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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分手后我和前任的CP火了[娱乐圈]

作者:朝思暮北

章节:共 64 章,最新章节:番外

备注:

三年前,十七线小演员时舟摇心狠手快甩了相恋几年的男友。

分手后他被一场车祸撞成半个植物人,醒来后发现自己彻底过气了。

然后他又发现,这三年间他的前男友已经成了万人追捧的新晋影帝。

时舟摇更没想到的是,复出后的第一部戏的搭档就是三年前被他分手的前任盛帘招。

时舟摇:天要亡我。

他百般避让,却怎么也没料到,一部戏之后他们的CP大有抬头之势,并且越来越热。

时舟摇澄清:

“真的不是在营业,真的没有炒CP。”

“合作关系,没在一起,普通朋友。”

可没多久后网上就爆出:

#招摇 私下约会被拍#

#招摇 高中室友#

……

CP粉:

招摇szd!

一杯茶,一包烟,一对cp嗑一天.jpg

都锤得不能再锤了,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公开?

招摇szd我真的说倦了,谁要说他俩是炒的cp我直播吃猫粮。

这边建议直接吃狗粮,多快好省。

后来有人问起另一位当事人。

盛帘招回答:

“不是在营业,没有炒CP。”

“情侣关系,在一起了,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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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v1,HE,破镜重圆/彼此真爱

-现代架空无原型,文中设定耽美剧可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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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早上六点,天将破晓,飞机穿破清晨的云雾降落在机场。

  机身停稳后,助理小罗解开安全带探起身,伸手摇了摇旁边隔着过道座上的人,喊道:“小时哥,醒醒,到了。”

  座上的时舟摇正戴着眼罩,头偏到靠窗一边,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均匀地睡得正好。被摇醒后,几根瘦长的手指拉下眼罩,眼睛还没太睁开,又睡眼惺忪地揉了把头发。

  他们坐的是昨天半夜的飞机,连夜飞回B市赶开机发布会。

  时舟摇刚睡醒的嗓子有些哑,还带着七八分睡意:“几点了?”

  小罗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六点了,时间倒是还早。不过咱们得快点儿,赶上早高峰堵车就完了。”

  时舟摇点点头,低下头解安全带,顺便抻了抻睡得僵硬的脖子。

  他们等在最后下了飞机,过廊桥的时候小罗递来个眼镜盒,不无担忧地看着他尚朦胧的眼睛,说:“哥你戴上吧,怪不精神的,待会儿别叫人拍到了。”

  时舟摇笑了笑,偏头看一眼小罗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是接过了眼镜盒,掏出里面的银边眼镜架上,走上电梯的时候他回了句:“我的人气你还担心啊,这么早不会有粉丝来的,放心吧。”

  时舟摇倒是低估了自己的人气,走出去的时候,好像还真有粉丝等在到达口那里。

  人不多,就那么五六个小姑娘,看起来是搭伴来的。看到他出来,有个姑娘声音不高地喊了声:“哎我看到了!”像是说给另外几个同伴听的。

  “出来了出来了!”

  “是不是啊,没认错吧?”

  “是他是他,哎比照片上瘦好多啊,真人原来真的比上镜要瘦,好帅啊!”

  “我还以为白跑一趟,没想到等到最后出来了啊。”

  时舟摇本来走得有些懒散,看到那几道目光跟着他,不由直了直背,轻轻扫了眼她们,不太确定她们是不是在说自己。他又不好意思回头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明星在他后面,就那么往外走着。

  小罗也注意到了,靠过来碰了碰他的手,低声提醒道:“哥,注意形象。”

  形象都已经这样了,现在也没法注意了。

  那一小群姑娘还在窃窃私语,似乎想要上来搭讪。等她们终于小跑着跟上来的时候,时舟摇明白她们真的是来等自己的。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竟然有些微微感慨。他这么糊一小演员,居然还有粉丝这么一大早特意赶来看,真是印证了小罗以前说过的话——他的粉丝虽然不多,但绝对都是真爱。

  几个小姑娘跟了一会儿,一边拿手机拍着视频和照片。估计也是第一次来机场见偶像,不太敢和对方大方地搭话。有胆大的终于忍不住了,高声问了句:“舟摇,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时舟摇愣了愣,脚步慢了几拍,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眯眼笑了笑说:“怎么看出来的啊?”

  一见他答话了,态度还挺亲和,还对她们笑了,姑娘们明显兴奋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你头发好蓬好乱啊,就像刚睡醒一样。”

  “刚才出来还揉眼睛来着。”

  “不过你戴了眼镜看着就好多了,反而有种慵懒的感觉,以后多戴戴眼镜吧!”

  “舟摇我们在拍你,你能不能笑一个?”

  “你这副没睡醒还勉强笑的样子好像在被迫营业啊哈哈哈——”

  时舟摇腿长步子大,见她们小跑着追,就稍微放慢了步子,手揣着兜有一搭没一搭回答她们的问题:

  “嗯,要去赶开机发布会。”

  “然后?然后就进组了吧,大概要待两三个月。”

  “你们比较累吧,这么早就来这儿,以后不要跑这么远。”

  快走到出口的时候,大厅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们打眼望过去,见有不少人正往里面涌,女孩子居多,还有举着花和礼物的。

  看这阵势不用猜也能知道——又有明星也下飞机了,而且腕儿比他大了不少。就这个粉丝的狂热程度来看,应当是个年轻明星,可能是个流量?

  看到那边那么乱,这几个姑娘也在小声议论,毕竟大家都是来追星的,对面那么大动静,有好奇也是肯定的。

  “来的是谁啊?怎么那么多人?”

  “不知道,是不是个团啊,我昨天看好像MT也是今天早上的航班。”

  她们探头探脑地朝那边看,一时间拍时舟摇的动作也停了停。时舟摇笑了声,对她们说:“好奇就过去看看嘛。”

  “那怎么行!”有姑娘立马道,“哪有这种的。”

  还有这种讲究?

  时舟摇不由纳闷,反正他也快要走了,等车来了就能上。而她们好不容易费大劲来一趟机场,难道不应该多看一个是一个?

  时舟摇胳膊肘碰了下小罗,朝那边的人群微抬抬下颌:“那边来的是谁?”

  小罗正在低头刷微博,闻言抬头“啊”了声,说:“不知道啊,不过我刚看见有娱记发的盛帘招机场图,他今天行程应该和我们一样,这会儿飞来去参加发布会,所以估计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时舟摇的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蹙,再次抬头将目光投向那边的人群。

  中间被包围着的人应该是被挡住路了,停在了大厅里,周围有几个机场保安站着维护秩序,粉丝们拥挤在一起,递信递礼物的手举起来往中间塞,纷纷扰扰的挡住了时舟摇的视线。

  只能看到那人很高,露出了一个头顶,看不到脸。但时舟摇还是有种莫名的预感,觉得是他。

  然后时舟摇听到她们喊他的名字:

  “帘招看这边!”

  “最近这里好冷啊记得穿厚点儿!”

  “祝贺你拿到最佳男主!”

  “啊啊啊宝贝你太优秀了!”

  时舟摇转回头没再说话,加快脚步走出了出站口。耳边还络绎不绝地传来一阵阵尖叫和呐喊声,但那些声音却像离他越来越远,等到出门的一瞬间,被清晨扑面而来的寒风一吹,就都散了。

  等车的间隙,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地滑开屏幕,看消息消磨时间。昨天晚上自登机以后断网到早上,刚打开网各式新闻就都涌了进来。

  关注度最高的新闻是昨天刚刚举行的金殊兰奖颁奖典礼,其中人们热议的话题无疑是昨晚最引人注目的新晋影帝——年仅二十四岁的新生代演员盛帘招。

  他凭借获奖的电影叫做《小田》,讲一个抑郁症少年的故事。主题深刻,演技绝佳,作品和演员相互成就,一举拿下三个大奖。

  时舟摇垂眼缓慢地翻看手机上弹出来的那版新闻——“金殊兰奖项揭晓,盛帘招击败王金获封金殊兰最年轻影帝”。

  可以预知,这几天内网络上热议的焦点都会是这顶“最年轻影帝”的王冠。

  [真的是影帝级别的表演了,别说人家年轻,盛帘招够低调了,陈谦当年25岁拿影帝的时候比这狂多了,人家就是有那个资本。]

  [走下去肯定会更好,我说一句新生代演技派里坠吊的没意见吧?]

  [之前说盛帘招靠认干爹上位的都出来打个脸?]

  [听说他又接了个电视剧?不能吧,刚获奖完跑去拍电视剧是怎么想的?]

  [是真的,今天开机发布会。导演是李敬若,班底很强啊,也没必要嘲吧。]

  [剧方真是血赚不亏,颁奖的第二天开发布会,白蹭盛帘招这么大一热度。]

  [换你你不蹭吗?不蹭才傻吧。]

  “小时哥,车到了,咱走吧。”

  时舟摇被小罗一句提醒拉回现实,抬手摁灭屏幕。身后那几个姑娘还在举着手机拍他,临走前他朝她们挥了挥手说了声“谢谢”,然后就着小罗打开的车门矮身坐进了车里。

  车门虽然关上了,但还能听到她们在门外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今天也太值了。”

  “就是啊,居然还说到话了。”

  “想想等舟摇以后火了我们就是元老级别的粉丝,三米之内见过真人说过话的那种!”

  “这么一想好激动诶,早知道带签名板过来了,早上走得太急忘了……”

  车子还没开,时舟摇头靠着椅背眯眼瞧着窗外,听到这几句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的话,不由轻轻弯了弯嘴角,说不清是自嘲还是什么。

  火不火的,还是没边儿的事。他自己都没怎么奢望过,粉丝们倒是先帮他设想了一遍。

  如果没有出那场车祸的话……

  时舟摇收回眼神,把头完全靠在靠背上,阖上眼胡思乱想道:如果没有出那场车祸的话,是不是他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糊?

  也不一定吧,他又想,毕竟运气这东西么,谁又说得准呢。万一是更糊了呢?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闭着眼噗嗤一声笑了。

  ☆、第 2 章

  今天一大早赶过来的目的不只是参加开机发布会,还要先拍一组定妆照。摄影棚离会场不远,司机先开着车把他们送到了影棚。

  这部戏的两个主演一直迟迟没有定下来,时舟摇也是几天前才得知被确定为这部片子主演的。当时他正在外地参加活动,没时间拍定妆照,这次赶回来一起拍。

  另一个主演挺出乎人意料的,是盛帘招。他自出道开始就没拍过电视剧,一直在电影圈,这回又拿了大奖,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接了个电视剧。

  时舟摇更是没想到,三年未见,他居然要和盛帘招同演一部剧。

  他曾想过很多次和盛帘招的再度相遇——

  或许是在对方的颁奖典礼上,他静静坐在台下的一角,台上的人目光偶尔扫过的一个对视;或许是在一次活动上,他们恰好被一同邀请参加,等走到了台上才豁然相见;亦或许就是在大街上的一次擦肩而过……

  还真是……唯独没有想到过这种重逢方式。

  《冰上之花》这部剧是他的经纪人景洁帮他接下的,景洁一早就在关注这个剧的动向。

  景洁是星辉传媒的金牌经纪人,在业内声望很高,带出不少行内巨星。当年他亲自挑中时舟摇,可没想到刚带了半年就出了车祸那档子事。

  “小时来了。”摄影棚内景洁和一群剧组人员站在一起,已经在等着他。见他走进影棚,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时舟摇在来的路上理了理一头乱发,这会儿精神多了,一路上也清醒得差不多。

  他走过去见剧组人员,景洁给他挨个介绍,导演副导演和主创都在,众人见他过来,停下讨论的声音看着他。

  李敬若导演个子中等,戴着眼镜,看上去挺严肃。他和时舟摇握了握手,又拍了拍他肩膀,说:“第一次见小时,之前选角的时候看过你的戏,年轻人还不错,期待能合作愉快。”

  这是客套话,时舟摇能从李敬若的态度中看出一丝漫不经心的不重视。

  李敬若是近些年剧圈内炙手可热的大导演,去年刚斩获青花奖最佳导演。多少演员抢破脑袋想和他合作,他的眼光自然也高。

  比如这次的剧阵容就十分强,剧组有几个老戏骨,像饰演公安局局长的孙渊、饰演毒枭的刘轶,这两人都和李敬若合作过不少次。还有剧圈声名俱佳的视帝洛东,几个配角也都是演技可圈可点的实力派小生。

  再加上刚拿奖的盛帘招,时舟摇在里面算得上个不入流的“新人”。

  这个角色是景洁帮他争取到的,之前有多少人想要这个角色,现在就有多少人盯着他。演不好砸的是不光是自己的名声,也是景洁的招牌。

  时舟摇礼貌地和几位导演制片问过好,副导演说:“那咱们就开始吧,把小时的定妆照先拍了,待会儿我们先去会场,两个主演等拍完尽快过去。”他看向李敬若,“行吧李导?”

  “没问题。”李敬若点点头。

  副导演转过头和工作人员说道:“快去叫妆造过来,时间紧咱们得加快速度。”

  不一会儿,一个披发长裙的窈窕身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人,应该是一个团队的。

  为首的女人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装扮时尚,气场很亮眼:“不好意思来晚了,李导也在呢,那咱们就一块儿商量完你们再走吧。”她的目光转过来时看到了一旁站着的景洁,“景哥怎么也来了?”

  景洁朝她笑笑,没打算喧宾夺主,说:“原来是Lily,没想到李导把你给请来了。我陪我家小演员来拍定妆。”

  这位Lily是圈内有名的化妆师,带的团队是知名造型团队,不好请,一般只和大剧组合作。

  Lily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落到时舟摇身上:“时舟摇是吧?让我看看,哎景哥从哪挖的宝贝苗子,气质这么好。”

  “得了吧Lily,你什么样儿的明星没见过,别是故意在景洁面前夸他的艺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副导演开玩笑道。

  “哪儿能呢杨导,我这个人向来有一说一。况且景哥挑人的眼光公认的好,之前带出去的新人哪个不是品貌俱佳?”Lily看向时舟摇,“是吧小时?”

  时舟摇笑笑:“Lily姐过誉了,再说也不算什么新人了。”出道也已经几年了。

  景洁却接话道的:“舟摇的可塑性很强,你们尽管放心。”

  “强不强试了妆才知道么,景哥怎么跟护短似的,急什么。”Lily笑着走到时舟摇跟前,推了本样书到众人面前,边翻边问,“李导觉得什么造型合适?”

  随后又打量时舟摇:“这个脸型和皮肤,要不做个中卷吧?多衬五官。”

  “配白大褂么,你看怎么合适怎么来。”李敬若似乎对服化这些方面不太上心,典型的老一辈风格,可能觉得展现在镜头前的演技是最重要的,剩下的都是辅助和修饰。

  Lily笑了笑说:“我看的话肯定是卷发合适啊,我们做造型的当然是怎么上镜怎么来。”

  副导演看了看时间,靠在李敬若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抬起头来:“行,那就这么办吧,那边会场还有点事,我和李导还有几位老师就先过去了。”

  说罢一行人就匆匆朝摄影棚外走了。

  临走前Lily又喊住副导演:“你们就这么撤了,还有个人呢?起码把人给我找全乎啊。帘招怎么还没到?”

  “经纪人刚才打电话说赶上早高峰堵车,估计得晚点儿。”副导演抬了抬拿手机的手。

  “行吧。”Lily又说,“到了以后让他直接到化妆间来就行。”

  人走了以后,景洁也被一通电话叫走了,让小罗留下陪着时舟摇。景洁这两年已经不怎么带艺人,平时很忙。目前手上就时舟摇一个。

  进了化妆间,Lily先给时舟摇上妆。

  刷子轻轻柔柔扫在脸上,时舟摇眼睛闭着,突然说:“Lily姐,要不还是直发吧。”

  “嗯?”Lily手上动作没停,“你不喜欢卷发?”

  “也不是。”时舟摇的头保持着姿势不能动,手里还拿着刚才小罗塞过来的保温杯,手指无意识地转着杯子,动作挺无聊的,“我在想剧里人物的性格比较弱,所以可能不会选卷发这么张扬的发型。”

  “天然卷不行么。”Lily说,突然笑道,“开玩笑的,别人都是怎么突显自己好看怎么来,你还考虑的挺多啊。”

  “我么……”时舟摇闭着的睫毛颤了颤,眼角和嘴角微弯,像是在笑,语气中漫上一丝不正经,“什么发型都架得住的。”

  刷子在脸上停了几秒,Lily明显是怔了怔,然后噗嗤笑了声:“原来你会开玩笑的啊,还挺可爱的么。”

  化妆间门关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正在说笑,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外面像来了什么人,隐隐能听到一个礼貌克制的声音在和影棚工作人员们问好。

  时舟摇突然就不说话了,抓着保温杯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Lily“哎呀”一声,说:“眼线涂出来了,”她赶紧伸手去探卸妆水,叮嘱道,“千万别睁眼啊。”

  时间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化妆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外面的冷气灌进熏得暖烘烘的屋子,有人走了进来。

  时舟摇闭着眼睛不能睁开,只能听到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头顶上方传来Lily和对方打招呼的声音:“哟,来了啊我们的大明星。”

  时舟摇呼吸一滞,紧接着那熟悉的低沉的声线和腔调就在耳边响起:

  “好久不见Lily姐。”

  来人似乎没看到时舟摇,对Lily说:“既然你还忙着,我先到旁边等一会儿。”

  Lily招呼他先随便坐,一边问:“刚下飞机?”

  “六点下的飞机。”

  “连夜从那边赶过来的?”

  “嗯,昨晚典礼结束就出发了。”

  “够辛苦的,获奖之夜都没和剧组好好庆祝庆祝。”

  “不辛苦。”

  “还没祝贺你呢,新晋影帝,太厉害了吧,未来不可限量啊。”

  “谢谢姐。”

  ……

  直到给时舟摇彻底上完妆,Lily端详了下觉得ok,叫盛帘招过来她亲自上妆。

  时舟摇起身要去做发型,把杯子放到一边,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对面坐在单人椅上低头看手机的人也恰在此时抬起头。

  跨过三年的光阴,再一次四目相望,彼此都有一瞬怔愣。

  可谁都没有先开口。

  许久,Lily一抬头看到两个人愣在原地,奇怪道:“怎么了,愣着干什么?你们不会还互相不认识吧?”

  还是时舟摇先开口,笑了笑说:“好久不见……盛哥。”

  盛帘招嘴角微动,也礼貌地回:“好久不见。”然后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坐到了化妆台前。

  挺拔的身材,疏朗的眉目,甚至擦肩而过时熟悉的雪松香,都和记忆中分毫不差,可又差了太多。

  粉丝们总说他有少年感,其实盛帘招是少年老成。他自出道就选择了走低调的实力派路线,不是流量,专心打磨演技,但现在的小姑娘们偏偏就吃这种人设,偏爱演技派小生。

  时舟摇恍神地想,还真是变了很多。不光是他们自己,还有从前熟稔的关系。

  他站在几步开外看着盛帘招,盛帘招穿着件宽大的黑色棒球服,两条岔开的长腿落在椅子前。从时舟摇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稍仰着头,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没有做造型的额发微微撩起,干净又疏离。

  他们之间像隔着层厚重的无形的墙壁,一边是万众瞩目的灯光,一边是寂寂无名的平静。今天早上在机场看到那些蜂拥而至的粉丝时,时舟摇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而现在这样的感觉更为强烈。

  那边造型师已经在喊他,时舟摇移开眼往门外走。

  这样的沟壑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缓慢地想,大概是三年前吧。

  从三年前分开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轨迹就已经完全不同,再无交集。

  ☆、第 3 章

  小罗抱着保温杯坐在一旁,看着摄影棚里正摆着姿势拍照的时舟摇。

  时舟摇穿着白大褂,给他套上了一层沉稳的气质,斯斯文文的,没平时那么显小了。

  暖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镜头前的人安静地听从摄像师的指导做出动作,时不时抬头对着镜头笑一笑,眉梢眼角里都带着属于剧中人物的柔和。

  摄像师不知道怎么调错镜头了,大概拍了几张很好笑的照片,拿着摄像机给时舟摇和另一个摄像师看,两个摄像师笑作一团。

  时舟摇也跟着他们笑了笑,拨了下散落在额前的碎发,问他们要不要再重拍一次。

  真是变了很多,小罗心想,如果换做以前,他小时哥肯定会和摄像师开两句玩笑,然后逗得对方不得不停下调摄像机的动作。

  可是刚才时舟摇也只是笑了笑,可以看出也是被照片逗笑了,可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表露情绪,笑得随意又不拘束。

  现在的时舟摇笑容外好像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纱,他还是会和你说笑或者插诨打科,但有些东西总归不一样了。

  一切都归因于三年前那场车祸,听说是对面撞上来那辆车的司机酒驾,时舟摇当时正坐在最危险的副驾上。

  从ICU住了一个月出来以后又转到一家私立医院疗养,时舟摇住院的两年多,除了小罗,景洁再没让别人去看过时舟摇。按理说公司没理由继续留着他——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甚至会不会醒来的人。最后是看在景洁的面子上,公司没解约。

  半年前时舟摇才从半植物人状态醒过来,复健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彻底出院。

  “看什么呢?眼神都钉住了。”

  怀里突然被塞了件白大褂,小罗回过神来,见时舟摇正弯下腰笑着看他。

  “看你。”小罗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拍完了哥?”

  “没,待会儿再拍几张就行了。”时舟摇没喝保温杯里的水,从旁边探过一瓶矿泉水拧开,仰起脖子喝了几口。

  小罗皱了皱眉:“你别老喝凉水,保温杯拿着不能总是个摆设啊,身体不好就自己多注意着点儿。”

  “你说你吧,成天跟我老妈子一样。”时舟摇拧上瓶盖,低头轻轻抹了下嘴角的水迹,怕把唇膏蹭掉,“我最近健身呢,出汗多,哪有成天喝热水的道理。”

  “谬论。”小罗“哼”了一声以示反驳。

  “你别不信么,给你看看,腹肌都快出来了。”时舟摇当下就撩起衬衫下摆,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窄瘦的腰上是已有轮廓的形状,“还可以吧?”

  “你可悠着点儿吧。”小罗把白大褂拿起来展平,准备等等递回给他。话的后半句没说完,刚才复健得差不多能跑能跳了,腹肌也不是什么非要提上日程的大事,又不急在这一时练回来。

  “既然复出了,业务能力还是要提一提的。”时舟摇似乎能明白他在想什么,“不然偶尔拍个广告什么的,脱衣没肉不是很没面子?”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时舟摇拉下衬衫接过白大褂,边穿边说:“就是这么个理。”

  “人家等你呢哥。”小罗看到那边摄像师已经在等时舟摇,转移话题催促他道。

  时舟摇快速穿好白大褂,转身时一抬头,看到盛帘招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正站在幕布的旁边听摄像师讲动作,两人的方向正朝着这边,一抬眼视线就恰好能落在时舟摇身上。

  时舟摇有一瞬的尴尬——他刚才撩衣服露腰的没被看见吧?

  算了,应该没看到。即使那个位置能毫不费力地看到他,估计对方也不屑盯着他瞧。有什么好瞧的?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时舟摇又重新走回幕布前,还犹豫着走近了以后要不要和对方再打个招呼。可是盛帘招的眼神一直也没抬起看过来,也就没什么打招呼的必要了。

  又重新拍了几套图,时舟摇的角色不需要什么动作,进行得很快。拍完后走出镜头,盛帘招也和摄像师商量完了动作,朝这边走过来。

  他穿一身警察制服,和时舟摇扮演的医生是完全不同的气质,锋利又挺拔,很衬他如今高调的身份。

  也不能太过尴尬,出于礼貌,时舟摇先开口了:“我拍完了,你来吧盛哥。”

  盛帘招“嗯”了声,摘下腕上的表交给助理,一边问:“什么时候来的?”

  “没比你早太久,也是早上下的飞机。”时舟摇说。

  “今天早上?”盛帘招顿了顿,意外地抬眼看他,“六点多么?”

  时舟摇笑笑:“嗯,还见着你粉丝了,一大波小姑娘。”

  盛帘招垂下眼没再答话,朝镜头前走过去。

  时舟摇拍完没事干,走回去在小罗身边坐下等着盛帘招拍完。

  小罗突然戳了戳他,凑过来说:“小时哥,你听后面。”

  时舟摇愣了愣:“后面有什么?”

  小罗摇摇头,眨眨眼示意他仔细听。时舟摇朝后面偏了偏头,看到后面的墙那边站着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应该是影棚里的助理,正低头凑在一起笑呵呵地聊天,只言片语传入他耳中。

  “穿上警服更帅了,这才叫电影脸嘛,比好多流量有辨识度多了。”

  “我听那边会场的朋友说王金老师在后台还夸他来着,哪像那些媒体说的两人争得你死我活啊。”

  “媒体的话你还信啊,随便截个王金皱眉的表情就能说成是不服后辈拿奖,反正怎么精彩怎么来。”

  “说真的这脸也太上镜了,上次周那个谁来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往镜头前一站我根本没认出来和电视上的是一个人。”

  “都是后期修出来的么,又不是所有明星都生图能打。”

  “他们两个都上镜的,那个小时老师,虽然是个新人,但是脸好看死了,演好了我觉得这部剧他能火。”

  “是底子挺好的,刚才Lily姐还可劲儿夸来着,不过好像不是新人了吧,听说出道好几年了。”

  “不红吧,圈里脸好的一大把,命里带红才是最重要的。”

  “我觉得他穿白大褂比盛帘招还好看一点诶。”

  “两个人气质不一样完全没法比吧,而且你不就偏爱这种类型的么。要不上去要个微信?等人家火了再近距离接触就难了。”

  “去你的。”

  时舟摇笑了笑没说话,小罗倒是显得挺高兴。

  两人闲着聊了两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

  “小时老师,”剧组的一个工作人员气喘吁吁跑过来,“你和盛老师拍完了吗?李导和编剧老师已经上台了。杨导说你们来不及再换衣服,拍完就这样先过去吧。”

  “怎么这么快就开始了?”时舟摇看了看身上还穿着的白大褂,对他说,“知道了,等盛哥拍完我和他说一下,应该很快了。不过就这么能行么?”

  “也行的,杨导说正好是剧中人物的衣服,到时候当个热点宣传吧。”

  说着话盛帘招也拍完走了过来,工作人员匆匆给解释了一遍,他侧身叫了助理过来,说:“那行,现在就过去吧。”

  “辛苦盛老师了,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歇过。”工作人员不住地说。

  “没事。”盛帘招接过手表往外走,又回身看了眼时舟摇,“你怎么过去?”

  时舟摇说:“我等车过来。”公司派的车不是一直在等他,送完他到这儿以后就回去了,还得让小罗再给司机打电话。

  盛帘招看了眼时间,说:“坐我的车一起走吧。”

  盛帘招的保姆车很大,坐这么几个人绰绰有余。他进去以后坐到了最里面靠窗的位置,时舟摇犹豫了片刻,坐到了他对面,也靠着窗,把头转向了窗外。

  两人上车后再没交谈过,盛帘招偏头和坐副驾的助理小林低声交代事情,气氛僵硬得可怕。

  小罗明显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劲,这完全不像两个将要合作的演员之间的气氛,按理说虽然之前可能不认识,但起码要一起进组了,还是演情侣,怎么着也该客套地多交谈几句吧。

  也没听人说盛帘招有耍大牌看不起低咖位演员的习惯啊,时舟摇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反常态地连客套话也没怎么说。

  不像是不认识的人初次见面,小罗心想,倒像是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被迫按头合作一样。

  其实时舟摇心里面也挺不舒服,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没见面之前,他总觉得他现在应该已经能和盛帘招江湖一笑泯恩仇了,以前的事笑笑就过去了,说不定还能当作玩笑说道两句,毕竟这么久了,时间能抹平不少东西,什么事过不去呢。

  可真当见了面以后他才发现,什么泯恩仇都是无稽之谈,他甚至连笑都笑不出来。

  赶到会场时间正好,编剧老师刚从台上下去,接下来就轮到主演上场了。

  主演的座位安排在第一排,他们从侧面的通道绕到座位上,刚坐下整了整衣服,就听到台上主持人喊他们的名字。

  杨导估计看到他们赶到了,就没让主持人调顺序。

  这个女主持人大概率是盛帘招的粉丝,等两人上台后,特意站到盛帘招的一侧。让他们分别自我介绍以后,主持人还cue了下他们穿着剧里服装的小细节,接着话题就自然而然转到了昨天最引人瞩目的头条上。

  “众所周知帘招是今天发布会上最万众瞩目的明星,昨晚刚拿到大奖,帘招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盛帘招只答了一句“这次获奖对我来说是一次弥足珍贵的鼓励”,然后就没再继续多说,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主持人也看出了他不想多谈这个话题的意思,又跟着夸了两句,就转移话题重新回到了剧上面来。

  因为两人要扮演情侣,所以主持人给了他们一些互动性的话题。

  “两位之前有没有合作过?”

  “二位都是第一次拍同性题材的戏,有什么感受呢?”

  ……

  他们两人的回答也始终淡淡的,礼貌又克制,让台下观众一看就知道这两人顶多是剧中CP。

  互动进行到了最后,主持人抛出最后一个趣味性的问题做结束,开玩笑地问起他们剧中的亲密戏份多不多?

  时舟摇本以为结束了,没想到临下台前来了这么一出。他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合适。

  实话实说的话……他回想起剧本,确实是有一些的,但实话实说行么?

  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盛帘招,盛帘招的视线也和他对视了片刻,然后转过头拿起话筒说了句:“挺多的。”

  ☆、第 4 章

  这话一出,台下自然是引起了一片叫喊和笑声。主持人又抓住机会开了几句玩笑,氛围好歹融洽暧昧了些,才放过他们让下台了。

  小罗坐在台下一直看着,本来觉得这两人实在是全程没什么CP感,而且看起来也完全没有顺着主持人的话头炒点CP热度的意思,估计主持人聊到后来也挺心累的。

  可是看到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后,两人那个不经意间的对视时,小罗竟莫名感觉他们在那一瞬间达成了什么协定,突然就还……挺有默契的么。

  接下来是一众重要配角上台,说是配角,但呼声并不比主角低。孙渊、刘轶、洛东……无论哪个都是媒体热议的焦点和话题,更遑论聚集在一部戏中。

  时舟摇坐在台下,座位和盛帘招挨着。可以感受到有镜头频频拍向他们两人,可他们两个最终谁也再没多和谁说一句话。

  明天就开机了,时舟摇心想,估计不会再比今天更尴尬了。至于以后的戏么,剧里认真演好就是了。

  当日下午,冰上之花官微发布了两个主演的定妆照,分别艾特了时舟摇和盛帘招,连带着今天的发布会一起上了热搜,引起了一股不小的热议。

  回了酒店后,时舟摇躺在床上翻着话题和评论。

  [这阵容也太香了,今年收视率王座稳了吧?]

  [话也别说太早,明影的剧质量肯定有保障,至于爆不爆还是得看命吧。]

  [这几年同期杀出黑马的例子还少吗,听说预计国庆上,先观望观望再说吧。]

  [也不一定吧,这几年黑马大多数都是网剧,和上星还是没法比。明影的剧就是扑了也吊打网剧好吧?]

  [剧方这是想靠盛帘招和另一个不知名十八线主演稳年轻受众,老戏骨拉国民度?两手抓小心两头空。]

  [盛帘招一直在电影圈,其实论起受众还真不算特别高,说不定还不如洛东。]

  [而且这个题材……看怎么拍吧,我觉得很难爆,不在大众的点上啊。]

  [?你们这届观众也太严格了吧,影帝视帝老戏骨都给配置上了还嫌东嫌西的,要我说不爆也必火。]

  剧的话题里还有不少和他有关的:

  [哪来的十八线小糊咖,直接演男主,咖位够吗?]

  [这还看不出来,投资方塞进来的人啊。]

  [还记得去年A台的灿阳吗,不就是资方爸爸塞了个女主进来,后面崩成什么垃圾,一群流量都救不回来。]

  [这次阵容都是演技派,混在一群老戏骨里面,带资进组的糊咖等着被血虐吧。]

  时舟摇心想现在圈子风向还真是变了,网络舆论是张庞大又透明的网,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稍有不行就能被网友们批得妈不认。

  这些纷乱的评论任谁看了都多少会有些心烦意乱,时舟摇不是什么心态不好的人,但开机前看多了也难免怕会影响状态。

  眼不见心不烦,他退出了剧的热搜,又登上自己小号,开始在盛帘招的话题里闲逛。

  盛帘招的话题里没什么有意思的,大多数是刷刷美照吹吹彩虹屁,基本上都是什么“莫副队勇敢无畏”、“不怕牺牲”、“守护正义”之类的形容词,随便排列组合能写出十几首不同的小诗。

  视线往下滑,接着他就看到了这么一条微博:

  [#盛帘招冰上之花#嘤嘤嘤,真羡慕和哥哥一起拍戏的人,还是部同性题材,估计有不少吻戏,嘤嘤嘤嘤嘤。]

  时舟摇愣了愣,犹豫了三秒,伸手点进了这条微博,下面已经有不少评论:

  [啊啊啊我爆哭,银屏初吻啊我淦。]

  [嘤嘤嘤嘤嘤]

  [嘤嘤嘤嘤嘤嘤嘤]

  ……

  居然还有替他说话的:

  [一群嘤嘤怪,我们舟摇怎么了,配不上你家啊?]

  [评论里别引战,各自安好好吧,丘比特们尊重任何一个和哥哥合作的演员。]

  时舟摇又犹豫了三秒,用自己的小号点了个赞,点完以后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还挺无聊的,这几年没见过面的时间里,他也时不时会用小号逛逛对方的超话,关注关注对方的微博,点点赞什么的,时间一长ID后面都跟了个“铁粉”称号。

  “丘比特”是盛帘招粉丝们的粉丝名,还是很早之前他刚小红那会儿自己起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也没见他让粉丝们换。

  而时舟摇的这个微博小号年代更久远了,是最早那一批微博用户,注册了有□□年。他的小号微博名叫“丘比特贩售机”,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微博名……说来话长。

  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年不管谁过生日都是两个人在一块儿。后来上了大学分居两地,大二时时舟摇生日的前一晚,盛帘招连夜从B市买票飞来S市,非要当面给人过生日。

  两人吃完晚饭在步行街闲逛,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盛帘招旁若无人地用风衣裹住时舟摇,两个人连体婴儿似的往前走。

  旁边商场门口有抓娃娃机,时舟摇扒住老干部的领子拽到娃娃机边,要给他炫耀自己十发九中的抓娃娃技能。

  盛帘招跑去给他兑了一堆币回来,时舟摇问他想要哪个,他眯眼看了看,说:“就要那个抱着爱心的丘比特吧。”

  时舟摇说干就干,撸起袖子投了个币进去,操控着手柄对准那个粉色的丘比特。

  “啪”的一按,丘比特被吊起来,稳稳朝着出口移过来。眼看到口上了,那爪子晃了晃,愣是把丘比特甩出去了。

  他又投了个币进去再试一次,结果这次还没抓起来丘比特就掉到半途了。

  时舟摇咬牙切齿:“你是个什么娃娃机?”

  于是又连着浪费了几个币,丘比特像是邪了门儿了,就是不愿意出来,一次次脱钩,就像在脱离他的魔爪。

  盛帘招终于看不下去了,给他把袖子放下去,把那双手揣进自己怀里暖了暖:“别玩了,抓不到就算了。”

  时舟摇不服气地被揽着走了,边走还不忘这件事:“哥,等以后我专门买个贩售机,就卖丘比特,还省得抓半天。”

  “嗯。”盛帘招亲了亲他泛红的耳垂,说,“你卖什么我买什么。”

  时舟摇还要发誓:“我回去就把微博名改了,让自己时时刻刻记着要买贩售机这事。”

  于是这个微博名就这么用到现在,后来他也懒得改了。

  真的是懒得改么?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很快又被自己否决了。

  躺着看手机眼睛很快开始不舒服,他看了一会儿就把手机关上扔在了边上,手伸过头顶探来剧本翻开看。

  《冰上之花》讲的是一个卧底在毒贩团伙中的缉毒警和爱人的故事。主人公莫宇白是一名缉毒警察,一次意外被卷入到贩毒集团中,从此假扮毒贩,和警察里应外合,最终将贩毒团伙一网打尽。

  而时舟摇饰演的医生陈路,和莫宇白在高中时有过一段恋情。后来两人分手各奔东西,一次偶然又让他们再度重逢,但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陈路这个角色其实很单薄,虽然感情线在他身上,但剧情线的任务不在他身上,他的作用是串起主线推动主线,如果要形容的话……更像个工具人。

  这么说可能不太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冰上之花主打的本来就是剧情,感情线只是点缀,毕竟现在的风气下,没有感情线加持的剧会流失不少观众。

  所以他虽然摆在主演的位置,但其实并不很重要,这一点从选角上就看出来了,如果真是非常关键的角色,不会轮到他来演。

  功能性角色想出彩很难,而且而他的大多数戏份都是在和盛帘招对戏,这么一想……压力更大了。

  他从来没和盛帘招一起拍过戏,以前倒是到剧组看他时见过他拍戏,但自己上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剧中有几段回忆要在学校取景,涉及到场地和主角前后的造型问题,决定按照故事的时间线顺序拍摄,先拍十年前的校园剧情。

  也就是说明天起他们要扮演一回高中学生,还挺新鲜的。

  高中啊……都是多久远的事了。算起来,从高中到现在他们认识已经快十年了。

  今年过完就正好十年。

  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时舟摇是被小罗的敲门声叫醒的,要起来早早去化妆。

  来到剧组时,工作人员们早就开始布景铺轨架摄像机,开工第一天,里里外外忙成一片。

  Lily已经在给盛帘招化妆,Tony给他抓了个学生头,其实演学生的话也不用怎么上妆,打个粉修个眉就成。

  李导拍戏走写实风格,到时候后期也不会像偶像剧一样红红绿绿地怼滤镜,演员基本上得靠自带滤镜。说白了,有脸的靠脸加成,没脸的靠演技加成。

  时舟摇走进化妆间的时候,盛帘招正好要去换衣服,面对面撞上,都没说话。

  虽然起得比演员还要早,但Lily妆容精致神采奕奕的,正训着两个无精打采的年轻造型师。见时舟摇过来,招呼了一声:“来了啊小时。”眼角一瞥,似乎看到了他们两个刚才尴尬的对视。

  时舟摇冲她笑了笑,坐到了台前。

  Lily踩着高跟鞋过来,拿过化妆水往时舟摇脸上拍,顺便捏了两把:“还没睡醒啊宝贝?”

  时舟摇被她捏得没忍住笑了笑,还真清醒了不少:“姐你每次就这么无情对待你模特啊。”

  “这是特殊待遇。”Lily哼道,“精神了上妆才好看,一般人我都懒得理,没睡醒化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儿了,不上镜我也管不着。”

  “啧,那我赚了。”时舟摇闭上眼睛让她扫粉底,笑说,“那我是今天第一个被你捏醒的演员?有点丢人。”

  “你还真不是第一个。”Lily说。

  时舟摇顿了顿,有点好奇:“那第一个是谁?”

  “不是你刚碰见了么,影帝也有没睡醒的时候,被我狠狠捏醒了。”

  “盛、盛哥?”时舟摇反应过来以后笑得颤了起来,他是真想象不出盛帘招眯着眼被Lily捏醒的画面,是真的一点儿都想象不出。

  “没想到吧。”Lily说,“要是被他小粉丝们知道,估计形象都崩塌了。”

  是要崩塌了,时舟摇笑得停不下来,他这个再熟悉不过盛帘招的人都觉得他高冷人设马上要崩,更遑论戴着粉丝滤镜的小姑娘们。

  再笑就岔气了,时舟摇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没这么开心地笑过。

  Lily“啧”了一声:“能好笑成这样?哎宝贝你再动粉都涂不——”

  Lily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后文,然后时舟摇听到头顶上传来个淡淡的声音:“真这么好笑么。”

  ☆、第 5 章

  时舟摇的笑容戛然而止,怔在原地,一时没出声。盛帘招倒是没什么后续反应,侧身从他身边的化妆台上拿过手表,对Lily说:“表忘拿了。”

  Lily可能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盛帘招走后,时舟摇轻轻“咳”了一声,端端正正坐直了身子。

  Lily忍着笑意又重新拿起刷子:“翻车了吧。”

  时舟摇耳后已经漫上一层不易察觉的红,说:“不敢了。”

  “说真的,你们两个之前是不是早就认识啊?”

  “嗯,这么好看出来么?”

  Lily失笑:“我可没见过两个在一块儿待两天了根本互不交流的主演,要说你们两个之前有仇我倒是信的。”Lily又问,“以前搭档过?”

  “也……不算吧。”

  Lily没再问下去,看这两个人的样子,估计以前相处的经历也不怎么愉快。难道是在一个剧组结过梁子?

  化完妆后,时舟摇也去换了校服出来,天蓝的校服,里面是齐整的白衬衫。陈路是个家境普通的乖小孩,所以他的打扮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规规矩矩。

  等到了片场,李敬若已经在给盛帘招示范他的走位,转头看见时舟摇也来了,便把两人叫到一起讲。

  李导很敬业,一大早吃了口饭就赶过来监督,讲了半天口干舌燥,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

  然后他拍拍两人的肩膀:“先试试好吧,毕竟第一天,咱们都得磨合磨合。不好不要紧,放松。”

  他们在A市的一所高中里拍这几场,这段时间学生放假,只有高三的开学,正好用场地。

  镜头准备就绪,李导坐回监视器前,冲执行导演点点头。

  “五场一镜一次!”执行导演喊了声,场记拍板,这就开始了。

  场景一开始,是陈路背着书包奔跑着去学校的镜头。

  他气喘吁吁赶到学校门口,自上学以来第一次迟到,被门口正好查岗的保卫处主任抓了正着。

  时舟摇上场前把头发揉了把,揉得乱了些,像是刚飞奔过来的样子。

  “下午放学去打扫报告厅!”扮演主任的是个长得严肃的老演员,板着脸训斥他。

  声音一出来,时舟摇有一瞬恍惚,竟然想到了记忆中某个熟悉的场面。

  也是晴朗的早上,也是校门口厉声呵斥的主任,不过当时站在门口挨训的是两个身影。

  陈路挨了处分,放学后乖乖去报告厅做值日。他背着书包低眉顺眼,打开门走进报告厅时发现只有他一个人。

  他把书包放下,又拿起扫把认认真真从角落里开始扫地。报告厅积了很大的灰尘,扫把掠过,尘土飞扬,呛得陈路一阵低低的咳嗽。

  他一个人一直扫完整个报告厅,把垃圾堆到门口准备待会儿倒掉。

  这段戏不难演,谁都做过学生,也做过值日,只要把自己真当个学生在做值日就能出效果。但时舟摇往里面加了不少细节,让这本来有点空旷的镜头不那么僵硬了。

  剧本给到的只是一部分,很多动作需要演员自己去设计。从刚才那段李敬若就看出来了,时舟摇在有意识地往里面加细节。

  其实他一直不大赞同年轻演员太抠细节,因为他们大多数首先能把表面的层次表现好就算完成度很高了,至于更深层面的细节,加不好了反而显得舍本逐末适得其反。

  当然,天赋异禀的不算,像盛帘招这样光用眼神就能演戏的,有时反而能够给导演们带来更多灵感。

  陈路进门后把书包小心地立在旁边这里,时舟摇特意挑了一处灰尘最少的角落放书包,书包倒了以后他又折回身扶正,看得出都是临时加的动作。

  而且加得刚刚好。

  少年时的陈路是什么性格?剧本里只给到一个词:乖乖仔。至于怎么个乖法,不是说他细声细气说话、中规中矩走路就是乖,他还有良好的家教和谨小慎微的行为习惯,不肖多做什么表现,这个放书包和扶书包的动作就够了。

  也只有前面“乖”到位了,到后面奋不顾身或大胆剖白时,人物才能一下立体起来。

  执行导演凑过来低声问用不用喊卡,李敬若看了会儿监视器里扫地的陈路,说:“不用了,直接接后面,让小盛上场吧。”

  陈路背着身子,刚放下扫把正要去找垃圾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有人踹开了报告厅的大门。门口堆好的垃圾随着风胡乱飞,扬得到处都是。

  陈路直起身回头看,夕阳渐落,门口的男生正背对着夕阳,余光透过没被挡住的门缝溜进来,和男生高大的身影融成一片。

  眉目隐在暗面,只能看到头顶一撮不安分的碎发随着剧烈的喘息不停跳跃。

  因为是一大早拍戏,只能把朝阳当夕阳用,但感觉倒是有了。

  莫宇白浑身是汗地抱着篮球,白T恤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校服外套也不好好穿,打了个结绑在腰间。虽未开口说话,已是一身桀骜的少年气。

  陈路愣住了,呆呆看着迈开长腿要走过来的人。时舟摇也愣住了,呆呆看着眼前一步步走向他的少年。

  眉眼分明,一如当年。

  莫宇白大步走到他面前,把篮球随手一扔,空出的手抹着额上的汗,蹙着眉看他:“你也是被罚来这儿的值日生?”

  陈路点点头,局促不安地站直身体。他认出对方的校服是比自己大一届的高二学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说:“……我全都扫过了,已经、已经快打扫完了。”

  这时李导喊了句:“卡!这条先过,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盛帘招松开蹙着的眉,两个人一起走过去。

  有工作人员给他俩各递了瓶水,李导趁他俩喝水的间隙问:“小时,你第一次见到莫宇白的时候对他是什么印象?”

  时舟摇轻轻擦了擦唇角的水,没急着回答,拧着瓶盖想了想。

  李导说:“说刚才演的时候的真实感受。”

  时舟摇说:“又高又瘦,有些跳脱。”

  “嗯,”李导点点头,看着他接着问,“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时舟摇手上动作停了,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眼盛帘招,发现对方正仰头喝水,喉结滚动,同时垂眼看向自己。

  真实感受确实有些难以启齿,况且旁边还站着盛帘招。

  李导一直在等他的答案,时舟摇浅浅吸了口气,开口道:“一见钟情吧。”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身旁人的目光霎时紧了紧,时舟摇强忍着没再回望过去,余光瞥见对方捏着瓶身的修长手指。

  李导舒眉点了点头,从早上到刚才严肃的神情缓了缓,说:“没错,他们两个应该是互相一见钟情。照着这个感觉拍,我就怕你们两个刚才没体会到。”然后他又转头拍了拍盛帘招,“没想到不错嘛。”

  场记再次打板,镜头再次给了过来。

  莫宇白居高临下地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学弟,笑着说:“行啊,正好把我那份也给打扫完了。多谢了。”说完径直转身走到一边,弯腰捡起角落里的篮球往外走去。

  陈路没想到他刚来就又要走,犹豫着想喊住他,可鼓了半天勇气也没鼓起来。

  他就那么呆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回过神想起来自己要去找垃圾袋。

  刚转回身,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走到门口的人又去而复返,转着手上的篮球问:“你是高一哪个班的?叫什么?”

  陈路声音不高地回答:“高、高一三班,陈路。”

  “哦——”莫宇白拖长了声调,声音里带着笑意,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巧了,我在高二三班。”顿了顿又道,“更巧的是,我就喜欢姓陈的。”

  陈路的胸口猛地跳了几下,手上的垃圾袋早掉到了地上,他慌忙俯身拾起,等再抬头看过去时,那人已经缩成一道背影,融在了远处的夕阳中。

  “卡!”李导终于找到时间拧开水喝一口,对远处的工作人员招招手,“稍微歇歇,换个景拍下一场。看这进度,今天能把这两场拍完。”

  一喊停盛帘招就被拉去补妆了,下一场他还要换个造型。

  时舟摇舒了口气,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小罗赶紧走上来给他递过来个橘子,应该是知道他喜欢吃橘子,小罗来的时候特意备了一袋子。

  时舟摇笑着接过,又让小罗去给导演副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也分了。

  他手里攥着橘子,心不在焉地剥着皮,剥开后放一瓣在嘴里一咬,甜得齁人。

  他一下一下嚼橘子,眼前挥之不去的还是那抹余光……和融进余光里修长的背影。

  那一刻他甚至分不清戏里和现实,思绪一晃就回到了当年。

  ☆、第 6 章

  “小时哥?小时哥?”

  小罗的声音突然传来,把时舟摇恍惚的思绪拉回现实。时舟摇缓慢地眨了下眼,手指微动,握紧手里的橘子皮,应了声:“嗯。”

  “要换场了,李导他们已经先过去了。”小罗低声提醒,又凑过来看他,“哥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摇摇头,站起身来拿上衣服跟着小罗往外走。

  一抬头,时舟摇看到盛帘招正不紧不慢地走在前方。他一手拽着校服外套,一手揣兜,旁边跟着的女助理正抽一张纸巾递给他。

  盛帘招侧头接过,唇形依稀可以分辨出是说了声“谢谢”,眼睛隐在细碎的额发里,看不清表情。从始至终,他一眼都没有多看时舟摇。

  时光的长河里,他们终于走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下一场的场景是在一个小巷子中,陈路第二次遇到莫宇白。他在小巷中被人欺负,被莫宇白撞了正着,上演了一出老套的搭救戏码。

  盛帘招的头发故意被抓得有些乱,额角抹了道血痕,一副刚打完架的样子。时舟摇倒还是那个乖乖仔的打扮。

  学校外的一条小巷是陈路回家的必经之路,今天放学他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已近黄昏。

  他们取景的小巷恰好是一片背阴,看不出白天黑夜。

  陈路背着书包穿行在小巷中,手里还拿着本单词书在边走边背。突然视线里多出了几只脚,陈路停下脚步抬起头,对上几个小混混的脸。

  小混混们是这一片收保护费的,观察了陈路很久,发现他每天都要从这里走,而且从来是一个人。

  陈路一看到他们就明白遇上什么了,他手不自觉发颤,攥着单词书往后退了几步。

  小混混也没工夫和他浪费时间,为首的那个说:“细皮嫩肉的,家里挺有钱吧?把身上钱都拿出来,赶紧的。”

  陈路身上没带钱,他是乖乖仔,家里管教得严,做事一板一眼,连零用钱都不怎么给。

  陈路慌了,没遇到过这种事,声音低低地说:“我没有带钱……”

  小混混笑了一声,走上前来推搡了他一把:“哄谁呢?”

  演混混的小演员其实不敢太用力推他,但陈路又必须因为这一推摔在地上,还得摔得像模像样。

  时舟摇借那一推往后踉跄了几步,恰好脚边有一处凸起不平的地砖,他干脆一脚踩了上去,就像正在后退的途中被绊倒一样,啪地摔倒在墙角。

  真他妈实打实自己摔自己,手托在地上的时候没托稳,猛地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掌心被凸出来的碎石子划出一道血口子。

  打头的一声令下,几个小混混蹲下身开始搜摸他书包。书和作业本被翻出来仍在地上,陈路见他们还要撕书,紧紧扯着一本数学书不放手。

  一个小混混啐了一口:“真就装两本破书?”

  陈路低下头不说话。

  几个混混又踢了踢他书包,骂骂咧咧地起来要走,还没走出巷子口,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谁……”

  话还没说完,为首的混混就被当腹一脚踹倒在地,弯腰捂住肚子爬起不来。

  接着又是一阵响动,待陈路抬头看过去时,几个混混都被收拾完撂在一旁。

  莫宇白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们一眼,侧身绕过他们,径直朝陈路走过去。

  陈路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巷子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看到那人单手拎着校服外套,挺拔的身影走成一道直线,就那么直直向他走来。

  而后在他面前蹲下身,捡起地上散落的书,一本本整好放进他书包中。凑得近了,能看到少年紧蹙的双眉和额头上的血痕。

  陈路微张着嘴,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角。

  “别动。”显然是还疼,莫宇白低低“嘶”了声,说道。

  反倒是陈路收回手时,莫宇白看到了他手上划出来的那道血口子,神情凝了凝,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这是剧本上没有的,时舟摇刚才应该是假摔,但明显的,他把自己真摔出伤来了。

  下意识地,甚至连盛帘招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拉过了时舟摇的手腕。

  时舟摇愣了愣,被他这多余的突出其来的动作唬住。可导演又没喊停,大概以为他俩还在戏中,正即兴发挥。

  盛帘招垂眼看着那道血口子,也没说什么话。时舟摇想要收手,手腕动了动没挣出来,被握得牢牢的。

  剧本上没有的,他这是要干什么?

  下一秒他就看到对方低下头吹了吹那处伤口,极轻的呼吸扑在手心,明明没什么温度,却好像烫得灼人。接着盛帘招又伸出拇指拂去了沾在他手上的碎渣——像是从前做过很多遍一样,再自然不过。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无言静默着,直到导演喊“卡”。

  听见叫停,盛帘招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放开他的手站起来,退开几步距离靠到了墙边。

  时舟摇也从情境中回过神来,余光看到了隔着几步之外的人。

  这时他反应过来,是自己多想了。盛帘招突然多出来的举动大概是当时入戏了顺势而为,导演一喊停,马上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也对,盛帘招是多专业的演员,戏里戏外自然分得清清楚楚。不像他,拍着戏还总能联想到些不该想到的事。

  李导在监视器后面又看了遍刚才那段,喊他们准备下一条。

  时舟摇保持着靠墙的姿势没动,手心传来的刺痛愈发明显,一下一下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疼得微微呲牙,低头看了眼手掌,倒是没往出冒血,但被划开的一道口子红得很刺眼。

  这时突然听见对面上方淡淡的声音传来:“你不去处理一下么?”

  时舟摇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片刻抬起头,正对上盛帘招微蹙着的眉眼。

  时舟摇把右手揣进上衣兜里,没再露出那道伤口:“不用了,拍完再说吧。”

  盛帘招没再说话,摄影师调好了镜头,李导那边又喊了让准备开始。时舟摇调整好呼吸,继续摆好姿势。

  盛帘招又走过来,像刚才那样在他面前蹲下:“拿出来。”

  “什么?”时舟摇怔了怔。

  盛帘招看了他一眼,没再解释,而是直接伸手轻缓地又把他那只藏进衣兜里的右手拉出来握住。

  对方手指的温度传来,时舟摇闭了闭眼,偏过了头去。

  真是好笑,明明知道是在拍戏,明明这么久都过去了,明明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触碰,刚才那一瞬间他却听到了自己的心怦怦跳动的声音,在幽暗寂静的巷道中愈发清晰。

  可真没出息,他苦笑了一下,在心里对自己说。

  “Action”后,两人再次平静地进入剧情。

  莫宇白抬头望着陈路的眼睛,伸手摸了摸他被蹭花的脸和眼睛。陈路眼皮一颤,睫毛扑簌簌拂着他的手指,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你怎么在这儿?”对方一直不说话,陈路只好先开口问。

  莫宇白一瞬不瞬盯着他,直白地说:“我一直跟着你。”

  陈路心虚地偏开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跟了你很久了。”莫宇白缓缓凑近,沉声对他说,“从上次见到你之后开始。”

  陈路躲不开他的逼视,只好转回头看着他,面对如此直接的坦白,一时犹疑着不知该怎么回应。

  莫宇白把他的窘态一览无余,嘴角勾了勾,笑着直回身:“我可不像你,我喜欢什么藏不住,东西也好人也好,见一面就想得到。跟了你一个月,今天实在忍不住了。”

  他把人堵在墙角,不让起身也逃不出去,高大的身形罩着陈路,非要逼对方表个心意:“做我的小花猫吧,以后我保护你。”

  陈路睁大眼,四目相对,他在那人的眼睛里看见了万千星辰。

  他的生活从来一成不变,听话地上学、听话地读书、听话地长大,从不叛逆,甚至连迟到都算是值得反思的大事。

  可莫宇白是那么的不同,桀骜飞扬,随性自由,乱七八糟地头一遭闯进他的世界里,就永远地成了他世界里的光。

  耀眼而明亮,却也遥不可及。

  他不是没有打听过,那次见面后,他常常会在路过高二教学楼时驻步走神,一次偶然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他的名字,激动得一个晚上没有睡着。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说喜欢他,还是只见过一次面,就说喜欢他。

  莫宇白眼神专注地望着他,在等他的答案。陈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嘴唇动了动,紧张得什么都没说出来。

  莫宇白笑了,凑上去亲亲他的眼皮,手指摩挲着他柔软的唇角,问:“知道我的名字么?”

  陈路点点头,乖乖叫了声:“宇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软受医生x酷盖警察攻,小白兔x大灰狼。

  ☆、第 7 章

  “OK。”李导在那边喊了一声,“行了。”

  情绪戛然而止,盛帘招收回落在时舟摇唇边的手站起身来,却没有迈步离开,又向时舟摇伸出手。

  时舟摇仍浸在刚才的场景中,落在眼皮上的吻似乎还残留有余温,一时没明白过来对方伸手的意思,抬起头跟个傻子似的,直愣愣看向盛帘招。

  事实上也确实挺傻的。

  盛帘招又收回手,微微弯下腰搭住他一只胳膊,一用力把他带了起来。

  时舟摇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意思是要顺手拉自己一把,露出个不自然的笑:“谢谢。”

  说完又觉得很奇怪,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不会是一副羞涩吧?要么就是笑得比哭还难看?总不可能是春风和煦的,因为他今天心情是属实很乱。

  他自诩心态很稳,尤其是经历过车祸以后,觉得好像这世上也没什么事情值得大动情绪,然而从昨天开始,他觉得自己连拍戏心态都不那么稳了。今天更是,这才两场戏,胡思乱想指数就严重超标了。

  还胡思乱想着,李导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了,和两人说了声“辛苦了”,眼神在他俩之间看了看,问:“你们两个昨天是不是对过戏?”

  两人异口同声地:“没有。”

  说完后意识到什么,又一起沉默了。

  李导显然没注意到这阵诡异的沉默:“之前也没合作过吧?”

  “合作过”这个说法的范围不好界定,拍戏确实没合作过,但其他方面就……

  然后听到盛帘招公事公办地开口:“没有。”

  李导说:“今天两场下来的感觉很流畅,默契度很高,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对过戏。”他也没继续深究,对他们今天的表现比较满意,让两人继续努力,“校园这几场很快就完了,后面的戏难度越来越高,你们最好还是提前对下,到时候咱们也好提高效率。”

  李敬若是实干派,讲究效率,风格老练,他的团队基本上也是这个习惯。演员跟着他拍戏能学到不少东西,但相应的也要适应高强度的拍摄和严格的要求。

  两人点头谢过导演,各自的助理就跑上来给递水递纸。

  时舟摇回到休息室时,盛帘招已经换好衣服坐车走了。

  他没先去换衣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出神地望着对面墙角。等到小罗开门探进头来准备喊他上车,才看到他还没换衣服。

  “小时哥?”小罗叫他,“咱们可以走了。”

  时舟摇“嗯”了声,又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开始脱校服外套。

  小罗走过来帮他拿衣服,这时才看见时舟摇手上有道伤,赶紧拉住他手问:“哥,这什么时候磕的?疼不疼?”

  时舟摇摇摇头:“没事。”

  小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盒创可贴来,撕开外包装抽出一张:“我先给你贴上,待会儿回了酒店再用碘伏消消毒。”

  时舟摇见小罗竟然还心细地带了创可贴,笑了笑说:“这么贴心啊,有你一个助理能顶别人三个了。”

  小罗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边小心翼翼贴伤口边说:“这哪是我带的,是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帘招哥递给我的。”

  时舟摇愣了愣:“谁给的?”

  小罗没注意到他表情顿住,继续说道:“帘招哥啊,他说他助理多带了几盒,就让我拿回去一盒,不然这附近药店不好找。”

  “说实话哥,网上都说盛帘招有礼貌,但我昨天第一次见觉得他冷冰冰的,不太好相处。反正现在明星都爱立人设,人前一面背后一面,尤其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拿过大奖的,不可能真像网上说的那样谦虚。”小罗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但是今天这事吧又让我觉得帘招哥人确实挺好的,可能就是不太爱说话,所以才瞧着冷淡。”

  “小时哥?”

  时舟摇心不在焉地答应,看创可贴贴好了,收回手催促:“走吧小罗,回去了。”

  回到酒店,时舟摇不太有胃口,没吃饭就先回房了。

  坐在床边打开微博,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忘了转发官博,又换回大号转发了昨天艾特他们两个的微博。睡了两三年,连正常操作流程都快忘了。

  他现在有三百多万粉丝,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大V的粉丝多。

  不过糊也有糊的好处,发微博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也不必像别的明星一样受公司管控,景洁基本上不管他微博,放心让他自己经营。

  时舟摇爱和粉丝开玩笑,平时发微博也时不时挑几条热评回复,跟着他时间长的粉丝就经常有的没的瞎评论。就连他一直用的头像都是以前一个粉丝给他画的猫头Q版。

  刚转发完,很快有一些评论进来了,转发的也有一部分。等他去热搜上逛一圈回来,下面的评论已经挺热闹了。

  船长要驰骋大海:

  [哥你这反射弧太长了,人隔壁昨天就转发了。]

  时舟摇回复了一个:

  [昨天算了算日子不太适合转发,今天才是黄道吉日[狗头]]

  时舟摇不摇:

  [哥,等你吻戏[害羞]]

  [哈哈哈哈哈哈哥你荧屏初吻终于要送出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时舟摇:“?”

  他这是群假粉吧?别人家粉丝拍吻戏都嘤嘤嘤嘤,他家粉丝却普天同庆。

  更绝的评论还有——

  我追的男人红了吗:

  [哥,你演的是1还是0?]

  下面一片案发现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送你上去。]

  [疑车有据。]

  [我总是喜欢点赞一些让时舟摇尴尬的评论。]

  [快让他看看!]

  [来来来,蹲一个回复。]

  [我赌五毛钱他不回复。]

  [我赌五毛五他回复,支付宝转账。]

  时舟摇憋着笑找了张猫头的图片,自己在上面加了一行字P成表情包,在下面直接用表情包回复:

  [我常常因为过于单纯而与你们格格不入.jpg]

  下面紧跟着又是一片“哈哈哈哈哈”。

  到了晚上反而有些饿了,喝咖啡又怕睡不着,心里面和懒虫斗争了几分钟,从床上坐起想出去买杯奶茶。

  今年春天的倒春寒比往年厉害,尤其到了晚上,北方城市的寒风吹得人发颤。

  时舟摇终于记得拖一件外套出门,不是穿着一件短袖就满大街乱跑。自打出院以后,体质和从前根本没法比。以前大冬天能穿着T恤拍戏,现在不管出门走哪都得随身带一件外套。

  片场周围没什么店铺,只有一家小奶茶店,大晚上门前还灯火通明排着长队。

  反正没事干,他也跟着排在最后面,拿出手机低头看,跟着队伍缓缓前移。

  时舟摇嗜甜如命,但偏偏长不胖变不黑,活成了最让人羡慕嫉妒的那类人。可各方面条件都好得不得了,就是运气差。

  都说上帝关你一扇门就会给你开扇窗,给他打开了所有别人梦寐以求的窗户,却啪叽关上了通往成功的大门。

  所以要这些窗户有什么用?他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欢迎光临,请问先生您要喝点什么?”

  “西米露,去冰……要热的吧,半糖,谢谢。”时舟摇翻出扫码界面扫二维码,领了票后朝最里面的高脚椅走去。

  他托腮坐上高脚椅,闲闲轻晃着两条长腿,无所事事地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夜色。

  这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小骚动。

  时舟摇抬头去看,见门口那条长队里原本在排队的小姑娘们正拿手机对着一个人拍,显得有点兴奋,但又好像不太敢确定拍没拍对人,嘀嘀咕咕地朝那人看。

  她们犹豫着,就是没人敢上去搭讪。

  那些小姑娘们不敢确定,但时舟摇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戴着黑口罩正排队等点单的人是盛帘招。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店员喊到了时舟摇的号,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去接打包袋,走到门口时盛帘招也刚拿到号码牌。

  突然和盛帘招这么撞上,他直接走人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时舟摇犹豫了片刻,冲他晃晃手里的奶茶:“外面等你啊。”

  时舟摇出门不怎么需要戴口罩,除非遇到铁粉,基本没人认得出他,也不会有小记者跟拍。

  但盛帘招不一样,路人缘很好,知名度也高,基本上网上追星的年轻小姑娘们都能认出来。

  看到时舟摇和盛帘招招手,那些小姑娘又往这边看了几眼,但是看了半天似乎也没认出他是谁。

  时舟摇站在外面插上吸管的功夫,盛帘招也捧着杯热茶从里面走出来了,两人没做商量,不约而同地迈步朝酒店的方向走回去。

  也不能一直这么尴尬地走着,时舟摇笑着开口.活络气氛:“怎么还自己跑出来买?让助理帮忙一下不就行了,省得被拍。”边说话间,手里的杯子一个没拿稳,还滚热的杯壁烫得他手缩了一下。

  盛帘招下意识抬手帮他扶了下没拿稳的杯子,然后才又收回手,半垂着眼说:“想出来透透气。”

  “喔。”时舟摇低头喝了一口,没话找话地说,“你不是不爱喝这些么。”

  “嗯,旁边的咖啡厅关门了。”

  时舟摇顺着他目光看去,街对面的咖啡厅还真关着门。

  他笑了笑:“酒店不是有咖啡机么?”

  “……”盛帘招顿了顿,“酒店的咖啡机坏了。”

  “……”

  两人并排往酒店的方向走去,也不知该和对方说些什么好。从前一日不见如隔三月,可现在人就在身旁却反而相顾无言。

  他们两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问起这三年来对方的情况,也说不清是不想问,还是问不出口。

  这三年对于时舟摇来说是难熬的,而对于盛帘招怎么样他不清楚。但他私心是觉得好的,分开的这些年里,他拿到了影帝,事业成功,人气高涨,怎么看都是好的。

  所以他觉得也没必要问,分手后不问对方过得好不好,这不是基本的潜规则么?况且他能看得到对方过得有多好。

  盛帘招这人是不会主动挑话题的,时舟摇又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和他一本正经地聊起剧本。

  “盛哥。”其实这称呼叫着连自己都觉得别扭,可总不能叫哥吧,那对方得怎么想他。

  盛帘招“嗯”了声,时舟摇问:“怎么突然想起接电视剧了?”

  “想和李导合作很久了,听说有这么部片子,就联系李导想试一试。”

  “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时舟摇笑了笑,“还是第一次见你演电视剧,这个角色不好演呢。”

  莫宇白表面上是毒贩,真实身份却是卧底,亦正亦邪的双重身份,这意味着他不能像常人一样拥有亲情、爱情、友情。

  面对随时可能丧命的未知未来,他只能把自己伪装成冷血无情的工具,才能最大限度保护所爱之人免遭伤害。

  这是一个拥有复杂感情的人。

  盛帘招也不说大话,只道:“我会尽力演好。”

  “盛哥,”时舟摇突然偏过头来,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在你心里,莫宇白是个什么样的人?”

  盛帘招的脚步有一瞬放缓,转头看他。时舟摇躲开他的眼神,只盯着脚下踩过的一块块地砖。

  他很想知道在盛帘招心中是怎样评价这个“背叛”爱人的悲剧式英雄。

  身旁的人静了许久,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开口时声音里浸着和夜风一样的凉意:“一个不够勇敢的懦夫。如果是我,不会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好。更不可能……”

  只听他一字一顿:“退缩到连那份感情都不敢面对。”

  而时舟摇在冷夜的凉风中微微愣住了神。

  ☆、第 8 章

  回到酒店已经差不多十点,两人并肩走进电梯,时舟摇问他:“你在几楼?”

  盛帘招说:“十七楼。”

  “哎,我也十七。”时舟摇没忍住,一张口又流露出那藏不住的自来熟习惯。意识到身边这人和他已经不能用自来熟模式相处后,又乖乖闭上了嘴。

  电梯的数字停在十七,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间。时舟摇正要道个别各回各屋,盛帘招却意外地问:“晚上有时间吗?”

  时舟摇顿了顿,满脸困惑:“怎么?”

  盛帘招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戏。”

  时舟摇早把这回事忘光了,只想着赶紧溜之大吉,谁料他不提这事,反倒被对方提起来了。

  “没空么?”

  “……有倒是有。”

  盛帘招淡淡道:“去你那儿还是来我这儿?”

  怎么听着像什么不正当交易似的。

  时舟摇咳了一声:“……来我房间吧。”

  往房间走的路上,时舟摇琢磨起了剧本,明天要拍哪部分来着?他今天还没来得及看通告,本来是打算今晚回去看明天的剧本的。

  他掏出手机,飞速地滑开翻景洁发来的通告,还没翻到,就听见盛帘招说:“在翻明天的戏?”

  时舟摇边走边“嗯”了声:“之前存了的,不知道存哪儿了,让我再翻翻。”

  他听见盛帘招低而促地笑了一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翻了。”盛帘招又说,“等回去就知道了。”

  时舟摇也是真的翻不到了,他手机里东西老是乱存,这个通告截个图,那个消息又存去备忘录,一般根据当时的心情来决定是保存图片还是截图还是复制存备忘录或者直接忘记存。

  因为这个习惯,他以前没少被盛帘招笑,笑完也没招,只能拿过他手机给他分门别类地整理一遍。那时的时舟摇就是恃宠而骄,然后死不悔改,用不了多长时间,手机里面又会变成一团乱麻。

  一打开房间门后,时舟摇就后悔了。现在他房间里乱糟糟的,走之前也没怎么收拾。他进门后看着房里停了几秒,然后想起对于自己对方早了解的一清二楚了,没什么好遮掩的,于是侧过身让人进来了。

  盛帘招果然没什么反应,眼神只是淡淡掠过他屋内,说了句:“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被前任说出这种话还怪尴尬的,时舟摇讪笑着眨眨眼:“哪有那么容易改呢。”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盛帘招事无巨细地整拾东西,时舟摇喜欢乱放东西,今天把吉他乱放到这个角落,明天就找不到了。常常前脚放后脚忘,还美曰其名要自由无拘无束。

  盛帘招是标准的完美主义者,强迫症似的把所有东西有条不紊整好,家里干净得像不住人。两人出去玩,盛帘招总是默默打理好时舟摇的所有装备,有时候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时候他会凑到人跟前说:“哥,你对我就像个老妈子。”

  然后盛帘招会面无表情地把他塞进怀里,咬他耳朵说:“你见过能把你吃干抹净的老妈子?”

  后来没了老妈子,生活突然缺了一块,心里像多了个巨大的空洞,无论什么都弥补不了。

  ……怎么又想起这些了。

  时舟摇闭了闭眼,前老妈子注意到,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让对方随便坐,转身去接了杯水递给他。然后他又拿过桌上的剧本翻开,说:“开始吧。”

  盛帘招在椅子上坐下,喝了口水说:“不急。”

  留时间给他让他先看。

  时舟摇没说什么,翻剧本的间隙,盛帘招递来了手机,上面是明天的拍摄日程。

  “啊,谢谢。”时舟摇接过来看了看场次,对着剧本翻到相应页数,然后……然后就定住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时舟摇才低声道:“……这有点儿突然吧?”

  ——这种戏直接演就行了吧,要怎么对?

  盛帘招靠着椅背,目光却一直看着他,把他短短一会儿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看完了?”

  “嗯。”

  盛帘招又问:“明天借位还是真拍?”

  “啊?”没料到他会想起这个,时舟摇脱口而出,“还能借位啊?”

  盛帘招难得地挑了挑眉:“失望了?

  时舟摇脸上一红,偏开脸:“失望个屁,随便你啊。”

  盛帘招继续说:“导演那边的意思当然是希望真拍,但如果你介意用借位也不是不可以。我们两个统一好口径,免得明天再出岔子。”

  这能出什么岔子?时舟摇默了默,拿不准地问:“你觉得呢?

