花园里晃悠,只要住在这儿,就能经常看见他。不仅能看见,还能和他一块儿吃饭喝酒唱歌闲聊。
佟深爱玩,从小天南海北到处跑,见识广,兴趣也多,谁都能和他聊得来。
网友们听说这帅哥不仅为人温和性格好,还幽默风趣,就都争先恐后地想过来住,于是佟深的民宿不分旺季淡季,一年四季都是爆满。
后来大家知道楼下清吧对所有人开放,便有人为了见佟深一面跑到岛上旅游,住不了他的民宿就住别的地方,等清吧开门再过来找他。就这样清吧也热闹起来,通常不到凌晨两三点都散不了场。
岛上邻居开玩笑说佟深现在就是个活招牌,旅游业发展全靠他一张脸。
佟深刚开始很担心自己在网上火过头被涂嘉致看见,结果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在网上的热度都已经冷却,涂嘉致也从没找到这儿来,他便松了口气。
松完气又觉得落寞。
可能是时候回去了吧,他想,涂嘉致应该早就放弃自己了。
然而想是这么想,他到底还是没挪动。
待在这儿挺好,风景优美人际简单,说是给自己造了座牢,实际上还是享受。
就这么一待六年,涂嘉致都已经从华清毕业,之后又去NTS直了个博,不知道那脑子怎么长的,别人都读四年,他读了两年就提前毕业,然后和几个有钱人校友创业,别人出钱他出技术,短短一年多,深安科技在国内有了姓名,满天都是关于涂嘉致的新闻。
佟深本来不想看的。
可是到处都是涂嘉致,他都逃到这么远的地方了,还是到处都是涂嘉致。
当年偷偷离开的时候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
可涂嘉致这个名字简直就像酒一样,经年日久,越酿越醇,以至于现在只要听见这三个字中任何一个同音的字,他都感觉自己心里抽痛。
所以说是享受,实际还是坐牢。
别墅里来来往往这么多客人,每天都很热闹,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和他攀谈。
却仍然寂寞。
半夜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觉得哪儿哪儿都冷得刺骨。
明明这岛上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其他人穿短袖还要嫌热,就他待在哪儿都觉得冷。
因为睡不着,所以只能借助酒精助眠。
几乎每天都喝得烂醉,一觉醒来就是下午,和人交流的时候嘴比脑子还快,大部分时间根本没有思考。
六年弹指,他总感觉自己还活在当年。
时间在他这儿好像不会流逝,两千多个日夜过去,他还是和刚离开的时候一样舍不得。
看见餐桌会想起涂嘉致,提起酒瓶也在想涂嘉致。
喝醉了一边哭一边问“你怎么还不来接我”,清醒的时候就担心他去国外留学会吃不饱饭。
熬过前三年,实在忍不住,到底还是偷偷摸摸地去联系了舒柏和杜子杰。
那会儿涂嘉致刚留学,他是在网上搜涂嘉致的名字看到的,华清官方公布了一部分优秀毕业生的去向,拿到直博offer的涂嘉致赫然在列。
他不知道国外直博的学生都有什么样的待遇,只知道那个内向的小孩儿要独自奔赴海外,没有亲人没有后盾,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过得不好。
于是他跑去问舒柏,才知道涂嘉致大二就开始做游戏做软件,做完也不捏着,就直接卖,几年下来攒了不少钱,所以生活费和学费都不用担心。
舒柏没主动提涂嘉致和他的关系。
当年舒柏刚出狱时,佟深一心想着要跑,就让涂嘉致稍微等一等再跟舒柏讲他们的事,这样两人晚上分房睡,他才能找到逃跑的机会。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涂嘉致有没有主动跟舒柏提过他们之间的事情。
总之舒柏没说,佟深也没好意思问。
他本以为自己应该庆幸,挂掉电话后却只觉得难受。
好像这段关系里只有他还困在过去走不出来,只有他这么多年还耿耿于怀。
当年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差点就让他相信少年真的可以长情。
还好没信。
佟深当晚喝到凌晨,醉糊涂了就只念叨这四个字:“还好没信。”
可是以他现在的境地,“还好”两个字就像个笑话。
毕竟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
不管信不信他都是输家,区别只在于早疼和晚疼,反正迟早要疼。
和舒柏联系之后没几天,他又忍不住跑去找了杜子杰。
他早知道自己没心没肺记吃不记打,但真没想到自己能贱到这地步。
可是贱也想问。
想知道涂嘉致当年有没有找他,想知道涂嘉致过了多久才忘掉他,一年两年,还是只有三个月。
杜子杰是个混蛋玩意儿,接了电话就在那边怪笑,笑完嘲讽他说:“佟深你也有今天。”
自那以后佟深再也不想跟这混蛋联系,求人不如求己,他可以自己上网搜,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前两年涂嘉致没什么消息。
也是,一个还在读书,而且还在国外读书的学生,哪儿能有什么消息。
直到最近这年,深安科技横空出世,网上的报道才逐渐多起来。
但是并没有和自己有关的消息。
并没有一丁点和佟深相关的消息。
后来有一次采访,佟深终于看到主持人问了个情感相关的问题,说涂嘉致这么年轻有为,理想型会是什么样的女孩。
涂嘉致说没考虑过。
主持人又问他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涂嘉致沉默片刻,说,没有。
没有。
佟深看完采访,差点儿当场砸掉电脑。
之后他就再也不想看和涂嘉致相关的报道。
但报道太多,有时候想躲也躲不掉,就比如现在,随便看个电视也能听见他的名字。
其实最近每次在电视上看见涂嘉致,他都觉得认不出来。
这个人曾经那么社恐,在外面从来一言不发,又冷漠又孤僻。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八面玲珑?
佟深看见涂嘉致被采访的时候侃侃而谈,看见他和别人交流时面带微笑语气和善,觉得这和自己当年认识的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算了,没意思。
佟深摇摇晃晃起身,走到电视面前拔掉电源,又拎着酒瓶去吧台,看见那位奇怪的客人还坐在旁边,才想起调酒师已经下班了,客人来了没有酒喝。
这位客人也是最近一年才出现,来得倒不算频繁,但几乎逢年过节都会来。
他一向包裹严实,佟深从来没看见过他的脸。而且这人基本都是大半夜过来,正是佟深醉得厉害的时候,压根儿分不清人。
要不是因为来的次数比较多,偶尔能撞上几次佟深清醒的时候,佟深可能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这客人每次过来便坐在吧台旁点杯酒,但他既不怎么喝酒,也不与别人交谈,就那么呆坐到半夜,等到佟深忍不住困去睡觉,他才安静地离开。
因为身高相仿,佟深其实怀疑过这人会不会是涂嘉致,但之前有一次涂嘉致在电视上接受直播采访,而那奇怪的客人也同时坐在店里,所以佟深就打消了这种猜想。
只要不是涂嘉致,其他人再奇怪也不能引起佟深的兴趣。
他踮起脚从里面随便抽了瓶酒出来,敲掉瓶盖给客人倒了半杯,摊手道:“请。”
客人看了看酒杯,声音很低地说:“你还没问我想喝什么。”
“随便嘛。”佟深拄着瓶子,将下巴搁在手背上,晕晕乎乎地笑,“反正你又不怎么喝。”
“不好喝。”客人说。
“唔。”佟深点头,“是不怎么样。”
“那你为什么喝这么多?”
“嗯……”佟深想了想,“一开始喝酒,是为了装比合群,后来嘛……因为烦。”
“烦什么?”
佟深笑嘻嘻地摇摇头,竖起手指说:“你不懂。”
“那谁能懂?”
“没有谁懂。”
佟深说完就低下头,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哭。
又过了许久,他起身往沙发走,嘀嘀咕咕地说:“谁也不懂。就我一个……就剩我一个。”
黑衣男人目送他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去,随后无力地往旁边倒,没多久便不省人事。
凌晨四点,民宿内的客人早已进入梦乡。
万籁俱寂中,男人起身时衣料发出摩擦轻响。
他步履又稳又缓,直走到佟深面前,俯下身,帮佟深脱掉鞋,又展开毛毯替人盖上。
佟深酒量好,喝醉了也不怎么上脸,只是今天过节,他可能喝得格外多,所以脸上有浅淡的薄红。
男人直起身关掉隔帘,随后摘下墨镜蹲在沙发前,贪婪而迷恋地注视眼前这张脸。
良久,他仿佛不由自主般缓缓靠近,小心翼翼地,吻上了佟深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骗子QAQ
嘉崽:渣男QAQ
-
第49章
佟深刚走的时候, 涂嘉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没睡觉。
舒柏每次进门都看见他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写代码,担心他再熬下去会猝死, 最后强制把他摁床上让他睡觉。
睡醒起来之后倒是老实了,饭桌上他很平静地说要去找佟深。
舒柏无语:“你前面两天干吗去了?”
涂嘉致安静好一阵才回答:“我知道的地址都是他曾经告诉我的,如果他铁了心要跑,肯定不会再去这些地方。”
“……那你还去?”
