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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名:修真界禁止包办婚姻
作者:懒兔宫主
文案
[女主视角]
星机阁长老之女明扇,天姿聪颖,生得明媚娇艳,可小小年龄,却面临着人生头等大事——相亲。
明扇十动然拒:“对不起,我心里只有修炼。”
直到她姨把灵丹妙药,天材地宝摆明扇眼前,并且放话:见一个,得一份。若结为道侣,修仙路上的天材异宝,统统不在话下。
明扇随即改口:“一天只能见一个吗?我可以不用睡觉的。”
万剑山有天生剑心的剑修?
这人已经有道侣了。
药王谷有无垢灵体的医修?
这人都不曾看明扇一眼。
妙音门有真龙之气的音修?
那是个女孩子!
每次的相亲都以失败告终。可等她姨回过神来后,才惊诧询问:“你怎么和大自在殿的钢豌豆在一起了?”
明扇窝在佛修的怀里,扯着佛珠,笑得乖巧:“姨,他是佛胎圣心,我赚了。”
[男主视角]
佛修严不危,踏遍红尘,一双无情目,从不为谁停留。
直到那蓝紫色的蝴蝶,飞到自己的鼻尖。
她娇蛮任性不讲理,看不出他的退避三舍。总是捧着灵果,想要叫自己与她玩。
可他是佛修,他不能。
数十年如一日的避而不见,却叫他心头的火越发旺盛。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想抓住那蝴蝶,让她翩跹而舞。
妄念起,心魔生,莲台塌陷,烈火滔天。
而他,终于如愿,揽蝴蝶入怀中。
克制禁欲佛修x娇妍明媚符修
背景参考《某某宗女修修炼手札》,是款手游,已经取得授权。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情有独钟?阴差阳错?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扇,严不危 ┃ 配角:顾绾绾等 ┃ 其它:某某宗女修,甜文,佛修
一句话简介:这个秃驴该死的甜美
立意:心向光明
第1章 相亲
粗壮的灵木上,一个蓝紫色的身影,藏在婆娑树影中,若隐若现。
明扇躺在树干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枕在脑后,右手拿着巨大的果子,啃个不停。
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落在那娇美的脸庞上。
宁静祥和。
只是这种氛围并不持久。
交谈声渐渐响起,躺在树上的女子好奇地探头,想要知道来者何人。
只见得一人一袭红衣,发髻高高梳起,流苏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分外好看。而另一人则穿着星机阁的长老服,发饰也只是个简单的碧玉簪。
却看得明扇不住哀嚎——
眼前两人,一人是合欢宗长老顾绾绾,一人则是明扇的娘亲,星机阁长老明思。
不能被她们发现自己。
明扇当机立断,从包里掏出隐身符,就打算往自己身上拍。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一道甜腻的香气便传来。
方才还离得很远的红衣美人,现在已经站在她面前。
顾绾绾捏住明扇嫩生生的脸,不怀好意道:“我最近去万剑山的时候,遇见个天生剑心的弟子。是个好苗子,模样也俊俏,小扇要不要去看看?”
明扇没反应,倒是她娘亲有些吃惊:“天生剑心?那可了不得啊。”
“可不是,还是扈瑜的徒弟呢。”
“剑尊当师傅,前途不可限量啊!”
“你觉得怎么样?”
“这丫头每天都闲着没事,去见见?”
“好!”
…
听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明扇恨不得捶胸顿足。
自己分明才将将十八,怎么就走上了相亲的不归路呢?
明扇瘪嘴,实在不想去相亲,只能可怜巴巴地求情:“娘亲,我不想去。”
谁料她娘亲很自然地忽略了明扇的反应,继续和顾绾绾调笑:“我看上次那无垢灵体的小伙子不错,踏实。可惜这丫头死倔,看脸。”
顾绾绾却笑道:“看脸是对的。”
她点了点明扇,轻声调笑:“小扇模样这般标致,被猪给拱了可就不好了。”
明扇哀呼:“我不是白菜,也不想去看猪。”
“啊呀呀。”顾绾绾笑:“见一面又不会少块肉。”
明扇闻言,嘀嘀咕咕:“有这时间,我不如去画符。”
“符天天都能画。”
顾绾绾轻笑,对着明扇抛了个媚眼:“良缘可遇不可求~”
这话由一个合欢宗长老说出来,还真是不能让人信服啊。
明扇叹了口气,十分老成:“我的良缘就是修炼。”她点点头,精神无比:“男人只会影响我修炼的速度。”
这话一说,叫另外两人笑弯了腰。
香风浮动,美不胜收。而明扇呆呆地看着,也不知道她们在笑些什么。
她亲娘亲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亲昵地把人搂过来,笑道:“你绾姨曾经也说过这话。”
顾绾绾也好笑道:“走吧走吧,带绾姨去瞧瞧。”她整理珠钗,到不像个修仙者,更像是凡世中人,“你若瞧不上的话,绾姨便把他们收了。”
明扇瞬间就懂了。
她绾姨,或许需要采元阳了。
明扇只能叹了口气,颇为老成道:“绾姨,身体要紧。”
这人小鬼大的话,倒切切实实逗笑了另外两人。
看着两位大美人乐得前仰后合,明扇还是不怎么情愿:“我不去,你们这是在包办婚姻!”
“真不去?”顾绾绾诱惑道:“我这里几百枚结金丹哦。”
结金!!
明扇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被困在筑基大圆满已经快两年了,一直摸不到结金的契机。可如果能搞到结金丹,明扇有自信,自己能够一举突破!
只是…相亲…
去就去,又不会被咬掉一块肉!
明扇搓搓脸蛋,挂起笑容来:“绾姨,我去见面的话,那结金丹?”
顾绾绾把玩着手里的药瓶,笑道:“见一个,给一颗。成一个,以后修炼的要用的宝贝,我全包。”
“!!”
别的不说,这个明扇肯定相信。
她绾姨,可是修真界第一富婆!
每年生日,各个门派甚至连魔族,都会特意差人送来天材地宝。
明扇有幸参加了一次,那些宝贝成堆,差点叫明扇哈喇子流到地下,根本移不开眼!
随便一个七宝灵芝,就够叫修真界众人抢破头皮了!
可在绾姨生日当天,这些宝贝像是干柴一样,一箱又一箱地往里面担。甚至于在明扇周岁的时候,绾姨财大气粗的,把铸造本命剑所需要的材料,全部垒到了明扇面前。
那些材料,可是许多散修蹉跎一生,都聚不齐的东西啊。
所以在明扇心里,绾姨早就和移动金库,画上了等号。
而现在,只要去相亲,她就有了金库的钥匙,何乐而不为呢?
明扇点头如捣蒜,激动不已:“我去,现在就去!”她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另外两人:“一天见一个吗?”
“瞧你那模样。”顾绾绾笑着,用食指点了点明扇的太阳穴:“走吧,咱们先去万剑山看看。”
她说:“天生剑心的人,百年一遇哦。”
“好好好。”
明扇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绾姨浑身的宝贝。
为了修炼,出卖身体也不影响!
明扇巧笑嫣然,难得乖巧地跟在绾姨的身后。被她带着,踏入了万剑山的山门。
只是好像来得不巧。
看着在山巅之上,情意绵绵的两人。明扇歪着头,就这么乖巧地看着自家不靠谱的姨,什么话都不说。
顾绾绾也没想到,自己出去游历了一番。怎么再回来的时候,曾经还不到腰的小孩子,现在都已经有道侣了。
属实是意外。
顾绾绾摸了摸鼻尖,扔给明扇一粒结金丹:“咳,都是意外。”她转过身去,牵着明扇就往山下走:“不就是天生剑心吗?下次给你找个更好的。”
明扇捧着结金丹,高兴到找不着北了。但看着绾姨失落的模样,还是特别贴心地安慰道:“没关系的哦。”我不相亲,不结道侣也没问题的!
只是很可惜,她绾姨先她一步开口道:“果然是我最喜欢的小可爱,这么贴心。”
她一开心,又塞给明扇两株月下草。
月下草加结金丹,突破就在今天!
明扇心情大好,哄人的话信手拈来。还没出万剑山呢,就已经把顾绾绾乐得花枝乱颤,一颦一笑之间,勾了不知道多少万剑山直男的心。
只是山门还没出,绾姨就被“截走”了。
明扇瞧着来人有些眼生,没什么印象。而顾绾绾抱歉地对明扇说道:“有人找我,你可以自己回星机阁吗?”
明扇当即了然,想来又是绾姨石榴裙下之臣。
她自然没有打扰的道理,当即懂事点头:“没关系的。”说着,还拿出了手里的结金丹:“我也算半个金丹,不用担心我。”
“那…”顾绾绾却不怎么放心,想了想道:“要不然,我叫人来送你?”
说到这里,她又干起了老本行:“这徒弟别的不说,修为高且帅。元阳也没丢,是清清白白一个男儿。”
“…”明扇脚下御风,跑得比万剑山上的猴子都快:“绾姨,我先走了,拜拜!”
等确定没人跟来之后,明扇这才松一口气,不住地拍胸脯道:“还好我溜得快,不然今儿是别想跑了。”
紧接着又笑了开来,看着手里的宝贝,乐滋滋道:“回去结丹咯!”
她心情大好,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乌云汇聚,天色转暗。滚滚雷霆暴起,猛得劈在明扇身旁的百年古树上。
枝桠被劈断,落在明扇的脚尖。
天雷降了下来!
那雷带着金光,含着令人颤抖的威压将明扇覆盖其中。而她只是一个筑基修士,根本无处躲避!
这雷是渡劫雷霆,那渡劫大能,修为至少是元婴!
金色天雷还未落下,乌云再次翻滚咆哮,紫色雷电若隐若现。只见一金一紫两道雷电,互相交缠,带着无可抵挡之势,席卷而来。
明扇凶多吉少!
眼看着雷霆已至眼前,一道红色袈裟掠过,遮住了明扇的视线。
那袈裟将雷霆裹入其中,任由雷霆传来响声,也未被劈开一道口子。待声势渐歇,袈裟又突然往明扇身后掠去。
明扇转头,只见得一红衣僧人,宝相庄严,正右手拢着佛珠,对明扇行礼。
“小僧在此处渡劫,可误伤了姑娘?”
劫后余生,明扇毫无知觉地喘着粗气。眼睛却木木地,看着眼前人。
眉眼低垂,不看红尘,不问是非。
骇人的天雷,轻易佛修轻易地收了去。乌云渐渐散去,金光刺透云层洒在红衣僧人的身上,犹如披带圣光,甚至连长长的睫毛,都泛着金光。
叫明扇悸动不已。
以至于金光消散许久,她都未曾回过神来。
红衣僧人低眉敛目,不带丝毫感情道:“既姑娘无碍,那贫僧就先行告退了。”
一听这人要走,明扇如梦初醒:“是大师刚刚救了我吧。”她像一只蝴蝶,翩翩飞近红衣僧人的身旁,“多谢大师。”
谁料红衣僧人却后退一步,冷淡自持道:“女施主自重。”
“小僧还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等明扇开口。他就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消失在了西边。
看着那道金光彻底消散,明扇久久不愿离去,就在原地驻足,好似神魂也跟着那僧人离开了一般。
第2章 过敏
明扇一回星机阁,也顾不上和自家娘亲打招呼,风风火火地就闭关修炼去了。
刚刚直面天雷,手上又得了丹药和灵草。再加之心境大起大落,明扇意识到,自己已经等来了结丹的最好时机!
她一闭关,就修炼了整整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结成金丹水到渠成,等到境界稳固后,明扇这才睁开眼眸,笑意璀璨。
“小扇修炼速度真快。”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扇的欢喜被打破,有些无奈地朝对方说道:“绾姨,我才突破,你不会就想叫我去相亲吧?”
来人一身红衣,珠翠摇曳,不是顾绾绾又是谁?
她看着明扇人小鬼大的模样,不由失笑:“本来没这个打算的,你一说突然就想到好几个合适的。”
“…”明扇无语片刻,她撇撇嘴,颇为娇气:“绾姨,我不要去万剑山。”
“怎么了?”顾绾绾懒散地靠在树旁,随意问道。
明扇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万剑山都是一堆死直男。大晚上不睡觉,叫你出门去练剑。”
“这倒是真的。”
顾绾绾却轻笑,有如银铃清脆,动人神思:“只是这种人啊,一旦开窍,那便招人喜欢得很。”
明扇却不动心:“再招人喜欢,也没有我的符招人喜欢。”
顾绾绾闻言,轻声一笑:“既然如此,便去药王谷吧。”
“刚好我又发现了一个无垢灵体,你想去见见吗?”