  盛帘招很快道:“真拍。”不带一丝犹疑,更不夹任何情感,还是那副口吻,不给人留有想象的余地。

  时舟摇也跟着松了口气,点点头。

  明天要拍的有吻戏,时间线在陈路和莫宇白在一起一段时间后。陈路慢热,两个人的关系终于从搂肩抱腰过渡到了拉手,再接下来莫宇白就有些不知足了,想要更多。

  盛帘招先和他顺了遍台词,没什么大问题。接着就是两人在路灯下的吻戏了。

  其实时舟摇觉得校园恋爱这几场确实没什么好对的,他俩基本上都不用看对方,穿上校服往那儿一站,就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无论眼神还是动作都太熟悉了,无需任何磨合。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那段时光是两个人之间最光鲜明亮的记忆,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已成轻易无法抹去的习惯。

  所以他总觉得盛帘招主动要求来对戏这一举动有些……多此一举,起码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毕竟自己一个十八线还没主动要求上进,再说了,到时候就算NG也只可能是因为时舟摇NG,不可能NG到盛帘招身上。

  台词也顺完了,场景得明天去了再看具体走位。现在干什么?时舟摇有点摸不透对方心思,看向对方。

  盛帘招拿着他的剧本还在低头看,手指卷着一角书页,像在琢磨一句台词。

  一阵诡异的沉默,时舟摇终于开口问:“……接下来干什么?”

  操,这话说的,就跟他在等着什么似的。时舟摇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过了一会儿,盛帘招合上剧本,手肘撑在扶手上:“继续么,还能干什么。”

  继续什么?时舟摇脱口而出:“继续不就是……”

  话到嘴边又闭上了嘴,他突然觉得盛帘招跟他这儿开玩笑呢。

  于是时舟摇干脆也不管那么多了,说:“行啊,来呗。”他还不信他就能真亲上来。

  盛帘招从椅子中站起来,朝他走过来,他进一步时舟摇退一步,一直退到桌边不能再退的位置。

  两人挨得近了,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彼此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时舟摇抬眼,对上盛帘招淡淡的眼神,一时间说不清那里面有什么。

  他浅浅吸了一口气,对方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迟迟再没动作。

  过了许久,终于是时舟摇先败下阵来,微微把脸偏向了一边。

  盛帘招淡淡笑了一声,抬手倾身过来,那一瞬间时舟摇以为他要拥抱他。

  然而盛帘招的手只是擦过时舟摇的手臂,把手里拿着的剧本放到了他身后的桌上。

  等时舟摇从方才的呆滞中回过神来时,盛帘招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抛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没什么好对的,这种戏份。”

  ☆、第 9 章

  第二天上午都在跑场,下午又拍了几组不重要的日常镜头,到了拍最后一场吻戏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天黑了,正好卡到了他们要的时间点。熟悉完场景,时舟摇钻进化妆间去化妆。

  Lily最近越来越喜欢时舟摇,觉得他脸好皮肤好,怎么化都好看,是化妆师都稀罕的标准模特,每天要拉着亲自给上妆。

  Lily给他扫着定妆粉:“我待会儿上完妆,要去看你们今天这场戏。”

  “真的啊。”时舟摇扬了扬刚化好的眉毛,“去看我吗?”

  Lily说:“也是也不是。剧组工作人员都在说,今天是你们两个第一场吻戏,而且不是借位拍,我当然要去看看了。”

  时舟摇:“?”

  Lily又说:“还是帘招的荧屏初吻,我得观摩观摩现场。”

  时舟摇想明白了:“原来姐你是盛哥粉丝啊。”

  Lily噗嗤笑了声:“又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了,还什么粉丝,我这叫影迷。”她挑挑眉,又问,“准备好没有啊?”

  时舟摇佯装老练:“这有什么要准备的?”

  “啧。”Lily明显不信他,“最好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舟摇走进片场时,感觉今天来围观的工作人员确实比昨天……多了不少。

  随后时舟摇发现自己在紧张,心脏又开始跳得有些快,但转头看到别人都神色如常地做着准备,没人觉得有什么稀奇的,盛帘招更是和昨天拍戏时没什么两样,微微凝着眉认真在听李敬若讲戏。

  也对,不就是个……不就是个吻戏么,现在没有将来也得赶上,哪个演员拍戏的生涯中没碰上过。若是放在平时,不管和男演员还是女演员,他想他都能自如地应对。

  可谁叫偏偏赶上的是盛帘招——前男友。再加上昨天晚上那一出,时舟摇总觉得昨晚盛帘招离开的时候是带着一身冷气的。

  所有思绪一股脑错杂在一起,扰得人心情有些烦闷。

  胳膊被人拉了一把,时舟摇茫然地转过头,见盛帘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李导说完了,拉了他一下:“过去就位,要开始了。”

  “哦哦。”时舟摇下意识想伸手揉一把头发,又想起戏里造型不能弄乱,一腔繁杂的情绪没法发泄,用脚使劲搓了把地面。

  路灯昏暗,街头寂静。

  莫宇白终于逮到一个陈路能出来的周末,拉着他出来一起看电影,等到看完已是晚上,他又送陈路回家。

  为了一起多走一会儿,两人没打车,就这么从电影院一直走到了陈路家楼下,和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没什么分别。

  陈路边走边问:“宇哥,你将来想报什么志愿?”

  “我么,”莫宇白笑了笑,“还没想好。大概学经济要么建筑吧。”

  陈路低头“哦”了声,抬头发现已经到了他家楼下。

  他准备像平时那样和他道别上楼,莫宇白却一直拉住他的手没放开。

  他回身看他,见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路,”莫宇白沉声说,“你过来。”

  陈路迷迷瞪瞪地就朝他走回去,还没走到跟前,莫宇白拽着他的手突然发力,将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陈路闪着一双小鹿受惊的眼,在他怀里大气不敢出,只能感受到他胸腔震了震。

  莫宇白坏笑着把脸埋进他头发里,一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脖颈,说:“你就和我拉个手就满足了?”

  陈路支支吾吾:“不然呢,还、还要干什么……”

  莫宇白嘴唇下移,从他的发间移到鬓角,又从鬓角一下一下吻到唇边。然后就停下了动作,手指扳起陈路的脸,自上而下看着他亮闪闪的双眸:“让我亲你一下,要么你亲我一下。”

  陈路眼神躲闪:“你不是都亲了吗……”

  莫宇白笑着说:“亲脸能算亲吗?”

  陈路不说话了,他就加重力道揉人家后颈,揉得陈路受不住了,嗫嚅着开口:“……那你快点。”

  “小路?”莫宇白又惊又喜,凑过去捕捉他不知所措的眼神。眼睛追着陈路圆溜溜的眸子转了半天,忽然把人的脸彻底板正,让他避无可避,只能看着自己。

  他说:“那我真亲了啊?”

  陈路又不说话了。

  莫宇白嘴角抿着笑,手指抚过他柔软的唇角,缓缓低下头靠了过去。

  这一刻,时舟摇觉得自己紧张得无法呼吸。盛帘招的眼神深邃,就那么望着他,好像真的深情不化,真爱不移。

  可他很快又意识到,盛帘招这是在戏里,是莫宇白,他的惊喜和爱恋都是属于那个人物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演技真是好啊,差点让他都信了。

  感受到对方气息的那一瞬间,时舟摇闭上了眼。

  他不敢去看盛帘招的眼睛,他终于无奈地承认……他出戏了。他不再是陈路,体会不到陈路等待初吻降临时心如擂鼓的紧张和羞怯,他的眼里也不再是莫宇白,只有盛帘招。

  接着,温热的唇落到他的唇上,就如同从前的一次次那样。

  盛帘招熟练地探开他的牙关,搜寻到他的舌,温柔地交缠在一起。

  时舟摇身体已经酥麻了半边,他任由对方肆意地索取,祭献一般抱住他宽阔的肩,发不出任何声音。

  场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有围观的工作人员低低地“哇”了几声,没想到这两个都是头一回拍吻戏的演员竟然能真的吻到人心里面去。

  说是没排练过都让人有点儿不信。

  所以……是排练过吗?

  时舟摇都快忘记过了多久,盛帘招终于放缓了攻势,轻柔地做着最后的安抚,而后轻轻在他唇角印下一吻,才彻底将他放开。

  一吻结束,现场安静得出奇。

  只有李导仍是一脸严肃地看着监视器,在认真审视他们刚才的那段,然后打破寂静道:“吻戏的感觉倒是很到位,不过小时的状态不对。陈路应该是羞怯和期待并存的,不应该是这个感觉。”他扶了扶眼镜,琢磨着该怎么形容合适,“你这就像要英勇就义一样。”

  周围人听罢都跟着笑了起来,时舟摇都没忍住闹了个大红脸。

  李导抚着额头从监视器后面站起来,又把这段看了一遍。

  按理说挺好了,拍电视剧和拍电影不一样,不需要表达得太细腻,整体把控比较重要。按理说一般吻戏能一遍过他就让一遍过了,拍得多了有的演员不乐意,反而效果不如最开始好。

  但是刚才这段么……总觉得还能更好。

  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都在等着李敬若喊“过”,他皱眉想了想,说:“再重来一条吧。”

  时舟摇:“?”

  他下意识一转头,正对上盛帘招沉沉的双眸。

  ☆、第 10 章

  李敬若走过来给他们两个讲戏:“小时你刚才这抱法不对,手臂收力要慢慢来,从轻轻地到抱紧,这里面有一个犹豫的过程在里面。”

  时舟摇点点头,李导笑了一声:“你刚才跟个八爪鱼一样扒着小盛。”

  时舟摇被这么一说更不好意思,其他戏没NG,没想到进组的第一次NG在吻戏上了。

  李导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太复杂的情感,就是和喜欢的人第一次亲近,紧张又小心翼翼。这个感觉出来就行了。”

  时舟摇继续点头,李导打量着他,难得地一改严肃揶揄道:“是不是以前没谈过恋爱?不能吧。”

  时舟摇抿着嘴角偷偷睨了眼旁边的人:“谈过。”

  “那肯定是人家追的你。”李导说着就跑题了,就跟他俩聊上了,“不然你这不至于这么没经验,哈哈。”

  时舟摇含糊地“嗯”了声,这回眼神都不好意思往旁边瞟了。

  怎么突然就聊起这个话题了?

  “小盛肯定谈过,是不还不止一次?”李导又看向盛帘招,“感情都到位了,‘技术’也很好嘛。”

  “其实也不一定。”一看话题转到别人头上,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时舟摇欠吧嗖嗖地开玩笑,“这东西有的人谈一次就能练出来,学习能力强。”

  盛帘招递来个淡淡的眼神,时舟摇装作没看见,偏头和李敬若继续说笑了几句。

  “行了行了,”李导聊了一圈终于把话题拉回来,“这次争取一遍过,不然你俩还得再来几次。”

  一听“再来几次”,时舟摇顿时噤声。

  反倒是盛帘招抿起嘴角,像是笑了一下。他重新站定在时舟摇面前,一抬手又把他拉回怀里,保持好刚才结束时的姿势。

  摄影师在那边调镜头,又给他俩换了个角度,还是拍近景。既然演员都真拍了,那不拍拍近镜头不是白白浪费了。

  趁着还没喊开始,时舟摇做了两次深呼吸,试着找找陈路的感觉。无奈他单身都三年了,一时还真不好把握。

  两人挨得很近,盛帘招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凑近在他耳朵边说:“找不到感觉?”

  时舟摇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可被对方的双手箍得很紧:“你干什么?”

  盛帘招的声音压得很低,吐息就在他耳边,蹭得时舟摇耳朵一阵酥痒,红肉眼可见地泛了上来。

  他说:“不如想想你第一次接吻的时候。”

  这话说的,时舟摇心道,我第一次不也是你的第一次么。

  他躲又躲不开,整个人被圈在怀里,估计别人远远看着就像他们正搂抱在一起低声耳语一样。

  他转开头,试图让耳朵离开那避无可避的气息:“想那干什么,这么久,早忘了。”

  “哦。”盛帘招觉察他的动作,好整以暇地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想不起来就算了,那估计还得再NG几条。”

  时舟摇:“?”这人怎么突然有心思和他开起玩笑了?黑吃黑啊。

  “准备好啊。”李导已经又坐了回去,场记见导演点头,喊道:“开始。”

  时间倒回到莫宇白那句:“那我真亲了啊?”

  这次盛帘招的表演方式也有了些微妙的不同,他继续抿着嘴笑,手指抚过时舟摇的唇角,但却不是缓缓地低头,而是略微有些迫不及待地贴上了那两瓣发颤的唇。

  等再次吻在一起的时候,时舟摇愣住了。

  与上一次的娴熟自若不同,盛帘招这次的动作反而像个笨拙的毛头小子,虽然满心欢喜迫不及待,但真尝到的时候,却又带上了不知所措的青涩。

  时舟摇几乎是立马明白过来——

  他在带他入戏。

  他在强迫他想起从前初吻的情景来,甚至连动作都与当年一模一样。

  没有熟练的技巧,探开牙关时轻微的试探,初入暖腔时克制不住的掠夺,直到终于尝到柔软时流连忘返的纠缠……

  他们真如同两个初尝爱滋味的恋人,在夜晚昏黄的路灯下细细描摹对方的温柔,好像要把这第一次的铭心刻骨深深刻进记忆中。从此夜不是夜,只盼望白天永远不要到来。

  最后盛帘招放开了他,可在两人将分未分时,忽然又按上他的下巴,在那嘴唇上深深印下一记温热。就好像莫宇白不舍得就这么放开,又狠狠补了一个吻。

  “卡!好好好,这回两个人都比上条好。”李导冲他两人招招手,示意可以过了。

  时舟摇松了口气,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

  盛帘招松开揽在他腰间的手,临分开前又突然抬手,给时舟摇抹掉了唇角的痕迹。

  时舟摇没料到他这个动作,微微怔住。等狠摇了几下仍然昏昏沉沉的脑袋再抬头时,盛帘招早已经走开了。

  接下来没他的戏份了,盛帘招还需要拍几个和陈路分别后独自回家的镜头。

  时舟摇没急着走,准备在旁边坐一会儿。小罗一直等着他,见他下戏了,赶过来递外套。

  小罗看着他穿外套的动作,憋不住似的说:“哥你原来谈过恋爱啊,我都不知道。”

  时舟摇手上动作停了停,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一看就看出来了啊,谈过和没谈过一拍吻戏全暴露了。观众的眼睛可精着呢,之前我追的那部剧,男主一到吻戏弹幕里全是说他没谈过恋爱的,哈哈哈哈。

  时舟摇也觉得很好笑,这事他也知道,还上过热搜。毕竟混娱乐圈的,没谈过恋爱也属实稀奇,粉丝甚至不以为荣反以为耻了。

  趁他休息的间隙,负责花絮的侧拍师举着台小摄像机过来了,说要问问他第一次拍吻戏的感受。

  时舟摇笑了笑:“问我啊?”

  侧拍师点点头,时舟摇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就是被NG了有点尴尬,哈哈哈。”

  侧拍师又问他和盛帘招合作是什么感受,还满意吗。

  时舟摇转着手上的水瓶,笑说:“满意啊。”接着上身前倾,靠近镜头低声说,“别看他表面是个禁欲系,其实吻技可好了,亲测。”

  侧拍师哈哈笑了,又举着镜头去别处了。

  时舟摇靠在椅子上看那边盛帘招拍最后几个场景,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喷嚏。

  盛帘招吻技确实一点都没有没退步,分手这三年来也不知道再找别人练过没有。

  时舟摇一时有些恍惚,想起了当年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盛帘招的吻技还真是……烂得惊天地泣鬼神。

  那天晚上他们两人就着昏黄的路灯回宿舍,时舟摇被盛帘招拉到路过的小树林里吻得七荤八素,第一次意识到学霸如盛帘招也不是什么都天生就会。

  时舟摇那天晚上还曾和他说过“哥你吻技真差”。

  盛帘招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闭上眼想了想,哦,他说的是“以后慢慢练,你当我陪练”。

  “那以后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了,你找谁陪练?”

  “会有那一天么?”

  ……

  会有那一天么?

  他们当时都觉得不会有,少年时代对于感情好像都笃定无比,谁都没说过什么天长地久,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这样认为。

  也是到了今天,他才猛然间回忆起那天晚上的这句话,一语成谶一般。

  原来那天真的会到来。

  “小时哥?哥?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时舟摇回过神,见小罗正手忙脚乱地找湿巾。他发觉自己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有些湿润。

  他对小罗笑笑,简单抹了把眼角,摆摆手:“没事儿,进东西了。”

  小罗有些担心:“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没休息好?”

  “可能吧。”他从椅子中站起来,不远处剧组工作人员们已经在收工了。搬道具的搬道具,推架子的推架子,李导正吩咐着明天的拍摄事项。

  片场已经不见盛帘招的身影,大概是走了。

  时舟摇垂眼对小罗说:“我们也走吧。”

  ☆、第 11 章

  时舟摇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

  明天没有他的戏,是盛帘招的几段单独戏份,所以他不用早早地赶过去,可以在酒店休息。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时舟摇从床上坐起来,踩着拖鞋去开门。

  “哥你在干什么?”门后的小罗探进头来往屋里看。

  “没藏人。”时舟摇失笑地弹了他脑门一下,“进来呗。”

  小罗也不客气,笑呵呵走进来,把打包的热饭盒放到桌上,又绕到窗边去拉上窗帘。

  时舟摇关上门后他一步,慢吞吞踱到桌边,俯身拨开袋子拆里面的饭:“你吃过了?”

  “我吃过了,这不是你发来消息说懒得出去吃,我才给你带回来的嘛。”小罗把床边翻开没收的剧本合上收好,直起身问,“哥你晚上干什么?”

  “看看电视吧。”时舟摇坐下挑出一包海白菜撕开。

  小罗眼疾手快抢下那包海菜:“海菜是凉的不能吃,你又忘了?”

  时舟摇被抢了下饭菜,兴致缺缺地收回筷子:“也不必这么苛责么。”

  “我还不知道么,今天放纵你,以后就管不住了。”小罗在床上翻到遥控器,给他把电视按开,“看什么哥?帮你调台。”

  “手机,”时舟摇指了指他仍在床上的手机,“帮我投个屏。长夜漫漫,你要和我一起看电视吗?”

  小罗也闲得没事,有点心动:“你准备看什么?”

  “我不是卧底吧,就那个综艺,第三季,你随便挑一期。”

  小罗一听顿时没了兴趣:“你说这个啊,我都看过了,那哥你自己看吧啊。”

  时舟摇边吃边口齿不清地“嗯”了声:“三年前我出车祸那会儿这个刚播第一季,现在都要录第四季了,我还没补完。”

  “你也觉得挺好看的,是吧?”

  “全民爆款么,谁不喜欢。”

  《我不是卧底》是D台推出的一个角色扮演的综艺,热度一直很高,嘉宾在里面游戏和挑战的方式就类似于现实中人们茶余饭后经常凑在一起玩的“谁是卧底”游戏。

  时下推理类、密室逃脱类和解谜类综艺总是备受欢迎,而卧底作为大电台推出的大制作综艺,加上高人气嘉宾的加成,很快就成了全民爆款。

  里面有几个常驻MC,每期也会请飞行嘉宾,名额不多,明星们能有机会上一回也不容易。

  能成为这种爆款综艺,常驻嘉宾的知名度、综艺感和路人缘很重要。卧底这个节目能火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常驻嘉宾阵容讨喜,连着做了三季,不像其他综艺都会开始走下坡,卧底反而越做越好。

  盛帘招就是这个综艺的常驻嘉宾,从第一季开始就一直在,也是老粉们最喜欢的嘉宾之一。

  小罗挑好了一期,把他手机放在床头:“给你挑好了,这期绝对好看,我先撤了哈。”

  时舟摇背身冲他招招手,小罗笑了笑跑走了。

  小罗走后,时舟摇抱着饭盒移到床上,腾出手调高电视音量,边吃边看起来。

  这期故事的背景发生在一个高中,盛帘招扮演的角色是学校里一个年轻的物理老师,而其他嘉宾有的扮演学生有的扮演老师。

  卧底需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卧底的身份,而其他嘉宾则需要找出谁才是潜藏在他们中的卧底。

  挑拨离间或是取得信任,在互相不知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相信谁或是不相信谁都要靠嘉宾之间自己争取。卧底争取让别人信任自己挑拨他人,普通身份的人需要选择到底相信谁和谁结盟。

  吃完的饭盒没来得及收,先全堆在桌边。时舟摇没间断地看到最后,这回没能猜出卧底是谁。

  基本上每期他都能提前猜出卧底是谁,有时候卧底演技不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这次这期他还真没看出来,有嫌疑的好像嫌疑又不那么大,其他没嫌疑的又好像都有点嫌疑。

  这次这位卧底高明就高明在这儿了,既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还平分了每个角色的嫌疑度,这样就算盲投也不至于都投给一个人,大概率降低了自己被盲投中的风险。

  甚至让嘉宾们一度对剧本产生了怀疑,新来的飞行嘉宾忍不住问了句:“不是剧本出错了吧?”

  但不管怎么着,投票还是得按着规矩来。之前结了盟的人也不由开始怀疑盟友,甚至还有“反目成仇”互相投的。

  最后结果揭晓的时候,时舟摇也跟其他几个嘉宾一块儿愣住了。

  其他几位嘉宾分别把卧底票投给了不同的人,而真相揭晓后,原来盛帘招盛老师才是真正混进来的那个“假老师”。

  盛帘招这期实在高光,作为卧底成功脱逃了。

  “好哇原来是你啊‘盛老师’!”

  “帘招这期玩得太厉害了吧。”

  “真的就不能让你当卧底诶。”

  ……

  听着电视里嘉宾们一片惊呼和夸赞声,时舟摇没忍住笑了笑。

  电视里盛帘招露出一个淡淡的狡黠的微笑,捧了一怀抱赞助商的奖品,旁边积分栏里他这一季的积分也在唰唰地上涨,超过原来的第一谭逍,稳稳排在了最上面。

  这样的综艺很适合他,时舟摇想,很烧脑,像他这样的嘉宾会很圈粉。而且看得出综艺里嘉宾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好,气氛十分融洽。

  没有那么多争抢,像一群佛系的人在佛系地玩游戏。游戏里认真,游戏外不较真。

  卧底这个综艺真的做得挺好的。

  关上电视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时舟摇困得实在撑不住,匆匆去冲了个澡,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要努力地火了,以后有机会上卧底啊。

  ☆、第 12 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扒拉过手机看一眼,已经是早上九点。

  虽然没有戏份,时舟摇还是准备去片场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站在柜子边挑衣服,手机响了起来,是景洁打来的。

  景洁问了问他的近况,又问他在片场还习不习惯。

  “挺好的景哥,不用担心,有小罗在。你忙你的。”

  时舟摇最近没什么其他通告,都是在剧组拍戏。景洁又简单交代两句,说过段时间不忙会过来。

  时舟摇谢完挂断电话,从柜子里拿出两件衣服。

  他是天生的衣架子,人白皙高瘦,衣服又多,碰巧还比别人多几个艺术细胞,会搭,私服被粉丝夸过不少回。

  既然是出去串场,没必要穿得太正式,时舟摇穿了最喜欢的牛仔外套,袖子别得老高,还戴上了银边眼镜。

  小罗早就等在车上,给他递了袋早餐和杯牛奶。时舟摇不怎么爱喝咖啡,说是会变黑。

  小罗以前第一次听到这种歪门邪道时差点当真了,所以之后每次见时舟摇喝牛奶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多喝牛奶就能变成小时哥这么白?

  时舟摇到了片场,和路上遇到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躲进化妆间取暖。

  Lily正在给盛帘招上妆,时舟摇没料到盛帘招也在里面,开门进去时两人又相对望了望。

  最终又是谁都没说话。

  Lily换刷子的间隙看了眼时舟摇:“又换衣服啦?”

  时舟摇正坐在一边玩手机,闻言抬头笑了笑。

  “真是个宝贝。”

  Lily最近快把时舟摇当奇迹暖暖养了,他穿衣服好看,每天一换身衣服就让人想变着花样给换换妆。

  盛帘招上完妆就径直起身准备去影棚,拿起桌边的手机,和Lily打了声招呼:“先过去了姐。”

  Lily闻言抬头:“这不是还早么,外面怪冷的,等会儿再出去啊。”

  “不了,先过去排一下走位。”盛帘招已经换好了服装,他穿着校服也挺显小,加上妆发,真像回到了高中时期。

  时舟摇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想到穿着便装的自己,竟有种和17岁的盛帘招恍然相遇的错觉。

  “排走位需要这么早?”Lily疑惑道,转身冲时舟摇招手,“过来,给你化。”

  “别了吧姐……”时舟摇犹豫,“我今天不用拍。”

  Lily好不容易逮住个他不用上戏能任意发挥的日子,不依不饶:“化个妆又没什么,快过来。”

  时舟摇只得起身坐过去。

  Lily见他戴了眼镜,端详了一会儿说:“再加个帽子就更好了。”

  时舟摇:“?”姐,我真不是奇迹暖男。

  “闭眼。”Lily凑近给他修眉,身上罩着淡淡的玫瑰香,“你们演员之间都互相不说话的啊?”

  “嗯?”时舟摇微顿,“没有啊。”

  说完又反应过来Lily为什么会故意有此一问,觉得一阵心虚,毕竟在Lily面前,他和盛帘招好像真的没怎么说过话。

  Lily“啧”了声,突然抛出个重磅炸弹:“你老实和我说,你和帘招,你们两个之前是不是在一起过?”

  卧槽。

  时舟摇闻言从椅背上坐起,赶紧看了圈周围,确定小罗已经出去了,化妆间里再没有其他人。

  Lily见他这个反应,就知道猜得八.九不离十:“还真是啊,啧啧。”

  时舟摇讶异:“姐,你怎么知道的?”

  Lily挑着嘴角笑笑:“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瞒过我你们得动点脑子。你们俩见面后的相处方式再加上昨天那场戏,我一看就明白得差不多了。我在圈里待了这么多年,杂七杂八的关系见怪不怪,表面的私下的真的假的情侣都见过,你们这不算什么。”

  时舟摇和她打商量:“姐,求你帮个忙呗,别告诉别人。”

  “知道知道。”Lily说,“挺好的两个人,后来是怎么了?”

  时舟摇看看镜中的自己,刚化完的妆不浓不淡,正好衬得他唇红齿白。

  他拿起手边的眼镜架上,抬眼冲她笑了笑说:“盛哥他太优秀了,”随后声音低了些,“不值得被我绊住脚步。”

  Lily怔愣片刻,也跟着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今天这场戏是莫宇白的重头戏,也是他之后所有选择和遭遇的转折。

  莫宇白是单亲家庭,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他成绩优异,张扬而骄傲,本该有明亮灿烂的前程。

  直到有一天,莫宇白发现母亲一直在背着他吸毒。他如遭五雷轰顶,不敢相信母亲不知在何时已染上了毒品,还因此欠下毒贩一笔不小的债。

  这天放学回到家中,他看到母亲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手边还散落着注射毒品的针管。

  时舟摇走进片场时,正拍到莫宇白回来,看到母亲倒在地上的镜头。

  他和工作人员们站在一起,静静看向摄影机前的盛帘招。

  盛帘招的演技出色,技巧和情感把握很到位,甚至让场外的人忽视掉幕布和摄影机,忘掉是在拍戏,眼前只剩下莫宇白埋首痛哭的那一幕。

  盛帘招是演电影出道的,有自己的工作室,演艺之路一直顺风顺水。考进Z戏表演系,大二时被圈内大导高留一眼看中,直接担纲男一。高留对他青睐有加,算是他的伯乐,而盛帘招也自此在电影圈内立住了脚跟。

  不像很多人需要一步步往上爬,他从最开始平台就比其他人高出许多。

  在电影圈浸泡这么多年,这次又拿下金殊兰奖,运气的背后本质是实力的加成。他足够优秀,也足够努力。

  将近三分钟的无声长镜头,拨打完120后,莫宇白缓缓跪倒在母亲身边,先是茫然,而后逐渐崩溃,双手抱着头,将头抵在地面,有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啪嗒、啪嗒,最后是漫长而绝望的无声。

  他的生活本该平静而安逸,却至此彻底毁于一旦。

  直到救护车来将“母亲”接走,盛帘招仍然跪在地上,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

  长镜头的难度在于表演层次的推进,节奏的把控,动作和情绪的连贯性和表现力。说白了就是需要收放自如,放得多了少了、收得快了慢了都不行。

  李导敢给他用长镜头,说明相信能演好。

  李导站起来用手示意他们可以收拾道具换场了,在家里的戏份就算拍完了,然后上前去拍了拍盛帘招。

  想其所想,感其所感,在熟练运用技巧声形台词的基础上,最终的目的是进入人物。但有时候入戏太深就不容易走出来,盛帘招显然还在情绪里。

  李导对他这场表现很满意,科班出身的演员大多以这种体验派居多。但也不乏很多人因为过于追求技巧而忽略人物本身,一场华丽娴熟的表演下其实是空虚的内壳。

  但没有技巧的表演也是空谈,要拿捏好这里面的分寸其实很不容易,需要功底和磨炼。

  盛帘招是个有天赋的演员,但光有天赋是不够的。如果说他出道的第一部作品是靠天赋和灵气让人眼前一亮,那之后的步步登高便都是靠这些年来潜心的打磨。

  盛帘招抬头对李导笑了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站起来去一旁休息等候。助理过来扶了他一把,又有化妆师跑过来补妆,副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也围过去说话。

  时舟摇抿了抿嘴角,他注意到盛帘招今天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眼底有一抹淡淡的乌青,可能晚上没休息好。

  下一场戏要等到下午才能拍,场地换到医院去。

  中午剧组订的盒饭到了,剧务还特意给时舟摇和小罗拿了两份。没戏份还来蹭剧组盒饭,时舟摇笑着和小罗开玩笑,说李导估计以为他俩是来蹭饭的。

  今天剧组还开放了探班,正好又是拍盛帘招的单独戏份,盛帘招的一群小粉丝早就等在了场外,等盛帘招一走出来,纷纷举着手机喊哥哥。

  时舟摇端着盒饭边吃边和李导闲聊,李导连吃饭都在想着拍戏,和时舟摇讲起刚才那场,给他分析盛帘招表演的亮点和不足。

  时舟摇正听着,看见盛帘招没吃饭,朝场外保安拦着的粉丝那边走过去了。

  远远地看不见盛帘招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时不时低头,有的粉丝递上礼物和信,他一封封接过信,又拿笔给她们签名。

  差不多都签完后他又朝她们摆摆手说再见,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有粉丝在身后大喊“记得涂防晒”、“帘招妈妈爱你”、“好好拍戏不要想我们”之类的,他又回过身再挥手说了几次辛苦了和再见。

  李导见时舟摇看着那边,笑了笑说:“羡慕了?”

  时舟摇转回来笑说:“不羡慕,盛哥该得的。不属于我的我也没想太多,哈哈。”

  李导难得夸人,说:“你也是个挺好的孩子,好好演下去,以后能当个好演员。”

  圈子里都说李导严肃苛刻,可相处这段时间里,时舟摇倒觉得这也不能叫苛刻,是认真和细致。其实平时李导是个好相处的前辈,没有媒体们夸大得那么不近人情。

  时舟摇扒着饭眯眯眼笑:“那我就借您吉言了。”

  下午场的戏又紧锣密鼓地开工了,莫宇白的母亲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经过连续数小时的抢救,最终没能救过来。

  医生宣布死亡,毒品注射过量而死。

  因吸毒致死的情况有很多种,而莫宇白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的母亲是直接将毒品注射进了动脉里。

  动脉注射,俗称开天窗,能带来数倍的快感,但一旦毒素经动脉流回心脏,极有可能诱发心动过速而猝死。

  他站在停尸间门口,看着白布下裹着的母亲苍白的脸,长久以来的吸食让她变得面目全非,然而莫宇白甚至一直没有发觉异常。她只骗他说是因为工作太累太忙,所以才日渐瘦骨嶙峋。

  他长久地沉默,遗体告别过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停尸间。

  回忆便在此处戛然而止,这是莫宇白的过往和从前。从此之后,他要担起自己的生活,担起母亲欠下的巨债,担起他被毁得面目全非的未来。

  这时的莫宇白已经上了高三,离高考仅有几个月时间。回到学校后的莫宇白突然之间像变了个人,不复从前的高调张扬,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家里发生的事。而他也是在这个时候下定决心报考警校。

  这场拍完后,盛帘招整个人是灰暗的,加上连轴转的疲乏,坐在椅子上休息时一句话都没说,表情冷得像冰窖。就连他的小助理都不太敢上去搭话,拿着水不远不近站在他身后。

  时舟摇自己入戏和出戏都很快,他没想到盛帘招出戏会这么慢,尤其到了这种情绪投入多的戏份,要缓好长时间。

  盛帘招算是年轻一辈中经验老道的“戏骨”了,他本人也冷静稳重,本以为他会游刃有余收放自如,却没想到他收情绪这么费力。

  反倒是平时总被说感性的时舟摇和他完全相反。

  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盛帘招。

  时舟摇看过他的每一部电影,反反复复无数遍,每一个细节和表情都印在了脑子里。在他印象中,戏里戏外的盛帘招从来都是两个人。

  他冷静地塑造每一个角色,成就每一个角色,但没有一个角色是原原本本的他。

  直到亲眼看到他演戏时才发现,原来面对热爱的东西,他也会不那么冷静和克制。

  时舟摇绕过摄像机朝盛帘招走过去,来到盛帘招身后时示意小助理把水给他。

  而后他走到盛帘招旁边坐下,把水拧开递了过去。

  盛帘招正低头按着眼睛,没注意到旁边坐了个人。

  时舟摇试着叫了声“盛哥”,盛帘招闻声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眼对上时舟摇。

  时舟摇没说什么,把水递到他面前:“喝点儿水吧,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盛帘招哑声说了句“谢谢”,垂眼接过水,沉默地抿了一口。

  时舟摇见对方大概不愿意他这时候凑过来,站起来准备走开。

  盛帘招却突然开口问:“……你怎么过来了?”

  时舟摇被问住了,过了会儿才说:“我没事干,就来看看。”

  盛帘招淡淡“嗯”了声,没再说话。

  时舟摇讪讪一笑,又准备走,刚走出没两步,身后的人又喊了一声:“……舟摇。”

  时舟摇猛地顿住了脚步。

  这是重逢以来盛帘招第一次主动喊他的名字。

  他转回身,勉强扯了个笑:“怎么了?”

  盛帘招嘴角动了动,注视着他:“……你不该来看这场。”

  时舟摇的眼神落到对方手里被捏紧的矿泉水瓶身上,随后又抬眼笑道:“没事儿,我还不至于这么容易触景生情。”

  盛帘招放下水瓶又问:“你要回去了么?”

  “嗯。”

  盛帘招拿起外套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走过来:“走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没等他同意,盛帘招就走到了他身边,和助理招手让他们先回去,看这架势是准备要和他走回去。

  这里离酒店也不算远,时舟摇掏出手机给小罗发了个消息,也让小罗先回去了。

  两人从片场出来,一路沉默地往回走。

  时舟摇没话找话:“怎么没戴口罩?”

  盛帘招说:“这么晚了,不用。”

  时舟摇想起今天他粉丝们的热情劲儿,笑说:“万一还有粉丝蹲守呢,或者记者。”

  “我不怕。”盛帘招很快说,“和谁走在一起是我的事。”

  时舟摇低头笑了下:“你确实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又转移话题问,“今天还要对戏吗?”

  明天是回忆的最后一场戏,莫宇白和陈路分手。

  盛帘招很快道:“不对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舟摇突然感觉到周身一股扑面而来的低气压。

  不对就不对,时舟摇无聊地边走边踢着路上的石子,夜里凉风阵阵,他露在外面的白脚腕子被冷飕飕地包裹着。

  盛帘招也注意到了他的脚踝,一看就知道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为了搭裤子特意露出的一大截。

  盛帘招收回眼神看向前方:“嫌冷就多穿点。”

  时舟摇也看了一眼那截脚腕,嘴硬道:“我不冷。”

  盛帘招偏头看他一眼,凉凉开口:“你冷不冷我不知道么。”

  分明是一本正经的口吻,却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时舟摇在寒风里莫名就红了脸,还掩耳盗铃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冷的。

  ☆、第 13 章

  明天前期回忆剧情的拍摄收尾,主线剧情接着就开始了。

  当晚,李导在演员群里发了个消息礼貌性地问候大家。

  李敬若:大家都休息得怎么样,前期热场的几场拍摄就要接近尾声了,很快就全面步入正轨[微笑]。

  ——李导居然还发了个表情包,一朵盛开的莲花,闪着“晚上好”的彩色字,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老年气息。

  下面很快有人回应,接着演员们都跟着接话。

  孙渊:休息好了[微笑]。

  刘轶:李导辛苦[鲜花][鲜花][鲜花]。

  王卫:休息好了[呲牙]。

  宁泉:休息好了。

  时舟摇正往输入栏里打字,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跳了出来。

  盛帘招:李导辛苦了。

  盛帘招的头像是画出来的一片星云的一角,深蓝的夜幕中密布细碎的星辰,黑色的云雾映着夕阳的光辉。

  这张头像……时舟摇想了想,记不太清楚了,可能是盛帘招大三的时候换的,一直用到现在。

  一看到他的消息弹出来,时舟摇的心跟着多跳了两下。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盛帘招的头像,点进了和他的聊天界面。

  从三年前分手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聊过天,往日的所有联系都在那一天中止,但时舟摇并没有删掉盛帘招的微信。不舍得。

  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删掉他,即使是单方面被删掉了,时舟摇的列表里也会一直存着他的微信。

  因为再没有过消息往来,所以他没法验证。

  分手后时舟摇丢过一次手机,全部聊天记录都跟着一块儿丢了。他这人一向念旧,从来不清重要的人的聊天记录,那个手机里存着他没舍得删的和盛帘招几年来所有的聊天。

  他还为此懊恼了很长时间,但懊恼归懊恼,可能也是什么冥冥中在提醒自己,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后来他换了新手机,下回微信,盛帘招依然在列表里静静躺着。他把他的备注改回为他的名字,开头字母从“G”变成了“S”,名字一下就沉到了列表的最下方,就如同把那个名字静静地藏进了心底的角落中。

  可是现在他又忽然冒出一个按捺不住的念头来。

  他究竟有没有删掉自己?

  时舟摇轻轻吸了口气,在输入框打下几个字。刚打完他又全部删掉,把手机倒扣在胸前,闭眼沉思。

  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手机,准备继续在输入框打字。

  可是说什么好呢?

  睡了吗?

  无端暧昧。

  今晚对戏吗?

  人家都说了不对。

  还能问什么?时舟摇辗转反侧想了想,在输入框打下一行字。

  点发送的时候犹豫了好半天,他真怕点完发送的下一秒就弹出“Seagull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的字样。

  等时舟摇胡思乱想完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点下了发送。

  一秒过去了,网速有点慢。

  两秒过去了,消息发送成功。

  三秒……

  没有弹出被拒绝的字样。

  时舟摇松了口气,他又看向屏幕上自己发出的那行字。

  红鲤鱼绿鲤鱼:盛哥,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消息刚发出去,最上方的字就变为了“对方正在输入”。时舟摇的心一瞬跳得更快,静静盯着手机屏幕。

  很快盛帘招回复了,但没有先问他是什么问题。

  盛帘招:还没睡么?

  红鲤鱼绿鲤鱼:嗯,没呢。

  盛帘招:想问什么?

  时舟摇揉了把头发又翻了个身,觉得也没什么好问的,这纯粹就是个说辞。现在自己纠结的念头得到了验证,也就没有继续打扰对方的必要了,免得被当做纠缠不清。

  红鲤鱼绿鲤鱼:突然觉得不是很重要,就不问了。

  红鲤鱼绿鲤鱼:早点睡啊。

  那边又发来两个字:晚安。

  时舟摇没有再发过去消息,其实他是怕盛帘招不会再回过来。

  以前两人聊天,无论是什么情况下,盛帘招都会是发最后消息的人。即便时舟摇最后发给他个无关紧要的晚安表情包作结,他也会再多发一句“晚安”。

  但现在应该不会了。

  看着两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时舟摇关掉微信,又登上微博。

  鬼使神差的,又用小号进了盛帘招的超话。

  超话里今天格外热闹,中午去探班的粉丝发了不少小视频和照片,没能去的都在喊羡慕。

  [啊啊啊啊校服也太好看了吧我天!]

  [每次都要说好几声谢谢和再见,每封信都会收,呜呜呜呜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快把呼吸机给我,这个男人要鲨了我。]

  [想见你想见你只想见你。]

  [生图killer~@盛帘招]

  在最热的那个视频下面,时舟摇突然看到了一条热评:

  [姐妹导演旁边坐那个小哥是谁?]

  [工作人员吧,不然怎么坐在那儿。]

  [我淦,工作人员长得真他妈好看]

  [对吧对吧,我就想说这个,眼镜杀手我天,隔这么远拍都这么好看。]

  时舟摇:“?”

  他点开视频仔细看了两遍,导演旁边坐的那个“工作人员”……他妈不就是正在扒饭的他吗?!

  太惨了,时舟摇心道,愣是没一个人认出他是这部剧的另外一个主演。

  这知名度也真没谁了。

  这时候他终于等到了一条救命的评论:

  [工作人员什么鬼,那是演陈路的演员时舟摇好吗,你们是不看别人剧照就看自家的吗[捂脸]]

  [卧槽我仔细看了一下还真是,真人这么好看吗我又行了。]

  [要爬墙出门左转不送,别继续别人话题了哈,安心嗑自家的颜。]

  时舟摇笑了笑,逛了一圈出来了。这会儿再换回大号,发现今天突然多了不少艾特和私信评论。

  小罗这时候也发来条微信:小时哥,你今天被拍到啦,你粉丝群里都在问是不是你呢。

  他有个规模极小的后援会,粉丝群里有些粉丝。小罗也在群里,平时没事帮他看着点情况,不过大多数时候很安静,没什么太热闹的时候。

  红鲤鱼绿鲤鱼:被拍到什么?

  小罗:哎呀就是帘招哥有个粉丝也是你的粉丝,把今天那边拍的视频和几张图转到粉丝群里给大家看了。

  小罗:你也被拍进去了,这会儿都嗷嗷喊着你好看呢。

  红鲤鱼绿鲤鱼:模糊得都不能看了,还能看出我好看来?

  小罗:粉丝滤镜无敌厚嘛。

  时舟摇给小罗发了个猫头表情包过去。

  红鲤鱼绿鲤鱼:那你替我谢谢她们一下。

  小罗:谢啥呀她们夸你夸着夸着开始夸帘招哥好看了,小时哥你这真一群假粉。

  时舟摇:“……”不愧是我的粉丝。

  小罗又补了一句:哥你没事记得发张自拍回回粉。

  红鲤鱼绿鲤鱼:[捂住耳朵就不会悲伤.jpg]

  小罗:哥,除了我你可千万别在别人面前老发表情包。

  小罗:人设都崩了。

  时舟摇笑着放下手机去洗澡,洗了澡早早上床,直接闷头睡了。

  陈路和莫宇白的分手戏也是回忆的一部分,到时候可能只会剪一两个镜头在里面,但他俩得演完整的一段。

  时舟摇在这部戏里最后一次穿校服,依然还是规规矩矩的那身打扮,规规矩矩地背着书包,只是发型稍微换了换,表明长大了一些。

  而盛帘招的形象颓废了许多,不再张扬地抱着篮球,也不再把校服夸张地绑在腰间。

  莫宇白已经很久没有去找过陈路,陈路上学放学也再没遇到过他,像是故意躲着他似的。

  这日周六放学,陈路终于等到了那个一月多未见的身影。

  莫宇白回家,陈路一路跟着他,也不出声打扰,就只远远地跟着。

  莫宇白没有和其他同学勾肩搭背地嚷着去球场,而是一个人沉默地拖着书包往回走。

  走到他们以前遇见的巷子时,陈路加快脚步小跑几步,在巷子口挡住了莫宇白的脚步。

  莫宇白恍惚地抬起头,看到他的一瞬微微睁大眼,不自觉退了两步。

  陈路的声音依旧是柔柔弱弱的:“……宇哥,你最近怎么了?”

  莫宇白很快恢复镇定,神情里漫上不耐烦:“你怎么来了?”

  陈路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低声说:“我、我来找你啊……”

  莫宇白冷声道:“你挡我道了,走开。”

  陈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忽然就变得对自己这么厌恶,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他问:“宇哥,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莫宇白忽然轻轻嗤笑一声,偏头看向旁边:“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不想看见你了。”

  “……为什么?”

  他回头盯着陈路,眯着眼说:“一个多月的冷落你还没看出来吗?”莫宇白一字一顿,“我厌烦了,不想再和你继续了,懂了吗。”

  盛帘招的这一段表演很流畅,莫宇白的颓废和躲避都恰到好处。时舟摇和他对戏时也感觉很舒服,因为对方的表现,所以对陈路能够感同身受。

  李导喊了“停”,然后说下一镜需要先走一遍戏。

  “分手这里小盛还是要狠一点,让陈路一次断了念想。”李导走过来比划,“待会儿推的时候要用力一把推倒。”

  盛帘招默了默:“一定要推倒么?”

  李导也在想这个问题,推得太用力莫宇白其实是舍不得的,但推得太轻又不够决断。

  最后他拍板说:“还是那句话,让他一次断了念想,推倒吧。”

  盛帘招抬眼看了下时舟摇,似乎还有些犹豫,还想转回头和李导说什么。

  时舟摇适时对他笑笑说:“不用顾虑我啊,怎么效果好怎么来。我又不怕摔。”

  李导拍戏时是说一不二的,导演敲定的事演员自然不好再推三阻四。

  盛帘招垂下眼,淡淡“嗯”了声。

  李导说:“来先走一遍。”

  盛帘招和时舟摇面对面站定,李导就站在他俩旁边盯戏,一边指导。

  李导说:“开始吧,前面的词儿省了,直接从推开始。”

  时舟摇清了清嗓子,低下头再抬起时已经换上了陈路的神情。他往前走了一步,试图抓住对面人的衣角:“宇哥……”

  盛帘招顿住,片刻后嫌恶地一把甩开他的手,又推了他一把——

  李导比了个打住的手势,让盛帘招再走过来,扶着眼镜想了想:“推得太轻了,再狠一点儿。你边往前走就边一手推开他,一定要让他没留神。再试试。”

  盛帘招又推了一次时舟摇,这次的力道比刚才大了一些,还是不够。

  李导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哎小盛,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但朋友归朋友,戏还是要拍的嘛。”

  换作平时李导估计已经板着脸了,但念在他俩之前表现都不错,偶尔一次不入戏原因也能理解,就放缓了语气。

  “你这才刚开始推一推,以后的剧情里还要虐他呢,这就狠不下心了?”

  盛帘招喉结滚了滚,微微偏开了头去。

  倒是时舟摇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头一回见盛帘招这个样子,笑道:“盛哥,大不了推完你请我吃饭,这总行吧?”

  盛帘招低了低头,对上了时舟摇的视线。这次时舟摇没躲,眼角含了点笑望着他。

  片刻后,盛帘招说了句:“好。”

  ☆、第 14 章

  “这不就行了。”李导走回监视器后面,不想在这部分剧情上浪费太多时间,“这回就直接开始了啊。”

  莫宇白转身往前走了几步,陈路也跟着。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面对着他。陈路下意识也止住脚步,不敢抬头面对那双嘲讽的眼睛。

  莫宇白缓步走到他面前站定,抬头捏住了他的下巴,逼得他不得不抬起头和自己相视。

  莫宇白问:“你为什么还跟着?”

  陈路急忙说:“宇哥,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

  莫宇白没有听他着急忙慌的解释,皱着眉说:“没有什么误会,就是不稀罕你了,想一脚踢开。你还要脸就以后离我远点儿,别纠缠不休。”

  陈路愣住了,咬咬牙轻声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莫宇白放开他,把手揣进兜里:“哦,我一直是这样,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你这个人太容易被骗,别人哄两句就跟着跑,估计被扒干净了都不知道自己被骗了。”他这些话说得很不客气,“我也就是看你好玩才想试试,但你其实没什么意思,亲个嘴都得哄个把月才能碰,真把当自己当宝贝了?”

  陈路微张着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眼前这个人口中说出的。可他确确实实在莫宇白眼中看到了直白的鄙夷和不屑。

  莫宇白似乎是懒得和他再多说,转身又要走。

  陈路两步追了上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死乞白赖地去追他,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拉住了对方的袖子一角。

  他喊:“宇哥……”

  莫宇白顿住,片刻后嫌恶地一把甩开他的手,推了他一把——

  “停停。”李导又喊住他们,“小盛,你得用力把他推倒啊!”

  盛帘招偏开头揉了揉眉心:“不好意思李导。”

  时舟摇前一秒还在状态,只要这么继续下去就能过。谁料盛帘招这一出手又是轻轻的一推,他连借力都没法借,更别提摔了。

  时舟摇低声喊他:“盛哥?”

  盛帘招又对他说:“不好意思。”

  “要不先歇歇?”

  “不用。”

  时舟摇却已经转过去和李导要了十分钟休息,然后又转回来看他:“休息一下吧,我们都调整调整。”

  盛帘招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镜头,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把校服外套团成团抱在手边。

  时舟摇远远看着他,摆摆手没要小罗递过来的水,径直朝盛帘招走过去。

  他看得出盛帘招现在心情有些烦躁,他烦躁的时候表现得不很明显,总是一个人找个角落坐下,眼神失焦地望着某个地方。

  说来好笑,时舟摇忽然觉得此刻眼前的景象像是一个静止的无声镜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盛帘招演电影看多了,他还从那股烦躁里无端看出一丝忧郁。

  时舟摇走到他面前,想着应该怎么开口。这话不该他来说,毕竟他一个十八线,没什么立场评论一个新晋影帝的表演,但他还是觉得或许聊一聊对方会好点儿。

  他了解盛帘招,这人一般很难烦躁,一旦烦躁就什么都干不了。

  “盛哥。”时舟摇喊他,想了半天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吧,“你刚才没入戏。”

  从刚才起盛帘招就没在看他,眼神换了个方向落到了另一边。时舟摇能看出这眼神是有意避着他。

  之前都是他躲盛帘招的眼神,这回成被躲的了。

  盛帘招低低“嗯”了声。

  “怎么了?能和我说说么?”

  “和你没关系。”盛帘招下意识地伸进口袋里摸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兜里没装东西,又伸出来按在了眉心上。

  时舟摇站着没动:“有那么难么,之前不是都演得挺好?还是说……”他顿了顿,接着道,“就因为面前站着个前男友就没法下手了?”

  这是他们自重逢以来第一次正面提起这件事,说完他就后悔了。

  时舟摇还没自恋到那个份儿上,盛帘招也说了和他没关系,他说这话纯粹是刚才脑子遛弯去了。

  这下拐不回来了。

  盛帘招极轻地“哼”了声,这时候抬头看时舟摇:“没错,是因为你。”

  时舟摇没说话。

  “现在你知道了,有什么用么?”盛帘招盯着他道。

  “有用。”时舟摇也定定望向他,“你不是莫宇白,也没有把我当成陈路,所以你出戏了。如果那一刻你真的理解莫宇白,想他所想,面对陈路时不可能下不去狠心推那一把。他不是真的在推开他,你忘了这点。”

  时舟摇能感觉得出,他没法入戏并不单因为对面站着前男友,而是在他心里根本无法真正认同这个人物和他的行为。

  “是么。”盛帘招淡淡笑了声。

  “从前老师是怎么教的,你不认同人物,他也必不会给你反馈。你经验丰富,这一点应该比我清楚多了。”

  “哦,我刚才倒真忘了。”盛帘招的手指一下下敲着膝盖,“那你说该怎么办?”

  时舟摇觉得他真是和自己开起玩笑了,这种时候问他该怎么办,一个演过那么多角色的人,问他怎么进入角色。真不知道该说是看得起他还是笑话他。

  “那就用替换,把莫宇白和陈路替换成别人,这是难道不是最基础不过的技巧么。”

  盛帘招还是刚才那副漫不经心的声音,看似没有上心,实则是步步紧逼:“比如?”

  “比如把莫宇白替换成我,你满意了么?”话说到这份儿上,继续装傻就真的没意思了,时舟摇索性撕开了他们自打重逢后一直维持的礼貌的表象,露出重逢后他们心照不宣谁都没有主动提及的这道雷,“我是怎么说分手的,你就那么说。”

  盛帘招嗤笑一声,说:“那你呢?你替换了么?把陈路替换成我,体会到被分手的滋味儿了么?”

  时舟摇冷着脸:“现在说这个还有意思么。”

  “没意思。”盛帘招站起来淡淡道,穿上校服外套从他身边走过。

  “既然对于这件事你这么介意的话,那我现在向你诚恳道歉。”时舟摇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这话我三年前说过,但我知道无论说多少次都不够。对不起。”

  “你觉得我在意的是这个?”盛帘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他,“在意是谁把谁甩了这种无关紧要的方面?”

  “那不然呢。”时舟摇偏过脸,聚拢的手指不自觉握成了拳,“我再想不出你还会有什么纠结的地方,毕竟已经三年过去了。”

  “三年很长么。”盛帘招笑了下,最后一句像是在对他自己说,“是挺长的。”

  李导那边催了好几声,时舟摇回过神朝前看,盛帘招早已经过去站定就位了。

  他放开了捏紧的拳,手心微微出了层薄汗,刚才那几句对话,把三年前那些不该回忆起的记忆全想了起来,过电影似的在眼前闪现。

  他发现即使这些年有意忘却,那些隐没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却丝毫没有减淡,此刻一经回忆,所有的细节都历历在目。

  深秋雨夜里他打的那通电话,听筒里那个一反常态焦躁地冲他大吼的声音,还有那句“我累了,哥。”

  “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

  “咱们先这样吧。”

  摄影师举着摄像机移步过来,盛帘招这次进入状态很快,转眼就恢复了莫宇白蹙眉不屑的模样。反而是时舟摇这回迟迟进不了状态,卡了两次。

  “怎么了小时,还好吧?”李导从监视器后面站起来问他。

  “没事儿,继续吧李导。”

  先静下心拍完再说吧,时舟摇心道。

  陈路说:“宇哥……”上前两步拉住他的袖子。

  莫宇白蹙眉地往后撤步,抽出衣袖甩开他的手,反手就是一推。

  这次力道是够大,时舟摇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屈腿就猛地向后摔去。还真是绝情一推,摔完还没结束,他狼狈地支肘爬起来,看着莫宇白渐渐远去的高大身影。

  莫宇白走到巷子尽头,在将要出去的时候回头,忽然开口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冷冷地说:“陈路,我们分手吧。你没有反驳的资格,是我不要你了。”

  说完顿了几秒,深深看了眼仍旧倒在地上发愣的陈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路挣扎了几次想起身再追上去,可最终停下了动作。所有话语都停在嘴边,那些少年时还未说尽的心动,全部都散在了微凉的风中。

  镜头追着盛帘招的背影过去,李导终于喊:“好了好了,这回可以了!”

  听见喊结束,时舟摇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地上,满脑子都是那句“是我不要你了”。

  大概是过了一会儿还不见他起来,听见副导演问:“怎么了小时?是不是真摔着了?”

  时舟摇收回落在前方巷子拐弯处的目光,手撑着地面正要起站来,视野里突然多了双手,伸过来揽上他的腰间,半扶半抱把他扶了起来。

  时舟摇完全没使力,站直后愣了愣,看向对面的人。

  盛帘招蹙眉问:“摔到哪了?”

  “没摔到。”时舟摇拉开半步距离,“又不是小孩儿,踩井盖摔一跤都比这疼。”

  盛帘招没说话,静静看了他片刻,转身走了。

  时舟摇拍着衣服往场边走,小罗屁颠屁颠凑过来问他要不要创可贴。

  时舟摇摆摆手说:“真不用。”

  小罗欲言又止地盯着时舟摇,时舟摇看了他一眼,笑了下:“有话就说呗。”

  小罗摸了摸鼻尖,低声开口小心翼翼地问:“哥,你和帘招哥……刚才没事吧?”

  时舟摇在椅子上坐下休息,闻言顿了顿,很快道:“没事。”

  “真没事啊,”小罗一脸担忧,“刚才休息那会儿我远远地看见以为你们两吵起来了,真吓我一跳。”

  “讨论剧情而已。”时舟摇避重就轻,“不用担心。”

  “行吧。”小罗给他递保温杯,这回时舟摇没反抗就乖乖拧开喝了,“刚才最后一遍你们演看得我好难受啊。”

  “是么。”时舟摇心不在焉地答着,“哪儿演得难受。”

  “帘招哥说分手那儿,你当时的表情就像真的被……”小罗想了个委婉的词,“被分手一样。”

  时舟摇噗嗤笑了下,心道这词换的,还不如直接说被甩。

  他喝着水,脑中浮现出盛帘招那会儿那句“体会到被分手的滋味儿了么?”

  回想着刚才那一刻的感受,时舟摇心想,被分手是什么滋味儿,他今天算是尝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没想这章会火.药味儿这么浓的,但是写着写着他俩就自己互相伤害起来了,我竟然拦都拦不住orz。

于是我码着字就突然唱起了《后来》……

  ☆、第 15 章

  小罗看了眼拍摄日程,有些惊喜地说:“小时哥,接下来一周都没你的戏份,你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要不要回家一趟?”

  时舟摇摇摇头,从椅子上坐起来准备回酒店:“不了,不过我明天会出去一趟,你要是想回家就回吧,这几天我没什么事。”

  “我回去你一个人待着不会无聊啊?”

  “我会无聊?”时舟摇笑着看向他。

  小罗心道以前不会,但现在还真不一定。以前时舟摇爱玩,不只自己玩儿,还喜欢带着别人玩儿。

  车祸前小罗跟着他也就半年时间,全国各地的拍了几部剧,时舟摇白天拍完戏晚上拉着他跑当地的夜摊,偏偏他自己怎么都吃不胖,结果每次进组那段时间小罗的体重都飙升。

  不过好歹不是什么流连夜场和酒吧,也不算放纵。但也是够接地气的。

  康复后的时舟摇变了不少,没以前那么兴致勃勃了,这次进组每天除了片场就是酒店,两点一线,晚上回去看剧本或者看看电影和综艺,没见他出去过。

  小罗真怕时舟摇接下来一周都闷在酒店里看剧本睡觉。

  果然,下一秒时舟摇就说:“我去片场或者在酒店看剧本,不会无聊。”

  小罗:“……”

  回到酒店后,时舟摇脱了外套径直躺回床上一动不动,闭眼努力放空脑子,连动动手指刷微博都懒得不想干。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躺到快要睡着,又被一阵低沉的敲门声吵醒。

  时舟摇费力地坐起来,拖着步子去开门。打开门的功夫懒懒问了句:“谁?”

  还没听到回答,他就先和敲门的人对上眼了。时舟摇抬起头,见一身休闲服的盛帘招站在外面。

  “盛哥?”片场呛完以后的尴尬还没有散去,他犹豫着问,“有……什么事吗?”

  盛帘招穿一件高领黑毛衣,中长的薄黑大衣罩着修长的身形,整个人清冷沉着。

  盛帘招淡淡道:“不是你说的么,吃饭。”

  时舟摇“啊”了声:“现在?”

  盛帘招看着他刚才躺在床上滚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挑了挑眉:“给你五分钟时间换衣服。”

  “靠。”时舟摇叫了声,一听盛帘招说到时间他就怕了,也来不及多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飞速奔到衣柜前在挑衣服了。

  时舟摇掐着五分钟的点站到门口,盛帘招看到他又只穿了件薄衬衫,还把袖子别得老高,衬衫下摆扎进黑裤里,一副要秀长腿的模样。

  盛帘招没让开门:“回去穿外套。”

  时舟摇说:“别了吧……这么穿外套多奇怪。”

  盛帘招也不着急走,靠上了身后的墙:“你是出去吃饭还是出去让娱记拍照?”

  行吧,今天是他说错话在先,合该他妥协。

  时舟摇悻悻折回去拿外套,挑个外套又纠结了半天,最后拿了件穿着还凑合的黑色短外套。

  两人走出酒店大门,外面果然冷,夜风穿透本来就薄的衬衫,激得时舟摇打了个颤。

  盛帘招放慢步子转头看了时舟摇一眼,他马上麻溜地把拿在手里的外套穿上了。

  两人沿街走着,盛帘招低头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的店,寒风吹得人指节发白,修长的手指划拉了几下,迟迟定不下地方。

  时舟摇边发抖边打了个喷嚏,心道幸好还有件外套,不然他今天非得在寒风中冻感冒。

  这天什么时候能回暖啊。旁边的人什么时候找好地方啊。

  盛帘招注意到他耍帅不过三秒就瑟瑟发抖的怂样,直接把手机递过来:“想去哪家,你挑。”

  蹭人吃喝怎么好意思再连地方一块儿挑了,时舟摇把手机推回去:“不了不了,你选你选。”

  盛帘招垂眼看着他推回来的手机,说:“……你现在一定要和我这么客气么?”

  时舟摇怔住,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以前吃饭从来都是他挑地方,盛帘招随他。时舟摇总能找到吃喝的好地方,鼻子比狗灵,在一个地方待不到一周,基本上能掌握方圆百里各特色店铺特色菜。

  盛帘招也从来没担心过吃饭这种问题,他选的从来不如时舟摇。

  时舟摇讪讪笑了笑,还是接过了手机,低头看了起来。

  其实他最近哪儿也去,也不是很了解这附近有什么好地方。毕竟躺了快三年,各方面技能退化不少,连以前最喜欢的探索美味项目如今都兴致不大了。

  他一行行扫过,不停往下翻。高级餐厅不好露面,何况盛帘招也不是没去过,没意思。大排档小摊子又太随意,也不能带人一大明星吃小摊。

  翻了一会儿,手指停在一个店名上,时舟摇抬头问:“日式火锅?”他点进去看了看定位,“离这儿不远,走着去很快就到,你看……”

  盛帘招点点头:“走吧。”

  这家店是时舟摇出车祸前发现的一家味道不错的日式火锅,三年前才刚开起来不久,规模很小。

  他刚才偶然翻到它的分店就在这附近,想着小店应该人不多,再要个隔间正合适。

  谁知道等两人跟着导航走到地方时,见店门外面站着坐着不少人,都是排队等着进去的。

  时舟摇:“?”说好的僻静小店呢?

  盛帘招又打开手机调出刚才的页面递给他看:“你挑的这是家网红店,如果没有提前预约需要排队。”

  时舟摇彻底傻眼了:“网红店?”他拿过手机往下仔细翻了翻这家店铺的点评和简介,才知道原来这三年里它不光开了连锁,还发展成了网红打卡点。

  他们上去问了问,前面还有几十号,估计最少得要等半个小时。

  时舟摇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带路还带错了地方。他试探着问:“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这要等很久,你明天还要上戏。”

  更要命的是,盛帘招没戴口罩。这店里来来往往的年轻人这么多,不可能没人认出他,保不准就要闹出麻烦。

  盛帘招的手揣着大衣兜,说话时嘴边呼着寒气,语调也不冷不热:“不用考虑我的时间,你想吃就可以。”

  时舟摇摸了摸头发:“我其实什么都行。”这不是照顾到盛帘招的身份,不太好把控地方么。要是他自己来的话,估计随便找个小摊烧烤去了。

  他以前和盛帘招也吃过小摊烧烤喝过路边啤酒,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那时候两人都没出道,盛帘招也没出名,还是个假期在剧组跑龙套的小配角。没人认识,寂寂无名但也自由快乐。

  现在当然不同了,且不说两人目前尴尬的关系,就身份和地位也变了许多,不再是随心所欲的少年人了。

  要是今天他带盛帘招吃了路边摊,第二天估计就铺天盖地是#盛帘招深夜流连小摊#偶像形象尽毁的热搜词条。

  盛帘招见他迟迟没决定,便说:“就这里吧。”

  “啊?”

  “等一等没关系,你介意吗?”

  “我当然不介意……”关键是你得介意一下啊。

  盛帘招点点头不说话了,走去店门口搬来张空凳子,示意他坐会儿。

  “你坐吧。”时舟摇冷得抖了抖腿,眼看已经将近十一点,火锅店这时候才人多起来,年轻人们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可是他的老寒腿已经在抗议了。

  盛帘招又去搬了张凳子来放到旁边:“都坐吧。”

  时舟摇这才乖乖在他旁边坐下。

  奇怪的是,坐下后反而没站着那么冷了,可能是靠着盛帘招的缘故,这人身上自带暖气?

  时舟摇胡思乱想着,他记得没有啊,盛帘招也挺怕冷的。

  想了半天没结果,两人就这么坐着默默各自玩手机。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门口的店员喊到他们的号,能进去了。

  盛帘招先站起来,腿长几步走过去接座位号牌。

  时舟摇把两个凳子归还原位,刚站起来又觉得冷风直嗖嗖窜进身体里,这才发现盛帘招刚才正坐在了风口上,挡住了吹来的阵阵冷风,所以他才没觉得冷。

  走神间,盛帘招已经在望着这边等他过去,时舟摇回过神,笑了笑朝门口走去。

  店里人满为患,能排上桌子就不错了,隔间是不太可能了。

  他们被安排在大堂中央靠墙的一个二人桌,外面天冷,一进屋内火锅氤氲的热气就把人熏得暖烘烘。

  时舟摇脱下外套装在袋子里,见对面盛帘招也脱下了大衣,又仔细地卷起了毛衣袖子。

  他哥还是这么干净规矩,做事永远有条不紊。

  盛帘招用自己手机扫了码,扫完直接递过来给他,让他点菜。时舟摇本来已经挺不好意思了,现在又得硬着头皮点菜。

  他飞速点好锅选好菜,替对方把喜欢吃的也一起选了,又另点了份刺身和绵绵冰。

  出于礼貌和他们现在并不那么“熟”的现状,他又把手机递回去问:“你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我点的可能不全。”

  盛帘招接过略略扫了眼,把时舟摇点的绵绵冰减成了半份,又换了种口味再加了半份,再没翻别的,直接下单了。

  时舟摇坐在对面看得一清二楚:“哎你别减我零食啊。”

  盛帘招把手机屏幕关上放到一旁,抬眼看过来:“每天喝保温杯的人还敢吃那么多冰?”

  “这不一样么。”时舟摇心虚地辩解,说完又反问,“你不是不爱吃这些吗?”

  盛帘招淡淡道:“想尝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时舟摇特意跑了大半个市区排队买到的绵绵冰他一口不尝,今天随手加的零食他居然也要吃。

  两人又陷入了相对无言的场面,店里放着轻缓的三味线曲子,若有若无的声线微微刺激着脑袋,人的思绪不由跟着飘飘然。

  弦声融解了一时的沉默,好像就这么无声对坐着也能听弦到天明。

  时舟摇恍然间想起以前自己在饭桌上的滔滔不绝来,但那时对面的人也是现在这样静默,认真听着他的每句话,时不时回答一句。

  那时候他怎么就有那么多话要说啊?

  现在怎么就……一句要说的都没有了。

  过了会儿菜终于上来了,浓郁的汤味弥漫,时舟摇转眼抛开淡淡的忧愁情绪,举起筷子开始放菜。

  一吃起来就不顾二三,连对方给自己旁边的碟子里多夹了好几筷子肉都没发现。

  时舟摇边吃边问:“盛哥,你觉得怎么样?”

  盛帘招吃东西不像他,不紧不慢的,就跟吃的不是火锅一样:“还不错。”

  “我没想到它发展成网红店了,我以前去它们总店的时候那还是个刚开的小店,没什么人。”

  盛帘招筷子顿了顿,问:“什么时候去的?”

  时舟摇脱口而出:“就三年……前。”

  一说三年前,两人又同时沉默。三年前这个时间点碰不得,那时他们刚分手,互相不联系,各自都没走出阴影。

  时舟摇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哪壶不开提哪壶,觉得今晚自己的智商简直直线下降。

  他又生硬地解释:“那会儿我一、一个人来的。”

  盛帘招淡淡地:“嗯。”

  “就是晚上睡不着所以出来找吃的,恰好遇到了。”

  “嗯。”

  时舟摇安分地闭上了嘴,心道他还是别多说话了。拿起盘子安静地挖绵绵冰吃。

  盛帘招见他挑了份芒果的,就跟着拿了另一份抹茶,也挖了一勺。

  意外的,时舟摇见他居然不是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便又问:“……好吃吗?”

  盛帘招又是点点头:“还不错。”

  时舟摇松了口气,说:“其实芒果的也好吃。”

  盛帘招抬头看了他手中的盘子一眼,突然探手过来,从他手边拿过了芒果那盘,接着又在时舟摇的目瞪口呆中把自己那盘换了过去。

  时舟摇:“?”

  盛帘招也不看他,但好像能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一样:“怎么了?”

  时舟摇:“那个我吃过了不太好,你要想吃我再重点一份……”

  盛帘招淡淡“哦”了声:“我不介意,你要是介意我的就再点一次。”

  “不过,”他慢条斯理地补充,“以前你不是挺喜欢吃我的么。”

  时舟摇脸唰地通红,大气不敢出。

  这话直叫他想起以前有一次骗盛帘招吃冰淇淋,盛帘招蹙着眉一勺刚进嘴里,他就马上凑上去衔住人家嘴,一口冰淇淋在化在两个人口中,丝丝凉意抵着舌尖互相传递。还不待时舟摇咂摸完冰淇淋的味道,自己就被压住吃干净了。

  盛帘招见他不做声地吃完了剩下的半份抹茶,似乎笑了笑,接着把他的半份芒果也吃完了。

  接下来的半顿饭时舟摇吃得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到吃完,盛帘招付了账,两人又往回走。

  时舟摇出门的时候东张西望:“这儿不会蹲狗仔吧,别把你拍了去。”

  盛帘招也抬头看了看,似乎不甚在意:“你怕吗?”

  “我这么糊我怕什么。”

  他顺手替时舟摇拉了把没穿好的外套:“那就没事。”走着走着他又问,“明天怎么走?”