“我没办法。”涂嘉致低声说,“我没别的办法了。”
舒柏见他状态不对,即便机票贵得要死还是咬牙跟他一块儿跑遍国内国外。
之后他们又去骚扰杜子杰,找过佟深所有的朋友, 始终一无所获。
起初舒柏不能理解涂嘉致的行为。
因为佟深的二姐没多久就联系过他们, 说佟深只是想出去周游世界, 没有危险,让他们不用担心。
可涂嘉致还是跟疯了似的到处找人。
后来他再三逼问, 涂嘉致终于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坦白。
舒柏心情复杂地听完, 劝道:“可能他一直没做好心理准备,你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好好想想吧。”
也不知道涂嘉致听进去没有, 但他总算是振作起来,开始正常上课学习。
过了一段时间,舒柏觉得他这个学习的劲头有点吓人,每天也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 反正舒柏凌晨睡觉的时候他还在学,舒柏清晨起床他又已经坐在书桌前。
虽说年轻,但铁打的人也不能这么熬。
舒柏便委婉地劝他:“你再这样熬下去就要秃头了, 小深应该不会喜欢一个谢顶的男人吧?”
涂嘉致不为所动:“我剃光头他也不要我。”
舒柏:“……没必要, 真的, 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涂嘉致短暂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沉默许久才说:“我想尽可能站得高一点。”
舒柏没懂:“什么意思?”
“万一……他后悔了呢?”涂嘉致说,“既然我找不到他,就让他来找我。”
于是他用六年的时间让自己站在高处。
不过在这之前,他先一步找到了佟深。
几年枯燥的学习时间中,他唯一的休闲方式在就是在网络上漫无目的地搜索有关佟深的消息,所以佟深那些视频被传到网上后,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也第一时间去找过。
那时候他已经拿到了留学的offer,想着但凡佟深还愿意回头,他就哪儿也不去了。
他奔赴千里赶到那座小岛上,隔着人群远远地看见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彼时佟深正和几个男生聊得火热,笑起来一如既往的张扬漂亮,好像从来没变过。
时间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自己和他的那段过往也仿佛对他毫无影响。
他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过得很好,没牵挂自己,也不可能回头。
和佟深不一样,时间对涂嘉致而言仿佛寒风巨刃,削平了他身上每一处棱角。
十八岁的涂嘉致有无限勇气,所以他当初敢那样无畏地向心上人表白,敢死皮赖脸占对方便宜,不管对方是不是喜欢,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答应,他都有一腔孤绝的信念,觉得这个人迟早有一天会如他爱他一般爱自己。
可惜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他的勇气就被全部耗尽。
三年来,他每天一睁眼就会期待地想“他今天会回来找我吗”,到晚上睡觉时给自己一个“没有”的回答。
意志在反复的期待与失落里消磨殆尽,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往高处爬”的执念。
二十一岁的涂嘉致没有勇气。
只剩下一点点可怜的妄想。
直到亲眼看见佟深对着别人开心地笑,他就连那点妄想也没了。
他再也不会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期待那个人回来找他,只会反复地告诫自己:那个人今天也在世界上某个角落幸福地生活,并且,没有想念他。
本以为国外留学几年可能让自己放下,然而回国后他双脚落在地上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佟深。
他连夜赶到那座小岛,抵达后已经是凌晨,佟深喝得烂醉,即便他站在面前也没能认出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摸着他的脸说:“涂嘉致,你现在好有出息。”
涂嘉致瞬间眼酸,声音发哑地问他:“我这么有出息,你还是不会喜欢我吗?”
佟深没答话,埋在他肩上,哭得他前襟一片濡湿,最后呓语似地说:“我不想看见他。”
从那以后,涂嘉致每次都是悄无声息地过去,大半夜也戴墨镜,生怕自己污了他的眼。
某次采访,主持人问涂嘉致有没有谈过恋爱,他在沉默的那几秒中想:“他不爱我,那应该不算恋爱吧。”
他怕佟深看到采访发现自己竟然把那段过往当成恋爱的时候会嘲笑自己。
他曾经英勇无畏,即便佟深亲口说不会喜欢他也能够坚持。
现在却仅是一个臆想的念头都能将他彻底击溃。
他甚至不敢深入地思考更多,比如,佟深后来有没有谈过别人,再比如,他现在还是不是单身。
只要不去想,他就能假装这个人没再谈过,假装对方仍是单身,这样才敢趁对方醉酒的时候偷偷要个吻。
“我一向都如此卑劣。”
涂嘉致一边在内心煎熬地斥责自己,一边难以自制地舔开了佟深的唇缝。
当初他即便以为佟深在和舒柏恋爱,仍然会无法自拔地喜欢上这个人。
如今又算什么呢。
就算佟深真的有了别人,他也没办法克制自己不要这个吻。
除了十八岁成年那天偷偷喝过一点酒,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以外,涂嘉致再也没敢尝试喝酒。
之后他来佟深的清吧,虽然不怎么想喝,但为免过于引人注目,还是每次都会喝点。
他发现自己确实很容易醉,只喝小半杯就会有些晕乎,所以只敢浅浅地抿一小口。
虽然前前后后尝过很多种类,但涂嘉致觉得每种口味都不怎么样,也不知道佟深怎么就那么爱喝酒。
他想起佟深先前放在吧台上那小半瓶没喝完的干邑,手指用力捏住佟深的脸,迫使对方打开齿关,探进去尝他口中的酒味。
“涂……”佟深有些难受地哼了一声。
涂嘉致恍然惊醒,松开手退后好几步,胸腔中宛如擂鼓,脑子里却在回味。
甜的,还有点果香。
他默默地想:下次尝尝干邑。
可能是被刚刚的动作影响,佟深翻了个身后突然开始说梦话。
他声音很小,话也含糊不清,涂嘉致将耳朵凑在他唇边分辨许久,依稀听见他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
但这个结果太令人惊喜,以至于不敢相信。
涂嘉致保持着姿势半跪在沙发面前,僵得肩背都开始发痛,才终于听见他吐出几个清晰的字。
“涂嘉致……”他说,“……回家。”
凌晨四点的岛屿静得像幅山水画,墨点似的人从岛中仓皇地逃离。
佟深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然而昨晚的梦还印象深刻——他做了个关于涂嘉致的春.梦。
虽然这些年他确实经常梦见涂嘉致,但是梦里基本都不怎么美好,搞得他每次醒来都要emo很久。
做春.梦……这还是头一次。
“我已经饥渴成这样了吗?”他揪着衣领惊恐地想,“倒也不至于吧?!”
大概因为他这些年日日都在醉生梦死,所以他对那方面需求其实不是很强烈……
难道是因为年龄的缘故?
人家都二十多岁如狼似虎,他这都三十了……算是迟来的青春吗?
怪不得以前章平老说他性冷淡,感情是因为他发育晚?
这次做梦让佟深心里难受了好几天,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简直猥琐。
由于心理阴影面积巨大,导致他每晚入睡前都忍不住祈祷今夜千万别做梦。
中秋节后天气逐渐转冷,岛上却依然四季如夏,因此游人也愈来愈多。
清吧和民宿每天都爆满,佟深知道很多人都是专程过来看自己,所以除非必要他一般不会离开,但再过几天他就不得不走了,因为他爹的七十大寿快要到了。
佟爹满六十那年还生龙活虎满世界跑,工作太忙,生日也是在飞机上度过的。
现在已经七十,虽然他身体仍然康健,但家里子女不放心,都劝他休息,所以这次大寿佟家准备办个酒会,届时会邀请一些商业伙伴,庆祝寿辰的同时也宣布退休,顺便巩固一下两位新晋掌权人的地位。
佟深虽然喜欢热闹,但很不喜欢家里举办的酒会,因为父母介绍的时候会把他和兄姊放在一起,而宾客们看他的眼神和看他兄姊的眼神实在区别明显。
反正这次酒会的主角是他爹和大哥二姐,佟深回去给佟爹送了礼,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哄得老太爷高高兴兴的,他就趁机提要求,不想下楼见人。
谁知老爸开没开口,二姐先给了他一记爆栗,严厉批评他道:“平时任性也就算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佟深摸着脑袋环顾一圈,发现平日最溺爱自己的老妈都没吭声,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只好回屋里换衣服。
他故意拖拖拉拉磨蹭时间,想等到底下开场白说完了再过去。
家里知道他不愿意跟自己哥哥姐姐一块儿面对客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强迫他。
等他下楼,底下宾客已经一小撮一小撮地围着攀谈起来,爸妈则正领着兄姊和几位商业大佬聊天。
佟深避开众人,摸到角落里拿了杯酒,扭头想去阳台上吹吹风,正好撞见同样躲在那儿抽烟的杜子杰。
“哟。”杜子杰看见他就阴阳怪气地笑起来,“这是哪位神仙出关啦?”
作者有话要说:
杰哥: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声嘶力竭
第50章
佟深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走到远离他的另一边,躺进椅子里啜了口酒。
杜子杰摁断剩下的半截烟, 手揣在兜里缓慢地靠过来,撞了下他的肩。
“别碰我。”佟深不耐烦道,“神仙也是你能碰的?”
“唉,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暴脾气,我不就发几句牢骚么。”杜子杰感慨道,“想当年你悄没声儿地说跑就跑, 你家那小崽子跑到我这儿来闹, 搞得我社死好几回, 大半年没敢出门见人,现在我抱怨几句都不行啊?”