“…”明扇脑袋一歪,疑惑不已:“无垢灵体是什么大白菜吗?怎么你一捡一个准?”
顾绾绾却打开折扇,轻声笑道:“我也不知道啊。”
而明扇眼尖地看见,在那折扇之上,映着星机阁的标识。这分明是长老及以上的人,才能使用的东西。
想来是娘亲送的吧?
只是这东西每人只有一件,娘亲送给了绾姨,爹爹会不会吃醋哦?
明扇心大地想着,顾绾绾又笑道:“这次去见面的话,给你赤红灵果。”
“!”
明扇双眼放光,“我去!”
之前的月下草,对炼气和筑基来说,是个好宝贝。只要一颗,就能立即突破,但金丹往上的话,那就没什么作用了。
现在的赤红灵果,则是炼气时期的月下草。只要一颗,就能突破前期,到达中期。
别说,她绾姨还是了解她啊。知道要用修炼的宝贝来勾引她。
明扇乐颠颠跟在绾姨的身后,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解:“绾姨,你为什么这么热衷给我相亲呢?”
明明她在修真界里,还是一颗嫩生生的大白菜。
压根不需要急。
而顾绾绾走在她前方,摇曳生姿:“替你相亲只是顺便,我是想要找你们阁主。”
明扇扣头,“那你去找就是了呀。”
顾绾绾却无奈一笑,看起来颇为头疼:“若是找得到,我至于在天天往星机阁跑吗?”
明扇更加不懂了,“可你天天带着我去其他门派,更加找不到了呀。”
“那可说不一定。”
只见顾绾绾神秘一笑,也不多做解释,又转过头去,款款而行。
留明扇暗自揣摩这因果关系。
等到人都坐了下来,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见阁主,为什么一定要给她相亲啊!
还可以指导她修行啊。
在星机阁里呆着,见到阁主的机会不更大一些吗?
明扇扯住顾绾绾衣角,想要告诉她自己的想法。谁料一抬眼,就看见一抹红色,正端正地坐在屋内。
眉眼生的风流,但双眼澄澈,毫无杂质。有如出生婴孩,又好似耄耋老人。神秘又神圣,一身佛性,超脱红尘之外。
是上次遇见的红衣僧人。
他现在半身赤、裸,露出了前胸处焦黑的伤疤。而另一人则背对着明扇,正在给僧人涂药。
顾绾绾见明扇扯住自己的袖子,还以为她不乐意,想要离开。谁料在看见明扇的眼神以后,了然一笑。
少女怀春,只需要一个眼神。
在“帮助”明扇相亲这么久,终于见明扇红鸾星动。顾绾绾说不辛酸,是不现实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顾绾绾轻笑,对着屋内招呼道:“龚居仁,现在有空吗。”
虽然是疑问句,可顾绾绾显然是对方没有空,也得有空的架势。
她一手牵着明扇,优雅地进了屋。
明扇也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一张脸绯红,就是不敢看那俊俏和尚一眼。
而是不自在地坐在蒲团上,不住地扣手。等着绾姨和那人聊完,自己再跟着离开。
只是…
看那人的架势,对绾姨如此殷勤。想来一时半会,绾姨是脱不开身了。
明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深呼吸好几次,这才按捺住乱蹦的小心脏,悄悄地挪到了红衣僧人的附近。
看着地上的僧鞋,明扇左手不住地拧右手,生怕张嘴一句话,就叫那人不乐意了。
这种感觉,叫她患得患失,坐立不安。
甚至一句话都还没说,仅仅是靠近了些,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屋子的另一侧传来笑声,明扇磨蹭好半晌,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来:“我叫明扇,是星机阁长老的女儿,你叫什么呀?”
看见眼前的女孩在自己面前磨蹭半天,最后却憋出来这么一句话。红衣僧人忍俊不禁,片刻后又心如止水:“贫僧严不危,乃大自在殿佛修。”
“哦哦哦。”明扇激动不已,脸颊都泛着潮红,像是熟透的苹果,叫人想轻轻地咬一口。
当然,那人不会是佛修。
仅仅是一眼,严不危便垂下眼帘,一语不发。
明扇却像是得了什么好宝贝一样,将严不危的名字,翻来覆去地在口中念着。
她的声音本就如出谷黄莺,悦耳动听。而在唇舌之中,含糊不清地念着,更添了些许黏稠滋味。
听得人脸红心跳。
当然,那人不会是佛修。
严不危冷淡地拨弄着手里的佛珠,不发一言,好像对面少女口中的人,与他无关一般。
明扇说不清楚原因,但她知道,自己想要和严不危更亲密一些。
所以她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喜,笑得眉眼弯弯,好似新月:“我们不久前才见过,你记得吗?”
严不危闻言,眉头稍稍拧起。可不到片刻,又垂下眼,摇了摇头。
看见这人的反应,明扇虽然有些郁闷,但片刻后又开心起来:“肯定是夜里太黑了,你没看清我。”
她凑近了些,将自己一张脸凑在严不危的眼前,还不停地眨巴眨巴眼,笑道:“你要记住哦,我叫明扇。”
突然的一出,叫严不危受惊。猛得往后靠去,好像明扇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看着慌忙躲避的严不危,明扇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瘪瘪嘴,委屈感止也止不住。
什么嘛,这个反应…
明扇闷闷不乐地坐回位置,不过片刻的功夫,又把自己给哄开心了。
毕竟这人是个佛修,肯定是避女子如洪水猛兽。这只能说明他道心坚定,不是什么披着佛修的浪荡子!
所以她又笑着,凑上前去:“大师,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严不危低眉无言。
明扇也不气馁,嘴巴啪嗒啪嗒说了一大堆话。
“就是前些日子,晚上,你在渡劫,然后把我给救下来了。”
她期盼地看着严不危:“有印象了吗?”
严不危颔首:“惊扰到姑娘,是小僧不对。”
“没关系的。”明扇笑眯眯地,又悄悄往严不危的身旁挪了些许:“哪个…”
明扇话都还没有说出来,却猛然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点痒,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挠,却不见好转。
她慌张地求助顾绾绾:“绾姨,我脸上好痒啊。”
顾绾绾正调笑呢,听见明扇的声音吓了一跳。再看见明扇一脸红疹子的时候,猛得站起来,惊疑不定:“你脸上怎么了?”
“我怎么了?”明扇连忙背过身去,不叫严不危看见自己这般模样。
好在这里是药王谷,没花多少功夫,明扇就知道自己是过敏了。
明扇蒙着自己的脸,扯住顾绾绾的袖子:“绾姨,咱们走吧。”
“行吧。”顾绾绾虽然想要询问过敏源,却是明扇这边更急。她带着明扇离开后,还不忘嘱咐龚居仁:“你把药配好,我待会叫星机阁弟子来拿。”
龚居仁满脸堆笑地目送她们离开。
看见意中人离开,龚居仁恨不得给严不危两拳。没有其他原因,就是严不危身上敷的草药,导致明扇过敏了。
他嘀嘀咕咕:“你说你,包着草药就不能把衣服穿好吗?把那小姑娘弄过敏了,顾仙子也跟着走了。”
他拿起药钵,开始捣药。
嘴上还不忘碎碎念:“顾仙子来找我一次我容易么。”
听着好友的责备,严不危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顾绾绾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她出身合欢宗。”
“我会不知道?”龚居仁无语道:“无所谓啊,反正和她修炼我灵气也能增长。”
严不危却依旧冷淡,懒得做声。
龚居仁悲伤望天:“她什么时候能再来找我啊。”
严不危嘴唇蠕动,可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把那伤人的话给说出来。
现在万剑山剑尊、十万大山妖王、魔域魔皇、药王谷谷主乃至大自在殿佛子,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她又怎么会看得上,只是药王谷普通弟子的龚居仁呢?
只是那小姑娘过敏,自己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之后寻个机会,登门道歉吧。
严不危双手合十,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第3章 红鸾星动
明扇捂着脸悄悄溜回了星机阁。
一路上无数人和她打招呼,她一个都不理。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并且决定,脸上疹子没消下去之前,她决不出门!
同时又暗自烦恼,怎么好巧不巧,偏偏就在严不危面前起了疹子。她是什么时候起的,不会一见面就一脸了吧?
那她顶着那张脸,岂不是很难看?!
万一严不危以为,自己就长这模样的话…
明扇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坚定了死活不出门的决心!
等她脸上的东西消下去以后,再去大自在殿找他。别的不说,至少叫他知道自己脸上没其他东西呜呜。
就在这时候,一只纸鸢飞了过来,落在明扇的眼前。
它蹦蹦跳跳好一会,累了之后才开口道:“小扇,我和你父亲出门游历去了,归期不定。在阁内要静心修炼,稳重一些,待你突破元婴,我二人再回来。”
这声音,分明就是她娘亲的。
至于突破元婴…
明扇呵呵一笑,仰天长叹:“这筑基到金丹,都花了整整两年。到元婴的话,你俩就在外面玩,别回来了吧。”
只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明扇已经能很好的适应。
她叹了口气,也忘了之前那些隐秘又躁动的情绪,十分认命地修炼起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修炼。
定时吃药就行了。
明扇的心思其他弟子不知,他们只是看着最受宠的师妹,魂不守舍地从外面回来,一路上躲着所有人,一看就藏了秘密。
这就算了,可她一回星机阁就把自己关起来。
如今等着,都快有小半月了。
这怎么行?
一波又一波的星机阁弟子守在明扇的房前,好话歹话说尽,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都没有把明扇给求出来。
因为明扇之前的怪异表现,让他们开始胡乱猜测。
星机阁弟子们东奔西走,想要知道在师妹回来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把她磋磨成这般模样。
没花多少时间,闹了个啼笑皆非。
这过敏这事,确实怨不了人哈。
不少弟子笑着散去,个忙个的。除了星机阁的大师兄。
他气冲冲地跑到大自在殿,振振有词:“因为你小师妹被迫闭门不出,你需要给她道歉!”
闻讯赶来的二师姐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人。
严不危早课还未结束,所以并没有立即回话下。而是很泰然的,继续诵经。
这幅模样,落在莫闲眼里可不得了。
他冷哼一声,逼问严不危:“就是你得罪了我们师妹?”
严不危敛眉,询问:“你的师妹是?”
这一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莫闲暴跳如雷:“星机阁明扇。”
二师姐终于没忍住,上前对着莫闲的脑袋,给了他一拳头。之后又才赔礼道:“对不住,我家大师兄脑袋不大正常,打扰了。”
“明扇…”
严不危不理会那两人的吵吵闹闹,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个明媚活泼的女孩子,就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想到这里,严不危终于放下了佛珠,低头称是:“贫僧与那位仙子,确实有些过节。”
二师姐有些懵:“啊?”
大师兄则趾高气昂:“那你还不快些去给小师妹道歉!”
“你是不知道,小师妹把自己关了半个月!”
说着说着,大师兄竟然用二师姐的衣袖抹眼泪:“也不知道小师妹有没有被饿瘦。”
二师姐无语凝噎:“你不该来大自在殿,你该去药王谷。”
严不危思量片刻后,低声商量:“贫僧本该去找女施主赔礼道歉,只是近来佛子在讲佛法,贫僧难以脱身。”
他说:“待贫僧修习完毕,必当负荆请罪。”
谁知莫闲干嚎道:“我可怜的小师妹啊,本就身体虚弱,又得了病,这叫师兄怎么放心啊!!”
二师姐只觉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虽然佛们都自顾自地念经,并没人看他们,但那种尴尬到无法言语的感觉,属实难忘。
她只恨自己做什么跟过来,真丢人。
就在二师姐脚趾扣地的时候,,一慈眉善目的老僧人,拄着拐杖,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他笑呵呵地安抚二师姐:“此事大自在殿肯定会给星机阁一个交代。”
随后又看向一旁的严不危:“不危。”
严不危双手合十:“弟子在。”
住持道:“你能处理好吧?”