  时舟摇看看他,想起自己明天要去干什么,意识到对方指的是这个,半垂下眼:“我自己会叫车,坐公司的车不太方便。”

  “嗯。”盛帘招点点头,“替我向阿姨问好。”

  时舟摇的脚步有一瞬停顿,随后用轻得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还记得这个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时舟摇:?有被冒犯到。

  ☆、第 16 章

  今天是时母的忌日,时舟摇已经快三年多没来墓园看过母亲。

  墓园在市郊,平时格外安静。清早的晨雾还没散去,和着凉意被吸进嗓子里,带着些湿润的气息。

  时舟摇穿过一排排墓碑来到母亲的墓前,俯身把怀里的花放下。百合嫩白花瓣上沾着的露水摇摇欲坠,手指伸过来把花簇往下压了压,露出黑白照片中女人的脸。

  时舟摇蹲下来伸手拂去墓碑上积的一层灰,静静看向碑前的照片。

  “妈,我来了。”他支着头看了照片半晌,说,“我还是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照片中的时母面容严肃,秀眉微微蹙着,仿佛在凝神思考什么。

  在时舟摇的记忆中母亲很少露出笑容,是个说一不二的女强人。

  他的父亲是个酒鬼,自他记事起就酗酒无度,没有正经工作。母亲经常和他吵架,他动手时母亲就会打回去。两个人吵吵嚷嚷多年,终于在时舟摇五岁时离婚了。

  母亲带着他一走了之,彻底离开了父亲。

  时舟摇从小家庭不算富裕,离婚时母亲也只是公司的普通职员。后来为负担起两人的生活,她加班加点拼命工作,一步步爬高,最后做到部门经理,但也累垮了自己。

  母亲查出癌症时他正上高三,为了不耽误他考试,母亲一直挨到他高考结束才说想回老家S市治疗。为了方便照顾她,时舟摇也放弃了A市的志愿,报去了S市。

  外公外婆都去得早,大一时母亲去世后,家里就彻底只剩他一个人。

  最暗无天日的那段日子一直是盛帘招在陪他,基本上一有时间他就会跑来S市看他。

  盛帘招和时舟摇不一样,他家境优越,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家教森严,想让他考理工科搞科研。

  盛帘招看着冷静成熟,其实那会儿也叛逆得很,偏偏背着全家人的意愿去考了表演,气得盛父盛母差点把他赶出家门。

  两人商量好要考一所学校,后来又被迫分隔两地,再后来……就是后话了。

  这次来时舟摇的话少了很多。以前每次来墓园,他都要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非得把自己一年的行程汇报一遍。

  但今年再来的时候,他没和母亲说起车祸的事,也没说这几年为什么没来看她。

  远行在外的人总是报喜不报忧,对生者这样,对死者也是这样。

  他这个人运气不怎么好很好,从小家庭不和睦,长大后失去唯一的亲人,后来又失去重要的爱人,事业也不怎么成功,结果还出了车祸。

  时舟摇有时总在想——是哪儿出了问题。

  后来明白倒是没想明白,但想通了。

  厄运总伴随着一些好事,也不是全都那么糟糕。遇盛帘招,还有后来遇到景洁和小罗,遇到那些真心的朋友们……这些都是好事。

  出事的三年里是景洁帮他联系医院,公司那边也是景洁在帮衬着他,所以他才没被公司一脚踹了。

  他笑着心想,我都糊成这样了,还有一直喜欢我的粉丝。

  其实也挺满足了。

  和母亲待了一个多小时,他低头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来笑了笑:“妈,我得走了。”

  “帘招哥让我替他向你问好。他还是那样,一点儿没变,但好像又变了不少。”

  “不说了,真走了。”

  时舟摇转身走出两步,又停下来转回身,垂眸看着照片上秀丽的女人,抿着嘴轻声说了句:“妈,我想你了。”

  坐车回酒店的路上他才打开手机,结果看到早上小罗轰炸似的发来一串未读消息。

  小罗:小时哥,你昨天和帘招哥出去吃饭了吗?

  小罗:快看微博哥,你们被拍到了。

  小罗: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那些人说的不太好听。

  小罗:小时哥要不你还是别看了,不是什么大事真的,他们就是胡乱说。

  ……

  时舟摇一脸纳闷,打开微博点进热搜,一眼就看到#盛帘招深夜吃火锅#的热搜明晃晃挂在十五位。

  时舟摇心道,这是什么魔鬼词条?这么一形容好像盛帘招吃火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没想到昨天还是没防备被拍了,不过也难怪,毕竟盛帘招也确实没想着要遮掩。

  明星被拍到吃个饭聚个餐都属正常,有什么值得上热搜的?

  时舟摇点进话题去看,才明白网上热议的点在哪里。

  爆料人不是狗仔也不是营销号,而是昨天恰好也在店里吃饭的顾客。有几张一看就是手机拍的照片和一段几十秒的小视频。

  小kk:

  [昨天和闺蜜一起吃火锅碰到的,特别像盛帘招,好像和朋友一起来吃饭,不知道是不是真人,好帅哦。]

  照片拍得很清楚,是从他们侧面的视角偷拍的,图中是他和盛帘招对坐着夹菜的画面。

  拍照的姑娘一开始不太确定是不是盛帘招,发到网上以后有网友认出了时舟摇,考虑到两人最近正在一个剧组拍戏,那肯定是盛帘招无疑。

  如果说照片还好,只是两个人寻常吃饭,可视频里的内容就不太妙了。

  时舟摇点开小视频,画面里盛帘招正夹着肉放到他碟子里,而且还不止夹了一次。

  “?”时舟摇感觉自己仿佛记忆丢失了——盛帘招昨天晚上有给自己夹菜吗?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下面就这个视频内容讨论得热火朝天,很快阅读量就被顶起来了。

  [你们看清楚好吗,只有两个人,没带经纪人没带助理,一看就是单独私下约饭啊。]

  [盛帘招和糊咖关系这么好吗?]

  [资方塞进来的人也要讨好一下?]

  [滚,盛帘招还需要讨好十八线?]

  [你们能少阴谋论吗,一个剧组俩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约个饭而已,同龄人关系好很正常啊。]

  [盛帘招本来就双商高,圈内和他相处过的人基本都夸过他没架子。交个朋友你们也要管?]

  [交朋友?就差喂在人家嘴里了,你和朋友这么吃饭?]

  [不要脸地插一句,只有我觉得夹菜动作莫名很宠吗?]

  时舟摇一个头两个大,幸亏没把他们换盘子吃冰那块儿给录进去,不然估计他直接就会被打成“带资进组还勾搭小鲜肉”的饿狼。

  不过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调侃自己的话倒也罢了,可那些明晃晃针对盛帘招的嘲讽还是让他觉得不舒服。

  其实放在正常人身上,给朋友夹个菜这样的举动并不算什么。但一旦被放到网络上、放到公众人物身上,这些举动连同它背后的含义都会被放大数倍,变成人们揣测和指指点点的谈资。

  更别提盛帘招才刚拿到大奖,焦点和热议还没散去,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

  时舟摇正思考着怎么先给对方道个歉,毕竟那些不好的议论声都是因他而起。

  这时手机震了震,盛帘招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们两个人这三年都没换号,都还存着对方的号码。

  时舟摇手指犹豫了几秒,还是滑开了。

  “喂,盛哥。”

  盛帘招的声音听着感觉略显疲惫,估计是刚下戏:“回来了么?”

  时舟摇手肘撑在车窗边缘,看着外面掠过的排排高楼,有些心烦地闭上了眼:“在路上,应该快到了。”

  “热搜的事儿……”那边似乎在斟酌着语句,低沉的声音滑进耳朵里,“你别放在心上,我来处理就好。”

  时舟摇有些哭笑不得:“我没事啊,我还得给你道歉,耽误你名声了。”

  “你不用道歉,”盛帘招很快道,“也别多想。那些话……你都看了么?”

  “哪些话?”时舟摇愣了愣,“十八线?”

  那边沉默着,时舟摇低低笑了一声:“我好歹也混圈几年了,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嗯。”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盛帘招最后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好。”

  时舟摇退出电话界面,又进微博里看了圈,热搜热度在慢慢降下去,本来也都是吃瓜群众无端猜测,不至于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而盛帘招的粉丝们有的尖叫着“也太会宠了”、“撩死了”之类的,关注点更是偏得没影,应该不至于太担心。

  倒是时舟摇自己的粉丝们的反应……

  时舟摇点开几条和他有关的讨论微博:“?”

  [我哥演的是0没跑了,这太明显了。]

  [这么快就破案了,猝不及防。]

  [我敢说这剧播的时候他俩得大爆一回。]

  [是你吗预言家?]

  [有一说一,cp感是挺强的,光看视频这哪像刚认识的朋友,感觉认识挺多年了。]

  [快把我哥少得可怜的CP大旗扛起来。]

  [蹲素材,等剧一出来我就剪个CP向的真相是假。]

  [?姐妹倒也不必这么绝情,毕竟你哥好不容易有个cp。]

  [你们可省点事吧,小心被骂碰瓷捆绑,别人家大业大的,能撕得过吗?]

  时舟摇给小罗回消息说没事,他很快就回去。

  回到酒店后小罗正在酒店房门外等他,一张脸上表情生动复杂。

  时舟摇走过去刷卡开门:“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小罗跟在他后面进屋:“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就回来了。”

  时舟摇笑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罗跟着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咱们第一次上热搜是因为这么个事,小时哥,你和帘招哥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看你们平时都不说话的。”

  时舟摇避重就轻:“戏里面说话太多,累了。”

  瞧着小罗的表情似乎是不太能理解他这个解释,又说:“那你们怎么也不戴个口罩。”

  墓园在郊区,坐车来回要走挺久。时舟摇坐了将近一天车,回屋后晕晕乎乎的只想睡觉。

  “失误,”他说,“纯属失误。”

  怪就怪这家店发展太快,猝不及防就成了网红店。

  小罗又跟着絮叨两句,时舟摇一再表示真没事,热搜最高也就升到十五位,最毒舌也就嘲了他两句十八线,再不济也就说他带资进组试图潜规则鲜肉。

  人家说的不句句大实话么,十八线没错,潜规则也没错,不过不是试图,这个倒是鲜肉已经被他潜过了。

  小罗还是意难平:“那些说你背后有资本想潜规则帘招哥的也太过分了,你自己都——”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时舟摇本来已经瘫在床上了,听到这话睁开眼似笑非笑看着小罗:“自己都怎么?”

  小罗赶紧闭上嘴,摇摇头,宁死不屈大义凛然。

  时舟摇笑着说:“你想说我自己都嗷嗷待潜是不是?”

  小罗带着被戳破的大红脸腾地跳起来:“我什么都没说,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玄关传来“啪”的关门声,小罗走后,时舟摇揉了揉坐车坐得僵硬的脖子,又在床上躺下了。

  本来回来的路上挺想睡的,但是经过这档子事突然又睡不着了。他拿起手机刚打开消消乐,门那边传来几声敲门声。

  估计是小罗又落东西回来找了,时舟摇起身在屋内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小罗丢下的东西。

  他踩着拖鞋走过去开门,懒洋洋的也不顾形象,嘴上说着:“下次再落一件东西给我买三杯奶——”

  “茶”字没出口,在看到门外的人后住了口。

  时舟摇话锋一转,愣了愣说:“……盛哥,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儿明,风儿轻,你又可曾来过我的梦里。

一定是你来时太小心,怕我睡得轻。

  ☆、第 17 章

  盛帘招显然是刚下戏回来,脸上有匆匆卸过妆的痕迹,站在门口问:“方便进去么?”

  时舟摇点点头,侧身让开门:“……进来吧。”

  他屋子里没什么喝的东西,翻找了半天也就找出几听可乐,实在拿不出手,只好从饮水机接了杯水递给盛帘招。然后在床上坐下来和盛帘招面对面。

  他发现盛帘招稍微换了换发型,头发比之前短了一些,应该是剧情需要,进入警校后的形象要有所变化。换过新发型后,整个人更偏凌厉冷峻。

  时舟摇笑着问:“找我有事么?”

  盛帘招拿起杯子喝完一杯水,没说热搜的事,把杯子放到一边问:“今天去还顺利吗?”

  “嗯,和我妈聊了会儿天,和以前一样,挺好的。”时舟摇坐着感到莫名拘束,看到盛帘招喝完的杯子,站起来拿起杯子,“我再给你倒一杯啊。”

  “不用……”盛帘招下意识抬手握住时舟摇垂下来的另一只手腕,抓完很快又放开,“不用了。”

  “哦。”时舟摇放下杯子坐回去,又看到他眼神不知落在何处,以为他走神了,轻声叫他,“盛哥,怎么了?”

  盛帘招撩起眼皮又看向他:“没事,有点儿累,想在你这里坐坐。”

  时舟摇直觉他好像有心事,还有什么要说的没说出来,便也耐心等着,试着先找别的话题:“今天你和洛东老师拍戏我还没看上,明天就去看你们的对手戏。”

  “说实话我一直挺崇拜洛东老师,不过从来没机会合作过。这次特邀他出演,听说还是看在李导的面子上才腾出档期接了。”

  “你们俩一个影帝一个视帝,演对手戏肯定很带劲吧。”

  ……

  盛帘招一直没搭话,放在桌上的右手无意识一下一下摩挲着指节。

  只有时舟摇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说到后来口干舌燥,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实在没能说的了。”

  盛帘招闻言忽然嘴角微动,脸上慢慢浮出个笑容,偏过头看时舟摇。他笑起来带着点挑逗般的漫不经心,笑得时舟摇怔了怔。

  盛帘招很少笑,他一直觉得这人笑点奇高,以前也就时舟摇偶尔能逗逗乐这人。

  这时候没防备地一笑,竟有种冰川融化般说不出的好看。

  时舟摇偏头吸了吸鼻子,也不说话了。

  盛帘招这时问他:“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想做的事?时舟摇摇摇头:“没有。”

  “那今天晚上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大概……挑个电影看看吧。”

  “我能一起看么?”

  “啊?”时舟摇转回头,见盛帘招正静静看着他,心跳漏了三拍,迷了心窍一样地同意了,“……可以啊。”

  话说完,他只好付诸行动。下床去开电视,拉窗帘,又给对方让出半边床,自己盘腿坐在另一边。

  盛帘招也不见外,起身脱了外套挂好,走回来在他旁边坐下。

  两个人靠得近了,时舟摇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和从前少年的气息不同,现在的他们终归是迈向成熟了。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简单而直白,吵一架转眼就忘,隔不到两天就按捺不住去找对方和好。

  成年后总是被各式各样的阻碍绊住脚步,一旦说了狠话,从此渐行渐远,等到后来回身时,却发现已无人在原地等候。

  错过就是错过,他们都这么大了,早都明白这个道理。

  时舟摇沉默地翻着电影,选不出适合两个人看的。而且他也不知道盛帘招哪些没看过,挑的片子不太好在行家面前又有点丢人。

  思来想去,他直接问:“你想看什么?”

  “你选吧。”

  时舟摇干脆耍赖地把手机扔给对方,自己仰躺倒在床上:“我选不了,你快选。”

  盛帘招没再推辞,很快找好了电影,投屏在电视上。

  窗帘遮着夕阳的光线,屋内静谧又昏暗,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蓝屏上出现一只龙猫和“吉卜力工作室”字样,接着从浓雾中走出一个摇摇晃晃的机械城堡。

  时舟摇猛地坐起来:“哈尔?”他看了看盛帘招,“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个?”

  盛帘招淡淡应道:“很久没看过了。”

  时舟摇笑了笑:“那就一起看吧,我也很久没看过了。”

  他抓过床上的靠枕,给对方塞了一个,自己又抱了一个,两人就这么认真地看起了哈尔的移动城堡。

  这是时舟摇最喜欢的动漫电影,他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会反复看小时候看过的东西,以前还喜欢拉着盛帘招一块儿看。

  两人第一次一起看这部片的时候,时舟摇还曾一脸认真地和对方说:“哥,你就像哈尔一样,但你比哈尔还好看。”

  盛帘招说:“我不是哈尔,你才是。”

  时舟摇哈哈笑地滚到床上,从被子下面钻出来,露出笑得眯起来的眼睛:“那你是谁?苏菲吗?”

  电影将近两个小时,快放完时时舟摇已经撑不住昏昏欲睡的脑袋,边打盹边盯着屏幕。

  直到片尾曲响起,电影里的城堡在云端中缓缓飞向远方,盛帘招抬手关上电视,一回头看,发现身边的人早抱着枕头睡着了。

  时舟摇头耷拉在枕头上,身体还跟着摇晃,就像上课偷着睡觉的学生一样。

  盛帘招垂眼看了会儿,伸手在那颗被滚得乱七八糟的脑袋上摸了一把,轻手轻脚地起身。

  他将窗帘彻底拉严实,然后折回身从时舟摇身下抽出抱枕,把人抱起来移到床里面去,熟练地盖好被子掩好被角。

  然后又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看人彻底睡熟了,他才轻着脚步拿起衣服,关上门离开了。

  门口传来微不可闻的关门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在睡梦中拉过旁边的另一个抱枕抱进怀里,唇边无意识地吐出一句梦话:“哥……”

  最近拍摄的戏份都是莫宇白在警校和毕业后进入禁毒大队的剧情。

  高考过后莫宇白通过了体检,报进G大读书。在警校的日子结识了不少好友,经过在警校四年的影响,他渐渐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气和蓬勃。

  大学毕业后进入Q市公安局禁毒大队,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缉毒警。入职五年战功无数,迅速升职,年纪轻轻升为副队,前途无量。

  最近连续五天拍摄的都是同一场戏,禁毒大队的一次小规模围剿行动。

  警方经过数月的蹲守,锁定了某高档小区别墅为一小型制毒工厂,内或存有大批未贩售的毒.品。

  根据线报,他们制定了抓捕计划,联动特警支队,在某个夜晚实行抓捕。

  一旦剧情进入正戏,李导和团队都打起十分的精神,应对开始繁复的拍摄任务。

  制片方和摄制组那边通过人脉联系到了市公安局作为拍摄场地,将近一半的戏份都采用实景。

  现在正进行的这场已经拍了将近十遍,效果还是不够令人满意,众人强打精神一遍又遍重拍。一直到凌晨五点多,眼看这个晚上又要过去。

  “砰——!”

  枪声响起,镜头迅速切到屋内。莫宇白举着枪对上屋内的人,刚才的三声全部出自他的手.枪,不过是朝天开枪,接着枪口马上对上屋内躲在角落中的抱头发抖两个人。

  “莫队,没有搜到其他人!”

  “莫队,楼上发现大量未包装冰.毒!”

  莫宇白的枪口依然对着屋内仅剩的两人,随即转头问:“其他人呢?”

  大队的另一名警员赵迅从楼上匆匆下来:“看样子是不久前跑掉了!”

  这群毒贩每个周末的晚上都会在这里集会,今天却齐齐消失,只留下两个守门的小喽啰。他们的抓捕行动是保密的,毒贩不可能提前知道消息。

  跑得这么干脆利索,要么就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马上通知周队,计划暴露,目标逃跑,停止接下来的行动。”莫宇白微微喘了口气,“快!”

  “是!”

  “把这两个人带回去,楼上的毒品全部带走。”莫宇白一边吩咐其他人处理屋内的事,一边对赵迅做了个手势,“老赵,你和我去后院看看。”

  “卡!”

  “小盛和小宁都来休息一下!”李导喊,“这条先这样,都辛苦半夜了。”

  一听过了,刚才还紧绷情绪的众人松懈下来,扮演赵迅的演员宁泉放下胳膊,揉了揉因为握枪太久有些发麻的虎口,走过来搭上盛帘招的肩膀:“走,去休息休息,累死了。”

  盛帘招也微微松了口气,缓缓放开枪交给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和宁泉往门外走。

  这是补拍这整场戏的倒数第二镜,这镜过了,再继续补拍一个镜头,这几天连轴转的任务就结束了。

  时舟摇也在不远处坐着看他们演戏,从晚上八点开工一直到现在,片场所有人都没合过眼。

  他看见盛帘招边脱防弹衣从屋内走出来,制服衬出挺拔的身材,眉目藏锋,举手投足间都是穿上警服后莫宇白的凌厉英气,让人一瞬分不清是戏里还是戏外人。

  盛帘招是戏份最重的,现在也累得够呛。他坐在椅子中支头闭一会儿眼,等下还要再拍最后一镜。

  时舟摇收回目光,看到旁边一位还没去休息的演员,正站在警车边不知在想什么。

  “洛老师?”时舟摇轻轻喊了声,对方本来微蹙着眉头,听见声音后向他看过来。

  时舟摇提高声音问:“怎么不去休息一会儿?等下估计得拍到六点多了。”

  洛东微微笑了笑:“我还不累。”

  时舟摇便走过去跟他搭话:“洛老师还在想刚才的戏?”

  洛东点点头,又问他:“你不是没戏么,怎么最近天天都在这里?”

  “大家都在片场,我一个人在酒店待着多不好。”时舟摇实话实说,“而且都是前辈,学习学习。”

  时舟摇和谁都熟得挺快,就是和洛东不太敢说话,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上学时候最喜欢的演员就是洛东。

  第一次和偶像拍一部戏,心里难免紧张,连话都不敢多说。

  洛东是三料视帝,近几年往大银幕转型,不怎么接电视剧,要接也只接一些特邀。

  他人很低调温和,给人一种老大哥的感觉。洛东在剧里演的禁毒大队队长周宁也是个老大哥形象,和他的气质十分吻合。

  洛东和他聊起刚才的戏:“你觉得我们今晚拍得怎么样?”

  “挺好的。”时舟摇笑笑,洛东在他这儿有偶像滤镜,就算是有不好也被他忽视了干净,“只不过李导精益求精,对戏的要求严格。”

  洛东直身插着腰看向前面的摄像机,感慨着说:“你们现在这个年龄的年轻演员真了不得,我和帘招过戏每次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根本不敢松懈。”

  洛东也才三十来岁,这么早把自己归入中老年行列,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他说:“洛老师也不老嘛。”

  洛东转头看了看他,忽然哈哈笑说:“可别喊‘老师’了,一喊更觉得自己和孙老师刘老师他们成一辈儿了。”

  离得近了,果真能看到他眼角细微的皱褶——那是一个演员变老的痕迹。或者说,更加成熟的印记。

  时舟摇脑海中突然开始尝试着想象盛帘招三十五岁甚至四十岁以后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应该比现在更加成熟了吧,是不是也会像洛东这样沉稳而俊朗?

  是不是已经成了三料或者四料影帝?

  岁月又会在他身上打磨出什么样的气质来?

  到了那时……陪在他身边的人又会是谁?

  时舟摇想着,低头自嘲地笑了下,随后抬眼笑着回答刚才洛东的话:“行呢,不叫老师了,洛哥。”

  两人刚说了没两句,李导那边喊着准备开始最后一镜。

  时舟摇远远瞥见椅子上的盛帘招被吵醒了,缓缓抬起眼皮,状似不经意间望过来,时舟摇赶紧移开了眼。

  但盛帘招明显看到了他和洛东正在说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舟摇总觉得刚才那一瞬盛帘招的眉头好像微微……蹙了起来。

  ☆、第 18 章

  最后一镜很快也开始了,补拍的是莫宇白和队长周宁的最后一次见面。

  抓捕行动暴露,他们后续搜索时在别墅外和一部分人发生小规模打斗,对方还在别墅区设伏埋下□□。

  这里是居民区,一旦发生爆炸后果不堪设想。上面下令停止行动迅速回撤,莫宇白主动要求断后掩护其他人先撤离。

  莫宇白和周宁道别,朝他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转身重新朝别墅走去。背影融进夜色里,这是他穿着警服面对队友的最后一面。

  后来大队队友们再次见到他时,他已成为毒贩集团的一员。

  这场戏耗时这么多天终于完成,大家都精疲力尽。盛帘招让助理提前叫了宵夜,这会儿刚到,剧组人人都有份。

  “帘招哥,”助理小林提过来两盒宵夜递给盛帘招,“这盒是马芬和蛋挞,还是热的。”

  “辛苦了。”盛帘招不吃宵夜,接了其中一盒,“那盒是给你点的,带回去别忘了吃。”

  “啊,谢谢帘招哥。”小林笑着说,“那我先去叫小孙师傅开车了。”

  盛帘招提着打包盒朝时舟摇走过去,他早就注意到时舟摇这一连好几天都游荡在片场。

  等他走过去时,发现时舟摇已经歪在椅子中睡着了。他自己跑出来又没喊上小罗,这会儿大家都收工了,他要怎么回去?

  盛帘招俯下身揉了把他头发,喊他起来:“舟摇。”

  时舟摇没听见似的,还准备翻个身,结果翻了半天发现翻不过去,又重新窝进了椅子里。

  盛帘招没忍住笑了下,又捏他耳朵,被他伸手拍掉。

  捏脸也不行,反正哪都不行,就是叫不醒这人。

  眼看场地收得差不多了,大家纷纷散了回去休息。

  灯光组的工作人员路过他们两个,看到时舟摇还在椅子里睡着,探过头来:“小时老师怎么睡这儿了?要着凉啊。”

  盛帘招直起身“嗯”了下:“我带他回去。”

  这时小林又跑过来喊盛帘招上车,他把手里的打包盒递给小林,又从她手里接过外套,俯身盖在时舟摇身上,然后裹住把人抱了起来。

  小林愣了愣:“帘招哥,这……”

  盛帘招没在意她的神色,看了看前面:“走吧,我先送他回去。”

  小林还犹豫着想要说什么,盛帘招又道:“没关系,现在已经六点多了,不会有人拍到,出去直接上车就行。”

  小林赶紧点点头应了声“好”,小跑着走在前面给盛帘招领路。

  盛帘招抱着时舟摇弯腰进了保姆车,扶着头把他放在座椅上。

  给他调椅背高度的时候时舟摇动了动,盖着的外套从身上滑下来,露出后背一截白皙的腰。

  盛帘招垂眼看了几秒,想起上次他从化妆间出来时,正好看到时舟摇撩起的衬衫下露出的那截腰。

  ——当时他那动作的意思似乎是对自己的腰还挺满意的?

  喉结滚了滚,他移开眼,调好椅背后又重新给时舟摇盖好外套,然后自己坐在了旁边。

  小林跟司机坐前面,后面空旷的大空间只剩了他们两人。

  车往酒店开的路上,时舟摇悠悠醒了过来。

  醒来后茫然地看了周围两圈,发现自己正坐在陌生的保姆车里,皱着眉四处望,转头撞上了盛帘招的视线。

  他顿了顿,马上跟着就清醒了:“……盛哥?”

  盛帘招正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瞧着也很疲惫。听见他的声音睁开眼看过来,嗓音有些低:“醒了?”

  等时舟摇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低头时手里被塞了一盒东西。

  “给你留的。”盛帘招又倾身去探了杯水放在手边的小桌上。

  正好也饿了,时舟摇就没客气,说了声“谢谢”,拆开盒子拿出叉子。里面正好是他喜欢的马芬蛋糕和两个还有余温的蛋挞。

  他看着盒子里的蛋糕问:“……你带我上来的?”

  盛帘招又靠回了靠背上:“不然呢。”

  时舟摇不好意思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盛帘招说,“怎么没叫小罗和司机过来?”

  “本来想叫来着,可今天拍太晚了,他估计正睡着。而且刚才和洛哥聊了两句,准备蹭他的车回去,就正好没喊司机……‘”

  盛帘招听到“洛哥”两个字,微微挑了下眉:“你倒是和谁都熟得很快。”

  时舟摇一时语塞,抬起眼偷睨了眼对方,盛帘招没在看他,让他有点把不准这话里的意思。

  是嫌他蹭别人的车了?也不至于。

  那总不能厚脸皮来蹭盛帘招的车?好像他们关系又没这么好。

  他只能按大实话说,也不一口一个“洛哥”了,一本正经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最喜欢的演员是洛老师,这不是好不容易遇上了,趁着机会套套近乎么。”

  盛帘招本来正看着窗外,听到他这句解释突然看了过来:“你最喜欢的演员是谁?”

  时舟摇被这一眼看得心中一慌,想起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来。

  他以前好像在一些更私密的时刻,迷迷糊糊中当着眼前人的面儿承诺过‘最喜欢的演员是谁’这个问题。

  毕竟吃人的嘴短,嘴里蛋糕还没咽下去,时舟摇只能屈服:“……我纠正一下,是‘曾经最喜欢的演员’。”

  盛帘招看着像是笑了下:“那现在最喜欢的是谁?”

  靠,步步紧逼啊。

  时舟摇默了三秒,心一横说:“你。”

  小林本来困得不行在前面打着盹,谁料后面传来的对话一句比一句刺激,几句之后就赶跑了她的睡意,让她不由竖起耳朵。

  ——这又是抱又是撩的,想起之前那个热搜……

  小林心想,她帘招哥这个苦行僧……别不是真被对方潜了吧!

  演员们休息到第二天下午又开工。Lily时隔一个多星期又逮到时舟摇,上刑一样把他按在椅子上。

  她见面的第一句话就吓得时舟摇够呛:“你们俩又旧情复燃了?”

  时舟摇就差去捂她的嘴:“没!姐,话可不能乱说。”

  Lily让他别乱动,刚上的粉要蹭掉了,然后继续给他拍粉:“那之前你们的热搜是怎么回事儿?”

  “一言难尽。”他说,“说来话长。”

  Lily没再追问,但明显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在她看来,这些小孩儿间的打打闹闹都是一时兴起,吵个架闹个矛盾很正常。

  这两人明显互相还有情意,分个手而已,早晚得和好。

  冰上之花定的拍摄周期并不长,本来集数不算多,制片团队计划是两到三个月完成,所以任务很紧凑。

  今天这场戏时间线是莫宇白进入毒贩集团两年后,一次偶然,他因任务失手而受到惩罚,被上面派来的马仔们打成重伤,后又送到医院。

  此时的陈路也已经成了一名急诊科医生,莫宇白重伤,给他做救护的正好是陈路。两人时隔多年再次相遇,故事就此开始。

  时舟摇换上白大褂,俨然一个气质温和的年轻医生。

  陈路长大了,不再是高中时那个懵懂的学生,但性格中的那部分温柔依然没有改变,反而在几年的职业生涯磨练中愈发鲜亮。

  最开始只有两个镜头,陈路接到救治重伤患者的任务,和他认出莫宇白的瞬间。

  当救护车门打开,伤员被抬下来送上推车时,等在后门准备接应的陈路看清车上人的面容,一瞬愣在了当地。

  推车上的人满身伤痕,明显是被人打伤,还有几处大刀伤,失血过多已近昏死。

  但即便满脸血污,他仍旧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张十年未见的面容。

  莫宇白是自己在昏迷前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所以住院也只有他一个人。脱离危险被转到普通病房后,陈路来看望他。

  盛帘招这场的形象不太美观,脸上身上的血污和伤痕都很逼真,没了之前穿警服的高大帅气。

  陈路坐在他病床边酝酿情绪,本来挺入戏,但总感觉头顶有个目光在盯着他。

  他抬头看去,见盛帘招一身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正默不作声看他。加上脸上的伤痕,真跟个可怜巴巴的病人一样。

  时舟摇忍着想笑的欲望说:“你看我干什么?”

  盛帘招没移开目光,继续这么看着他:“我在想遇上你这么不靠谱的医生,我本来还能再抢救一下,现在可能真的没救了。”

  时舟摇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全被这一下给弄没了,连旁边试拍摄角度的摄影老师听见都不由得笑了。

  时舟摇没忍住笑意,手背抵着嘴边笑了会儿说:“我合理怀疑你影响对手戏演员发挥,从而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盛帘招又说:“现在高兴了?”

  时舟摇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刚才看你快哭出来了。”他说的是刚才拍戏还没喊停的时候,陈路在病房里看着躺在床上的莫宇白。

  “那不是还在拍戏么。”时舟摇没好意思承认刚才其实是自己一时没出戏,喊停了差点没收住,但对方显然看出来了。

  “嗯,以前说过,不想看到你哭。”盛帘招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叙述从前发生过的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戏里也不想看到。”

  时舟摇也被勾起了回忆,眼角忽然泛上一丝酸涩的感觉,偏开了头去。

  过了会儿摄影老师也准备好了,喊他们开始,才把他从深陷的回忆中拉出来。

  他站起来走到镜头前做准备,等眼底憋出一点红而后再看向床上的人时,那人已经开始躺平装死了。

  时舟摇心道,你倒是好,眼睛一闭就算入戏了,我这刚攒了半天的劲儿全得重新来。

  他试图让自己平静地面对眼前的人,却整个脑子都被那句“不想看到你哭”占得满满当当。

  这句话从小到大就那么一个人对他说过,那人当时还说了后半句,言之切切,字字砸在他心上:

  “不想看到你哭,以后也不会再让你哭。”

  ☆、第 19 章

  下工后是十一点多,时舟摇一坐上车就瘫倒,接过小罗递过来的润喉糖闲闲嚼起来。

  “小时哥,”小罗正看着手机,突然说,“剧组发了几张剧照,有你的,你有时间去转发转发。”

  时舟摇心不在焉地“嗯”着,实际上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弹。

  小罗又问:“哥,上次让你发自拍你是不是也没发?”

  时舟摇困得打盹,手撑着扶手快要睡着:“最近没拍照片……”

  小罗咕哝道:“我就知道。”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也不管对方发没发现,对着时舟摇将睡不睡的脸咔咔拍了几张照片。

  “你干什……”时舟摇听见手机相机的声音睁开眼,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你偷拍我黑照?”

  小罗已经关掉了相机收回口袋,没打算让他看:“我要给景哥发过去,证明你确实有在好好工作。”

  “……景哥让你拍的?”

  “没,景哥怎么会提这么变态的要求,是我自己拍的。其实之前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拍了很多了。”

  时舟摇逼问眼前这小鬼:“说,你拍这些准备做什么用?”

  小罗哈哈笑着说:“要让你知道我罗阳是一手掌握你所有黑料的男人,等你以后火了如果要赶我走,我就把这些全发给你粉丝。”

  时舟摇没忍住笑了笑,又重新眯上眼靠上扶手:“那你尽管拍吧。”

  其实时舟摇有点儿感动,没想到小罗竟然会怕自己踢了他。

  和小罗的认识是个偶然,四年前小罗刚进公司当小助理,时舟摇那时正好也缺个助理,景洁让他自己挑人。

  他偶尔一次碰到其他员工欺负小罗,这孩子又死心眼不愿意反抗,任人欺负了挺长时间。被时舟摇撞上了,就和景洁把他要过来带在身边当助理。

  后来才知道小罗也是个单亲家庭,父亲病逝,从小和母亲生活。小罗比他小两岁,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叫自己哥的,时舟摇也就乐得把他当弟弟看。

  出车祸三年来小罗也没跟别的艺人,老老实实在公司干着等他回来。

  所谓患难见真情,尤其来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的情谊更是难能可贵。

  所以他有时候又觉得,或许运气这东西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守恒的。失去和拥有,付出和回报,冥冥中真的有所联系、彼此交织。

  他迷迷糊糊在车上睡了一路,晚上飞速收拾完躺到床上准备继续睡时,想起还没转发微博。这段时间拍戏行程紧,没怎么上网。

  官博最近开始定期放剧照吊人胃口,今天发了时舟摇穿白大褂看剧本的单人照。

  他往前翻了翻,发现前几天还发了盛帘招的警服照,也被他给错过了。

  那张照片的转发已经有几万,和自己剧照寥寥不过千的转发量形成鲜明对比。

  照片中盛帘招一身制服,双手举枪指向空旷蔓延无边的黑夜,又好像在指向黑暗中那团看不清的罪恶深渊。

  侧脸凌厉,眼神坚毅,握枪的手指修长有力,挺拔的身形和制服无比贴合。粉丝们帅得嗷嗷叫,全都是激情转发和存图的。

  时舟摇给剧照的微博点了赞,把自己的那条转发了一下。

  他平时不太发微博,他的佛系粉丝们也不怎么催他发。但是这次一转发粉丝们倒是反应得很快,都赶过来占了个位置抢抢热评。

  时舟摇的银边眼镜:

  [哥你终于营业了,白大褂好帅!]

  [再不营业粉丝都发霉了[抠鼻]]

  [死鬼,再不发微博我就爬墙了。]

  [?你们爬过的墙还少吗?最后不都又爬回来了[狗头]]

  时舟摇回复了一条:[热爱工作,毕竟五好青年,不能给小区丢脸。]

  [哈哈哈哈哈他开始了,他又开始了,三年前被社区评为五好青年的时舟摇住户又拿出了他的奖状。]

  [爬墙好,爬墙妙,都爬墙了醉心事业的时舟摇就我承包了。]

  [五好青年的奖状还在吗?再发一次我们看看?]

  [儿子长大了,不枉妈妈当初大浪淘沙把你掘出来。]

  [时舟摇必火,我用我铲断的三把洛阳铲担保。]

  [还有我的两把。]

  时舟摇笑着看她们侃了会儿,还给小罗截图截过去几张。

  小罗比了个大拇指表情,然后发过来:

  小罗:哥,这么多年了,也就你粉丝这么持之以恒,绝对是真爱了。

  小罗:每天看她们在群里面夸你我都不好意思。

  时舟摇:[工作的热情提升了.jpg]

  接下来又是忙碌的拍摄周期,一大早四点多起来赶去拍早上的戏,时舟摇破天荒让小罗给他拿了杯咖啡。

  等他拿着杯子匆匆来到化妆间,看到盛帘招也正拿着杯咖啡。

  不像他喝咖啡加奶加糖,加到最后基本上没剩什么咖啡味儿,盛帘招喝黑咖啡,正儿八经提神用。

  时舟摇和对方打了声招呼,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个的关系似乎没最开始见面时那么僵硬了。见面了也能打打招呼开开玩笑,之前那些明的暗的尴尬缓解了不少。

  时舟摇不觉得是自己先主动迈出了缓和关系那一步,仔细一想,好像从始至终都是盛帘招在推着他们的关系往前走。而自己也就没什么出息地安然接受了。

  就像吵架一样,总有一方要先低头,可先低头的却未必是有错的一方。

  时舟摇也想不通他们现在这算是什么关系,说是普通合作关系,可之间又夹着普通以上的暧昧过往;说是朋友关系,又不像朋友的相处方式。

  如果非要用个词来形容,只能叫做暂时达成和解的旧情人。

  可“旧情人”这个词,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其实时舟摇觉得,既然回不到从前,“朋友”这个关系再好不过。

  Lily今天意外还没到,盛帘招坐下来把咖啡放到手边,抬头的间隙看到时舟摇也在对面挑了椅子坐下,手握着咖啡暖手,低头看搭在腿上的剧本。

  边看剧本边喝了口咖啡,估计是糖没加够,时舟摇眼睛从剧本移到咖啡上来,盯着蹙了蹙眉。

  “最近在美黑?”

  “嗯?”声音从对面传来,时舟摇抬头望过去,又低头看了眼咖啡,不太好意思地承认道,“……没睡醒。”

  其实化完妆到开拍还有一段时间能补觉,但盛帘招没放过他:“待会儿化完妆过来对词。”

  时舟摇:“?”只好妥协,“好吧。”

  不一会儿造型师先来给他们做头发。盛帘招今天的造型加了帽子,通身黑加黑色棒球帽,帽檐一压低,一股毒贩子的痞气。

  时舟摇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觉得这样还挺好看,和之前穿制服的气质又不一样。

  可塑性高的演员,观众们喜欢称为剧抛脸,气质和形象可以随着角色的需要不断变换,往往换一个身份观众甚至看不出来他们身上曾经角色的影子。

  有的人形象条件好,天生适合多变,外观贴合角色的能力强,譬如时舟摇。

  有的人擅长改变自身气质融入角色,在成为角色时又不会被角色的光芒所掩盖,有自己独一无二的风格,譬如盛帘招。

  所以有时候戏里戏外,时舟摇常常分不清盛帘招和莫宇白,尤其在他沉默的时候,甚至不能判断他有没有出戏。

  但是对方似乎很容易看出他在不在戏里,可能是他和陈路的反差比较大。

  对完词李导那边又让走了遍戏就正式开始了。

  莫宇白在医院短暂住了几天后就出院了,怕住得太久警察有所察觉。他拒绝了陈路的好意,带着一身的伤回去了。

  今天接着昨晚的剧情拍,时间是莫宇白从医院回家后的第二天早上,他浑身疼痛难耐地醒来。

  背后也全是伤,自己上不了药。他家里也没什么医疗用品,便下床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去买点纱布和药。

  他惯常戴上帽子,扯了件外套出门,一打开门却发现门外台阶上坐着个人,旁边还放着一袋早餐,似乎正在等他。

  是陈路,看样子很早就在等着他了。

  昨晚他出院后陈路不放心地和科室同事换了班,小心地一路跟在他后面,目送着他进了单元门上楼。

  听见开门声,陈路慌忙站起身,提起手边的袋子:“我、我是来换药和送饭的,你伤还没好,应该自己换不了药……”

  莫宇白连说完话的机会都没给他,看了眼他手上袋子里的药和早饭,话都没说直接回身关门进屋了。

  门啪地在面前关上,只留陈路尴尬地站在门外。

  但他又放心不下,在外面轻轻敲了几下门,对着门里:“如果你不愿意看见我的话,我就把东西放在外面……你记得上药。”

  因为还要赶着上班,陈路低头看了眼手表,临走前又呆呆望了会儿紧闭着的门,而后踩着楼梯下楼离开了。

  过了很久,楼道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那扇门才又“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莫宇白走出来,看着地上放着的保温饭盒,最终弯下腰提了起来。

  ☆、第 20 章

  再后来的每天早上,莫宇白一开门,门口都会放着早餐和药,还会留着纸条。

  陈路上班忙,有时候上完夜班回家来不及睡觉,直接做完早餐就送过来。他怕莫宇白不愿意见他,仍是每次放下东西就走。

  这部分感情线断断续续拍了半个月,期间还穿插着警局和毒贩集团的剧情线。

  陈路在送了半个多月药和饭后,有一天又特意等在门口没走。

  莫宇白掐着时间开门,却正好撞上陈路。他脸色变了变,说:“你来干什么?”

  见他仍旧十分凶,陈路支吾着找借口,说:“……我想看看你的伤。”

  莫宇白冷冷道:“不用你关心。”

  陈路尴尬地笑笑:“是我多管闲事了。只不过多年不见,想……”

  话还没说完,莫宇白看了他一眼,再度冷漠地关上了门。

  陈路半张着嘴,窘迫地站了会儿,最后默默地往楼下走。

  走了一层楼梯,突然又听到上面屋门打开的声音。莫宇白冷淡低沉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陈路。”

  陈路怔了怔,赶紧回头。可刚回过头来,就见莫宇白手里提着早餐袋子,蹙着眉抬手,直接把一袋子东西从楼上扔了下来。

  保温盒跌跌撞撞滚过楼梯阶,滚到了他脚边,盒子被撞开,里面的粥溅了一地。

  莫宇白像是没看见他的反应一样,继续用那副陌生的口气说:“既然这次你来了,就自己把它带走吧。之前的一次都没有吃过,全扔了。”

  顿了顿,他又嘲讽着笑了声道:“我过得再落魄也不需要你可怜,别再来了,滚吧。”

  陈路失魂落魄地望着重重关上的门,这时才意识到是自己越界了。原来当年的那段旧情只是在自己心里挥之不去而已,别人或许早就忘了。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楼道门,穿过林立的破楼朝小区外走去。

  最后那个镜头时舟摇以为怎么也得拍五六遍才能过,没想到只走了一次李导就让过了。

  “挺好的。”李导走过来拍拍他,“去那边缓缓。”

  是得缓缓。拍这种戏真是虐身虐心,尤其他在里面是主要被虐的那方。

  观众有上帝视角,但是陈路没有。眼睁睁看着曾经喜欢的人沦入黑暗,他内心深处也面临道德和爱意的抉择。想要劝他回头,试图用自己微弱的火光温暖对方,最后被伤得遍体鳞伤。

  陈路的性格又是这样,实在难演。下次一定要选个开朗点的人物演,他心想。

  这时镜头已经切换到屋内,莫宇白在窗户边沉默地抽着烟,目光跟着楼下陈路远去的背影。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人的视线却久久没有移开。

  时舟摇不知道盛帘招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但就这个熟练程度来看,估计时间也不短了。

  这段无声的抽烟镜头张力很强,盛帘招侧身靠着窗台,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放到嘴边吸一口,仰头从唇间吐出烟丝,喉结随之滚动,压抑又性感。

  现在的莫宇白和之前校园里张扬的少年、和两年前警队里意气风发的副队都不一样,一个人三个时期,无论是形象还是气质都完全不同。

  时舟摇一直跟着站在监视器后面看,李导喊停时,盛帘招最后吐出一个烟圈,夹着烟出了镜头走过来。

  他没摘帽子,眼睛隐在帽檐的阴影里,又没和别人说话径直朝角落里走去。

  走过时舟摇身边时,时舟摇侧了侧身,伸手夺下了他的烟,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演完就别抽了。”

  盛帘招这时朝他看过来,很快地蹙了一下眉,抬头定定看着他,眼神里闪着说不出的情绪。

  得,又出不来了。时舟摇笑了笑,戳了戳对方肩膀说:“陈医生说了,吸烟有害健康。”

  盛帘招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会儿,才摘了帽子放到一旁,拿过水喝了一口,才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吃早饭了么?”

  时舟摇摇摇头,今天开工早,一大早赶戏,还没来得及吃。

  盛帘招从小林手上接过手机,抬了抬:“刚才扔你一盒粥,请你吃早饭补上?”

  盛帘招今天早上也没吃饭,道具又被他亲手灭了没得吃,等下拍警局那边的场,正好没他俩的戏。

  时舟摇本来也准备吃饭,索性没喊小罗帮他买,便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走出片场,沿着人行道的路沿慢慢走。清晨的街道很清静,鸟鸣掩在成荫的树丛里,和着偶尔飞驰而过的自行车声和稀稀拉拉的车铃。

  这会儿不会有人拍,也不会有什么人看到。

  盛帘招一路很沉默,只是问:“想吃什么?”

  时舟摇正微仰头侧耳听着鸟叫,闻言收回眼神:“啊,都行,去人少点儿的地方吧。”

  盛帘招看了眼表,现在才六点多,估计哪都人不多:“你先决定想吃什么,然后再挑地方。”

  时舟摇揉了揉脑后的头发,又转头看看盛帘招:“那豆腐脑吧,好久没吃了。”

  转进前面的小巷道,刚进去右手边就有家早点铺子。门口刚出锅的油条和小笼包正往外冒热气儿,老板不认识什么明星,只管一个劲招呼他们进来坐。

  他们挑了个位置坐进去,时舟摇搓了搓手,抽出张纸擦两人面前的桌子。

  盛帘招转过头点餐:“两碗豆腐脑,一碗不要葱末,两屉小笼包,灌汤和蟹黄。”

  他俩从小都在B市长大,算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口味基本一样。

  豆腐脑和小笼包基本都是现成的,很快被端上来。盛帘招推了碗没葱末的过来,又抽一双筷子放在时舟摇边上。

  时舟摇说了声“谢谢”,拿起勺子边吃边问:“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盛帘招不急着吃,拆开筷子放在碗沿等着热气散去:“三年前车祸刚出院那会儿。”

  时舟摇拿勺的手微顿,垂下眼没答话。

  盛帘招也出过车祸,在他出车祸的半年前,也没他那么严重,是保姆车车胎出了点问题,途中司机刹不住车,漂移着撞上了马路中间的护栏,杵到了对面去。

  车上的人都受了点伤,虽不至于危及生命,但都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后来出院了,他俩分手了。

  盛帘招吃得不多,见时舟摇也没吃多少,两屉包子剩了不少:“觉得不好吃?”

  “还行。”时舟摇一副经验老到的口气,“豆腐脑滑嫩刚好,灌汤包比蟹黄好吃,蟹黄皮再薄点儿就正好。”

  盛帘招听他说着夹了个蟹黄包尝味道,还真是这么回事:“下回请你去知丰楼,专门吃蟹黄包。”

  “你都请我两回了,就算有下回也得我请,哪好意思再让你请。”时舟摇低声咕哝道。

  本来是说的客套话,谁料盛帘招倒也不拒绝,直接顺了他的话:“好,那下回你请我去。”

  时舟摇:“?”

  “不愿意么。”盛帘招看着笑笑说。

  “不是。”时舟摇低头看着碗里的豆腐脑,“不过你那么忙,请你吃饭是不是还得和你约时间啊?”

  “不用。”盛帘招说,“你以前拉我吃饭什么时候在意过时间。”

  “以前是以前,”时舟摇放下勺子,抽纸擦了擦嘴,看向外面冒着烟火气的小巷,“……现在是现在。”

  以前是他不懂事,上学的时候喜欢拉着盛帘招翘晚自习去通宵打游戏,到了大学,他又喜欢半夜拉着第二天还有戏的盛帘招出去吃宵夜。

  现在想想,他以前好像什么事都喜欢粘着对方,也不知道那会儿的盛帘招烦不烦他。反正他现在是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挺烦人的。

  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要随便拉盛帘招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一次碰到狗仔跟拍的时候,时舟摇压根没注意到那道来自暗处的闪光灯。直到盛帘招给他拉起帽子遮住脸,把他揽到没人看到的地方,他才意识到他哥已经不再是可以陪他肆无忌惮走在大街上的普通人了。

  好笑的是,盛帘招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遮住自己的脸,而是把他护了个严严实实。

  也是从那时候起,时舟摇开始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会给对方造成很大的困扰?

  或许应该保持一些距离才好,不要时时刻刻都想粘着对方。他哥已经是个公众人物了。

  再后来,他时常会看到盛帘招的身边围满了喜欢他的粉丝和影迷们。

  有一次他趁假期请了打工的假偷偷跑去剧组看盛帘招,想给他哥一个惊喜,去的时候花一个月工资买了Godiva巧克力的限量礼盒。

  那天正好是探班日,他被挤到层层粉丝的外围,远远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中的盛帘招,那一瞬感觉他离自己那么遥远。

  明明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他却一步都迈不进他的身边。

  那天太阳很大,晒得时舟摇全身冒汗。顶着三伏天的大太阳站了一中午,直到粉丝们渐渐散去,时舟摇低头一看,盒子里的巧克力全都融化了。

  盛帘招的粉丝们很大方,有人甚至拿着上万的球鞋往他手里塞,他统统不收。

  更何况一盒不那么显眼的巧克力呢,他心想。

  时舟摇突然就没了兴致,在盛帘招终于有空隙从远处向他看过来时,他快走了两步离开了片场。

  路过路边的一个垃圾桶时,他抬手把那盒早已没了形状的巧克力直接扔了进去。

  ☆、第 21 章

  因为占用场地问题,从前段时间开始每天的拍摄日程都很紧,整个剧组连轴转,天天工作都在十个小时以上。

  时舟摇夜戏多,常常一大早来了要待到晚上甚至深夜才收工。

  今天这场夜戏又是重要戏份,陈路发现了莫宇白现在的身份。

  一天他下夜班走在回去的路上,在一个酒吧旁的小巷子里偶尔撞见莫宇白和吸毒者的货物交接。

  买“货”的人称莫宇白为花猫,给他钱并且从他手里拿货,两人熟练地完成了交易。

  陈路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他这才知道,原来莫宇白成了毒贩,做的是毒品生意

  他不敢再多看,脚步不稳地出了小巷,仓皇朝家走去。然而就是他这匆匆的偷听,却被在远处放哨的另一个马仔看到了。

  怕消息走漏,那个马仔一路跟踪他到家里,记下了他的长相和住址,没有告诉莫宇白,而是直接越级报给了花猫的上面——啄木鸟。

  上面认为他们自己办事不利被人发现,让花猫自己解决这个人。毒贩们口中的“解决”无非两种——要么让他死,要么用毒品让他生不如死。

  莫宇白得知这件事后,窝在沙发里抽了一整天的烟。那些毒贩是天罗地网,一旦被盯上就彻底躲不过了。

  当晚,他趁夜找到陈路的家,敲开他的屋门,要他连夜离开这里。

  他们最终没能到达机场,在半路被毒贩们发现拦了下来。

  这场公路上的拦截戏要拍成雨景,占一片公路。剧组提前一天就已经开始布景,前景搭水帘置架,后景布喷雨器。

  李导的团队不愧是高要求高成本制作,精品剧按着电影标准来拍,搭一套造雨装置就耗费不少预算。

  夜景雨戏打背光,灯光组之前熬了一个通宵试出来的照明效果,这会儿准备就绪,就等演员们换场过来。一共十来分钟的镜头,往多了估计得花一两个晚上才能拍好。

  时舟摇换上单薄的衬衫,正坐在一边补妆。

  待会儿要淋雨,小罗忙不迭跑过来给他递了一杯热姜汤:“哥你先把这喝了,不然等下淋雨要感冒。”

  时舟摇伸手接过喝了几口:“这么贴心啊。”

  小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实巴交地承认:“其实我根本没想到这些,是刚才小林姐给我的,说是给帘招哥准备的,给你也送一杯。”

  时舟摇不说话了,反倒是一旁的Lily笑了两声,替时舟摇接话:“那你跟你小林姐说声谢谢,就说舟摇这边正好没准备,不然真得感冒一场,大家都心疼,多划不来啊。”她朝时舟摇挑眉,“对吧?”

  时舟摇抱着杯子讪讪咳了一声:“姐……”

  Lily作势踢一脚小罗:“还不快去?”

  小罗没看懂这两人互相在内涵什么,点着头又忙不迭跑去传话了。

  补完妆就位,时舟摇和盛帘招坐进小破起亚里,在雨幕中疾驰向前方,镜头一路跟进。

  小罗抱着时舟摇的外套从路边小跑着回到棚里,剧组工作人员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棚里突然冷冷清清。他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等时舟摇,今天估计又是一个通宵。

  棚里的灯开了一半,昏昏暗暗的,小罗坐着四下闲看,瞥见对面墙最靠里面的地方亮着一丝火星。

  他探头看了看,这才看清那边的人是Lily。

  反正闲得没事,小罗跳下凳子走过,Lily倚在墙边,细长的指尖夹着根烟,正看着外面嘈杂的拍摄。

  她今天穿了件红色长裙,红唇衬着冷白的皮肤,夹着烟的指甲也是红的,在昏沉的灯光下有种难以言说的质感。

  那一瞬小罗觉得她真适合当个电影明星。

  Lily见他过来,弹了弹烟灰转过身:“没去睡觉?”

  “没,我得守着小时哥,怕他晚上拍戏出岔子。”小罗对谁都笑嘻嘻的,凑上来问,“姐你怎么不过去坐着啊?”

  “我看他们拍戏呢。”Lily朝那边抬了抬下颌。淋着雨拍动作戏显然要困难得多,李导已经喊了好几遍重来,时舟摇从车上摔了三遍,但动作还是不那么流畅。

  Lily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但小罗看出她在想什么。这几个动作不算那么难,比起其他人的容易多了,但时舟摇还是显得力不从心。照理说一个年纪轻轻的演员,不至于身体素质这么差。

  “小时入行几年了?”Lily突然问小罗。

  “三年多了。”小罗扭头看了看时舟摇,“今年都二十四了,小时哥二十一岁我就认识他了。”

  “三年多?”Lily沉吟了一下,“那时间也不短了。”言外之意,这么久了没扑腾出一点儿水花,照这个脸和演技,怎么着也不至于。

  “姐你不知道,”小罗压低声音给Lily说,“我哥三年前出了场车祸,差点儿没醒过来。半年前才……”

  Lily看着小罗的眼睛,又看了眼外面终于过了的那条,想明白了刚才心里的疑惑。她叹了口气说:“不太走运。”

  在娱乐圈年轻就是资本和命,最黄金的年龄段错过了,以后自然是可想而知的难。

  “小时哥其实可优秀了。”小罗低着头慢慢地说,“他考进学校那会儿是专业第一,本来能去z戏的分数。会的东西也可多了,唱歌弹琴,运动神经以前也特别好,只不过现在不太行了……”

  “还会唱歌啊?”Lily侧头笑了笑,“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他那会儿差点去学音乐了,后来被表演系给要走了,他还有点儿昆曲功底。我哥嗓子好,你没见他从来不抽烟不吃辣,可宝贝他的嗓子了。”

  “果然是个宝贝。”Lily说,“你们景哥这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怎么发现他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小时哥呢。不过后来听他说起过是景哥主动联系的他,好像他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小罗有点儿好奇地看着Lily,突然问,“姐,你和景哥……?”

  Lily看了他一眼:“你还挖我八卦啊,我都三十多的人了。他以前是我学长,都是大学时候的事儿了,我那时候年少无知追过他一阵子,别看我了,现在早不喜欢了。圈里人尽瞎传,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传了多少年了都。”

  “啊。”小罗讪讪,“景哥大学不是z戏的么?”

  “我也是啊。”Lily说,“我是表演系的。”

  小罗瞪大了眼睛看她,刚才那一幕真不是错觉,他是真觉得Lily那么站着像个电影镜头,没想到她竟然是学表演的,“那怎么……”

  “演过两部戏,后来转行了。圈子这么大干啥不行啊,又不是非要挤着当演员。”

  小罗觉得有点失落:“你不当明星可惜了姐。”

  Lily笑了几声:“以前也有人给我这么说过。”

  “……那怎么后来没继续当?”

  Lily把烟头摁灭,轻轻呼出口烟气:“这个圈子对女演员似乎总有许多偏见和约束。”Lily没再说下去,侧了侧头说,“小时这条拍完了,你赶紧过去。”

  小罗“啊”了一声,赶紧抱着衣服朝那边跑了。

  一镜镜重来,众人忙活了整个晚上,一场戏拍了一个通宵,到了黎明眼看光线要上来了,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镜头。

  雨还没停,啄木鸟在莫宇白身前蹲下来,问他陈路是怎么回事。

  莫宇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身上的伤口和血迹被雨水冲刷殆尽。他哑着嗓子承认陈路是自己曾经的爱人。

  啄木鸟盯着他说,你最近出错太多了。

  莫宇白哑声说再也不会了,只要他们这次放过陈路。

  莫宇白从前是相当优秀的警察,强悍的个人能力和反侦查能力正是毒贩们十分需要的,两年前和警方的对峙中擒获莫宇白后他们留了他一命。

  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警察也不例外。莫宇白为保命同意加入他们,两年多来从未出过错,忠实得像一条狗。

  啄木鸟是个狠角色,为了避免毒贩们内部斗争的报复,干脆一了百了让自己的妻儿都染上毒品,以确保自己不会被威胁。

  他无法理解莫宇白对于旧情人的仁慈和一个莫不相关孩童的善意,但他欣赏莫宇白的能力,选择包庇他,因为一旦被上面知道莫宇白必定难逃一死。

  啄木鸟走后,莫宇白艰难起身,拖着一身是伤的身体,最终又迈向了那黑暗难测的雨幕深渊。

  终于收工,喷雨器停了水,各组人员们迅速收东西撤机器。

  时舟摇和盛帘招淋得最惨,其他人好歹打着伞演,他俩是直接淋。

  小罗赶紧拿了条薄毯让时舟摇裹在身上,时舟摇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和导演摄像们说过辛苦,头昏昏沉沉地上了车。

  上车前他下意识满场找另一个人的身影,没瞧见盛帘招。他淋得比自己还久,连续一个晚上,这会儿不知怎么样了。

  回到车上,小罗挑出套干衣服让时舟摇换上。时舟摇接过毛衣,解开扣子脱衬衫,车门突然被敲了几下。

  小罗喊了声“等下”,回头看了看还在换衣服的时舟摇。

  时舟摇正光着上半身拿干毛巾擦水,抬头说:“没事,脱了个上衣而已,你开吧。”

  小罗起身拉开车门,就见盛帘招站在车门外。

  “帘招哥?”小罗有些吃惊地看着对方,“你怎么来了?”

  时舟摇也愣了愣,停下动作看向门口。盛帘招已经换好了衣服,只有头发还是湿的,像刚洗过澡一样湿漉漉耷拉着。

  盛帘招站在车门口问:“能进来么?”

  小罗赶忙点头,让开门:“能,当然能,进来吧帘招哥。”

  盛帘招扶着门框上了车,走进来径直坐在时舟摇旁边。时舟摇还光着上半身,突然紧张得连动作都慢了几拍。

  盛帘招倒是毫不在意一样,看了眼时舟摇,偏头对小罗说:“车里暖风再调高点,有吹风机吗?”

  “有的有的。”小罗去翻找一通,递来了吹风机,然后出去给两人倒热水了。

  司机还没来,小罗也下去了,车门一关上,车里就剩了两个人。

  时舟摇猛打了几个喷嚏,赶紧把毛衣套上了。

  盛帘招垂眼看他换衣服,也不说明来意,等他换完后开了吹风机把头发吹成半干,又看向他:“我帮你吹?”

  时舟摇忙从他手里接过吹风机:“自己来自己来。”

  盛帘招索性支着头看他吹头发,时舟摇被盯得发毛,转头看他:“我……脸没擦干净?”

  “没有。”

  时舟摇又继续吹头发,但感觉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还没离开,又转回头去:“我今天没演好?”

  “挺好的。”

  时舟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那你看我干什么?”

  盛帘招闻言笑了下,悠悠道:“看你自己给自己吹头发是什么样。”

  时舟摇又窘得说不出话。盛帘招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以前只要在一起都是盛帘招拿着吹风机强硬地给他吹头发。他自己懒得吹,次次让它自然风干,有时候不等干了就去睡觉,第二天起来一准头疼。

  一来二去间,导致时舟摇吹头发的技能十分低下。

  盛帘招看他吹了半天还没吹好,终于忍不住抬手去摸了一把他后脑勺:“这儿还湿一大片。”

  也不知道是怎么吹的,早干了的地方还对着风口吹个没完,没干的地方倒好,从始至终一点雨露都没沾到。

  时舟摇心虚,又去吹后面那块湿发。刚把吹风机举到后面,感觉到一只手自他侧颈绕了过来,从他手上拿走了吹风机。

  接着一阵温和的暖风扑上后脑勺,一只手覆了上来,随着暖风轻轻给他拨着头发。

  时舟摇都能感觉到盛帘招坐起了身,为方便吹头发向他靠近了许多。那道熟悉低沉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时舟摇都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随着对方的呼吸一起一伏。

  他本想装安静如鸡,可下一秒就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

  拨着他头发的那只手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就从后搭上了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盛帘招的声音低低传来:“头这么烫,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戏中戏是不是太多了orz,但是怎么删减都好像有点不对劲,不喜欢看就直接跳过叭。

  ☆、第 22 章

  时舟摇吸了吸鼻子,偏头躲了一下他的手:“没事儿,不是感冒,就是淋雨淋的。”

  盛帘招没说话,收回手继续给他吹头发,吹完了收起吹风机,又给他理了理蓬乱的头发。

  时舟摇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头早已经昏昏沉沉,重得直往下掉。将睡不睡间,眼角瞥见盛帘招坐着拿出手机开始看,他想了想开口问:“……盛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盛帘招头也没抬:“没事。”

  “那……”那你怎么还坐着不走?

  时舟摇换了个柔和含蓄的问法:“那你怎么不回你车上,早点回去休息,晚上还上工呢。”

  盛帘招“嗯”了声说:“车出了点儿小毛病,司机开去修了。蹭你车回去,行么?”

  时舟摇没理由拒绝,但还是觉得奇怪——去修车顺路把他送回酒店也行啊,况且衣服都回车上换了,再大老远绕来他车上坐回去……不嫌麻烦么?

  车里暖气开得正舒服,时舟摇实在想睡觉,也顾不得关怀客人,不一会儿窝在座位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车子开动了,大概是路上走了一段时间,然后……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他没给面子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再然后……自己好像身体腾空被抱起来了,等彻底感到睡得舒坦时,自己已经在一张床上躺着了。

  耳边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发烧了,我那里有常备药,等会儿回去拿过来。”

  “不用不用了,我出去买就行,哥你也累了一晚上,早点回去休息。”

  “没事,不用舍近求远。你回去睡吧,我来照顾他。”

  ……

  时舟摇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醒来时嗓子又干又痒,鼻子也不通气,在床上翻了个身,难受得要死要活。

  他咕哝着从被子里爬起来,下意识去够床头柜找水喝,还没等手伸过去,就被塞了一个温热的水杯。

  他低头愣了愣,也不管哪来的,先解了近渴再说,拿着杯子仰头往里灌。竟然还是蜂蜜水,甜甜腻腻的正好润嗓子。

  一口气喝掉半杯,等他喝完抬起头,看到盛帘招正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看他。见他停下了,盛帘招又探身递过来什么东西:“伸手。”

  时舟摇下意识摊开手掌去接,几颗胶囊被放在手心,盛帘招说:“别都喝完,把药一起吃了。”

  时舟摇觉出自己这是感冒了,乖顺地吞了药,又咕噜咕噜咽下两口水。

  盛帘招这才从他手里拿过杯子放一边,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没那么厉害了,头还疼吗?”

  靠得太近了,时舟摇能听到对方沉稳的心跳。

  大概是生病了就没由来的脆弱,他很想离那胸膛更近一些,对方心跳声好像有力度地包裹着他,让人觉得心安。

  他的目光正好落在盛帘招的喉结上,不由盯着发了会儿怔,然后才摇摇头:“不疼了。”摇头的时候感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蹭到了盛帘招的下颌,他看到那突出的喉结明显滚了滚。

  他们早上就下工了,时舟摇又转头看了眼窗户,外面这会儿天都快黑了,这么说自己岂不是耽误了盛帘招将近一天的休息时间?

  没记错的话,盛帘招晚上还有戏。他通告很多,忙得很。熬了一晚上下工白天却没赶上休息,这……

  时舟摇不好意思地又吸了吸鼻子说:“耽误你时间了,其实让小罗陪我就行。”

  盛帘招垂眼没接他的话,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消息。应该是到点要赶过去了,他站起来说:“没戏就好好休息别乱跑,药放在桌上按时吃,我估计要拍到明天早上,明天回来检查你吃药情况,别偷懒少吃。”

  时舟摇低头“嗯”了声:“谢谢。”

  盛帘招往门口走着的脚步声顿了顿,声音忽然传来:“别和我说谢谢。”

  还没待时舟摇再说什么,房间的门就被不轻不重地关上了。

  时舟摇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洗个澡,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换过了,身上也没有淋雨后黏腻的不舒服,好像被水擦过一遍。

  他低低说了声:“……操。”

  一阵避无可避又难以言说的尴尬涌上心头,让他一时间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

  火速冲澡出来,躺在床上发愣。

  也不是没被看过,但陌生人之间看一看、朋友之间看一看和情侣之间看一看……那能一样吗?

  时舟摇想起高中时候学校的公共大澡堂子,每到周六晚上尤其热闹,放了学的男生们勾肩搭背拎着东西去洗澡。

  现在回想起来,洗个澡都要成群结队的,简直是有毛病。

  男生腻歪起来有时候还真不亚于女生,就像他们不理解女生们为什么上个厕所都要拉着手去,女生们也不理解他们为什么洗个澡都要结伴儿去。

  他那会儿还使劲撺掇过盛帘招一起去,不过一次也没去成。

  刚进学校,一宿舍四个人,三个勾搭着要去洗澡,顺便借此联络感情。正在看书的盛帘招淡淡看了眼他们,说:“你们先去吧。”

  啧,这一看就是在家里金贵惯了的少爷,从小没进过大澡堂。

  时舟摇走在去澡堂的路上和其他两个打了个赌,赌盛帘招今天晚上肯定不会去洗澡。

  另外两个说不见得,盛帘招一看就爱干净,在“干净”和“洗公共澡堂”之间肯定会选干净。

  时舟摇那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阅人无数,甭管他高冷挂的还是羞涩型的,他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看穿对方在想什么。

  结果他们几人洗完澡走出澡堂大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拎着篮准备进门的盛帘招。

  时舟摇骂了句“我操”,这是他阅人生涯的第一次滑铁卢,然后乖乖请一宿舍人吃了顿火锅。

  盛帘招作为事件中心人,一无所知地白吃了一顿饭。时舟摇平时大事小事不放心上,这么屁大点事却惦记了好长时间。

  后来他还问起盛帘招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的邀请一起去洗澡。其实澡堂也不是完全坦诚相见,还是有隔间和门的。

  盛帘招当时正在背身换衣服,闻言转过身来,带着他进了浴室,把门在身后关上,对他说:“脱吧。”

  时舟摇愣住了:“脱、脱什么?”

  盛帘招低头咬他脖颈,蹭到耳边时低声说:“脱衣服,现在一起洗,让你一次洗够。”

  后来,雾气缭绕的浴室里,恍惚间只剩下了对方那双深沉的眼睛。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快睡前乖乖吃了药,闭上眼沉入睡梦,梦里他梦到了盛帘招那双眼睛。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垂眸认真看着一个人时很容易让人沦陷进去。

  可能是演多了电影的缘故吧,又或许是他天生就有这样适合大银幕的眼神。

  他曾一度觉得,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好像就再也看不进别人了。

  一觉到了天明,第二日一早被嗓子冒烟和不通气的窒息感逼醒,时舟摇爬起来摸索到床头的水杯才救回一条命。

  喝完水才发现手机屏幕亮着,进来不少微信消息。

  一点开他没顾上看别的,第一眼就注意到最上面的那条消息。

  盛帘招:开门。

  发消息时间是半个小时前,应该他们下戏回来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这会儿盛帘招估计早不在门外了。但时舟摇还是鬼使神差地下床去到门前,拉开门往外看。一看就看到门外站着个修长的身影。

  时舟摇微微睁大眼,正靠着墙的盛帘招听到开门声也抬起头来。

  时舟摇还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对视片刻,赶紧让开门让人进来了。

  一进门他让人随便坐,自己先跑去洗漱换衣服,不一会儿又收拾得人模人样出了浴室。

  盛帘招正在椅子上支着头回消息,时舟摇更觉得不好意思,走回床边说:“我没事了,药也吃了烧也退了,不用管我了,还有什么事我叫小罗帮我就行。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连续这么长时间没睡。”

  盛帘招头也没抬:“没事,车上睡了。”

  时舟摇又没话接了,坐下来也拿过手机回消息。

  小罗给他发了一串消息问他好没好要过来看他,李导也问候了他一下,不过居然是在演员群里直接艾特他进行了关怀。

  李敬若:小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时舟摇

  李敬若:不过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是真不行,病好了以后多锻炼锻炼。

  李敬若:[美好的祝福送给你.jpg]

  ——最后那个闪着亮光的玫瑰花老年表情包深深刺激了他的双眼。

  李导这么一发大家都知道他生病了,下面众人跟着发来一连串问候。时舟摇不好意思再装死,出来挨个感谢了一番,说自己好多了不用担心。

  惦记着小罗的嘱咐,没敢甩表情包。然后又回复了小罗几条,说自己没事,不用过来。

  刚准备退出微信,李导又在大群里发了个全体消息,说拍摄进程已经大半,休息一天晚上请大家吃饭小聚,能来的报个数。

  一说请客聚餐炸出一堆人,大多数人没什么事,纷纷报名踊跃蹭饭。

  时舟摇看着消息等了半天,思考自己这个病号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

  在组的演员们都报名了,毕竟李导请客,怎么也得给个面子,而且正好借机会没名的和有名的联络联络感情,娱乐圈混得不就是个人情。

  李导已经在让各组负责人统计名单,不过迟迟没见另一个人在群里报名。

  时舟摇抬头偷偷瞧了眼坐对面的盛帘招,见对方也滑着屏幕,应该也在看群消息。

  他试探地开口问了句:“盛哥,你不去?”

  盛帘招没回答,反问:“你呢?”

  时舟摇顿时语塞,支吾着说:“我这个病原体就不去传播感冒了哈。”

  盛帘招抬起眼睛看他,抿着的嘴角动了动,似乎刚要开口,两人的手机屏幕同时亮了一下。

  时舟摇低头看消息,是李导又在群里艾特了他一回。时舟摇抓手机的手一抖,莫名有种被班主任点名抓包的感觉。

  李敬若:小时你身体能行吗?能行也要过来啊,不能我们都聚餐了把你一个人丢酒店@时舟摇

  他就感个冒而已,能有多大事儿,不是下不了床走不动路。既然李导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推辞。

  时舟摇:没问题李导,我能来。

  他发完这条没多久,正要退出群,忽然见自己的消息下面又跟了一条回复。

  盛帘招:我也报名。

  ☆、第 23 章

  聚会定在晚上八点,地点在离酒店不算远的大酒楼,李导是讲究人,订的是古色古香的知名酒楼。

  时舟摇一早收拾好,又被迫蹭了盛帘招的车,把两人一起送去了酒楼。

  宴会开始,时舟摇饭桌上戴个口罩不太正常,趁人不注意把口罩摘了,在演员席找了个角落坐下,一改平时侃天侃地的行事风格,避免给别人瞎传染。

  盛帘招一开始进来也坐到了他旁边,后来被另外两个演员拉起来一起给隔壁桌敬酒去了。

  四个帅哥杵在场子中间实在养眼,分别是洛东、盛帘招、演禁毒大队现任副队赵迅的宁泉,和演另一个年轻警员冯强的王卫。

  剧组的人喜欢瞎起名,给四人搞了个组合叫“禁毒F4”,全名“禁毒大队英勇无畏扛把子四人组”,组里还专门拍摄了禁毒F4系列的花絮。

  戏里禁毒F4分崩离析,戏外倒是日常甜蜜营业,关系好得跟连体婴儿一样。

  洛东和盛帘招比较沉稳,宁泉和王卫爱闹腾,把不怎么会喝酒的孙渊灌醉,又和刘轶纠扯了一番。刘轶老师业界良心,一对四陪他们喝了十几杯,愣是脸色都没变。

  酒至半酣,众人都喝得有点醉。戏里戏外名字不分,乱叫一通。

  “周局!”宁泉红着脸打了个酒嗝,说话都磕巴,喊孙渊,“你再喝一杯,你从、从来不让我们多喝酒,今天你必须喝。”

  孙渊早不行了,刘轶从旁边替他拿起酒杯:“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是差得太远,我年轻那会儿都是酒场子里练出来的。我替老孙喝了。”

  宁泉说:“不行,必须周局喝,您这和我们都不是一伙的,你找宇哥喝。”说完满场子去找洛东,“我让周队亲自敬周局,看在亲儿子的面儿上也得喝。”

  时舟摇闲着也是闲着,坐在一边举着手机给他们录像,准备等明天酒醒了当个大礼包发给他们。

  宁泉这会儿醉眼朦胧地向时舟摇看过来了,突然挥手喊了一声:“嫂子!”