“……”佟深有点心虚地咬住酒杯, 含糊地“嗯”了声。
“你也是。”杜子杰说, “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事好好说清楚不行?跑什么跑啊?”
“这事儿说不清楚。”佟深被问得烦,仰头喝掉酒, 起身打算去室内再换一杯,“别管我。”
“哎——”杜子杰还想提醒他什么,但转眼人就跑没了影。
大堂氛围比方才还要热闹,佟深力求让自己隐身, 十分低调了换了杯酒,正要从侧面小门出去,余光突然捕捉到什么。
他下意识侧首, 便看见不远处, 鹤立鸡群的男人端着酒杯, 正游刃有余地与人交谈。
因为身高优势, 涂嘉致立在大堂内分外显眼,周围好些人都有意无意地朝那边看。
与电视上相比,他本人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身上西装剪裁得体,再不会像当年那样穿不合身的西服。
仗着自己站在暗处,佟深许久没有离开,就那么杵在原地,出神地注视着远处的人。
涂嘉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将他骨子里的冷峻中和些许,平添了几分斯文儒雅的气质。
可能是因为深安科技最近确实名声大噪,短短几分钟内他身边已经有两三批人主动过去套近乎。不过没多久佟家两个新任话事人也同时靠近,其他人便很有眼力见地把地盘空了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还是商业上有联系,涂嘉致看起来和自家大哥二姐很熟。
佟深心里正百无聊赖地猜测他们在讲什么,陡然看见二姐朝自己这边招了招手。
他条件反射地东张西望,还没反应过来,二姐无奈地笑了下,开口道:“小深,过来。”
犹豫片刻,佟深放下酒杯,脚步缓慢地凑过去。
“你一直往我们这边瞧什么呢?”二姐在他背上拍了下,随后朝涂嘉致点头示意,将佟深拉到旁边,轻声问,“刚刚跑哪儿去了?张叔家那个小女儿今年刚回国,爸爸本来还想介绍你们认识……”
“姐。”佟深打断她,“我不结婚。”
“说什么胡话呢?”二姐又拍他一下,“以前你年纪小贪玩,我们才由着你,现在你都三十了,而立之年,立业就算了,家总是要成的吧?爸爸昨晚还在跟我说希望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到处乱跑,多在家里陪陪他们。爸妈年纪大了,我和大哥事情多没时间,还指望你替我们尽孝道呢。”
佟深张了张嘴,低声说:“好,我留在家里尽孝道,但是不结婚。”
二姐皱眉:“你……”
“你们不会不知道我的性取向吧?”佟深说,“我在央宁读大学的时候,谈男朋友没瞒着你们,每次都是直接把人带去家里,你们应该早就知道。”
“……你来真的?!”二姐诧异地压着声音吼,“我们都以为你只是玩玩!”
“谈男朋友可能只是玩玩。”佟深说,“但性取向不是。”
“……爸爸会打死你的……”
“那就打吧,没事。”佟深吊儿郎当道,“从小到大他都没打过我,现在让他打一顿也算我尽孝。”
“多大了还这么混账!”二姐捶完他,忧心忡忡地说,“行吧,这事儿我先去帮你探探口风……也是知道有我和大哥给你挡着你才敢这么胡作非为……”
佟深笑嘻嘻地揽着她肩膀撒了会儿娇,心思却都在身后。
过了会儿,他试探地问:“姐,这些年……你们一直和涂嘉致走得很近么?”
“啊?也就最近有商业合作才来往的啊。”二姐愣了下,“什么叫这些年?我之前认识他?”
佟深一怔:“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那你还记得舒柏吗?”
“舒柏我当然记得啊,这不是你特地嘱咐过的么?他前几年在小齐手底下干得挺好的,不过最近他跳槽去深安帮涂嘉致做事了,听说他们是表兄弟……”二姐说到这儿骤然想起什么,“啊,难道涂嘉致就是你当年说的那个表弟?”
佟深神色微黯:“原来你都不记得了。”
“唉,我每天来来往往见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记得住?”二姐瞪他,“而且你当时主要都是在说舒柏,又没怎么提他,过去这么多年,我哪还有印象啊?”
“……”
因为心虚自己和舒柏的关系,佟深当时确实没详细提涂嘉致的事情,想着反正照顾舒柏也就相当于照顾涂嘉致了,便主要是在说舒柏。
可是——
“他没去你那儿找过我吗?”佟深不甘心地问,“他如果去过,你应该会印象很深才对。”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你姐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要不就是睡飞机上,要不就是睡公司,哪那么容易被人找到啊?”二姐说,“而且我当时照你的吩咐联系过舒柏了啊,我说你去旅游了很安全,让他们不用担心,那他还找你干什么?”
“……”佟深沉默许久,摇头道,“算了。”
他转身往后面看,却见涂嘉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只剩下自家大哥还在旁边和人交谈。
偌大礼堂内人群拥挤,即便涂嘉致身高突兀,佟深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他,便只好折身回去端起自己刚刚那杯酒,按原路前往阳台。
杜子杰占据了他之前坐的那把椅子,见他过来,伸手递给他一个剥好的橘子:“吃吗?挺甜的。”
“哪儿来的橘子?”
佟深随手接过,掰了一瓣塞进嘴里,酸得立即吐了出来:“草!杜子杰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嘿嘿。”杜子杰把橘子夺回去放在旁边,笑嘻嘻道,“可不是我说的甜,是送橘子的人说甜。”
佟深抬腿踢他一脚,仰头灌了小半杯酒才压住酸味,没把杜子杰那话当回事。
他站着发了会儿呆,随后勾过来一张椅子在杜子杰旁边坐下,看着前方花园里鲜艳娇嫩的月季,好几次欲言又止。
“啧。”杜子杰见不得他这样,不耐烦道,“想说什么就说,几年不见你还真跟我客套上了?”
“唉。”佟深叹了口气,将酒杯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惆怅道,“我刚刚遇见涂嘉致了。”
杜子杰顿时来了兴趣:“说上话了?”
“没。”佟深愈发郁闷,“我一过去就被我姐拉到旁边说话了,而且他都没看我……就跟不认识我似的。”
“那确实。”杜子杰赞同地说,“我要是他,我也假装不认识你。”
“……唉。”
佟深又叹了口气,垂下脑袋烦躁地揪自己头发。
“哎,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问呗。”杜子杰凑过去,“这么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性格啊深哥。”
“也没什么。”佟深嗫嚅道,“就是,我之前本来想让我姐他们帮忙照看一下他,结果刚刚一聊我才知道我姐压根儿已经不记得他了……”
说这些话都是幌子,佟深刚刚聊完就知道二姐为什么不记得涂嘉致,也知道二姐其实偶尔会帮忙过问舒柏的情况。
他说这些只是不想让自己接下来的问题显得过于刻意,虽然他知道自己在杜子杰面前早就没什么面子可言,但涉及涂嘉致,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变得忸怩。
“我……我想起我这么多年没关心过他……”佟深吞了口唾沫,轻声道,“也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哈。”杜子杰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却没答话。
佟深扭头怒视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杜子杰笑道,“就是觉得深哥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佟深恼羞成怒地踹他一脚,端起酒杯就要走,“老子还不稀罕问了!”
杜子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对着哪儿说道:“都听见了?人还是挺在乎你的,就是别扭。”
不远处一扇门后,高大的身影从暗色中踱步出来,从杜子杰旁边拿起剩下的橘子,微微颔首道:“多谢。”
“没事儿。”杜子杰不在意地摆摆手,“结婚的时候免我份子钱就行。”
“嗯。”涂嘉致淡笑道,“请你当证婚人,给你发红包。”
“嘿!”杜子杰乐道,“你小子,从了商就是不一样,越来越油滑了哈!”
涂嘉致点了下头,转身往里面走。
“橘子别吃了!该酸的是我!”杜子杰在身后朝他吼道,“多少年了还得被迫塞狗粮,我容易么我?!”