严不危点头:“弟子可以。”
住持又道:“那便尽早。”
严不危诚心无比:“是。”
住持都已经发话了,严不危自然没有再拖下去的道理。只是有些可惜,这佛子几百年讲一次经,自己却只能错过。
要等到佛子下次讲经的话,又是三百年。
严不危叹了口气,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带着自己早就采摘好的灵果,就这么跟在二人身后,朝着星机阁出发。
殊不知,明扇修行半月,却始终沉不下心来。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那红衣僧人的模样。
几次三番,叫明扇彻底失去了修炼的心情。
啊啊啊!他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丑八怪吧!
越想越纠结,越纠结越在意。明扇逼迫着自己转移注意力,她拿起符纸,开始写写画画。
符修想要修行,本就是靠画符。克服画符时所遇见的阻力,寻求突破。
届时修炼突破,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是对明扇来说,却有一些难。
其他的不说,就在画符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阻力。
在她尚是炼气三阶的时候,就能轻易画出避水符。而其他炼气三阶的同门,连朱砂都无法操控。
画符过于顺风顺水,以至于明扇的心境基本得不到提升。
她每次看着师兄弟们,在画完一道符后坐地进阶,一双眼红到快能滴血。
而自己画得符都快堆成小山,也只能在原来的段位打转。
还是这些年靠着游历和来自宗门的天材地宝,才把她喂成了一个金丹。
啊,真烦。
明扇爱修炼,可是修炼不爱她啊。
想到这里,画符的心思也没了。她将符纸和朱砂收好,已经画出来的符,待会就送给自己师兄师姐们。
看看能不能骗一点小零嘴。
这样想着,明扇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符隶往身上一揣,就拉开了房门。
和房门外的师兄们,对上了眼。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路过的师姐。她眼含热泪,一把抱住了明扇,伤心地说道:“师妹,你饿不饿,师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一句话好像打开了什么阀门,只见得刚刚的是兄弟们,“嗷”一嗓子站起身来,捧着自己的宝贝,递给明扇。
“师妹,这是新出的首饰。”
“师妹,这是天、衣坊的最新款。”
“师妹…”
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淹没,明扇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自己被礼物给堆满,只剩下一个小脑袋,还在外面。这还不算完,还有源源不断的师姐妹们拿着礼物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明扇脑筋都快不够用了:“这是怎么了?”再拿东西给她,她就要被礼物给活埋啦。
恰好在这个时候,莫闲带着严不危,回到了宗门。
一路上严不危都低眉不语,对莫闲的唾弃和挑衅充耳不闻,就是在莫闲被揍的时候,会抬眸注视一二。随即又闭上眼去,默默诵经。
却在进宗门之后,听见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
“你们怎么了?”
那道声音带着钩子般,一下子就抓住了严不危的耳朵。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汹涌人潮之中,那明媚的姑娘只剩下一张脸蛋。她慌张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嘴巴一开一合,可怜又可爱。
下意识地,严不危动了。
他一脚蹬起,闪身飞到明扇的身边。左手抓住她瘦削的肩膀,就这么把她从礼物堆里提溜了出来。
而明扇惊惶转头,却看见自己脑海中的红衣僧人,现在出现在自己身侧。
叫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境。
周遭的喧嚣都听不见,只觉得阳光明媚,鸟鸣清脆,山风凉爽。
眼前人闪耀。
第4章 赔礼
还不等明扇多享受享受,严不危就克制地松开了手。任由明扇被星机阁弟子围住,自己八风不动。
“小师妹?”
看见明扇没事以后,又怒审视严不危:“不知在下是何人,怎出现在我星机阁?”
大师兄跳出来开心解释:“他是叫小师妹过敏的秃驴,我把他押来道歉了。”
众人:“…”
他们讪笑着看那僧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收场——
急,大师兄缺心眼怎么办?
明扇听着这一切,有些好奇地探出头来:“我过敏为什么要大师道歉?”她语气无辜,“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说完以后,也顾不上自己的师兄师姐们,拨开一众人影,哒哒哒跑到了红衣僧人面前。
他依旧低眉敛目,手持佛珠,端方慈悲又无情。
明明身处星机阁中,却叫明扇在靠近他之时,闻到了香烛味,听见了靡靡佛音。
这些本该让明扇冷静下来,却不知为何,恰得其反。
越靠近那人,心就跳得越发快。
好像多看他一眼,都是在亵渎对方一般。
可偏偏明扇又忍不住,想要离他近一些,再近些。
只是越离越近,明扇就越加手足无措。以至于当她走到严不危面前时,脸颊通红似有彩霞,眼波微动恍若秋风。
而那红衣僧人,眉眼不动,视若无睹。
因着明扇这与平日有些出入的神态,叫星机阁众人都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打量着那二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眼里的心痛和愤怒,却像要把严不危活剐了一般。
如果眼神能作刀子使,即使金莲加身,严不危也难以苟活。
只可惜,不能。
所以他现在好端端地站着,接受众人愤怒的视线。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眼前人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严不危盘算一番,觉得动作快些还能回去听佛经。
他也不细问,而是双手合十,对明扇道:“阿弥陀佛。”
不等明扇反应,他便装在包袱里的灵果拿出来,交给了明扇:“惹得仙子犯病,是贫僧之过。现特送上灵果一袋,望姑娘莫要生气。”
明扇一听,笑得眼睛弯弯如新月:“你送给我的吗?”还不等严不危说话,她便开开心心接过来,抱在怀中:“谢谢你!”
看着自己的包裹被眼前女子紧紧抱在怀中,如获至宝的模样。严不危神色微微动,片刻后又归于沉寂。
他再次双手合拢,生疏有礼:“贫僧殿内还有要事,既如此,贫僧便先行一步了。”
“啊…”明扇微微有些失望,她左脚踩着右脚,脸都皱成一团,不情愿的表情分外明显。只是磨蹭了好半天,她才泄气地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能留下对方的理由。
当下只能怏怏不乐地垂着头,“那你去吧。”随即又抬起头来,眨巴着眼问道:“把我以后能去大自在殿找你玩吗?”
严不危低眉道:“佛门森严,仙子如果只是想玩的话…”
这话摆明了就是拒绝,明扇听着,嘴巴不受控制地往下撇。
星机阁众人瞧着这一幕,纷纷上头,开始不讲理了。
莫闲也顾不上收拾眼前的秃驴,忙出声哄道:“小师妹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了。”
沉稳的二师姐快步走到明扇身边,开始哄孩子:“这大自在殿天天那么多人进去,你去肯定没问题。”
“可是严不危说…”明扇头还低着,却抬眼看严不危。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叫严不危想起了自己曾经救起来的那只兔子。
虽然很快就放生了,并未养在身边。
“阿弥陀佛。”严不危口中默念佛经,好半晌后,才不带感情地转口:“若诚心礼佛,大自在殿必然欢迎。”
明扇一听,笑得明媚:“我诚心!”
刚刚还楚楚可怜的人,现在又笑容灿烂,叫严不危更加不理解“女子”究竟为何物了。
他只能再度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便整理袈裟,离开此处。
留明扇站在原地,抱着严不危赔礼用的灵果。眼巴巴地望着,那越来越小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都不曾移动半分。
一旁等了许久的星机阁众人:“…”
小师妹你回头看看我们啊!
最后还是大师兄靠谱,率先站了出来:“小师妹,你和这个秃驴是什么关系啊?”
闻言转头的明扇,笑得依旧灿烂:“大师兄,他不叫秃驴,他叫严不危哦。”
“…”莫闲心痛到无以复加:“你这还没嫁人,就开始朝着别人说话了?!”
叫明扇一张脸通红:“你胡说什么呀!”
“那你给我说说,这秃驴是怎么回事?”
他酸溜溜地看着明扇怀里的灵果,说话也酸溜溜的,“就这破果子,后山落了一地,都不见你拿正眼瞧。那秃驴送的,你就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还敢说没什么?”
明扇被戳中了心事,又羞又急:“这是别人的心意!”
“哦~”
大师兄揶揄道:“只是心意啊,我还以为是彩礼呢。”
这一会子,却把明扇逼急了。
她顶着一张羞怯不已的脸,竟然开始甩符纸。
——裂地符,招火符。
本来要送出去的符纸,现在如天女散花一般,纷纷扔了出去。
看见其他师兄师姐们,都掏出符纸来应对,这才气顺了些。一手叉着腰,一手抱着果子,轻哼道:“叫你胡说。”
“你恼羞成怒了!”
大师兄对修为最高,应对符纸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开口,调笑明扇:“不是那秃驴有什么好?”
“我星机阁几百男儿,哪一个不比那秃驴模样俊俏?”他甩出一道符,避开了天火:“其他的不说,至少咱们有头发。”
“!!”明扇气鼓鼓道:“你怎么还在乱说?!”
她下意识地摸出威力最大的引雷符,却在看见其他艰难躲避攻击的弟子后,生生停了手,改防御符。
符纸洋洋洒洒,没多少时间,就将攻击全部拦下。
“小师妹,扔个符纸居然这么寒酸?”大师兄食指中指夹着落下来的符纸,笑着打趣道:“一个避雷符就能解决的问题,整这么辛苦。”
明扇咬着银牙,“我要能画出避雷符,我都坐上长老位了。还会在这里,受你调笑吗?”
看着明扇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众弟子对着大师兄怒目而视,叫大师兄不得不改口道:“我这不是看小师妹天资聪颖吗?”
“谁天资聪颖还靠嗑药进阶啊。”
想到自己的修炼之路,明扇幽幽叹了口气。
她抱紧了自己的怀里的灵果,却突然的,冒出一个好主意来——
绾姨说了,只要自己结了道侣。那她以后修炼路上需要的宝贝,应有尽有。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盘算着靠结道侣修炼。
只是人选…
明扇才想到这里,脑海中红衣僧人的形象,越发清晰。
第5章 果子
想到严不危,明扇脸上的笑容越加明媚。连午后的阳光,都不及她耀眼。
可她这副模样,落在其他同门眼里,就更加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完了,乖巧机灵的小师妹,居然要被大自在殿的秃驴给拐跑了。
万万不行啊!
那大自在殿里都是佛修,出家人不进女色,甚至六欲断绝。如果真让小师妹陷了进去,那还了得?!
只见众弟子面面相觑,用眼神激烈地讨论着。甚至想要推出大师兄莫闲去,劝阻一番。
可莫闲刚刚才叫明扇不开心,现在怎么都不敢轻易开口。是故他们互相使眼色,却一直没有人说话。
甚至于都没人注意到,他们重点关心的明扇,已经悄无声息地,抱着自己手里的灵果,回了房间。
“吱呀”
木门关闭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对修真者来说,却也能够被捕捉到。
看着那关闭的房门,一直沉默的二师姐,终于无语地说道:“你们在这里发呆有什么用,小扇都回去了。”
大师兄莫闲反问道:“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二师姐眼神飘忽不定,咳嗽了两声后,方才挽尊道:“小扇现在这模样,一看就已经坠入情网。”她捋了捋头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我现在如果泼她冷水,说和佛修没好结果。那她肯定伤心,一伤心就不理我了。”
说到最后,二师姐找到了理由和底气,振振有词:“她要不理我,那我该多伤心啊。”
“…”莫闲憋了好半天,还是没忍住道:“那我们呢?”
“你们?”
二师姐嫣然一笑:“你们爱怎么死怎么死,关我何事?”
“…”
众弟子陷入沉默之中,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和实力,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大师兄,让他为自己讨回公道。
众弟子眼神示意:大师兄,二师姐她这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莫闲嘴角抽搐,回瞪众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少煽风点火。
看着大师兄也屈服在二师姐的淫、威下,众弟子幽幽叹了口气。只是却不愿意就此离去,而是低声讨论道。
“我们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小师妹投入秃驴怀抱吗?”
这句话问出口以后,又是一阵沉默。
而在这沉默的氛围里,不远处木屋里传来欢愉的歌声,叫众人更加悲伤。
小师妹好像很开心啊…
“唉…”莫闲叹了口气,面对男女之事,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既然小师妹喜欢,就随…”
话说到一半,却被二师姐打断。她摸着下巴,眼里射出犀利的光来:“小师妹说,她才和秃驴见了两面。”
众人竖起耳朵,不住点头:“嗯嗯。”
二师姐又道:“那他们现在的感情,应当还算不上深厚。”说到这里,二师姐又补充道:“至少算不上情比金坚。”
众人赞叹地不住点头:“嗯嗯嗯!”