  时舟摇差点一口茶呛在喉咙里,说:“瞎喊什么呢?我是你时哥。”

  宁泉早就神游天外,跟他解释完全是对牛弹琴。他带着一身酒气拉开时舟摇旁边的椅子坐下:“嫂子你怎么一杯没喝?我宇哥呢?”

  神特么的嫂子,时舟摇说:“感冒着呢,不能喝酒。”他四下望了望,也没看到盛帘招,不知道去哪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淋雨了。好歹是个大夫,自己多注意着点儿。”宁泉坐下不动了,头抵着胳膊趴在桌上,“我喝不动了,歇歇。”

  时舟摇起身探过水壶倒了杯茶,递到宁泉嘴边:“喝两口。”

  宁泉抬起头接过,说了声“谢谢嫂子”。

  时舟摇听不下去了,说:“你别叫嫂子了,被你盛哥听见多不好。”

  话音刚落,身边突然有人落座,同样一身酒气。

  时舟摇一转头,撞上盛帘招迷蒙的眼神。

  盛帘招酒量不算好,时舟摇能看出来他现在这眼神是喝醉了。不过不像宁泉喝醉了这么疯狂,盛帘招应该是去了趟洗手间刚回来,人还算安稳。

  他给盛帘招也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塞到手里:“盛哥,你也喝点儿。”

  一旁的宁泉咕哝道:“靠,嫂子你真偏心,对他温声温气的,对我这么敷衍!”

  时舟摇就差踩他一脚,回头看着他:“别瞎他妈喊了,小心明天把你黑料发群里。”

  盛帘招倒是没什么反应,安静地喝着茶,脸面泛着淡淡红晕,喝完了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合上的长睫微微颤动。

  时舟摇胆战心惊地照顾两个醉汉到宴席散场,该拼车的拼车该车接的车接。作为酒场唯一没喝的人,时舟摇帮着送走了一批又一批。

  送完所有人后,他又回到座位边,俯身轻轻摇了摇盛帘招:“盛哥,轮到咱们回去了。”

  盛帘招喉结滚了滚,半睁开眼看他,时舟摇被这一眼看得心慌,声音不由放低了:“能起得来么?我扶你走?”

  盛帘招迟缓地点了点头,搭上时舟摇的肩膀顺着站了起来。

  小林这时候也上来了,和时舟摇一起扶着盛帘招往车上走。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搭自己身上,但时舟摇没觉得多重,环着的腰劲瘦,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对方肌肤的温度。

  到了酒店,盛帘招下车后摆了摆手让小林和司机先回去。

  “?”时舟摇愣了愣,转头看着他问,“我送你上去?”

  盛帘招醉后说话有些哑,比平时低沉,又不太舒服地咳了几声:“可以么?”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时舟摇匆忙避开那双含情眼,怎么喝醉以后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

  两人步履不稳地上到17楼,刚出了电梯,时舟摇顿在原地,想起来虽然是同一层,但自己还不知道盛帘招住哪间。

  他偏头看肩头眯着眼的醉汉:“盛哥,你住哪间?”

  盛帘招抬了抬头,低低道:“1723。”

  正好和他的房间隔着一条走廊,时舟摇扶着他拐到1723门前,又说:“盛哥,卡给我,帮你开门。”

  盛帘招伸手到外套兜里掏卡,摸了半天没反应,手一直在衣兜里不出来,半晌才微微皱着眉看向时舟摇。

  时舟摇眉心跳了下:“没带?”

  盛帘招难得不好意思地眼神看向别的地方:“应该是落车上了。”

  时舟摇本来想问“那你睡哪儿”,转念一想能睡哪,总不能给人撂走廊里吧。

  他又把盛帘招扶稳说:“先去我房里,你不介意吧?”

  盛帘招缓缓摇了摇头。

  两个缠抱着的人影又走到1708门前,时舟摇刷卡开门,费力地把人扶进门里,架到床上,然后又转身去开灯。

  屋内灯光一亮,时舟摇见盛帘招直挺挺坐在床上不动。他走过去准备帮他脱个外套,盛帘招却伸手拉了他胳膊一把,说了句什么。

  时舟摇没听清,低头看了看盛帘招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在他身前蹲下来,仰头问:“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盛帘招又半垂下长睫看他,嘴角动了动:“……我难受。”

  时舟摇没忍住笑了笑:“给你调蜂蜜水?”

  盛帘招又慢一拍地点了点头。

  时舟摇起来找之前小罗放他屋里的那罐蜂蜜,他从住进酒店还没顾上喝,瓶子都没开封。

  等调好端着杯子再走回来,盛帘招已经自个儿脱了外套挂在一边,又重新坐回床上等着什么,眼神没了清醒时的深沉锐利,反而有些失焦。

  时舟摇走过来递水杯给他,见盛帘招现在就像个被拐回来的儿童,趁机教训说:“抽烟挺厉害,喝酒就不行了?我还以为你铁肝铁肺呢,来者不拒的。以后好好注意着点身体。”

  盛帘招没说话,越看越像个受教训的乖顺小孩。

  时舟摇又轻声问:“能自己洗澡吗?”

  盛帘招再次点点头,时舟摇不太放心,但又不好插手。不过也这么大人了,之前肯定也有喝醉的时候,自己洗个澡也不至于不行。

  他把盛帘招送到浴室门口,又拿了自己的T恤短裤和新内裤给他放架子上:“……这两件号大,你应该能穿。一次性毛巾和牙具都在架子上,脏衣服扔筐里。”临出门前又补了句,“别摔着了。”

  浴室里水声哗哗响起,时舟摇走回来脱自己的外套,又拿出双新拖鞋放在浴室门边。

  盛帘招的外套没挂牢靠掉在地上了,他走过去捡起来,正要拍两下,见衣兜里掉出了什么东西。

  时舟摇蹙眉捡起来一看,表情一瞬凝固,还能是什么——1723的房卡!

  ——合着刚才掏了半天发现没带房卡那都是演戏呢,不愧是影帝,喝醉了都演得惟妙惟肖,真把他骗得一愣一愣,还他妈连细节都照顾到了。

  这又是图什么?图两个人挤一张床舒服?

  时舟摇悄么地又把卡放回衣兜,起身把衣服挂上去,装作无事发生地回到床边。

  盛帘招平安地从浴室出来了,穿着时舟摇的白T短裤,湿漉漉的黑发笔直的大长腿,盘靓条顺的大明星。

  大明星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到床边,熟练地从床头拿起时舟摇的吹风机。

  “乖乖!”时舟摇本来要拿睡衣去洗澡,一转身见盛帘招湿着手就要去插电,抢身过去夺下插头帮他插进去了。

  “生活常识也没了?”他伸出五指在盛帘招眼前晃了晃,“真是我亲哥。”

  盛帘招喝醉以后吹头发的技能连时舟摇都不如,他索性保姆干到底,放下自己衣服先举着吹风机帮人把头发也吹了。

  盛帘招拥有让万千少男少女羡慕的发际线和黑发,时舟摇以前还怂恿过他多去接几个洗发水广告。不过一直到现在也没见盛帘招接过这方面的广告,实在是暴殄天物。

  时舟摇对待别人头发比对自己的上心,一根没落地吹干了,然后关了吹风机嘱咐醉汉赶紧上床睡觉,记得给他留一半床位。

  他踩上拖鞋走进浴室洗澡,俯身放衣服时瞥见衣筐里多出来的几件盛帘招的衣裤,脸上莫名一热,移开眼没敢再多看。

  洗完吹干净头发出来,关上屋里的大灯,只留下一盏床头灯还亮着。

  屋内光线霎时昏暗,床上的被子一侧鼓起一团,另一侧平展,是给他留的。

  时舟摇也不介意了,也不是没一起睡过,拉开被子轻手轻脚爬上床躺到了另一边。

  盛帘招被子遮着半边脸,本来像是睡着了,时舟摇上床后却又见他倏地睁开了眼睛。

  盛帘招看着他哑声问:“药吃了吗?”

  我去,时舟摇认真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不大确定这人是不是真的醉了。

  随后他干笑两声:“忘了,现在去吃。”又从被子里滚出来跳下床去翻药。

  等吃完药滑进被子里再看时,盛帘招这回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他又习惯性地刷了刷手机,然后放在一边关了床头灯。

  黑暗漫上来,窗外有微光顺着没拉严实的窗帘缝溜进来,衬得屋里一片静谧。

  时舟摇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吸声,听着听着,自己的呼吸也不由自主跟着放慢几拍。此起彼伏地交融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暧昧。

  他忽然很想转身去看盛帘招睡觉的样子,很久没见过了。可又说服不了自己转过去光明正大地偷看,就跟那什么似的。

  转还是不转,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最终没转过去。

  各睡各的吧,搭伙睡个觉而已么,趁别人睡着了偷看多变态啊。

  一晚上的疲惫加上感冒药的药效发挥作用,睡意很快涌了上来。

  半梦半醒间,时舟摇感觉一双大手搭上了腰间,他迷迷瞪瞪翻了个身,熟稔地滚进了身后温暖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时舟摇:明明在自己房间,却有种爬了别人床的错觉。

  ☆、第 24 章

  次日醒来,时舟摇觉得身体暖烘烘地被包围着,舒服得不想动弹。

  鼻子嗅了嗅,都是熟悉的气息。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脑袋正抵着一个胸膛,和另一双手脚.交缠,被人牢牢圈在怀里。

  他居然也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一头埋进这个怀抱中睡了一晚上。

  一抬眼宛如晴天霹雳,他看清楚了自己是在谁的胳膊肘里被抱着,呼吸都滞了滞。

  时舟摇尝试着动了动脑袋和肩膀,准备轻手轻脚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出去。

  这一动搭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他忙去抬眼看盛帘招,见对方闭着眼睛并没有醒。这一眼让他钉住不动了,目光落在盛帘招紧闭的双眼上。

  ——昨天晚上纠结了半天要不要看,没想到早上刚醒来没费吹灰之力就看到了。

  盛帘招睡着的时候和醒着没什么太大分别,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变化,不过闭着眼后显得更沉静一些。或许是没了那双眼睛的凝视,看着竟然有种奇特的温和。

  有机会好好看了反倒没好意思看太久,时舟摇很快移开眼,又尝试着挣扎几下,最终放弃了,伸长手在床头柜上探到了手机。

  点进微信没什么紧急消息,不过他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名为“禁毒F4”的群,群里原来有四个人,加上他现在是五个。

  再一眨眼间,群名就变成了“禁毒F4和嫂子”。

  什么玩意儿???

  群名顾名思义,这原来是禁毒F4的一个小群,现在加了他,他是“嫂子”。

  由于群里有洛东在,时舟摇不敢在男神面前太掉价,语气尽量放得平和。

  时舟摇:早上好。

  时舟摇:群主是谁?

  刚才拉自己进群和改群名那位明显也在线,跟着就出来了。

  宁泉:嫂子改个备注哈。

  哈你个头哈。时舟摇看了眼宁泉的群备注,是“禁毒第一男模赵迅”,王卫是“禁毒第二男模冯强”,其他两个人都很正常,是本名。

  时舟摇:退群了。

  宁泉:别

  宁泉:!

  宁泉:时哥!

  宁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个群我们几个平时聊聊局内剧本,也没什么大用。

  宁泉:现在你来了没准以后能约几把游戏啥的。

  时舟摇没退群,不过为了答谢群主的拉群之恩,他直接把昨晚手机里拍的宁泉的那段黑料抖露出来发群里了。

  宁泉估计是打开在看,过了一会儿回了消息。

  宁泉:???

  宁泉:不,这不是我,这一定不是我。

  宁泉:我仿佛透过视频里的我看到了另一个灵魂。

  宁泉:赵迅的灵魂。

  时舟摇:求放过赵迅。

  宁泉发来一排“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舟摇不和他闲扯了,放下手机一偏头,看见盛帘招正撩着眼皮看他。

  他吓了一跳,然后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醒了?还晕吗?”

  盛帘招摇摇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问他:“在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一说到这个,时舟摇怕盛帘招看到那个羞耻的群名,关了屏幕转移话题:“没什么,看到条搞笑新闻。”然后他作势要起身下床,总不好在人家怀里一直赖着。

  盛帘招躺着没动,顺着他起身的动作收回了手,侧身从一旁拿过自己的手机滑开看消息。

  时舟摇心虚地跳下床,背过身也偷看手机,幸好,宁泉那小子把群名改了,改成了“禁毒F4和家属”。虽然也没好到哪去,但总比之前那个地雷温和。

  许是见他站着许久没动静,盛帘招的声音传来:“怎么,还困么?要不再上来睡会儿?今天休息。”

  时舟摇头摇得比拨浪鼓快,放下手机去找拖鞋:“不了不了,我去洗漱。你要是难受就躺着,昨天喝那么多不好受吧?”

  盛帘招说:“不太好受。”所以继续躺着没动。

  等时舟摇从浴室出来,盛帘招还在床上仰躺着看手机,早上起来未经打理的头发难得有些蓬乱,没带妆的眉目更显深邃。注意到时舟摇在看他,盛帘招的目光从手机屏上移了过来,似乎挑了下眉。

  时舟摇没话找话地聊天:“我仰躺着看手机老是砸脸,后来不敢了。”

  盛帘招微微挑起嘴角笑笑,显然是知道这事:“不是给你改过来了么,怎么又倒流回去了。”

  时舟摇想起来了,他这个毛病还是盛帘招帮他改的。改的办法是趴在盛帘招身上看手机,舒服还不用仰躺着,眼睛也不费力,一举三得。

  后来身边没人睡了,趴着枕头看手机总觉得别扭,所以慢慢的又躺回去了。

  往事不堪回首,时舟摇垂眼说:“坏习惯,以后再不敢了。”说着走去桌边拿起手机准备叫个早饭,“你早饭想吃什么?我一块儿叫了。酒店的还是外卖?”

  盛帘招看了眼手机:“不用叫早饭了,直接叫午饭吧。”

  “?”时舟摇也跟着看了一眼时间,操,十一点了。

  不待他说话,盛帘招又说:“我来叫吧,想吃什么?”

  又不好意思了,时舟摇说:“还是我来吧。”

  “下次吧。”

  “嗯?”

  “你的攒着去知丰楼一起请。”

  还记着这回事呢,看来这顿饭时舟摇是无论如何逃不掉了。这回盛帘招也没再问他,眼睛移回屏幕上,自己决定点什么去了。

  两人各玩了会儿各的,外卖很快到了。时舟摇开门拎进来一看,两份烤鸭。他心想这人还真是会挑,好像时时刻刻能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似的。

  盛帘招接着昨天的戏演,没房卡回不去屋,下床在这里洗了脸刷了牙收拾妥当,出来后两人坐下来拆热乎的外卖。

  一只鸭两人份,这家的鸭架炸得特别香,时舟摇睡了快三年,这还是醒了以后第一回吃。

  包肉蘸酱,本来不是什么难事。

  盛帘招一直在看时舟摇不大娴熟的动作,顿了顿道:“多久没吃了,卷都不会卷了。”说着探身从时舟摇手里拿过包了一半的半成品,把自己手里卷好的肉卷放到他碟子里。

  时舟摇不由得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低咳一声。多大的人了还要别人帮着动手,这和喂饭有什么区别?

  接下来盛帘招连着卷了三个,都没往自己碟子里放,统统放到了时舟摇那儿。

  时舟摇忙喊:“学会了!”

  吃完饭盛帘招还是没走,走去窗台边给小林打了个电话,回来后说小林有点事儿,房卡暂时送不过来。

  明明打个电话给前台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偏搞得很复杂一样。

  阳光明媚的午后,光线透过半遮的窗帘映进来,屋内半明半暗,透出一丝旖旎。

  他们谁都没多说话,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各看各的手机,倒也不觉尴尬。

  像极了从前。

  时舟摇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也不知为什么,他不太希望这时候有什么人或者信息来打扰这宁静的气氛,干脆关了网百无聊赖地玩起了单机消消乐。

  直到下午快五点,时舟摇手机玩没电了,平板又在车上没得玩,他这才丢开手机坐了起来。

  这时盛帘招的手机也响了,他接起来,是小林打来的电话,隐约能听到那边传来“没找到”、“可能丢酒楼了”之类的字眼。

  时舟摇眉心又跳了跳,心里啧啧了几声,心道做戏做全套啊,连助理那边都骗,兜了一大圈子,只有盛帘招自己知道房卡的真实去向。

  盛帘招起身去衣架拿外套,昨天的脏衣服洗了还没干,他穿着时舟摇的衣服说:“衣服明天让小林给你送回来,先回去了。”

  时舟摇在床上盘着腿看他,故意问:“房卡小林给你送过来了?”

  “不在车上,估计是丢了。”盛帘招抖了抖外套,朝门口走去,“我叫前台帮我开门。”

  时舟摇忍着笑点点头,说:“好。”说真的,要不是他撞破了那张房卡,估计真会被这娴熟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艺术来源于生活,演技果然要从平时抓起。

  放了一天假,第二日全剧组精神饱满地开工。今天的戏份比较温情,算是莫宇白和陈路两人的破冰阶段。

  陈路又过回了原来的生活,再没见过莫宇白,可他心里还记挂着莫宇白的安危,甚至有好几次下夜班都感觉到有人在身后跟着他,可回头又发现没有人。

  直到有一次下夜班,陈路故意放慢脚步,七拐八拐地绕路,在途径一个岔道时突然转身,看到了一直跟着他的人。

  是莫宇白。

  莫宇白从那个雨夜之后每次夜班都会跟着他,他怕那些人不讲信用背着他动手。

  陈路问他跟着自己做什么,莫宇白说那些人反复无常,他怕他们会再回来。

  陈路撂下一句话,说你回去吧,他还犯不着让一个毒贩保护。

  话说到这份儿上,莫宇白仍然默默跟着他,护送他一次次夜班回家。两人似乎陷入了僵局。

  后来有一天,陈路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进了一家酒吧。灯红酒绿,他把自己喝得烂醉,出来时晃晃悠悠分不清路。

  时舟摇被化了醉酒妆,白净的脸上红扑扑的,是Lily磨了两个小时磨出来的效果。

  化完后Lily捏着他的脸满意地拍了拍:“稀罕死人了。等会儿让李导看看是不是我见犹怜,我倒要好好问问他化妆对拍戏到底重不重要,别成天老守着他们年代那老一套的。”

  陈路本来就是个温吞软弱的角色,其实和时舟摇的性格相差挺大。但时舟摇对这个角色上手还挺快,可能是和盛帘招对戏的缘故,对方隐忍深情得传神,他这边就柔弱内敛得逼真。

  时舟摇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转头问Lily:“姐,这能行啊?”

  他倒不是嫌Lily化得不好,是化得太好,怕待会儿自己没演出感觉,白瞎了这妆。

  Lily啧声道:“你问我我哪儿知道,等等又不是演给我看。你不得问问对手戏演员啊?”

  操,在这儿等着他呢。

  至于对手戏演员有什么意见……他不由抬眼看了看另一边,盛帘招正坐着低头看剧本,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过。

  对手戏演员挺敬业的,他心想。

  莫宇白站在外面等了半宿,看见陈路出来的时候喝得不分东西,跌跌撞撞地找回去的路,磕绊地走出十几步,接着一跤摔倒在了地上。

  莫宇白一直在街对面看着,犹豫了很久,最终几步跨过马路去把人一把扶了起来。

  他打了一辆车将陈路送到家,出了电梯门走到门口,他问陈路钥匙在哪。

  陈路酒劲上头,倚在门边低低地咳,难受得五脏六腑都要搅翻。他从来没喝成这样过,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喝成了这样。

  莫宇白站在一边看他咳嗽,微蹙着眉,可手最终没扶上去,又问了一遍:“到家了,钥匙给我,我给你开门。”

  陈路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抬手擦了擦嘴角,红着脸低声道:“我没带钥匙,所以才去酒吧的。”

  ☆、第 25 章

  莫宇白最后还是心软了,又把陈路带回了自己家。

  换场去另一个摄影棚的路上,时舟摇越想越觉得好笑。

  他和盛帘招两个人还真是……你在戏外丢房卡,我在戏里丢钥匙,反正都别问,问就是回不去,回不去就要和你睡。他都有点怀疑盛帘招是不是正好从剧本里找来的灵感。

  时舟摇笑得莫名其妙,惹得小罗多看了他两眼:“哥你怎么了,突然笑这么开心?”

  时舟摇没觉得自己笑得有多明显,可确实被看出来了,他清了清嗓子说:“我是在想,这个世界上的套路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来来回回其实也就那么些道道,主要看玩套路的人玩得怎么样。玩得好了就是推陈出新,玩得不好就是陈腔滥调。

  小罗继续看着他,没太理解他的话。他是觉得时舟摇最近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刚和景洁接了他出院那会儿,时舟摇的笑容少得可怜,后来好一些了,但还是会压着情绪。

  可最近这段时间……像今天这样莫名其妙自己笑起来的情况越来越多了,甚至都不用小罗再绞尽脑汁地逗笑他,他好像又开始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了。

  只不过小罗实在想不通,时舟摇现在每天不是拍戏就是睡觉,演的角色也不是什么活泼的类型,有什么事儿值得高兴成这样?

  时舟摇走去镜头前,李导过来给他和盛帘招讲戏,待会儿怎么对眼神,陈路最好怎么怎么,莫宇白最好怎么怎么。

  “挠不挠得到观众的心就看这场了,拍不好我要一直叫停重来的。”李导嘱咐完走回去了。

  时舟摇这场穿着件白衬衫,走路途中被自己拽开的领口露着一截白颈,带着酒气的红从脸颊延伸到脖颈,隐没进锁骨下方,被衬衫遮得若隐若现。

  这一片红是他憋了半天憋出来的,他是容易脸红的体质,脸皮薄,自然连着脖子也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就脸红,从耳朵开始,一直往前蔓延。和人争辩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常常对方还没撂狠话,他这边就不自觉地红成一片了。

  没想到这个百害无一利的毛病居然也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拍戏前他特意喝了点红酒,不一会儿就见效了。

  盛帘招正靠着对面的墙,目光落在他身上。

  时舟摇低头看了眼自己,不大自在地把领口往回拉了拉,随后若无其事地抬头问:“怎么了?”

  盛帘招说:“喝酒了。”

  时舟摇“嗯”了声:“没喝多少,就是……”

  还没说完,李导大声喊着让他们赶紧就位,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盛帘招没再问下去,转身朝门口走去。

  时舟摇又低头拽着领口闻了闻,好像确实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酒气。等他再抬起头,见盛帘招已经在那边等着,就差自己没到位,赶忙走过去。

  摄像机准备的时候,时舟摇的胳膊被盛帘招拉起搭在肩上,他往对方身上靠了靠,一副醉酒的姿势。

  然后他转头又看了眼还在调镜头的摄像老师,趁着没调好的间隙,凑近到盛帘招耳边问:“盛哥,怎么挠观众的心?”

  他这是正儿八经的在请教,因为演这段他实在是心虚,但就着眼下这个场景和状态就显得有些特别了,问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盛帘招侧头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不会?”

  时舟摇听出他语气里无端带着点深意,试图表示自己是真的在认真请教:“真不会。”

  “挠观众的心倒也不用。”盛帘招的语气不紧不慢,“你只要挠到莫宇白的心不就行了么。”

  “啊?”时舟摇没开窍,愣了下又下意识问,“那怎么挠啊?”

  盛帘招很轻的笑了一声,声线压得更低,几乎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我看你现在就做得挺好。”

  靠,果然还是在和他在开玩笑。

  时舟摇又打算再解释一下,他真的真的是在认真请教。话还没说出口,摄像老师这时候终于调好镜头出声了:“行了行了,哎,你们这就摆好姿势了?入戏挺快哈。”

  时舟摇:“……”

  聊了半天没结果,时舟摇重新调整了下姿势,又挂回盛帘招身上。

  李导拿对讲机喊着打板开始,时舟摇被架着的右手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茫然地抬眼看了看盛帘招,见盛帘招说了句:“待会儿跟着我走。”这回不是戏弄的语气了。

  时舟摇“嗯”了声:“谢……”另一个字没说完,意识到什么后闭上了嘴。

  盛帘招很会带人入戏,这可能也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这点和他搭档过一阵子的人都能感觉出来。

  拍惯了电影的人,镜头前的举手投足间都有种细致,自然就更容易带人入戏。

  从带着陈路进了家门,到把人扶回来放到沙发上、给陈路擦脸、接着又抱他上床睡觉,盛帘招演得一气呵成,让说要时舟摇跟着他走,所以时舟摇几乎是没有障碍地就进入了情景。

  就好比现在,莫宇白俯下身看陈路的时候顿了顿,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将他抱起来。时舟摇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得到莫宇白的那种沉默和克制,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吻上来。

  可莫宇白最终没做太出格的动作,抱起陈路朝卧室走。陈路大概感觉到了身体的腾空,原本靠着沙发的头没了支撑,四下转了转,最终一耸一耸埋进了莫宇白的颈窝。

  莫宇白避无可避地被温热的脸颊贴上脖颈皮肤,喉结滚了滚,想要偏开头却被埋得更深。他只好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往卧室走,刚走出两步,突然被一双手扒住了胸口。

  他愣了愣,偏头看去,对上陈路半睁着的双眼,像蒙着一层水雾,小心翼翼却又直白地望着他。

  他动了动嘴,陈路忽然凑近,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宇哥,我终于进来你屋了。

  那声音轻轻柔柔,像猫爪抓在人心上,带着点拘谨,还有些得逞般的小得意。

  莫宇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可他此刻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来,心想这人怎么醉了还能骗人啊……

  盛帘招是真的没防备地怔住了,他低头看着埋首在怀里的人,有那么两三秒几乎是直接没了反应,后来才下意识地被感觉带着走。

  时舟摇刚才问他怎么演,他能看出之前一直还算游刃有余的时舟摇这次是真的有些心虚。他没用过这种语气说话,也没这么近乎撒娇一样地骗过人。

  其实从更早的时候他就看出时舟摇是有压力的,来自戏里戏外各方面的压力,只不过他从来没表现出来。

  台词没卡过壳,情绪几乎没出过错,比其他人都到得早一些走得晚一些,就连一向苛刻的李导都有意无意夸过他好几回。

  上次雨景的动作戏因为时舟摇体力不支卡了好几回,拍完后他给导演和剧组工作人员们道了几回歉,说整个剧组因为他耗费了大晚上时间。李导反倒骂了两句什么破动作设计,搞这么复杂演员受伤了怎么办?

  时舟摇在剧组很招人喜欢,可他更多时候是一个人坐着看剧本或者玩消消乐,以前爱打游戏的一个人,现在居然整天只玩消消乐。

  他变了很多,盛帘招垂眼看着时舟摇微红的侧脸缓慢地想,以前那个无所畏惧的少年变得不那么自信了。

  刚才也是,他分明演得很好,现在是他在带着自己入戏了。

  莫宇白没送他回去,把他抱进卧室,让他住了下来。

  陈路睡着后,莫宇白洗漱过后也走进卧室,在陈路身边躺了下来。

  陈路这会儿真的睡着了,脸对着他的方向侧身睡着。莫宇白一开始躺平,后来翻身朝向陈路,静静看他的睡颜。

  莫宇白不喜欢拉窗帘睡觉,完全的黑暗令他不舒服,只有清冷的月光才能让他感受到一点活着的滋味。

  在黑暗里行走的人,连月亮的微光都视若珍宝。

  月光照在陈路的脸上,描摹出脸的轮廓。莫宇白不自觉地缓缓伸出手,想轻轻触那脸颊。手抬了又落,伸了又缩,最终落在他搭着的被子上,仔细掩了掩那被角,也合眼睡了。

  此后两个人就这么过了一段日子,莫宇白默许陈路的出现,默许他每日给自己送饭,默许他偶尔来到他家。但他从不过界,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看着陈路的身影。

  日子平静如水,这边的岁月静好与警局风云暗动的剧情交织进行,波澜不惊的水面下掩藏着滔天的骇浪。

  挠不挠得到观众的心不知道,肯定是挠到李导的心了,这段很快就过了。

  “小时,”拍完后李导走过来笑着叫住时舟摇问,“刚才陈路是真醉了还是没醉?”

  时舟摇转过身来想了想,他知道李导要的答案是什么,演员入戏时最好的状态是和角色融为一体,不掺杂任何客观审视地入戏,也就是说刚才在演时,时舟摇应该分不清自己是醉了还是醒了,因为连陈路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醉了还是醒着。

  但时舟摇想了会儿说:“真的醉了。”

  再往深了想,作为陈路,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真的醉了,只有真的醉了,眼前人稍纵即逝的温柔才能变得顺理成章,他的依赖也才能肆无忌惮。

  所以他会告诉别人他醉了,骗过别人,也妄图骗过自己。

  李导笑了笑,又问盛帘招:“小盛觉得呢?”

  盛帘招的回答和时舟摇正好相反,他说:“没醉。”

  时舟摇和他对视片刻,笑着问:“你看出来了?”

  盛帘招只是说:“莫宇白看出来了。”

  收工回车上的路上,时舟摇侧头问盛帘招:“盛哥,我刚才……演得还行吧?”

  “嗯。”盛帘招应道。

  “那就好。”时舟摇松了口气,步子轻松了一些,又问,“莫宇白怎么看出他没醉的啊?”

  盛帘招淡淡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就是怎么看出来的。”

  时舟摇没忍住噗嗤笑了声,明白他说的是哪件事儿了,哈哈道:“你怎么看出我看出来了啊。”两个人就跟说绕口令似的。

  盛帘招看了他一眼,没正面回答,只是沉着脸说:“你回想一下自己摸钥匙时候的动作。”说完面子挂不住似的加快两步下楼了。

  时舟摇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好笑,想起自己那会儿演没带钥匙时的动作,简直和盛帘招假装掏房卡时候的动作……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真不知道消消乐有什么好玩的,我一般玩五分钟就没耐心了,但每次还要坚持不懈地把它打开,可能是受了室友每次上课坐在我旁边玩消消乐一玩就是三节课的影响……(捂脸)

  ☆、第 26 章

  今天收工早,回到酒店时是晚上九点多。

  快走到房间门口时,时舟摇远远看到走廊上站着一个人。他看清楚了是谁,加快脚步走过去喊了声:“景哥。”

  景洁公事繁忙,等人的间隙还在回消息。他听到声音后从手机上抬起头,收起手机笑了笑:“下戏了?”

  时舟摇点点头,也跟着笑了笑,下意识转头去看小罗,想问小罗怎么没提前和他说景洁要过来。

  小罗解释说:“景哥怕影响你拍戏,就没让我和你说。”

  “是我让小罗没跟你说,就是正好有空来这边看看你。”景洁笑了笑。

  “那出去吃个饭吧,小罗你现在订个餐厅。”时舟摇转头和小罗吩咐,又转回身问,“哥你那边忙完了么?”

  景洁抬手按住小罗的手:“不用了,我来的时候吃过了,你们最近强度挺大吧,明天还要早起,别耽误事儿。我那边还有点没处理完,过来看看你就走。”

  “行吧。”时舟摇又去掏房卡,开了房门让景洁进来,“那进来说吧哥。”

  进屋后两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景洁问的大多是最近拍戏怎么样,生活上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地方。

  景洁接过小罗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后问时舟摇:“跟着李导的团队还适应么?”

  “刚开始有些生,后来和剧组磨合一阵子就好多了。”时舟摇拉了把小罗,“你也坐啊,站着干什么?”

  小罗不知道在发什么愣,站在桌边被拽了下才回神,摆摆手说:“不了,要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聊。”说罢匆匆朝门外跑走了。

  景洁从门口收回眼神,顺着时舟摇刚才的话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李导的团队和制片方都是业内拔尖,一部戏下来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

  时舟摇笑着说:“知道了哥,我会努力的。”

  景洁的手机屏幕一直在闪,伴着嗡嗡的震动声,显然是不停有消息在进来。他低头看了下手机,随即又摁灭,把手机放到一边没理消息。

  时舟摇看了眼他的手机:“哥你要忙就先回消息。”

  景洁坐着没动,时舟摇看得出他是有话要说,便也静静等着。景洁不急不缓地看了会儿窗外,然后说:“小时,最近在谈恋爱?”

  这话叫时舟摇直接愣住,不知道景洁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当即否认道:“没、没有啊。”

  “那之前的热搜……”景洁和人聊天总是这样,敏锐地抛出问题,但不会咄咄逼人,给够对方充分的回答自由。但这问题又让时舟摇避无可避,不得不答。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哥。”时舟摇抓着后脑勺的头发,有些头疼地思考着措辞,“就是……普通朋友吧。”

  但景洁显然不是不知内情好骗的网友,就像Lily当时一眼就看破他们的关系一样,这些在圈子里待久了的人,几乎是不肖什么太多的线索就能看破很多事情。敏感度,这个圈子里必备的能力,就好像嗅觉一样,不需要刻意去练,闻得多了自然就熟悉。

  可景洁的关注点似乎也不在他究竟是不是在谈恋爱这个问题上,看出了时舟摇不欲多说,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也就避开了这个话题,看着时舟摇道:“私生活我不会管你,但小时,现在不是出现在公众面前最好的时候,你明白么?”

  “在没有实绩之前,任何过度的曝光都会带来没法预料的影响,给你招来的也必定是骂声,不会有太多好的方面。”景洁倾过上身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如果要拍戏就好好拍好它,先别急其他的,你是一个演员,咱们就按演员的方式慢慢火起来,好吗?”

  时舟摇突然鼻头一酸,偏开头闷声“嗯”了声,过了一会儿才转回来,低低道:“……可是哥,我怕我会让你失望。”

  我可能……是个不太可能火的演员。

  然后他听见景洁轻声笑了下:“你不如问问其他人,我挑的艺人哪个没火?”说罢直起身从一旁拿起手机站起来,打开看了眼消息,“行了,我还有事,不多待了。”

  时舟摇站起来送他,景洁又面对面打量了他一会儿:“我说了私生活我不管,这么大人了没人拦着你谈恋爱。”然后微微停顿了下,又说,“你很优秀,被谁喜欢我都不意外。”

  送到门口的时候,景洁又转身道:“住院费和医疗费的事儿别再跟我犟了,说了不收就是不收,你现在手头也不宽裕吧。”

  时舟摇垂下眼点了点头。

  景洁没让他送到电梯口,自己接了个电话后快步走了。等人走了一会儿,小罗突然从不知哪个角落钻出来叫住他。

  时舟摇关门的手停了下来,回头问:“刚才哪儿去了?”

  小罗抱着盒东西四下看看:“回房找了趟东西,景哥呢?”

  “先回去了,我还准备喊你送送他来着。”

  “哎哥你不早说!”小罗一听景洁走了,急道,“我刚找回来东西正要给他呢,怎么就走了。”

  时舟摇“哦”了声,看看小罗手上拿着的盒子:“应该刚下电梯,你追出去应该赶得上。送的什么?”

  “他托我带的茶叶!”小罗边往电梯口跑去,撂下句话。

  小罗从电梯出来,抱着茶叶匆匆朝大堂跑去,一眼就看到了快要走出大堂的景洁。

  他正要开口喊一声“景哥”,却见大堂的旋转门那边走进来一个戴着口罩的修长身影,和景洁面对面遇上了。

  小罗定了定神,看清进来的人是盛帘招。盛帘招戴着一只黑色口罩,看到景洁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拉下了口罩。景洁也转了个方向,朝盛帘招走过去。

  这两人竟然认识?

  不过也倒不稀奇,毕竟都在一个圈子,说不定以前在什么场合见过就认识了,再正常不过。

  两人停在大堂门前说话,说了几句后,景洁看了眼手表,指了指门口示意要走了,盛帘招又重新拉起口罩,似乎要送对方去车上,也跟着转了身朝门外走。

  小罗回过神来,抱着盒子赶紧向外跑,要不等下景洁就真走了。他推开旁边的小门,气喘吁吁赶到景洁的黑色轿车前,景洁已经坐上了后座,正隔着车窗和盛帘招说最后几句话。盛帘招微微低着头,认真地听他讲话。

  小罗赶来时只隐约听到“有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不要和我客气”、“没能合作是最大的遗憾”之类断断续续的句子。

  小罗远远喊了声:“景哥,茶叶忘拿了!”

  盛帘招听见声音转头看了眼,然后让开了挡在车窗前的身影,景洁从车窗望过来。小罗几步小跑过来,对着盛帘招喊了声“帘招哥”,然后把茶叶递给景洁。

  景洁接过,对小罗说了声“谢谢”,让他也早点回去休息,然后又看向盛帘招:“那我就先走了帘招。”

  盛帘招礼貌地点点头:“好,您慢走。”

  车子开走后,盛帘招转头望向小罗:“还不休息么?”

  小罗嘿嘿笑了笑:“回去就休息了。”

  盛帘招微微点头,指了指前面:“一起上去吧。”

  进了电梯后盛帘招就摘了口罩,替小罗和自己按了楼层,倚在电梯侧墙闭着眼睛,眼底有难掩的疲惫。

  或许是气氛太过沉默,小罗又是个闲不住的话痨,主动开口聊天道:“帘招哥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盛帘招“嗯”了声:“酒店太闷,出去逛了逛。”

  小罗发现盛帘招还算喜欢和自己聊天,有时候片场遇上了甚至会主动走过来聊几句,这可能得益于自己和时舟摇一样与生俱来的自来熟吧,他心想。

  趁着这个机会,他想到之前热搜的事,不知道时舟摇私下里是怎么和盛帘招道歉的,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再帮时舟摇说几句话。

  “帘招哥。”小罗看着电梯跳跃的数字开口,“之前那次热搜的事你别太往心里去,小时哥他也没料到会影响到你。网友们不太好听的话挺多,但我哥也被骂了不少。所以……”小罗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说得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盛帘招看着他淡淡笑了下,说:“没事,我没放在心上。况且问题不在他。”

  “啊,那就好。”小罗也没听明白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反正松了口气,又说,“小时哥他人挺好的,不是我故意吹帘招哥,和他相处你应该也能感觉到吧,挺喜欢和他做朋友的吧?”

  盛帘招没什么反应,小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试探着问了句:“帘招哥,你们两个现在……是朋友吧?”

  这段时间他确实感觉两人的关系似乎好了挺多。说“好了挺多”也不太合适,因为他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不像是从刚认识到渐渐熟悉,反倒形容为“缓和了挺多”更合适,比刚进组时两人互不搭理的那种尴尬好多了。

  既然这样,说句朋友不为过吧。

  盛帘招却开口道:“不是朋友。”

  “啊?”小罗愣了愣。

  “他和你说我们是朋友?”盛帘招又问。

  “也、也没……”小罗觉得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毕竟对方是个腕儿,他在这儿替时舟摇瞎攀关系,万一盛帘招不愿意呢?岂不是坑了时舟摇?

  恰在此时电梯“叮”的一声到了,盛帘招淡淡说了声“走吧”,就出了电梯。

  小罗落后几步出去,没敢跟上,想起刚才对方那句没什么温度的“不是朋友”,愈发觉得自己给时舟摇丢人丢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想多了小罗,他喜欢和你聊天不是因为喜欢和你聊天才和你聊天。

(其实是因为小罗这个吹哥狂魔不管和谁聊天都往往三句话不到就会把话题拐到时舟摇身上orz)

  ☆、第 27 章

  接下来一段时间拍摄更紧张,剧组全员连轴转,接的是一次围剿行动之后的一系列剧情,警员们连夜审讯抓回来的毒贩,问出了不少供货消息和地点,启动了一批扫毒行动,同时摸查局内的叛徒。而在另一边,毒贩集团也在清除排查内部卧底,终于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莫宇白。

  故事发展到白热化,绿鳄提出要亲自见一面花猫。这也是幕后大老板绿鳄和莫宇白的第一次正面交锋,盛帘招和刘轶的第一场对手戏。

  能够见到绿鳄不失为一个惊喜,这也是莫宇白潜伏这么久的目的之一,但随之而来的是暗藏着的更大危机。

  时舟摇坐在李导旁边一起看监视器,镜头里盛帘招和刘轶对坐着,准备着马上要开始的这场戏。

  这是一场试探戏,绿鳄把莫宇白请在酒吧的包厢里,给他抛来了一包烟。

  毒贩没有不吸毒的,当卧底的难保不会跟着陷进去。莫宇白这两年来掩藏得还不错,次次都是假吸,没有引起太多的怀疑。

  但现在绿鳄明摆着对他起了疑心,当着面儿试探他,这次的“烟”是不吸也得吸了。关系到任务的成败,已经搭进去了这么多,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纰漏而前功尽弃,那这两年的牺牲就全都白费了,那么多战友夜以继日的辛苦也都白费了。

  外面一片灯红酒绿,嘈杂和喧嚣被一道门挡在外面,仍然能顺着门缝漏进来几许。

  包厢内闪着很暗的红绿光,绿鳄坐在包厢卡座里,左手搂着陪酒小姐,嘴里叼着烟,隔着缭绕的烟雾对莫宇白抬了抬眼皮:“尝尝。”

  那是一包未拆封的烟,照理说是不危险的。但莫宇白干这行这么久,看一眼就明白了,这未拆封的烟盒是个□□,毒贩们会用针管将毒品注射进烟内,有时候用来诱骗不知情者。

  绿鳄也知道这障眼法瞒不过莫宇白,所以与其说这是场诱骗,不如说是明晃晃的试探。

  一个镜头的功夫,盛帘招的情绪变化了几个层次。从坐着不动的犹疑到拿起烟后的决然,他面上不动声色,一手拆烟一手揽过旁边的小姐,熟练地拿出一支烟咬上,就着小姐递来的火点上,缓缓嘬出一丝烟气。

  盛帘招和老戏骨的对戏没落下风,李导手指摩挲着对讲机的侧缘,看着监视器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戏骨们通过多年的经验积累,早已有了各自一套熟练的表演方式,而相应的,每个人也有自己惯用的表现手法。比如孙渊台词功底强悍,往往一句台词能够迅速将人拉进戏中。刘轶稳健,尤擅从细节方面塑造人物。

  盛帘招演戏擅长用眼神,眼神能传达很多东西,但能不能传达得出来,传达得到不到位都是难点。年轻演员常被说演技差,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双眼无神,说好听点叫眼神没戏,这对大银幕来说是致命的。

  时舟摇想起电影《小田》最开头的场景,小田在跳湖自杀前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静静望着远处生养他的村子。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一双眼睛就把他的绝望,迷茫和挣扎都表现了出来。

  一场无声的对峙惊心动魄,莫宇白取得了绿鳄的信任,自己却也因此染毒,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结束后众人都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呼喝着休息。

  顾虑着对方还有戏要拍,时舟摇也没想着要打扰盛帘招,准备进卫生间洗把脸,却在进门时撞见了站在洗手台边的盛帘招。

  又在抽烟了。

  棚里人多混杂,盛帘招就在休息的间隙来卫生间放松放松。一次两次劝一劝还好,可时舟摇也没有立场次次都上来抢别人的烟。

  时舟摇笑了笑走上去:“这东西真有那么好?”

  盛帘招也笑了下,抬手把烟摁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里。那笑容不大明显,反倒透着些疲惫。

  时舟摇从口袋里掏出块薄荷糖递在他手里:“待会儿还有戏,别把嗓子熏坏了。”

  盛帘招伸手接过来,轻轻“嗯”了声。

  时舟摇没急着去洗脸,站着打量了下对方。他不由疑惑,是不是盛帘招每次拍完压抑的戏份都会变得这么消沉?这也实在太……损伤自个儿了吧。

  甚至有时候拍完戏周围人都不太敢和盛帘招说话,刚才那场结束后也就刘轶和他说了会儿话,聊了聊两人那段表演。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情绪状态不好,本来要连着拍下一场的戏李导也把时间特意推后了一个小时。

  外面片场的人忙忙碌碌,只有洗手间里这一方空间安静而明亮。

  一时无声,时舟摇眼望着地面,半晌才问:“刚刚听李导说,你以前拍戏时在戒毒所待过一段时间?”

  “嗯。”盛帘招嗓子果然有些哑了,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那个角色是个吸毒的人,我当时在里面和他们待过一个月。”

  戒毒所里面的人都想出来,还没见过托人找着关系主动要进去的。

  时舟摇自然知道那部片子,那是盛帘招早期演过的一部电影,片子里有不少大咖,他只在里面演一个戏份不多的小配角。但他记得那个角色当时很出彩,还提名了最佳男配,对于一个入行不久的年轻演员来说实在难能可贵。

  电影里的盛帘招仿佛一个真的瘾君子,神色、动作、形态,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个味儿。

  那是个悲情的小反派,上映后有不少观众为他真情实感地哭过,影评写了不少,都是分析这个人物的。

  甚至还有人怀疑说盛帘招是不真的干过吸毒这事儿,不然怎么能演得这么像。以至于现在他要演缉毒警察,还有影迷开玩笑说当年的疯子阿三怎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挺……不好受的吧?”时舟摇斟酌着用词。

  “嗯。”盛帘招又摸出了一支烟,缓慢地点上,“他们的生活像和我们隔着层壁,普通人没法想象那种生活。有的人是自愿进去的,有的人是被抓进去的,还有未成年的孩子。我见过他们毒发时的样子,”他呼出一口烟气,随着那丝慢慢升腾的白雾,时舟摇的心也跟着紧了紧,盛帘招继续说,“很痛苦,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像万蚁噬心一样难受。”

  时舟摇这时候似乎明白了他此刻的想法,然后听到盛帘招的声音又传来:“有很多人戒毒又复吸,一次次出去又被送进来,他们干的最多的事是骂警察,可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发现,在他们自己都放任自己的时候,却有人一次次把他们从黑暗里拉出来,试图拯救他们。”

  “每年会有很多缉毒警牺牲,还有更多不知名姓的特勤,可能到死都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和功绩。”

  盛帘招是个话不多的人,但这次却一反常态说了很多。

  忽地,时舟摇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孤独和哀伤,不是属于盛帘招的孤独和哀伤,而是属于莫宇白的。

  “那你现在对他的想法还和最开始一样么?”时舟摇问,他没说是谁,但他们都明白指的是谁。

  他犹记得开拍前盛帘招对莫宇白做过的那段评价,还有他最开始对莫宇白苦苦无法获得的认同,可拍到后来,当真正进入角色的人生以后他们才明白,原来那些属于角色的挣扎与抉择,并不如当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起来的那么容易。

  盛帘招偏头看着他,笑了下说:“你觉得呢。”

  时舟摇也跟着笑了笑,上前两步靠近他,作势要抱他一下,可又没敢真的抱上去,只是说:“要陈医生安慰下你么?”

  盛帘招没答话,只是又低下头把手里的烟再次摁灭扔了。

  时舟摇以为他没在意这个玩笑,没顾得上洗脸,便准备先出去给盛帘招留会儿私人空间。可刚才转过身没走出去,下一秒就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抱了满怀。

  盛帘招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手臂很轻地圈住他,时舟摇怔了片刻,也抬手慢慢回抱住了他。

  时间都静止了,屋顶不甚明亮的灯光这一刻却显得极为刺眼,刺得时舟摇闭了闭眼睛。

  然后他听见盛帘招在他耳边说:“谢谢。”

  时舟摇感到鼻头微酸,胸口被汹涌的酸涩感胀满,这一瞬间好像他们又回到了当年亲密无间的时候。熟悉的玩笑话,熟悉的声线,还有熟悉的怀抱。

  时舟摇曾一度以为再不会有这么一天了,从他们两个人道路分岔的那天起,他们就再也没机会这么自然又熟稔地拥抱。

  即便这个拥抱并不意味着什么,更像是朋友间的安慰。

  不过已经足够了。

  过了好一会儿,时舟摇侧过头轻声喊他:“盛哥。”

  “嗯。”

  “我们这能算……又做回朋友了么?”

  盛帘招却没有很快给他回答,紧接着圈着他的手松了开来。盛帘招直起身,一双眉蹙了起来,看着时舟摇沉声道:“你想和我做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盛帘招:你居然想和我做朋友?

  ☆、第 28 章

  一晃到了拍摄的末期,时间过得飞快,和剧组众人两个多月的相处像是做了场梦。最后的大围剿已经拍了七八天,剩下最后的收尾。

  危险的种子在陈路和莫宇白重逢时就已经埋下,当莫宇白一时心软选择贪图短暂的温暖时,他们之间命运的丝线就已缠绕难分,被牵扯着去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毒贩们从来就没有真正放过陈路,他们将莫宇白唯一的软肋当做人质握在手中,逼得他陷入两难抉择。是选择陈路还是战友,牺牲正义亦或爱人。

  莫宇白别无他选,他救下陈路后将他送到安全地方等待队友来救,自己回身赴死,头也不回地返回了毒贩的老巢。

  剧里已是寒冬,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层,最后一场诀别戏就在这儿拍。

  先前的追逐戏和打戏累得人够呛,体力消耗有些大,在最后一场开始的间隙,时舟摇坐在车里喝小瓶的葡萄糖。

  小罗担忧地看着他:“哥,真能行吗?我看你这几天熬得太厉害了,要不跟杨导说说……”

  “不用了,我熬大家也在熬,总不能因为我拖后腿。”时舟摇的眼神透过开着的车门落在外面,那儿正站着两个人,武术指导在给盛帘招讲下一场打戏的动作。

  盛帘招的打戏一向利落漂亮,看得出来都是下功夫练出来的。最近更是能看到他不眠不休地在练动作,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拍对手戏时时舟摇能见到他,下戏了几乎碰不上面。

  小罗顺着时舟摇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时舟摇的目光落在哪里后,顿时觉得一阵头疼,愈发确信是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情。

  前阵子有一回他看到盛帘招面色不善地从影棚的洗手间走出来,没过多久时舟摇也跟着出来了,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小罗甚至以为他们两人吵了一架。从那次之后,这两个人的关系又倒流回了刚见面时那种若有若无的尴尬中去了,时舟摇最近也又变得沉闷不少。

  一定是自己在电梯里和盛帘招瞎攀关系的那番话给时舟摇惹上事了,导致两人的关系再度降到冰点。

  说来也奇怪,这两个多月来目睹了时舟摇的情绪变化,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两人的关系会如此纠结,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完全不像两个普通同龄人的相处方式,反倒像是……一对时不时闹别扭的小情侣似的。

  想到这儿小罗自己都想笑,心道能产生这种想法也真是够呛,怎么能用这种比喻来形容这两个人?完全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就在他正纠结要不要把自己和盛帘招说过那些话的事告诉时舟摇时,听见时舟摇喊他:“又发呆,最近怎么成天发呆?”

  小罗“啊”了一声回神,看向时舟摇。

  时舟摇正站起来换衣服,俯身把葡萄糖瓶子放到一边,顺便把手机递给小罗:“我过去了,你就别下来了,车上待着吧。”

  “就开始了啊……”小罗也跟着站起来,嘴上咕哝了两句。算了,等拍完再说吧,他懊恼地想,别影响了时舟摇最后这场。

  时舟摇走到冰面上,镜头已经就位,对面站着的又一身伤痕的盛帘招。

  在这部戏里盛帘招受伤的镜头比没受伤的还多,这个角色也实在不容易。他自己也挂了不少彩,两个人这场的形象都不大好看,灰头土脸的,是因为他们刚刚从死里逃生。

  刚刚死里逃生,还没来得及表明心意,就又要面临生离死别。

  时舟摇闭了闭眼,一手捏着眉心,想要集中精力换换情绪。估计是最近精力实在消耗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转换过来,脑子里连一句台词都想不起来。

  这时候站在对面的盛帘招突然出声:“没休息好?”

  时舟摇怔了怔,抬起头看过去。盛帘招正低头看着他,微微蹙着眉。

  “没。”时舟摇移开眼,说了一个字以后就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

  这还是半个月来盛帘招第一次跟他说话,上次他问完那句“做朋友”,盛帘招的脸肉眼可见地变了色,没等时舟摇开口解释,他就径直推门出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脸让时舟摇也措手不及,过了半天才沉着脸跟着出了洗手间。

  太莫名其妙了,他觉得,他还没见过盛帘招的情绪这么反复无常过。难道是自己那句话惹恼他了么?随即时舟摇又发觉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太过妄为了,他们的关系远远没缓和到那个份儿上,自己却妄想着一步迈进。

  盛帘招什么时候说就愿意跟他恢复到朋友关系了?之前的那些关心可能只是出于曾经的习惯吧,毕竟……人的习惯哪是那么容易说改就改的。

  想到这里,他又变回了原来那副样子,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戏里说话戏外不说话。正好后期的对手戏也不多,盛帘招又忙着连打戏,这一晾就晾到了拍摄末期。

  副导演远远喊着问能不能开始,时舟摇定了定心绪,刚要回头说可以了,盛帘招却先他一步朝那边说了句:“再等会儿,麻烦杨导。”

  时舟摇抬头看向他,盛帘招也在这时转回头定定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时舟摇微微动了动嘴角,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过了一会儿,杨导再问一遍时,时舟摇说可以了。

  盛帘招一条腿撑着在冰面上半跪下来,时舟摇也走过去在他面前跪下来,犹豫了片刻,手按在了那处假的伤口上。他能感觉到盛帘招一直在看着他,可能是入戏了吧,用莫宇白的那种深又沉的眼神,让人不敢去抬头正视。

  莫宇白腹部中了枪,没打中要害,但也已经血流不止。伤口做得很逼真,衣服被大片血染得通红。伤口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但他脸上没露出痛苦的表情,反而轻轻扯着嘴角笑了笑。这是重逢以来他对陈路露出的第一个笑容,那笑容是隐忍而克制的,一瞬即逝。

  然后他轻轻伸出手按上了陈路手忙脚乱给他止血的胳膊,手上微微用力,把人拉了起来面对着自己:“别弄了,止不住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时舟摇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连时舟摇自己都没料到。对面的盛帘招明显顿了一下,接着抬手给他抹眼泪,另一只手按上时舟摇的后颈,随后沉沉喟叹一声,将他搂进了怀中。

  冬日冰凉的日光下,他们在冰面上紧紧相拥,莫宇白听着陈路低哑的哭声,那一瞬间克制不住地摸索到他的嘴唇,低头覆了上去。

  呼吸交错,这个吻带着温热的温度,刺破了寒风,温暖了冷冬。

  莫宇白贴着陈路的唇瓣哑声说:“小路,我爱你。”

  每一个缉毒警决定成为卧底的时候,他们心中这条命就已经舍去了。做卧底这些年,他渐渐让自己的心变成一片冰原。他反复告诉自己,抛却情感,抛却惦念,一去没有回头路。

  而陈路却是这片冰原上唯一的一抹生机,他一次次出现在莫宇白的生命中,顽强地破开坚硬的冰层,在夹缝中开出花来。

  冰上之花,绝望的爱。

  泪水沾满了脸庞,咸涩的味道弥漫在唇间,他们不断加深着这个吻,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入戏,时舟摇甚至能透过冰凉的唇齿感受到对方绝望又深重的感情,夹杂在来势汹汹的掠夺中,就好像他真的在和自己做最后一次道别。

  明明知道到了剧播出的时候,这段可能会剪得只剩一个短短的镜头,可此刻汹涌的情绪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模模糊糊中,时舟摇想,这场道别可能也是他和盛帘招的吧,这场戏之后、这部戏之后,他们估计又再无交集,再没有理由亲密无间地相处、聊天,又继续背向着各走各的路了。两个月快得像做梦一样,至少对于他来说是这样。

  故事的再后来,陈路醒来后听说莫宇白因公殉职,被评为二级英模。他不知道的是,莫宇白在那之后并没真的死去,而是退到二线被被公安系统保护起来了,为避免毒贩报复,对外宣称殉职。

  他因公染毒,进了戒毒所戒毒。电视剧毕竟是戏剧化和美好的,莫宇白戒毒成功,和爱人重逢在了又一个冬日里。那都是后话了。

  不知道导演什么时候喊了卡,盛帘招低头看去,时舟摇的眼泪依旧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哭得缓不过来。从来没人见过时舟摇哭成这样,不过演员演这种戏一时没法出戏倒是挺常见,尤其又是最后一场,两个多月投入的情绪积攒在一起爆发,能够理解。

  周围的工作人员见他这副样子,都犹豫着站在周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盛帘招冲他们微微笑了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别过来,工作人员们又全都退开了。

  时舟摇能感觉到盛帘招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有力的手臂紧紧把他圈在怀里,让其他人都看不到他哭成这副鬼样的脸。

  实在是太丢人了,他觉得。

  拍杀青单人照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痕,盛帘招走过来递给他一束花,顺手摸了把他的头发:“还哭不哭了?”

  “早不了。”时舟摇有些难为情地偏头躲开他的手,低头看了看塞在自己怀里的花,又转头去看了看另一边其他人怀里的花,吸了吸鼻子道,“怎么我的花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他的花捧明显比别人的大了一倍。

  “李导说辛苦你了,特意让他们给你准备了大的。”盛帘招说。

  “哦。”时舟摇显然不相信,估计是恰好轮到他的这束比较大。然后他又看向盛帘招:“你什么时候拍完?”

  “后天。”

  “哦。”他感觉到盛帘招的心情似乎比之前一段时间好些了,两个人又开始有的没的闲聊。

  “小时老师过来拍照了。”有工作人员喊他。

  “我拍照去了。”时舟摇看了看他说,准备朝那边走去。见盛帘招还看着他,他不由顿了顿,“怎么了?”

  “别人都会邀请别的主演一起拍。”

  时舟摇忍不住笑了下,然后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盛哥,赏个脸一起拍个照?”

  盛帘招:“嗯。”

  “哎你们两个摆个姿势啊。”拍照的工作人员从摄像机后面露出头来对他们喊。

  时舟摇转头看了盛帘招一眼,和他交换了个眼神:“我搭你肩?”

  盛帘招挑了下眉:“你搭我?”说完手从后面绕过时舟摇的肩膀放到了他的头顶上。

  时舟摇伸到头顶拨开他的手,盛帘招的手就顺势向下搭上了他的肩膀,往紧揽了揽。

  等拍照的工作人员拍完,时舟摇嫌弃地说:“你这什么老干部画风的姿势啊。”

  盛帘招走过去看摄像机里刚才拍好的照片:“以前不就是这么拍的。”

  “以前?哪个以前?”时舟摇没跟着走过去,心思不在刚才的照片上。

  “高中毕业的时候。”盛帘招说。

  “那都多久远以前的事儿了,而且那会儿我就很抗议你的姿势好吧?”

  “嗯?”刚才连续拍了好几张,盛帘招挑了一张在屏幕上虚点了下,“就这张吧。”然后又朝时舟摇走回来,“那再换个姿势拍一张?”

  “不了不了。”时舟摇转身要去找小罗放花,“你的姿势我实在不敢恭维。”话没说完,刚一转身就被盛帘招一把拉进了怀里。花差点掉在地上,被他单手拽在手上。

  盛帘招说:“杀青了拥抱一下不过分吧。”

  没等时舟摇反应过来,工作人员在那边已经咔咔拍了好几张:“这次的好啊,比刚才那几张还有感觉多了……”

  时舟摇没听到他关于照片絮絮叨叨的话,只听见接下来盛帘招在他耳边低声说:“杀青快乐。”

  猛地就想起了当年,拍毕业照那天,盛帘招也是这样抱着他在耳边说“毕业快乐”。不过那时的他们面临的不是分别,而是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不像现在,时舟摇是切切实实感觉到,或许过了这部戏他们以后可能就再难有这样相处的机会。

  他垂下眼喊:“盛哥。”

  “嗯。”

  “明天我可能就要走了。”

  “嗯。”

  想对之前的那次谈话道个歉,可又师出无名。但是做朋友这种话他是无论如何也再不敢说一遍了。

  于是连带着那句“以后还能再联系吗”也卡在了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或许对于彼此来说,一部戏好聚好散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拍个照都要讨论不同的姿势。

拍照的工作人员:我怀疑你们在ghs,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第 29 章

  剧组的杀青宴赶在时舟摇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办,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那次聚会他没能喝成酒的遗憾,这次宴会还没进行到一半,时舟摇就被几波人灌得差不多了。

  宁泉非逮着他连灌了五杯,灌完后时舟摇脚步不稳地走出大厅,把走廊的窗户拉开一半,靠在窗台边吹风。

  吹了会儿风,脑袋好歹清醒点。

  再直起身时,瞥到走廊的另一侧有个人影正朝他走来。再一晃神,那人已经到了跟前。

  盛帘招端着一个酒杯,走上前看着他泛着酒气红晕的脸庞,蹙了蹙眉:“喝了多少?”

  “没多少。”时舟摇说着揉了揉太阳穴,复健以来医生一直嘱咐他少喝酒,这回是醒了以来第一次喝这么多。酒精刺激得脑袋微微胀痛,从刚才起到现在疼得越来越厉害。“你怎么也出来了?”他又问。

  “找你。”盛帘招淡淡道,“一晚上都没轮到我,想和你喝杯酒还挺难。”

  时舟摇不太好意思地偏头笑笑,知道他又在开玩笑:“那得我敬你啊,你敬我算怎么回事。”然后伸手去拿盛帘招手里的酒杯,“现在喝不晚吧?”

  盛帘招却把手移开没让他接。时舟摇疑惑地抬眼看向他,盛帘招说:“现在就别喝了。”又问,“给李导敬过酒了么?”

  “还没。”

  盛帘招点点头,靠近了握住他的胳膊:“还能走吗,和我进去给李导敬杯酒吧。”

  进去的时候李导刚讲完一通杀青感言,正拿着话筒从台上下来,见到他们两个过来喊了一声:“找你们两个半天了,酒也不来喝一杯。”

  盛帘招笑笑接过酒杯,拿着和李导闲聊了几句。时舟摇也从一旁探了个刚满上的酒杯,端着正要往嘴边送,却被旁边伸来的手按住了。

  盛帘招眼睛没往这边看,一手按住他,一只手举着酒杯连喝了两杯。

  “小时也喝啊,愣着干什么。”李导说着又看向时舟摇。

  “他就不喝了。”盛帘招说,“我替他喝吧。”

  “我可没听说过敬导演还有代喝的啊。”三个人之外突然多出一个声音,宁泉不知道从哪凑过来嚷嚷着,“还没出戏呢盛哥,戏外也护个没完了。”

  “他喝成这样有一半不都是你灌的。”盛帘招也不理他,干脆地喝了时舟摇那杯,趁时舟摇还愣着,拉着宁泉走开了。

  “干嘛啊盛哥,我还没说完呢。”宁泉口齿不清的咕哝还断断续续传来。

  “再灌你几杯,不是挺能喝的么。”

  “感情你这是报复我啊,也太护短了吧……”

  时舟摇从他两人身上收回眼神,李导正在笑眯眯望着他,他意识到盛帘招是故意给他和李导留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那行,都替你喝了,咱们也就不多喝了。”李导搭着他的肩膀问,“小时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就走了。”

  “嗯,回去以后也不要松懈啊。”李导把他拉到边上,诚心地交代了几句话。

  也是在此时,时舟摇想起了上次景洁来时和他说过的话。他在不同的剧组都待过,最开始没资源的时候演过一部小网剧,粗糙的制作、散漫的团队和毫无意义的剧本……也是和李导的团队合作以后,他才明白什么样的团队才是好的团队,什么样的班底才是好的班底。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高层和底层接触到的东西从来是天壤之别。那么多人费力向上爬,有的为名为利,有的为了心中那一点追求。

  可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有时候会在心中想。

  “小时?”李导喊了他一声,时舟摇回过神来。

  “听见没,跟景洁说一声,下半年的档期空出来,就说是我说的……”还没说完,另一边有人喊着要给李导敬酒,李导回头应了一声,又转过来拍拍他的肩,匆匆朝那边走过去了。

  杀青宴结束后,盛帘招面对着喝得烂醉的宁泉有些头疼。这人醉了比没醉还难缠,大半天了缠着他不放,一步都走不开。

  好容易等到宁泉的助理过来,把他扶着交给助理,再走回来时场子已经散了,人三三两两地走完,大厅里空荡荡一眼能数得清人。

  时舟摇已经不见了。

  这时候手机震了震,盛帘招没看手机就往外走,出了旋转门在外面夜色里模糊不清的人影里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手机连着震了好一会儿,拿起来的时候震动刚刚停下,屏幕上是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微信消息,来自同一个人。

  他没回电话,直接点开微信。

  高铭:盛影帝,在?

  盛帘招:说人话。

  高铭:盛哥,最近有空没,哥几个出来吃个饭?

  盛帘招心不在焉地看着消息,眼睛还在周围搜寻着。没看到时舟摇的车,他肯定没叫小罗和司机来接。这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又喝得有点醉……

  脚步有些急促,等拐到酒楼外一条树影交错的小路上时,果然看到了揣着兜一个人慢悠悠往前走的时舟摇。

  虽然是夏季,但夜风仍有些凉意,不知是风略有些大还是喝醉了的缘故,时舟摇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原来的轨迹,七歪八扭地拐进了一个树坑里,斜倚着树干停了下来。

  脚扭了?盛帘招蹙了蹙眉朝他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时舟摇正抬头望着头顶的树叶发呆。听到脚步声后那眼神收了回来,落到了他身上。

  一种带着笑意的,沁着暖意的眼神。

  时舟摇突然道:“哥,你说树叶会说话么?”

  “会。”盛帘招说。

  “那它说什么了?”

  盛帘招走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垂下眼看他:“说你不该喝这么多酒。”

  时舟摇嗤嗤地笑了笑,笑得又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然后他抬头看着盛帘招的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喝这么多酒啊。”

  “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还问别人怎么知道?”

  时舟摇低着头讪讪吸了吸鼻子,大抵喝醉的人思维都是跳跃的,他突然又说:“不好意思啊,拍那些动作戏的时候拖累了你好多。

  盛帘招空出的手给小林发了个消息,让她叫司机帮忙把他的车开过来,又发了个定位过去。而后收起手机低头看时舟摇:“你不管和谁都这么道歉么?”

  “啊?”时舟摇愣愣的。

  “没什么好道歉的。”盛帘招板正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一直就有这么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了?”

  时舟摇泄气一般地别开了头:“你别安慰我了……”

  “不是安慰。”盛帘招说,“听话,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

  时舟摇定定看着他,虽然脑子此刻一片混乱,但还残留有一丝的清醒,这一瞬他觉得盛帘招好像什么都知道。他车祸这件事一直瞒得很好,连一些关系亲近的好友都不知道,盛帘招更不可能知道,他也绝不可能主动把这事告诉他。

  他受不了那些眼神,更无法想象盛帘招知道以后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同情么?对一个旧情人的同情?

  亦或是其他?

  毕竟那时刚半年前他们才互相说了狠话,还在气头上,盛帘招或许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

  三年后的重逢又为什么要用这种事讨一个并不希望也没有必要的同情?

  当他定了定心绪再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盛帘招一定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就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平静了。不论他会出现哪种反应,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略微松了口气,紧绷的思绪一松懈,酒劲就又顺着大脑爬了上来,他有些难受地把头靠上了树干。

  盛帘招把他的头扶到自己肩膀上,远远看到一辆黑色保时捷开了过来,缓缓停在了路边。

  盛帘招把时舟摇抱起来,走到后座开了门,弯腰把他放到座位上,又伸手探过安全带给他系上。

  系安全带的时候时舟摇微微动了动头,半睁开眼含糊不清地低声说:“不要酒驾。”

  盛帘招的动作明显顿了顿,随后“嗯”了声,声音不自觉有些哑:“好。”

  然后他绕到另一侧车门坐进去,对司机说:“回我家吧。”

  “不回酒店么?”司机问。

  “嗯,今天先回家。”他靠上靠背,侧过脸看时舟摇闭着的双眼,想了想又道,“走快点儿吧,我怕后面跟了人。”

  “好嘞。”司机应道。

  今天这种场合难保不会有狗仔蹲点,刚才情急之下没想太多就跟了出来,更不可能把人独自一个丢在路边。他平时没怎么开自己的车出来过,希望这会儿能不被认出来吧。

  这时终于腾出时间,又想起那个回到一半的消息,盛帘招又拿出手机给高铭回了一条。

  盛帘招: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铭估计是闲得没什么事,很快又回复:昨天刚落地,把老吴也绑回来了,趁放假聚聚呗。

  盛帘招:行

  高铭又发来一条语音,盛帘招拿到耳边点开来听:小时怎么样啊,这两年什么消息也没有,联系都联系不上。还有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啊,不是真彻底呛了吧?一点儿都不联系了?

  听筒声音有些大,盛帘招下意识看了眼时舟摇,睡得还算安稳,呼吸也均匀,这才又打字回复道:你联系过他了?

  高铭又用语音回:没联系到,这两年断了音讯似的。操,你不是把我老弟怎么着了吧,伤得这么厉害。那这次哥们回国要好好找你算算账。

  盛帘招按了几下旁边的按键,调低听筒声音听,听完无声地笑了下,摇摇头,没理他这番控诉,而是问他:他也没告诉你们这两年他在干什么?

  高铭这次又换了打字:没

  高铭:什么叫也?

  高铭:这么说你知道?