大堂内,佟深进来后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既没看到涂嘉致,也没找到别的乐趣。
于是他喝完手里的酒,放下杯子偷偷溜去了二楼。
用来办酒会的庄园他们不常住,佟深也是头一次来这儿,便打算四处逛逛。
二楼走廊很长,房间数不胜数,佟深闲得手欠,每路过一间房都要打开门朝里面看看。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房间进多了也容易发生意外。
待他转过走廊尽头的拐角,刚推开那扇雪白的小门,里面蓦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猝不及防将他拽了进去。
第51章
佟深浑身肌肉紧绷, 正要下手反制,突然察觉到什么, 立即卸掉全身力道。
屋内一片昏暗,面前人身上有很淡的男士香水味,一切都仿佛和原来不一样,但佟深就是知道,这个人是涂嘉致。
他任由对方将自己摁在墙上,仰起头,费力地想要看清对方的脸。
涂嘉致没抱他, 只用力捏着他的肩。
两人之间克制地隔着一段距离, 双方都没先说话, 漫长时间里只有刻意压制的轻浅呼吸声。
许久,佟深觉得肩上有点痛, 幅度微小地动了一下。
涂嘉致立刻松手退后, 低低道:“对不起。”
“没事,不疼,就是有点僵。”
像是终于找到可以破冰的裂缝, 佟深一连说了好几个短句,恨不得拉住涂嘉致的手重新按在自己肩上。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他再次主动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得到回答,他生怕气氛冷场似的, 自说自话地接道:“下面挺无聊的是吧?哈哈,我也觉得。”
窗帘外透入微弱的光,涂嘉致来得早, 眼睛早已适应黑暗, 因此勉强可以视物。
他痴痴地凝视佟深好一会儿, 轻声唤道:“哥哥。”
声音出口那瞬, 两个人都有点儿破防。
佟深从小到大遇到很多人叫他“深哥”,但只有涂嘉致会用带着几分依赖的口吻叫他“哥哥”。
涂嘉致也只在佟深面前叫过叠词。
周围人都说他少年早熟,他便也下意识这样要求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称呼爸妈都只叫单字,唯独面对佟深的时候,他会不自觉表现出软弱。
“哥哥。”他又唤了一声,张口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佟深听他这么叫,感觉连呼吸都在抽痛。
“你……”他抬手拽了下涂嘉致的领带,“过来点儿,靠我近点儿,别站那么远。”
涂嘉致迟疑地靠近半步。
佟深将领带在手上缠了两圈,迫使他低下头靠得更近。
呼吸间热气交缠。
佟深微微仰头,嘴唇挨到了涂嘉致的下巴。
亲密的接触令他心里瞬间满了起来,于是他没耐心再这么生疏克制地和对方假装寒暄,直白地问:“你是在这儿偷闲,还是……特地等我?”
“……”涂嘉致喉结滚动,哑声道,“等你。”
“为什么等我?”
“……想见你。”涂嘉致说,“想跟你说话。”
“就这个?”佟深逼问道,“没想点儿别的?”
“……”涂嘉致呼吸陡然有些不受控制。
佟深没他能忍,再次用力扯他领带,正要吻上去,涂嘉致却偏开了脸。
“……什么意思?”佟深既羞且愤,“嫌弃我了?”
“不是。”涂嘉致腮帮发硬,艰涩地说,“我不知道……哥哥现在还是不是单身。”
“是。”佟深立即道,“我这些年没找过别人,手都没跟人牵过。”
停顿两秒,他忽然笑了下:“我就不问你了,毕竟当年是我……”
“我没有。”涂嘉致打断他,语调蓦地急促起来,声音却仍然压抑,“我怎么可能找别人?你觉得我这辈子还能喜欢上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吗佟深?”
他喉咙哽了一下,听不出是委屈还是生气:“你怎么能以为……我会找别人?”
佟深不知道怎么答,抿着唇逃避地垂下头。
两人仿佛对峙般保持沉默,半晌,佟深先败下阵。
他稍稍松了松手里的领带,身体往后紧紧贴着墙,下巴几乎快戳到胸口,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那你……你现在……还、还愿意……”
话到一半,他觉得自己属实太不要脸。
当年想方设法要逃,现在又厚颜无耻地去求别人回心转意……怎么好意思的?
涂嘉致半天没等到下文,既迫不及待地想主动往前迈一步,又终究觉得心有不甘。
可是佟深一直不说话,他生怕这人又要逃避,只好咬着牙推他一把:“当初是你不要我,现在想回头,你却连多问我一句都不肯?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贱?”
“不是……你别这么说……”佟深立即道,“我、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怕你不愿意,又觉得我真他妈不要脸,我怎么好意思……”
涂嘉致气得一把拽回自己的领带,冷声道:“那就算了吧。”
“别……”佟深连忙拽住他,“别走……”
涂嘉致停下脚步。
佟深吞了口唾沫,闭着眼睛心一横道:“我就想问你现在还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当年、当年是我脑子犯轴……也不是犯轴……我当年……就是害怕,我害怕,你懂吗?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舒柏,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讲我们的事……我不知道怎么做才算对,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我觉得我简直就是在犯罪,我觉得我应该离开,我以为只要我走了一切就都能好起来,可是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那么难受呢?我这六年……怎么会过得这么难受呢?”
涂嘉致强忍着没转身抱他,生硬地问:“那现在呢?现在你就不害怕了?”
“怕。”佟深低声道,“我其实到现在都没想清楚咱俩到底算什么,也还是不知道怎么跟舒柏开口讲。”
“那为什么还要问我?”
“因为想。”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以前总是想,你之所以那么有勇气,是因为你年轻,你才十八岁,但我不行。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有没有勇气和年龄没有关系,只和选择有关。”
他攥紧涂嘉致的手,抬起头道:“有后路的人才有资格深思熟虑,因为走不了这条路还能选择别的路,所以需要考虑风险和成本。至于那些没有后路的人,就只能孤注一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然更有勇气。”
“我是你唯一的选择?”涂嘉致侧首,“为什么?”
“因为……你曾经也把我当成唯一。”佟深苦涩道,“你以前总说是我救你,其实不是,是你救我。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用。你知道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和二姐,我爸妈生我之前儿女双全,本来不打算再要小孩儿,有我纯属意外懒得打胎。我哥姐都挺厉害,有他们在,佟家还能再续一百年,而我可有可无,所以家里纵容我,是因为觉得不管我混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因为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是必需品……”
“只有你这么需要我。”佟深哽咽地说,“只有你曾经说过,没了我……你就活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555抱歉又晚又短,因为三次元有点事,本以为可以六点完成,结果差点搞了个通宵555现在码完字彻底通宵了orz
明天尽量补个长点的给大家,但我可能会晚起,所以明天六点没更的话大家就十二点再来看看(早睡的小宝贝就第二天再来叭QAQ)[]
-
第52章
虽然没能听到更直白的情话, 但对涂嘉致而言,能有这些也已经足够。
“不是曾经。”他难以自制地将人拽进怀里, “现在也是……现在也是。”
两人拥得很紧,涂嘉致打开灯,将人抵在墙上,捏着下巴令佟深抬头。
“让我看看你,哥哥。”他动作小心地扼住佟深的脖子,另一只手强硬地插.入佟深五指,俯身逼近道, “让我看看你。”
小岛上生活舒适闲散, 人待久了连骨头都是软的。佟深很长一段时间懒得理发, 现在头发已经长得几乎能扎起来。中分的额发顺着蓬松的弧度搭在耳边,看起来很是柔软。
他终日不怎么出门, 皮肤越养越白, 因为天气冷,他手背几乎有些泛青,显出几分瓷器般的脆弱。
“六年没变……”涂嘉致手指穿过他的头发, 嘴唇从下巴蹭上去,在他耳边呢喃道,“还是这么好看。”
额发被撸到后边,露出一半漂亮的发际线和温柔含水的眼睛。
一双看木头桩子都深情的桃花眼, 却被安在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身上。
涂嘉致沿着他的眉骨吻到鬓间,高挺的鼻尖不断在他脸上轻蹭。
“我……”佟深觉得痒,呼吸散乱地仰起头, “我天天混日子, 这么多年一事无成, 能有什么变化……”
说到这儿他蓦然心酸, 怜惜地在涂嘉致背上搓了搓:“倒是你……这几年变化挺大。”
“你在关注我吗?”涂嘉致问。
“……嗯。”佟深不自然地说,“偶、偶尔,能看见你的采访。”
“就这个?”
佟深想起自己刚刚才在杜子杰那儿试探过,抿着唇没好意思回答。
“我听见了。”涂嘉致摁着后腰让人贴在自己身前,低低道,“我听见你向杜子杰打听我。”
“你……”佟深羞耻得不行,“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偷听了?”
“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涂嘉致说,“我躲在阳台上透气,没想到你会突然过来……我不敢见你。”
“……”
佟深又愧疚又心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先前在大堂都遇见我了,有什么想问的,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涂嘉致发狠地将他往自己身上揉,声音里隐约有几分委屈,“别人怎么能知道我最近怎样?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向别人展示苦难?你如果问,他们只会说我过得好……”
“可是我不好。”
顿了顿,他微微撤后,盯着佟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涂嘉致过得不好,他最近不怎么样。”
佟深仰头望着眼前的人,心里如有同感般难受。
他轻轻按住涂嘉致蹙起的眉,被对方用力抵着压下来。
两人额头相触,涂嘉致握住他小臂,抬首吻他的手腕,哑声道:“他想你。”
话音刚落,涂嘉致忽然咬住他:“想得要死。”
佟深罕见地没喊疼,但涂嘉致很快就松了口,细细舔舐自己留下的牙印。
“别舔了。”佟深收回手,“不疼。”
涂嘉致抬眸盯着他。
佟深叹了口气,握住他的后脑勺将人拉近:“我也想你。”
他转过身,反客为主地将涂嘉致摁在墙上,踮脚凑过去,轻若无声地说:“我也……想你。”
涂嘉致的眼镜有些碍事,佟深抬手摘掉,刚挨到唇,便被人迫不及待地探入。
舌尖顶着齿缝压进来,双方体温略有差异,佟深感觉自己被烫得脑子发晕。
昂贵的西服外套掉在了地上,打理熨帖的衬衣从裤腰抽出来,揉得满是皱痕。
直到被放在三角钢琴顶盖上,佟深才意识到这儿是一间琴房。
“别……”他难堪地推开涂嘉致,“别在这儿……”
涂嘉致停下动作,喷在他颈窝里的呼吸炽热且粗重。
“是我二姐的琴房……”
佟深几乎半个人都挂在涂嘉致脖子上,意识到自己的腿也还架着对方,他尴尬地舔了舔唇,迅速决断道:“去酒店,现在就走。”
涂嘉致感觉自己等不了那么久:“你在这儿没房间么?”