二师姐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的话,我们只要让小师妹认识更优秀的人,不说马上斩断情丝。至少能叫小师妹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那秃驴。”
她幽幽看了一眼竖起耳朵的众人,挖苦道:“而不是在星机阁里,傻狗看了太多。”
“所以见到一个正常男人,就误以为是喜欢。”
原本还竖着耳朵听的众人:“…”
虽然万般不情愿,最后还是勉强点头:“嗯。”
看他们屈服,二师姐笑逐颜开:“这样的话,那你们就去找各自的朋友,看看有没有年龄适宜,天赋绝佳之人。”
她看向远处的木屋,低声道:“毕竟我们小师妹,木天灵根,又是长老之女。多的不说,那见面对象变异单灵根,总得有吧?”
众人由衷地赞同:“二师姐说得对!”
二师姐看着,笑道:“都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些去办?”
一时之间,众人作鸟兽散,林子里恢复了宁静。
明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先一步溜回了房间,整个宗门的人,都要为她张罗相亲了。
她现在还双手托腮,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灵果,笑得娇憨。
严不危,严不危…
明扇只是想起这个名字,就好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甚至于那包裹里青青的果子,都是如此惹人喜欢。
他说自己可以去找他玩。
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呢?
想着想着,明扇一张脸变得绯红。她手忙脚乱地收起桌上的灵果,自欺欺人似的藏到了柜子里面。
至于用来包裹灵果的布,被明扇整整齐齐的,放在枕头下方。
虽然她已经金丹,早就不需要睡眠。
不过…
明扇红着一张脸,罕见地脱掉鞋子,除去外衫,将脑袋置于枕头上方。
若有若无地香烛味萦绕在明扇鼻尖,叫她越加期待明日到来。
明天就去大自在殿吧。
他送给自己灵果,是他觉得灵果好吃吗?
那过去找他的时候,要不要也捎带一点星机阁的灵果过去呢?
明早去摘吧,摘最大最红的给他。
他肯定很喜欢。
说不定,还会在接过灵果的时候,对着自己笑一笑呢?
明扇漫无目的地想着,只是怎么想,所想得对象,都是那一袭袈裟的僧人。
香烛味伴着夜色,困意席卷。竟然叫许久不曾入眠的明扇,闭上了双眼。
一夜无梦。
待到第二日旭日初升,一抹蓝紫色的身影,好似翩飞的蝴蝶,轻盈地穿梭在灵树之上。
在她小小的竹篮里,装满了又大又红的果子。
上面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水。
“呀,装不下了。”明扇手里捏着才从树梢上摘下来的果子,有些可惜地说道:“下次换个大点的篮子。”
自言自语一番后,她轻盈落地,没踩碎满地枯枝。
而是脚下运力,就这么翩翩飞走。
似林间仙子,似山间惊鸿。
可对于严不危来说,却是变数。
那星机阁的女修士,已经连续送了几个月的果子了。之前都找理由避而不见,只是瞧着那失落离去的背影,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叫她进来了。
他坐在木鱼前,手持佛珠,仅仅是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明扇在殿外辗转五月有余,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也不管其他僧人怎么想,自顾自地坐在严不危的身边,羞涩又拘谨地对严不危说道:“你喜欢吃灵果是吗?”
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带出满满一篮子的灵果后,欢喜启唇:“这是我送给你的,你要不要尝一下?”说着还挑出最红的果子,送到严不危面前:“这是星机阁后山上结的,特别甜。”
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睛一闪一闪,里面似乎落满星辰。在佛音靡靡之中,她是不一样的存在。
严不危愣了一瞬间,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乃佛修,这又是何必?
明扇却不知眼前僧人所想,心底的欢喜难以掩盖。
她缓缓靠近严不危,将自己手里的灵果递至严不危挺拔的鼻梁前,满怀甜蜜和期冀:“尝尝吧,很甜的。”
少女香似乎长了翅膀,竟然盖过了香烛之味,萦绕在严不危鼻尖。
叫严不危屏气敛息,不愿嗅入半分。
他复又闭上双眼:“阿弥陀佛。”
这句话,似乎叫严不危刚才那颗有些躁动的心安静了下来。他再次睁眼时,眼底一无所有。
严不危施施然一笑,疏离冷漠:“多谢仙子好意,但贫僧不能接受。”
明扇虽然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整理好心情。
她不死心地尝试道:“这个果子真的很甜的。”
严不危捻着佛珠,缓缓摇头:“贫僧不爱吃甜。”随后又礼貌道:“如果仙子喜欢的话,贫僧自然不会夺人所爱。”
“我不喜欢吃果子。”明扇急忙解释道:“我喜欢的是你吃掉我送你的果子。”
这一番话,叫严不危住,最后也只是笑着闭上眼,“阿弥陀佛。”
随后也不再与明扇说话,而是捻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明扇不是个坐得住的主,只是不知道为何。好像严不危带着某种魔力一般,只要明扇靠近他,就能静下心来。
哪怕是在他身边呆坐着,那也无比安心。
耳边传来晦涩难懂的佛经,就是这拗口的佛经,由严不危的嘴里念出来,都是极为好听的。
于是她盘膝,右手手肘杵着膝盖,手腕托着脸颊。毫无意识地,一双眼看着闭目诵经的严不危。
就这么看着,也不觉着累。
却不知道,那红衣僧人的耳朵,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充血。
木鱼声,诵经声,构成一幅庄严肃穆的景象。而在明扇的眼底,却始终只有那一人。
以至于她在离开大自在殿的时候,嘴角都还挂着微笑。
等到她走了一半的路后,这才回过神来。
她的果子都还没有送出去呢!
满满一篮子的果子,带着些许的香烛气息,正安静地躺在篮子里,早已失去了刚摘下来的色泽。
明扇往身后望了望,本来都打算原路折返,可想到严不危的话,脚步又硬生生地拐了个弯。
“他喜欢吃酸果子的话,这些果子就给师兄他们吧。师姐们的话,我再去重新摘一些新鲜的下来。”
说着她又笑起来:“明天,我给他摘酸果子过去。”
第6章 避雷符
星机阁众人,捧着手里的果子,看明扇的神情,越加慈爱:“小师妹都知道心疼人了,竟然还知道给师兄弟们带果子吃。”
二师姐也欢喜地捧着手里还带着灵气的果子,高兴地摸了摸明扇毛茸茸的脑袋:“小扇真乖,下次师姐去游历,给你宰你最喜欢的三足虎妖吃。”
明扇闻言却有些郝然。
明明这些果子,都没有花自己太大功夫。甚至于师兄们的果子,还是因为严不危不要,所以才拿到手的。
可他们却这么开心。
更别说二师姐了,一个小小的果子,竟然把她哄成这样。那三足虎生性凶残,在它附近,必定有天材地宝。
而它的肉,也极为鲜嫩。
明扇之前运气好,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谁知道二师姐居然还记得。
这叫明扇怎么不愧疚呢?
她忙不迭地摆手,拒绝了各位师兄师姐的好意:“这果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吃着淡个嘴就行了。”她脑袋上还顶着二师姐的手,对眼前人乖巧地笑:“要是师兄师姐们喜欢,我每天都给你们摘。”
“嘶——”
只听得吸气声响起,明扇依稀之间看见,自己的大师兄似乎红了眼眶?
他是在擦眼泪?
明扇的视线过于专注,叫站在她正对面的二师姐,也察觉到。她转头,恰好看见那一身蓝紫色弟子服的人,正在用袖子擦眼角!
“…”二师姐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随后右手成拳,狠狠地砸在大师兄的脑袋上。
“咚”得一声,很是清脆。
正在因为明扇突然贴心而泪目的莫闲:“?”
他脑袋晕眩,却能猜到是谁这么放肆:“冯薇薇,你打我做什么?”
二师姐冯薇薇冷哼一声:“瞧你现在什么样子,丢不丢人。”她轻飘飘地扔出一方锦帕,冷漠道:“还不把脸上的鼻涕擦一擦?”
莫闲急忙用袖子遮住自己半张脸,又伸出空闲的手去,接过了冯薇薇递来的帕子。
在脸上霍愣半天以后,这才咳嗽两声掩饰尴尬:“不错啊,小师妹越来越会心疼众师兄师姐了。”
那一方锦帕,却被他自然而然地揣进了袖子里。
明扇看着大师兄二师姐的互动,悄悄一笑,却不戳穿两人之间的玄妙氛围。
毕竟当事人都没有察觉,自己若是揠苗助长,只怕会坏了一段好姻缘。
所以她在偷偷欢喜完过后,又十分认真地说道:“师兄师姐要是喜欢什么,那我肯定会努力搞来呀。”
她歪头一笑,看得无数弟子纷纷捧心。
还是冯薇薇最冷静。
她很快压下对于这张脸来说,稍显僵硬的笑容。而是又恢复寻常模样,对明扇说:“替我们摘果子,应该累了一天了吧。”
“就不用再站在这里了,去灵泉里泡个澡,休息休息吧。”
这一番话叫众人回神,他们也连连点头,出声附和道:“对呀小师妹,你快去休息,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没错没错,现在天都快黑了。”
看着师兄师姐不住催促自己,明扇也确实是忙碌了一天,虽然都是为了讨好心上人,但也算得上劳心劳神。
所以她很快就应下了,还活泼地告别:“记得把果子吃了哟,明天我再给你们送。”
“好好好。”
一堆“姨母笑”的弟子们,目送走了明扇。都还没有从小师妹的可爱暴击中回过神来,就听见自家二师姐冷冰冰的声音。
冯薇薇:“就这么吃着小师妹的果子,你们好意思吗?”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而冯薇薇扫视众人一番后,又道:“替小师妹找的相亲对象呢?今天除了莫闲来报备以外,就没有人了吗?”
被点名到的大师兄莫闲,一时之间成了众人的靶子。他们也不敢说话,而是暗戳戳地用眼刀,想要把莫闲刺得鲜血淋漓——
要不是这人动作这么快,自己怎么也不会被二师姐留下来训斥!
都怪他!
莫闲哈哈一笑,想要含混过去。
也不回应众人的怒气和眼刀,而是对冯薇薇无奈开口:“叫我大师兄。”
“对待师长,不可直呼其名。”
谁料冯薇薇理都不理他,依旧用眼刀审视众人,说出的话好像她手里的符,一不留神,就会把所有人劈个外焦里嫩。
惹不起啊惹不起。
就在众人战战兢兢,觉得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木门被打开,一道蓝紫色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
不是才离开的明扇又是谁?
只见她手里拿着红彤彤的果子,跑到冯薇薇面前,将手里的果子递给了冯薇薇。
扬起笑脸,满脸的信赖:“二师姐,这个果子是我看见最大最红的,肯定很好吃。”
她说:“我怕明天去摘,它肯定落地上了,所以我先给你送过来。”
果子递给了冯薇薇后,才发现还有许多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当下有些尴尬地扣了扣脸颊,小声道:“我我我我我…这就去给你们摘!”
“不用。”冯薇薇的声音响起,声音依旧冰冷,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和缓不少。
至少在其他弟子看来,自己今天应该不会被引雷符引来的雷给劈了。
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后,对明扇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只觉得有这么一个小师妹,当真是人生幸事。
冯薇薇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只是现在却懒得搭理他们。她一手捏着果子,一手按住了明扇的肩膀。
“他们喜欢吃酸果子,你不用急着去给他们摘。”
明扇闻言却有些愣。
怎么现在一个二个,都喜欢吃酸的东西了?
严不危也是,师兄师姐们也是。
要是这样的话,那树上的酸果子应该给谁才好呢?
明扇咬咬唇,不死心地问离她最近的那位师兄:“周师兄,你喜欢吃酸果子吗?”
没想到自己突然被点名,周舟看着天真可爱的小师妹,刚想说:“只要是你摘给师兄的,师兄都喜欢。”
可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了站在明扇身边,耷拉着一双死鱼眼,浑身冒寒气的冯薇薇。
再多的话都吞入腹中,只能憋出一个“好”来。
明扇不死心,又环视了一圈,张口欲问。
而她的视线到哪,冯薇薇的视线也跟到了哪。是以众人不敢摇头,而是疯狂点头:“对对对,我们也喜欢吃酸的!”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附和了冯薇薇的观点。
而明扇却只得叹一口气,有些失落地说道:“这样啊。”
那严不危的果子,要怎么办呢?