  高铭:什么情况啊你们这。

  最后发来的一条语音明显不耐烦了,瞎嚷嚷道:不管了啊,我明天微信再问问,联系上来还好说,不来你自己看着办。

  盛帘招:好

  ☆、第 30 章

  盛帘招的家在城中一处公寓区,地理位置虽然热闹,但是小区环境很静谧。司机开着车去地下停车场停车,盛帘招则扶着时舟摇上了电梯。

  一路上时舟摇几乎算得上是乖顺地跟着他走,明明脚步已经不稳,但却好像还残留一丝意识一样有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盛帘招在门口输了密码推开门,准备进门时,时舟摇却突然不动了。他转头看了一眼,见时舟摇微微蹙着眉,怔怔望着门框,似乎觉得有些陌生。

  “怎么了?”盛帘招把他的肩膀揽了下,“是我家,进来吧。”

  时舟摇反应慢一拍地跟着他跨进家门,然后又在门口站定不动了,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走。

  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个喝醉的时候挺像的,都乖得如同好骗的小孩,但时舟摇还会时不时流露出一种不自觉的茫然,更像个找不着家的小孩。

  盛帘招知道他认家认床,这会儿看着不熟悉的环境,本就迟缓了许多的大脑估计更没法判断现在身处何处了。

  “去卧室睡吧。”盛帘招伸手过去抹了把他泛红的眼角,眼皮不禁触碰,倏地眨了下,睫毛蹭在他的手指上。

  盛帘招喉结微动,手向下移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拽着他朝里边的一个卧室走。

  他把时舟摇拉到床边,又去卫生间取了块毛巾,走过来他身前蹲下来,拿着毛巾要给他擦脸。

  时舟摇脸上和脖子上的酒气还没有散去,白皙的皮肤上染着不甚明显的红,随着湿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那些红也慢慢褪了下去,只剩下脸颊处两抹去不掉的红晕。

  时舟摇一直默默垂眼看着自己的手,两个手的手指掰掐在一起,茫无目的地打着架。擦拭到眼周围时,盛帘招说:“把眼睛闭上。”

  时舟摇没有听话地闭上眼睛,反而抬起眼看向他。双眼聚了好一会儿焦,他钝钝地开口问:“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我家不在这里。”

  “私心。”

  “你太心软了,”时舟摇偏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没必要收留我的。”

  “那你家在哪儿,”盛帘招看着他又问,“我送你回去。”

  “啊?”时舟摇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手机,“那我把定位发给你。”

  “嗯。”

  见对方没拒绝,时舟摇低头滑开手机点进地图,在搜索框里敲了几个字进去,然后转了手机方向,把搜出来的定位给盛帘招看:“就是这里。”

  盛帘招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地段和小区名字,接着摁灭手机屏幕重新放回他手里,拿着冷了的毛巾站起来:“好了,刚才司机都走了,我也喝酒了,没人送我们过去,今天先在这儿住吧,行么?”

  脑子混沌着的时舟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司机送下他们就走了,说出送他回家这话之前盛帘招就知道没人能开车再送他们过去,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打算送他回家。

  时舟摇又点点头,面露抱歉地对盛帘招说:“那只能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盛帘招笑了笑,随即想起了今晚高铭说的聚会的事,他又低下头用商量的语气对时舟摇说:“老高和老吴回来了,明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好不好?”

  时舟摇已经听不进去话了,明显困意泛了上来,眼皮打着架,迷迷糊糊地点了个头。

  “那好。”盛帘招又抹了抹他的眼尾,说,“今天先早点睡吧。”

  关灯后,他站在黑暗里看着床上鼓起来的一团被子,时舟摇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头顶的碎发。他不知道如果是清醒着的时舟摇会不会答应这次的聚会,可不管怎么说,现在好歹是把人骗去了,虽说方式有些乘人之危。

  但有些不得不问的话他想找个机会问出口,这部戏之后又忙起来就很难再见面,好不容易关系缓和到了这样的地步,他想试试他们还能再往前迈多少步。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头很疼,时舟摇伸手在被子里探了一圈,最后在枕头下面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拽过一看,不到七点钟。

  这连续两个多月的早起基本让他养成了生物钟,后来拍摄这段时间每天早上最晚也就七点就醒了。

  然后他睡眼朦胧地点开看消息,最上面又是小罗熟悉的狂轰乱炸,问他去哪儿了,怎么突然找不着人了。

  喝酒喝得有点断片,时舟摇想起他昨天好像是没叫小罗和司机过来接他,酒席散了一个人沿着街边往回走,想要散散步。

  那么这一散……散到哪来了?

  他从床上坐起,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下躺着的床、身上盖着的被子都很陌生。

  他伸腿跳下床,地上放着一双崭新的拖鞋,窗帘拉着,屋门关着,阻隔了外面的所有声音。踩上拖鞋的瞬间,他想起了自己这是在哪。

  昨晚散步的时候碰到了盛帘招,但是碰到之后他怎么到了盛帘招的家、怎么睡到了人家卧房床上就通通都不记得了。

  时舟摇打开门放轻脚步走出去,看到了这所公寓的全景。很有盛帘招的风格,简约又个性的装修风格,恰到好处的摆放和一丝不苟的干净。

  公寓是二层,他所在的卧房连着客厅,就在一层,往二层看去,上面似乎还有其他的房间。

  时舟摇打量着这间房子,有些拘束得迈不开步子,一时出去也不是回来也不是,就这么尴尬地站在门边。

  这时从厨房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接着穿着一身休闲居家服的盛帘招走了过来,看到他时顿了顿,说:“醒了?正要过来喊你。”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盛帘招穿这样的衣服了,黑T恤和运动裤,像是随便拎了两件衣服出来穿,但穿出来依然很好看。没有了平时公众场合下的私服或者西装的凌厉或沉稳,反而显得有些柔和。

  “头疼么?”盛帘招走过来问,“去洗个澡,衣柜里有我的衣服,随意拿。”

  时舟摇摇了摇头,实际上头还挺疼,又问他:“你不用过去剧组吗?”

  “上午不用,下午再过去。”

  “哦。”

  沉默间时舟摇捏着手里的手机,半晌才说:“我还是先回去吧,让小罗待会儿来接我。”

  “不急。”盛帘招垂眼看向他手里的手机,“别叫他过来了,晚上一起过去吃饭吧,白天你就在这里待着。”

  “啊?吃什么饭?”时舟摇果然把昨天在昏睡边缘应下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盛帘招挑了下眉,笑了下说:“自己看手机。”说完又转身进了厨房,看样子是正在做饭。

  不是,什么饭?他什么时候又和盛帘招约了个饭局?

  时舟摇蹙着眉打开手机,看到聊天列表里一个许久不见的人发来的消息,他的高中室友,也是关系要好的朋友,高铭。

  高铭这几年在国外深造,父母也都在国外,难得回国一趟。毕业后断断续续联系,直到他出车祸后一朝断了联系。后来高铭联系过他好多次,但那时他的状态非常不好,不是在昏睡就是被复健折磨得痛苦难耐,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况且他还没告诉任何一个朋友他出车祸的事儿,估计很多朋友都在猜测他是怎么了,甚至有以为他想绝交的,直接和他彻底无声无息断了联络。倒腾半天到最后,身边几乎不剩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这次高铭要回来,倒是前几天就给他发上消息说要聚会了,只不过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些个往日旧友。

  高铭发来的是几段长长的语音,时舟摇一个个点开来听,那边絮絮叨叨控诉了时舟摇这两年来不够意思的人间消失行为,然后说他和老吴已经回来了,今天晚上约个地方哥几个见一面。

  哥几个就是当年宿舍里他们哥四个,盛帘招,高铭,吴宜和他。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时舟摇在脑中大概算了算,好像已经四五年没见过高铭他们了。

  即使是这样,他想他应该也是不会去的。

  可问题是他什么时候就答应了这件事了?真是让人头更疼了,本就脆弱的太阳穴此时跳得愈发快,脑袋里像有根弦在急急挣动。

  真他妈喝醉了什么都敢往下应承,时舟摇在心里骂自己,肯定是盛帘招问了他,他脑子一热就给答应了。高铭这人再妥善不过了,要是没叫到盛帘招凑不齐人,是不可能给时舟摇发约好饭局的消息的。

  这时候盛帘招不高不低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喊他过去吃早饭。他回过神匆匆看了眼自己身上,醉酒的痕迹还未完全消退,形象实在不好,更怕留了什么味道,便先从衣柜里抓起两件衣服走进卧房的卫生间里洗澡。

  等洗完澡出来走到餐桌边时,时舟摇看了看自己又再看了看正在端粥的盛帘招,一股不可言说的尴尬缓缓从心口升了上来。

  他洗澡前随便抓的两件衣服,自己穿上以后竟然像极了和盛帘招的情侣款。都是黑T运动裤,只有T恤上的字母和裤子上的条纹有细微的差别。

  见盛帘招也正微眯眼打量着自己,时舟摇不大自在地咳了声,解释道:“随便拿的两件,没穿错吧?要是穿了你喜欢的,我再去换一身……”

  盛帘招微微弯腰放下粥,抽过两张桌垫垫在粥碗下,又转身去厨房拿了两双筷子回来,然后才说:“不用换,挺好看的。这两套本来都是套装,当时是一起买的。”他指的是自己穿的这身和时舟摇穿的这身。

  时舟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说实话其实他也挺喜欢这身衣服的,穿上的感觉是真不赖。他以前很喜欢穿盛帘招的衣服,奈何两人气质不同,盛帘招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但这身却意外的同时适合他们两个人。

  “吃饭吧。”盛帘招拉开一张椅子示意时舟摇过来,然后自己又拉开对面一张坐下。

  时舟摇对于盛帘招会做饭倒是毫不惊讶,优秀的人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只不过吃倒是第一次吃到。

  他的面前是一碗养胃的银耳莲子粥,盘子里有现烤的吐司和一个流心蛋,吐司的香气混着粥淡淡的味道飘进鼻子里。

  时舟摇低头喝了口粥,清凉的口感把一夜宿醉的闷重冲刷得干干净净,空荡荡的胃也被填得舒服了很多。

  他抬头状若不经意地问盛帘招:“我昨天晚上……”顿了顿犹豫着说,“怎么和你说我要去聚会的?”

  “就那么说的。”盛帘招淡淡道。

  “那我……还主动要求要和你一块儿去?”

  “不是要求。”盛帘招慢悠悠喝了口粥道,随后向他看过来,“是提议。”

  “怎么提议的啊?”时舟摇实在是断片断得厉害,关于这里竟然一点点印象都没有。

  “你说,”盛帘招的嘴角很明显地弯了起来,笑了下说,“老高和老吴回来了,明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好不好。”

  ☆、第 31 章

  盛帘招去了片场以后,时舟摇一个人待在屋里无所事事。他给小罗发了个消息,让小罗帮他把酒店的东西收一收拿回去,他就直接不回酒店了。

  偏偏小罗多嘴问了句他在哪,被他含糊其辞地带过了。

  解释不清,他心想,如果说他在盛帘招家里,小罗一定会觉得这真是匪夷所思的关系。

  这间二层公寓挺大,格局也敞亮,白天的时候满屋子阳光,落地窗前是宽阔的视野,没有林林总总的高楼遮挡。这房子应该是盛帘招两三年前刚买的,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一直还没有房子。

  时舟摇坐在沙发里望着二楼发怔,一楼只有一间卧室,就是他昨晚睡的那间,那么昨天晚上盛帘招就是在二楼睡的吧?这么说他平时住的房间是在二楼?那二楼是什么样的?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题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可能是太闲了,他从沙发里坐起身,强忍住想上楼看看的欲望,从茶几上拿过手机打开消消乐。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趁主人不在跑东跑西的,不太好。

  刚打开手机,屏幕上弹出了几条微博的新闻推送,其中有一条是关于《冰上之花》的杀青消息。

  昨晚刚发布了杀青照,紧接着配合着宣传上了波热搜,点进去看一看,还好,叫好的评论远远胜过唱衰的评论,总体风向平稳良好,符合明影的剧一贯的作风。

  [杀青快乐!]

  [卧槽就杀青了?这什么神仙效率?!]

  [最近剧荒得厉害,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什么时候上啊?]

  [禁毒F4我先嗑为敬[大拇指]]

  [杀青花絮赶紧安排一下@电视剧冰上之花]

  [渊叔轶叔我两大老男神同框,圆满了[哭泣][哭泣][哭泣]]

  昨天他转发的那条杀青微博也有了不小的转发量,因为那几张杀青剧照,可能是扮相好看的缘故,剧还没开播,已经有新粉丝循着脸摸了过来。粉丝的数量难得有了变化,缓慢上涨了一些。

  [陈医生请问哪里可以挂号!]

  [终于在电视剧里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系扣子的了,事实证明真正好看的人并不会因为穿白大褂系扣子而影响颜值。]

  [这就是医生的感觉哇!新人?明影又挖到宝了?]

  [明影挖没挖到宝不知道反正我挖到宝了,对于只看脸演技随意的我来说,光有这张脸就够我追完整部剧了。]

  [@时舟摇哥,在?拍完戏赶紧出来营业,三百年没发照片了,你的船长们快迷失航向了。]

  时舟摇有些恍惚,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再加上这几天脑子里有些乱,这回索性没挑评论回复。

  到了傍晚的时候,盛帘招发来了语音通话邀请,时舟摇的眼神从窗外移到手机屏幕上,顿了顿,点了接通。

  那边的声音很清晰,还带着些回声,听起来像是在一个空旷的地方,盛帘招问他:“在睡么?”

  “没有,”时舟摇说,“醒着。”

  “那下来负一层的停车场吧,我们现在过去?”

  “哦好。”时舟摇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到了约定的时间,片刻后又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我衣服还穿着你的,可能没时间换了。”

  “没事,穿哪件你随意。”盛帘招在那边说,顿了顿又补了句,“像以前一样就好。”

  时舟摇没再说话,而后盛帘招和他说:“出来的时候门直接关上就行,密码是******。”

  还没等反应过来,一串密码已经报完了。时舟摇“嗯”着挂断了通话,心道怎么连密码也一起报给他了,锁门又不需要密码。最好笑的是,他还真的下意识去记了这串密码。

  来到地下停车场,一辆黑色轿车冲他闪了闪前置灯,是昨天盛帘招的那辆保时捷。他走到副驾驶座,拉开门坐了进去。

  盛帘招没叫司机开车,他竟然还穿着早上那套休闲服,时舟摇刚刚也没换衣服,两人一经对上,又有股说不出的尴尬氛围在逼仄的空间里缓缓流动开来。

  盛帘招把车倒出停车位,打方向盘的间隙看了眼时舟摇,说:“帮我开个导航。”也不知道说的是车载导航还是别的。

  时舟摇就用自己的手机按着高铭发来的地址开了导航,又把声音调到最大,放在两个座位中间的扶手箱上。接着就是一段漫长的无声,谁都没先说话,只有导航的提示音时不时响起。

  从上一部戏中走出来,没了之前的那层合作关系,话题就不能再自然地转到工作上。而面对即将要去参加的聚会,他们又回到了原本的同学关系。

  沉默了一路,中途盛帘招接了个高铭催命似的电话,说小时今天也会来,让他准备准备,提早点儿赶过来。听筒声音不算高,但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就显得格外清晰。

  时舟摇听得一清二楚,把头转向了窗外,电话挂断后,氛围更为沉闷。

  好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高铭在门口等了多时,远远望见盛帘招的车就开始挥手。车停下后,他迈着步子朝那边走去,边走边冲刚开门下车的盛帘招道:“路上挺堵的吧?不过不算晚,小时还没到呢,我赶紧打个电话问——”

  然后就看见副驾驶座上的时舟摇也开门走了下来。

  “我操,”他看着穿着有些相似的两个人,而后目光一直落在时舟摇身上,“小时?”

  “认不出我了啊老高。”时舟摇笑着说。

  “你们两个真是够呛。”高铭笑着上前抬手抱了下时舟摇,松开后看向盛帘招,“合着你玩我呢?之前说的不联系都是假的?这连人都提前接上了。”

  “不是假的。”盛帘招也抬手跟他抱了下,“这段时间才联系上。”

  “啧,要么我说压根就没必要给你丫瞎操心。”高铭揽着时舟摇的肩膀往里面走,“还是盛哥你手段丰富哈。”

  盛帘招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过奖了。”

  进去之后,吴宜已经在包间里面等着了。看见盛帘招和时舟摇的穿着打扮也是一愣,叙旧的话没来得及说,先短促地笑了声:“可以啊,这就又和好了?”

  要么说是老熟人,说话都口无遮拦的,当着两人的面儿直白地戳穿过往关系。

  “好个屁。”时舟摇拉开把椅子坐下,笑道,“撞衫不行啊?”

  “那不就是心有灵犀么。”高铭又把话题接上。

  一顿饭吃得还算热闹,期间免不了不停开玩笑,高铭和吴宜都在美国,不过两个人在不同州,这几年也没怎么见过。互相寒暄了一通,有的没的扯了不少。

  “厉害啊盛哥,我们这书都还没念完,你影帝就拿上了,苟富贵勿相忘啊。”高铭话这么说着,言语间倒是没有什么恭维,稀疏平常的谈笑话。

  “运气罢了。”盛帘招淡淡道。

  “这么谦虚也不像你啊。”高铭又转头问时舟摇,“小时这两年发展得怎么样?”这句话倒是没有故意的意思,他们两个远在国外,对国内娱乐圈的形势不了解,平时更接触不到,只知道时舟摇一直也在圈里,至于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时舟摇正低头转着手里的酒杯,闻言抬了抬头,笑说:“就那样,和盛哥比差远了。”

  这话一说出口,距离感明晃晃地就出来了,高铭他们才意识到这两人是真的还没和好,不但没和好,估计关系还正不浓不淡地僵硬着。

  “那怎么连个消息都没?好几次联系你都没联系上,过年了在群里连个红包都不抢,哥几个都以为你人间蒸发了。”高铭笑着转移话题,一边给他们三个又倒上酒,“这两年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就跟着公司安排拍拍广告拍拍戏什么的。”

  “哦,那拍什么戏了,跟我们说说呗。”高铭也真是在没话找话了,以往这种场合里都不需要他来找话头,时舟摇就是个会主动挑话头的主,挑的话题不是没话找话,更不会让场合冷下来。可今天他反倒成了全场话最少的人,甚至连盛帘招说的多都没有。

  时舟摇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眼睛盯着面前的高脚酒杯,手指又开始掰掐在一块儿,半天没回答上来。

  然而另外几个人却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似的,都静静等着他开口。

  实际上他们也确实想知道他这两年究竟在干什么,究竟干了什么,为何突然中断了联系,又为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都是老朋友,见惯了从前向来满面笑容的老四,久别重逢,忽然看到这样的他,都想问个为什么,都夹杂了那么丝心疼,却也在一句句追问中忘记了顾虑对方的感受。

  连盛帘招都没有开口替他解围,而是和他们一样在定定看着他,眼里含着说不清的情绪。

  过了半晌,时舟摇松开两手站起来,直接避开了话题,指了指门外面,淡淡笑了下说:“我去个洗手间,你们先聊。”

  来到洗手间,他拧开水龙头低头用水冲了把脸,关上水龙头背身靠在洗手台上,微仰起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手机在衣兜里震了几下,他没理,继续闭上眼放空脑袋,突然有些害怕出去面对他们几个人,尤其害怕面对盛帘招。

  要和他们说什么?说我这三年来其实根本没拍戏,事业一塌糊涂,差点被公司踢出门,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躺了三年?

  然后换来别人出于真心但却并无意义的同情和可怜么?

  他并不想这样。这样太令人难受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一直以来的变化,从母亲走后他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母亲的离去让他开始害怕失去,害怕身边重要的人离开。

  缺乏安全感的巨大空洞时不时包绕着他,他甚至懒得再用微笑伪装自己,疲于应对一切,退缩着面对感情。

  这种情绪的累积在车祸时达到了顶峰。车祸醒来之后,他突然觉得很可笑,命运对自己还真是……他开始变得沉默,忘记了刚进大学时那个兴致勃勃的自己,居然还产生过“要不就这么退圈算了”的想法。

  他想起那个时候医院的护士们总是喊他“大明星”,和他开玩笑鼓励他,才让他渡过了复健那段难捱的日子,后来才又渐渐走了出来。

  可是现在,旧人旧友,过去的一切再次铺展在眼前,明明是没什么困难的普通闲聊,却逼得他不得不跑进洗手间来躲避,也没法将这些事说出口。

  在洗手间里不知站了多久,门忽地开了,盛帘招从外面走了进来。

  时舟摇睁开眼和他对视,盛帘招的眉头微微蹙着,说:“我让老高和老吴先走了,他们暂时不会回去,下次再聚吧。”

  “嗯。”

  “我先送你回去。”盛帘招走近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手上的力道不容置疑,另一手拉开洗手间的门。

  时舟摇跟着他出了洗手间,随后手腕往回缩了下,没挣脱出去,垂眼道:“我自己回去吧,这儿离我家不远,正好想走着散散心。”

  盛帘招停下来转身看他,许久轻声叹了口气,手上一用力把他拉到自己跟前,用拇指抹了抹他盛着疲惫的微红眼角:“走吧,我陪你走回去,顺便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第 32 章

  路灯有些昏暗,穿过的这条小路没什么人,他们一前一后走着,任夜风吹着略有些宽大的T恤,顺着下摆灌进去几丝凉意。

  时舟摇把手放在兜里,头也不看前方,眼神茫无目的地扫过沿街的一家家小店。

  他们家其实离酒楼并不近,要走好几条街,说想散心是真的,说想走回去不过是个托辞,没想到盛帘招真的跟他一路步行着往回走。

  他是怎么知道他家在哪的?

  时舟摇突然想,转回头看着前面挺拔的背影,从刚才起就一直是盛帘招走在前方,好像知道他家在哪一样。

  算了,现在他也没兴致想这些,只想赶紧走完这段路,回去闷头大睡。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上演内心戏,没注意到前方的人不知何时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似乎是在有意等着他。

  时舟摇也随之放慢了脚步,就是不肯缩小两人中间那间隔的几步远的距离。

  盛帘招察觉到他缓下来的步子,干脆停下来回过身等他。路灯下他的眉眼更显深邃,瞳仁隐在夜色里,更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时舟摇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想假装无事发生,垂着头只管往前走。然后又听到盛帘招很轻的一声叹气,问他:“就打算这么躲我一路?”

  时舟摇不答话,不过总算停下了即将往前迈的脚步。

  盛帘招的目光紧盯着他:“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时舟摇说,抬头看他的眼睛,“你要我说什么?”

  分明是在视线不清的黑暗中,他却能感觉到盛帘招眯了眯眼睛:“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真是好笑,时舟摇很轻地嗤了声:“那你又是以什么立场问我的?”

  他是他什么人,朋友还恋人?好像都不是吧,那你盛帘招用什么立场让他开口?

  盛帘招沉默了,但他那双眼睛里面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或者说叫人看不透蕴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真是难懂。他们演电影的人都是这样么?

  “不说算了。”时舟摇不想再这么傻僵着了,路边有小店的老板已经在探出头打量他们,估计看他们这剑拔弩张的样子,怕他们在店门口吵起来了,影响生意。

  “我这三年过得不怎么样,演了几部戏,拍了几部广告,钱没赚多少,毛病得了一大把。你之前也看到了,我现在身体素质也不行,以后那些动作片啊什么的里面的角色可能也和我无缘了。”时舟摇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但是我还算乐观,有那么一段时间想不通,后来想通了也就过去了,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唯一觉得心里有愧的还是分手这件事,既然你今天让我说出来,那我干脆一股脑说了。”

  “盛哥,咱俩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知道你好心,你也不用可怜我或者同情我。我现在挺好的。”

  “我现在挺好的”,盛帘招听到他这样说,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他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可盛帘招不觉得。

  随遇而安是件好事,可他怎么就能事事都做到随遇而安呢?不觉得残忍吗?

  “之前得寸进尺地妄想过和你做朋友来着,后来不是被你拒绝了么。”时舟摇摸了摸鼻头,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夹着一些窘迫,“以后不会了,你放心吧。”说完后,他看着盛帘招,“就这些,你满意了么?”

  “做朋友。”盛帘招很短促地笑了声,像是觉得很好笑,“你和谁也想做朋友,不嫌多?”

  “别打哑谜了,”时舟摇只觉得一阵疲惫,站着的两腿灌了铅似的沉重,想赶紧结束这场咄咄逼人的对话,“直说吧盛哥,你想怎么样?”

  盛帘招说:“我不想只做朋友,舟摇,我不相信你一直没看出来。”

  时舟摇微张着嘴愣住了,他是真的没看出来。三年前分开时盛帘招的话说得明明白白:那就再也别联系了,谁也别先说软话,世界上没谁离了谁过不下去。

  他以为谁都可能回头,可盛帘招不会,他们两人中间最先后悔的肯定会是自己。但盛帘招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当时那么生气,怎么会拉下面子说出回头这种话?

  半晌,时舟摇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轻声问:“你不觉得好笑吗盛哥,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比我清楚,路还那么长,何必非要在死胡同里打转呢。”

  “不是死胡同,”盛帘招说,“万一是唯一一条通路呢。”

  “通不通路的,三年前不是早试过了么?”时舟摇苦笑了下,“结果证明不就是条死胡同。”

  没结果的,曾经的他们那么相爱,他们的感情坚不可摧,可最后还是走到了尽头。而现在的他们和那个时候比并没有什么进步,甚至还退步了,至少时舟摇自己是这样。

  那凭现在的他们又有什么底气就相信再来一次会更好呢?

  不会好的,时舟摇冒出这样的念头,无论再试多少次都一样。

  那道巨大的鸿沟,那堵厚重的墙壁,还有不断退缩的自己,都是挡在他们面前的荆棘。感情这东西不是只靠一个人的固执和努力就有用的,而他是懦夫,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他做不到。

  他看到盛帘招久久没有说话,垂眼笑了笑,说:“这儿还挺冷的,回去吧盛哥,我也回去了。”说罢他转身继续朝前走。

  这次没有撕破脸皮,他想,总算可以体面点儿,不像分手那次一样,两个人都不好收场。

  走了几步后,他听到盛帘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像他平时那么冷静,甚至带了那么一丝颤音,他说:“时舟摇,过了这村就再也没这店,你想好了。”

  时舟摇的脚步顿了顿,垂着的左手不自觉握成了拳,没有回头。

  他没想好,他肯定会后悔,后悔死,可他硬着头皮就是不回头。

  盛帘招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没有听见他说“想好了”或是“没想好”。

  夜风萦绕,路边的水果店都在纷纷关门收摊了,拉卷帘门的咯啦声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时舟摇迈开步子朝前走了,背影一瞬就被夜色融了一半。

  盛帘招看着他的背影沉声道:“好,你最好不要后悔。”

  话音中的怒意和当年如出一辙,可狠话到最后也就撂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后悔。

  不知是舍不得再多说一句,还是心如死灰到不想再多说一句。

  因为走得太急,没看清脚下,时舟摇被路边凸起的一块石头绊了一跤,手臂被擦破一大块,渗着血,他索性在旁边的花坛边沿上坐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出,现在突然又不是很想回家了。那个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月没回去满屋子冷冰冰的灰尘。

  明天请个阿姨来打扫一下吧,他想。

  家里那几盆花怎么样了?他不是个勤于浇花的人,他妈以前总说他不适合养花花草草,那些东西金贵死了,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养死,让他别打那些东西的主意。

  所以他也就在家里装饰性地养了那么几盆好养的花草。

  他没叫人定期浇水和晒太阳,是不是死了?

  小罗把他酒店的东西都收拾回去没有?他那个连自己都不如的丢三落四性格,别不是落下什么东西吧?

  最近拍完了没事干,景哥又会给他安排事儿做吗?

  ……盛帘招现在走回车边了吗?他又没戴口罩,不会被拍到吧?

  操,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无论怎么转移注意力想别的事,最后又都会转到盛帘招身上来。

  他没办法不想他。

  怎么就又变成这样了呢。

  盛帘招说那句“你最好不要后悔”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生气?失望?冷漠?

  他把事情又搞砸了,相处这段时间来,盛帘招步步让着他,步步关心着他,就像从前一样。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如今又一朝打回原形。

  这回大概是真的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他早就应该想到,盛帘招这样骄傲的人,要么做最亲密的恋人,要么干脆天各一方,做朋友又算怎么回事儿?盛帘招从来都不缺那一两个朋友。

  最后是怎么走回家的时舟摇不知道,打开门后他没有开灯,脱了鞋径直回到卧室仰面躺倒在床上,几度闭了眼,可一点困意都憋不出来。

  后来疲惫地拖着身体去浴室洗澡,低头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盛帘招的衣服。

  他把衣服脱下来,叠好放进脏衣筐里,不由自主地望着那两件衣服发了会儿怔,昏昏沉沉地去开花洒洗澡。

  水淋在身上的一瞬间,脑中莫名其妙地就浮现出他和盛帘招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来。那不是什么令人记忆深刻的场景,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普通,可他就是记了很多年。

  或许是因为那天打开门时漫不经心的一瞥,又或许是因为少年当时微蹙的眉眼。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正在自己的桌子边上收拾东西,随后是一阵低沉的敲门声。

  又有室友到了,时舟摇脸上挂着笑容去开门。

  门打开的时候,他看到了门后站着的人的样貌。很高,很瘦,也很好看。但是那人却蹙着眉,眼神望过来的时候,时舟摇分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隐隐的不耐烦。

  不好惹啊,他当时这样想。

  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盛帘招当时已经在很努力地掩藏情绪,他刚和父母吵完一架,独自拖着行李箱来报道入学。

  没有人注意到他内心那点微不可查的烦闷,只有时舟摇一眼就看出来了。

  ☆、第 33 章

  开学第一天,时舟摇和一身戾气的盛帘招打了个照面,在心里给自己写上“此人不好惹”几个大字警告。

  开学第三天,从小到大没和人闹过矛盾的时舟摇破天荒和对床这位新室友吵了一架。说是吵架也不算,他们两个人一个不会吵架一个沉默寡言,最多是对着互相冲撞了两句。

  其实时舟摇也说不上来怎么自己当时就没忍住。

  他天生自来熟,两天不到和其他两位室友混了个七七八八熟,唯独最后这位不好惹的哥们,进门两天,除了必要的招呼外没和他们说过一句话。

  他自认亲和力不差,可就是和这位搭不上话。

  时舟摇也看出了盛帘招这段时间是因为心情不佳才会这样,但存心就要逗弄逗弄,看看能不能逗乐这人。一旦起了心思,九匹马拉不回来。

  火锅啤酒烧烤冰淇淋小龙虾都用上了,这哥们丝毫不为所动。

  后来连高铭和吴宜都看不下去了,笑着说他:“你他妈闲的啊?”

  到最后时舟摇也没耐心了,一腔好心被泼了盆冷水,当着盛帘招的面扔下一句:“您是尊佛吧,小小年纪能有多大心事儿啊值得烦成这样。”

  盛帘招看了他一眼,冷冷回了句:“我就不信你不会有这样的时候。”

  这句话像有无形的杀伤力似的,时舟摇的脸色当场变了变,过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甩门走了。

  生气归生气,他这人不大记仇,没过几天又跟没事人似的。盛帘招的状态似乎也调整过来了,两人渐渐步入了平和的室友关系阶段。

  再后来时舟摇也逗弄过盛帘招几次,但盛帘招再也没像那次那样冷言相对过,甚至有时候会被逗得笑几下。

  他们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变得亲密又自然,到了后来,盛帘招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连翘了晚自习□□去网吧打游戏这种事都欣然接受。

  小争吵只有过一次,至于那次是因为什么实在不记清了,大抵是太过鸡毛蒜皮,可能是他偷偷把外出记过单上盛帘招的名字划掉了,被主任发现后把两个人的记过处分记在了他一个人头上。

  盛帘招说他这种做法很幼稚,是瞎逞英雄乱出头的行为。时舟摇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他说换个人他依然会这样做,这叫两肋插刀。

  屁的两肋插刀,盛帘招三天没和他说话。

  时舟摇也觉得很有意思,这么个事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你生气我还生气呢。

  转念又想到过几天是盛帘招的生日,怒气没地方撒,转瞬消了。生日多重要啊,再怎么闹别扭也不能耽误了过生日。

  两天后,他提着偷跑出去订的蛋糕,没事人似的拿在盛帘招面前,点着了蜡烛笑着对他说:“哥,生日快乐。”

  盛帘招当时大约是气还没消,蹙眉看着那个蛋糕,又抬眼望着时舟摇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再后来,盛帘招不知怎么喜欢上他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追人追出了誓不罢休的阵势。时舟摇从没想过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连自己都始料未及。

  那一段时间他几乎是能躲就躲,可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在他以为马上要被逼得无路可走的时候,盛帘招忽然就冷淡下来了。

  高铭当时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说:“老弟,别理他,跟你玩儿欲擒故纵呢。”

  也不知是欲擒故纵还是真的打算放弃了,两个人冷了一个多月,冷到后来时舟摇觉得自己都快忘了怎么和他说话。

  又过了不久,他偶然一次在校外的小树林里撞见隔壁班的级花跟盛帘招表白。

  从来没收过姑娘礼物的盛帘招竟然收下了那个精美的礼物盒,和姑娘肩并着肩走了。

  如果是欲擒故纵的话,倒也没必要在这么隐蔽的没人看见的地方欲擒故纵。时舟摇想了想,这回大概是真的了。

  心里像有什么悄然打翻,连自己都说不清的酸涩蔓延开来,他在床上躺了一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一直到盛帘招推门进来,开门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转头定定看着盛帘招。盛帘招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轻轻笑了那么一下,而后径直坐回了自己桌前。

  时舟摇却突然在这一瞬的对视中,模模糊糊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半夜两点多,屋内的窗帘没拉,透过落地窗能看到深夜里林立的高楼和不眠的霓虹灯。

  时舟摇抱着毯子走出卧室,弯腰拿起遥控器按开电视,在客厅的地毯上坐下来。

  深夜没什么好看的台,来来回回换了一圈也没找到想看的节目。切到D台的时候正在重播卧底,时舟摇只看了一眼就换了台。

  最后停在音乐频道,不知道放着一个什么选秀节目,参赛的选手正抱着吉他翻唱《贝加尔湖畔》。音色很好听,唱得也深情,但和原版比总觉得差了些味道。

  时舟摇平时不怎么看选秀节目,但这次却迟迟没有换台,听着屏幕里的歌声抱着毯子不由自主发起了怔。

  “多少年以后,如云般游走。那变换的脚步,让我们难牵手。

  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多想某一天,往日又重现。我们流连忘返,在贝加尔湖畔……”

  从前他只觉得这歌深情,喜欢唱,有点儿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意思。他还和盛帘招说过,哥,以后咱们一起去贝加尔湖吧。

  真到了后来再听见这首歌,反而有些不敢面对了。

  电视里的选手唱完了,尾音结束后,时舟摇抬起握着遥控器的手关了电视。这时候困意才渐渐涌了上来,他躺在地毯上慢慢闭上眼,入睡前昏昏沉沉地想,夏天到了,贝加尔湖的冰面融化了吗?

  次日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从地毯上爬起来去开门,小罗正在门外往里面探头:“哥你怎么睡地毯上啊,地上多凉。”

  “不小心睡着了。”时舟摇抹了把脸,接过小罗手里的行李箱朝屋里走,“吃早饭了没?”

  “吃了啊,还给你带了。”小罗跟进来,把手提袋放在茶几上,又四下里看了看,“还不算脏,要不要我帮你打扫哥?”

  “叫阿姨了。”

  时舟摇去洗手间洗漱,过一会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递给小罗:“这套衣服帮我送去洗一下,洗完顺便寄了。”

  “地址呢?”小罗接过袋子低头看,袋子上贴着一张便签条,上面记着地址。他扫了一眼地址和收件人,随后抬头看时舟摇,“这是帘招哥的衣服?”

  “嗯。”时舟摇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去拿桌上的早餐。

  小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奇道:“哥,这么说你前天晚上是在帘招哥家?”

  时舟摇又“嗯”了声。

  小罗心里疑惑,到底是不是朋友?还是说之前还不是现在又是了?朋友归朋友,这进展有点太快了吧,怎么就突然发展成能去对方家住一晚上的朋友了?

  “原来你们是朋友啊。”小罗不由低声咕哝道。

  “什么是不是朋友?”时舟摇坐在地毯上看向他问。

  “我之前有一次说错话了,问帘招哥你们两个算朋友了吧,帘招哥跟我说不是,我还当我说错话了。”

  “他这么和你说的?”时舟摇笑了笑,随后也点点头道,“嗯,不是朋友。”

  “我去。”小罗不大不小地惊讶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手里装着衣服的袋子,片刻后红着脸支吾着问时舟摇,“哥,那你们不会是……炮.友吧?”

  时舟摇被他这句话呛住了,没忍住笑了起来,偏头看着他:“我说是你信吗?”

  小罗眨了下眼:“……不太信。”

  “那不就得了。”时舟摇赶他走人,“送你的衣服去吧。”

  “对了哥。”小罗临走前跟他说,“之前接的那个广告拍摄要去商量一下,明天接你去公司。”

  “嗯。”

  “可能还要去一趟C市。”

  “嗯。”

  “最近好忙啊,因为冰花这个资源很多邀约都找上来了,都没什么空休息。”

  “嗯,忙点儿好。”时舟摇说。

  一说忙就果真没什么闲下来的时间,一晃从六月到了八月,时舟摇忙着拍广告、做了个杂志专访、去医院体检复查、继续健身和做复健……这期间再没和盛帘招有过任何交集。

  只有一次参加一个业内酒会,活动方恰好也请了盛帘招,不过宴会厅很大,上下两层楼,参加的明星又多,他们也没面对面碰上。

  他端着酒杯走过大厅连接廊的时候,看到了正在和一位导演站着聊天的盛帘招。这个导演是业内资历较老的一辈,和高留是旧识,出了名的眼光高,想演他角色的不乏后台扛硬的流量新秀。

  听据说最近他和团队正在筹备一部电影,主演的人选一直没定,有人说是在等盛帘招。本来三月份就打算开机,后来盛帘招却意外接了个电视剧,结果开机就拖了几个月。

  “八月底可就要开机了啊帘招,我等你消息。”

  盛帘招笑了笑,俯身跟对方说了句什么。

  “不行不行,十天之内你给我个答复。还是说有什么本子比我的好?就算高留的本子你也得给我推了。”

  ……

  和张莫合作是多少年轻演员梦寐以求的事儿,更何况张莫还特意为等盛帘招拖了这么久,说什么也该接了。

  时舟摇没听到后面的对话,经过连廊后快步走了。

  算了算《冰上之花》也快到开播期了,听说后期制作得差不多了,原定的国庆档提前了一个月,大概很快就能播。对于盛帘招来说,拍电视剧顶多算体验生活,最终还得回归到电影圈里。

  至于对时舟摇来说,冰花虽然是个不错的起点,但前面要走的路还很长。最近虽然断断续续有邀约,但还是网剧居多,加上他的形象气质,更多的是偏都市题材的言情剧。

  一切又回归到原位之后,他们果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完全不存在再次交集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提到的歌曲这些好像也是需要标注的。

《贝加尔湖畔》是李健老师的歌,应该很多人都知道~

  ☆、第 34 章

  天刚刚明亮,路上的早班车流熙熙攘攘,绿灯一亮,纷纷开了火往前赶。

  时舟摇靠在后座靠背上补觉,一侧的头抵着车窗,随着车身颠簸有一下没一下地嗑着。

  《冰上之花》播出在即,他最近事多得脚不沾地。

  明影前期投入的宣传力度很大,最近刚发布了主题曲,配了第一版MV。

  主题曲请的是去年选秀出道刚火起来的一个女歌手曾芝,不得不说冰花的音乐制作团队很会挑人,二十岁的少女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声线空灵又有穿透力,如同一道刺破迷雾的白光,与歌曲意外的合拍。歌名叫做《以光散黑》,刚发布短短两天,上热搜的同时一并登上几大音乐热榜,有大热的趋势。

  随着MV和歌曲的宣传出圈,时舟摇的风评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了那么一点。

  MV的色调偏暗偏冷,全长四分钟,前半段压抑而低沉,后半段高潮渐近,陡然之间拨云见日。

  时舟摇在MV里有一个哭的镜头,窗帘半掩的屋子里,陈路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光线在他脸上打了一半,能看到有泪痕倏地从眼角滑落,接着画面迅速跳转。

  网友们被这个镜头惊艳到,截成动图纷纷转发。

  [giao!绝美落泪!]

  [不动声色又绝望的感觉,像电影镜头一样。]

  [感染力好强,隔着动图都让人感觉心疼。]

  [这个小演员是谁?我速速去百度。]

  [时舟摇真的是一直在进步,比三年前好多了,虽然三年前就挺有灵气,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身上明显有种沉淀感。]

  [三年前?三年前就拍过剧吗???演的啥?]

  时舟摇演这部戏确实哭了不少,哭到最后都哭出反射弧来了,一看到盛帘招的扮相就能哭出来。

  其实这段演的时候倒是没那么撕心裂肺,但放在MV里配上音乐就刚刚好,很有代入感。

  “哥,你最近粉丝真是涨了不少!”小罗从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来,拿着手机兴冲冲道。

  “嗯?”时舟摇被这声叫醒了,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什么?”

  “微博微博,这个动图都被转了好多了。”小罗把手机屏幕伸到他眼前让他看。

  “嗯,他们后期剪得好吧,我也没想到这里能这么有感觉。”

  “我就说么,之前说你带资进组的那些人早晚得被打脸。”小罗收回手机,头还没转回去,兴奋地和时舟摇聊天。

  “你怎么还惦记这回事,”时舟摇笑了下,“那些人估计自己都忘了他们说过的话,他们不过是恰好找一个发泄对象罢了。”至于当时说了什么,打不打脸的,对他们来说不重要。

  “话是这么说没错,”小罗叹了口气,“可心理上觉得不平衡嘛。”

  时舟摇笑笑没说话,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点进微博看了看,果然比平时多了一两倍的艾特和留言。下拉了一下刷新,微博首页最上面显示了一条1分钟前的最新更新,盛帘招发的一条冰花宣传微博。

  真是难得,盛帘招平时微博不是发代言广告就是转发,原创微博少得可怜,就连每次宣传电影都是转发导演要么官博的。这次居然自己写了个文案配着花絮照发了条原创。

  盛帘招:

  准备好和我一起共赴深渊了吗

  [图片]

  [妈呀!准备好了!!!]

  [没准备好也准备好了!我可以!]

  [手里拿着的是真枪吗?[兴奋][兴奋]]

  [看起来是真枪]

  [真枪道具啊,好酷哦]

  时舟摇看了几秒,没敢点赞。照理说点赞互动一下肯定不为过,但是前几天刚出了一档子事,弄得情况有些尴尬。

  开播前一个月官博就开始定期放花絮,上个星期放了个采访洛东的小花絮,是之前别墅区那次夜戏拍完接近凌晨收工时的采访。

  主角分明是洛东,但有网友却注意到了一个意外画面——镜头右上角的角落里,盛帘招正抱着睡着的时舟摇一闪而过。

  视频里看不到正脸,有人就把图片截下来放大,从身形发型上判断像是他们两个。但也有人觉得不是,可能是看错了,毕竟这样的举动也太亲密了。

  评论区炸了起来:

  [哎我去这都能注意到,是你吗列文虎克?]

  [这什么情况???]

  [?也就是说剧还没播这就能……开嗑了?]

  [剧组炒作吧,故意的?]

  [嘶,我还打算站洛东盛帘招双队长,影帝配视帝多香,我觉得另一个男主肯定没啥存在感。]

  [我也觉得啊,直接按官配嗑有什么意思,而且陈路一看就是个背景板,演员也和一群大佬格格不入。]

  [双队长!双队长!双队长年下不香吗?]

  [年下?双队长给我互攻]

  虽然评论到了后来风向渐渐走偏,但恶意的揣测还是不少,已经有人站出来开始嘲他们卖腐炒作。景洁没问他怎么回事儿,只是让他近段时间减少在线上减少和对方互动。

  其实这种宣传套路也不是没有,剧开播前炒炒CP热度是宣传方的惯用手段,但冰花明显走的是正剧风格,不适合这种商业形式的营销。

  况且景洁大概也把不准对方团队的意思,毕竟盛帘招如今的身份地位确实没必要用这种方式炒作,反倒无端招黑。

  车缓缓停在明洋影业的双栋大楼门前,早上人还不多,只有打卡上班的公司员工陆陆续续进出。

  “谢了刘哥,中午再来接我们吧。”时舟摇拉起口罩,推开门下车,一脚蹬在地上,转身关了车门。清晨的阳光不算晃眼,照在脸上像没有温度似的。

  时舟摇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眯眼看了会儿,偏头对小罗说:“进去吧。”

  之前不知道剧组怎么得知时舟摇唱歌不错,就顺便提了句要再出一个演员版的主题曲。本来打算叫两个主演来唱,但盛帘招正好卡档期了,于是后来让时舟摇和曾芝再录一版男女对唱的。

  他们今天一大早来录歌,明影有合作的老牌录音工作室,录音棚就在公司的大楼上。

  时舟摇进了电梯就摘了口罩揣回兜里,顺手又摸出两块薄荷糖,递了一个给小罗,又自己拆了一个放在嘴里。

  小罗按下17楼的键,转过头瞧着时舟摇嚼薄荷糖的侧脸:“哥,你多久没唱歌了?”

  “没算过,挺久了。”时舟摇说。

  “那这次紧张吗?”

  “还好。”他看了看小罗,“不过这次是和专业歌手合作,还是有点儿担心。”

  “听说曾芝可厉害啦,当时上节目的时候三个导师抢着要,后来不是还因为这个两个导师在微博上撕起来了么。”

  “有这么厉害?”时舟摇微微有些惊讶,下意识拿起手机想查一下这位歌手的资料。

  “嗯嗯,人也很漂亮嘛。”

  正说着电梯“叮”的一声停了,电梯门打开,时舟摇收了还没来得及输字的手机,直起身朝门外走去。

  录音棚门口站着几个音乐指导的老师,正在等他来。时舟摇微微鞠躬打了个招呼,和他们一起进了音棚。

  录音棚很大,里面有几个工作人员正调试着录音间的话筒,除此之外再无声响。

  沙发上还窝着一个穿牛仔裙的女孩,支着头在沙发里打盹。

  其中一位音乐指导朝沙发走过去,笑着出声:“小曾这是没休息好啊?都困成这样了。”

  女孩闻言睁开眼,睡眼惺忪地四下看了眼,这才站起来笑了笑:“哎呀不好意思张老师,昨晚直播太晚了,没睡好。”随后转头和另外几个老师问了问好,最后眼神落到时舟摇身上,似乎认出了时舟摇,对他伸出手,“小时老师好啊。”

  “你好。”时舟摇握了下她的手,朝她笑了笑。确实如小罗所说,曾芝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打眼看去穿着打扮很有自己的风格,又和她的气质十分相衬。时舟摇只在MV里看过她唱歌的几个镜头,但是真人要漂亮很多。

  “真人比MV里帅多了啊。”曾芝突然这么说,时舟摇愣了愣,转头看了看她。

  “我是说小时老师你真人比MV里要好看很多。”曾芝解释说,“MV剪了好几版我都看过,一直没见过你真人。你知道吗,”曾芝突然踮起脚凑过来,说悄悄话似的在他耳边说,“最后敲定的那版还是我录歌的时候跟老师们建议的呢。”

  这姑娘不认生,也是个自来熟,相处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随和舒服。时舟摇眯起眼笑了笑:“那为什么选了那版?”

  “因为那个镜头!”曾芝从手包里拿出手机,翻开相册打开张图递到时舟摇面前,时舟摇低头看了看,是那个落泪的镜头,“就这个,我觉得和那段副歌很配,我录歌的时候还老想着你那个镜头呢。”

  “不敢当。”时舟摇又对她笑了下,“谢谢你夸奖。”

  这时候张老师从录音间走出来招呼他们进去试音,时舟摇转头朝那边看过去:“过去吧。”

  “嗯嗯好。”曾芝从手机上抬起头,“小时老师唱歌是不也很厉害?”

  “不用叫我老师,叫名字就好。”时舟摇说,“我不行,顶多算业余的练一练,和你比差远了。等会儿还得你多担待。”

  曾芝完全没听进去后半句,高兴道:“诶那我以后就叫舟摇哥了,走吧哥,祝我们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以光散黑”是剧《白夜追凶》主题曲里的歌词,感觉和戏中戏有点配就用了一下。

  ☆、第 35 章

  走进录音间,张老师和调音师交谈了几句,交代了几句话,然后示意他们先过去试试音。

  “舟摇哥,耳机。”

  时舟摇正在话筒跟前微调角度,被旁边的人碰了碰,曾芝已经戴好了耳机,给他把耳机递过来。

  “谢谢。”时舟摇接过耳机套上耳朵,正要调耳罩高度,曾芝向他靠了靠:“我帮你弄吧。”然后踮脚过来把耳罩帮他调好,又整了整垂下来的线,“好了。”

  曾芝虽然只有二十岁,但为人处世比其他同龄人成熟和自然不少。这个年龄出来混娱乐圈的,都小小年纪打磨出了一套精致的外壳,更何况她能火到如今这个地步,经历的弯弯绕绕更是比别人多得多。

  短短一会儿的相处,小姑娘展现出的讨喜的一面就足够让人自然而然地乐意亲近。

  调音师喊先唱一遍试一下音,时舟摇转头对她笑了下:“你先来吧。”

  曾芝也没推辞,况且原本歌里也是她先起头,等耳机里伴奏响起,她抬头拨了下耳机,接着开口唱起了开头。

  几乎是一瞬间就进入了状态,这版的女声部分调很高,第一句进的难度就不小,但曾芝起得很轻松。

  近距离听和在MV里听还是有些不一样,没有修过的声音更清透,唱歌的声音和说话时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时舟摇突然有些紧张,脑中盘旋着歌词,轮到他的时候卡了下,第一个音没唱准。他闭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继续唱了下去。

  后面顺了很多,挺久没唱歌了,复健那半年手上没力气,甚至连吉他都没摸过。但是戴上耳机对着话筒的时候感觉好像又回来了,除了最开头唱高的那个音,剩下的一段都顺利唱完了。

  唱完之后时舟摇摘了耳机,发现曾芝的眼神从刚才起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怎么了?”

  “好听诶,舟摇哥是专业学过音乐么?”

  “没,要是专业的也就不会第一个音就跑了。”他把耳机放到一边,“小时候学过音乐。”

  “舟摇哥,你很适合唱OST。”曾芝歪着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嗯?为什么?”

  “声音很有故事性,诉说感很强,”曾芝边想边说,“而且和这首歌也很配。一开始看到你,我还以为你的声音是和那些年轻流行男歌手一样的风格呢,没想到这么有特点。”

  “是么,”时舟摇倒也没自恋到觉得自己真如她说的这样,“你今天夸我的含量超标了小姑娘。”

  “哎没有啦,对一个歌手来说遇到喜欢的声音是不容易的事,多值得高兴啊。舟摇哥我能加你微信吗?”

  时舟摇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放到她面前,心道这小姑娘还真挺有意思的。

  “都不怎么发朋友圈啊……”互相添加完以后,曾芝翻着时舟摇的朋友圈惊讶道,“最近的一条是三年前??”

  “照片里弹吉他的是你吗?”曾芝的注意力又被很快转移,目光落在了时舟摇最后那条朋友圈——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酒吧的舞台中央坐着一个低头拨吉他的人,人影很模糊,像是后期处理过,看不清脸,只能隐约看出是个男生。

  “嗯。”

  “我的妈,我要是那会儿就认识你就好了,初恋也不用给那个渣男了。”

  “你那会儿才多大啊?”

  “18么,都上高中了。”

  “哦……”时舟摇想着,“那倒也不小了。”

  正说着,张老师喊着可以开始正式录一回试试了。

  曾芝伸手理了下长发,把耳机绕过头发戴上:“用一句很土的话来说,我这就叫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白瞎我两年青春。”

  时舟摇从话筒架上摘下耳机,边理线边问:“那什么算对的人?”

  “当然是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啊,喜欢得要死的那种。”

  时舟摇默了默:“也不是这样。”

  “嗯?”曾芝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最后能一起走下去的才是对的人,不然再怎么相爱都没用,所以你倒也不用太羡慕别人。”

  “你好悲观啊舟摇哥。”

  “有么。”时舟摇戴上耳机,没再说下去。

  正式开始录以后不比试音,两个人都精神紧绷了许多,连着唱了三遍才OK。

  录完以后曾芝长长舒了口气,和时舟摇往外走,边说:“早知道对唱这版这么好,最开始不如就直接录成这个了。而且改动的这几个地方比以前好很多,效果比我预想的还好。”

  “独唱也很好,你那版现在都这么火了,还不高兴么?”时舟摇转头看着她。

  “有更好的就要承认和尝试嘛,有尝试才有进步,这回的新MV肯定比之前那个评价还要好。”走到门口,曾芝要去另一个摄影棚拍封面,两人在录音棚电梯口分别。

  曾芝走后,小罗过来告诉时舟摇他们现在还得再去一趟12楼,李敬若正好在制片部那边,景洁打电话让他们过去。

  “李导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时舟摇被他推着进了电梯,按完电梯回头来看他。

  “不知道。”小罗摇了摇头,然后又放低声音说,“不过听说李导导的新剧最近开始试镜了。”

  “是么。”

  “哥你说是不是因为这个事叫你过去啊?”

  “不大可能。”时舟摇摇头笑了笑,“这种导演能合作一次就很幸运了,次次都能合作,你以为景哥手眼通天啊?”

  “不过也是够赶的,”小罗咕哝道,“一年拍两部戏,当大导演也挺辛苦……”

  电梯停下以后他们出了门,制片部业务繁忙,人人忙得没工夫抬头,一路上也没碰上几个打招呼的。

  “小时哥罗哥,这儿!”一个小助理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朝他们招手,走过去以后,小助理招呼他们先坐下等会儿,“李导和刘制片在里面说话呢,麻烦小时哥先稍等一会儿。”

  他们在经理办公室外的休息椅上坐下来,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时舟摇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刚才的调音老师拉了个小群,把他和曾芝都拉了进去,然后在群里发了一段一分钟的初调的小样。

  他翻出耳机插在手机上,给无所事事的小罗耳朵里塞了一只,自己又戴了一只,点开小样听。

  “哎这是刚才唱的吗?”小罗听了几句后高兴地侧过头问。

  “嗯,还行?”

  “简直完美!”

  时舟摇噗嗤笑了出来,等一遍放完后从他耳朵里抽回耳机:“就知道问你意见没用。”

  他又听了一遍,见曾芝在群里给调音老师提了几个建议,提得很有建设性,很有两把刷子的小姑娘。

  然后曾芝艾特他问:舟摇哥还有什么想法吗?

  时舟摇:没有,你提得很全了

  曾芝:肖老师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发出来呀?

  肖x:我这里很快,之后还要拿给张老师他们那边审核和剪辑

  曾芝:等不及了嗷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不错,但还是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越来越大,似乎……像是吵起来了一样。

  “怎么回事?”小罗也听出不对劲了,坐起身问。

  小助理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也无奈地摇头:“不知道,不过李导那会儿进去的时候情绪就不太对。”

  正说话间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室内充足的冷气直往外冒,李导紧皱着眉走了出来,反手甩上了门。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时舟摇,收了收脸上的怒意,清了清嗓子道:“小时来了。”

  “您消消气。”时舟摇直觉是他和刘制片吵架了,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

  “走吧。”李敬若拍了拍他肩膀,“去那边说。”

  刚没走出几步,刚才被甩上的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刘制片从里面走出来,看得出也在气头上,但语气尽量放缓:“李导,这事儿还得再商量。”

  “你们随便给我塞人进来,塞的是其他的角色还好说,非要塞到主演位,你叫我怎么拍?”

  “一个二番而已,”刘制片解释道,“一番扛大梁,想要谁随便您挑,我绝对不插手。”

  “二番也不行。”李敬若冷哼了声,“就那个四皇子,你们跟他说行就进组,看不上就滚蛋。”

  “李导,真不是我说,那连个三番都不算的角色……”

  “放屁,那个角色演好了很容易出彩,三番四番的不是重点,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吧,有那个本事演棵树都能火。”李敬若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别跟我磨叽了,要么你换人导。”

  李敬若说一不二起来真是没人敢触霉头,刘制片在公司里资历也算老了,但显然也很为难,面子上有点挂不住:“那您打算找谁演?”

  他转头看到了时舟摇,脸色变了变,“李导,杜誉怎么着咖位也不至于不如新人吧?这其中的利弊您可想清楚了。”

  “选角看的是适不适合,不是咖不咖位。这剧几个月前筹备的时候人选我就想好了,行不行我和选角团队说了算,不信咱们等试镜出来看效果。”李敬若示意时舟摇跟着他,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真他妈老古董。”刘制片最后很小声地骂了一句,还是被时舟摇一清二楚地听见了。

  ☆、第 36 章

  一直走到另一头的休息区,李敬若走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水灌下去,喝完又接满一杯,转身问:“小时要喝吗?”

  时舟摇摆了下手说:“谢谢您,我不用。”

  李敬若端着一次性水杯在椅子里坐下,示意时舟摇也坐,问:“歌录完了?”

  “刚录完。”时舟摇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敬若点点头,又问:“觉得怎么样?”

  “我唱得一般,搭档挺厉害,把我带起来了。”

  李敬若闻言笑了下,不以为意道:“小时你倒也不用一直这么谦虚,”说完又看了他一眼,“是真谦虚还是假谦虚啊?”

  听着这半开玩笑的话,时舟摇也跟着笑了起来:“假谦虚,真心虚。”

  “我刚才还在群里看到音乐张老师夸你来着,说今晚出的新版MV一定要准备个热搜,不然浪费了。”李敬若说,“后期和宣传的事不归我管了,他们让做什么你就配合着做什么,有什么都不要拒绝。前期造势太重要了,尤其你是唯一的新面孔,播出以后夸的多还是骂的多原因有很多方面,不是所有的观众关注点都是演技。别看明影的剧每次播出前像云淡风轻似的,其实前期的功夫都下在暗处了。”

  时舟摇垂眸认真地听着,边听边点头。李敬若这样的老导演什么样的演员都见过,火起来的火不起来的,一夜爆红的,还有怎么捧也捧不红的……对于时舟摇这样状况的演员怎么发展再清楚不过,稍微指点两句就让人受益匪浅。关键在于他乐不乐意指导你。

  “一聊就聊跑题了,先说正事吧。”李敬若又把话题拉回来,手指缓缓敲着一侧扶手,“刚才刘制片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下个月初新剧开机,备案还没放出来,现在只有内部消息。试镜在十天以后,我给你定的角色是付家的小侯爷,剧本已经发给景洁了,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时舟摇完全不知道这部剧的任何消息,没头没脑地听着李敬若一通吩咐,只能从刚才他们对话里提到的“四皇子”“小侯爷”判断出大概是个古装剧。

  “权谋剧,还是双男主,你是一个,另一个还没定。”李敬若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这回这个角色不是什么没作用的工具人了,发挥的空间很大。我也不是看在谁的面子上让你来演,是因为觉得你合适。还有很多人在争这个角色,叫你试镜也不是说就定了,看你表现,明白么?”

  时舟摇点点头:“明白,我会珍惜这个机会。”

  “小时啊……之前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s戏。”

  “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中你来试这个角色?”

  时舟摇愣了下,抬眼看着李敬若,摇了摇头。

  “我爱人是你们学校的老师,那时候看了冰花的几个剪辑片段以后跟我说起你是她带过的学生。”李敬若的手机响了下,他拿出来回了个消息,然后又说,“说你是班上第一名,她上台词课每次最喜欢喊你跟她对戏做示范,后来这个学生突然销声匿迹了,班上中不溜的学生现在已经有火得只演一番的,最优秀的出去以后却混得一点动静也没了。”

  时舟摇缓慢地眨了下眼,有些吃惊道:“您的爱人是杨妍老师?”

  杨妍是s戏的特聘教授,电影明星出身,后来息影后进学校教学生,现在只是偶尔出现在大银幕上,谁都不知道原来她和李敬若竟然是夫妻。

  “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李敬若淡淡道,算是默认了,继续刚才的话说,“是她极力推荐让我给你个机会试试古装,我倒是有点好奇了。”

  “杨老师太过誉了。”这话倒也不是故意谦虚,时舟摇之前是真的没有演过古装剧,没这方面经验,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被极力推荐去试古装。

  “你们杨老师看角色很准的,一直以来给过我不少建议和帮助。你知道她给我推荐的另一个主角是谁吗?”

  时舟摇看向李敬若,也有些好奇。紧接着李敬若就给出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却也没料想到的答案:“她让我再去试试约盛帘招。”

  “盛哥?”时舟摇梗了下,这个许久没喊的名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还带出了一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李敬若没有注意到他的微微失态,自顾自继续往下说道:“我说哪有连着两部戏用一样主演的道理啊,再说了这次也未必能约得到。”他挠了挠额角,“她就给我放话说错过了我肯定后悔,这剧拍不成,拍出来了她也不看。”

  时舟摇抿着嘴角笑了笑:“倒是很有杨老师的风格。”

  “你们杨老师的话我可不敢不听。”李敬若开着玩笑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是我和杨老师都看好的,至于帘招么……这回我不同意杨老师的意见,我觉得不是很合适。”

  时舟摇不知道李敬若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但他和李敬若的看法是一样的,盛帘招不会接这个角色,一来是他很快就要加入张莫那部新片的拍摄,不可能再接一部电视剧浪费时间精力。二来……他也确实想象不出盛帘招演这样古装剧的模样,可能是看他电影看多了,这样的角色和他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总之呢试镜我还是发了邀请的,至于来不来就不知道了。不管怎么说,你可要好好准备准备,我和刘制片把话都说死了,到时候不能败我面子啊。”李敬若又交代了几件事就有事走了。

  时舟摇坐车回去的路上收到了景洁转来的剧本,突然有些恍惚,不怎么能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又有机会演李敬若的戏了。

  他不知道冰上之花的播出效果会怎么样,所以无法预测一旦演了这部剧以后外界对他的猜测和反应又会是怎样,毕竟他现在也还不过是个十八线,这样无数人眼巴巴盯着的资源连着落到他头上,对他来说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很快地景洁给了他答案,回到家后景洁打来了电话,问他有什么想说的或者问的。

  他问:“景哥,如果真有机会被选上的话……我该接吗?”

  “为什么不该接?”景洁问,很快又道,“是不该接还是不敢接?”

  时舟摇没说话,陷入了沉默中。

  “这才是一个开始,舟摇。”景洁在那头道,“冰花会成功的,对自己有点信心。”

  当天晚上九点,《冰上之花》官博发布了新版本的MV,借着之前歌曲出圈的热度和剧的热度,#冰上之花新版MV#顺顺当当在热搜上挂了一个晚上。

  没什么说不好的评论,风向好得出乎所有人意料,比最开始预想的还要好。

  [太特么好听了,今年的出圈神曲预定]

  [循环一晚上了,从刚mv发出来我就反复去世,哪个天才想起来让他俩对唱的?]

  [神仙合唱,两个人音质都好绝,太搭了]

  [官方mv过强,这质感还让不让破站的剪刀手们活了]

  [生活不易,up落泪]

  [比原唱单人版本还好听,曾芝这是我打脸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歌手高音太好听了吧!]

  [宝藏男孩时舟摇,还是剧里的陈医生扮演者,请多多关注哦[心]]

  [明影的剧全方位向展示了什么叫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绝美落泪那里改成和声了!嗷我没了]

  一晚上时舟摇涨的粉丝比之前一个月都多。他点开新MV,这才正儿八经地看了一遍,确实是曾芝带得好,经过调试后,两人的声音更显融合。

  看完之后没什么事,他拿出电脑接收了剧本,在电脑里把剧本打开,看到了剧本封面的标题——这部还未官宣的新剧的名字:不归。

  ☆、第 37 章

  《不归》同样是一部正剧向的剧,符合明影的题材风格。不过明影这两年很少出古装,重心一直在电影和现代剧。古装剧拍摄难度本来就大、耗时耗力,近些年古装剧市场又不景气,改编IP的风气风风火火,可真改得好拍得好的却没几个。

  归根到底还是好本子太少。

  《不归》这部剧改编自曹羽平老师的历史小说《三城往事》,故事乍一看和“三城”没什么关系,讲的是一个流落民间的草根皇储的上位之路。

  小说本身是拿过奖的,剧本的底子是有了,但论起人气和读者基础自然比不上其他大IP。沾不上IP的红利,和做一部原创剧没什么区别,一样的难。

  编剧请了曹羽平亲自操刀,李敬若还是导演,看得出明影这回在古装这块儿是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打算。

  时舟摇花了三天把原著看完,小说很精彩,前半部江湖鲜衣怒马,后半部朝堂明争暗斗。

  曹羽平老师的文字很有个人特色,三城这本书笔调不算沉闷,没有历史小说那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重。

  他要演的角色叫“付云归”,贵胄付家的世子,张扬肆意的小侯爷。

  这回还真的换了个开朗的角色,皇城内最率真无虑的公子哥儿,不过到最后结局却令人唏嘘不堪。不只付云归,小说的最后几乎没有人得到好结果。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他们的身影被淹没在风云变幻的朝代更迭中,最终只剩史书上薄薄几页文字记载。

  时舟摇刚看完合上书的时候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滑下沙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站了好一会儿,随后关着灯在黑暗里睁着眼躺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敢把剧本打开来细读。

  剧本和小说到底不一样,和小说的文风不同,改成剧本后故事所自带的历史感和厚重感就全出来了。

  剧本给的只是一部分,到时候要试镜的片段应当也会在这部分里出。时舟摇关了手机消息看了一下午剧本,等看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再打开手机一看,安静了很久的冰花主创群突然热闹起来,未读消息已经垒了好几页。

  今天晚上冰花的定档预告播出,正式开播时间官宣到了下周,双台同时播出,正好是试镜那天。

  群里几个副导演和制片人正聊着李敬若的新戏,也说到了开播那天是试镜选角的日子,祝贺李导双喜临门。李导回语音说喜不喜还不一定呢,要是试镜那天演员没选上合适的开机要往后拖的。

  有人说一拖拖到年底了,年前还能拍得完吗?

  “元旦前是够呛,过年前就说不准了。”李导在语音里说,“所以今年不太好过啊。”

  时舟摇对过年一直是没什么概念的,过年对他来说和平时没有区别。母亲去世以后自己一个人过年更没什么滋味儿,索性不过了。后来的三年都是在医院过的,说来好笑,医院里过年反倒挺热闹的,醒来后的那个年他就是在医院过的,留班的医生护士们会送饺子给病人,他们就跟被慰问的群众一样。

  今年的话……他想了想,如果真的能待在剧组过年也挺好,捱不到过年的话跨年也行,比一个人待着强。

  就因为这么个奇怪的原因和念头,他突然很想争取到这部戏,于是又把剧本翻开来准备好好再琢磨琢磨。

  不管怎么说先试试吧,他想,以后就多接这种拍摄要拍到过年的剧,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一周后的试镜在上午开始,等他们到了场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

  配角在前,主演在最后。试主角的要求必须上妆发,时舟摇刚到就被叫到了化妆间,进去后看到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上妆。

  两个名气还可以的年轻演员,时舟摇上去跟他们分别打了下招呼,其中一个隔着镜子看到了他,笑着说了声:“是时舟摇啊,没想到李导让你也来试新戏。”

  时舟摇没料到对方会一眼就认出他,还叫上了他的名字,以往打招呼都是他认识别人但对方一般不认识他,这么快被认出来还是头一次。

  “我也知道你嘛,”另一个坐在旁边的转过头来说,“之前你唱的那个MV很出圈,最近冰花又快播了,很快就要成炙手可热的新星了。”

  这话里面听不出对方是什么意思,真心的还是虚伪的客套。时舟摇也只笑了下,转身朝试衣间走去挑衣服。

  试镜的衣服是自己挑,会挑道具服也是一种试镜能力,挑得既要符合角色气质又要符合自身气质很不容易,尤其时舟摇从来没接触过古装剧,更是没经验下手。

  眼前挂着十来套服装,刚才那两个人挑的都是鲜亮的颜色,大概是考虑到角色的性格,再加之他们本身都很白,所以穿鲜亮的颜色很显气质。

  剧本给每个人的部分都是一样的,他们所有人拿到的都是前十集很有限的一部分内容。在这部分里角色的性格是张扬的,但就从整部剧的走向来说后期的角色并不适合这样的服装。

  剧本只给了前十集,那大多数人就只看了这前十集的内容,对后面的发展走向不了解,对角色的理解就会要打一些折扣。

  衣服不能太过鲜亮,少年气要有,但也不能和后期的服化太过违和。既要突显前后期的对比,同时要兼顾人物性格特征……

  时舟摇的目光定在了一套蓝色衣服上,深蓝锦袍白玉带和钩银护腕,英气是很英气,适合也很适合人物,问题就在于……这衣服不怎么适合他。换言之,衣服好看,但他穿大概率不好看。

  时舟摇垂眸犹豫了一会儿,抬头跟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说:“就拿这套吧,麻烦了。”

  工作人员取下衣服带着他走到衣帽间,刚要开门的时候,衣帽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和他们迎面撞上。

  “杜老师,您换好了?”工作人员看清从眼前的人,笑着打招呼。

  对方穿了一身白,外袍有些厚重,看起来穿着很不方便。他点点头道:“好了。”随后望向旁边站着的时舟摇,不知认不认识他,也朝他点了一下头而后走了。

  时舟摇自然认识他,他就是之前刘制片要给安排角色的那个演员杜誉。杜誉不是什么不知名演员,他今年二十八岁,这两年在剧圈混得小有名气,演技也不错,就是缺实绩。

  照理说他这个名气不至于找不到好资源,也不知道是他自己还是团队挑剧本的眼光太差,反正演过的剧没一部扑腾出水花。

  所以这回大概是想争取到李敬若的戏,毕竟这剧的架势就是奔着拿奖去的。可李敬若挑人偏偏不吃这一套,而且杜誉的长相偏锋利,也确实不适合这个角色。

  时舟摇换好衣服后出来又坐在一边等着化妆,刚才和他聊天的那个演员朝他看了一眼,微微挑眉笑了下,什么话也没说又转回去了。

  外面有人推开门进来喊他去旁边的化妆间化妆,时舟摇又起身朝那边走去。走出去后回身关门的功夫,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笑:“怎么选了那么件衣服,他是压根没看剧本吧,这么自信,背后有靠山就是了不起……”

  来到另一个化妆间门口,还没进去就隔着门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把那身蓝的穿走了?刚才那几个脑袋我都看了一遍,没人穿得起来,让他们自己想好了,别到时候试镜没过又甩锅给我们服化组。”

  工作人员轻手轻脚推开门,朝里面探进头喊了声里面的人,正收拾化妆桌的高挑身影转过身来,招了招手说:“进来吧。”

  工作人员把门彻底拉开,让开身说:“小时老师进去吧。”

  时舟摇点了点头,走进去关上门,笑了下看着眼前的人说:“怎么了姐,这身真有那么丑啊?”

  ☆、第 38 章

  Lily转过身来以后停顿了几秒,仿佛看第一眼没认出来站着的是谁,随后才意料之外般笑道:“怎么是被你给穿去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有一会儿,才换好衣服。”

  “我都不知道李导也喊你过来试戏了。”Lily打量了下他这副装扮,凑近了理了理衣摆和护腕,而后又退后几步看了看,“你别说……还挺好看。”

  “是么?”时舟摇也低头瞧自己的打扮,“我还怕这个蓝色穿着不好看。”

  “怕不好看还敢选这个?”Lily失笑,“如果是平时的便装的话你确实不适合这个蓝。不过我没见过你古装扮相,没想到这么亮眼。哎来坐这儿,我让他们给你弄发型。”

  第一次穿这种繁复的古装戏服,走路都觉得有些奇怪。时舟摇走到化妆台前,揽起衣服在椅子上坐下。

  “待会儿上了头套就好看了。”Lily在一旁挑工具,瞥见时舟摇正望着镜子发怔,她拿着化妆包走回桌前,“化妆我给你化吧,你看看想要什么眉型。”

  “又是姐你亲自化,这算不算给我开后门?”时舟摇侧头看向Lily,开玩笑地问。

  “我给你开的后门还少?”Lily哼道,“也就是我乐意,你偷着乐吧。闭眼。”

  古装的妆容要更复杂也更厚重,化起来很耗时间。脸上被涂了不知道多少层,等做完发型和化完最后的眉毛,Lily拍了拍他肩膀:“行了宝贝,睁眼。”

  睁开眼后,他仿佛认不出面前的人是自己。镜子里的人长发高束,剑眉星眸,看起来很俊秀,也很有精神。

  古装扮相和现代装有很大差别,有的适合现代装的人未必古装扮相好看,而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古装扮相。时舟摇没法评判自己的扮相是什么水平,转头看向Lily。

  Lily正在和旁边的小造型师聊天,小造型师夸她这套妆化得好看,Lily也不客气:“我也挺满意的,主要是小时底子也好。你看,和上一部戏里的陈医生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了吧?”