“……这儿人太多了……”佟深羞耻地说,“我不行……”
涂嘉致沉默地看着他。
“而且这儿什么都没有。”佟深补充道。
涂嘉致:“你本来就不怎么用得上那个。”
“……滚!”佟深羞愤地推开他,“老子特么六年没搞过了!”
涂嘉致从地上捡起外套给他披上:“那你现在能走么?宴会还没结束。”
“没事,不管。”佟深胡乱扣上衬衣扣子,“他们一会儿还得聊工作,我留着没用,没人理我。”
停顿两秒,他瞥向旁边的人:“倒是你,应该很多人找吧?”
“不重要。”涂嘉致用手帮他简单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天塌下来也得把后面的事做完再说。”
“啧。”佟深忍不住笑,“色.胚。”
处理好衣着,两人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这地方距离市中心有近两个小时车程,就是最近的酒店也得开车半个小时。
涂嘉致在车上就有些忍不住,一边开车,一边不断揉捏佟深的手。
佟深本来也很急,见他这样,反而被逗得转移了注意力。
“你以前开车的时候像只兔子似的一吓一跳,哪敢像现在这样牵我的手?”他感慨地问,“这到底是车技娴熟了,还是因为色胆包天啊?”
“都有。”涂嘉致表面看着稳重不少,一旦确认心意,发言直白得仿若当年,“忍了六年,人都快憋炸了。”
说着他再次把佟深的手凑近唇边,边咬边磨。
“哎,你悠着点儿。”佟深开玩笑说,“这是活人肉,你还想生吞啊?”
涂嘉致没立刻答话,撩起他的袖子,随后将自己掌心贴在他小臂上,问:“感受到了吗?”
佟深疑惑扭头:“什么?”
“烧。”涂嘉致说,“从心里烧出来,连手指尖都是烫的,不信你摸。”
佟深嘶了声,叹为观止道:“不愧是你啊涂嘉致,这么多年过去,你不要脸的功力竟然有增无减。”
涂嘉致用力碾了下他的指节,继而松口道:“不是因为我像以前,是因为你没变,所以……我也会下意识觉得还像以前。”
趁着红灯,他侧首看了佟深一眼,忽然说:“谢谢哥哥。”
佟深好笑:“谢我什么?”
“谢谢你……”涂嘉致说,“还在原地等我。”
“……”佟深又让他带得苦涩起来,“应该是我谢你。”
涂嘉致沉默片刻,待车子重新启动,才忽而问道:“那我们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吗?”
“什么?”
“关系。”涂嘉致说,“我们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不清不楚吗?”
“当然不是!”佟深连声否认,“都六年了我还能没有一点长进吗?!”
言罢他又有些忐忑:“还是……你觉得以前那种关系更好?我其实……我、我是正儿八经想跟你谈恋爱的……行、行吗?”
涂嘉致终于笑了下:“这算表白吗?”
“啊?”愣怔两秒,佟深陡然反应过来,连忙说,“是,是,算表白,当然算是表白。”
“哦,原来这就算表白了。”涂嘉致惋惜似的摇头,“连句好听的话都没有。”
“你想听什么?”佟深侧身凑过去,“我喜欢你?还是我爱你?”
不等涂嘉致回答,他又补充道:“或者更油腻点的?宝贝儿,心肝宝贝儿?”
他捡着自己认知里的漂亮话说了一堆,涂嘉致却并不见得多么高兴:“以前打死你也说不出来的话,现在却这么轻易就能说出口——那我要怎么才能分辨你是不是真心?”
“哪里轻易?!”佟深顿时怒了,“我反思了六年!六年!这算轻易?!”
“怎么反思的?”涂嘉致憋着笑,“你得详细地说给我听,我才能判断你到底是不是真心。”
“我……”佟深想了想,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我就是知道我没你不行,不管走到哪儿、不管过了多久,我眼睛一闭都是你,这还不算真?金子也没有更真的了!”
“你这个话是万金油,放哪儿都能说,不一定就是爱情。”涂嘉致道,“你得确定你对我是爱情不是亲情,这样咱们才能心无旁骛地谈恋爱。否则你哪天又胡思乱想钻牛角尖,岂不是还得再抛弃我一次?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我已经被你抛弃过两次,几乎耗掉我大半条命,再也承担不起第三次了。”
“那你要这么挑刺我也没办法。”佟深开始耍赖,“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爱听不听吧。”
“一点都不谦虚。”涂嘉致用力捏了下他的掌心,“你想不清楚,我可以教你。”
佟深反手打他手背:“那你倒是教!磨叽什么呢?”
“嗯。”涂嘉致勾着唇缓缓道,“在我看来,爱情和亲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欲.望。亲情更多是付出与赠与,虽然它和爱情一样需要情感回报,但它只需要安慰或感激——爱情却不同。
“爱情是掠夺,是吞噬、侵略、与独占。
“是汹涌的冲动和渴望。
“它所需要的情感回报不是感激,而是全身心的交付,与同等的掠夺。
“我爱你,所以我要索求你的全部。”
“……”
这话说得有些惊心,佟深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脊骨仿佛浸出些许凉意,胸腔内却是火热的。
他正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反驳涂嘉致的话,忽听对方说道:“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确定我自己的吗?
“——因为我发现我会忍不住看你身上勾人的地方,会渴望你、臆想你,会做很多不可见人的、龌龊的梦。”
“你呢?”涂嘉致问,“你做过有关我的春.梦吗,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
-
第53章
佟深没好意思答那话。
遇见涂嘉致之前, 他感觉自己已经算很不要脸的那类人,但在涂嘉致面前,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弱了。
不过他的沉默与他逃避般的动作已经算是回答,涂嘉致顿时高兴起来,车速差点儿控制不住。
一路直奔酒店,进门便是干柴烈火,衣服从门口零零散散地撒到床尾。
涂嘉致高涨的情绪挺了半个小时,从琴房到酒店,硬是没消下来过。
他将佟深从脖子到脸啃了个遍, 又把人翻过去, 死命摁着咬那颗小红痣。
佟深头发太长, 他嫌碍事,便用自己的领带把头发扎起来, 至于多余的部分, 一侧被他缠在佟深脖子上,另一侧则自然垂到肩胛骨处。
“你……”佟深从密不可分的亲吻中偷到一点儿缝隙,呼吸不定地控诉, “你要弄死我了……”
涂嘉致眸色很深,目光火烧似的,灼灼地紧锁在他身上:“我还没开始弄。”
“那你可悠着点儿。”佟深叫苦,“我三十岁了, 老胳膊老腿的,你要是折腾坏了可就没下次了。”
“好,那我帮你。”
涂嘉致说着忽然下了床。
佟深疑惑地扭头:“你干嘛去?”
便见他捡了一根皮带过来, 默不作声地捆在了佟深腰上。
“这……”佟深云里雾里地扯了一下, “我又没穿衣服, 你弄这玩意儿干什么?怪凉的。”
涂嘉致再次将他翻过去摁住, 随后拽着皮带往上提,风轻云淡道:“帮你省力。”
“……涂嘉致!”佟深难受地揪住枕头,忍无可忍地骂道,“你他妈都哪儿学的邪门儿功夫!”
“这不需要学。”涂嘉致俯身吻他后颈,“我看见你就会。”
天色已晚,酒店地偏,入了夜便分外安静,既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灯火璀璨。
昏暗的橘黄色光影下,佟深背上浸满了汗。
领带质地偏滑,扎头发不太紧,没多久便松松垮垮地掉下来,在佟深脖子和肩上缠得乱七八糟。
发尾杵在后颈,沾到汗,湿漉漉地凝成小束。
涂嘉致揽着人含住耳垂,见他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轻笑着问:“累吗?”
佟深说不出话,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我帮你。”
涂嘉致将皮带勒在自己手上。
佟深被迫拱身,心里瞬间奔过一万头草泥马。
可惜他嗓子里干涩发紧无法出声,只好侧过头,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骂着人。
“骂我什么?”
涂嘉致饶有兴致地凑过去,把住他后脑勺,等他嘴巴张开,立即顺势舔进去。
佟深猝不及防地呛了下,撩起眼皮瞪人,却没有半点威慑力。
灯光碎成星点,落在他含满水汽的眸子里。
涂嘉致轻轻吻他的眼睫,感觉他睫毛抖动的时候仿佛在挠自己的心,痒意从胸腔蹿到喉咙里,催得他想把人吞了。
“哥哥,”他用力咬了下佟深的唇,低声问,“你高兴吗?喜欢这样吗?”
“……”佟深没好气地嘶声骂他,“你问个屁!”