都打算好了,明天给他送酸果子过去的。
可是,师兄师姐们对自己这么好。如果自己只把酸果子送给严不危,那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算了!
先摘了再说。
要是星机阁里没有酸果子了的话,那她就跑去妙音门偷…啊呸,是借!
反正她爹爹也是个峰主,不至于一个山头,还没有一颗果树吧?
而且,要是妙音门也被薅完了的话,不是还有合欢宗吗?
她姨姨这么厉害,肯定不会介意的!
一下子,明扇就找到了更好的解决方法。不再愁眉苦脸,而是笑意盈盈道:“那我先去休息咯?”
冯薇薇轻声道:“去吧,天真的要黑了。”
“好~”明扇乖巧点头,随后又叮嘱众师兄姐:“你们也快些回去吧,不要太累了。”
只见得莫闲又拿出那方锦帕擦拭眼角:“呜呜呜小师妹长大了,都会心疼人了。”
面对如此脱线的大师兄,明扇郝然一笑,颇有些手足无措。好在二师姐及时出手,用暴力制止了大师兄的行为。
她一张引雷符,贴在大师兄的身上。
只见不到片刻的时间里,便雷云聚集,轰鸣声不绝于耳。
而那雷云中心的人,则四下逃窜,风度全失。
明扇看着,悄悄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子防御符,想要替大师兄,挡下这些雷。
谁知道她符都还没掏出来,就被二师姐制止了:“别理他。”她面对着雷云,狂风吹得她衣袍猎猎作响:“要是防雷的手段都没有,还当什么大师兄,趁早让位给我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声把这句话吹到了莫闲的耳边。刚刚还像猴子一样逃窜的人,突然稳住身形,直面滚滚雷霆。
他眼前飘起符纸,以手聚力,隔空在符纸上写写画画。只是瞬息的时间,雷霆就已经到了他眼前。
看着这一幕,明扇差点忘记呼吸。
如果不及时躲开的话,那大师兄性命垂危!
要帮他!!
明扇再度掏出符纸,并且在暗自决定,就算是二师姐拦着自己,那她也要护住大师兄。
谁曾想,却是直面雷霆的大师兄朝着她们这个方向,缓缓一笑。
瞬间,碗口粗的紫色雷霆被符纸吞噬,不见踪迹!
雷云消散,万里无云!
只有地上一滩灰黑的纸屑,在告诉明扇,她刚刚看见的不是错觉。
大师兄画出了避雷符!!
那是身为星际的长老,才能够掌握的最高级别符隶!
一道避雷符,可以吞掉一道天雷。而在修真渡劫的旅途中,任何一道天雷,都可能夺取修真者的性命。
在修真界,避雷符就是他们的性命!
一符千金,一价难求!
同时,它也是明扇怎么画,都画不会的符。
在她还处于练气的时候,星机阁所有的符,她就已经无师自通了。
唯有避雷符。
耗费了千万张符纸,却没画出一点痕迹来。
就好像她的心境一样,无论如何修炼,都不得突破。
只是修炼可以靠灵丹妙药,要想画出避雷符,她要靠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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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贝的雷~
感谢在2021-08-04 20:31:51~2021-08-05 19:2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隰有荷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天才?
明扇揣着心事,晚上也没怎么休息安稳。所以第二天天还未亮,她就已经收拾妥当,背着背篓出了门。
再怎么郁闷,答应师兄师姐的事要做到。所以她背着大大的背篓,迈着不那么轻快的步子,走进了后山。
凉风习习,吹得她发丝乱飞,裙摆翩跹。
而明扇却专心致志地,现在正趴在粗壮的树枝上面,伸手去够眼前的大红果子。
果子入手,明扇这才笑着将其装入背篓,轻轻一跃跳了下去:“给师姐们的果子摘完了,快去送给她们。”她抬头看天色,嘴里念念有词:“还有师兄他们的果子没摘。”
“得加快动作了。”
忙碌的身影消失在林中,等到晨光初显,雾气消散,启明星也黯淡下去。那蓝紫色的身影,才回到林中来。
这次也顾不上说什么打气的话了,而是闷着头,认认真真地选着又小又涩的果子,装满背篓。
至于为什么师兄们在看见果子的时候,那又悲又喜的表情,明扇也说不上来。
毕竟现在太阳高照,如果她再不快些动身的话,只怕大自在殿的早课已经下了。
到那时候,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严不危了。
明扇幽幽叹了口气,很快又振作起来,不停地为自己加油鼓劲:“等他吃了酸果子,肯定会…”
会怎么样呢?明扇也不知道。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明扇只能换着法子安慰自己:“其他的不说,至少告诉我纸鸢口信吧。”
那用来传信的纸鸢,明扇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衔带着花儿,飞到严不危的身边。
想到那个场景,明扇干劲满满。
沉重的心情因为晨间的劳作,而不知不觉散去了些许。迎着絮絮暖风,明扇竟然不自觉地哼起歌来。
悠扬的调子传了很远,却没有传到严不危的耳里。
红衣僧人静坐在祠堂,拨弄佛珠,默念佛经。面上虽然平静如水,好似一尊雕塑。
那道蓝紫色身影,今日出现。
想来是放弃了吧,和曾经的那些女施主一样。
严不危将经书翻页,波澜不惊。
这般姿态,却被住持给瞧了去。
他满意点头,低声默念“阿弥陀佛”,一双苍老的眼澄澈如镜,倒映出众人的贪嗔痴念。
果然是他看好的弟子,坐怀不乱六根清净,是天生的佛修。
谁料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悠扬的女声响起。带着山间小调,好似万物生命歌唱,带着蓬勃生机,搅乱了一室宁静。
严不危手顿住,抬起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蓝紫色的身影,好像是踩着阳光而来的蝴蝶,扇动着大而美丽的翅膀,熠熠生辉。
不知为何,在看见明扇的时候,严不危越发冷静,他拨动手里的佛珠,默默地颂起佛经。
只是那一句“阿弥陀佛”,不知是说给佛祖还是说给自己。
他不知道,那蹁跹而来的女子不知道。只有默默注视这一切的住持,悄悄地叹了口气。
他要阻止这一切。
佛子已经遭合欢宗妖女之手了,他绝不能容忍,这千年一遇的佛胎圣心,也破了戒。
本来大自在殿里顶尖修行者,就没有几个。自佛子堕落之后,殿里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在了严不危身上。
如果他再破戒,那大自在殿百年乃至千年内,都不会再有一个大乘期修士!
到时候,魔域内魔人四窜作乱,危害的只能是无辜百姓。而作为魔族死对头的佛修,又怎么能拦得住大乘期的魔皇呢?
必须尽快把严不危提上佛子之位,必须尽快斩断他七情六欲,步入大乘期,为天下苍生抵御魔族。
在这之前,他这把老骨头,也只是能撑多久就撑多久了。
本来以为以严不危的心性,不出百年,肯定能当上佛子。谁曾想,半路杀出个女修士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严不危这种从小养在大自在殿里,鲜少与女子接触的人呢?
住持眼神变得冰冷,不再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就看着那女修士蹦蹦跳跳地进了大自在殿,熟门熟路地坐在严不危的面前。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递给严不危什么。好在严不危还算有分寸,把东西给拒绝了。
看到这里,住持也稍微放下了心来。
严不危这反应,一看就是还能劝。
好在没有像佛子那样,每天自由活动,压根找不到人影。这就导致他在再见到佛子的时候,佛子元阳已失,境界跌落。
满身功德金光,无踪无际!
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佛子悟性极佳,要重回大乘后期乃至大承巅峰,都十分容易。
那满身功德也不要紧,只需收拾几个为非作歹的魔修,便能回得七七、八八。
只是!
他现在早已无心修炼,而是每天眼巴巴地等着,盼望着那合欢宗的妖女,能够回心转意,何其愚蠢。
修为难以精进,突破几率渺茫。
看着这样子的佛子,住持知道他不能再袖手旁观。只是好话歹话说尽,甚至把他关在佛塔里面,都没任何效果。
甚至隐隐的,还有堕魔的征兆。
罢了罢了。
许是与佛无缘吧。
到那个时候,住持就已经放弃了佛子。外清理为祸人间的魔修,内则倾注心血,发誓在他圆寂之前,能有一个镇场的人出现。
本来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直到这个女修出现。
严不危,也迎来了自己真正的浩劫。
只是现在大自在殿,却没有时间让严不危自己化解劫难。这一劫,他必须要插手了。
住持在下了这个决定以后,肉眼可见地衰老了下去。双目混沌无光,只能不停拨动手里佛珠,虔诚无比地对着佛像,却只有四个字能说出口。
“阿弥陀佛。”
希望佛祖能体谅他一番苦心。
明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正抱着被婉拒送回的灵果,唉声叹气。
这人真是奇怪,昨天说不喜欢吃甜的果子,今天又说不喜欢吃酸的。
那他吃什么,不酸不甜的?
这种果子她去哪里找?
看着眼前红衣僧人雷打不动的模样,明扇有些泄气,她却不甘心。而是就在旁边坐着,愤愤地用衣袖擦拭新摘下来的果子,咬了一大口。
唇齿之间都是果子还未成熟的酸涩滋味,又苦又涩,那味道叫明扇苦了一张脸,看起来格外喜人。
就连她面前的严不危,拨弄佛珠的动作也停住。
可惜她没有看见。
她一手将果子拿远了些,边伸出舌头来,艰难无比道:“这果子怎么这么难吃呀?”
严不危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只觉得好似灵猫,狡黠又讨人喜欢。甚至于不受控制地,开口与之搭话:“果子还未成熟,你便将其摘下,定然是酸涩无比。”
语调一如往常,毫无波澜,不见情感。
可落在明扇的耳里,却有如天籁。
天啦噜,严不危居然和自己说话了,还这么温柔!
明扇瞪圆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过去。在这一瞬间,严不危似乎看见了,顶在明扇头顶的一双黑色猫耳朵。
只是片刻,又暗暗嘲笑自己。
真是除魔卫道多了,看什么都像妖物了是吧。
严不危这自嘲的模样,没有逃过明扇的眼。她眨巴眨巴,带着显而易见地欢喜:“可是你说你喜欢吃酸果子呀。”她得寸进尺,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些许:“不然我摘这东西干嘛?”
严不危察觉到了明扇的小动作,却没有道破。而是复又垂下眼眸,冷静地说:“贫僧未曾说过此话。”
“嗯?可是…”明扇正欲与他辩驳,却突然灵光闪过,想起了昨日的事情来。
好像…这人…真没说爱吃酸的?
他说的好像是不喜欢吃甜的?
那不酸不甜,哪里有这种果子?
明扇又迷茫了下去,而严不危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模样。捻了好一会的佛珠,还是叹了口气,问道:“仙子有事烦忧?”
他放下佛珠,抬起眼睫,定定地瞧着明扇道:“贫僧看仙子面有忧色,不妨告知贫僧,贫僧或许能为仙子解惑。”
明扇本来张口就打算问严不危,它究竟喜欢什么味道的果子?自己明天来见他,要送什么东西才能高兴?
可是在对上严不危的眼时,明扇脑海一片空白。那些调皮淘气的话,都被忘了个干干净净。
对着那一双慈悲的眼,明扇说出了自己都未曾想过的内容来。
她的声音带着不为人知的虔诚,“我不想靠天材地宝进阶,我想靠自己。可是我做不到,我该怎么办呢?”
严不危闻言,却温柔一笑。
那一刹那,似有万千金莲绽放。
而红衣僧人带着佛光,稳坐在金莲中央。
他无悲无喜,不怒不嗔:“解铃还须系铃人,仙子天资聪颖,灵根极佳。不能进阶之事,或许得问过身边人。”
“身边人?”明扇蹙眉,带着些失望道:“家父家母都云游四海去了,我还能问谁?”
严不危却笑笑,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反问明扇:“贫僧听闻,星机阁神机妙算,一卦乾坤,知晓古今。”他捻起佛珠,道:“仙子乃星机阁长老之女,何不为自己算一卦呢?”
明扇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她更要命的一个短板来。
她对占卜一窍不通!