  “还真是。”造型师也笑着看镜子里的时舟摇,“怪不得Lily姐之前说过小时哥可塑性强,这放到现在网上是叫什么来着……剧抛脸是吧?”

  又说笑了两句,时舟摇回到候场休息室等着叫到他。这会儿休息室的人比刚才多了几个,估计都是来试两个主演位的,有好些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等着。休息室里有些吵,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看见时舟摇进来的时候众人都顿了顿,不过很快又被高声的喧闹掩盖过去。

  “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不提前说好?”早些时候和时舟摇说话的那个演员叫贾文衍,这会儿讲话最大声的也是他,他正站在休息室正中叉腰打着电话。

  “不是,那准备都没准备怎么演?演个空气?怎么着也得背词吧,这不是忽悠人吗。”

  “你别和我扯这没用的,那要是别人有完整剧本呢?我不就是哑巴吃黄连?”

  听着像是在和经纪人或者助理打电话,听得出来语气很不善,似乎生气极了。

  看这现场的情况就猜得八九不离十,时舟摇又问了问角落里的工作人员,不出所料,导演组那边提了新要求,说待会儿试镜的片段不是从之前给的剧本里抽。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所有人都面对未知剧本,大家依旧是公平竞争,但问题在于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有贾衍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万一这里面其实有人有完整剧本呢?表面上说是公平竞争,内里的内幕谁又说得清呢。

  这个问题说来也是无解的,毕竟事已成定局,怎么吵怎么闹都没办法了。再说就算有人真有剧本又能怎么样,在圈子里待的人最不该怕的就是这一套不是吗?要连这种小插曲都要抱怨,那只能说心理素质是真不行。

  时舟摇挑了个靠墙的座位坐下来打开手机玩消消乐,唯一的缺点就是衣服穿着不太舒服,坐得久了全身有些微微出汗。

  贾文衍打完电话走了几步过来站到时舟摇跟前,问:“时舟摇?你怎么一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

  时舟摇从消消乐上移开眼,抬头看他:“担心什么?”

  贾文衍眯了眯眼:“待会儿的试镜用的可不是发过来的剧本,你一点儿都不担心?”

  时舟摇放下手机笑了下:“是你的就是你的,飞也飞不走。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啊。”

  “你倒挺会宽慰人。”贾衍说。

  “用来宽慰自己还行,哪能宽慰你们呢。”他笑着偏头看向了另一边,没有打算继续聊下去。

  等了将近一个下午配角们试镜才差不多结束,接着休息室里等着试主演的演员们也一个个被叫了出去。

  每个进去都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一晃外面天就黑透了,时舟摇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九点多了,还没轮到他。

  休息室里现在只剩下杜誉、贾文衍和他,基本上每个试出来的演员贾文衍都要上去问一问里面是什么情况,大多数人都支支吾吾含糊其辞。那不废话么,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别人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告诉你。

  杜誉比贾文衍沉稳得多,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正安静地坐在角落椅子里看一个综艺节目的台本。

  “贾老师可以进去了。”这时候门开了,工作人员站在外面喊。

  “哦哦。”贾文衍答应完走到镜子前面整了整自己的行头,转身对杜誉说,“杜哥,待会儿出来我给你说里面的情况。”

  “谢谢了。”杜誉抬头淡淡应道,“也挺晚了,出来你就直接上车回去吧,不用特意费事绕回来给我说。”

  贾文衍走后,屋里只剩了两个人。时舟摇还在玩消消乐,休息室的门又被打开了,小罗从外面走进来对时舟摇招手,轻声喊:“哥你出来,Lily姐喊你过去那边一趟。”

  时舟摇点点头,收起手机站起来的时候杜誉也抬眼扫了他一眼,对视片刻后没说什么话,只是朝他笑了一下:“去补妆啊。”

  Lily是喊他过去补妆的,从化妆到现在也过了挺久,脱妆倒是还好,不过补一补肯定没错。

  “我也不清楚把你留到最后一个是什么意思,”Lily说,“是真的摇号摇到最后一个还是故意排的。不过你放心,李导虽然老派了点,但绝对公正。”

  临走前Lily又嘱咐了一句:“别用手蹭啊,尤其眼睛。”

  再回去的时候贾文衍已经出来了,他倒是进行得挺快,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应该是表现得还可以。他正低头和杜誉说着些什么,杜誉不大在意地听着,末了说了声“谢谢”,之后站起身放下台本,朝试镜间走去了。

  这么看来时舟摇就是最后一个。

  杜誉用的时间比其他人都长,将近一个小时后,时舟摇被叫到了试镜间门口。

  门开着,里面站着坐着几个认识不认识的人,李敬若、之前冰花的杨导和选角导演、刘制片……

  气氛很沉默,看得出快一天下来大家都累了,脸上挂着无精打采的神色,只有李敬若看起来还很精神,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没事,我能理解。”李敬若放在桌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一边平静地和电话那头说,“这都今天第三次了,真的没事,你这孩子……”

  工作人员俯在李敬若的另一边低声说了句话,李敬若“哎”了声,朝工作人员点点头:“知道了,让小时再稍微等一下,我这儿讲个电话很快就好。”然后又跟电话里道,“那就只能以后了,咱们期待下次合作。”

  “哦是,”对面不知道讲了什么,李敬若抬眼看了下门外的时舟摇,“怎么了?”

  他又听了会儿对方讲话,突然道:“你说真的?”接着低头看了眼手表,“当然来得及,嗯,不麻烦……”

  又讲了几句,李敬若终于放下手机舒了口气,跟门外说:“小时赶紧进来吧,等了一晚上了。”

  时舟摇朝门口的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而后走了进去,试镜间的门在身后关上。

  他一进来,屋里的几个人都朝他看过来。李敬若揉完眼角重新戴上眼镜看向他,先笑了笑:“衣服选得好,打扮也很亮眼,杨老师说得没错,确实该试试古装。”说完看了眼刘制片,问,“你觉得呢刘制片?”

  ☆、第 39 章

  刘制片左手夹了根没点着的烟正低头看手机回消息,突然被问到后手上动作顿了顿,抬头朝前面看了一眼,转向李敬若无奈地笑了声:“您想问什么我知道,是比杜誉好,杜誉刚才选那的身衣服就不行,演得倒还可以这您不能否认。不过现在选择权在您和杨导,我绝对不多一句嘴。”

  “行。”李敬若转回身,拿起桌上的一张纸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那我们开始。”

  时舟摇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那张单页剧本,低头大致看了看。他比较擅长有台词的试镜内容,但这次这段内容只有一句台词。

  剧本上是几段基本的背景和剧情梗概,南岭的公主远道而来,圣上指名道姓地赐婚给男主霍长安。远在北境的付云归得知此事,内心算得上纷乱复杂。

  这赐婚不能接,但又不能不接。此时他们已有起事的打算,这赐婚摆明着是皇帝用来牵制他们的,但南面却传来了霍长安同意赐婚的消息。

  初春雪消,皇城上下都在准备这场婚事,只有北境仍旧大雪连天。

  内心戏写了一部分,但很简略,他要演的内容就是坐着读那封信。

  等他看完剧情抬起头,李导说:“五分钟准备,从拿到信开始。门口站个人,搭把手递个信。”

  李敬若把时间卡得很准,五分钟后从表上移开眼睛,朝门口喊:“开始吧。”

  时舟摇从门口接到信,微蹙着眉走进屋里,撩起衣摆坐到椅子上。

  他没有设计多余的动作,一来是时间来不及,过于冗杂反而容易适得其反;二来他觉得这里也并不需要什么动作,机会虽然只有一次,但他想试一试这样的效果。

  信很长,时舟摇却没用多久就看完放到了一边。刚放下站起来,他忽然返身又将桌上的信拿了起来,匆匆又扫了一遍,而后将信团成团,径直扔到地上角落里,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出门走了。

  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表演,或许是时间太短,站在门外的工作人员看到他出来愣了一下:“小时老师这么快就出来了?”

  而后听到李导在里面喊时舟摇进去,他对工作人员“嗯”了声,推门又走了进去。

  李敬若微微皱着眉,手指敲着桌面,低头思考着什么。反倒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男老师,从时舟摇进门起就不加掩饰地一直打量着他。

  “和杜誉的差别挺大的。”李导似乎是不太满意他的表现,开口问,“刚才连词儿也忘说了吧?”

  时舟摇轻轻点了下头。

  “杜誉刚才和你演的是同一段。”李敬若终于抬起头看向他,“他的表现比你要激烈很多。”

  时舟摇又点了下头,没准备为自己解释什么。

  “怎么能连词都忘了说。”李敬若有点遗憾,“不应该的小时。”

  这时坐在李敬若旁边的男人突然开口,语气很直接地问:“你是忘了说还是故意没说?”

  时舟摇转头看向他,对方继续不加掩饰地打量他,过了一会儿他承认道:“不是忘了说说。”

  “能说说为什么吗?”

  “我想象不出这句台词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来,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一言不发更好。既然说出来效果不好,我想试试干脆不说。”

  “那为什么你表现得这么平静?”那个老师又问,“刚才那位演员情绪是很强烈的,拿信的手都在颤抖。”

  “那可能是我的理解有所偏差,”时舟摇说,“我觉得付云归在拿到信之前心里应当就隐隐有了预感,所以不至于那么激动。”

  “什么预感?”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霍长安,虽然希望对方能够为大局拒绝赐婚,但他其实早应该清楚对方会怎么选择。霍长安是自负又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那个老师点了点头,再没说话。

  李敬若转头问他:“怎么样曹老师?这样理解对吗?”

  时舟摇这才知道原来坐在李敬若旁边的人就是原作者和编剧曹羽平。

  “看得出他不止看了几集剧本,对人物的把握比其他人强。”曹羽平说,“至于表演得怎么样我不太会评判。”

  “好。”李敬若舒了口气,“那今天先到这儿,小时回去吧,等后续消息。”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小罗匆匆忙忙跑进来,把手上的伞立到墙角:“周哥堵在北五环了,一时过不来,下雨天不太好走,说是前面肇事了。”

  “嗯,让他别急。”时舟摇站在一楼大厅旋转门里面朝外面看,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的声音听着不大清楚,“雨天路滑,容易出事。”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有人从大厅一侧的洗手间走出来:“小时怎么还没回去?”

  时舟摇转过身,见李敬若擦完手正扔手里的湿巾。

  “等车。”时舟摇笑了笑说,“您也还没回去呢?”

  “没,我还得一会儿,还在等——”话没说完,他朝旋转门外看过去,“来了来了。”

  时舟摇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过去,微微愣住了神。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保姆车,时舟摇一眼就认出来是谁的车。而后见小林打着伞先下车,又给后座的人撑伞。

  盛帘招穿着长裤和宽大的黑T恤从车上走下来,对撑伞的小林摆摆手,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另一把伞,自己撑开朝旋转门走过来。

  雨点越来越大,溅到门口的台阶上,打湿了盛帘招的白鞋。他浑然不觉似的,步子很快地越过台阶走进旋转门。

  时舟摇本来打算转身走,可李敬若已经先他一步向盛帘招招了招手,盛帘招自然而然看了过来。

  视线一经触碰,时舟摇迅速移开了眼睛,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盛帘招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转回头和李敬若说话,再没看过来。

  “这么大雨,飞机都停了吧?”

  “临时转了高铁,所以晚了一个小时,让您等这么久。”

  “不久,也是刚给小时试完。”李敬若说,“走,进去吧。”

  时舟摇客套地和李敬若道了别说自己就不上去了,盛帘招只看了他一眼,似乎没什么要说的话。

  背过身以后还能听到身后传来两人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那张导那边……”

  “我并没有正式答应,所以两边的选择权还是在我。”

  时舟摇是真没想到盛帘招会这么晚赶过来试戏,看起来他是推了张莫的电影来了这边,估计也是看在李敬若的面子上,可以说给足了李导面子。

  虽说选择电影电视剧各有利弊,但明显的选择这边弊大于利。

  盛帘招一向主意硬,说什么就做什么,想来这次也是没人拦得住。至于这样选择究竟正确与否,他从来理智冷静,应当有自己的考量。

  坐车回家的路上时舟摇都是昏昏沉沉的,雨一直下到半夜都没有要停的意思,车窗像被水洗过一样,沾了一层水汽,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这么大的雨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印象中上一次见还是三年前,也是同样的深夜,时舟摇刚从打工的咖啡店出来,脱了工作服往回家走。

  一下午不怎么顾得上看手机,一打开弹出的一条新闻让他顿时停下了脚步,握手机的手都在不自觉颤抖。

  新闻里是内地刚拿到新人演员大奖的盛帘招出车祸的消息,车祸不算严重,但整车的人还是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新闻里还配着几张疑似现场的图片,后面还跟着盛帘招经纪人在医院门口怒斥记者的报道。

  时舟摇看不进去那些完整的段落,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盯着“车胎爆裂”、“打滑”、“紧急送往医院”几个加粗的字眼,忽然间心跳得很快很快。

  比脑子还快的是手上的动作,待稍微冷静下来时,他已经订好了两个小时后飞去b市的高价航班。

  b市下着暴雨,医院门口挤了很多记者和粉丝,有医院的人和保安维持秩序,不放任何人进去。

  时舟摇打着伞在医院门口站了半夜,一直到第二天记者和粉丝们都散了,他才等到了盛帘招已经醒过来的消息。没什么大危险,只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他松了口气,下意识想到要给盛帘招发个消息,刚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后又顿住了手,想起他们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联系过了。

  其实从半年前起他们的联系就少了很多,盛帘招通告很多很忙,如果时舟摇不打电话或发消息给他,他很少会主动发消息过来。

  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有时候人和人的关系就是那么没由来地减淡了。

  时舟摇大学四年没有签公司和拍过戏,就像个普通的大学生一样按部就班地走。盛帘招在毕业前就已经拿到新人大奖,是公司热捧的明日之子。

  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远,盛帘招曾经说过这对于他们的关系没有影响,其实怎么会没有影响呢?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很多时候见了面没有什么可聊的,相顾无言的尴尬是时舟摇从来没预料过的。

  盛帘招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大多数时候他不会主动开口分享自己的生活,而时舟摇觉得自己单调的生活没什么好和对方分享的。

  于是到了后来盛帘招拍戏忙起来以后,他们连见面的次数都减少了。

  像这次盛帘招到东北拍了四个月戏,期间他们没有联系过一次。

  时舟摇犹豫着要不要去见对方一面,但病房肯定有经济公司的人在,不会轻易放人进去。看是看不着了,他想,算了,只要知道盛帘招没事能平安出院就好。

  原来家里的老房子已经卖掉了,他在医院附近租了间临时房,跟老板请了打工的假,准备在b市待一段时间。

  一个月后他听说盛帘招就快要出院了,便也准备收拾东西回s市。

  收拾好东西的这天晚上刚回到房子,他又看到网上爆出的一条最新新闻——保姆车胎疑似被做手脚!一月前车祸系人为,嫌疑人已找到,竟为盛帘招私生粉。

  几乎是下一秒时舟摇的手机就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第 40 章

  雨一直下到凌晨四点多才渐渐小了,时舟摇翻来覆去睡不着,下床光着脚走到柜子前翻药箱。从箱底翻一瓶安定,一看瓶底早过期了,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

  睡是睡不着了,他想起昨晚刚播完的两集冰花,现在视频网站上应该也有资源了,干脆拖过平板躺在床上看。

  前两集走剧情,有点紧凑有点烧脑,经过后期处理的东西和刚拍出来的还是不太一样,时舟摇看着看着快忘了是自己演的剧,有种正在追剧的错觉,即使知道了全部剧情,还是很期待后续的展开——这大概就是一部成熟完整的剧作的魅力。

  弹幕里有讨论剧情的,有不少看了台播又跑来网站二刷的,有闭眼夸的,泼冷水的也有,说才播了两集,别给捧杀了,小心高开低走。

  等看完已经将近天明,窗帘还拉着,屋内昏昏暗暗。几声消息提示音突兀地响起,紧跟着手机震了两下。时舟摇翻了个身拿起手机,六点零五分,景洁发来微信说试镜通过了,月底进组,完整剧本发在他邮箱里。

  他眨了眨眼,确定一般地又看了遍消息,然后回复说“好,谢谢景哥”。

  景洁很快回复:这么早就醒了?

  时舟摇“嗯”了一句。

  景洁又问:不问问搭档的演员都有谁?

  时舟摇:不用了,进组就都知道了

  他发完这句后又发了个笑着的表情包就息了屏幕,没看见景洁后面紧跟着发来的一句:不用等到进组,很快就会官宣。

  剧本发来的一周后,新注册不久的不归官微放出两张概念海报,正式官宣新剧。

  关于明影正在筹备的古装剧网上之前也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突如其来的官宣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加上最近冰花的热播热度,可以说赚足了眼球。

  网络的时代,一部好剧再借助媒体的力量,火起来是很快的事。观众们的期待其实并没有多么刁钻,可事实上大多数的剧连保证质量都做不到。

  冰花播到第二周时收视率已经相当可观,预计到高潮能双台破2。豆瓣给出的评分在9.0,一向严苛的评分网友们也给出了比较高的评价。

  [看了四集我来打分了,太好看了吧,前四集集集高能,大半夜感觉脑子已废,编剧是周为的话不用担心烂尾,等不及后面的剧情了!]

  [诚意满满的剧和团队,本以为多余的感情线因为两位演员的演技变成了锦上添花。明影的剧果然没让人失望。]

  [今年最值得期待的剧,结果甚至还出乎观众们的预料。周为老师宝刀不老,ip当道的年代又让我看到了原创剧的火光。]

  [操这完全就是电影的逼格啊,明影认真起来不是人,精品剧直逼电影,业内逼死同行第一家了吧。]

  [隔壁瑞影能不能抄抄作业,好歹也是个大影业,别每天拍浪费观众时间的辣眼睛神剧,好不容易出了个灿阳还为了捧人崩成狗,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时舟摇在这两周内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百八十度的翻转。前几集剧播的时候他的戏份不算多也不算重要,网上骂他带资进组的声音还没降下来,弹幕和评论里骂陈路工具人的呼声也不在少数。

  一直到了播出回忆片段,观众对陈路这个角色的态度开始改变。

  可能是陈路这个角色自带的飞蛾扑火般的脆弱感太重,少年时期和成年时期有了对比之后,人物就不再显得单薄。

  最新两集的风向更是彻底改变,弹幕里甚至活跃起了CP粉,可见陈路这个角色是真的被他们所接受了。

  看完最新更新的小罗坐在他旁边长长舒了口气:“现在骂的人很少了,前几集我真是不敢二刷,看到弹幕就害怕。”小罗把手机递到时舟摇眼前,滑动截图给他看,“你看看现在的弹幕,和前几集简直不像一部剧。”

  时舟摇正看着热搜上不归官宣的那条微博发怔——虽然官宣微博里还没有演员名单,但他们早已经知道有谁了。思绪被递到眼前的手机打岔,他回过神看了眼那几张弹幕的截图。

  [卧槽真香,之前谁说官配不嗑来着?快进来打钱]

  [呜呜呜我错了我打钱,陈路妈妈爱你]

  [从今天起不允许有人站邪教,都给我过来嗑官配!]

  [我天我瞎了,开屏美颜暴击]

  [这剧太真实了吧,是真的一点滤镜都没有,怎么演出这种自带十层滤镜效果的!]

  [时舟摇真的24了吗?真的不是18吗???]

  时舟摇看着“官配”两个字愣了几秒,小罗看出他在想什么,说:“你们还有CP名呢,哥你要听吗?”

  “叫什么?”

  小罗拿回手机鼓捣半天,点进一个超话给他看。

  “?”时舟摇看着超话名“招摇”二字,“这名字有点欠揍吧。”

  “网友喜欢么。”小罗笑嘻嘻道。

  “就那么一小部分人而已,”时舟摇又看了眼超话的人数,“他们小范围自娱自乐。”

  “你别看现在就那么两三千人,”小罗说,“等以后一起出席的活动多了,加上不归你们再次合作,人数只会越来越多。你都不知道现在小姑娘们的爱好是什么,单纯追星只能满足一撮人的兴趣,还有一撮人比起追星更热衷于嗑CP,不然综艺节目怎么可劲儿炒CP呢,说明靠CP火也是一种途径。”

  “盛哥不需要这样的火法。”时舟摇笑笑道。

  “我知道。”小罗又补了句,“你也不需要。”

  不归前期的取景拍摄都在南方的一个影视城,剧组的车来接,他们抵达的时候是傍晚,有许多人已经到了。

  因为是和明影二次合作,导演组和好些演员都是老熟人,不用什么太繁琐的介绍过程,见完导演就先回了酒店。

  在酒店电梯口又碰到个熟面孔。宁泉看见时舟摇后招了招手,走过来搭上肩膀:“今天就过来了啊。”

  “嗯,最近没什么工作。”时舟摇抬手要按电梯,“你在几楼?”

  “九楼。”宁泉勾肩搭背的手还没收回来,“今晚闲着吧,出去聚聚?难得又见面,这儿我熟。”

  他一说聚聚就不难让人不警惕,时舟摇偏头看他:“都有谁?”

  “就我俩,盛哥人还没到,我问过了。”说着电梯到了,宁泉继续搭着他走进电梯。

  时舟摇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行,我回去先收拾一下。”

  时舟摇在七楼下了电梯,走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看到隔壁房门敞着条缝,门前还放着一只黑色行李箱。估计也是剧组的人,只是正好住他隔壁确实有些巧。

  晚上七点宁泉给他发了个楼下见的呼叫信息,他冲完澡换好衣服出门,走到隔壁门口的时候看到那只箱子不见了,门也紧闭着。时舟摇脑子里盘旋着那只外貌普通的黑箱子,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这一琢磨脚步就慢了些,他正要往前迈,身侧的房门却突然开了。

  时舟摇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和走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顿时停在了原地。

  盛帘招侧身拉上了门,而后看向他,没什么表情变化。

  真是太尴尬了,最后还是时舟摇先露出个笑容:“这么早就来了盛哥。”笑得无比僵硬。

  盛帘招显然没打算和他搞什么客套,“嗯”了声说:“走吧。”

  “?”时舟摇还停在当地,“去哪?”

  “宁泉说晚上要出去聚聚,不是也有你么。”

  操,时舟摇脱口而出:“他不是说——”

  话说一半及时收了口,盛帘招看起来还是猜出了他想说什么:“他说我不去?”

  “……说你还没到。”在这个人面前时舟摇气势永远差一大截,尤其是被看穿了的时候。

  “他没骗你。”盛帘招笑了笑,“他问的时候我还没到,后来航班改签了。”

  时舟摇心说随便吧,碰面是早晚的事儿,都答应人家了再怎么着也得去啊。盛帘招也没再和他说话,好像解释完那几句以后真就无话可说了,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过酒店走廊。

  真长,时舟摇想,这是他走过最长的走廊。

  从前、甚至在几个月前,他会觉得这样的路太短,可现在却好像走不到头一样。

  好不容易走完了走廊,还有电梯。南方夏季处处是潮湿闷热的气息,逼仄的电梯里空气更为闷重,明明只有两个人在,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他们各自占着电梯对角线的角落,时舟摇微微靠着侧壁,面前的电梯壁上映出了斜后方盛帘招的影子。盛帘招正静静望着旁边那面壁上的电梯按键,不知在想什么。

  电梯很快到了,盛帘招准备出门,却见时舟摇仍对着面前的墙发怔,他一手按住开门键,走过去拍时舟摇的肩膀:“出门儿,别愣了。”

  时舟摇如梦初醒般回过神,看了他一眼,眼神又落到盛帘招按着电梯开门键的那只手上,匆忙移开眼出了门。

  走到大堂后很快被空调的冷气包围,温度有点低,湿闷的气息一下被扑灭,冷得让人想打哆嗦。

  时舟摇抹了把凉飕飕的胳膊,迈着长腿往门外走。盛帘招慢他半步,突然开口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什么?”时舟摇回头看他。

  “刚才在电梯里,”盛帘招放慢脚步,故意要带慢对方步子似的,“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时舟摇这时候觉得自己的演技派不上任何用场,说什么都能被眼前的人识破,撒谎估计也是徒劳。

  盛帘招没再问下去,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而后往门外走了。

  时舟摇一阵没由来的心虚,他刚才在一直在看那面墙壁里的盛帘招,也不知道一直盯着按键的盛帘招怎么发现他在想事儿的。不过这要解释起来也不怪他,因为除了那面墙他没别的能看的东西,而那面墙里恰好映着盛帘招。

  但他其实也没在想盛帘招,那他在想什么?

  哦,他在想那只黑箱子,他想起那只黑箱子为什么那么眼熟了。

  ☆、第 41 章

  从这里到市区得走四十来分钟,宁泉管人借到辆本地牌照的车,自己开车载着三人往市区走。

  夜色渐渐笼罩,长街由远及近亮起灯光,刚过下班高峰期,这座有名的不夜城才刚刚开始夜生活。

  路上仍旧很堵,宁泉有些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这得走到什么时候。”

  盛帘招坐在副驾上,侧身靠着车窗,闻言转过头看了眼车载导航:“你确定没走错路?”

  “害,我哪知道。”宁泉泄气地靠上座椅背,“这地方的路就是弯弯绕绕多,我每次来都找不着。”

  “那你还要自己开车出来?”盛帘招笑着说。

  “这不是氛围嘛,氛围,我们是朋友出来玩。”

  可能是下午赶过来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时舟摇现在有点晕,是胃里很空又被走走停停的车摇晃得太厉害的那种晕。他靠在车窗上一言不发地眯着眼,手按着胃才让自己感觉好点儿。

  “过了这个红绿灯靠边停一下。”车终于又动了动,这时候盛帘招突然坐直了身说。

  宁泉“啊”了一声:“干嘛?”

  “我来开吧。”

  “啊,你能行吗?这路可实在不好开。”宁泉边盯着前面边说。

  “没事,有导航我就能找到。”

  车在路最右边的空地缓缓停下,盛帘招下车坐上了驾驶位,低头看了眼导航定位的地方,很快发动了车。

  这次车子走得平稳了许多,即便遇到岔路拐弯的地方也没刚才那么摇晃,时舟摇摇晃难耐的窒息感缓解了一些。

  路走得也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是一条老街里的一家龙虾馆。

  “方向感太强了盛哥。”宁泉解安全带的时候感叹一声,“我都来过多少回了还找不到地儿,你这么快就找着了。”

  “是你驾照考太晚了。”盛帘招给车熄了火,“回去再练几年。”

  宁泉啧声道:“这话说的,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好像有多老司机。”他又转向后座准备喊时舟摇下车,却见时舟摇好像睡着了,靠在车窗上没有动静。

  宁泉伸出手要推他,盛帘招拦了下他的胳膊:“别喊。”而后下车打开后边的车门坐了进去,坐在了时舟摇旁边,抬手按上他的额头。

  时舟摇没睡着,只是有些晕晕乎乎,感觉到一只手覆在前额上,下意识伸手抓住,恍然清醒过来。待他看清握着的是谁的手,又很快放开了。

  换作从前盛帘招肯定会问上一句哪儿难受,可这回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道:“醒了就下车吧。”

  反倒是宁泉看出不对了,问了句:“没事吧时哥?是不不舒服?”

  “哦,我没事,不小心眯了会儿。”时舟摇推开右侧车门下了车。

  龙虾馆人很多,外面架着摊子,许多人坐在外面边喝啤酒边滋溜,他们几人要了个里面的小间。

  宁泉说:“市中心红火的那几家未必最好吃,这家特别正宗,是我听朋友说的。”

  不一会儿红彤彤端上来一大盘,宁泉一个人能顶三个人话多,边剥虾边给他们讲这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时舟摇想说他也知道,他以前在这儿拍过几个星期戏,有的宁泉说没去过的地方他也去过。不过他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戴上手套拿起一只看起来就很红辣的虾。

  盛帘招的眼神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和宁泉聊起了别的。

  这虾太辣了,时舟摇时长没吃过辣,咬第一口的时候被呛了一下,辣味含在口中没法咽下去,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猛地咳嗽了两声。

  “不是吧,我这要的还是微微辣,时哥你今天怎么这么脆弱?”宁泉赶紧给他递了杯水,没忍住笑了几声。

  时舟摇咳着摆了摆手,探过手边一罐啤酒,打开吞了几口,在泡沫的刺激下辣味缓解了不少。

  有点丢人,他把喝掉一半的啤酒放到旁边,又拿起来准备继续,铁了心要和这只虾过不去。

  盛帘招本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这时突然出声:“吃不了辣还要硬吃?”

  时舟摇抬头看了他一下,把刚剥下的虾壳扔到面前的筒里:“这里太潮了,吃辣祛祛湿。”

  “你们唱歌的不是都要护嗓子?”盛帘招又问。

  时舟摇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不能吃辣还护嗓子这事盛帘招从高中起就知道,现在故意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好像也看不出什么意思,单纯闲聊而已。聊得疏远又客气,像两个完全互不了解的人。

  “偶尔也要放松一下,”时舟摇说,“好不容易来了,不尝尝人家的特色可惜了。”

  盛帘招淡淡说:“难得你现在对吃还有兴趣。”

  宁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或者只听懂了表面意思,大咧咧说:“吃不了就不吃了,他们家又不是只有一种菜,实在不行咱再要点别的。”说完又拿起一只虾,掐去虾头后见盛帘招一直看着自己,又问,“怎么了?”

  盛帘招把菜谱推到他面前,笑说:“等你点菜呢,说完没动静,请客又舍不得多加菜?”

  “哪能啊。”宁泉哈哈笑道,他刚才说完时舟摇并没动静,他还以为这两人不需要加菜,“想吃什么?”他翻开菜谱。

  “随便。”盛帘招说,“要两个不带辣的吧。”

  宁泉大方地加了几道没什么辣的菜,结果是另外两个人的筷子都没往那几盘菜伸过,最后是宁泉一个人吃了个遍,怨道:“合着你们两个说加菜是给我点的?”

  吃完饭宁泉又要请他们两个去泡脚,时舟摇看了眼时间笑说:“你不是说明天开机仪式前还有你的戏?”

  “那是得回去了。”宁泉也看了看表,“那你们两个跟我回去还是?”

  时舟摇说:“你们先走,我在这边转转,到时候打车回去。”

  盛帘招说:“我暂时也不回去。”

  “哦哦,那行。”宁泉拉开车门,却见他们两人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了,愣了愣大声喊,“你们两个不是一块儿啊?”

  时舟摇停下脚步回过头:“什么不是一块儿?”

  “你们两个不是要一起转悠?”宁泉说。

  “一定要一起转悠么?”时舟摇笑了笑问。

  “害算了我不懂。”宁泉摆摆手,钻进车里去了。

  时舟摇在街口处拦了辆出租,戴上口罩坐进车里,跟司机说:“去橘子洲头。”

  这个城市他来过一次,吃过这里的特色小吃喝过特色奶茶,就是还没去过那个挺有名的地方。听说晚上有时候会放烟花,如果临着江边挑到一个好位置,能看到烟花一朵朵在眼前绽开。

  去的路上司机热情地跟他闲聊,说现在橘子洲头已经不是每周六都会放烟花了,赶上节假日才会放。

  到了以后发现橘子洲头其实也就是个环境静谧的公园,不是周六日,天又很晚了,人不算多。有遛狗的小情侣经过,狗跑得比人快,小情侣在后面牵着手腻腻歪歪。

  时舟摇以前想过要养只狗,养只阿拉斯加吧,长太大了以后遛狗又不太方便。况且那会儿他们连房子都没有,更甭提养狗。

  正想着,旁边突然吧嗒吧嗒跑过一只棕毛的阿拉斯加,主人在后面追得满头大汗,牵都牵不住。

  时舟摇啧啧两声,冲那狗吹了声口哨。阿拉斯加估计是听见了,停下步子四下张望了几圈,没判断出是哪来的声音,然后绕着绳子开始原地打转。

  时舟摇哈哈笑它,主人也终于得空停了下来,蹲在地上也笑起来,操着一口方言说:“它笨得要死嘞。”

  时舟摇说:“笨点儿挺好。”欢乐多。

  正笑着,听到身后有人说:“狗笨点儿挺好,人笨点儿就不行了。”

  时舟摇转过身,见盛帘招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路灯下,灯光柔和,他没有戴口罩,周身像是被打了一圈柔光,脚下拖着长长的影子。

  “我怎么笨了?”他反问。

  盛帘招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在说你?”

  时舟摇心知上套了,偏开头看向别处,那只狗已经跑走了,远远地还能看到主人追着小跑的身影。

  见他不说话,盛帘招又说:“这个点了转悠到这里,你不笨谁笨。”

  “这个点怎么了?”他疑惑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五十,“你不是也这个点来这里了?”

  “这里十点关门。”盛帘招不紧不慢地说,“你进来的时候没看时间吧,再晚一点儿就被锁在景区了。”

  “卧……槽。”时舟摇骂了一句,他哪里关注过关门时间这种问题。还有十分钟的话……他刚才从门口走到这边花了四十多分钟,那现在要折回去十分钟肯定不够了。

  他看一眼盛帘招,对方没见得有多慌张,正低头看手机。

  他说:“那现在怎么办?”

  盛帘招息了手机屏幕,抬起头:“没什么办法。”

  时舟摇眨了眨眼。

  “要说办法的话……只有一个。”盛帘招笑着把手机装进裤兜。

  “什么办法?”

  “跑啊。”

  “啊?”时舟摇没听懂。

  “啊什么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盛帘招已经拉住了他的右手腕,他的手掌带着温热的触感,握得有些紧,拉起他往门口的方向跑。

  时舟摇有些发怔地被盛帘招牵着跑,在他身后慢半步的位置,可以看到跑起来时风吹起他T恤的下摆。

  风是从反方向吹来的,带着潮湿的气息,还夹杂着些许没散尽的烟草味,时舟摇闻到了。盛帘招来的路上是不是抽烟了,他想。

  盛帘招奔跑起来的背影很好看,很少年气的那种好看,让他想起高中的时候,他们俩□□被发现也经常一起逃跑,甩开保卫处大叔的追赶。那时候他就喜欢看盛帘招的背影。

  兴许是快要关门,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这样跑也不会有人看到。跑得气喘吁吁,赶到门口的时候差一点就出不去,幸好赶上了。

  幸好?时舟摇弯腰撑着腿喘息,一边思考这个词——那如果不幸好的话会发生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被关在公园里……可能也还挺有意思的吧。

  景区门口的小店还没收摊,盛帘招走过去买了两瓶水,回来递给他一瓶,自己拧开一瓶喝了一口,看着景区大门说:“跑出来了有点不开心?”

  时舟摇拧上瓶盖咳了一声,不自在道:“谁不开心了。”

  盛帘招转回头看着他,顿了一会儿,说:“我不开心。”

  ☆、第 42 章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车里很安静,这次的出租司机不那么热爱闲聊了,开着很大声的车载广播,放着几首听腻了的老情歌。

  时舟摇上车的时候本来有些困顿,这会儿被摇晃着反而睡不着了,他微微偏过头,见盛帘招手机屏幕亮着很突兀的光,脸隐在光线里——他在很认真地翻看微博。

  “……”时舟摇欲言又止了几秒,终于开口说,“盛哥,手机屏幕别开那么亮。”

  盛帘招从手机上抬起头,眼神转向他:“怎么了?”

  时舟摇指了指车顶:“太暗了,光线伤眼睛。”

  盛帘招垂下眼“嗯”了声,很快把手机亮度调低。

  时舟摇忍不住又问:“微博上怎么了吗?”印象中盛帘招不是会经常看微博的人,不只是他,很多演员明星平时都不太喜欢看微博,有些网络评论戾气太重,任谁看了都影响心情。

  他刚才翻得很认真,好像是在看评论一类的东西。

  没等到对方的回答,时舟摇掏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别看。”盛帘招伸过来一只手摁灭他的手机放回他手里。

  时舟摇疑惑地抬头看他,盛帘招没解释,只是另一只手又拿过来一只耳机,塞进了他左耳。

  “听音乐吧。”他又说。

  时舟摇点了下头,把手机放回口袋。

  而后他见盛帘招突然凑近他,用气声对他说:“那里放的太吵了。”他手示意的方向是那个车载广播。

  时舟摇笑了起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耳机里已经响起了前奏,他很快听出来了,City of Stars。

  很奇怪,盛帘招从前从来不会主动说起他做一些事的原因或目的,比如爱看什么电影,想做什么事情,甚至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他很少主动说起,连对时舟摇也是。

  又好比这次为什么要塞耳机听音乐,是因为那里放的音乐太吵太难听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的理由按理说他更不会说,但他却意外地凑近了和时舟摇讲。

  之后车载广播的声音就渐渐被忽视掉了,只剩下耳机里缓缓流淌的歌声。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你是否只愿为我闪耀?

  时舟摇侧头去看盛帘招的侧脸,他头朝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shinning just for me,有些人太耀眼了,如果把他的光芒缩小到只照亮一个人的话,那未免太自私了。

  就像太阳的光,太过聚集反而会灼伤人。

  “There's so much that I can't see.”

  ——世间有太多不可明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邻近十二点,他们一同上了七楼,又一同下电梯往同一条走廊走去,最后在各自的门口分别。

  住隔壁多多少少会让人觉得别扭,时舟摇进屋后很快关上了门,尽量不去想盛帘招就住在他隔壁这码事。

  田“罗”姑娘已经帮他把行李摆放得差不多,他东西也不多,又洗了澡换了睡衣后就趴上了床。

  手机里还有小罗发来的微信:记得敷面膜哦!

  敷你大爷。

  上个月开始小罗就每天定期催他敷面膜,比催自家亲妹子还上心。时舟摇不是因为嫌弃,是觉得有点麻烦,有点懒。坚持复健都没这个困难。

  拖延症又犯了,时舟摇趴着没动,点进了微博。

  进去以后才知道盛帘招今天在看的是什么,不归官微发了前几天拍好的演员定妆照,官微下面有各家粉丝控评,但讨论里面有些话就不太好听了。

  有人说盛帘招是不缺钱了,接二连三地跑来演电视剧圈钱。更扯的是有人说他得罪大佬被电影圈封杀了,只能来演电视剧。

  骂时舟摇的也有,说他是明影亲儿子吧,但一看就是个砸钱也捧不红的主。

  但总归骂声在减少,冰花的反响越来越好,几乎每次播完都会有热搜,现在市场上这类题材本来就不多,潜在受众其实很广。

  比如今天刚播完两集不久后,热搜上就挂了个#莫宇白没良心#的词条。

  时间过了十二点,他又打开视频网站找出今天刚播的两集看,陈路这个角色现在是很招人喜欢了,从弹幕里就能看得出来。

  [宝贝不在的第二天,想他]

  [莫宇白你个没良心的你怎么舍得推开他!]

  [啊啊啊莫宇白你不要他就给我吧,宝贝来我怀里]

  [听说过两集有吻戏,给我亲一天一夜不许分开!]

  [!等等,吻戏在什么时候?]

  [完了我都能想象到宝贝吻戏时含羞带怯的表情了]

  [前面的你鼻血流出来了]

  ……

  看完两集后,时舟摇又转发了定妆照的微博,配字“风云起,见江湖”。

  意外的是,没过一分钟盛帘招转发了他的转发微博,配的字是“且看分晓”。

  ——挺符合他一贯被迫营业转发的风格。

  时舟摇有点吃惊,去看了看他的评论,下面果然一群粉丝在开玩笑:

  [来了来了他来了,又是转发别人微博,你就不能多花一个步骤自己点进官微转发一下?]

  [我哥今天竟然是8g冲浪,光速转发的!]

  [好歹写了四个字,不是冷冰冰的转发了[耶][耶]]

  接着他又看到盛帘招的朋友圈也更新了一条——只有一张照片,拍的是晚上碰见的那只阿拉斯加跑走的背影。

  他当时居然还有闲功夫给狗拍了个照。

  下面有很多之前剧组的朋友点赞,宁泉在下面评论:大半夜遛狗?

  盛帘招回了他一条:你不是回去睡觉吗?

  宁泉很快又回:我都睡起来了好吗,现在已经在上妆了

  盛帘招:辛苦

  宁泉:没您遛狗辛苦

  时舟摇笑了笑,看到许多人都点赞,也跟着点了个赞。

作者有话要说:  《City of Stars》是《爱乐之城》的主题曲,“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There's so much that I can't see”这两句是里面的歌词,下面跟着的翻译是我直接用了网易云里的歌词翻译(我英文菜菜的)。

  ☆、第 43 章

  《不归》的拍摄进程相较冰花要松许多,每天的拍摄日程不算紧,但有些小代言和杂志采访找上门,时舟摇空闲时间反而比之前进组少很多。

  进组一周后他回了趟b市,刚下了飞机出到达口,另一边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一群粉丝喊着他的名字围了上来。

  时舟摇下意识把口罩往高拉了拉——没料到有这么多人,他头上还卡着一个眼罩,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哈哈哈哈怎么又是这种没睡醒的造型。”

  “头上那个是眼罩吗?哈哈哈宝贝你醒一醒!”

  ……

  这次来的粉丝人数不少,已经有点影响到秩序,有机场保安过来围在旁边。

  时舟摇没遇到过这么热情的场面,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愣着对小罗眨了眨眼,而后摘了头上的眼罩,一边伸手收递来的信一边摆手没要礼物。

  人越聚越多,有喊他名字的,有喊宝贝的,有喊“路路”的,还有凑热闹的。

  小罗帮着他拿了一部分信,然后挨近他耳边说:“哥,咱赶紧撤吧,车在外面了。”

  时舟摇点点头,加快步子往外面走。

  出了出站口还有人跟上来,小罗拉开车门,时舟摇已经在挥手说“谢谢”了,侧身扶着车门正要上车,突然又走回人群里,手朝前面伸过去。

  小罗不解地看向他,见人群中有个小姑娘急急伸手把信交到了时舟摇探过去的手里。

  原来那姑娘个子太矮,前面堵着的人太多递信递不过来,眼看时舟摇上车了,急得差点被挤倒。

  时舟摇拿到最后一封信后又转身说了几声谢谢,而后才上了车。

  “有点惊喜,又有点惊吓,刚才真怕她们有人被挤倒了。”车启动后小罗靠着背靠舒了口气道,“哥你现在什么感觉啊?”

  “第一次因为角色被这么多人认识,”时舟摇想了想,“感觉挺奇特的吧。”

  超话里已经很快有人发图和小视频,他也是才知道播出的这段时间里超话人数简直飞涨。

  [见到啦见到啦,今天依旧是没睡醒的宝贝]

  [摘眼罩这个动作我能看八百遍]

  [我真的好喜欢看舟摇机场图[抓狂][抓狂],私服也太好看了,会穿衣服的男孩子最迷人]

  [第一次见到!真人和剧里完全不一样,剧里软软的,真人是阳光大男孩啊]

  [我我!我就是小视频里那个差点没送到信的妹子,舟摇看到以后特意折回来拿了我的信,不然我当时真是要急哭了[哭][哭]]

  这一趟行程十分赶,他当天拍完杂志照晚上就又往剧组赶。

  夏秋雨多,飞机因为下雨耽误了几个小时,等落地时已经凌晨。五点就要上戏,今天要拍的是很重要的一场戏,绝对不能耽误。

  时舟摇只来得及回酒店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就去了片场。

  影视城有很多剧组在拍,天不亮就已经挺热闹。城郊有一个跑马场,今天这场戏就在这儿拍。

  《不归》前期剧情讲的是先皇遗孤、出身乡野的草莽皇子霍长安,在一次意外中结识归南侯府小侯爷付云归、宁阳将军之子何满及其妹何桃,几位少年志趣相投、闯荡江湖的一些经历。

  这场戏是京城公子哥们的一次马球比赛,霍长安此时仅是初到京城的一个马场小厮。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付云归和何满,心中已有接近的打算。

  如今几位皇储皆觊觎太子位而明争暗斗,朝中众人也各有靠拢,唯独归南侯和宁阳将军是例外,前者闲云野鹤不问朝政,后者忠心耿耿效力圣上。

  也正因为如此,几位皇子都想拉拢付云归和何满。

  这是这场戏里时舟摇和盛帘招的第一场对手戏,之前他们有各自的戏份,甚至不在一个场,拍摄时间也不同。即使住了隔壁,一个多星期甚至没碰过一次面。

  古装造型费时间,时舟摇最近已经习惯了天天早起化妆。今天的戏服是一套蓝色束身马球服,配高束的黑发,整个人显得英气极了。

  宁泉演的就是何满,何满本人性格沉稳内敛,和宁泉完全不同。时舟摇到了跑马场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穿一身黑色劲装,正望着一匹马发呆。

  时舟摇走过去和他聊了几句,拿出剧本和他对这场的词。

  没过多时李导也来了,又过了一会儿盛帘招才姗姗来迟。

  时舟摇眯了眯眼,回头看了眼被几个工作人员围着的盛帘招——这还是他头一回亲眼看到盛帘招穿古装。他今天的衣服不算好看,小厮打扮,妆也不怎么精致。但主角毕竟要区别于其他人,都是穿小厮衣服的,霍长安发型和其他小厮都不大相同,也是高束起来,果然有种鹤立鸡群的气质。

  盛帘招的古装很好看,这从之前的定妆照就看得出来,也可以说好看的人什么造型都好看。

  他古装造型的气质比现代装更锋利,尤其穿深色衣服的时候——沉默又锋利,光从造型看,很符合霍长安这个角色的特质。

  盛帘招也看到了他们,只是朝他们这边摆了下手,没走过来,而后独自去另一边准备了。

  时舟摇还看到了杜誉,听说杜誉后来同意接了那个四皇子的角色,在剧中和主角站对立面,白切黑的年轻皇子。

  今天的戏有一段就是付云归和四皇子比马,不小心被四皇子的马撞到摔倒在地,而后霍长安站出来声称以朋友身份替付云归完成比赛,赢了四皇子。

  时舟摇以前骑过马,开拍前也特意又去练过,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拍摄一开始就是数人一起跑马逐球的镜头,其中付云归一马当先,四皇子初起不露锋芒,后来发力赶上了付云归。

  时舟摇一夜没睡,跨上马的时候晃了晃,杜誉骑着马过来问:“怎么了?没问题吧?”

  时舟摇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有点没休息好,不影响。”

  “这种戏体力耗费大,”杜誉拉了拉缰绳,“千万得休息好。”

  “嗯,谢谢。”

  杜誉笑笑骑着马走了。

  “Action”后马跑了起来,时舟摇抡着球杆跑在最前面,不一会儿杜誉的马跟了上来,骑到了他旁边,他侧头对时舟摇笑说:“小侯爷好本事。”

  “殿下过誉了,您的马瞧着也不逊色。”

  四皇子淡淡笑了笑,继续道:“我的马要赢你,你让不让?”

  付云归沉默片刻,而后道:“赛场上哪有什么让与不让,即便是殿下开口我也不能让。”

  “好。”四皇子说,“我最喜欢的就是小侯爷身上这股劲头。”

  四下响起了高呼和呐喊声,两人的马不分前后。眼看付云归稍胜一些,四皇子的马却突然嘶鸣着扬起前蹄,头朝付云归的马撞去。

  付云归的马也受了惊,这里时舟摇要从马上摔下来。按理说跑到相应地方后假摔下来,旁边会有早准备好的软垫接着。

  谁料杜誉的马却早了一段距离突然扬蹄,时舟摇的马不受控制地甩身,还没来得及拉稳缰绳,时舟摇整个人已经被猛地甩了下去。

  ☆、第 44 章

  摔下去的一瞬间是没什么感觉的,大约过了一小会儿,从腿上突然涌上来一阵钻心的疼,毕竟是被飞奔的马甩到了硬地上。

  摄像机迅速停了,周围的欢呼声停了片刻,取而代之的是众人的嘈杂。

  “怎么回事?!”李敬若大喊道,“杜誉你那马怎么回事?!”

  杜誉这时候也从马上跳了下来,急忙朝时舟摇摔倒的地方跑去。盛帘招和宁泉小罗早先他一步,已经跑到时舟摇旁边蹲了下来。

  “怎么样了舟摇?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这马是怎么……”杜誉一边道歉一边伸手要去扶时舟摇。

  盛帘招正在低头轻轻按时舟摇的腿,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挡住了他的胳膊:“不用了,我来吧。”然后转头喊人去叫车来。

  李敬若皱着眉走了过来,蹲下问:“什么情况?”

  “他说这里按着痛。”盛帘招垂眼看着闭着眼头上冒冷汗的时舟摇,轻轻把手放到他膝盖下方,“他说痛的话那应该是很痛了。”

  “这么摔一下,我们担心是骨折了。”宁泉在一边补充道,“要先赶快去医院检查。”

  李敬若站起来说:“好,车过来了,你们先送小时去医院,我留下处理剩下的事,今天上午的拍摄先停了吧。”

  等车开过来后,盛帘招俯身把他抱起准备放上担架,却见时舟摇的右手一动不动地垂着,他又皱起眉,轻轻揉了下他的右胳膊:“这里也痛吗?”

  不碰没感觉,碰了后才知道原来右胳膊也摔得不轻,痛得要死,可能是腿上的感觉更为强烈,让人忽视了胳膊上的感觉。

  时舟摇点了点头。

  “马上就去医院了。”盛帘招抱着他站起说,“痛得厉害就抓我的胳膊。”

  “没事,和李导也说一下我没事。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儿,痛还要抓别人。”痛感越来越清晰,时舟摇边说边“嘶”了一声。

  “别说话了。”盛帘招说,把他放到担架上。

  到了医院给胳膊和腿都拍了片子,接着被送去了病房。

  检查出来果然是右腿骨折,断端没有明显位移,还不算严重,胳膊没骨折,只是擦伤和肿了。

  办完手续后将近中午,宁泉被盛帘招派遣去买饭,不要点外卖。宁泉不太情愿离开病房,犹豫着问:“你看着能行啊?”

  “比你强,赶紧去吧。”

  小罗在病床旁边坐着,跟时舟摇说:“都这样了你还玩手机。”

  时舟摇单手拿手机滑着消消乐,刚过完一关,手里的手机被人从面前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水。

  盛帘招把夺下的手机放到床头,坐下来跟小罗说:“麻烦你回酒店给他收拾几件衣服和必需品过来。”

  小罗应了声,又不好意思地说那还得麻烦盛帘招等在这儿,给他添麻烦了。

  盛帘招淡淡道:“没事,他给我添麻烦的地方多了去了。”

  小罗走后,时舟摇看了看放在旁边够不着的手机,只能找话题闲聊:“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是说盛帘招的戏服。

  “刚才,宁泉陪你看片的时候。”

  “哦。”他眼神漫无目的地扫过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他又问,“那宁泉是什么时候换的?”

  盛帘招说:“你实在没别的话题了吗?”

  时舟摇不说话了,眼神落在自己被吊着的那只腿上。

  宁泉很快就回来了,提了一份营养粥和几个素菜,还有一袋麦当劳。

  “这也太狠了吧,”时舟摇挣扎着仰起脖子,看了看他们两人的麦当劳和自己的清粥小菜,“你们别在我面前吃啊。”

  宁泉把粥盒打开放到盛帘招给他支的小桌板上:“不光今天在你面前吃,以后天天都这样。”

  时舟摇叹气道:“那可真是委屈你们了。”

  盛帘招弯起嘴角笑了下,把粥盒端起来,宁泉看到他动作惊了:“不是吧,你要喂啊?”

  盛帘招顿了顿,侧头看他:“不然?”

  宁泉看了眼时舟摇目前这情况,好像确实不太能“自理”,他的小助理又不在,他沉吟了下,像是确实有在认真考虑盛帘招的“不然”两字:“不然我来?”

  还没等他想好,盛帘招的勺已经递到了时舟摇嘴边。时舟摇愣愣地喝了口粥,干巴巴嚼了两下,而后说:“谢谢盛哥。”

  几人在病房里消磨了大半个下午,宁泉先回去了,小罗收拾了东西过来,准备晚上陪床。

  时舟摇这会儿睡着了,盛帘招居然也叫小林拿了东西过来,有点不打算走的意思。

  小罗愣了愣,说:“帘招哥,我哥没什么大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你回去吧。”盛帘招说,“我在这里就好。”

  “不是……”小罗这才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是关系再要好的朋友也不至于这样,真不至于,况且他们也不过合作了几次而已。他没忍住就说出了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盛帘招没听明白。

  “我觉得你……对小时哥是不是……太好了?感觉像亲哥一样。”

  “所以你觉得是为什么?”盛帘招故意笑着和他绕弯子。

  小罗觉得他心里那个答案有点不可思议,但好像又没别的解释:“你们以前……”

  “跟他身边这么久了才看出来,”盛帘招失笑,“估计他以后偷着恋爱了你也发现不了。”

  小罗一时目瞪口呆,他其实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怎么着也没想到。

  藕断丝连的前任。

  他心想,终于找着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之间那种奇怪的感觉了。

  ☆、第 45 章

  时舟摇醒来的时候病房内是黑的,空调开得有点高,屋内泛着潮热。他从枕头上稍稍抬起头,看到床边靠墙的地方微微闪着光——像是手机屏幕的亮光。

  “小罗,都说了你别在黑暗里玩手机。”时舟摇开口打破寂静,一出声发现嗓子哑得都不像自己。

  坐着的人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手机的亮光息了,屋内彻底陷入黑暗。而后听到很轻的“啪嗒”一声,大灯亮了起来。

  “醒了?”盛帘招起身把手机收回口袋,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桌子边倒水。

  时舟摇看清眼前的人不是小罗后,很快地陷入了沉默,一直到盛帘招拿着杯子递到他面前,他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盛帘招又在床边坐了下来。

  “小罗又把我扔给你了?”时舟摇边喝水眼睛边往他身上瞟,“不能吧。”

  “没有,我让他回去休息了。”盛帘招说,“消肿之前这几天都是我看着你。”

  “啊,这也太麻烦你了。其实晚上我根本不用什么人照顾的,有什么事床头有铃。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医生都说了我这程度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地了。”

  “不用人照顾?”盛帘招抬头看向他,笑了笑,“不用上洗手间?”

  时舟摇被噎了一下,避开他的眼神:“你现在说话怎么喜欢时不时呛人一下。”

  “有么。”盛帘招淡淡道。

  “你刚才在看什么?”刚才那么一说,时舟摇现在其实有点想去洗手间了,但又觉得好像能再憋一会儿,躺在床上试图转移注意力。

  “正准备看剧。”

  这可不是巧了么,醒了就睡不着了,时舟摇正想找个事做,他说:“冰花吗?刚更新的?我也想看。”

  他的意思是要麻烦盛帘招给他支个平板在小桌板上再放一下,谁料盛帘招直接拿着他的平板走了过来,把他身下的枕头垫高了些,而后坐在了他右边空出来的床边,后背靠在床头上——一副打算一起看的样子。

  这样一来,时舟摇的头就几乎要靠上盛帘招的腰。

  盛帘招找着视频,时舟摇没话找话地问:“你居然也在跟着更新看?”

  “嗯。”盛帘招开了视频,把平板放到他们两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片头曲放起来,盛帘招没点跳过。片头是曾芝单人唱的那版,在耳机里听来格外清晰。放了一会儿后盛帘招又起身把灯关掉了一半,只留下床头附近的一盏小灯。

  盛帘招以前不怎么看电视剧,他们从前经常会像现在这样,靠着躺在沙发里一起看电影。

  时舟摇听着歌走了神,他有些摸不准盛帘招现在的想法,按理说他们这回再见面是应该走老死不相往来这条路的,可进组后没到一个月,他们的关系又自然而然缓和了起来。

  那丝若有若无的熟稔斩不断,他们就永远没法真的做陌生人。

  新一集开头刚开始,弹幕就很疯狂地刷了起来,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

  [来了来了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更新时间,我我我准备好了]

  [终于等到这集!]

  [截图准备!]

  [录屏准备!]

  ……

  这集是什么?时舟摇盯着弹幕看了几秒,反应过来今天可能就要播到吻戏,上次的预告里可能就有了。

  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慌乱,他转头看了眼盛帘招,见他没什么反应,正静静看着屏幕。

  大概是察觉到时舟摇的目光,盛帘招也低头看了他一眼,昏暗的灯光下嘴角像是微微挂着点笑。

  “不想看了?”他听见盛帘招问。

  时舟摇没答话,盛帘招继续问道:“还是不敢看了?”

  “谁不敢看?”他嘴硬想辩解,一偏头却对上了一双沉沉的眼睛,就那么一瞬不瞬地定定看着他。

  耳机里突然响起了舒缓暧昧的bgm,时舟摇转头去看屏幕,原来已经播到了吻戏画面,弹幕突然比刚才多了一倍,几乎占了一半屏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天你们吵到我眼睛了!我要倒回去重看一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能呼吸]

  [我晕了晕了这俩真的不是一对吗???我和我对象都没这么亲过]

  [是你和你对象根本亲不出人家这种感觉]

  [艹我关弹幕了你们简直影响观感]

  ……

  时舟摇没看过自己演吻戏时在镜头里是什么样子,原来竟然是这个样子。有点青涩,又有点情.色的意味。青涩是因为演的是少年的初吻,情.色是因为这不是他们的初吻。老练的人装青涩,一股不言而喻的暧昧。

  大概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因戏生情的演员对戏时容易被观众看出来,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真是演不出来的。

  盛帘招一直没有在看平板,继续用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时舟摇看屏幕的侧脸,过了一会儿问:“怎么样。”

  “你看都没看还问我怎么样,怎么不自己看?”

  “不自己看当然是因为……”盛帘招故意放慢速度。

  时舟摇不由自主地催促:“因为什么?”

  “因为演这个镜头的时候我是睁着眼的。”盛帘招突然笑了起来,比划了一下道,“眯着眼没闭上,你没发现吗,你是什么样我都看见了。”

  “你当时还有心思注意这个?”

  “为什么没有,”盛帘招说,“别人不是都说么,拍戏是享受,我很放松啊。”

  时舟摇心说我当时是真的紧张。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吻戏片段已经放完了,bgm还没有停,盛帘招又问他。

  “想什么?”时舟摇也看着他,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移开眼。

  盛帘招没有再说话,一手按上他的后颈,另一手突然伸过去关了床头的灯。

  黑下来之后,时舟摇感觉到盛帘招的气息很轻地凑近,而后温热的触觉落到他眼皮上,只轻轻一下,又向下移,鼻梁、侧颊,最后到嘴唇的时候却没有碰上去,隔着极近的距离停留了一会儿后才移开,接着灯又被打开了。

  时舟摇脸上漫上不自觉的红,他手脚都被绑着,刚才根本没法动作——如果盛帘招真的吻上来的话。

  “盛哥,”他突然问,“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盛帘招反问他,“想和我复合了?”

  “我有这样表现么?”

  “最好是没有。”盛帘招说。

  “那我们刚才是在做什么,约.炮吗?”

  “你觉得是就是。”

  “那怎么又停下了?”

  盛帘招闻言笑了笑,眼神转向他还吊着的腿上:“你觉得你这样能行?”他把已经跌倒的平板重新支起来,整了整刚才交缠在一起的耳机线,点了下屏幕,又重新靠回床头说,“看剧吧。”

  ☆、第 46 章

  时舟摇躺了半个月就差不多能下床了,剧组调整了后面一个月的拍摄进程,把他的戏份全部推后了。

  拍戏骨折这事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了,住院这段时间还有粉丝送来信和礼物,微博超话和粉丝群里一水儿的心疼担忧。不少圈内熟或不熟的朋友都发来祝福或者问候,一时间跟众星拱月似的。他三年前出那么大车祸的时候都不可能有现在这一半的阵仗。

  冰花这两周收视率继续升高,网播量和话题度都远超同期。高潮大围剿播出的时候收视率单台破了2,平台网播量最高达到2.8亿。李导和制片在群里发了几十个大红包,众人也纷纷跟着道贺。

  时舟摇从最开始的一股脑不被看好到逆风翻盘的亮眼新人,片约代言纷纷涌来,眼红的人不在少数,还有人预测明年《不归》播出的时候他会再火一把,一跃成为一线。

  无奈这短短半个月内发生的变化被病房完全地隔绝,他每天也就能从小罗带来的小道消息中得知冰花现在是多么的火,连路过前台时都能看到值夜班的护士在夹缝里挤时间追剧。

  还说不归赶上了冰花的热度,这才拍了一个月不到,路透都有好几拨了。

  小罗进来的时候时舟摇正在逛剧的评论区,他放下饭菜凑过来和时舟摇一起看。

  [呜呜呜这什么神仙爱情啊我嗑哭了。]

  [说实话陈路这个角色人设真不算出彩,但被他这么一演真有感觉,别说莫副队了,我都想冲上去保护好吗。]

  [我最近把时舟摇以前的作品都看了,人家演技一直在线,脸也在线,就是红不了。他当年当年还是s戏专业第一,业务能力杠杠的。]

  [莫宇白最后看小陈这个眼神我没了,呼呼呼拼命呼吸。]

  [眼神这东西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这才叫看电线杆都他妈深情的眼神啊]

  ……

  看完后时舟摇退出视频,把平板放到一边,看了看小罗:“怎么了?你笑什么?”

  小罗最近看他的眼神总有些说不出的奇怪,老是跟他说起有关他和盛帘招两个人CP热度之类的话题,比如超话人数已经破了多少多少,画手同人图有多少多少,让他不禁感慨病房外的世界原来这么多姿多彩。还时不时给他发来几个b站剪辑视频,配上网上找来的一些夸张的微博截图:“招摇是真的!!!”。

  时舟摇当时无情地回复道:你觉得是真的吗

  小罗发了个狗头表情,贱兮兮地说:谁知道呢

  然后又说:互穿衣服,微博传情,深夜病房密谈,哪一桩哪一件传出去不是爆料

  时舟摇:所以你是嗑定这个劳什子CP了?

  小罗:啊这

  小罗:差不多是这样了

  但这类东西其实是挺洗脑的,尤其是那几个剪辑。时舟摇嘴上说着是假的,其实还蛮好奇给剪成了什么样子。

  众所周知b站的剪刀手们鬼斧神工,把他们从前出席的活动、杂志拍摄的花絮、电影或电视剧片段剪成剧情,拉成同框,每个剪辑还附带不同故事线,简直像真的一样。

  他和盛帘招在公众场合几乎未同框过,于是冰花就成了绝佳素材,最经典的画面几乎被用在每个视频里。

  看了几个后,连时舟摇都不由钦佩网友们的脑洞——他觉得他们以前真的在一起的时候,都没网友剪得这么绝美。

  有一个bgm是《真相是真》的he向剪辑,小罗说差点给他看哭了,时舟摇将信将疑地点进去,一开头弹幕里全是“哭惨了”、“szd”,看起来哭得比小罗还真情实感。

  [我差点哭得背过气]

  [再来亿亿亿遍]

  [这个剪得真的好虐]

  [别刀别刀别刀!]

  [我仿佛听到他们拿着大喇叭在我耳边喊招摇szd!]

  [锁死了啊!!钥匙吞肚子里了]

  [说好的he给我哭岔气了呜呜呜呜他们太不容易了]

  [最后冰花的那个吻呜呜呜呜呜我不活了]

  唱到“没繁华红毯的少年时代里,若不是他我怎么走过藉藉无名”这句歌词的时候,切的是盛帘招金殊兰颁奖典礼的画面,时舟摇突然没防备地笑了出来,小罗奇怪地看了过来:“你怎么还看笑了?这段明明剪得很感动。”

  “挺好的。”时舟摇说,正儿八经经历过的人看着这些几乎以假乱真的剪辑其实哭不出来,就像再艰难或刻骨铭心的过往,到后来回忆的时候心里都是带笑的,“网友们比我乐观多了。”

  “什么意思?”

  “你先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时舟摇问。

  小罗还打算装傻,后来泄气地说:“就那天晚上帘招哥给我说的。我是真没想到,你谈过恋爱居然是……为什么分了啊哥?”

  “分了就是分了,哪那么多为什么。”

  “所以你说网友比你乐观的意思是……?”

  “故事线里俩人都这么惨了还能happy ending,不是很乐观吗?”

  小罗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所以我觉得你有时候真是太悲观了哥。”

  出院后两天,时舟摇打着绷带开始拍戏。胳膊上好得差不多利索了,腿上的伤处被宽大的袍子遮着,看不出来什么。

  剧里面付云归也因为马球赛摔伤了,腿上打着板。有一场几人逛酒楼的戏,时舟摇开玩笑说付云归真身残志坚,比他厉害多了。

  这天拍完小罗推了辆轮椅过来,说以后方便推着他上戏下工。

  宁泉换完衣服走过来拍了拍轮椅,啧声道:“质量不错。今天我推您回去?”

  时舟摇撑着轮椅扶手坐下,抬了抬好着的那条腿说:“劳驾。”

  他们在酒店门口碰见了盛帘招,盛帘招今天不和他们在一场,这时看到宁泉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时舟摇,先是顿了一下,而后走上前推开酒店的侧门让他们先进去。

  上电梯后宁泉很快就到了,说了声“拜拜”撂了轮椅跑路。小罗正要去接轮椅,盛帘招先他一步把手放到了扶手上:“我来吧,你直接上你的楼层。”

  换作平时小罗会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先送我哥上去。可今天只是乖巧地点了下头,连句“麻烦了”都没说。

  时舟摇:?

  时舟摇抬头看了下很快要到的电梯,说:“还是小罗送我上去吧。”

  “既然我顺路为什么要特意麻烦他?”盛帘招反问,等数字跳到7的时候推着轮椅出了电梯。

  出去前时舟摇又回头看了下小罗,小罗还向他挥了挥手。

  酒店摄像头很多,难保不被拍到什么。

  时舟摇还是觉得……

  要避一下嫌。

  自从他俩这个CP火了以后,或者说自从他知道他俩这个CP这么火以后,他发现之前从没被注意到的那些片场花絮互动都被扒了出来,还有之前什么吃火锅,片场公主抱之类的小片段更是直接被捧上神坛奉为糖中经典。

  谁知道以后再有多的交集又会被网友们脑补成什么。

  小罗最近还在孜孜不倦给他科普和开辟新大陆,比如又告诉他一个豆瓣专门嗑CP的小组,叫“糖葫芦山”,简称糖组。里面招摇作为新晋话题王已经有一栋专楼,专门用来抠他们的糖。

  抠糖,这个词就很有灵性。

  没等他胡思乱想结束,轮椅已经推到了门口。

  “房卡。”盛帘招说。

  时舟摇“啊”了声,赶忙从轮椅上站起来:“这我自己能开。”

  盛帘招抬手扶稳了他的胳膊,静静等他掏房卡开门,显得一点都不急躁。

  轮椅就放在外面,时舟摇进屋以后开了灯,又探过门口立着的一副拐杖,灵敏地一跳,整个人倚在了拐杖上:“到了屋里就是我的地盘,一副拐杖就能搞定。”

  盛帘招显然对他这副说辞将信将疑,走过去推开洗漱间的门,朝里面望了望,然后走回来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让送一个新的防滑垫上来。

  时舟摇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放心走人,看这意思是要等他洗完澡。

  他跳到柜子前拿了换洗的衣服,酒店员工很快送了防滑垫上来,在洗漱间里铺好,把旧的带走去扔了。

  盛帘招进去调了水温,然后走到门口说:“进来吧。”

  时舟摇在门外站着没动,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着盛帘招,也不动拐杖,就那么直愣愣杵着。盛帘招便也站在门口跟他对视,过了一会儿,伸手直接把他抱进了洗漱间。

  拐杖失去了着力点,歪扭着倒在了门外。

  时舟摇搂着盛帘招的肩膀,下巴抵在他的肩峰上,闷声说:“要不我花钱雇你吧。”

  “我很贵的。”盛帘招边走边说。

  “雇你和睡你哪个更贵?”

  “都贵,雇更贵。”

  时舟摇偏着头想了想,说:“那我还是攒钱雇你吧。”

  盛帘招低低笑了声,把他放到淋浴间的防滑垫上,说:“我就在外面,有什么记得出声。”

  盛帘招走后,时舟摇脱了衣服拧开花洒,站在淋浴底下发呆。他突然发现,重逢这半年多以来他们之间没有做过任何越距的行为,所有的交际都止于普通关系的往来,除了病房那天晚上那几个不算是吻的蜻蜓点水以外。

  盛帘招绅士得不能再绅士,可时舟摇依然觉得他要完了。他虽然是个还算能下得了狠心的人,但他更是个经不住诱惑的人。

  过往的纠葛被下得了狠心的人快刀乱麻地斩断了,新的开始在经不住诱惑的人面前正悄悄萌着芽。

  他们像是在重新认识,这真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爆剧的数据概念挺模糊,一直不太懂数据这些,所以冰花这里参考了去年《安家》的收视率和网播数据。

《真相是真》就是b站随处可见的那个真相是真,是谁唱的我不太清楚,我每次都是在b站听到它。

  ☆、第 47 章

  盛帘招坐在电视旁边的桌子上看手机,淋浴间的水声响了很久,久到他有些隐隐担心,抬起头朝那边看过去。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不大不小“咚”的一声,盛帘招扔下手机站起来快步走向洗漱间,没想那么多,直接推开了门。

  “在干什么?”进去看见人没事,他松了口气,而后问。

  时舟摇压根没在洗澡,从开了花洒起就在淋着水发呆,刚才索性坐在了浴缸边,离开防滑垫的时候脚下打了个滑。

  他见盛帘招突然进来,又准备站起来,这时发现脚下太滑站不起来,无辜地看了眼对方:“起不来了。”

  盛帘招踏进淋浴间里,弯腰把他捞起来,送回花洒下面:“还洗不洗了?”

  “当然了。”时舟摇说,“我还没开始洗呢。”

  “准备洗到什么时候?”盛帘招没松开他,他的T恤已经被打湿了一半,露出的小臂贴着时舟摇光滑的皮肤,有些凉,但时舟摇身上很热。

  “不知道。”他说,“你贴着我我又没法洗。”

  盛帘招还是没松开,时舟摇也就继续贴在他身上,但贴了一会儿又觉得很别扭——一个人穿着衣服一个人不穿衣服,怎么看都很奇怪。

  不一会儿盛帘招的头发也被打湿了,耳边湿了的碎发蹭到时舟摇脸上,时舟摇转头盯了那些碎发一会儿,然后说:“一起洗吗?”

  盛帘招也低头看他的眼睛:“腿能行了?”

  时舟摇说:“你撑着我。”

  盛帘招没再说话,伸手关了花洒,把他重新放到浴缸边上,说:“我回去拿衣服。”

  等他拿了衣服重新过来的时候,时舟摇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那里。

  盛帘招关上洗漱间的门,边走边脱了T恤放在架子上。走进淋浴间后,他又脱了剩下的衣服,开了花洒,俯下身把人抱到花洒下面,用手给时舟摇洗头发和身上。

  时舟摇闭上眼靠在他肩窝里,然后偏头轻轻咬了一下他肩头的皮肤。

  “先别动。”盛帘招捏了捏他的后颈,“拍完戏很脏,等我洗完。”

  时舟摇就再也不动了,靠在盛帘招身上等他给两个人都洗完,拿着花洒把他们细细淋了一遍,然后把花洒放回去,低声道:“好了。”

  时舟摇这次没反应了,闭着眼没说话。

  盛帘招把他从肩头拉起来,吻了吻他的眼皮说:“不高兴了?”