“我是觉得可惜。”涂嘉致喟叹道,“你我生命里最美好的那几年,我们没能在一起。”
“……这种时候说那些不开心的干吗……”佟深被他带得也有些酸涩,“别想了。”
“如果在一起,我们能每天都这样高兴。”涂嘉致遗憾地说,“亏了六年,好不甘心。”
“……”佟深惴惴,“那我可能活不到三十岁。”
涂嘉致拥住他:“你得补给我。”
“……我下辈子补给你吧。”
“不行,现在就补。”
涂嘉致直起身,用力揪紧皮带,将人往后往上拖。
佟深感觉自己骨头都快碎了:“轻、轻点……真禁不起折腾!你可怜可怜我吧!”
涂嘉致充耳不闻地凝视他片刻,突然说:“有腰窝。”
“啊?”佟深顿时被转开注意力,“好看吗?拍给我看看。”
“不给你看。”涂嘉致抬手捂住,“这里除了我,谁也不能看。”
“草!”佟深怒道,“那特么是老子自己长的!”
涂嘉致:“长给我看的。”
“放屁!”
“就是我的。”涂嘉致再次提了提皮带,强调道,“我的。”
“行行行你的你的!”
佟深已经被拖行好大一截,得伸长手才能够到枕头,连忙拽过来垫在身下,回头服软哀求:“大爷你行行好,把这玩意儿解了行吗?我、我真遭不住这么搞……你那么聪明,不至于做这种上顿饱下顿饥的事儿吧?”
“我饿了六年,”涂嘉致不为所动,“得先吃饱眼前这顿。”
“……”
佟深没力气跟他争辩,只好又拽了个枕头过来。
涂嘉致这顿饱饭吃到半夜,佟深本来晕晕乎乎地瘫在那儿不想动,又觉得这样属实有堕男人威名,便咬紧牙保持清醒,伸腿想要自己走进浴室。
结果脚刚沾地,他膝盖一软差点儿跪下去,被涂嘉致眼疾手快地扶住。
“……不准公主抱!”佟深连忙提要求,“最多只能背我过去。”
涂嘉致乖顺地转身蹲下去。
佟深趴在他背上,犹不死心地找补:“肯定是因为年龄大了吧?我记得我以前没这么弱。”
“嗯。”涂嘉致赞同地颔首,“我以前也没这么弱。”
“……你什么意思?”
“我以前,”涂嘉致说,“不会让你有开口拒绝公主抱的机会。”
“……”佟深勒住他脖子,“重新组织语言。”
“哦,那就是哥哥跟我生疏了吧,以前你在家里并不会特别注重面子。”涂嘉致说,“不过毕竟分开了六年,生疏也是正常的,我能理解。”
佟深顿时哑然。
涂嘉致走近浴缸,正要把他放下去,忽然问:“要不一起吧?”
“不……”
“里面硬,我怕你难受。”涂嘉致微微笑道,“年纪大了得服老,让我抱着你,能舒服点。”
佟深臭着脸瞪他几眼,却到底没拒绝。
两人洗漱完躺回床上,涂嘉致原本安安分分从身后抱着佟深,半夜不知他是忽然醒了还是一直没睡,手里又开始不太老实。
佟深被他摸醒,烦躁地踹过去:“还让不让人睡了?!”
“还债。”涂嘉致在他耳边道,“你欠我六年。”
“……”佟深回过身,“你色.鬼投胎啊?明天不上班了?”
“我休息几天。”涂嘉致立即把手机拿过来给他看聊天记录,“我之前一直全年无休地工作,现在要放个年假,没人可以指责我。”
“……”佟深莫名胆颤,“你、你休几天啊?”
“十天。”涂嘉致放下手机,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亲他,“哥哥放心,我这十天哪儿也不去,会好好陪着你的。”
佟深:“……?”
作者有话要说:
深哥:清明节麻烦大家给我多烧点纸,保佑大家升学发财,谢谢了[]
-
PS这文差不多快完结了,大噶有啥想看的番外吗,合理范围内可以尽量搞一搞orz
-
第54章
半夜被迫还债, 结束后天都已经蒙蒙亮,佟深困得要死, 一觉睡到下午。
睁眼前他隐约听见旁边有说话的声音,待他看过去,那声音立马停了。
涂嘉致摸了摸他的头发,生怕惊扰什么似的,压着嗓子对手机道:“晚点再说。”
随后挂掉电话,俯身过来抱他:“饿吗?”
佟深想笑:“怎么我每次起床你问我第一句都是饿不饿?”
“因为你总是睡到很晚。”涂嘉致说,“早饭也没吃。”
佟深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没吃早饭你不知道吗?”
他挣扎着坐起来, 侧身让涂嘉致给自己垫了个枕头, 目光一扫看见涂嘉致放在膝上的电脑, 文件里一堆莫名其妙的字符和术语:“在工作啊?不是说放年假了么?”
“嗯。”涂嘉致手放在他后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 “可以不去公司上班, 但事情还得做,我的工作没人可以替代。”
“嗬,那是。”佟深笑道, “毕竟是总裁。”
“哥哥不要揶揄我。”涂嘉致谦虚地说,“小作坊罢了。”
佟深仰头想看看他是不是正在窃喜,却见他脸上没戴眼镜,奇道:“你不是近视了么?看电脑不戴眼镜啊?”
“我没近视, 之前那个是平光镜。”涂嘉致说,“刚创业的时候出去拉投资,其他合伙人说我眼神凶, 不和善, 就让我戴眼镜挡一下。”
“是吗, 让我看看。”佟深抬身捏住他的脸, 左右看了看,啧道,“是挺凶的。”
涂嘉致立刻做出委屈的表情:“我在哥哥面前不凶的。”
佟深不置可否地哼了声,重新躺下去,摆摆手道:“你忙你的吧,我再躺会儿,腰疼。”
其实他不怎么想躺着了,反正又睡不着,但涂嘉致显然还有很多工作,而他稍微一动涂嘉致就得走神顾他,只好自我牺牲一下了。
想到这儿,佟深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善解人意,要放以前,头一天被涂嘉致那么折腾,他第二天肯定要哼哼唧唧找存在感。
约莫半小时后,涂嘉致合上电脑,掀开被子将佟深拎了起来。
“干吗?”佟深下意识抬手挂在他脖子上。
“吃饭。”涂嘉致抱着人往外面走,“然后带你回家。”
“……啊?”佟深一愣,“回哪个家?”
“咱们以前住的那个。”涂嘉致瞥他,“怎么,离开六年连家都找不到了?”
“不是……”佟深有些迷糊,“那房子还能住吗?空六年了都。”
自从舒柏出狱,他们就从小别墅搬出来陪舒柏一块儿住了,虽然佟深后面离开的时候没卖房,但里面已经基本腾空,再空置六年,哪还能立刻住人。
“能住,我偶尔会过去住几天。”涂嘉致说,“最近工作忙,有一段时间没去,不过上午我已经让保洁先过去打扫了一遍。”
“……哦。”
原本已经腾空的房子,不用问也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抽时间回去住。
佟深心里愧疚又苦涩,抿着唇没再说话。
到吃完饭,他才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正色道:“抽个时间,我得去见见舒柏,把咱们的事情跟他讲清楚。”
“晚上请他吃个饭吧。”涂嘉致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他今天正好有空。”
佟深想了想,点点头,又说:“趁着你休假,改天再找个时间把你介绍给我爸妈吧。”
涂嘉致动作微顿,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要……怎么介绍我?”
“该怎么介绍就怎么介绍啊。”佟深笑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男朋友。”
不由自主地,涂嘉致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佟深却不知想到什么,兀自摇头道:“不行,男朋友这个身份还不够引起他们重视。”
顿了顿,他问:“要不……咱俩订个婚吧?”
说完感觉似乎有点儿戏,佟深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听起来可能是太随意了,但我家里人实在难得能凑到一起……因为现在是我爸大寿,所以我哥和我姐可能还会留两天,咱们得抓紧时间……戒指来不及定做了,先买一对凑合,以后再换更好的,宴会什么的也不用准备了,毕竟咱们这个情况不适合大张旗鼓,所以我是觉得就让我家里几个人和舒柏一块儿吃顿饭就行了,你觉得……”
他抬头正想问问涂嘉致的意见,猝不及防被人压下来,摁在餐桌旁吻了好半天。
“你……”佟深被呛到,咳嗽两声道,“你有话好好说,干嘛突然搞袭击啊,吓我一跳……”
“对不起,没忍住。”涂嘉致蹭了蹭他的脸,“我太高兴了。”
“那你就是没什么意见咯?”佟深顺毛似的抚他脑后的头发,叹了口气道,“我才是对不起。走了六年,本来应该先好好补偿你,陪你一段时间,再慢慢商量计划这些事,但情况确实刻不容缓……你昨天应该也看见我姐拉着我聊天了,想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催你结婚。”涂嘉致埋在他颈边,闷闷道,“我都听见了。”
“唉,小可怜,别难过。”佟深心软得不行,“你放心,我肯定不结婚……我是说我肯定不跟女的结婚,这不是害人家小姑娘么……而且我都想通了,反正我只喜欢你一个,就算你没原谅我不愿意跟我好,我也肯定不跟别人结婚的。”
涂嘉致抱紧他:“那你爸妈能接受么?”