若说她是学符的天才,那她就是占卜的蠢才。
连她娘亲看了,都恨不得立即打包送去她爹那里去的存在。
只是,没记错的话,大师兄占卜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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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
第8章 青衣男人
莫闲在看见小师妹一蹦一跳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口中不可抑制地分泌出了些许唾液来。
倒不是其他原因,而是那早上的果子实在太难吃了。
以至于现在一看见明扇,就叫他想起那又酸又涩的滋味来。
下意识地,他竟然想躲开星机阁这宝贝疙瘩。别的不说,至少等她手里没有果子了以后,自己再出现。
脚步往旁边挪了些许,还来不及逃走,就听见明扇的呼唤,“大师兄,等等我。”
那声音欢快无比,落在莫闲的耳里。叫他都已经迈开的步子,又升升止住。只能瞧着自家小师妹,欢快地靠近。
罢了,再吃一个果子就是。
毕竟是小师妹的一番心意。
莫闲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疏导,一个晃眼间,明扇就已经停在了面前。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莫闲挂起最温和的笑容,对明扇说道:“小师妹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明扇方才站定,还来不及歇口气,就气喘吁吁地说:“大师兄,你能不能帮我算一卦呀?”
一听和果子没关系,莫闲脸上的笑容都灿烂几分。他语调轻快地问明扇:“算什么?”只见他凭空变出卦盘,拨弄着盘上的司南调笑道:“姻缘吗?师兄算姻缘最拿手了。”
他随意地拨弄司南,神神叨叨地凑近明扇耳畔,径直说道:“这卦象告诉我,你的天选之人不是秃驴,而是另有其人。”
说完这话,他也不看明扇表情,复又继续:“若我没有算错的话,那应该在东北方位。”收起那唬人的架势,莫闲开心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恰巧,东北方位正是妙音门。师兄认识一个…”
眼瞧着他越说越不着调,明扇无语片刻,还是打断了师兄的滔滔不绝,“师兄,我不算姻缘。”
为了防止莫闲再自作主张,明扇抢答道:“我想要算一算,为什么我不能占卜。”她看见莫闲愣住,又轻声细语地补充了一句,“为什么我永远无法自己突破,只能靠丹药。”
难道她生来,就只能是个废人吗?
如果她没有生在星机阁,不是长老之女。那她现在,会不会已经寿元已尽,陷入长眠。
她就只能依靠外物吗?
明扇咬咬唇,份外不甘心。
看着明扇这模样,莫闲知道应该是糊弄不过去了。本以为小师妹一辈子快乐无忧,就已经足够。
只是他们却忽略了,小师妹骨子里也是个要强的人。
炼气期没日没夜地修炼,看着其他伙伴相继突破,自己却还停滞在原地,以至于悲伤难忍,在夜半时分偷偷擦拭眼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后来有了机缘,得了月下草,这才叫她摸索出自己的晋升之道来。
这些年来,小师妹要么在寻找灵草的途中,要么就是在养伤。周边的山都被她扫荡一番,倒也成功把她送到了筑基大圆满。
只是也止步于此了。
因为小师妹总是十分乖巧,竟然叫莫闲忘了,她对自己的修炼非常在意了。
可惜的是,以莫闲的能耐,确实看不出什么来。他只能慈爱地看着明扇,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安抚意味道:“师兄会为你找灵草的,你不要担心突破的事情。”
明扇听着,却十分难过,甚至觉得大师兄和往常一样,又随便找了个说法来搪塞她。
可惜她与往常不一样了,她今天非要得出一个结果来。
如果大师兄不知道,那她就去问其他长老,如果长老们也不知道,那她就传纸鸢给娘亲,问娘亲。
面对如此慈爱的大师兄,明扇说不出过分的话来。只能闷闷不乐,低声哑气:“我不要灵草。”
莫闲耐心地问:“那你要什么?”
明扇却只是摇头,不说话。
她心情不怎么愉快,又不想影响到莫闲。于是只能瓮声瓮气地,对莫闲说:“大师兄,我想起还有一点事情,就先走了。”
莫闲温柔地笑道:“好。”
看着小小的身影逐渐离开,莫闲脸上的笑容终于撑不住了。他幻化出纸鸢来,对着纸鸢说道:“我要闭关修炼一阵时间,星机阁的事情,你代我行主使权。”
说完这句话以后,一道灵力打在纸鸢上。只见得纸鸢晃晃悠悠,从目前的掌心飞起,扑棱着翅膀,飞向了另一座山头。
看着纸鸢逐渐消失,莫闲这才郑重地,对着眼前的空气承诺:“小师妹,师兄一定会为你解惑的。”
说罢,衣袍一撩,脚踩祥云,飞身入了云间。
开始闭关修炼。
而得到消息的冯薇薇,这才赶来。她手里还捏着纸鸢,只觉得奇怪——
要知道莫闲这人,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关于修炼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还是头一遭,说出要闭关修炼这种话来。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冯薇薇凝神,不到片刻,就想到了缘由。
这星机阁里能够使唤得动莫闲的人,无外乎是那几个。照最近发生的事来看,估计是因为小师妹吧?
至于修炼…
莫非是他想要和大自在殿的佛修们动手?
冯薇薇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这前因后果加在一起,倒是坚定了她为明扇牵线的心。
只要让小师妹不和那和尚纠缠,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得尽快安排他们见面,越快越好。
冯薇薇下定决心,便匆匆离去。而明扇还一无所知地,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熟悉的景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落英缤纷的场景。
花瓣飘落在明扇眼前,打了个旋儿又跌入芬芳馥郁之中。明扇面对此番美景,却提不起半点兴趣来。甚至连头都不抬,依旧低着头赶路。
只是闷闷的响声传来,些微痛感被察觉后。明扇这才愣愣抬起头,发现自己撞到了人。
这人一身青衣,撑着一把油纸扇遮住了漫天飞舞的花瓣。眉眼柔情,气质温润如玉。稍稍低头瞧着明扇,一双眼里都是笑意。
明扇现在,正是撞入了他的怀中。
远远看着,便是两人相拥的浪漫景致。
只可惜明扇反应太大,一下子蹦出三米开外,活生生毁掉了这份美感。
明扇一手捂着额头尴尬地打哈哈:“哎呀刚刚走路不小心,撞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无碍。”青衣男子依旧笑着,他隔着花瓣,注视明扇:“我在此处,就是特意等你的。”
明扇有些吃惊,翻了翻记忆,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人,当下各种猜想都起来了,而最令她信服的猜想,已经被说出口了。
“不会是绾姨叫你来和我相亲的吧?”
明扇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浑身上下都写满拒绝:“我不要相亲,我已经有了心仪对象了。”
“绾姨?”
男子低声轻笑,那笑声好像是从喉咙里发出,低沉又磁性又勾人。饶是明扇这种专一的人,也不自觉地麻了耳朵。
这声音真好听。
就是不知道,如果严不危也这样笑的话,会是谁的声音更好听?
猜想一出来,明扇下意识地偏向严不危。
肯定是严不危声音好听,谁都比不过。
青衣男子似乎也没想到明扇在自己眼前走神,只是因为心情愉悦,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轻轻咳嗽一声,叫明扇注意力回笼。
待到那女子看过来的时候,他这才温和地说道:“你不是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不能自主进阶吗?”
本来还在胡思乱想的明扇闻言,瞬间精神起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你究竟是谁?谁告诉你的?你来这里的意图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说出口,足以证明明扇的紧张。
反之,站在她面前的人依旧淡然。
只见他拂去自己衣袖上的花瓣,笑着说道:“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
一般来说,这么介绍自己的人,肯定身份都有大问题。
明扇抻着一张脸,却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留影珠。别的不说,把这人的模样记下来,到时候才方便打听他的底细。
谁料灵力注入留影珠后,都还没有开始记录,就被那伞下男人察觉。只见得他手拈鲜花,以灵力御之。
那花瓣竟然生生击碎了留影珠!
这人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飞花伤人,其速度之快,叫明扇浑身发毛。
而青衣男人却温和地笑笑,带着歉意说道:“我告诉你身份也无妨,只是你和她走的太近了。”
“他?”明扇皱眉问道:“谁?严不危吗?”
听见这个名字,青衣男人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岔开话题,又问道:“我是专门的告诉你,你为什么不能突破的。”他面对明扇,却倒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时间有限,若你不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看着他不住离开的模样,明扇突然生出一丝焦虑感来。
如果他真的知道呢?
试一试,反正试一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想到这里,明扇咬牙道:“那你说,我是因为什么不能突破?”
青衣男人语气悠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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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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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无情道?
这青衣男人说话也神神叨叨,语气散漫却叫明扇不由自主地相信。
她稍微走近了些,颇为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青衣男人站着不动:“你作为修真者,每日所看所思所想甚多。可要知道,万事不可求全,也没有事事顺心的理。”他撑着伞,与明扇对视:“对待感情亦如是。”
“修行卜卦本就折道行,你却凭感情用事,如此一来,倒还不如让你不入占卜之门。而占卜画符,一道修心一道煅体。你未曾修心,又怎么会突破进阶呢?”
这话虽然被他说得很绕,但明扇还是听明白了些许——
他的意思是,因为自己过于感情用事,所以不入占卜之道。而占卜之道,是星机阁弟子的修心之道,她却没有入。所以心境没有感悟,修为也不可能突破。
明扇听着,却有些不满,“我怎么凭感情用事了?”她蹙眉,对这莫须有的指控辩驳:“我很理智的好吧。”
“理智吗?”
青衣男子缓缓一笑,随即便拆穿了明扇的话:“倘若理智的话,那大自在殿的佛修们,也不会因为你的拜访而感到头疼了。”
听到这里,明扇多多少少有些恼了。
她柳眉倒竖,说话也冷了下来:“你是严不危叫来的?还是我的师兄师姐们?”
青衣男子笑容不变,甚至眸光更加温和:“都不是,我是来助你修行的。”
“什么助我修行。”
明扇小声嘟囔:“我看肯定是有人叫你来,劝我不要去找严不危。”
“这是莫须有的事情。”
可他又微微停顿,颇有些怪异地看着明扇:“只是你若能放弃情爱之事,修行必定…”
他话都没有说完,就看见眼前的女子轻轻跺脚,挺翘小巧的鼻子往上扬起,气呼呼地说:“看吧看吧,你暴露了!”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嫩生生地指着青衣男子:“你还是想让我别去找严不危!”
青衣男子失笑,却没有否认。
但也没有继续劝阻。
毕竟对于佛修来说,是有情劫这么一说。那严不危又是佛胎圣心,想要飞升上界,渡情劫是必然的事情。
自己过多干预,反而有损道行。
更别说,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改过一次命了。
只是想起明扇的卦象,还是没有忍耐住,出声劝阻:“对佛修而言,先天下后个人。他们一心向佛,所行所思只为感悟佛道。你可曾想过,对于严不危来说,你的这份感情又是什么?”
“不顾对方的意愿,强硬倾注在对方身上的感情,真的是爱吗?”
这一番话,既是在问明扇,也是在问自己。
只可惜,他们两个人,都得不出一个答案来。
明扇甚至还气呼呼地扭头,罕见地骄纵:“谁说我喜欢他了?我就是去大自在殿玩而已。”
不出预料的答案,叫青衣男人笑笑。
知道对方铁了心,听不进去自己说的话,不肯放弃严不危后,也不过多纠缠,而是反问道:“你不想突破了吗?”
他踩在花瓣上,缓缓靠近:“你不想入占卜之道了吗?”
“…”刚才还气鼓鼓的明扇瞬间醒悟,她脸色说不上好,甚至连眼睛都红了些许。说出口的话,也带着浓重的鼻音:“…想。”
青衣男人此刻的声音,有些无情:“那你就放弃严不危,转修无情道吧。”他摊开手掌,在手心之中,静静躺着一朵七宝灵芝。
那是修真界最罕见的灵物!
百年生一苗,百年开一花,百年结一朵。
传言食一口,境界修为便突飞猛进。而大乘期的修士,更是能原地飞升!
这种罕见宝贝,眼前这个青衣男人竟然眼睛都不眨,就掏给自己一份?!
他到底是什么人?