  “没有。”时舟摇睁开眼睛。

  盛帘招没再逗他,拨开他额前的湿发吻上去,耐心地一点点往下移,比在病房那次重得多,带着更明显的欲.望。

  眼睛,眉心,鼻尖,嘴角,下颌,然后是颈侧。时舟摇微微仰起脖颈,喉结不自觉地上下吞咽——盛帘招的气息在那里打着转。

  他抓了下盛帘招的肩膀,下意识地喊了声:“……哥。”

  脖颈周围的皮肤不敢用力,怕留下痕迹,他能感觉到盛帘招尽量放轻的动作。到了下面就不那么温柔了,他被带到最里面,后背贴上墙,胸口被或轻或重地落下亲吻。

  太久了,他闭着眼想,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的身体现在变得这么敏感。又敏感又脆弱,比起以前来说。每一个吻都能让他腿软一分,又酥又麻,这还没开始呢。

  盛帘招的吻最后落回到他嘴唇上,强势又温存,和以前一模一样。这不是在拍戏,都是真的,是属于他们两个的情绪。他说不清楚这是久别重逢的激烈还是短暂逃避的荒唐,他说不清楚他们为什么现在要在这里做这种事。

  ……

  ……

  一晚上不知道做了几次,时舟摇从洗漱间被抱出来的时候隐约觉得应该已经很晚了。

  盛帘招重新穿好T恤短裤,给时舟摇只裹了浴巾,吹干头发之后放在床边上,撕开桌上一块糖放到他嘴边:“乖,吃一块润喉糖,不然明天嗓子哑了。”

  时舟摇张嘴含住糖,舌头不小心碰到了盛帘招的手指,他忍不住舔了下。

  “别闹。”盛帘招笑了笑,抽出手指,走到他身边蹲下,给他揉小腿,另一只手却往上捏了捏大腿根,“嫌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弄几次?”

  “不……别了。”时舟摇马上怂了,他觉得他再多一次都受不了了,“……够了。”

  盛帘招揉完站起身把他抱进床里,盖好被子,又去给自己吹头发。

  等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时舟摇还没睡,睁着眼睛看着他走过来的方向,旁边自然而然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他关了大灯走过去,拧开床头的小灯,掀开被子躺进去,和时舟摇面对面躺着。

  “现在才算正式开始陪.睡。”时舟摇说,“计时收费吗?”

  盛帘招看着他说:“你免费。”

  “那我这算特惠。能免几次?”

  “永久免费,只有你一个会员。”

  时舟摇沉默了下来,半天才吸了下鼻子:“你就这么确定我们会复合吗?”

  盛帘招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亲了亲他的眼皮,起身关了床头的灯。

  屋里黑了下来,时舟摇窸窸窣窣地磨蹭了几下,最后蹭进了盛帘招怀里。

  “盛哥,”他又小声地开始和他聊天,“我最近好像有点红了。”

  “嗯,我知道。”

  “你有在关注我吗?”

  “有,一直在。”

  “我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感觉挺奇特的。”时舟摇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印子还在,他这时候才开始发愁明天盛帘招拍戏要怎么办。

  “所以你现在有感觉离我更近一些吗?”他听到盛帘招这么问。

  “啊?”

  “挡在你面前的那堵墙,有变薄一些吗?”

  时舟摇顿了顿,说:“有。”

  盛帘招给他掩了下被子,手臂圈得紧了些:“好,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wb有小彩蛋,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瞅一眼。

  ☆、第 48 章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很快拍摄进行到了十月中旬。

  这天晚上十二点多下工,时舟摇坐进车里打开手机,看到里面进了不少新消息——有挺多人祝他生日快乐。

  一些熟的不太熟的,其中曾芝的特别醒目,冒头在最上边:恭喜舟摇哥又老一岁!后面跟了一首分享的生日快乐歌。

  还有景洁发来的简短但卡点的“生日快乐舟摇”。

  小罗一上车神神秘秘给他手里塞了一个盒子,他低头看,问:“是什么?”

  小罗悄声说:“礼物。”

  时舟摇看了一下包装:“茶叶?”

  “啊这你都能知道?”

  “看盒子形状么。”他敲了下小罗的头,“谢谢你。”

  “过了25就不年轻了,送茶叶是督促你养生。”小罗拧开水杯递给他,“对了,景哥说今天白天下戏后给你安排个直播吧,不用很长时间,因为探班什么的都没开放。”

  “嗯。”

  “那直播完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小罗又旁敲侧击地问。

  时舟摇摇摇头:“我比较想看个电影然后睡个觉。你想出去玩么?”

  “算了。”小罗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你不如多睡睡。”

  时舟摇又“嗯”了声,关了手机靠在椅背上闭眼睡觉去了。

  车子开了几分钟以后,小罗往他那边瞧了一眼,见时舟摇已经睡迷糊了,睫毛轻轻颤了颤,便转过头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

  这天中午拍完戏,李导拿着大喇叭喊话让工作人员把蛋糕拿上来,时舟摇正在换衣服,闻言转过身,见工作人员端了个大蛋糕过来给他过生日。

  在场的演员也都围了过来,宁泉起哄说蛋糕是他特意挑的,但是不喝酒不能切蛋糕。

  时舟摇被起哄着喝了五六杯酒,切了蛋糕拍了照,让小罗拿去发微博。

  有些晕晕乎乎的,从凌晨开始收到那些祝福消息起就有这种感觉,很多年没过过这么热闹的生日了。

  生日是很重要的,他一直这么想。母亲还在的时候,不管多忙都会赶回来给他买蛋糕。初中的时候有一年生日母亲出差,他在家里给自己做了饭吃完,又写完作业,就像往常一样睡了。

  睡到半夜隐约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有人匆匆忙忙换鞋进门,轻轻打开他卧室的房门,亲着他的脸说:“宝贝,生日快乐。”

  他睁开眼睛,见时母端着个点燃蜡烛的小蛋糕,不好意思地笑说:“来不及订蛋糕就只能买个小的,赶在十二点前回来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搂住时母的脖子迷迷糊糊问:“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我宝贝的生日怎么能耽误。”她又亲了亲时舟摇说,“快许愿吧。”

  别人的生日他通常都会往仪式感了准备,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可能是他这几年变得无聊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笑着道了谢给每个人分了蛋糕,又叫小罗点了套餐请大家吃东西。

  杜誉正好也在现场,还送了礼物给他,又跟他说:“之前的事真的太抱歉了舟摇,但这种意外我实在没料到。礼物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时舟摇接过了手提袋,笑了笑说:“杜哥客气了,那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折腾到回酒店已经是下午,直播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他又换了身衣服,而后坐在镜头前打开直播平台。小罗给他抱了把吉他过来,说可能会用到。他调了调音,稍微有点手生。

  时间一到弹幕很快刷了起来,有的粉丝高兴地说这是第一次看他直播,镜头怼脸拍都超好看。祝他生日快乐,又问他生日干了什么。

  时舟摇看着弹幕跟他们聊了一会儿,有人看到了身后立着的那把吉他,就提出要听他唱歌。

  一说唱歌很多人附和,提名最多的就是《以光散黑》,时舟摇抱着吉他清唱了一段,唱完的时候有很多人刷礼物,其中突然有个熟悉的名字发了个弹幕:

  曾芝carlota:唱得好!

  下面静了一秒,很快有人也发现了:

  [哇是真的曾芝]

  [啊啊啊是芝芝来了!]

   [抓住芝芝mua~]

  [你们俩快来合唱吧我就圆满了]

  曾芝carlota:再来一首~

  于是下面又有人跟着喊再来一首。

  时舟摇调了调镜头说:“那你们点吧。”

  时舟摇平时发微博就不太正经,粉丝也跟着不正经,要听《爱情买卖》。

  “真要听?你们想好了。”时舟摇对着镜头笑说,“三秒钟时间,三秒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即刻开始!]

  [即刻开始!]

  [即刻开始!]

  时舟摇唱的过程中没笑场,倒是粉丝们笑成一团了,边夸好听边笑。

  [?路人单纯好奇进来看看,时舟摇私下里这么朴实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朴实什么鬼]

  [哈哈哈哈哈哥人家的意思估计是说你土味得过于真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dbq太羞耻了我静音了]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偶像土味行为请勿上升粉丝]

  [明明是你们自己要听的好不好!]

  [你们够了啊别带坏我崽,我来夸夸我宝贝,唱歌真好听,土味情歌都能唱得这么迷人有磁性!]

  [你永远是船长们的宝贝!]

  [宝贝给我们讲几句情话]

  ……

  接着他又在粉丝们的威逼利诱下连着唱了《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死了都要爱》、《情歌王》和《该死的温柔》,看到接下来呼声最高的《千年等一回》的时候终于放弃了。

  唱不动了,他说:“今天先到这儿吧,谢谢你们。”

  下播后,他站起来把吉他放好,脱了T恤准备进去洗澡。手机闪了一下,他拿起来看,曾芝又发来一条消息,说她正好也在c市录节目,约他今晚去玩。

  时舟摇晚上本来不打算出去,但曾芝这么热情也不好拒绝,而且他晚上也确实没什么事情,便问了时间地点,说他可能会晚点过去。

  他又给小罗发了个消息,说自己会打车过去。小罗听说他要出去,也问了他时间地点,然后叮嘱:那你记得戴好口罩别被人拍到了,尤其和女生出去,说不清的。

  时舟摇回道:嗯,我会小心

  小罗:说好了不出去,女孩子一叫你就走了[哼]

  时舟摇:你跟着我也行啊,你又不跟

  小罗:我才不咧

  打车到曾芝说的那家会所的时候已经七点多,曾芝早就在门口等他,穿着一件大红T和短裤,戴了个棒球帽,很好认。

  曾芝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见面第一句话就是“生日快乐”,而后带着他往里走:“这是我哥和别人合伙的会所,里面都是我熟的人,安保措施也特别好,不会有人跟进来拍到。”

  曾芝定了个大包间,里面玩的都有。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在唱歌,曾芝回头看着他说:“都是会所内部的人,助兴的,不用担心。”

  “好。”时舟摇朝她笑笑。

  等他们一坐进去,服务生很快端上了酒和菜,不一会儿又捧上来一个蛋糕。

  时舟摇看到蛋糕愣了一下,没说自己在剧组已经吃过蛋糕,很认真对曾芝说了句:“谢谢你。”

  “你开心就好。”曾芝被他看得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生日歌那么俗气就不搞了,肯定有人给你唱过了,我给你唱首别的歌吧,你切蛋糕。”

  说完她走到前面的台上,低头跟服务生讲了几句话,服务生走过去关了包间的大灯,只剩下闪烁的氛围灯。

  “唱什么小曾?”旁边点歌和调音的问她。

  “就那首《勇》吧,杨千嬅的,行吗?”

  那人找了下歌,比了个OK的手势:“可以。”

  曾芝坐在台中的高脚椅上,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听过很多遍,但唱还是第一次,可能会不好听。”

  “一定好听。”时舟摇切了块蛋糕放到她的盘子中,放下刀子听她唱歌。

  曾芝是用粤语唱的,虽然她说是第一次唱,但还是唱得很好听,她本来就好嗓子,唱出来有自己的一种味道。

  “沿途红灯再红,无人可挡我路。”

  “望着是万马千军都直冲。”

  “我没有温柔唯独有这点英勇。”

  ……

  唱完以后曾芝没很快走下来,而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时舟摇:“我小姑总和我说做人就要勇敢一点,喜欢谁赶紧说出来,不然人跑了怎么办,我觉得很对。这首歌是我特意点的,舟摇哥,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说不惊讶是假的,时舟摇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看着她。

  包间里的人都听见了,有人喊着起哄的,曾芝定定望着他,眼神很真挚。

  刚才她唱的旋律还一直盘旋在脑袋里,静了好一会儿,时舟摇嘴角动了动:“对不起,我……”

  “啊你别说了!”曾芝很快打断他,“我知道了。”

  时舟摇还想说什么,曾芝已经走下来了,虽然瞧着有点泄气,但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我就是试一试,也知道大概率不会成功。你们现在这个年龄段的男演员哪能谈恋爱啊。”

  时舟摇伸手揉了把她头发:“那你公司允许你谈恋爱吗?”

  “那他们可管不了。再说了,我是歌手,不是明星也不是什么偶像,我谈恋爱和别人没关系。”曾芝抬起头看他,“那你是因为这个拒绝我的吗?”

  “不是。”时舟摇很快答道。

  “那我还好受一点。”曾芝吃了口蛋糕,咬着叉子说,“那你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

  时舟摇又切了块蛋糕放在她盘子里:“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什么特定的类型。”

  “啊?”

  “所以还是要和你说抱歉,谢谢你今天为我准备这么多,可能让你失望了。”

  “别这么说啊,男朋友做不成朋友也要做的,我还是不亏。”曾芝偷偷看了眼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人?”

  “比我优秀很多的人。”时舟摇答得很快。

  曾芝不说话了,低头吃了会儿蛋糕,放下叉子抽了张纸,有些闷闷地说:“现在还没和你在一起,那说明她眼光不好。”

  “是我不敢迈出脚步。”时舟摇自嘲地说道,偏头看向了别处。

作者有话要说:  曾芝姐姐康康我我超甜。

《勇》是杨千嬅的歌,“沿途红灯再红,无人可挡我路”,“望着是万马千军都直冲”,“我没有温柔唯独有这点英勇”这几句是里面的歌词。

  ☆、第 49 章

  曾芝是个挺能喝酒的小姑娘,酒量相当可以。白天在剧组的时候时舟摇不怎么想喝酒,这会儿和曾芝坐在一起反而喝上得有点上头,两人连着开了几瓶。

  只不过时舟摇越喝越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曾芝放下酒杯,转头看了看台上正唱歌的人,然后趴在桌子上凑近时舟摇身边问:“你想唱歌吗舟摇哥?”

  “今天在直播间唱了一下午,你还没听够?”时舟摇开玩笑道。

  “那是给所有人唱的,你现在单独给我唱一首行吗?”

  “行啊。”时舟摇说,“你想听什么?”

  曾芝想了想说:“之前朋友圈那张照片里你坐在台上唱的是什么歌?能不能再唱一遍?”

  他朋友圈基本没更新过,曾芝说的应该是上次她看到的那张三年前的照片。

  “为什么非要是那首?”他问。

  “因为我对那张照片念念不忘。”曾芝说。

  “你真要听?”时舟摇想起什么似的笑了,“其实我唱的是甜蜜蜜。”

  “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

  “别啊,看照片里那架势怎么着也得给你点首无地自容吧,这反差未免太大了。”

  时舟摇把自己面前的酒喝光,又倒了一杯,朝她确定地点点头。

  其实他那天唱的确实是《甜蜜蜜》,当时正租房住在b市,找了家酒吧每天晚上去驻唱,这张照片就是酒吧调酒的一个朋友那天在台下顺手拍的。

  这歌也是下面的客人点的,只不过那天他嗓子不太好,又哑又低,情绪也不高,一首甜蜜蜜唱得不甜也不蜜。

  记得当时唱到最后,台下有个喝酒的哥们实在听不下去了,摔了杯子冲他喊:“台上那唱歌的怎么回事?把歌唱成这样,他妈分手失恋了吗?”

  时舟摇停下手抬起头,没见得生气,反而笑了笑:“哎,被您说对了。麻烦给这位大哥加杯尼格罗尼,账算我头上。”

  可能真的喝得有点醉,时舟摇真的上去唱了首甜蜜蜜,都走调了,可他唱完还觉得挺好:“比那次唱得好多了。”

  曾芝也看出他喝醉了,把他酒杯拿到一旁,推了杯冰水过去:“别喝了舟摇哥,待会儿我们出去遛弯吧,里面越喝越闷,你明天要拍戏吗?”

  “明天?”时舟摇又把酒杯重新拿回来,“明天应该没有吧。”他也记不清了,脑子好像开始混乱。

  “你酒量真好。”时舟摇看她跟没事人一样。

  “我酒量我们全家最好。你酒量也不赖,都喝多少了。”曾芝又把他酒杯拿开,“真不能喝了,不然我把你送不回去。咱们出去走走。”

  出去以后外面竟然在下小雨,本来闷热的空气中掺了点凉意。雨不大,路上的人们都没打伞。

  他们两个都戴了口罩和帽子,沿着人少的小道慢慢走。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还是曾芝先发现的,提醒他:“舟摇哥,你手机在响。”

  时舟摇掏出手机,眯眼看了看屏幕,有点眼花,他看了半天才看清上面的一串数字,是个陌生号码。

  去按接通键的时候按成了红色挂断,放在耳边等了几秒,发现里面没人说话,他又皱眉去看屏幕。

  曾芝在旁边默默看着他的动作,觉得他已经醉得不轻了。表面还真看不出来,只有脸上有点泛红。

  “舟摇哥。”她开口,“你真的不考虑我一下吗?”

  “嗯?”时舟摇看向她,但明显没听进去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曾芝转过头,“手机又响了,别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还是赶紧接一下吧。”

  “喂?”

  电话接通了,对面的人静了一秒后出声:“喝醉了?”

  时舟摇拿开手机又看了眼屏幕,觉得这个声音真是耳熟,但实在想不起是谁的。

  是谁的呢?

  “怎么不说话?”对面又问。

  “……没有喝醉。”时舟摇这时开口道。

  “你在哪?把定位发给我。”

  时舟摇四下看了看,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

  “旁边还有人在吗?”

  小路上很安静,手机听筒里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出来。曾芝轻声说:“把手机给我吧舟摇哥。”说着拿过了手机,和听筒里说了几句话。

  “我是曾芝。是帘招哥吗?没想到是你,嗯,那我发给你……”

  时舟摇拿回手机的时候还是懵的,盯着通话结束的屏幕和那串数字。

  “他就在附近,很快就到。”曾芝说。

  时舟摇没说话,息了屏幕把手机装进口袋。

  盛帘招是开车过来的,很快在路边停下,开门走下来。

  他没戴口罩,帽檐压得很低,看到曾芝的时候点了下头,说:“谢谢你照顾他。”

  这话有种莫名的暧昧,明明大家都是朋友,为什么他这话却像家长领小孩回家一样。

  “这有什么,本来就是我约舟摇哥出来玩的。”曾芝看着他动作熟练地把时舟摇拉到身边去,不确定地问,“你们两个是关系很好吗?”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之前和现在都是一起拍戏,肯定关系很好。况且网上一直就有他俩关系很好的说法。

  “怎么了?”盛帘招转头看她,“你要回哪儿,我把你一起送回去吧。”

  “没什么。”曾芝摆摆手,“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我就直接回会所了,就在那边不远。”

  时舟摇本来靠在盛帘招肩上,这时候酒醒了点,嗅到了身旁熟悉的香味,睁开眼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时舟摇又四下看了看:“这儿人太少,先把女孩子送回去。”

  “嗯。”

  盛帘招没带司机,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把曾芝送到会所门口,曾芝开门跳下车,回身跟他们说了再见。

  曾芝走后,盛帘招侧身看了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的时舟摇,摸了把他额头:“喝了多少,怎么能喝成这样?”

  “也没多少。”时舟摇迷迷糊糊地说,而后又问,“你不是去参加活动了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活动一结束我就飞回来了。”他重新发动车子,开上了大路。

  “这么赶,你最近不是都没有戏份吗?”时舟摇随口问道。

  “嗯,但是有更重要的事。”

  车子没出市区,在一家酒店门前停下来。盛帘招熄了火,又探身过去给时舟摇解了安全带。

  “这是哪儿?”时舟摇从车窗看外面,“不是回剧组?”

  “不回。”盛帘招说,开了车门下车。

  时舟摇脑袋还是很晕乎,跟着他开门下了车。

  盛帘招带他上到五楼,是酒店的一家日料餐厅。等他报了订餐号,时舟摇才知道他在这里订了包间。

  包间在最里面,没开灯,盛帘招在他身后关上门,接着包间最外围的一圈暖灯亮了起来。眼前是一张桌子和榻榻米,桌子的中央摆着一个双层的方形蛋糕,最上面是没有点燃的蜡烛和一只巧克力做的小船。

  盛帘招走过去点上了蜡烛,把他拉到桌子前坐下,而后去关了灯。

  黑暗里只有蜡烛静静亮着光,照亮了簇拥在中心的小船。

  “生日快乐,舟摇。”盛帘招走到他的对面,看着他说,“有什么想说的吗?”

  时舟摇鼻子一酸,说:“这是我今天见到的第三个蛋糕。”

  盛帘招笑了笑:“那你都吃过吗?”

  时舟摇摇摇头:“两个都没吃,但是许愿了。”

  “那吃第三个吧。”盛帘招拿起切刀递到他手中。

  时舟摇低头看着那个蛋糕,看了很久,然后把它切成了两半,很小心地避开了那只船,把有船的一侧转向盛帘招:“你一半我一半。”

  盛帘招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吃,只是看着他,过了许久,他把时舟摇拉到了他面前,而后拉着他跨坐到自己腿上,说:“我看着你吃。”

  接着拿叉子挑起一块大奶油,喂到他嘴边。

  时舟摇觉得自己这会儿大概是还醉着,要不怎么会任他摆布地径直坐在他腿上。稍微大一点的小孩都不会这么不害臊地面对面坐在人腿上。

  他低头看那块奶油,张嘴咬了一口。

  盛帘招把叉子放到一边,手放到脑后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他的满嘴奶油,突然揉着他后脑勺吻了上去。

  奶油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时舟摇闭上眼睛,被盛帘招略带强势的亲吻压得喘不过气。

  他只能抱住他的脖子,盛帘招按着他的后颈,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把他固定在怀中。

  这个温存又缠绵的吻持续了很久,盛帘招放开他,又把他嘴角的奶油轻轻舔去,而后亲了亲他的额头。

  亲完后时舟摇趴在他的肩头上,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抱在一起。

  蜡烛的光突然跳了跳,燃尽的一支熄灭了。时舟摇终于从盛帘招身上坐起来,探过头把所有蜡烛都吹灭了,屋内彻底没了光线。

  他隔着黑暗看着盛帘招的眼睛,说:“你今天不怕被拍到吗?”

  “被拍到什么?”

  “被拍到我们两个,”他顿了顿,“来这里。”

  “你都能和姑娘光明正大出来喝得烂醉,我怕什么?”

  “那不一样……”时舟摇说,“我们只是朋友出来吃饭。”

  “和她出来就什么都不怕,那每次和我吃饭就怕东怕西?”

  “我没有。”他反驳得很没底气。

  盛帘招把他的腰往紧抱了抱:“因为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更怕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几个月前两人再次闹翻的时候,他开始想着要让时舟摇自己冷静下来,等他愿意主动敞开心扉迈出那一步。他觉得他可以不再那么着急。可后来他又开始害怕,害怕时舟摇会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慢慢从他的世界里退出去。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他推了张莫的电影,答应了李敬若的试镜,又接下了这个剧。

  再给他们两人一次机会,他想,如果这次还失败……他没想过,也不敢想。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还要吃吗?”他问。

  时舟摇摇了摇头,头发蹭着他的脸和下巴。

  他把手插进时舟摇脑后的头发里,把人往自己怀里又拉了拉,重新吻住了他的嘴唇:“那不吃就再亲一会儿。”

  ☆、第 50 章

  等一个蛋糕吃完大半,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

  时舟摇酒已经差不多醒了,从盛帘招身上下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外看:“雨更大了。”他看了看还一道菜没上的空桌子,“回去吗?”

  “我明天没戏份。”盛帘招也站了起来,把蛋糕推到一边,空出放菜的位置,“你也没有。”

  时舟摇关上窗户走回来,坐在他对面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盛帘招说:“你猜。”

  时舟摇把手撑在下巴上想了想:“我猜的话那就是有内奸。你晚上怎么恰好就在会所附近?”

  “知道了还问我?是你自己太喜欢乱跑了。”

  时舟摇又笑了笑,在桌上趴下来,头枕着胳膊看着窗户:“别叫菜了,都吃饱了。而且这么晚了。”

  “嗯。”

  “你一口都没吃,我自己吃了一晚上蛋糕。”时舟摇小声说,感觉到困意泛上来,眼皮在打架。

  “也不是没吃。”盛帘招看他快要睡着了,走过来把他从桌上抱起来,往门外走。

  “吃什么了?”他含糊不清地说。

  “我把那个小船吃了。”盛帘招贴在他耳边沉声道。

  一直到进了房间被放到大床上,时舟摇才反应过来盛帘招在这家酒店又开了套房。

  “真的不回去了?”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还是要先洗个澡。

  盛帘招把屋内的灯都打开,找了两双拖鞋出来:“不回了,你今晚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时舟摇从床上下来走到他身后,从背后抱着他的腰趴在他背上:“作为炮.友你也太贴心了。”

  “做男朋友更好,只是你现在还没享受到。”

  时舟摇没说话,把他抱得紧了点,过了一会儿才问:“那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

  “拍冰花的那段时间我几乎看不到你的笑脸,如果是因为我的话,那我感觉很愧疚。”他的声音不高,头埋在盛帘招的背上,听起来闷闷的。

  他说完过了几秒,盛帘招突然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拉了下来:“洗澡去吧。”

  等时舟摇洗澡出来,盛帘招已经拿着备用被子到了外间的沙发上。

  时舟摇愣了愣,没问盛帘招为什么不在床上睡,可他直觉从刚才起他好像情绪沉了下来。

  等他躺到床上关了里间的灯,外间的灯还一直亮着。他看了眼时间,一点多了。这时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洗漱间走去,接着从里面传来淋浴的水声,盛帘招才去洗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洗漱间的灯灭了,脚步声又朝外间过去,而后外间的灯也灭了。

  时舟摇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但睡不着,翻了几个身都是这样。而后他又转向外间的方向,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一片寂静,但他好像能听到盛帘招的呼吸声,隔着一道门,又隔了一堵墙。

  他从床上坐起来,光着脚向外间走过去。眼睛适应了黑暗就很好认清方位,他看到了沙发的大轮廓,盛帘招盖着被子躺在沙发上。这次他能听清他的呼吸声了,应当是睡着了,很平稳均匀。

  他走到沙发边上蹲了下来,静静地隔着黑暗看沙发上的人。

  一直蹲到腿有点麻了,他准备换个姿势,刚抬起半个身子,盛帘招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动了动。

  “在干什么?”他醒了,嗓子有点低哑,问。

  时舟摇没出声,爬到沙发里掀开被子,坐到了他身上。盛帘招洗完澡穿的是短裤,腿露在外面,胳膊碰到的时候有点冰凉。

  “怎么了?”盛帘招又问,等意识到时舟摇要干什么的时候,一把按住了他解短裤腰绳的手。

  时舟摇的动作停了下来,把手从盛帘招手里抽出来,放到他T恤下的腰侧皮肤上轻轻摩挲,另一只手推起他的T恤,而后低下头吻在了他肚脐中央,接着气息又往下移。

  盛帘招闭了闭眼,微微失神松开手的功夫已经被他解了腰绳,裤腰下拉到人鱼线下面。

  ……

  ……

  等盛帘招的声音渐渐平复下来,时舟摇从沙发上爬下来,准备去洗漱间。可他刚站起来盛帘招就一把拉住了他,有些用力地径直拉到沙发里,翻身压住了他。

  时舟摇偏头躲开他的视线。

  “你刚才是在干什么?”盛帘招没有吻他,而是这样问道。

  “睡不着。”时舟摇说。

  “因为你觉得我不高兴了,”盛帘招板正他的脸,“所以睡不着,所以想让我高兴?”

  “所以之前也是这样,和我洗澡,和我上床,和我撒娇,都是因为你觉得我不高兴,你很愧疚。”盛帘招声音里有压不住的愠怒,“我以为是我们更进一步了,结果你却在取悦我。你压根就没想过要重新在一起是吗?”

  时舟摇紧抿着嘴,承受不住那道目光。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了,震动声传来,显示有电话打进来。

  盛帘招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的光亮照在他脸上,他这回看清了盛帘招的表情,双眉紧蹙,脖子上还有没褪尽的潮红。

  盛帘招等了几秒,接通了电话,放到耳边,声音不高不低地“喂”了声。

  “你在哪?”对面是个女声,直接这样问道。

  “我在酒店里,”他说,“在睡觉。”

  “和谁在酒店?”

  盛帘招的眉头蹙得更深,反问:“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网上,”对面说,“先自己想想怎么回事吧。”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时舟摇听出来了,这种语气和这个时间点会打电话过来的人,只有他的经纪人。他也听说过盛帘招的经纪人是圈内有名的一位,出了名脾气不好,但业务能力很过硬。

  挂断电话后盛帘招一直在看手机屏幕,应当是在看新闻。时舟摇也想起身去看,无奈手机并不在身边,只得问:“怎么了?”

  盛帘招看了他一眼,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深夜的热搜不算太挤,所以总有狗仔和营销号喜欢在深夜爆料。图里面是昨晚盛帘招拉着他的胳膊进酒店的几张图片,虽然戴了口罩,但还是很容易就认出来。

  因为拍摄角度清奇,那几张图里面他们就像是在手拉着手。

  深夜十一点,手拉着手进非剧组包的酒店,这怎么想都是件耐人寻味的事,不管放在一男一女身上还是两个男的身上。

  营销号大肆转发,下面已经有人在回击,说营销号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朋友一起过生日。

  [啊这,这两人是朋友的事还有人不知道吗?之前不就有拍到过一起出去。这年头营销号已经饥渴到连同性朋友都不放过了吗?]

  [两位是很好的朋友,能不能不带节奏了!]

  [xxx你家狗仔真是瞎了眼了,这明明拉的是胳膊,你是摆了多久姿势才找到这个角度拍的?]

  里面的评论不排除是盛帘招的经纪人那边已经在找人公关,目前来看往朋友这个方向转移是最好的办法。

  但更多人明显不相信。

  [剧组上午才发了给时舟摇过生日的合照,晚上两个人又自己出去过,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不在剧组和大家一起给过生日?]

  [这要是一男一女两个演员你们估计早炸了,性别稍微换一下就能洗成朋友了?]

  [天哪这就像是偶像剧里的男主和男二突然在一起了,得伤多少小姑娘的心]

  [实不相瞒我看偶像剧的时候总是希望高冷男主和深情男二在一起(不是]

  [吃瓜路人kdl,谢谢]

  [一直以为盛帘招是年轻演员里少有认真低调拍戏的,从来也没出过绯闻,谁知道一出就是个同性的,刺、刺激]

  [这要是真的可就麻烦了,这么年轻沾上同性绯闻,以后路子得多受限]

  盛帘招又翻出一些私信和评论放到他面前给他看:“你的粉丝已经有人来骂我和质问我,你手机里现在应该也有我的粉丝在骂你。”盛帘招看着他的眼睛,“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时舟摇垂眼道:“这是因为我过生日,我会去澄清,和你没有关系,不会影响到你。”

  “然后呢,”盛帘招又问,“然后退得远远的,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时舟摇沉默着,腿伸到地上想要站起来去拿自己的手机。盛帘招却在这时关了手机,扔到一旁,一用力重新把他拉回身下,扳着他的脸去吻他的嘴唇。

  “别人说又怎么样,你怕毁了我的路?”盛帘招几乎是有些发狠地咬在他的下唇上,“我都还没慌,你在怕什么。况且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吗?我们就是在这里上床。”

作者有话要说:  wb

  ☆、第 51 章

  盛帘招几乎是有些失控,动作没了惯常的温柔,撞得时舟摇有些失神,手伸起来抓上沙发靠背,又被扣着五指强硬地拽了回来。

  他好像很不高兴,时舟摇能想象得到他现在的神情一定是紧蹙着眉,想说什么却又无言,只有越来越加重的力道。

  时舟摇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毫无征兆地来一次,他看得出盛帘招本来并没有这个打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定时开启的空调“滴”的一声缓缓打开扇叶,冷气往外冒出来,潮热闷重的空气里多了一点凉意。

  身后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时舟摇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全身上下被汗浸得湿透。盛帘招从背后抱着他,身体还紧紧贴在一起。

  “想的。”时舟摇终于能发出声音,很低很哑,打破屋里长久的无言。

  盛帘招应当是听见了,但没说话,放开他坐了起来,探身在茶几上摸过来什么东西,过一会儿只听见“咔哒”一声,烟的火星隐隐约约亮起来。

  时舟摇闭上眼睛,然后听到盛帘招呼出口烟气,说:“想什么?”

  “你问我是不是根本没想重新在一起,我想的,一直都想。”

  盛帘招很轻地笑了一声,似乎觉得不重要了。

  然后他拿起空调遥控调高温度,捻灭了刚吸两口的烟,拉起掉在地毯上的被子盖在时舟摇身上,之后隔着被子抱住了他,又去找他的嘴唇吻上去。

  这个夹着些许烟味的吻没有那么凶,很温柔,像以前一样,慢慢耗费着他的理智。

  结束后盛帘招吻了吻他的眼皮:“那以后不要表现得像在补偿我一样了。我不需要,我们谁也没欠过对方。”

  时舟摇有些缺氧,头埋在他颈窝喘息。

  盛帘招长长呼出口气,手臂收紧,隔着被子给他揉捏腰:“分手那之后我仔细想了很久,那时候我们都有错。最开始我没想过这些问题,一直到半年前再见面的时候我都还觉得这件事让我想不通。后来我才发现不是的,你变了很多,你一直在变,只是那时我从来没注意到。我总是对自己和有关自己的感情太盲目自信。”

  盛帘招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喘了,便把被子揭开一点,自己也躺了进去,在黑暗中面对面对视:“你变了这么多,有很多原因,有些你愿意说,有些我能看出来,有些你不愿意再提起那就不提,我不逼你揭伤口,我等着你一步步走过来好不好?”

  时舟摇“嗯”了声,胳膊回抱住他的腰:“那抽烟是怎么回事?现在能和我说了吗?”

  盛帘招这会儿开始显得漫不经心了,低头亲他锁骨和脖颈的皮肤,边说:“刚分手那段时间抽得很凶,后来好一点。我跟你发完火那天晚上买了盒烟,第一次觉得尼.古.丁是这么让人上瘾的东西。”

  时舟摇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的酸涩,盛帘招只说了那个晚上他冲他发了火,却没提到那天晚上是因为时舟摇先说要分手。

  时舟摇还记得盛帘招要出院的前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在医院住院楼下站了很久,拨通了那个许久没联系的电话。

  响了几声很快就被接通,盛帘招的声音起先似乎有些惊喜和惊讶:“舟摇?”他说,“你在哪?”

  “在店里。”时舟摇说,“刚下班。”

  “很忙吗。”盛帘招的声音顿了顿,不高不低地问。

  “不忙。”

  “那你知道我最近在干什么吗。”

  “拍戏吗?”

  盛帘招在那边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我在住院,住了一个月了。”

  时舟摇沉默半晌,而后说:“那你注意休息。”

  “我还以为你会过来。”盛帘招突然这么说,“我以为你起码会看到新闻然后来看看我,我还希望你每天能陪在我身边。虽然我知道不该麻烦和要求你特意为了我来这里,但我没想到你连个电话都没有。”

  “舟摇,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

  “我不知道。”时舟摇说,“可能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吧。”

  盛帘招嗤笑一声:“可能吧。那你早点回去,也别太累了。有课就早点睡,我先挂……”

  “哥,”时舟摇在他挂断前开口,“咱们分手吧。”

  那边明显愣住了,盛帘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在说什么?”

  时舟摇没回答。

  盛帘招又说:”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声音明显带上了怒意。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累了,哥。”他说,雨声有点大,也不知道盛帘招听没听清他说的话,“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

  “咱们先这样吧。”

  然后他听到盛帘招摔手机的声音,很重,耳边传来刺耳的撞击声——手机被扔到地上了。

  时舟摇没有挂断,手机仍然放在耳边静静等着。过了很久,盛帘招又重新捡起手机,声音传出来:“你觉得你说这样的话有道理吗?”这回声音是吼出来的,气急败坏地冲他喊,“我觉得没道理,你跟我讲清楚道理。”

  时舟摇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挺清楚了,但盛帘招要听道理,他慢慢地说:“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之间已经隔得太远。我跟你在一起就像摘了星星一样,太耀眼了,我握不住。”

  ——我会打扰你的生活,如果被发现了恋情你的前途也会完蛋,我们已经没有能够聊的共同话题了。这个事情是无解的,因为那道鸿沟它确确实实存在了。

  我更怕你有一天突然离开了,如果早晚有那一天的话,不如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他心想,其实就是走不下去了。

  又过了很久盛帘招才说话,先是冷着笑了一声,然后说:“你觉得和我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我觉得也是。时舟摇,我现在已经理解不了你这个人了。”

  “既然你要分手,好,那我们说好,以后谁也别联系谁,反正这半年来不差不多就是这样吗。要断就干净一点,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等他说完之后,时舟摇轻声说了句:“好。”

  盛帘招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腰,嘴唇已经移到了他的胸前,一下一下亲着已经泛红的胸口,蹭得两个人又都热了起来。“在想什么?”他问。

  “没什么。”时舟摇被压得往沙发里面陷了陷,“你知道‘真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真香?”

  时舟摇说:“没什么,我真香了。”感觉到盛帘招又起了反应,他下意识推了推,“还是处理正事吧,你经纪人又要来电话了。景哥肯定也在找我了。”

  “又要和我断情绝义了?”

  时舟摇笑着没说话。

  “你白天先在这里好好睡觉,剩下的我处理。”盛帘招压着他没动,“你以为我真不怕吗,我也不敢,你现在正是上升期,我不敢冒这个险。”

  时舟摇自然不能听他的真就去睡一天,但他感觉到盛帘招现在心思明显不在这个上。

  时舟摇抱紧他的后背,说:“就一次。”

  “好。”盛帘招沉声笑着说,“不过我言而无信惯了。”

  ☆、第 52 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屋内因为拉着窗帘还昏昏暗暗,有光从缝隙里透进来。

  盛帘招已经不在床上了,外间传来低声打电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已经打了很久。

  浑身都有些酸疼,时舟摇躺回被子里,伸手从床头柜拿过手机打开看。

  才七点钟,还不算晚。景洁没有给他打电话,只发了消息过来,让他不要自己发澄清微博的,热搜已经在撤了。

  再点进微博的时候热搜果然已经掉到了很靠后的位置。有人骂他们热搜撤得挺快,不是心虚就是有鬼。

  他点进私信去看,可能是消息太多,加载的时候手机有点卡。红点太多,他一眼就看到几个骂的。

  ——炒热度不是这样炒的谢谢[微笑]

  ——你碰瓷谁呢?

  ——我真无语了,盛帘招什么时候都没和人炒作过从来低调靠作品说话。碰瓷捆绑一条龙你可真够牛逼的。

  还有他的粉丝发来安慰他,说相信他,别把狗仔的造谣放在心上。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这些是对是错,会不会伤害到这些喜欢他的人。

  以前他就有这样的体会,看着盛帘招身边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他会想如果这些影迷粉丝们知道他谈恋爱了会怎么样。

  盛帘招也对这件事表过态,他的态度很无所谓,“我是个演员。”他说,“他们愿意看我演戏就行了。”

  他说得很轻松,也很自信,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说出这种话的底气和只靠实力站稳脚跟的能力。而且这东西还有运气的加成,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盛帘招的天赋和运气。有的人叫是叫演员,也就是披着演员外衣的偶像罢了。

  观众们好像也是这样,有实力和没实力被容错的程度也有差别。

  时舟摇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什么,他倒是很希望能成为前者。虽然这看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盛帘招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电话又进来了,走到床边探时舟摇的额头,没发烧,然后说:“酒店暂时出不去了,外面估计有狗仔等着。我叫餐上来。”

  时舟摇点点头,坐起来问他:“刚才又在和经纪人打电话?”

  “嗯。”

  “骂你了吗?”

  “没,她不管我这些。”盛帘招看着他脖子上的痕迹,凑近摸了下,“就是警告我不要太嚣张,最近收敛着点。”

  “听她这话,你是不是挺能给她惹事的?”时舟摇故意问。

  盛帘招闻言顿了顿,蹙起眉似乎开始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之前是不怎么惹事的。”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和你在一起就变得想惹事了。”

  时舟摇看着他没说话,盛帘招便俯身把他从被子里抱出来朝洗漱间走:“先洗漱,待会儿吃饭。”

  晚上的时候他们才坐车回剧组,路上小罗发来一个消息,让他伪造一条澄清微信。

  时舟摇问:什么意思?

  小罗:就是你发给我一条澄清微信,简单说两句就行,我把头像截掉,到时候发给景哥。到时候放到网上就说是别人求证你,和你的聊天记录。

  时舟摇:单凭一个没头没尾对话截图,会有人信吗?

  小罗发来语音: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现在就是转移注意力。不管有没有可信度,总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之后等大家都忘了,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时舟摇:行吧,那我发什么?

  小罗:随便,尽量简短一点,会显得比较生气

  小罗:你们是真的还没有在一起吧?

  时舟摇:没有

  小罗:……哦

  哦个屁。

  小罗已经开始演戏了,给他发来一句:是真的吗?

  时舟摇想了想,回复了一条:合作关系,没在一起,普通朋友

  第二天这张截图就风风火火传出来了,自然有人不信,也总有人相信。接着又发现时舟摇发了一条微博,配着文字“真的不是在营业,真的没有炒CP”。表面上是在回答一直在他微博下不停刷屏质问的一些评论,看起来又像是在变相作证那张截图。

  路人们的好奇心终究有限,天大的事过了一天以后热度就消了,更何况这种捕风捉影的绯闻。

  第三天开工,早上走进化妆间的时候,Lily正靠在化妆桌边给什么人发语音。放下手机后她朝时舟摇看过来,挑眉道:“大热天的穿件高领衬衫,不嫌热啊。”

  时舟摇轻轻咳了声,坐到椅子上,解开最上面的扣说:“有点。”

  Lily挑粉底液的间隙看了眼时舟摇的脖子,啧了声:“澄清弄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结果是暗度陈仓呢。”

  “没有。”时舟摇笑了笑,一本正经说,“真就普通朋友。”

  Lily给他脖子上打遮瑕,遮了厚厚一层才盖住,又上一层粉底:“普通朋友还不收敛着点,上次那个牙印儿差点没给我折腾死。我问怎么回事,人家给我来了句‘没控制住’……”

  正说笑着,化妆间的门被敲了敲。Lily把时舟摇脖子上的痕迹基本遮完了,转头说:“进来吧。”

  门开了,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边抱怨着说:“小姑,这地方地铁站也太难找了,我找了好久……”

  时舟摇转过头,见曾芝叉着腰摘了口罩,也看见了他:“舟摇哥?”

  时舟摇笑了笑,又看了看Lily:“你说的小姑就是Lily姐?”

  “啊是,我不是来录节目嘛,顺便来看看小姑。”曾芝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回见到时舟摇没之前那么热情了,反倒有些拘谨,拿出手机一直低头看。

  等时舟摇上完妆,和她道了别便出去换衣服了。

  曾芝这才起身凑到Lily身边去,低声问:“小姑,你刚才在给舟摇哥遮什么?”

  Lily收拾工具的动作没停:“没什么,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曾芝垂下眼,兴致不大高的样子:“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又不是每天不上网。”

  Lily这次停下了动作,回身疑惑地看她一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都能联想到一块儿去?”

  “不是我联想的。”曾芝揉了揉脸,“我前天晚上看着他们俩一起走的。”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还有个事我想和你说。”曾芝凑过去趴在Lily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Lily听完后抱着胸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怪不得,看来你和你小姑眼光都不太好,都是湾仔码头。”

  ☆、第 53 章

  今天吊了一天威亚,下工后筋疲力竭。加上时舟摇之前腿伤刚好不久,来回行动还不算方便。

  这天晚上刚回酒店躺到床上,盛帘招发来微信问他在哪,让他去隔壁房间。

  时舟摇:我走不动了,腿好像断掉了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时舟摇踩着拖鞋去开门,一开门还没看清人脸就被腾空抱起,盛帘招从门口抽了他的房卡,抱着他径直进了隔壁打开的门里。

  “你好放肆,光天化日拐卖人口。”时舟摇在他耳朵边说,但动作毫无反抗,任他抱着走。到隔壁一共也没几步路,他脚就没沾过地。

  盛帘招把他放到床上,又去拉上窗帘,走回来的时候时舟摇已经躺倒在床上,静静打量他的房间。

  盛帘招的房间很整洁,不像他的,下工如果太晚懒得收拾就会很乱。桌子边立着一个黑箱子,是上次他在门口看到的那个。

  “那个箱子。”时舟摇从床上坐起来,指了指角落,“你怎么用我的箱子?”

  那是之前两个人一起住的时候时舟摇买的箱子,没怎么用过,一直在盛帘招那儿放着。后来分手了,他的东西全部没拿回来。

  “想用就用了。”盛帘招拿了一瓶药膏样的东西坐到床上,拉着时舟摇T恤下摆把他T恤脱下来,手在他背上细细抚过,然后挤了药膏出来给他涂到背上。

  “有点凉。”时舟摇放松腰背,感觉膏药凉凉地擦过背上各个地方,抹完他才问,“这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敢让我给你往上涂?”盛帘招拧起盖子,把盒子放到一边。

  “那我都被拐过来了,不乖乖束手就范不是更危险吗?”

  “那你跑吧。”盛帘招把他拉进怀里,手箍在腰上,明显没打算让人跑。

  时舟摇抱住他的肩头,过了一会儿说:“跑不了了。”

  晚上他就睡在了盛帘招房里,盛帘招在看明天一场重头戏的剧本,时舟摇洗完澡趴在床上给手机敲字。盛帘招看完剧本后放到一旁,揽住时舟摇的腰把人拖过来,翻身压上去问:“在跟谁聊天?快半个小时了。”

  “你CP粉头。”时舟摇把头移开,露出手机让他看。

  小罗刚好发来一条消息:哥,在CP粉眼里你们俩这种行为已经和领证结婚没什么区别了。

  盛帘招扫了一眼消息:“你每天关注的东西倒还挺多。”

  时舟摇索性翻了个身看着他:“那你平时会看这些吗?”

  盛帘招两手撑在他脖颈两边,从上而下慢慢打量他:“会。”

  “你CP可多了。”时舟摇又说,“男的女的,年纪大的年纪小的,每天一打开网站就会给我推你的视频。”

  盛帘招眼里带了点笑意:“你看了什么感觉?”

  “他们剪得太好了。”时舟摇说,“感觉你哪个都爱,啧。”

  盛帘招低头亲他的脖颈,抓过他手里的手机扔到一旁:“我只看过和你的。”

  时舟摇的呼吸开始不稳了,手被盛帘招拉上去按在头顶,好半天才缓过来一口气,说:“我明天还吊威亚,你明天还拍重头戏。”

  盛帘招往下亲他的胸口,气息逗留了一会儿,才淡淡“嗯”了声说:“今天不进去,就给你弄弄。”

  说是不进去就给他弄弄,结果还是折腾到了很晚。时舟摇陷在被子里不想动,盛帘招洗了手回来,躺进被子里把他们包到一起。

  时舟摇困得迷糊不清,朦朦胧胧中说:“马上就要跨年了。”还有两个来月,其实也还挺久。

  盛帘招侧身把他抱进怀里:“怎么了?”

  “肯定有电视台跨年晚会请你去吧。”其实他是有点想和盛帘招一起跨年。

  “一般来说不会参加,有时候宣传电影可能会上。”

  “那今年肯定也有,冰花这么火。”

  “睡吧。”听他困得声音都小得听不见,盛帘招轻轻圈住他的腰,“有再说吧。”

  这几天连着都是吊威亚的动作戏,时舟摇卸完妆后躺在化妆间的椅子上休息,Lily叫他赶紧找个按摩师按摩按摩,不然戏没拍完骨头先散架了。

  古装不比现代戏,衣服重动作多,好多演员拍一部下来能暴瘦不少。但没有一个像他的,年纪轻轻身体素质这么不行。好在他外表看起来明朗,一点也不软气。

  刚要坐起身准备回去,景洁打来电话,说B台邀请他参加跨年晚会,问时间排不排得出来。冰花播出的两个台分别是B台和D台,既然火了,那请他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我帮你接下了。”景洁这回没过问他的意愿,“最近跨年晚会陆续都在发邀请签合同,D台既然现在还没动作,说明没打算请,那边就不用等了。”

  “好,”时舟摇说,“谢谢景哥。”正要结束电话,他又说,“等等哥,节目形式商量了吗?”

  “电视台那边是希望双人合唱,另外的嘉宾还在等回复,如果能请到盛帘招的话是最好,但是听说D台也在联系孙佳。”

  孙佳就是盛帘招的经纪人。

  电话挂断后,时舟摇在手上转了转手机。上跨年,说实话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虽然他现在算是小有点名气了,但每年等着上跨年的明星排着队,更何况B台这种文娱搞得好的大电台,能上的都是叫得上名字的有国民度的艺人。

  这次他能上也确确实实是搭了冰花的顺风车,大概率让他唱的还是那首最出名的《以光散黑》。

  晚上盛帘招照例给他涂药膏,他趴在床上,头枕在抱枕上朝后看,刚好能看到盛帘招低垂下来的长睫。

  他想了想,没问出口,更没说什么我想和你一起上跨年晚会唱歌之类的酸话。盛帘招既然已经接到邀请,不可能不知道B台想让他们一起唱歌的事儿,他是凡事都要讲理智的人,唯一让时舟摇想不通的就是接了不归这部剧。

  这个问题他在那天晚上两个人滚在沙发里的时候问过,盛帘招鼻息是重的,看起来理智不及平时一半,而他做那个决定时的理智估计也和这时候差不了多少。

  “我当时很慌。”他说,他第一次坦白自己也会慌,“我有种不那么清醒的预感,如果错过这部剧,我们可能就彻底不会有交集了。”

  时舟摇抱紧他的背没说话,这感觉和他当时的一样,但他想的是就这样吧,盛帘招想的却是要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一次又一次,他了这么多次狠话,一次都没真的做到过。

  盛帘招偶尔也会丧失理智,人都有这样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他是清醒的。而对盛帘招来说,D台显然是比B台更好的选择。

  过了几天景洁又来了电话,说节目的搭档嘉宾定了,是曾芝,希望他们合唱《以光散黑》,也满足了许多观众的期待。

  景洁说这是个再好不过的结果,让他好好准备。

  时舟摇说好,景洁顿了顿又说:“盛帘招会去D台的跨年。你也知道是为什么,前段时间那个事影响还没过去,正常活动和采访一起出现可以,这种的就算了。”

  “我明白。”时舟摇点点头,看向前面也下了戏正朝他走过来的盛帘招,“他的决定我当然能明白。”只是不能一起跨年了。

  那今年可能又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脱纲,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对不起。

  ☆、第 54 章

  拍摄进程很快,转眼间已经过了前半段少年时期,正式进入了朝堂的戏份。

  后半段的开头,付云归被北调往北境驻守,一走就是一年余。

  在北境的几场戏时舟摇要换地方到西北取景,本来剧组打算年后再去,但怕年后有雪,又怕和这边进程冲突了,于是要提前过去拍。

  大概要走半个月,拍完差不多就到了十二月底,又要赶回b市去参加跨年彩排。

  西北夏季干燥,风沙也大,来了以后没几天,平时难得晒黑的时舟摇都黑了一个度。

  曾芝有一天发来视频跟他商量跨年的节目,他刚洗了澡趁着晚上天凉在外面散步,曾芝看到他的脸有些惊讶:“怎么黑了这么多舟摇哥?”

  “有么。”时舟摇看看镜头里的自己,“可能路灯光线太暗。”

  “马上就要跨年了,你得赶紧白回来啊。”曾芝起身走出镜头翻箱倒柜了一阵,不一会儿拿过来一盒面膜在他眼前晃了晃,“让小罗哥给你买这款面膜,白得很快的。”

  “好。”时舟摇笑了笑,“不是说正事的吗,怎么成卖货的了?”

  “你还开玩笑。”曾芝说,“记得还要多补水,干燥缺水也变黑特别快。”

  结束通话后,时舟摇把面膜牌子发给了小罗,让帮他买一盒这款。

  取景地是一个小影城,周围只有一个小镇,没什么人。西北昼夜温差大,晚上只穿长袖出去有时候还有点冷,但胜在舒服。他每天晚上都会沿着酒店外的小路遛弯。

  这天晚上遛弯回来,刚进房间,收到了盛帘招发来的视频邀请。

  他关上房门,接通了视频,把外放声音开大了一些。

  “在干什么?”盛帘招也在酒店里,看起来是在床上,还湿着头发。

  “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时舟摇说,也坐在了床上。

  “黑了。”盛帘招又说。

  “很明显吗?”时舟摇看向镜头,仰了仰头,露出脖子,“都这么说,我觉得倒是还好。”

  “还有谁这么说?”

  “曾芝。”他也不遮掩,“在和我商量节目的事。”

  “你们两个平常联系是用视频?”

  “啊?”

  盛帘招在视频里笑了下,又说:“你好像从来没有主动给我发过视频通话。”

  “以前也不怎么发啊。”时舟摇说的是以前他们在一起分隔两地的时候。

  “以前是以前,”这话听得有点耳熟,盛帘招又说后半句,“现在是现在。”

  时舟摇对着镜头笑了。

  盛帘招平时很少跟人在微信上聊无关紧要的天,以前也是这样,他们很少聊视频,因为觉得什么都不如见面能缓解思念。可是到了后来,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见了面以后的话也越来越少。

  而后才知道,原来再看似牢固的感情也会因为缺少联络而渐渐淡去。即使心里面还喜欢或者爱,也无法化解见了面时无言的尴尬。

  “我很想你。”盛帘招突然说,眼睛一直看着镜头,就像是在面对着面看着他一样。

  时舟摇抿着嘴角笑说:“我才走了几天。”

  “舟摇,”盛帘招开口叫他,神色很认真地说,“以前我很少主动给你打电话,我觉得两个人腻在一起也未必代表情深似海,感情的维系靠的是心灵相通。而我和你不需要那种普通的方式维系感情。我以为我们是坚不可摧的。”

  “我想告诉你的是,从前那些分隔两地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想你。没能每天都打电话亲口告诉你,是我到现在为止都很后悔的事。”

  “以后不会了。”盛帘招说,“我们都应该改变。”

  时舟摇喉结滚动,他觉得盛帘招现在的话越来越多,他会解释他的每个举动,非要让他知道,非要让他放心。

  过了许久,他轻声说:“我也是。”

  可是见面要在跨年以后了。

  他没说出来,只是笑着和他聊起这几天在这边拍戏的事。

  又说了一个多小时,挂断前时舟摇说了声“晚安”,而盛帘招说了句:“我爱你”。

  ☆、第 55 章

  入秋后天凉得很快,等到十二月底,北方的温度已经十足的低,出门在外都要裹上羽绒服。

  时舟摇28号拍完离开影城,赶在29号的早上飞回b市参加彩排。

  他和曾芝是开麦唱,不要提前录歌,只需要去试音和排走位。

  每年各台跨年晚会刚放出阵容的时候,网上都会跟翻天一样。时舟摇的粉丝喊着终于等到你,冰花的粉丝喊着过年了,只有招摇家的CP粉哭成一片。

  之前听说他们两个人要上跨年的时候,CP粉还说这两人要是不同台就把头割掉。结果阵容放出来以后,提头来见的不在少数。

  [为什么在不同台!!!]

  [B台和D台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一起请两个??]

  [卫视脑子有洞,绝对的,两个一起请绝对是血赚不亏啊]

  [也未必就是没请,万一是故意错开没接同一个呢?]

  [跨年不能合体也太遗憾了!!!]

  [冰花现实也be了[心碎]]

  [?你是没看完结局?剧里he了好吗]

  [莫宇白都瘸了一条腿和be有啥两样]

  ……

  后来网传的跨年的节目单流出来,让cp粉们惊喜的是,他们两人虽然在不同卫视,但演唱歌曲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冰花的主题曲。

  [绝了绝了这不就是隔空对唱吗!]

  [没有同框胜似同框,还狠狠虐了波粉,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活过来了,咱们老福特见]

  [b站见]

  [超话见]

  ……

  曾芝在彩排后台见到时舟摇以后很快走了过来打招呼,打量他一番后而后开玩笑说他变白就跟闹着玩一样。

  一直彩排到后半夜,时舟摇还要去趟几公里远的一间工作室试服装。

  自从小火了一把,几个之前有合作意向的品牌方都提出要提供晚会服装,送来几套衣服让他们挑。造型师是和景洁关系不错的一个业内前辈,最后选出了一套酒红色和一套黑色西装让时舟摇自己挑。

  造型师说时舟摇穿这两套都不错,很显白。

  时舟摇喜欢红色那套,看着洋气。造型师说是,穿起来很高级。但是黑色也很好看,可以加个眼镜。

  时舟摇沉吟了下,抬头对造型师笑了笑:“等等可以吗,我出去一趟。”

  他走到走廊外面的电梯旁,点进微信给盛帘招发了两张照片过去,问:盛哥,你觉得我应该穿哪套?

  盛帘招这几天也在s市彩排,这会儿估计也没睡,很快回了消息:黑色。

  时舟摇有点惊讶他这么快就回了消息,其实他也只是想着碰碰运气或许他还没睡而已。

  时舟摇说:好。

  盛帘招:怎么不问为什么?

  时舟摇:你觉得好看的那就一定好看

  盛帘招:好看到什么程度?

  时舟摇:好看到不会有人说我的服装难看而甩锅造型师

  过了几秒最上面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时舟摇感觉盛帘招刚才一定在沉声笑。

  回了工作间时舟摇跟造型师说好了那套黑色,黑色印花小西装,白衬衣和领结,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加了眼镜却又意外很不错。

  他们的节目排在前面,十点的时候就能结束。晚上正式开始前彩排了最后一次,接着就去后台开始化妆。

  曾芝穿了一条浅色的花朵裙,和她穿私服的风格很不一样,显得整个人大气又端庄。

  有嘉宾在后台碰到他们两个,开玩笑说真是郎才女貌,相貌年龄都登对。

  曾芝挽了他的胳膊悄悄在他耳边说:“舟摇哥,我怎么还有点紧张。”

  说不紧张是假的,曾芝并不是第一次上舞台,尚且这么紧张,更别说第一次上这么大型晚会的时舟摇。

  “别紧张。”时舟摇笑了笑,“要不咱们看直播吧?”

  听说盛帘招的节目在刚开场不久,八点钟晚会开始,他们没去场上坐,两个人坐在后台看D台直播。

  前面几个节目时舟摇其实都没看进去,一是等会儿要上场心里紧张,二是心里计算着盛帘招在第几个节目,也有点紧张。

  D台的主持是一男一女,一首歌唱完,男主持缓缓走上台,卖关子似的开始说主持词。女主持跟着搭话,话题往大热的剧上引。

  观众们荧光棒和灯牌都举起来了,人名就挂在上面,主持人假装没看见一样,还要他们大声喊出人名。

  “还没上台呢,我怎么感觉你这么紧张?”曾芝突然转头看他,捏了捏他的胳膊,“胳膊都僵了。”

  “有么。”时舟摇看着屏幕,“可能是有点儿。”

  盛帘招是在姑娘们的高喊声里出来的,不过人没完全走出来,只有一个影子,而后是声音。

  盛帘招嗓音低,挺有磁性。听见声音的时候时舟摇愣了愣,突然发现好像没怎么听他唱过歌。

  唱完一段他才走出来,曾芝这时候“咦”了一声,看向时舟摇:“你们两个……穿得倒是挺统一的。”

  台上盛帘招也穿了一身黑,黑西装白衬和领结。

  时舟摇看着屏幕发征,半晌“嗯”了一声。

  曾芝轻轻“啧”了声,整了整衣服站起来:“行了舟摇哥,看完这个和我拍张照吧,我要发微博啦。”

  一直到盛帘招和主持人开始互动,时舟摇才关掉直播站起来,嘴角带了点笑意,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没有同台胜似同台吗?好像也挺好。这样就能打着“撞衫”的借口光明正大地穿同款的衣服,真是比同台还要好的事。

  同台的话他一定会被安排上一身红西装,就那身酒红的,时舟摇想到这个场景,好像那也不错。

  等到他们上场的时候,时舟摇反而没那么紧张了。主持人在前面说着话,很长很长的介绍,台下也有写着他名字的灯牌,写着曾芝名字的灯牌,荧光棒连缀成海,他思绪突然飘回了好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前奏已经响起了,曾芝拉住他的手,示意他把耳返戴好。

  往台中间走的几步路很长,台下的欢呼声很高,有人喊“时舟摇!”,“芝芝!”,“芝兰玉舟!”,“我爱你!”。

  时舟摇此刻脑子里却只有一种声音——盛帘招也在看着他,像他刚才看着他那样。

  欢呼声都听不见了,他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冬夜,台下很亮,不是荧光棒,是手机的闪光灯。那些脸不是或男或女不认识的观众,是他朝夕相处的同学。

  他看到有一个人坐在最右边靠近音响的角落里,他注视着他,明明隔了这么远,他们却好像能看清彼此的表情。

  他用眼神告诉他说:

  哥,这首歌是送给你的。

  我喜欢你,你听见了吗。

  ☆、第 56 章

  盛帘招走回后台接过小林递过来的外套,拿起一旁的水杯喝水。

  “帘招!”

  身后有人喊,盛帘招放下水杯回过身。

  对方也是刚演出完不久,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了,哪天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好。”盛帘招点点头,笑着和他寒暄几句。

  说了几句他低头看了看表:“待会儿还赶飞机,我就先走了。”

  “诶,这么急啊,赶着回家吗?”

  “嗯。”

  去机场的路上盛帘招打开手机,准备给时舟摇发个消息,想到他大概在候场准备,又退出了对话框。

  时舟摇的节目在九点多,那时候他正在飞机上,应该是看不上他的直播。

  下了飞机以后他们走vip出了机场。b市还飘着点雪,空气格外冷,一到外面一股寒风迎面而来。

  “帘招哥,这里冷多了,穿羽绒服吧。”小林把羽绒服拿出来给他。

  “大衣就好。”盛帘招快步走到车前,走到后座上了车。

  司机是开他的车来接他的,等门关上以后司机回身问他去哪。

  盛帘招报了个学校的名字,司机打着方向盘笑了笑:“怎么这么晚了想起去学校转悠?”

  “是我高中母校。”盛帘招说,打开手机低头看晚会的新闻和消息。

  下了飞机已经是十一点多,等到了学校,还差不到十分钟就是跨年。

  他让司机把小林送回家,然后帮他把车停到附近的停车场,自己下了车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一中有三个门,东门外是一条热闹的商业街,南门相对寂静些,平时出入的学生也很少。

  盛帘招沿着东门墙慢慢走,转头看围栏里的校园。

  体育馆的灯已经熄了,今晚也举办晚会了吧,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走上台的时候,盛帘招突然很想回这里看一看,在跨年的这天晚上。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今天晚上,时舟摇也穿了一身黑色小西装,修长又挺拔,站上台的时候有姑娘在下面高声地喊他的名字。

  时舟摇从来就招女孩儿喜欢,高中的时候追他的女孩儿很多,表白的短信没怎么断过。盛帘招和他不一样,可能是气质的缘故,主动跟他告白的女孩儿远不如时舟摇多。

  跨年晚会那天时舟摇的节目几乎是全场的焦点,他没唱歌,坐在台上静静弹了首《贝加尔湖畔》。

  台下原本的喧闹很快安静下来,随着缓缓流出的琴声,有人开始小声地唱起歌。

  “多想某一天”

  “往日又重现”

  横亘在中间的那些时光好像突然就不见了,眼前是开阔的舞台,台上的少年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中间缓缓鞠躬。而后目光越过连缀成海的荧光条和闪光灯,落在角落里坐着的他身上。

  演出结束后他逆着人流朝后台走,一直跑到气喘吁吁,在化妆间门口堵住时舟摇,看着他问:“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说什么?”他问。

  “你刚才是在和我表白吗?”盛帘招往屋里走,在身后关上了门。

  “我没有。”

  “那你看我干什么?”

  “那么多人,你怎么就知道是在看你?”

  “我就是知道。”

  他走一步时舟摇就退一步,一直退到不能再退的墙边。时舟摇伸手抱住了他,说:“好吧,你说对了。”

  盛帘招手臂绕过他的后背把他抱进怀里,他穿着校服,时舟摇还穿着演出的西装,他感觉自己像抱着一个小王子。

  今晚舞台上万众瞩目的小王子,从此以后是他的了。

  道路旁边是一排叶子茂密的树,路灯的光亮隐在树叶中。

  一排围栏很快走到了头,前面拐过弯后是南门。

  走到离转角不远的时候,那头突然拐出来一个身影,穿着单薄的衣服,几乎和他同时转头,他们看到了彼此。

  盛帘招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然后他看到那个人影顿了片刻,随即向他跑了过来。

  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越来越近,没有及时停下来,而后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盛帘招张开手臂接住了他,抱离地面,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埋在自己颈窝,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哥,新年快乐。”

  他把人放下来,按着后颈吻了上去。绵长又温存,两个人身上都带着凉气,但呼吸和吻都是温热的,不断沾染上对方的气息,变得更加滚烫。

  有欢呼声在耳边响起,是从校园里传出来的,学生们打开窗子大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声音此起彼伏,回响在整个校园。

  应该是零点到了,新的一年来临。

  吻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时舟摇问他:“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突然很想来就来了。”

  时舟摇看着他说:“我也是。”

  盛帘招握住时舟摇的手,攥进手心里,拉着他慢慢地往前走。

  跨年夜狗仔们很忙,没有人会注意到在学校门口闲逛的两个身影。

  他们走得很慢,走过转角,在南门的大榆树下接吻,像从前经常做的那样。

  盛帘招解开大衣把他裹在里面:“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没来得及换衣服。”

  “外套也来不及穿?”

  “走得太急忘了。”

  “我车上有羽绒服。”盛帘招揽着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时舟摇明知故问。

  “回家。”盛帘招亲了下他的眼角,说,“今晚才刚刚开始。”

  回到家以后他们先滚到了沙发里,盛帘招脱了大衣和外套,又抱起他上了二楼,推开其中一间房门,把他放到了床上。

  这间房很大,月光从大落地窗照进来,照到床上。时舟摇偏头看窗外的月光,床在晃,月光也在晃。

  他紧紧地抱住眼前人的背,反复地在他耳边说:“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第 57 章

  时舟摇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的时候,屋内还是一片昏暗。不知道谁什么时候拉的窗帘,遮光又严实,一时分不清白昼。

  他动了动,翻了个身,和身后的人面对面躺着。盛帘招还没醒,闭眼睡着,眉目舒展,头发睡得有些乱,竟然有种居家的懒散。

  可能还早,盛帘招从来就起得很早,拍戏有时候昼夜颠倒也不影响他大多数时间作息规律。

  本来想要再睡一会儿,可闭上眼睛却没了困意,时舟摇又睁开眼睛,盯着盛帘招的睡脸看了会儿,凑上去伸出手指拨弄他长长的睫毛。

  拨了几下,那眼皮忽然动了动,时舟摇做贼心虚地闭上眼睛。

  闭上眼后,对面却迟迟没传来一点动静,时舟摇没有睁眼,又看不到盛帘招到底醒了没有。

  他刚想稍微睁开一条缝偷看一眼,一个温热的吻忽然落在眼皮上,先是右眼,而后是左眼。然后又往下移。

  时舟摇眼皮颤了颤,继续装睡,但胸口传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直到敏感点被一口咬上,他终于忍不住低喘一声,睁开了眼。

  然后他看到盛帘招嘴角弯起,没再戏弄他,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从被子里坐起身,扯过睡衣下床。

  时舟摇问:“你去哪?”

  “做早饭。”盛帘招穿上衣服站起来,“你再躺会儿。”

  等盛帘招走了,时舟摇也坐了起来。他先转到卧室里的洗漱间冲了个澡,找新牙具的时候看到置物架上放着两只口杯。

  时舟摇愣了下,而后回过神来,矮身在底下柜子里又翻出一支新牙刷和口杯。

  二楼很大,有两个房间,时舟摇上次没上来,这次大致看了眼。另外一个房间门关着,看起来平时不怎么进去。再旁边是一个小影音间,门开着,里面放着地毯和沙发。

  几个房间的尽头靠阳台的地方摆了榻榻米和两排矮书架,比起一整间书房来说倒是更让人有阅读欲望。

  书架上还放着一个样式复古的黑胶唱片机和一台cd机,时舟摇走过去开了cd机,音乐缓缓流出来,楼上楼下都能听见的音量。时舟摇看了眼专辑和乐队名字,盛帘招似乎很喜欢这个乐队,旁边还放着几盒他们的专辑。

  时舟摇朝楼下走,绕到厨房看到盛帘招正在煲粥。他走过去趴在人背上,头靠在颈窝里,盛帘招的动作顿了顿:“就起来了?”

  “嗯。”

  “洗漱了吗?”

  “嗯。”时舟摇抬了抬头,说,“你平时是一个人住吗?”

  盛帘招闻言像是笑了一下:“不然呢,怎么了?”

  “没什么。”时舟摇没好意思问为什么有两个杯子,转而说起别的,“你还在听他们的歌。不是解散了吗?”

  盛帘招走到哪边,时舟摇就抱着他的腰跟到哪。

  盛帘招拿了刀出来准备切水果,便把他拉到旁边怕伤到,边削皮边说:“后来又重组了。”

  “什么时候的事?”

  盛帘招的动作顿了一下:“三年前。”

  “啊,“时舟摇明显怔了怔,然后才状似无意地说,“我不知道诶。”

  那他肯定不知道,三年前他正好躺床上了,怪不得没听说过。时舟摇没说话,也拿了个火龙果开始剥皮。

  盛帘招微微侧头看了看他,最后也没说什么。

  吃完早饭他们窝在沙发里商量什么时候回去,剧组后天开工,时舟摇心思动了动,说:“我们一起回去吧。”

  盛帘招低头看他:“不怕被看到了?”

  “明天晚上走么,”时舟摇说,“订半夜的机票。”想想就很刺激。

  “好。”盛帘招当即打开手机给小林发消息,让她订两张一起的票。

  发完消息后,盛帘招上楼进了昨晚睡的那间房。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头发也是湿的,应该是刚洗了澡。

  他出来以后没走下楼,而是站在二楼的栏杆边问时舟摇:“你自己又找了一套牙具么?”

  时舟摇想了一下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仰头看向他:“嗯,怎么了?”

  盛帘招只是说:“没什么。”

  时舟摇见他转身又朝里面走去,从沙发里起身“噔噔噔”朝楼上跑去,在卧室里找到正在擦头发的盛帘招,一把抱住他的腰问:“你刚才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另外那个杯子是给谁准备的?”

  “你说呢。”

  “可是昨晚我们回来后就直接到了床上,你之前也在s市没回过家,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盛帘招把毛巾放到一边,拿起吹风机,面色平常地说:“很早就在了。”

  “很早是多早?”吹风机打开后声音很大,时舟摇提高了一点声音。

  然后他听到盛帘招不高不低的回答,合在吹风机的嗡嗡声里:“从住进这里开始。”

  这一天都没什么事,盛帘招吹完头发后拉着他在家里逛。

  “家具和设计风格都是我挑的,”盛帘招推开关着的另一扇房门,“喜欢吗?”

  时舟摇失笑:“你的家干嘛问我喜不喜欢。”

  盛帘招没回答,而是把他推到了门里面:“进去看看。”

  这间屋子也很大,一看就没怎么睡过人,但摆放的东西却应有尽有。

  起舟摇看屋子里的东西,越看越觉得眼熟。柜子里摆放的相框、摆件、书……一些大大小小的玩意儿分门别类地放着,一直走到角落,看到地上放着一把熟悉的木吉他——那是他高中时候的吉他,他用了很久,到大学的时候还留着。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走过去打开衣柜,看到衣柜里并不是空空荡荡,而是挂满了一排的衣服。

  那些衣服款式已经过时,看起来也有些青涩稚嫩,像大学生穿的,明显不会是盛帘招现在穿的衣服。

  时舟摇的衣服很多,有些他甚至不记得买过,但眼前的这排却记得很清楚,都是他从前的衣服,再确切一点,是他分手前留在盛帘招家里的衣服。

  他鼻头发酸,关上柜子问:“你怎么都还留着……”

  盛帘招把他拉到身边,笑笑说:“当时不是说到时候买了房子一人一间,然后还有一间两个人一起住。”

  “所以这是我的吗?”