“我已经让我二姐先帮我做说客去了。”佟深说,“就算实在不能接受也没事,慢慢磨嘛。”
涂嘉致有些担忧:“伯父虽然为人亲和,但他管理企业这么多年,一向独.裁果决,我怕你……”
“独.裁什么的那是管公司,又不是管儿子。”佟深拍拍他的背,“放心吧,他们一直很宠我的。”
涂嘉致张嘴,欲言又止。
他想说要不就这么瞒一辈子好了,反正他不介意偷偷摸摸,可是一想到佟深有可能会被家里逼着结婚他就要疯,这种事情上他实在无法那么大度,便到底没开口。
当天晚上,佟深主动给舒柏打电话把人约到家里,然后亲自掌勺做了一桌菜,怕自己弄得不好吃,还特地请了个私厨过来手把手教,算是给舒柏赔礼道歉。
涂嘉致虽然早就知道他和舒柏之间清清白白,但毕竟吃了那么几年醋,已经习惯性拿自己比较,看见舒柏竟然能享受自己都没享受过的待遇,他心里难以自制地有点发酸。
舒柏比佟深还要大几岁,时隔六年没见,佟深却觉得他好像比之前更年轻了。
六年前出狱,舒柏还顶着几乎能露出头皮的短寸头,如今头发变长,稍加打理,随便放在哪儿都是让姑娘们趋之若鹜的帅气大叔。
他看起来还和当年一样温润如玉,气质却更多了几分成熟内敛,即便以同性的眼光欣赏也会觉得迷人。
坐在饭桌上,佟深没好意思直接提自己和涂嘉致的事,便先寒暄了几句,问舒柏什么时候打算再谈恋爱。
舒柏和涂嘉致对视一眼,无奈笑道:“你再晚回来一年,可能连我的婚礼都赶不上了。”
佟深震惊:“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
“有两年了。”舒柏说,“已经见过家长,最近正在筹备结婚。”
佟深在桌子底下踹了涂嘉致一脚:“怎么也不告诉我!”
涂嘉致揉揉他的腿,低声咬耳朵:“太忙了,没来得及。”
舒柏垂眸喝汤,假装没看见两人打情骂俏的小动作。
佟深连忙羞耻地把涂嘉致推开,支支吾吾道:“那、那你……”
“你是想问我对罗婉还有没有感情?”舒柏放下汤碗,坦然道,“遗憾虽然容易让人耿耿于怀,但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人还是得朝前看。”
停顿两秒,他微微一哂:“罗婉小女儿的周岁宴,我亲自去过。”
“她都生第二个了?!”佟深瞪大眼睛,“你还跑去看过?!那她老公没为难你吧?她过得怎么样啊?”
“没为难我,她过得挺好的。”舒柏说,“罗婉表面看起来柔弱,其实性子很要强,不会真的忍气吞声受欺负,她既然愿意要第二个小孩,那肯定是因为幸福,你就放心吧。”
佟深舒了口气,捧着茶杯靠在椅子上,讪讪“哦”了一声。
舒柏轻笑:“怎么还是不开心?”
“也不是,就是有点儿惆怅。”佟深说,“物是人非。”
“嗯,不错。”涂嘉致煞有介事地点头,“看来你这六年也不是全无长进,至少会用成语了。”
佟深又踹他一脚:“……损不损啊你?!”
察觉到舒柏在看自己,佟深骤然反应过来这动作过于亲密,想到自己即将要坦白的事情,他忽地局促起来。
“咳,那个。”他坐直身子,两只手搭在桌上,手指仍紧紧地攥着茶杯,眼睛不敢往对面看,“我、我有件事情,得跟你说。”
“没关系。”舒柏十分温和地递了个台阶,“如果是你和小嘉的事情,我很早就已经知道了。”
“……啊?”
佟深觉得自己今天震惊的次数简直已经有点儿喜剧效果了。
“你刚走的时候,他发了疯地找你,我就已经猜到一点。”舒柏说,“后来一问,果然如此。”
“……”佟深羞耻地瞪向涂嘉致,压低声音埋怨,“你怎么连这个也没跟我说……”
“他是故意捉弄你呢。”舒柏看着对面两人,欣慰道,“嘉嘉平时不苟言笑,也只有面对你的时候会有这些孩子心性。”
“那你……”佟深埋着脑袋,弱声问,“你不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我怪我自己都来不及。”舒柏叹息道,“要是我早一点发现,你们或许也不必错过六年。”
佟深张了张嘴,还没出声,涂嘉致忽然插话:“没事,错过六年也挺好。”
“……”
佟深呼吸一顿,诧异地侧首看他。
“这件事,我昨晚想了很久,现在已经释怀,所以你们也不必遗憾了。”他在桌下牵住佟深的手,淡淡道,“当年的事,我自己也有责任——是我把他逼得太紧。如果没有这六年,我可能永远都学不会替他考虑,他也永远理不清自己的感情,就算他没走,我们也迟早会发生矛盾。”
说着,他难得用十分专注的目光看向舒柏,缓缓道:“人生不怕遗憾,只要结局美好,不是吗?
“逝去的苦难会被时间磨成值得怀念的徽章。
“我会因为曾经痛苦,而更加珍惜我爱的人。”
第55章
晚上, 佟深躲在浴室里给二姐打了个电话,想探探家里长辈的口风。
这事儿他妈其实接受良好, 毕竟早就知道他是什么德行,重点在他爸,虽说平时待他不算严厉,但思想上老爸比较保守。
佟深自己是不怕挨打挨骂,但他担心涂嘉致过去受气,便决定谨慎行事,如果这次老爸态度强硬, 那就再磨几年。
好在二姐做事靠谱, 安慰他道:“放心吧, 我已经跟爸爸聊过了,虽然一开始他是有点生气, 但后面还是想通了, 至少他不会当着涂嘉致的面让你难堪。”
“那就行。”佟深嘱咐,“你跟他说,等我回去了随便他要打要骂, 但是求求他能给涂嘉致一个好脸,小孩儿本来就敏感,到时候又要偷偷难过。”
二姐笑起来:“涂嘉致都多大了,你还小孩儿小孩儿地叫呢?”
“总归是比我小。”佟深嘿嘿道, “在我这儿他这辈子都是小孩儿。”
“行吧。”二姐欲言又止片刻,“算了,还是回来再说。”
第二天一早, 佟深带涂嘉致去买了一对戒指, 又陪他一起给家里人选了一堆礼物。
二姐和大哥在国内待不了多久, 于是两人匆匆忙忙准备好, 隔天便拎着东西上门。
佟深一路忐忑,直到抵达时看见家里四个人都来大门口接,才稍微松了口气。
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佟父亲自掌舵,开着观光车带他们在庄园里逛。
佟深知道这是贵客才有的待遇,从小到大他看见老爸亲自开观光车带客人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因此他又觉得这阵仗过于隆重。
在老爸要求涂嘉致单独坐在前排时,佟深心里的不安达到顶点。
他正想委婉地拒绝这个提议,忽然看见母亲朝自己使了个眼色,随后便被拽过去坐在了后面。
“瞧瞧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儿。”大哥回头瞪他,“这是正常流程你不知道么?你嫂子当年过来的时候不也是这个待遇?”
“那不一样。”佟深小声反驳,“你们那是正常结婚,嫂子要给他生孙儿孙女的,是真贵客,我们这算什么……”
“得了吧,还不知足呢。”二姐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还怕他被爸爸吃了啊?”
母亲拍了拍他的手,也安抚道:“放心吧,你爸要是真打算做点什么,肯定不会当着你的面跟他聊。既然现在开诚布公,那就是真的接受了。”
“有这么容易吗?”佟深不信,“他不打我一顿我心里还真不踏实。”
二姐:“贱吧你就。”
“如果你早几年坦白,那可能是没这么容易。”母亲语重心长地说,“但你能因为这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整整六年,你爸再生气也得掂量掂量,否则他要真把你惹急了,你又逃跑六年可怎么办?我和他都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等得起几个六年,万一突然哪天没了,岂不是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妈!”佟深急道,“你别说这种话!”
“那你就让我们省省心,别再折腾了。看看你以前谈的那几个,都是些什么货色?既然打算安定下来,就不要再三心二意,之后找时间把他家人叫来,我们一起给你们做个见证,后半辈子你俩就安安分分的,不要作妖。”
说着,母亲看向前方,欣慰地笑了下:“这孩子我之前了解过,人不错,有手段、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他知进退、有骨气,你能看中他,我还算满意。现在我和你爸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他对你好不好,毕竟太聪明的人也不见得适合你。”
佟深:“……您是不是拐着弯儿骂我呢?”
母亲面带笑意,不置可否地捏了捏他的手。
转悠两个多小时,到了午饭时间,佟父将观光车停在一处亭子面前,下车后揽着涂嘉致的肩膀走在前面,介绍道:“这亭子是你曾祖父亲自操刀设计,怎么样,建得不错吧?今天天气好,咱们就在这儿用餐。”
“好。”涂嘉致乖巧地点点头。
佟深紧跟在后面,听见父亲的话,心情莫名复杂起来:怎么短短两个小时,自己曾祖父就变成涂嘉致的了?