似乎看出了明扇的疑惑和震惊,青衣男子将七宝灵芝用灵力裹住,又往明扇面前送了些:“不用过问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你是明思之女,我不会害你。”
“只要自毁修为,这七宝灵芝我便赠与你,帮你重回现在的境界。”他语气诚恳,带着无与伦比的信服力:“而到时候,你只要转修无情道,便可以顺利进阶,少去多少尘世烦忧。”
一听见要自毁根基,明扇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只是想着这么多年来,她为了进阶跑遍洞穴秘境,将周边洞府收罗一空。
都才将将到了金丹。
如果自己想要到元婴,渡劫乃至大乘,那修真界还能有灵宝吗?
又或者,自己压根到不了元婴。
修真无岁月,可那是拥有漫长生命的人才有资格说的话。对于明扇来说,每一天都弥足珍贵。
自毁根基…修无情道…
她轻咬下唇,脑海之中天人交战,理智与情感互相拉锯,叫她手就这样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青衣男子静静地等着,也不催促明扇。
他看得出来,明扇已经动心了。
现在就看理智和情感,谁能够占上风,操控明扇的思维了。
明扇也不出所料,她呼吸渐渐沉重,双眼通红,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眼神却四处飘荡,不知道该看何处。
却还是诚实地,看向了飘在半空的七宝灵芝。
突破…修炼…
自她发现自己不能成功突破以来,死亡的阴影就如影随形,每到深夜压得她呼吸停滞,坐立难安。
而她有太多的理由,要留在这凡世间。
她喜欢看朝霞漫天,旭日初升,喜欢听山间的风儿抚过自己的面颊,还带来了泥土的芬芳。喜欢师兄师姐们,笑着叫自己“小师妹”,又偷偷塞给自己一堆吃食。
也喜欢总是忙碌的父母亲,虽然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她还喜欢…严不危。
严不危!!
想到那个红衣僧人的时候,明扇不受控制地浑身发冷,寒毛倒竖。
如果自己修了无情道,那会变成什么样?
是不是他对自己来说,就和其他人差不多?
那雷云滚滚下的惊鸿一瞥,那药香缭绕里的悄悄靠近,都变成一潭死水?
不、不行!
明扇下意识地抗拒这样的结果,他只觉得自己脑海高速运转,很快就想出了解决的法子——
她的绾姨。
绾姨天材地宝一大堆,如果自己真的找不到灵草了,那就去求她吧。
反正她也放话过,只要自己找到道侣,天才地宝就享之不尽。
虽然厚颜无耻了些,可这确是明扇眼下能够接受的最好结局了。
只是自己这一生,不能占卜,不能修心。只能靠药吊着,当一个没用的“装饰物”罢了。
没关系的…
明扇不知为何,鼻头有些酸涩,心里也堵得不行,嗓子里好像卡着两百斤的石头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最后,她只能对着青衣男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这个笑容,就已经告诉了青衣男人自己的答案。
看见小姑娘这模样,青衣男人心情也有些沉重。但是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罢了,各有各的路。
既然是她自己选择的路,那他也无权干涉。
只见得他笑了笑,还打算宽慰一番眼前女子。谁料话还没有说出口,浓稠的香味传来,叫他瞬间变了脸色。
当下也顾不上明扇,而是收起七宝灵芝,踩着传送符,眨眼之间就消失在原地。
而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明扇揉眼睛的瞬间。
她只是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再抬眼的时候。眼前空空如也,只有落英缤纷,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这一出吓得明扇都忘记了难受,而是屏住呼吸,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全神贯注,似乎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猛得回头,落入一个又香又软的怀抱中。
顾绾绾揉搓着怀里的小美人,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呀,小扇居然也会投怀送抱了。”
熟悉的香味萦绕鼻尖,叫明扇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后,之前的委屈涌上心头,当下也不挣扎,而是钻入顾绾绾的怀中,闷闷不乐道。
“绾姨,你说我为什么不能突破啊?”
顾绾绾把玩明扇的头发,随意地问道:“为什么?灵草和丹药不够?”她揉了揉明扇的脑袋,笑着安慰:“想要丹药的话,尽管和绾姨说,修炼这事,只是个小事罢了。你要想修炼,绾姨能立即把你送上大乘期。”
大乘期,那可是修真界的最高段位啊!
毕竟大乘之后,就是飞升了!
而她绾姨,居然说出如果自己愿意,那就能让她立马到大乘!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冲击太大却没有让明扇昏了头,而是有些丧气地说:“刚刚有个人告诉我,如果我转修无情道,修炼就很简单。”
听得顾绾绾直皱眉:“呸,肯定又是大自在殿的钢豌豆出来骗人了。”她轻易地下了决断:“别听那群秃驴的话,他们自己断情断爱就算了,还要拦着别人行好事。”
明扇因为顾绾绾哄着,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她从顾绾绾怀里抬起头来,将刚才的事一一告知。
倒是叫顾绾绾吃了一惊。
“你是说,那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嗯嗯。”
顾绾绾眯起眼,眸光潋滟,勾魂夺魄:“下次再看见,记得及时给绾姨传纸鸢哦。”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嘴角,只留下暧昧一笑。
第10章 再相亲
明扇当然不会拒绝她绾姨的请求。
只是点点头,拍着胸口保证道:“你放心,等我下次再见到他,一定拖住他!”说到这里她还不忘叮嘱顾绾绾:“只是这人修为高强,我连留影珠都用不了。不出意外的话,纸鸢也飞不出去。”
看着小女孩垂头丧气的模样,叫顾绾绾更加愉悦。她轻拧明扇白嫩的脸颊,妩媚多姿:“这多简单。”
“只要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待在星机阁,跟在你身边不就行了吗?”
“啊…”
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明扇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从头发丝到脚尖都写满了拒绝。
开什么玩笑?
要是让绾姨跟着她一起,明扇毫不怀疑严不危会动心。并且动心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这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毕竟她家绾姨,可是把佛子都给盘下来的人。花了整整一千年,一千年不修炼,就去攻略佛子了!
愣是把即将飞升的佛子给拽了下来,现在都没有上去过。
想到她家绾姨的“光荣历史”,明扇又顿时醒悟过来,犹豫地问道:“那如果我要去大自在殿,你怎么办呢?”
没记错的话,大自在殿外面还贴着她家绾姨的肖像在。
而且有佛子在大自在殿里压阵,绾姨应该看不上严不危吧?
虽然他很帅,也很强,还叫人心动。
明扇还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呢,就看见她绾姨打了个寒噤,一幅毛毛的模样:“大自在殿那鬼地方,谁爱去谁去,我反正不可能进去的。”
“嗯?”
明扇歪头看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疑惑:“绾姨不去找佛子吗?”
“不去不去不去。”顾绾绾没心没肺地笑:“元阳都到手了,我找他做什么?看他一千年的臭脸色还没看够吗?”
“…好吧。”
因为知道合欢宗的心法和星机阁不同,所以就算明扇觉得不妥,还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合欢宗也是六大宗门之一,发展如此壮大,必定有其缘故…吧?
所以她在纠结不到片刻的时间后,有抬头望顾绾绾:“那我去大自在殿的时间里,你去哪里呢?”
只见顾绾绾笑得神秘,修长的手指伸出,左右摇摆,嘴角挂着轻佻的笑容,勾魂夺魄,“你不去大自在殿。”
她一双眼似秋波,粼粼生光,“你要和我去妙音门,见你未来的道侣。”
“!!!”明扇闻言,双目逐渐瞪大,嘴巴也微微张开,露出藏在唇瓣下的贝齿和丁香舌。紧缩的瞳孔,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并没有叫顾绾绾改口,反倒笑得更愉悦。
“走吧,这还是你好师兄师姐们介绍的。”
她笑着挽住明扇的胳膊,将她往外边带:“莫要叫你师兄师姐们等太久看。”
走了许久以后,明扇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是说,是师兄师姐他们安排的?”
顾绾绾毫无负担地点头:“对呀,据说是个身负真龙之气的音修。”她带着明扇一边走,一边夸耀对方:“只要听一听音修弹的曲子,突破率就能够增加。这对你来说,不就是上好的灵丹妙药吗?”
“你如果突破不了,就缠着他给你弹曲子,弹到你能突破了为止。”
“…”明扇有时候发自内心的觉得,她家绾姨。不像是活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大能,说她是自己的同龄人,感觉都没太大出入。
不仅是容貌上,还有心性上。
这边明扇都还在发呆呢,顾绾绾就已经带着她到了地方。
脚踩在青石板砖上,明扇这才回过神来,抗拒地推搡着顾绾绾:“绾姨,我不去。”
她难得严肃地板起一张脸,还有些青涩的脸蛋上却摆出了极为认真的神情来:“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要再去相亲的话,那我成什么人了?”
顾绾绾却耸肩,满脸淡定道:“这有什么?他不是也还没有接受你吗?”
“男未婚女未嫁的,你去见几个人怎么了?”
这话好生强词夺理,但却成功噎住明扇,叫她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见她一张脸急得通红,在原地吱吱呜呜好半晌,这才憋出一句话来。
“…谁…谁说他没接受我的。”
这话听得顾绾绾顿时来了精神,她笑容扬起来,嘴角幅度扩大,一双眼冒着精光,语气也显得亢奋不已:“不会吧?现在大自在殿的钢豌豆这么好盘了?”
“没记错的话,你和他应该见了不到五面吧?”
明扇呐呐,有些心虚地点头,无言。
而顾绾绾已经陷入了另一种狂热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明扇的反常,而是极度亢奋:“要是这样的话,我还找什么大乘期的鱼?直接去把大自在殿盘个干净得了。”
听着顾绾绾心思好像落在了大自在殿上,明扇脑海中拉起警报,像是一只护食的松鼠,动手扒拉顾绾绾。
她抓住顾绾绾的手,无比严肃道:“绾姨,我骗你的。”脸不红心不跳,大气都不喘一下:“我还没有追到严不危,他连眼神都不愿意分给我一个。”
顾绾绾闻言呆住,脸上的笑容也凝滞。她不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打量明扇,那一双眼却好像会说话,盛满了对明扇的失望。
就那一个眼神,就能让身为女子的明扇缴械投降。
她自责不已,不明白干什么要说谎骗绾姨。把她哄得开心了以后,又亲口…
“噗嗤。”
这边都还没有自责完呢,就听见一声轻笑响起。明扇再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得一身红衣的美人笑到眼睫湿润,满面潮红。
她一手拍着胸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绕是如此,也美艳多姿,倾国倾城。
见顾绾绾突然笑开来,明扇怎么也该反应过来,刚刚是她在逗自己。当下又羞又气,恨不得遁地而走。
可顾绾绾又怎么会如了她的意呢?
只见她指尖轻转,一颗泛着紫色光芒的丹药,就漂浮在明扇的正前方,吸引了明扇的视线,叫她再难移开一步来。
那是成婴丹!
无论是在金丹的哪个阶段吃,都能增加突破几率!
可是…严不危…
就在明扇苦苦挣扎的时候,顾绾绾却嘴角勾起,指尖轻点,漂浮在明扇眼前的丹药骤然增加,多达十颗!!
…十颗!
明扇想到自身的修炼情况,很想要不顾一切地,把这些药都揣入兜里去。这些尚且不足够,她甚至想当场对顾绾绾来个滑跪,抱着她的大腿哭嚎——
绾姨,救救孩子!!
可她如果去见了,那不就是在利用妙音门的那人了吗?
不行啊…
她的挣扎和迟疑,顾绾绾都看在眼里。只是哄小孩子嘛,对于她这种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怪来说,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所以她放软声调,带着几分魅惑道:“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她眼睛眯起,像一只狡黠美丽的灵猫,“如果这个你还不满意的话,那你去找和尚还是去找魔修,我都不阻拦。”
“不仅如此,在这之前我说的话,也全部算数。”她呵气如兰,一点一点地引诱明扇:“如果你今天与他见面后不满意,而另找其他道侣。”
“只要这个道侣长得足够帅,那之后你修炼要用的东西,只要你需要就可以去合欢宗取。”
“决不食言。”
这一番话叫明扇彻底缴械投降,她深呼吸一口气后,率先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而顾绾绾则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莲步轻移。
一进门,就看见自家二师姐难得摆着一张笑脸,招待坐在她左手侧的人
那人一身青白交接的衣裳,腰封勾勒出他的腰肢。马尾高高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梁,和多情的眉眼。
只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那眼神凌厉有如出窍利刃。似乎能一举洞察明扇的小心思,叫她大气都不敢出。
气势好强。
而且是那种锋芒毕露的强。
明扇突然明白,绾姨为什么那么有自信了。
这人的样貌,修为都不在严不危之下。对于“见色起意”的自己来说,确实是不二之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这人的时候,明扇不受控制地想念那红衣僧人。
如果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该有多好啊。
如果自己告诉他,她去相亲了,那红衣僧人的眉梢眼角,为因此动一动吗?