  “嗯,昨晚那间是两个人一起住的。”

  其实当时他们的想法真是又简单又好笑,就是想着如果两个人吵架了就各住各的房间,平时就住在一起。考虑得倒还挺周到。

  “那你的是哪个?”

  “在楼下,你上次来住的那间。”

  时舟摇眨了眨眼,走过去吻他的下巴。盛帘招摸着他脑后的头发反客为主,把他压在衣柜上温存地亲。

  时舟摇趁着喘息的间隙说:“那我都还没有出钱,当初说好了是一起买。”

  b市一套大平房子不便宜,时舟摇现在的房子都还是租的。盛帘招有钱他知道,但他自己攒够买房钱还得一些时间。毕竟刚出院,其实并不算宽裕。

  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宽裕就躺床上了。

  “以后再说。”盛帘招说,然后看着他,“这部戏结束回来之后你搬进来好不好。”还不待时舟摇回答,他很快接道,“先不用着急回答。”

  时舟摇愣了愣,随后抿住了嘴。

  看完家里他们窝在那间小影音室里看电影。

  盛帘招问他想看什么,时舟摇看了一圈硬盘里存的内容,手指停在其中一部片子上:“我们看这个吧。”他说的是盛帘招之前的获奖电影《小田》。

  这部片其实三年前就拍完了,只不过过审上映得晚,也就是说盛帘招其实三年前就有了获奖的实力,再加上近几年各大奖项扶持青年演员,这部片子一下就捧出三个年轻演员,其中的另一位年轻女演员也拿了最佳女配。

  盛帘招走过去放片子,时舟摇坐进沙发里,大致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房间,除了影碟还放着不少cd,不过看起来都是当收藏用。

  窗帘的颜色很暗,拉上以后基本隔绝了光线。不知道哪里摆放了香薰,满屋子都是淡淡的香味,让气氛也变得有些粘糊。

  这部片的主人公是一个抑郁症少年,在那个农村仍旧落后封闭的年代,抑郁症这种病被视作城里人的富贵病,在农村基本上不存在。

  电影是以小田这个“病人的视角”进行和展开的,就好像在用第一人称叙述故事,代入感很强,所以看得很压抑。

  时舟摇看过这片,现在算是再看,不过旁边坐着盛帘招再看一遍的时候感觉就有那么点奇怪。比如……待会儿很快就要放到一个自.慰的镜头。

  这可能是盛帘招在大银幕上到目前为止尺度最大的一个镜头。

  小田喜欢从城里来村子小学支教的女老师,年纪和他相仿,有雪白的皮肤和甜美的嗓音,让他产生了19年来的第一次性冲动。但是他自卑,自卑又向往,一个人躲起来解决自己的冲动。

  这段戏拍得很厉害,明明是一个人的镜头,却拍出了做.爱的氛围,网上网友评价这段可以直接当床.戏来看。

  大约三分钟的时间,没有背景音乐,放大的声效和昏暗的打光,屏幕里的每一点声音都在静谧的屋子里异常清晰。

  可能是香薰的作用,听着清晰的喘息声和屏幕里特写的脸,还有他再熟悉不过的那样的神情,时舟摇突然感觉到自己起反应了。

  然后他侧头去看盛帘招,盛帘招也在看着他,脸上好像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看么?”盛帘招问。

  时舟摇笑了,松开蜷着的腿朝他探过身去,手伸进上衣里面,按在腰腹上,又往下移,也感觉到了盛帘招的反应。

  盛帘招握住了他的手,翻身过来把他压在身下。

  电影里的声息越来越大,汗水和欲望混杂在一起,时舟摇的一只手从沙发上垂了下来,手指虚虚指着前面:“……把声音关了……”

  盛帘招底笑了一声,微微抬起身看向屏幕:“为什么关了?”

  “那是‘他’的声音,不是你的……”

  声音被关上了,屏幕还亮着,像在放默片一样,时明时暗,偶尔能照清楚他们的脸,然后很快又陷入黑暗。

  盛帘招已经把他的上衣推到胸口,没着急去碰,低下身看着他的眼睛问:“还有半句没说完,是什么。”

  时舟摇感觉自己像被香薰的味道熏晕了一样,“我想听你的。”他红着脸说。

作者有话要说:  到后面这儿每天腻在一起好像就没什么好看的了,但是有些剧情还没走完,要走完才行,快了。

  ☆、第 58 章

  他们在沙发里折腾到一半的时候,时舟摇掉在地毯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时舟摇从混乱中清醒过来,低声说:“手机……我的手机。”

  盛帘招眯了眯眼,没放开他,手一伸捞过了手机。来电显示景洁,不能不接,时舟摇平复了几下呼吸声,开口后声音免不了还是带这些哑:“景哥。”

  景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盛帘招看了看屏幕,电影已经放完了,他摸到遥控器关了投影仪。

  时舟摇讲电话的间隙眼神落在他身上,一直到电话挂掉以后还在盯着他看。

  “怎么了?”盛帘招问。

  “景哥刚跟我说,Amor下一季主打香水要出一个名叫‘白昼’的系列,想让我做新品代言。”

  “Amor?”盛帘招笑了笑,“那很好啊,是很好的资源。”

  Amor是近年来风很大的香水品牌,入驻内地不算久,但是很受追捧。时舟摇记得盛帘招经常用的那款就是Amor的,似乎是很喜欢。

  “我还没说完,”时舟摇坐起来看向他,“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因为他们觉得这个系列主题和冰花很相配,所以来找我们做双人代言。”

  时舟摇说完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单对时舟摇来说这无疑是很好的资源,但盛帘招手上其实不缺这个代言,肯定有比Amor更好的选择。而且双人代言有好处也有相应的弊端,也不是他们想就能够的。

  “你经纪人那边应该也在联系了。”时舟摇又说。

  “嗯,那就等到时候和他们商量。”盛帘招说,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愿意吗?其实我都还好,如果你觉得不行……”

  “我很愿意。”

  “啊?”

  “我是很愿意的。”盛帘招说,“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可能……还得和孙姐他们再商量,你能理解么。”

  “当然能。”时舟摇点了下头,“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刺激,能一起留下更多痕迹之类的……”

  时舟摇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变了,每天待在一起就有点往恋爱脑的方向发展,有时候恨不能告诉全世界盛帘招和他的关系,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网上那些花花绿绿的cp剪辑影响到了。毕竟看了网友们恨不得拿放大镜日日观察、熬夜泣血总结整理剪辑出来的那些料,谁不想大喊一声“szd”呢。

  “那你经纪人是怎么说的?”盛帘招突然问。

  “景哥建议我去。”

  盛帘招“嗯”了声,然后又说:“景洁和孙姐是业内有名的死对头,如果景洁这样说的话,孙姐应该也会同意吧。”

  “是吗?这我还不知道。”

  “我也是以前偶尔知道的。”盛帘招站起来,把他也从沙发里拉起,“不重要。”

  第二天晚上他们坐凌晨一点多的飞机回c市,时舟摇之前说是为了刺激,但其实上了飞机不到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头等舱的帘子拉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盛帘招给他把眼罩带好,也靠到座椅背上闭目休息。

  半夜机场人少了很多,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出站口,坐上盛帘招的保姆车往酒店走。

  车上暖风开得很高,时舟摇摘下口罩,脱了羽绒服,呼了口气说:“又开始了。”

  盛帘招伸过手去整了整他的衬衣领:“累了?”

  “还行。”时舟摇笑笑,“你上半年还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嗯。”盛帘招收回手,“杀青后5月份要开始录综艺。”

  “卧底吗?!”时舟摇问。

  “嗯。”盛帘招看到他难得露出这种神情,“你也看?”

  “当然啊,我还是谭老师的铁粉。”

  盛帘招笑着闭上眼,靠在座背上:“你喜欢的是真不少。”

  这次回去拍到了霍长安大婚的戏份,时舟摇最近戏少,闲下来的时间就去盛帘招的那个组看了看这场拍摄。

  其实原著里面有条属于两个男主的隐秘的感情线,看原作的时候时舟摇看出来了,但不确定自己的猜想对错与否。剧本里自然是剔除掉了所有暧昧不清的部分,整部剧没什么感情线,唯一的婚礼也是赐婚。

  时舟摇在西北取了半个月景,演了剧里一年的内容,饱受付云归苦闷孤独之心的摧残,一回来看到霍长安大婚这场戏,又想到此时付云归此时还在北疆遭风遭雪,心里面不由自主就泛上一阵酸涩。尤其霍长安还顶着盛帘招的脸。

  郡主下嫁自然阵仗不小,大红喜服龙凤袍,演郡主的女演员端庄又漂亮,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

  时舟摇坐在片场外围的椅子里远远看着远处一身红的盛帘招,不由连连啧声——霍长安确实是个狠心人物,为达目的不计手段。而付云归少年心性,一腔热血,到最后心灰意冷死在霍长安面前,也不知那时候的霍长安心里可曾也有丝丝难过和悔恨。

  这场大婚拍摄场面大,基本上所有主要演员都在,只有他一个是闲着没戏份的。看着一步步走上高台的新人,时舟摇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

  他这个人其实很少有难出戏的时候,这种在明明没有自己戏份的时候却凭白入戏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这股情绪来得太莫名其妙,但又很真实。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现在并不是付云归,而是作为一个最了解付云归心境的人,目睹了这场大婚,单纯替他觉得不值。另一方面,他又像是在北疆不远万里赶回来亲眼看到了这场婚礼的付云归,失魂落魄又黯然。

  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时舟摇扔了手中的空水瓶,站起来走出了片场。他的车停在片场外的小路上,时舟摇径直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坐进车里。

  小罗又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剪辑和同人图,见他进来招呼道:“怎么不看了哥?哎你快看她们今天刚发的这张图……”

  还没待他说完,时舟摇心烦意乱地推开他递到面前的手机:“看什么看,都是假的。”

  小罗很少见时舟摇这样的时候,像是在发火,总之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他愣着看了看手机,又看向时舟摇:“怎么了哥?”

  时舟摇已经把座椅靠背放倒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没说话,眉心紧紧蹙在一起。

  小罗没敢再打扰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又探身进来喊了司机也一块儿下车,反正今天上午时舟摇是不回酒店的,车就停在这里没问题。

  小罗下车的时候把帘子都拉上了,车内光线昏暗,倒是很适合睡觉。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小罗在跟什么人说话。

  “在里面,可能是不舒服,一上车就睡了……”

  然后他听到车门被拉开的声音,外面的光线照进车里,很快又随着车门的拉上暗了下来。

  有人走到了他身边。

  时舟摇没睁眼,听到盛帘招的声音传来:“我刚才到处找你。”

  时舟摇睁开眼,看到盛帘招衣服都还没换,看起来确实很焦急的样子。

  盛帘招俯下身把他拉进怀里,时舟摇的脸贴上他的大红喜服。他伸手推了推,没推动,闷声说:“你找我干什么。”

  盛帘招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生气了。”

  “我能生什么气。”

  “你气我娶她,但是我刚才脑子里想的一直是你。”

  时舟摇觉得自己一下子清醒了,倒是盛帘招比他还不正常,他说:“你在胡说什么?”

  盛帘招把他抱得更紧。

  时舟摇沉默了一会儿,说:“哥。”

  盛帘招好像突然醒过来,松开手,“嗯”了一声。

  时舟摇这时候坐起来主动抱住他,绕过厚重的喜服搂住肩背:“你也看出他喜欢他了。”

  “嗯。”

  “那他知道么。”

  “他知道。”盛帘招摸了摸他的头发:“他一直知道。”

  ☆、第 59 章

  盛帘招走后,时舟摇在车里一觉睡到中午。起来准备喊小罗一起去吃饭,打开车门却没看见人。他下了车朝更衣间方向走,小罗一般出去了都是去更衣间给他拿衣服。

  快走到更衣间那边的时候,看到掩映的草丛中有几个人影,似乎是在……打架。

  时舟摇蹙了蹙眉,走上前去看,见果然是几个人围着一个人在推搡,已经有人上了拳脚。待看清被围住的是什么人以后,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拉开了其中两个男子。

  被这几认围着的是小罗,不知道怎么招惹到了他们,但不管怎么说几个人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弱小孩未免太不地道。时舟摇出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几个人看着不像片场的工作人员,倒像是谁家的保镖。其中一个开口:“我们几个是帮杜先生拿行李的,他拿错了杜先生的行李,还不打算归还给我们。”

  时舟摇反应了下这个“杜先生”是谁,又看了眼起争执的那个行李箱,确实是他的没错,眉头蹙得更高:“有什么事说话不能解决,非要动手?”

  小罗这时候跟他说:“哥,你东西耽误晚到了一天,我本来准备拉回车上的,他们说我拿错了箱子。”

  那几个人不依不饶,一口咬定这箱子是杜誉的,时舟摇说那咱们开箱检查,他们又说侵犯杜先生隐私了不行。

  时舟摇算是看出来了,摆明了挑事来的。这几个人约莫是杜誉的助理或者保镖,这段时间跟着主家觉得气不顺,被人压番了,主家还没吭声就先欺负上他的人了。

  时舟摇毕竟是个公众人物,不好彻底掰开了解决问题,跟他们说:“那你们喊他过来,要么就开箱检查,杜哥要是怪罪下来我兜着。”

  这几个大概也是没料到时舟摇会来,支支吾吾了几句话,然后一行人走了。

  时舟摇没回头看他们,而是先看小罗的脸,没事,身上也没伤口,应该是被用力推搡了几下。

  回去的一路上时舟摇都挺想不通,杜誉和他见了面从来和和气气,也没见积攒下这么大的怨气,怎么身边的人还能动上手脚?不知道的以为这是结了什么深仇大恨。

  小罗上车被递了瓶饮料,拧开没喝,小声说:“哥,你刚才不应该那么跟他们说话的。”

  “我没动手已经忍住了。”

  盛帘招晚上回来也问他:“听说杜誉的人今天跟你们动手了?”

  时舟摇没忍住笑了:“小罗是你助理吧,你这消息有时候比我还灵通。”

  “以后还是要注意点。”盛帘招沉吟片刻,“杜誉的经纪人和团队……”怎么样他没说出来,但盛帘招总归比他知道的事儿多。

  时舟摇垂眼点了下头:“主要是他们跟我推搡我能忍也就忍了,关键是迁怒小罗,这事怎么想都是他们不厚道。”

  可人算不如天算,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一个#时舟摇耍大牌#的词条就明晃晃挂在了热搜上,还是前五的位置。不是慢慢升上去的,明显是空降。

  等时舟摇点进去的时候,差点没被气笑。有人拍了他昨天和那几个助理争执的照片放到了网上,还附带着他拉开那个助理的动图。配上几句阴阳怪气泼脏水的话,看起来真像是他在片场耍大牌欺负别人。

  更有意思的是,几乎每个转发的营销号都特意点明了图片中那几人是杜誉的助理。时舟摇在片场对杜誉的助理颐指气使,这其中的意思就有点儿意味深长了。

  下面带节奏的评论更是不客气,“刚有点红气就开始耍大牌,以为自己是谁啊”,“时舟摇是谁?不认识”,“他怎么好意思跟杜誉耍大牌,杜誉出道几年他几年?”……

  接着就很快有营销号整理出了其他一些有关他耍大牌的所谓料,比如有一次有人拍到他在片场没要别人递过来的片场准备给演员和导演的杯子,而是又另外让助理买了没开瓶的矿泉水过来。于是就说他喝水只喝矿泉水,矿泉水只喝xxx……诸如此类颠倒是非的照片和文字。

  为什么说是颠倒是非,因为时舟摇记得水杯这次是他那几天正巧感冒,在片场吃药的时候手边没水了。盛帘招把自己的水杯给小罗让给他喝,他怕待会儿盛帘招还要喝会传染,就让小罗又帮他去买了瓶矿泉水。

  到底是什么人拍的这乱七八糟的一堆,每天蹲片场外面那些狗仔就喜欢逮着这些东西拍?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这个话题的点击和讨论惊人的多,他很快成了今天早上平平无奇的热搜榜上风口浪尖的人物。

  他正翻着讨论,敲门声响起。时舟摇走过去开门,见盛帘招已经洗漱完收拾好站在门口。看到还穿着睡衣的时舟摇以后,盛帘招问:“都看到了?”

  “嗯。”

  盛帘招默了会儿,走进屋从身后关上门,抱着时舟摇肩膀往里面走:“谁买的谁心里有数。先去洗漱吧,别看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这些是你经纪人该操心的,你要做的是先拍上午的戏。”

  “嗯。”时舟摇放下手机进了洗漱间。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是假新闻,所以处理起来比较方便,撤热搜就行。但坏就坏在网友的讨论度已经上来了,即使撤了也没法停止网上的各种怀疑。

  这条热搜不过是个小火星,真正麻烦的是随之带来的一连串猜测和骂声。

  等上午戏拍完的时候,热搜上的话题已经转移到时舟摇有没有金主,背靠的资本是谁,不然怎么能带资进组,更有人说他和制片人有一腿,睡了制片人拿到的角色。

  还有人拿出了他之前和盛帘招的绯闻,坐实他就是个同性恋的传闻,睡制片人就不足为奇了,毕竟连盛帘招都得给他这种带资进组的提鞋。

  网友不明真相,事情始末都没了解清楚就跟着一些横空出世的水军骂人,话题肉眼可见的乌烟瘴气。

  时舟摇突然就懵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我清清白白拿的角色,凭什么说我带资进组?稍微冷静下来后又有点儿气极反笑,一个话题短短几个小时就能完全转变风向,凭借营销号和别有用心之人发的几篇通稿就把他打上耻辱柱,那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又算了个什么?

  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不算。

  小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等他回过身发现的时候低着头鸵鸟一样地小声说:“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昨天……”

  “不关你的事。”时舟摇有些心烦意乱,还是转身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知道你忙着拍戏,景哥早上打电话问过我昨天的事了。他说应该是瑞业那边找人发的通稿,这阵风来的莫名其妙,可能是和……”小罗放低了声音,“杜誉有关。”

  这是往好听了说,其实明摆着就和杜誉有关。

  “景哥说那边一直发通稿换话题,明显在带节奏没有消停的意思。听得出景哥挺生气的。”

  时舟摇“嗯”了声:“先回车上吧。”

  走回车上的时候,他在不远处看到了杜誉。杜誉也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径直转身走向了片场——就好像他们在网上抛出的那些尖利的冷箭从来不存在一样。

  [艹,我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睡制片人真的假的,听说叫干爹?]

  [房子刚建好就塌了,他妈的]

  [长得就一脸被包养的样儿,踩前辈上位真是有意思]

  [有一说一,杜誉算个狗屁前辈,他那偶像剧老腊肉的资历也好意思称一声前辈?]

  [我看不是睡的制片人是睡得导演吧,毕竟连着两部戏都是李敬若的,听说第二部还是李敬若钦点男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好像突然集中在了时舟摇身上,无论之前知道他的不知道他的,人们好像也没什么目的,但就是乐此不疲地扒着他的过往和与他有关的一切。

  杜誉的粉丝是骂的最凶的,因为常年演偶像剧,他倒是积累了不少的女友粉。她们的战线不光在微博,还在其他网站上,开贴,轮博,刷词条,甚至还有人P遗.照……这些他从前只在网络上看到过的别人经历的,如今切切实实发生在他身上。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明明知道是假的,但当所有人都把毫无理由的炮火向你砸来的时候,说没所谓是假的。

  甚至还有一些帖子扒出了他高中的学校,进到学校论坛和贴吧里面狂轰乱炸。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吵?微博,公众号,网页,新闻,到处都是你们的主战场,可为什么要到那里去?……为什么要污染那个地方?

  “……哥,你要不别看了。”小罗见他脸色不好,终于忍不住说,“真的别看了,来来回回就那些话。”

  这时候景洁又给他打来电话,叫他这几天不要理会那些新闻,既然对方背后也一直有动作,那热搜一时是平息不下来的。他那边已经在查之前照片和视频那件事的来源,找到源头就一切好办,现在只能压一会儿是一会儿。

  景洁半天没听到应答,顿了顿,喊:“舟摇?”

  时舟摇反应过了,“嗯”了声。

  景洁叹了口气:“你没怎么经历过这种事,但以后总会越见越多,现在消沉还有点早。”

  “嗯。”

  “对了,之前Amor的广告拍摄方案已经出来了,可能要出趟国,地点有几个地方备选,还没敲定,大概今晚定下。可能很快就要动身。”

  “好。”

  景洁本来准备挂电话,突然又问:“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时舟摇愣了愣:“什么意思?”

  “广告取景可以稍微和他们建议一下,你如果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的话,就当出去顺便放松几天。”

  小罗在旁边拼命点头,时舟摇看向他,一边说:“有哪几个备选的地方?”

  “冰岛,北海道,贝加尔湖,我大致记得这么几个地方,主要是为了取冬景。”

  “贝加尔湖?”时舟摇怔了怔,露出个微弱的笑意,“……竟然还有这么好的选项吗。”

  ☆、第 60 章

  放下电话后时舟摇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盛帘招那边这是也同意接下了Amor的代言?

  攻击的言论持续了两天,到最后就连刘制片都忍不住出来发了条微博:都是瞎扯,放屁。

  结果这个发声也跟着上了热搜,无例外的清一水都是骂声。

  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发声,李导当天看到热搜后勃然大怒,在微博上说我们挑的演员我们自己知道。于是就有别有用心的人曲解话里的意思,说你自己挑的演员你能不“知道”吗。

  曹羽平老师发了张照片,图里拍的《三城往事》里一段形容付云归的话,说剧组选角从里到外各方面都很贴合人物。

  宁泉在这当口转发了一条时舟摇坐轮椅他推着回酒店的花絮微博,之前有人也发出来了这几张图作证时舟摇耍大牌,让宁泉给他推轮椅。

  花絮里把两人当时真实的互动放了出来,算是一个澄清,是宁泉主动要帮忙推轮椅。有人就因此开始怀疑之前那些耍大牌照片的真假,毕竟各种花絮里时舟摇也确实从来都是和和气气,有时候还挺搞笑,和工作人员开玩笑的片段也挺多。

  曾芝则直接po了一张合照,说我交朋友眼光没赖过。

  这个当口站队其实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有人把给时舟摇说话的人连着一起骂。被骂得最惨的是盛帘招,因为盛帘招刚出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让他向来良好的公众形象损坏不少。

  昨天闹得最凶的时候盛帘招正在c市一个商场参加站台活动,网上关于他和时舟摇的言论也被带节奏带得暧昧不清,于是就有记者在活动结束去后台的路上跟上来,这种情况有人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艺人都会挑拣着回答,谁料挤在最里面的记者把话筒递到他面前问的第一个问题却是:“请问对于您的朋友、剧组合作演员时舟摇今天上午的新闻您怎么看?”

  “朋友”两个字故意咬得很重。

  盛帘招感觉很累,晚上还要回去赶戏,本来不打算接受今天的问题采访,刚准备推门进休息室,听到这个问题后却顿住了手转过身来。

  “哪条新闻?”盛帘招看着那个记者,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明是正常语气问出这句话,但那个记者还是朝后缩了缩。

  或许意识到这会是个好新闻,旁边另一位记者这时候赶忙接话道:“关于时舟摇和您所在的不归剧组制片人不正当关系的一些言论,您是怎么看待的?”

  “怎么看待?”盛帘招松开了门把手,忽然朝这个记者的方向走了一步,“和谁的什么不正当关系,你再说一遍。”

  在场众人都听出他语气明显不对了,再问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又不愿意错失这次绝好的话题新闻,都挤着不愿意散开。

  盛帘招还在看着他,那个记者正要再说一遍,盛帘招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孙佳,又抬起头看了眼那两个记者,推开身后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而后门在他们面前重重关上。

  这件事一出,半小时内上了热搜,“盛帘招活动现场黑脸记者,因被问到时舟摇有关话题”的几篇资讯铺天盖地,不遗余力地描述盛帘招当时即将失控的状态。

  网友们冷嘲热讽,说他原形毕露,一贯在大众面前的好仪态不过是装出来的,实际上私下里爆粗打人什么事都做。还说他对时舟摇是真爱吧,要是那记者再问下去他是不是就准备上手了?

  时舟摇这两天待在房间里除了拍戏就没出去过,发来消息安慰他的人有一些,毕竟这些纷纷扰扰的事,网上的人看不明白,圈里的人其实都看得明白。他回复了一些,便放下手机没敢再去看那些言论。

  如果单单是骂他还好说,但他没想到会因此而影响到这么多人的声誉。尤其那些骂盛帘招的,说盛帘招当年也是靠干爹上位的,他们两个是一路货色这样的难听话,几乎是看一眼就不敢再翻下去。

  心里又堵又闷,除了小罗其他人的敲门声他都没有理会,盛帘招的门也没有开,待在房间里装鹌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外面那些人或者善意或者猜疑的眼光。

  他好像从来都不擅长面对那些眼光,在别人面前装云淡风轻装惯了,一时忘了该怎么处理自己的伤口。

  有些准备合作的合作方提出暂时不合作,有的人合作方撤了他的代言,删了他的广告推广微博。

  倒是Amor并没有受此影响,继续和他商量合作事宜,真的把拍摄地点定在了贝加尔湖,说盛帘招那边也提出了去贝加尔湖。只不过最近天气情况不稳定,希望能够早点出行。

  出发时间定在了明天晚上,时舟摇跟剧组请了三天假,晚上坐在房间里对着地上摊开的行李箱发呆。

  敲门声响起,小罗在外面喊:“哥,是我。”

  时舟摇站起来走过去开门,谁料小罗后面还站了一个人,盛帘招提着一袋晚饭,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小罗吐了吐舌头,没待他说话就从旁边跑走了。

  盛帘招长腿一迈进了房间,房门在身后关上,他和时舟摇面对着面,再往前一点,低头,鼻尖几乎贴着鼻尖。

  “为什么这两天躲着不见我?”

  时舟摇垂下眼睫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

  时舟摇依旧没有抬头,不敢看那双眼睛,他怕那双眼睛会逼视他,逼问他,说:你又在害怕什么?对你怎么样是我的事,我不怕被你影响到,你为什么要害怕?

  可是他会怕,事到如今还是会怕,原来不只越过身份这道鸿沟就够了,他以为只要他努力站得更高,站到他的身边去,那就不会有什么能阻挠到他们。可不是这样的,有人否定他的努力,骂他,唾弃,说他不配位。

  哦,那他又掉落到底谷去了,还把盛帘招一起拉下了水。

  这种时候他要怎么说没所谓、不害怕?

  或许盛帘招这时候离他远远的,躲得干干净净会更叫他好受一些。可他又怎么可能这样做。

  盛帘招还在看着他,视线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突然凑近吻了一下,那双睫毛颤了颤,彻底闭上了。

  他听到盛帘招将袋子放到门口的柜子上的声音,脱大衣发出轻微的静电响,而后带着还未散尽的寒气靠近他,微凉的唇碰上他的眼皮,耐心地吻了一会儿,抱起他进了屋里。

  他被放到床上,窗帘被拉上,灯被关上,屋内陷入黑暗。他腰弯得很低,感觉到盛帘招在他面前蹲下,但是上身还能和他平齐,在黑暗中说:“现在能看看我了吗?”

  时舟摇睁开眼,看着面前那双深沉的眼睛。

  他以为盛帘招会继续问他,可他没有,而是说:“如果我连这点影响都承担不起的话,如果你连这点困难都不愿意和我共享的话,那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可能永远走不出死胡同,甚至终有一天他会走向死路。像我们从前那样。”

  “我不是什么完人,舟摇,昨天如果不是小林给孙姐发短信让她救场的那通电话,我可能真的会和那些记者打起来。”

  “打人不是什么好事,打狗仔更是艺人的大忌。但我也有冲昏头脑的时候,在我的心里所有人和事也有主次之分的排列。你觉得我应该像个展览馆的完美雕像一样站在那儿,可你怎么从来就不问一问雕像愿不愿意这样?”

  时舟摇没底气地说:“我没把你当雕像。”

  “你有。”盛帘招说,“你自己都没发现。”

  “你知道么,高中元旦晚会你答应跟我在一起那天晚上,我觉得是我摘了星星。那时候你多耀眼啊,学校里的姑娘们抢着送情书。现在也是,我每次看到你微博里粉丝留言表白的时候总是在想,那颗星星一直在那里,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他的光芒了。”

  时舟摇的唇角动了动,怔愣地看着眼前人。

  “可我和你不一样的是,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想把星星据为己有。”盛帘招贴着床沿站起身,把他抱进怀里,“如果不能和喜欢的爱的人在一起,那我会觉得人生留下了一大块遗憾。”

  从来就不该有什么拖累与否的说法,高兴也好,悲伤也罢,只是想和你共享,只是想参与你的人生,仅此而已。

  ☆、第 61 章

  第二天下午六点多他们收拾准备出发,要从c市转机,大约三个多小时就能到伊尔库茨克。

  房间的门没关,时舟摇正在衣柜前拿衣服,小罗不知什么时候推门进来的,突然在身后低声喊了句:“……哥。”

  “怎么了?”他回头看了眼,见小罗正拿着手机犹犹豫豫看着他。

  小罗踌躇了一下,低头又看了看手机屏幕,小心翼翼把手机递到他面前,然后露出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带着哭腔说:“他们凭什么拿这个说事啊!”

  时舟摇被他这一声说懵了,接过手机又拧了把他的脸:“怎么还哭上了?”

  “他们把你之前车祸的事情爆出来了。”小罗掉了滴眼泪,说。

  时舟摇的笑容僵在当场,好像一时间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这几天的事吵得是沸沸扬扬,可和他车祸又有什么关系?

  爆出来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他低头去看小罗的手机,上面是一个圈内瓜主发的一条不明不白的微博: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刚出道就立马销声匿迹了三年吗?]

  下面很快有人跟:

  [听说是不听话被上一个金主雪藏了]

  [卧槽?真假]

  [有道理哦,说来真是,出道以后他为什么又消失了三年?这三年ylq基本上查无此人]

  [?你们在瞎猜什么?x组已经有人扒出来了,时舟摇三年前是因为出车祸了!]

  [!!!]

  [哇靠,现世报啊]

  [火速去领号围观]

  他点进热搜,一眼就看到了“车祸”的关键词。热搜最高赞是一家打码的医院照片,还有几张看起来很模糊但确实是他车祸时被送到医院的照片。

  他记得那时他并没有什么名气,这件事关注的人很少,甚至应该是没有媒体拍到的——那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又是谁把他们发出来的?

  他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眼前有点花,这几天的不规律饮食搞得自己身体拉胯,抓着手机的手差点没拿稳把手机掉在地上。

  小罗见状一把抢回手机:“你别看了。”他说,“景哥很快就到了。”

  “没事。”时舟摇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找到最初的那个爆料贴,慢慢地往下翻看。

  [居然还活着?]

  [植物人一样躺了三年醒来还能服务金主!牛逼!]

  [哦吼问题来了,问一个车祸失踪三年的透明艺人如何在复出后以最快速度拿到明影二番资源?]

  [草,你们能不能就事论事,说别人怎么还没死的给自己积点口德吧]

  [楼里dy的粉丝闭上嘴吧,你们诅咒人的样子真难看,追星追到石乐志???]

  [你们的嘲点在哪里?这个瓜的嘲点在哪里??]

  ……

  帖子已经讨论到几十页,小罗眼看着时舟摇一寸寸白下去的脸色,抓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得泛白,但还是一页一页看着那些讨论。一些事不关己的冷嘲热讽,自以为正义的讨伐批判,无理取闹的恶毒咒骂……

  太荒唐了,原来出车祸也是错误的。难道做什么都是错误的,那在他们眼中什么是对的?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小罗跑去拉开门,见是Lily和景洁站在门外,看起来像是正巧碰上了。

  “怎么回事儿?”Lily声音很高,“你们公司公关是怎么搞的,三天了解决不了事情一直发酵,现在这种事都能让爆出来?”

  “今天这事谁都没料到,谁能想到他们会做这种事?”景洁的语气也很不好,听起来正在气头上,“你懂什么。”

  “是我不懂,你们最好是赶紧想办法。”Lily本打算来看看时舟摇,没料到跟景洁碰上了,三言两语说得心烦意乱,转身径直走了。

  景洁本来打算要进来,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喂?查得怎么样?”他接通电话,跟小罗做了个手势,示意在外面等他们,又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小罗进屋时,时舟摇正站在门口的位置,微微低着头,手里的手机屏幕还没熄灭,刚才外面的话也应该都听见了。

  “哥……”小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手忙脚乱地想推他进门。

  时舟摇这时候抬头问:“盛哥呢?”

  “本来也应该在屋里收拾的,刚才看到匆匆朝外面去了。”

  “我去看看。”

  时舟摇是在这层楼顶端的休息沙发上看到盛帘招的,他坐在沙发里,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脸隐在宽大的手掌里,看不清神情。

  而景洁就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抽烟,缭绕的烟雾到处都是。

  时舟摇下意识止住了脚步,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影。

  “您那边再查不到什么消息了吗?”这时候盛帘招抬起了身,遮着脸的手放了下去,露出略带血丝的双眼。他今天还有很重的戏份,刚回来又要收拾准备出发,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在查,今晚应该能找出照片来源。还有之前最开始的那次热搜,我们已经找到了最初拍到视频的那家媒体。”

  “那就好。”

  “总之你千万别掺和进来,孙佳也不会让你这么做,舟摇的事我们这边会处理好。这几天你多照顾他一下,我是担心今天这事儿会影响到他的情绪。”景洁摁灭手上的烟头,又拿出一支,探身给盛帘招也递了一支。

  盛帘招接过以后没有点着,说:“谢谢您。”

  “应该是我替舟摇谢谢你。”景洁说。

  “我们两个之间没有‘谢谢’这个说法。我想谢谢您是谢您在他出事后没把我排除在外,如果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可能还会继续怨他三年,我们也就不会走到今天。”

  听到这里,时舟摇脑子里轰地没了声音。

  为什么会说“如果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难道盛帘招一直是知道的吗?是什么时候?又是谁告诉了他?

  “你是个好孩子。”又听到景洁继续说,“舟摇也是。但他心思太重,有很多事情想不开……”

  时舟摇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想要回去。脚下的地毯却偏偏要在这时候绊他一下,他一个踉跄,扶着墙才没被绊倒。

  那边的两个听到响动一前一后抬起了头,盛帘招看过来的时候眉头蹙了起来,喊他:“舟摇。”

  景洁也站了起来,朝他走过来。

  时舟摇脸色发白,露出个不大好看的笑容:“……景哥,盛哥,你们原来认识啊。”

  “一直认识,从四年前起就认识。”景洁明白他听到了什么,似乎也没打算继续隐瞒,跟他说,“当时孙佳和我都有意向签下帘招,为此都和他谈了很久。最后他选了孙佳,问我想不想试着带带你。”

  “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就选择了你,这只是一个引荐的机会而已,最终签下你是因为你自己足够优秀。”

  “那我车祸的事……您是很早就告诉他了吗?”

  “是。”景洁答得很快,“事发突然,他说你那段时间联系不到,电话打不通,所以来问我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三年来你的所有治疗费用,都是帘招在付。”

  时舟摇仿佛慢半拍地看向身边的人,像是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你一直都知道。”

  所以他在重逢之后几乎从来没问起过分开这三年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每次出行都要跟他说一句“注意安全”。

  所以他每每在提到三年这个节骨眼时眼神都沉默又恍惚。

  他说“我不逼你揭伤口”,“有些你不愿意再提起那就不提”,他也不是不好奇,也不是不想知道,更不是不关心,而是他什么都知道。

  盛帘招也在看着他,没说话。

  景洁看了眼表说:“出发的时间快到了,我在下面等你们。

  等景洁上了电梯,时舟摇一直站着没动,低垂着眼,双手攥得很紧放在两侧,过了很久才出声:“肯定很丑吧。”他很轻声地说,“那么丑又狼狈,你都看见了。”

  盛帘招的心像是被猛地揪紧,他伸手把时舟摇拉进怀里,手指抚过他的脸,没哭。也对,他很少见到时舟摇哭,上一次还是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蹲在病房外的角落里,抱着他的肩膀哭着说:“哥,从此以后只有我一个人了。”

  三年前刚得知时舟摇车祸的时候,他还正在《小田》剧组。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他几乎是立刻买了机票,跟导演打电话说对不起,我实在拍不下去。

  其实那段时间他还是有气的,也不过是刚刚把时舟摇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想打电话和他再谈一谈。知道车祸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谁说了分手谁先低头这种幼稚的问题,和即将逝去的生命相比都完完全全不值一提。

  时舟摇最危险的那半年他一直在两头跑,戏还是不能不拍的,昼夜难眠,他只能靠药物维持拍戏时的精神。要完全入戏很难,电影的拍摄强度又很大,他那段时间是确确实实处于抑郁状态。

  后来时舟摇状态稳定后他也才慢慢恢复过来,但被告知时舟摇不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甚至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他还是恍惚又痛苦。

  再后来时舟摇醒过来开始复健后,他就很少再来探望。他知道时舟摇不会希望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那就先这样吧,他想,可这次他不会再让时舟摇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那种感觉太糟糕了。

  在生离死别面前,在一起的每个机会都不能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情节交代得有点突兀,dbq是我伏笔没埋到位orz。

  ☆、第 62 章

  去机场的路上时舟摇又拿出了手机,网上车祸事件的讨论度还依旧很热,他一直没打开来看微博,微博上的一些言论更让人难以接受,有些实在是不堪入目。

  盛帘招坐在他旁边,看了他手机屏幕一眼,说:“别看了。”

  时舟摇点了下头,还是很快速地点进微博看了一眼。刚打开微博,私信里入目的一句话是:你怎么没被撞死?

  ——你怎么没被撞死?

  他看着那句短短的话,胸口泛上一股闷燥的气息。

  原来真的有人会希望一个莫不想干的人去死。他要学会承受这些,不是什么很难的事,赞誉和喜爱他能接受,辱骂和讨厌凭什么就不能?可这些恶毒的祝福也要承受吗?

  想不通。

  想不明白。

  盛帘招显然也看到了,伸手夺下他的手机,摁灭屏幕扔给后座的小罗:“手机你替他拿着,这两天就别给他了。”

  小罗忙不迭地接过,很快点点头。

  时舟摇手上空了,把头靠上座椅背,侧头看向盛帘招,问,“哥,你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是。”盛帘招说。他刚演电影的时候也有不少质疑的声音,很多人说当年看中他的导演高留是他干爹,一手把他捧起来。虽然是空口无凭的一些流言,但直到现在也还有人拿出来说事。

  时舟摇把手伸到他放在座椅扶手的手下面,盛帘招顺势握住,干燥的掌心相触,十指相扣。

  Amor拍摄组一行人早在机场等他们,有两个摄像师是外国人,很热情,还说到了俄罗斯要请他们去喝酒。

  景洁这趟本来也打算去的,但现在不得不留在国内处理接下来的事,只送他们到机场。

  孙佳平时很少跟着盛帘招,这回他连小林也没叫,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加上拍摄组的几位大哥,一行也就七个人。

  晚上飞伊尔库茨克的航班没多少人,机舱里很安静。时舟摇靠着窗户,旁边坐着盛帘招。起飞不久后灯灭了,他拿出眼罩本来打算睡觉,脑子里盘旋着今天的事,眼睛眯上好一会儿都睡不着。

  转头看看旁边,盛帘招估计是睡着了,只能看到睫毛在微微颤动。

  时舟摇轻手轻脚坐直,拉起旁边的小窗朝外看。身后忽然覆上来一个人,呼吸在他耳边,低声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都是云。时舟摇转过头,盛帘招的上身朝他这边倾着,把他挡在座位和窗子的中间。

  机舱里一片黑暗,前后的人似乎都在睡觉,没人看得见他们。时舟摇突然凑近去碰盛帘招的脸,好巧不巧,触到的是嘴唇,他又探出一点舌尖在他唇角舔了一下。还没等分开,盛帘招便低头吻住了他,抱着他往座位里压。

  直到机身忽然开始不稳地晃动,广播响起遇到气流的提示音,机舱里的灯倏地亮了起来。

  时舟摇很快放开攀着他脖颈的手,呼吸有些急促地朝盛帘招身后看去。

  周围的人短暂地被提示音吵醒,又很快睡去。没有人往这边看过来。

  盛帘招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嘴角还有笑意,过了一会儿才抱着他直起身坐好。

  灯又灭了,时舟摇这时困意泛了上来,头靠着窗边一侧小声说:“我睡会儿。”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盛帘招伸手臂过来,扶着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而后手指停留在他唇角边抚了一会儿才放下来。

  下了飞机后他们又连夜坐车去三百公里外的酒店,车开了约莫四个多小时才看到了湖面。冬季气温很低,已近结成冰面的湖上白茫茫的一片。车可以直接开上冰面,就像在一块巨大的蓝色镜面上飞驰。

  这时候太阳渐渐升起,光洒在远方的冰面上,蓝色和金色混合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导演和几位摄影大哥惊呼着太美了,喊司机师傅先停一下,拿出设备下车拍照。

  车门一打开,外面的冷气灌进来,像混合着朝阳的气息。时舟摇也打开车门兴冲冲地跳了下去,转过头问盛帘招和小罗下不下去。

  小罗裹紧羽绒服说:“太冷了,我不想下去了哥。”

  盛帘招从车里拿了时舟摇的围巾,也下了车。

  估摸着摄像大哥们得拍一会儿,时舟摇一口气跑得远了些,一直跑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看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盛帘招很快也过来了,时舟摇回身看他,羽绒服丝毫不显臃肿,走在冰面上的人像是和这整片蓝白融为了一体。

  时舟摇露着牙朝他笑,盛帘招走过来,把围巾给他戴上,往高拉了拉,遮住他冻得通红的脸颊,最后拉过他的手放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

  时舟摇贴在他怀里,两人像连体熊一样在冰面上缓慢地走。

  “我都不敢相信,”时舟摇看看远处的日出,又笑着看向盛帘招,“我们居然在贝加尔湖!”

  盛帘招把他抱得更紧,“嗯”了声:“我也不敢相信。”

  “是你自己和他们说你也想来贝加尔湖的吗?”

  “他们问我哪个地方更喜欢一些,我说贝加尔湖。”

  “他们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两个都选了这里。”

  “嗯。”盛帘招看着他说话呼出来的大片白雾,又给他把围巾再拉高一些,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以后我们还可以来很多次。”

  时舟摇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把双手抽出来,捂在了眼睛上。

  “怎么了?”盛帘招问。

  时舟摇没说话,只是刚才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这里就如同一个避世的地方,少有人踏足,更不会有那些无时无刻不对着他们的摄像头。在这里他可以短暂地忘掉外面那些烦心的事,如果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这样他就能永远逃避下去,永远不去面对,永远躲在冰原的港湾里。

  温热的液体不知不觉中沾了满手,他缓缓蹲下身,捂住流着泪的双眼。

  从母亲去世以后他就没哭过,他的眼泪不多,大多数时候他觉得眼泪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倒也不是因为想起了那些事,更像是积攒了许久的压抑突然释放出来,一时无法控制,化作眼泪流了满脸。

  盛帘招觉得自己的心可能不会跳了,像被突然揪紧,又猛地放开,脑中短暂的一片空白,等再恢复过来时,忽然间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蹲下身,强硬地拉开时舟摇遮着脸的双手,看到他满布泪痕的脸颊和泛红的双眼。他用手指一点点擦去泪痕,那双眼睛低垂着,睫毛上沾了泪,随着他的动作闭了闭,又睁开来看着他。

  “哥,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时舟摇轻声问。

  盛帘招凑近他,吻掉那些还没擦干的泪痕,冰凉的嘴唇贴上温热的眼皮,说:“我一直在这里。”

  “我爱你。”时舟摇又说。

  太阳完全升了起来,巨大的冰面仿佛被金色包绕。盛帘招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拉开羽绒服拉链,把人整个裹在怀中。脸埋进温暖的胸膛,盛帘招收紧手臂,嗓子不自觉有些发干,哑声说:“和好了就再不允许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罗:我是不想下去吗?还不是怕当ddp。

20w左右完结,就快了就这几天了。

  ☆、第 63 章

  奔波了将近一夜,导演和摄像师们一到酒店就去休息了,时舟摇经过一晚上折腾反倒睡不着觉,越过小镇外围的公路,坐在湖边雪地上吹风。

  清晨的寒风冻人,湖边没什么人,鸟儿大概都冻得出不了窝,只有呼呼的风声萦绕在耳边。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盛帘招拎着一瓶酒和杯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时舟摇把口罩拉下来,笑着问他是要喝酒吗。

  “战斗民族的烈酒,解愁最好。”盛帘招说。

  时舟摇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呛得眼泪差点流出来,感觉到一股热意顺着喉咙流经全身。“我没有愁了。”他说。

  见盛帘招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他凑过去看:“是什么?”

  盛帘招把手里捂着的东西掏出来,是一把口琴。

  “你还会吹口琴?”

  “就会一首。”盛帘招拿手暖着琴说,“之前看到好看就买过一把,搁置很久,只学了一首。”

  “你要吹给我听吗?”

  盛帘招看着他:“你想听吗?”

  时舟摇往他那边挪动身体,靠在他身上,做好认真听的架势,把一杯酒喝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耳边很快响起口琴声,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口琴有些音吹不出来,发得断断续续,但还是能听出来是什么歌。在贝加尔湖边听《贝加尔湖畔》,他再想不到比这更美好的事。

  时舟摇小声地跟着唱,唱了一会儿声音渐渐低下去,等到一首歌吹完,他已经靠在盛帘招身上困得睁不开眼。

  “哥,我想睡一觉。”他说,声音低低的。

  “嗯。”盛帘招放下口琴,伸手把他揽进怀里,“睡吧。”

  时舟摇睡着的时候眉心没再蹙着,舒展着,像只找到暖窝的懒猫。

  盛帘招拿过他旁边放着的酒杯,慢慢喝尽杯中的酒。他看着远处彻底升至湖面上方的太阳,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来。

  他已经记不清他们刚相遇时的很多事情,但自动心以后的每件事他却都清清楚楚记得,包括为什么会喜欢上时舟摇。为什么?又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

  可能是从高中那年的那个生日开始,分明上午还在气头上的时舟摇晚上拿着一个蛋糕出现在他面前,露出一排整齐白牙的时候。

  所有情绪在一瞬消解,心腔猛烈地跳动了几下,他就那么怔怔看着时舟摇。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跳过,他想。

  时舟摇以为他气还没消,便和起哄的高铭他们拆了蛋糕,插好蜡烛关上灯,唱完一首生日快乐歌。

  “别生我气了。”时舟摇说,“许愿吧哥。”

  蜡烛还在燃烧,盛帘招没有许愿,隔着跳跃的火光看他的眼睛,问:“你还生气吗?”

  “开玩笑,当然……”

  “不生了。”时舟摇玩了回大喘气,说完发现很冷,没有人笑,盛帘招的目光还落在他脸上,面无表情地。

  他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你还生的话那就继续生吧,反正确实是我做得不对。”说完讪讪地去找切蛋糕的刀,高铭和吴宜已经上手要切蛋糕。

  “那我开灯吧。”时舟摇转身去找开关,却听见盛帘招在身后说:“等等,我还没许愿。”

  “啊?”高铭动作停在半空,“盛哥不是从来不许愿吗?”

  之后一个晚上时舟摇兴致都不算太高,糊里糊涂被抹了满脸奶油。

  盛帘招一直默默看着他,他发现整个晚上自己的心跳都没有慢下来过。

  他不是什么感情迟钝的人,花一晚上就想明白了这种感觉是什么。

  他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喜欢的就要追到放在身边来。

  盛帘招过生日从不许愿,连形式也懒得走,这次却破天荒许了个愿望。

  他第一次希望能够真的借助某种力量来达成愿望,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连自己都不相信。

  后来愿望实现,他才明白原来“心诚则灵”这四个字是真的。

  时舟摇醒来的时候,屋里亮着很暗的灯,分不清是什么时候。

  屋内暖气开得足,他穿着T恤睡还微微出了汗,身上搭着很薄的被子,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时舟摇维持着趴着的姿势没动,侧过头去看正靠着床头看手机的盛帘招。

  “在看什么哥?”

  盛帘招见他醒了,把手机转了方向递过来给他看。

  时舟摇眼睛移到屏幕上,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顿时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

  手机里的微博界面上是一个视频,里面是时舟摇和杜誉保镖争吵的那一幕,这回的并非是那几张污蔑他耍大牌的动图,而是一段完整的视频。

  也正是打开视频后,时舟摇才发现原来那天杜誉也在场,他当时就站在另一面墙的角落里抽烟,被这段视频正好拍了进去,只不过时舟摇当时并没有看到。

  “就是你看到的那回事。”盛帘招说,“景洁他们联系到了最开始拍到视频的人,是现场蹲拍的一个狗仔,他当时要曝光这段视频时被杜誉那边发现,抢先一步和他谈好条件买下了视频。”

  时舟摇这时想明白了,原版的视频里,时舟摇和保镖发生冲突的前因后果拍得清清楚楚,连小罗被推搡欺负也被拍在内,一旦曝光对杜誉自然不利。按理说谈好条件封口压下这回事就算了,但杜誉团队偏偏还要来一出搬弄是非,抢先发黑通稿阴了时舟摇一把,直接将他推上被网暴的风口浪尖。

  公关么,最好的方法要么先发制人要么转移注意力。杜誉别的不说,公关团队倒是一流,先发制人倒打一耙。但是公众的注意力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候他们再继续发力甩出车祸说事。

  照理说车祸这种事在娱乐圈里瞒不住,但如果不刻意去调查也并无人会在意一个名气不大的小演员曾经的一场车祸。但坏就坏在有人特意找出了这件事加以利用,把关注点朝“资源咖”上引,和之前黑时舟摇的料都对上了。网友是什么人,给一点苗头就能顺着想下去,往不良关系方面稍加引导就立竿见影。

  这段视频曝光后,一个上午,网上的言论就几乎三百六十度逆风翻盘。

  有人道歉有人沉默,时舟摇以自己都没料到的速度洗白,杜誉的名字被挂上热搜,成了人们新一波抨击的对象。

  [被网暴三四天了,他一次都没出来主动澄清,温和又沉默地反击,你妈的心疼死我了]

  [草,杜誉当时就在现场,眼睁睁看着他那几个保镖欺负人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真的以为杜誉是什么清纯白面小生吧]

  [热衷于给自己营销实力小生人设,28岁了还在演偶像剧,一部能拿出手的作品都没有,靠上综艺吸粉,老营销辣菜大户了]

  [OMG子,他怎么好意思碰瓷时舟摇,人家时舟摇肉眼可见发展会比他好啊,杜先生还是继续回去演偶像剧吧[抱拳][抱拳]]

  之前被骂到不敢说话的时舟摇的粉丝们终于扬眉吐气一回,澄清贴也挨个冒了出来。

  [说他耍大牌的真是没心了,我知道的真料:听一个剧组后勤的朋友说,时舟摇生日那天剧组给准备的蛋糕他都是亲自切好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轮到我朋友的时候正好只剩下最后一块,他自己也一块都没有。本来挺尴尬的,结果他直接把最后一块给了我朋友,自己一口也没吃到,然后还笑着跟我朋友说他在保持体重,正好不能吃蛋糕]

  [救命,为什么会有人这样污蔑他。这么优秀的孩子好不容易有点火了就被这样搞,他高中学校被扒出来以后有人到学校贴吧考古,里面都是说他人缘好的,妈的高中时候就是万人迷了(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dd,社畜表示作为小人物太容易被忽视了,能被这样对待我可能直接死心塌地了]

  [是的,不是他的粉但是觉得他人很好。他还经常给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买奶茶,盛帘招也是(别来杠我我是真的进组待过)]

  [虽然但是,真是糊过的人才知道珍惜和体贴身边的小人物吧]

  [妈的,路人爬完楼直接粉上了]

  时舟摇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私信里竟然收到不少道歉的小作文,粉丝也居然回升后又涨了不少,想一想又觉得挺好笑,网络舆论真的是一张大网,身在其中的人不知不觉就中了圈套,谁又能保证永远理智呢。

  盛帘招等了一会儿,见他还在趴着看,伸手夺下他的手机扔到一边,从背后覆上他的身体,“别看了”。

  时舟摇说:“我再给景哥打个电话。”

  “不用打,他知道你忙。”盛帘招说。

  “我忙什么?”时舟摇失笑,“他知道我很闲倒是真的。哎真的,我得回个电话,网上这么大阵仗,我不能跟没事人一样……”

  没等他说完,盛帘招伸手摁灭床头的灯,拉着窗帘的屋子彻底陷入昏暗。然后时舟摇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闪了闪,被强行关了机。

  时舟摇不肯转过身来,赌气似的,被从后面扒了衣服。“色令智昏,你也是这样吗。”他说,但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离下午拍摄原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结果睡觉吃饭的时间全被他们浪费掉了。结束后满身湿汗地抱在一起,时舟摇趴在盛帘招身上,手滑到后腰时摸到一道疤痕。很长很深,愈合后还能想象得出当时的疼痛。

  “哥,”时舟摇顿了顿,忽然问,“还疼吗?”

  “没什么感觉。”盛帘招实话实说。这疤是出车祸时候撞的,当时全身最重的伤正好在背上,就留了道缝针的口子,是以他不管拍什么照都很少拍这里。

  时舟摇不再说话,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道痕迹,过了一会儿突然仰头看向盛帘招,凑上去亲他下巴。说是亲也不对,更像猫啃人,拿不尖的牙磨,磨完又祸害别处,把脸到脖子都啃完一遍。

  盛帘招没动,垂眼静静看着他,等他啃完了才伸手兜住他欲移开的后脑勺,然后问:“想说什么?”

  时舟摇微低下头:“说了你别生气。”

  “我看起来像很容易生气的人么。”

  时舟摇摇摇头,摸到他的喉结又咬了几口,才说:“其实你住院的那个月我一直都住在医院旁边。”

  盛帘招果然没想到,眼神疑惑地望向他,准备开口,最后却没说话。

  那为什么不进来看看我?

  这话好像又问得没什么意义。

  最后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打电话来说要断的那天晚上……也在?”

  “也在。就在你住院楼底下。”时舟摇声音低了下去,“我又说起这回事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不担心你,我只是不敢见你。”

  盛帘招突然觉得很想笑——时舟摇就站在他楼底下跟他打的那通电话,在他底下六层楼的地方说分手。他如果当时知道他就在楼下,如果,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下去见他。

  他们两个人的选择好像从来就不一样。

  “你为什么不敢见我?”盛帘招问,“怕我跟你说分手?”

  时舟摇怕他又因此生气,盛帘招却只是笑了下,把他拽到怀里面说:“不会的,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你以后也不会,对吧?”

  “不会。”时舟摇抱紧他说。

  “为什么是那天,”盛帘招又问,“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时舟摇这回沉默的时间长了些,很久才又说:“你记得那次害你出事的那个私生粉吗?”

  盛帘招点了点头,时舟摇说:“那段时间我经常收到一些不明不白的匿名恐吓信,或者一些用来吓人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收快递打开箱子被吓一跳。”

  盛帘招闻言皱紧眉头:“为什么没告诉我?”

  “告诉你或许更糟糕,我后来发现是你的某些狂热粉丝寄的。那些东西并没有威胁到我的人生安全,她的信里也只是些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我猜测她可能精神方面有些问题。”

  “那你也不应该瞒着我。”盛帘招这时候坐起了身,蹙眉紧紧盯着他,“你总觉得自己抗事是很义气的事,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我没有。”时舟摇说,“那段时间我们的联系很少了,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告诉你这样的事。”

  我怕这会对我们的感情会是雪上加霜。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我们的关系,她在信里说我迟早会害了你,我们的关系一旦曝光你的事业就会彻底毁掉,她说你不应该和什么人恋爱,不应该。”

  “所以你就信了?这样一套假大空的说辞就成为了你提出分手的原因么?”盛帘招认真看着他,“所以你就没想过我们可以有更好的方法,而不是……”

  “这不是假大空。”时舟摇打断他,一字一句说,“哥,你或许不能理解,但对那时候的我来说,的的确确就会被这样几句简单的话彻底吓退。”

  “我太害怕了,你离我太遥远了。很多次我去片场找你也只是匆匆见几面,我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会影响到你,我甚至害怕你因此困扰亦或厌烦。……我并不了解你的想法。”

  “你对我和对你自己都太没信心。”盛帘招叹气,轻柔地吻了吻他的眼睛,“我不可能厌烦,永远不会。”

  时舟摇低声“嗯”了声。

  “然后呢。”

  “之后你出了车祸,我看到新闻是私生给保姆车做了手脚。她在信里说的话不是假的,她真的会为了报复做出这种事。我觉得可能真的……害了你。”

  盛帘招听完后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说:“我知道了。”

  还要去追究什么吗?

  好像没必要了。不管之前走了多少弯路,起码到最后,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结局。

  自打时舟摇在网上狠一波洗白过后,比妈粉们更激动的是CP粉,简直因为这次事件迎来了连环高潮。

  事实证明她们嗑的CP没有错,在舆论围攻面前情比金坚,不离不弃,堪称模范,典范,一夜之间晋升美帝。

  因为之前时舟摇被扒出了高中学校,继而她们又发现惊天秘密,盛帘招和时舟摇不仅仅限于同届校友关系,他们好像曾经还是……同寝室友。

  原来那些该死的默契、低调的情意、点点滴滴的一切都并非空穴来风,还有什么比这更真的吗???

  他妈的。

  [招摇szd!]

  [一杯茶,一包烟,一对cp嗑一天.jpg]

  [都锤得不能再锤了,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公开?]

  [招摇szd我真的说倦了,谁要说他俩是炒的cp我直播吃猫粮]

  [这边建议直接吃狗粮,多快好省]

  ……

  《不归》杀青后他们回了b市,时舟摇有很长一段时间休息期,盛帘招比进组的时候更忙,几乎脚不沾地地飞去了d市,参加明年一部献礼片的拍摄。

  盛帘招在走之前特意叫好了搬家公司,让时舟摇能尽快搬过去,甚至等不到他自己回来。

  拍摄大概两个月的时间,盛帘招一直待在剧组。时舟摇在b市,意外的,这期间他收到了卧底剧组第四季的邀请。原因是网络票选第四季“你最期待邀请的玩家”时,他被网友公投进了前三。

  理由除了他最近人气比较高之外,大概也不排除冰花的剧粉们依旧意难平,不放过他和盛帘招一起出现的任何机会。

  总之很意外就是了,毕竟他也是综艺的老粉,对自己能不能表现好心理存疑许多。

  他们和卧底签了两期,一期在开头,很快就要录制,另一期在季末,大概正好能赶上不归的宣传。

  时舟摇在家里没事就看台本,角色是已经定好的,说是抽角色,但其实新嘉宾一般都会由节目组安排角色。比如这次,为了综艺效果,时舟摇和盛帘招被安排为一对情敌。情人变情敌,观众们喜闻乐见,自然就期待能碰出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一晃到了盛帘招拍摄结束的日子,他坐晚上的飞机赶回来,第二天一早他们还要一起去给《不归》录片尾曲。

  时舟摇起了个大早,两个多月以来破天荒地认真拾掇了自己一个多小时,最后看着镜子里的打扮,还算满意,这才动身。

  两个多月没见面,竟然有点紧张,虽然每天都会视频聊天,但还是和真正见了面感觉不一样,总是觉得又过了好久。

  之前愣生生错过了三年,而现在恨不能每一天都在一起过,就好像要把之前错过的三年光阴全都补回来。

  车停在了明影的大楼前,盛帘招早到了些,正站在大门口等他。

  时舟摇下了车,却迟迟没有走过去,突然想起了去年他第一次来这里录歌,那时候的他还很迷茫,而现在的路没比那时候好走多少,但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支持他的人、喜欢他的人、还有永远不会离开他的那个人。

  “在发什么呆?”盛帘招远远看着他,说。

  “没什么。”时舟摇笑得露出白牙,快步走上前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哥,我好想你啊。”

  盛帘招嘴边露出笑意,忍住亲他的欲望,只是捏了捏他冻红的手指,说:“进去吧。”

  临进门前,时舟摇又回头看了眼东边正在缓缓升起的太阳,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握住了盛帘招的手。

  似乎没那么可怕了,那些经历过的一切,以及还未发生的一切,。

  太阳没有迎面而来,是我在朝着它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太阳没有迎面而来,是我在朝着它去”是引用春夏的话,好像是她在综艺或者杂志采访里说过的。

写得很差劲,要进步的地方还很多,谢谢能够看到这儿的每一个朋友。

下一本《别和我浪费时光啊》,大概是个半灵异不灵异的废话文,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瞅瞅留个收藏~

  ☆、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啥一百问。

番外好像没什么好写的,就搞了个很古早的东西(我真的好土。其实是因为重温古早文的时候又看到了这个东西,毕竟好多问题我真的很好奇)。如果觉得会ooc人设请一定慎入。

“永远都会在”是一首歌,不是我写的话。

  1请问您的名字?

  时舟摇:时舟摇

  盛帘招:盛帘招

  2年龄是?

  时舟摇:24

  盛帘招:24

  时舟摇:他今年过完生日就25了,目前比我老一岁。

  3性别是?

  时舟摇:男

  盛帘招:男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时舟摇:以前挺自恋,性格还算开朗,喜欢呼朋引伴。后来发现以前自己好蠢,现在不这样了。

  盛帘招:我觉得以前挺好的。

  时舟摇看向他:你那是自带滤镜了。

  盛帘招:嗯。

  盛帘招:我的性格就是很普通的一种性格,没什么好说的。不太喜欢说话,该说的时候会说。

  5对方的性格?

  时舟摇:不说话的时候很高冷,别人都不太敢跟他说话。但也就是看起来很不好相处,其实特别好说话。

  盛帘招:看起来很开朗没什么处理不了的事,其实很敏感脆弱。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时舟摇:高一,宿舍门口,就很俗。

  盛帘招:很普通。

  时舟摇:一点都不高级。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时舟摇:不好惹。

  盛帘招:忘了,好像没什么印象。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室友吧。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时舟摇:有很多,但具体是哪点我也说不好,整个人都很喜欢,换个人就不行了。

  盛帘招:很多,乐观大方仗义,很会关心人,也很会理解别人,有时候甚至会牺牲自己让你开心,和他在一起的话他从来不会让你吃亏。

  9讨厌对方哪一点?

  时舟摇看了盛帘招一眼:目前没有,我对他可能永远都在热恋期了。

  盛帘招:没有,缺点和讨厌是两码事。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时舟摇:很好。

  盛帘招:很好。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时舟摇:关系一般的时候叫盛哥,关系亲密的时候喊哥。

  盛帘招:舟摇。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时舟摇:就叫名字,其他会很奇怪吧。比方说……爸爸?

  盛帘招看了他一眼。

  盛帘招:叫哥就很好。

  (cp粉:年上就是坠吊的!!)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时舟摇:雪豹?又高冷又好看。

  盛帘招:阿拉斯加。

  时舟摇:???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时舟摇:他喜欢的东西还挺多,家里有专门的收藏柜,我觉得肯定送吃的更实在,如果有钱的话我就送车。

  盛帘招:送一套特别漂亮的杯子。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时舟摇:我是很喜欢漂亮的杯子。

  盛帘招:比较希望他单独给我唱几首歌。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时舟摇:没有。

  盛帘招:没有,除了分手这件事。

  17您的毛病是?

  时舟摇:敏感,没有安全感,也给不了对方安全感。

  盛帘招:有时候对自己太自信,很多问题不会用沟通解决。

  18对方的毛病是?

  时舟摇:吵架时候摔手机,这真不是个好习惯,手机做错了什么。

  盛帘招:不和我商量就自己随意决定一些事情。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时舟摇:我好像没对他发过火,那说明他没什么让我不快的事吧。

  盛帘招:他从来没对我发过火,对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样。我的话还是提分手,这对我来说是底线。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时舟摇:他刚才都说了,就……提分手。

  盛帘招:他从来没对我发过火,所以我也没体会过他的不快是什么样。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时舟摇:情侣关系。

  盛帘招:最亲密的人。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时舟摇:网吧。

  盛帘招:如果正式在一起的那个跨年的晚上也算的话,那就是小树林。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时舟摇:挺好。

  盛帘招:挺好。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时舟摇:亲亲抱抱拉手的程度吧。

  盛帘招:他台上跟我告白的那天晚上我就亲了他。这种事忍不住。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时舟摇:没有特定的地方。

  盛帘招:嗯,哪都会去。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时舟摇:买蛋糕,亲自做饭,唱歌。

  盛帘招:买蛋糕,烛光晚餐。

  (两个人都好俗)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时舟摇:他先说的。

  盛帘招:我,但是他当时没同意。

  时舟摇:后来你不是收了人家姑娘的礼物和人姑娘在一起了吗?

  盛帘招:没,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那是激将法。

  时舟摇:居然?那你怎么知道我恰好会看到?

  盛帘招:当然是算好的,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姑娘也是我找的托。

  时舟摇:?救命。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时舟摇:很喜欢。

  盛帘招:很喜欢。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时舟摇:爱。

  盛帘招:爱。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时舟摇:因为我而不得已妥协的话。

  盛帘招:逞强。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时舟摇:先观察,如果是真的可能会走掉吧。

  盛帘招:问清楚,然后我得知道自己输在哪。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时舟摇:可以,但已经发生的事讲原不原谅其实没有意义。

  盛帘招:可以,谁都有选择的权利。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时舟摇:等,他迟到太久大概率是有很迫不得已的事。

  盛帘招:等,理由一样。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时舟摇:gao.chao时

  盛帘招:一样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时舟摇:他认真看着我讲很多话的时候。

  盛帘招:主动趴在我身上的时候。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时舟摇:一起吃东西。

  盛帘招:一起过年。

  39曾经吵架么?

  时舟摇:吵。

  盛帘招:。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时舟摇:分手。

  盛帘招:。

  41之后如何和好?

  时舟摇:参考正文内容。

  盛帘招:。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时舟摇:如果可以的话。

  盛帘招:希望。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时舟摇:时时刻刻。

  盛帘招:一样。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时舟摇:黏人。

  盛帘招:想随时随地待在一起。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时舟摇:很久不联系的时候。

  盛帘招:爱上别人。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时舟摇:没研究过花。

  盛帘招:没研究过花。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时舟摇:一般没有。

  盛帘招:没有。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时舟摇:自己想不通的一些事。

  盛帘招:有时候也会有自我怀疑,很多方面吧。

  4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时舟摇:对外秘密。

  盛帘招:职业特殊性。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时舟摇:能。

  盛帘招:能。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时舟摇:一本文都结束了还问这种问题。

  盛帘招:。

  52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时舟摇:可能……年龄?

  盛帘招:年龄体力等各方面吧。

  (cp粉:年上就是坠吊的!)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时舟摇:满意。

  盛帘招:满意。

  54初次H的地点?

  时舟摇:大一我过生日的晚上,酒店开房,很有仪式感。

  盛帘招:嗯。

  55当时的感觉?

  时舟摇:有点放不开,但是很高兴。

  盛帘招:很期待。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时舟摇:他第二天还要赶飞机,但是完全不着急一直很想要的样子……

  盛帘招:他那天刚满20岁,从少年到成年过度的青涩和好看。

  57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时舟摇:你飞机几点的?

  盛帘招:赶不上了,不赶了。

  58每星期H的次数?

  时舟摇:没有定数,主要是因为两个人平时行程不一样,见面的机会很难得。

  盛帘招:只要能见面就会吧。

  59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时舟摇:这个还真没考虑过。

  盛帘招:确实没考虑过。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时舟摇:啊这,这问题好隐私。

  盛帘招:不会很简单粗暴。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时舟摇:我觉得是耳朵。

  盛帘招:脖子。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时舟摇:脖子。

  盛帘招:胸前。

  时舟摇:是吗?怪不得你总喜欢……(亲胸口)

  63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时舟摇:很性感,是在大屏幕上见不到的那种。

  盛帘招:很美好。

  时舟摇:这个词好奇怪?

  盛帘招:就是这个词。

  64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时舟摇:喜欢。

  盛帘招:喜欢。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时舟摇:床和浴室五五开。

  盛帘招:。

  66您想尝试的H地点?

  时舟摇:没有特别想的地点,人比较重要。

  盛帘招:车上还没试过。

  时舟摇:?

  67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时舟摇:看情况,一般前后都会。

  盛帘招:。

  68H时有什么约定么?

  时舟摇:没有。

  盛帘招:没有,过程中他一般让怎么样都会同意。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时舟摇:没有。

  盛帘招:没有。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时舟摇:分人,如果是他的话我觉得能得到□□也好。

  盛帘招:一样。

  时舟摇:所以你复合前和我在酒店yue.pao就是怀着这个心态?

  盛帘招:差不多。你不也一样么?

  时舟摇:……

  71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奸了,您会怎么做?

  时舟摇:那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他练过空手道。

  盛帘招:我会犯法。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时舟摇:刚开始会,后来不会了。

  盛帘招:不会。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时舟摇:拒绝。

  盛帘招:拉黑。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时舟摇:这个要练的吧。

  盛帘招:练的多了就擅长了。

  75那么对方呢

  时舟摇:挺擅长。这东西是天赋吧。

  盛帘招:你也很有天赋。

  76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时舟摇:他不怎么说话,但是又很会撩,这就是不说话的魅力吧。保持就好。

  盛帘招:喊哥。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时舟摇:眯眼。

  盛帘招:失神流汗。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时舟摇:不可以。

  盛帘招:不可以。

  79您对SM有兴趣吗?

  时舟摇:没有。

  盛帘招:没有。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时舟摇:会吗?

  盛帘招:不会。

  82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时舟摇:没有。

  盛帘招:没有。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时舟摇:沙发。

  盛帘招:浴室。

  时舟摇:……你真的好喜欢浴室。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时舟摇:……有。

  盛帘招:有。

  85那时攻方的表情?

  时舟摇:淦这也要问。

  盛帘招:应该是在笑吧。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时舟摇:能说真话吗?……其实我的偶像是木村拓哉。

  盛帘招:……

  盛帘招:有人说过我像年轻时的木村拓哉。

  时舟摇:?我怎么没发现?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时舟摇:符合,毕竟他都说像木村拓哉了,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

  盛帘招:我没有理想型,不管他是什么样都会喜欢。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时舟摇:有。

  盛帘招:有。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时舟摇:大一生日那天。

  盛帘招:他大一生日那天。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时舟摇:是。

  盛帘招:是。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时舟摇:眼睛。

  盛帘招:肩膀。

  94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呢?

  时舟摇:脖子和肩膀。

  盛帘招:胸口。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时舟摇:好像是……跨坐到他身上?

  盛帘招:亲他眼睛。

  96H时您会想些什麽呢?

  时舟摇:没时间想别的。

  盛帘招:。

  97一晚H的次数是?

  时舟摇:问题越来越刁钻了呢。

  盛帘招:……

  98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时舟摇:我喜欢解扣子和脱上衣,两个人的。

  盛帘招:那剩下的就是我做,两个人的。

  分工还挺明确哈。

  99对您而言H是?

  时舟摇:代表浪漫和爱。

  盛帘招:升华感情的必需品。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时舟摇:哥,还好遇见你了。

  盛帘招:我永远都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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