大伙儿在桌子面前坐下,没多久,管家领着一堆人过来上菜,佟父自己还没吃,先用公筷给涂嘉致夹了坨肉。
“谢谢伯父。”涂嘉致连忙捧碗接过。
佟父瞟了眼他手上的戒指,淡淡道:“都订婚了,怎么还不知道改口。”
“……”
镇定如涂嘉致也免不了有些耳红,憋了半天愣是没能把“爸”字叫出口。
毕竟他亲生父亲已经去世多年,这个字对他而言意义特殊。
他的身世佟家早查得一清二楚,见状佟母立即笑着解围:“行了老头儿,孩子才第一次来,你这么心急做什么?”
佟父顺着台阶下,没继续逼人,反正说这话只是为了让佟深知道自己的态度,否则这鹌鹑能心惊胆战一天,看得眼烦。
吃完饭众人又去打了一下午球,到傍晚用过晚餐,回到屋内,佟深被父母单独叫进了书房。
面对脸色严肃的父亲,他悬了一天的心却终于放了下来。
“该说的你妈都已经跟你说了,我懒得再废话。”佟父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根长长的拐杖,指了指旁边的小沙发,“趴过去吧。”
佟深下意识看了眼母亲,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就知道今天这顿打是怎么都逃不掉了。
眼下他只关心一个问题:“打哪儿啊?”
“打屁股。”不等父亲开口,母亲抢先道,“你爸手重,屁股肉多打不坏,就打屁股。”
“……”佟深羞耻地问,“能换个地方吗?”
“不行!”母亲板着脸,“换别的地方能给你骨头打断!赶紧去老实趴着!”
“……”
佟深只好乖乖跪过去,掩耳盗铃地将脸埋进靠枕里。
“呵,老子几十年没动过手了,今天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佟父扭了扭手腕,提着拐杖逗猫似的先轻轻在他屁股上敲了敲。
佟深被敲得抖了两下,想到晚上很可能会被涂嘉致看见印子,羞得脖子都红了。
“你哥你姐从小被打到大,只有你,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挨打。”佟父叹息道,“早知今日,当年我和你妈真不该那么纵容你。”
“别说了。”佟母不忍地转过头,“要打就赶紧打,说了不废话还这么废话。”
佟父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迅速打了三下,随后将棍子一扔,骂道:“滚吧。”
佟深还没反应过来:“这就完了?”
“哎哟我的祖宗……”佟母过去把他拽起来,“快走吧。”
“不是……”佟深看向老爸,“祖宗家法不是十个板子起步嘛?您就打三下啊?我姐都比这挨得多。”
“你是不是贱得慌?!”母亲用力在他背上捶了一拳。
“子不教父之过。”佟父说,“你挨三下,剩下的该罚我。”
佟深见他还真要往自己身上招呼,连忙扑过去夺走拐杖:“这是干吗啊?!老胳膊老腿的你折腾得起吗?你要真气不过,我再让你继续打啊!而且不就是同性恋吗至于吗?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那套啊?”
“我打的不是你同性恋!”佟父震声吼道,“我打的是你不孝不义!不负责任!”
“……”
佟深哑口无言。
“好了好了。”佟母抚着佟父的背,语气温和地打圆场,“之前商量好了嘛,只要打完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前的咱都不提了,啊,以后的日子好好过就是了嘛——小深你听见没有?以后的日子要好好过,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既然你认定了,就不要辜负人家,三十多岁的人了,可不能再那么软弱,得学会承担责任,知道吗?”
佟深吃软不吃硬,眼眶瞬间有些发烫。
他抹了把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爸妈磕了两个头,哽着喉咙道:“儿子记住了。”
“去吧。”母亲欣慰地说,“有空多回来看看我们。”
大哥和二姐都得赶凌晨的飞机,佟深从书房出来后,客厅里只剩下涂嘉致一人。
见他眼睛通红,涂嘉致立即起身,担忧地望着他。
佟深朝他摇了摇头,犹豫片刻说:“咱们在家里多留一晚上,明天再走,行吗?”
听见两人要多留一天,佟家父母都很高兴,连老管家都乐得不行,热情地帮两人把房间收拾出来。
佟深难得回家,但他的房间一直保持整洁,小时候得的奖状也都被裱装起来好好挂着。
他把涂嘉致带进去,想炫耀一下自己那些为数不多的奖杯,但涂嘉致现在没心情听这个,径直将他拽进浴室,伸手就要解他的裤腰:“是不是挨打了?”
“没事。”佟深觉得丢人,捏着裤腰不让他动,“就挺轻的两下,还没你打得重。”
“……”
沉默两秒,涂嘉致说:“我那个不是打。”
“是是是。”佟深嗤笑,“你那是爱抚,行了吧?”
不等涂嘉致答话,他又啧了声:“这么一想,你确实挺过分的。我爸打我,唰唰唰三下没了,几秒钟的事儿,也不骂人。不像你,还要边打边骂。”
“我没骂,我那是夸你棒。”
“哟,有那么夸人的吗?”佟深哼唧道,“说得那么脏,还好意思……”
“佟深。”涂嘉致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别勾我。”
“逗逗你。”他越这样佟深越起劲,还朝他抛了个wink,“这不是就仗着你不敢在这儿乱来么。”
涂嘉致正要说话,外面突然响起门铃声。
佟深立即正色,拽着自己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裤腰道:“你快去看看,可能是我妈。”
涂嘉致出去开门,外面果然站着佟母。
“他爸下手重,不知道破皮没有。”佟母给他塞过来一只小药箱,“麻烦你帮他看看,上点药。”
“好。”涂嘉致应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回到屋内,涂嘉致像拎着尚方宝剑一般把药箱拿到佟深面前,不由分说地扯掉他腰间细绳:“在这儿还是去床上?”
“……”佟深吞了口唾沫,“我自己来。”
“去床上吧,舒服点。”
“……”
虽说父亲确实留了手,但实际上印子还是挺明显,再加上佟深从小娇生惯养皮肤嫩,本来挨一下就容易红,被这么打几下,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青。
涂嘉致坐在旁边细致地给他涂药,脸近得几乎快亲上去。
佟深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瑟缩地稍稍侧了侧身:“你、你离我远点儿……”
“这个药里加了什么?”涂嘉致顾左右而言他,“味道很好闻。”
“我不知道……”佟深别扭地伸手去抬他的额头,“你离远点儿!”
涂嘉致将药膏放在旁边,从盒子里取出说明书。
佟深觉得他不对劲,狐疑地问:“你干嘛呢?”
“活血消肿。”涂嘉致碾了下指尖剩余的药膏,笑道,“挺润的。”
“……涂嘉致!”佟深骤然明白什么,“你别乱来!我还受着伤呢!”
“我会等你好。”涂嘉致将药膏装回盒子里,慢悠悠道,“明天去问问伯母这个药在哪里买,以后能用。”
“……滚!”佟深踹他一脚,“真不要脸!”
因为看见父母明显很高兴,再加上佟深还带着伤,所以涂嘉致也没急着说走。
两人之后又多待了几天,顺便找了个舒柏有空的日子,约着让他和佟家父母见了一面。
眼看涂嘉致的年假就要结束,佟深的伤也终于好了。
他想起涂嘉致之前还向自己讨那六年的债,结果十天年假压根儿没吃上几顿荤的,便主动在家里搞了个烛光晚餐营造氛围,想着就剩最后两天,还是可以稍微补偿一下,反正死不了。
于是涂嘉致兴致勃勃地给他展示那一箱刚到货的药膏:“我问过医生了,说这个可以用,而且比一般的产品更好。”
佟深:“……你多少有点毛病。”
“这个好闻。”涂嘉致说,“有腊梅的味道,和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像,但是更浓。”
佟深表示拒绝:“我身上没有味道,谢谢。”
“有的。”涂嘉致压着他,将脸埋进去嗅他的头发,低低道,“我很多年前就闻到过。”
“……你放屁。”
“在我父亲还没去世的时候,我们偶尔会回老宅里住。”涂嘉致不知想起什么,闭着眼睛缓缓地说,“那里后山上种满了腊梅,所以下面的泉水尝起来不仅带着甜,还有一点腊梅的味道。”
后背紧贴着一片滚烫,佟深被熨得有些舒适,眯着眼睛听故事似的听他讲话。
“我很喜欢那个味道。”涂嘉致说,“可惜后来那片山地被开发商买下,腊梅树也都被砍光了。”
“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都在慢慢消失,再也回不去了。”
他语气分明很平静,却让听的人觉得心酸:“所以我总是害怕失去你,我想紧紧攥住你,想把你绑在我身边……可我还是失去了你……”
“幸好上天垂怜,你还愿意回头。”涂嘉致说,“虽然我还是很想把你绑在我身边,但我会努力克制,所以你……能给我一个承诺吗,哥哥?”
“能。”佟深立即回身抱他,“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真的,我发誓。”
涂嘉致盯着他:“说爱我。”
“我爱你。”佟深抬手抚过他眉眼,郑重道,“我爱你。”
话音刚落,他感觉自己无名指一凉,有什么东西紧紧套住了他:“这是……”
“我藏了六年。”涂嘉致定定地看他,“你没变,尺寸刚好。”
“我没变……”佟深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地领会了他的意思,笑道,“对,我没变,我六年前就爱你。”
“我也爱你。”涂嘉致俯身,虔诚地吻他的唇,“我永远爱你,哥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照常更番外啦~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h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