会用这种凌厉如刀的视线,看着自己吗?
明扇不知道……其实她或许知道,但她只是不想知道罢了。
幽幽一声叹气,明扇还是对那人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可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只见得那人的视线似乎被冻住,整个人以无比僵硬的姿态,反问明扇:“意中人?”
那声音说不上低沉,却也不算明亮。
听在明扇的耳里,只觉得是因为自己搞这一出,闹得对方不高兴了。所以态度更加恭敬,道歉也越发诚恳。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十分愧疚:“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了。”
这却叫星机阁其他人坐不住了。
只见二师姐冯薇薇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将明扇扶起来,颇为心疼地安慰道:“不用道歉,不就是个相亲吗,没关系的。”
“我们小师妹不用给任何人道歉。”
这一番话说得明扇感动不已,恨不得埋头入二师姐怀中,蹭蹭抱抱好一会儿。
可就在这个当口,那“被相亲”的“男子”惊讶出声:“莫闲把我叫过来是为了相亲?”
“相亲对象还是个女的?!”
第11章 容御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甚至于明扇都忘记了感动。而是有些诧异地盯着自己的相亲对象,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伤心了。
眼前这人好像是被骗过来相亲的。
明扇忍俊不禁地笑着:“大师兄没有给你说清楚吗?”
“那个小王八蛋,他什么都没说!!”
一声怒吼喊出口以后,明扇只见得身旁的冯薇薇突然变脸,冷着一张脸道:“这里是星机阁,烦请对我们大师兄放尊重些。”
美人冷脸虽然美貌,但也骇人。
那妙音门弟子吞了口唾沫,有些怂了吧唧的摸摸桌子,小声哔哔赖赖:“说就说嘛,这么凶干什么?”
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明扇发自内心地笑了开来。而这件事又是因她而起,现如今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所以她扯了扯冯薇薇的衣袖,不住撒娇:“二师姐,这前因后果都还没问出来呢。”她一说话,冯薇薇下意识地挂起笑容,多云转晴。
只是在看那人的时候,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反倒是明扇笑眯眯地朝那人伸出手去:“你叫什么呀?为什么会被骗来这里?师兄都给你说了什么?”
在凶巴巴二师姐的对比下,现在的明扇在容御的眼里,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她苦着一张脸,眉梢眼角都向下耷拉,那夸张的模样和表情,将她俊俏端正的五官毁了个干净。
看得人忍俊不禁。
只见得她蹲坐在椅子上,抱着琴就开始控诉,控诉的时间里还不忘时刻注意二师姐的模样。
仿佛只要二师姐脸色冷下来,她就会立即住嘴。
怂得很可爱了。
“我来这里是因为莫闲告诉我,说这边有什么百年古木,可以砍了送我作琴…”
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见得二师姐脸色越加恐怖:“把什么砍了?”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好像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啃对方的骨头。语气格外阴森,表情极度恐怖,说她是魔域来的魔修,只怕魔修都要喊冤。
他们根本没有冯薇薇这么吓人。
这个反应,看着所有人毛骨悚然。
尤其是容御。
她结结巴巴地,一双眼无助地往周围打量,想要求助。可谁知在视线相对的瞬间,他们纷纷离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就像容御不敢与冯薇薇对视一般。
愤怒的二师姐太吓人了,他们可惹不起。
不过自然有例外。
明扇现在已经坐到了容御身边,颇为自在地接下话来:“莫非是我们宗门口的那一棵树?”她脚一晃一晃,身子也随之扭动,自在极了:“据说那树是我们阁主心仪之人所赠,生长极为艰难。”
“你要是把这棵树给带走,只怕当天会被我们阁主给带走。”
这话叫在外面闲逛的顾绾绾听见,颇有些失望地朝里面询问:“你们阁主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明扇歪头,随即又肯定地点头,“对呀,估摸着也有千余年了。”
“!!”顾绾绾先是震惊,随即又失落无比:“那估计已经没有元阳了。”她叹了一口气,竟然开始怜惜自己:“要早知道他没有元阳,我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呀?”
“就蹲他的时间,都够我再去解决一个长老了。”
见顾绾绾满脸失望的模样,明扇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注视顾绾绾,颇为认真:“我长这么大,都还没有见过我们阁主呢。”
“…行。”
顾绾绾现如今还能说什么?
本以为自己是来捕鱼的,谁曾想鱼儿早就不在这片海域了。
这就是她花心一世的代价吗?
她郁结于胸,怎么都舒缓不过来,最后只能匆忙离去:“我去找我其他鱼儿疗伤去了,你需要丹药就去合欢宗,我徒弟会给你的。”
扔下这句话以后,就衣袂纷飞,红色的倩影便消失在星机阁里。
而明扇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些感叹,为就怪阁主太过神秘。
否则自己也不会走上相亲的不归路。
只是现在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她笑着看向身旁的人,还很贴心地分析现在的情况,“你看见了吧,那古树你是万万动不了的。”见那人颓然不已,明扇竟然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明扇,是星机阁弟子。”
容御虽然感伤不已,但还是及时反应过来,对明扇介绍道:“我叫容御,是妙音门弟子。”
说完这句好似还不够,她又急忙找补:“我是个女的。”
“女的?!!”
满座哗然,甚至于冯薇薇都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打量眼前人。
别说,这人虽然模样俊朗,也是男子打扮。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她骨架稍小,虽然身量比较高,但也是纤细弱质感。
冯薇薇察觉以后,咬牙切齿问道:“你身为女子,怎么来和我们小师妹相亲?”
容御也很无辜,“我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相亲啊。”她弱小可怜又无助:“我来这里是为了砍木头。”
“那你为何如此打扮?”
容御一五一十地交代:“是莫闲叫我怎么穿的。”她说:“他说星机阁的二师姐被我们妙音门的人抢了道侣,所以只要看见妙音门的女弟子,她可能会暴走…”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咽一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问道:“星机阁的二师姐应该没有来吧?我穿的是男款,她应该不会打我吧?”
“…不会。”
冯薇薇阴测测地笑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帮忙可以吗?”
容御笑得格外傻白甜:“什么事情呀?”
冯薇薇悚然一笑,阴风阵阵掠过,叫在场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她咯咯咯地笑着,像话本子里无恶不作的女魔头那般:“你去告知莫闲的朋友们,不日之后来星机阁参与他的葬礼。”
“!!”容御显示震惊,随即接受良好的潸然泪下:“莫兄,一路走好…”
“唉你怎么说话的…”
星机阁弟子看不下去,想要出声提醒容御,谁曾想冯薇薇一个眼刀袭来,叫他也在瞬间变了口径:“大师兄,一路走好!”
字正腔圆,声如洪钟,叫明扇都没忍住跟着抖了抖。
她还来不及劝冯薇薇呢,就看见自己温柔可人的二师姐,凶悍地攥着一手的符纸,往门外走去。
那气势,说是去除魔卫道明扇都信。
若是在以前,明扇少不了上前去哄二师姐,吸引她的注意力。可在看过大师兄的能耐以后,她这才惊觉他们根本不需要自己护着。
他们本身的实力就足够强悍。
所以她并没有动作,而是就坐在位置上,看着其他弟子表情各异地逃出了这里。
看着变得空荡的大厅,明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次的相亲危机似乎解决了?
她可记得绾姨说过,如果这次来的对象还不满意的话,那她就不管自己了。
可以去找严不危了!
拨云见日,明扇的笑容都明媚起来。她笑眯眯地拉住容御的手,份外贴心道:“想要砍树的话,肯定是去十万大山砍啊。”
她用手使劲地比划着,想要告诉容御那里的树有多粗多大。
可惜容御并没有开心起来,反而丧气道:“我也想啊。”她叹了口气,看起来更加可怜了,“可我们妙音门弟子实在太多,也糟蹋了不少十万大山的树,十万大山已经禁止我们进去了。”
“啊这…”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明扇立即又笑了开来:“我给你拿一套星机阁弟子的衣服,装作是星机阁弟子不就成了吗?”
只见得本来垂头丧气的人猛然抬头,一双眼里亮晶晶的,就这么惊喜地看了过来,“谢谢你!”
明扇笑道:“没关系哦。”
明扇才应该感谢她呢。
要不是她,那师兄师姐和绾姨肯定还要折腾许久。
现在好了,没人拦着自己去找严不危了。
两人一拍即合,兴冲冲地准备好了以后。就看见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溜进了十万大山。
明扇跟在容御的身后,颇为不解:“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进来?”她躲在灌木里,好似做贼。
而她旁边的那人更是全副武装,就差把脸蛋也涂成绿色,好和这森林融为一体了。
她在听见明扇的问题后,立马将食指放在唇边,紧张地“嘘”道:“小声一点,不要被十万大山里的妖修给发现了。”
“要是被他们发现了的话,又要被扔出去了。”
“…”明扇看着她紧张慎重的表情,颇为不解地询问:“可星机阁和十万大山没有什么仇怨啊。”
“他为什么要扔我们出去?”
这个问题问出口以后,容御怔然片刻后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哎呀,职业病犯了。”
她有些尴尬地说道:“之前来这里都是以妙音门弟子的身份,做贼做惯了。”
“…”
明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人骂自己是贼的呀?”
“你真有趣。”
只是容御却不觉得自己有趣,甚至想要解释,却在看见不远处的人影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蹿入了灌木中。
还不忘招呼明扇:“快快快躲起来,妖修来了。”
明扇有些无奈地插腰,非但不听容御的话,反而转过身去,想要与妖修“硬碰硬”。
却在看见那一抹红色身影以后,愣在了原地。
第12章 小兔妖
那红色袈裟和帅气的秃头,不是严不危又是谁?
而站在他身侧巧笑嫣然的白衣女子,才是明扇愣住的原因。
银白色的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了她长长的兔耳朵,就这么简单垂在两侧,搭配着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庞和怯怯的眼,就连身为女子的明扇,都不得不承认这含羞带怯的模样,是如此惹人怜惜。
那红色的瞳孔,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严不危,仿佛红色不是她瞳孔的颜色,而是红衣僧人的模样。
满心满眼,都是他。
更加让明扇吃味的是,那兔妖的手现在正搭在严不危的臂膀上,虽然很快就被严不危躲开,可还是叫她格外不自在。
什么嘛,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一脸冷淡,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情愿。
现在就因为小兔妖长得乖巧,就愿意上手了吗?
那如果来的是她绾姨,这死秃驴岂不是立马就没了元阳?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疯长,而明扇却无知无觉。只是用一种近乎偏执的视线,打量着那边的两人。
怎么看怎么郎情妾意。
怎么看怎么碍眼。
虽然她人躲在灌木里,但是视线毫不避讳,直勾勾地盯着那边两人。
严不危修为本就高出她许多,而小兔妖虽然处于金丹期,不过因为动物的本能,所以很快就察觉到了还有其他人在此处。
只见得红衣僧人轻捻佛珠,“阿弥陀佛。”
小兔妖却一蹦一跳地朝明扇这边走来,红若琉璃的眼里都是被打扰的不快。
她站在灌木前,气鼓鼓地对里面的人喊:“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是做什么?”
明扇不是很想回答,而是依旧看着严不危,心里有些难受。
他和这小兔妖如此模样,那是不是说明自己来迟了?
也是自己蠢,在追人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他究竟有没有心上人?
怎么能够因为他是大自在殿的佛修,就理所应当呢?
乱七八糟的情绪叫明扇的脑子乱成一团,而容御“职业病”再犯,自乱阵脚:“我不是来砍木头的,你别抓我!”
小兔妖一见她穿着星机阁弟子弟子服,脸色这才好了些:“不砍木头也不能在这里画引雷符,知道吗?”
“哦哦…”容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星机阁弟子”了,一颗定心丸吃下,又笑得风流倜傥:“多谢仙子提醒。”
因为容御过于具有欺骗力的容貌,小兔妖的脸变得和她眼一样红。她急忙转过身去,害羞地想要赶走容御:“你、你没看见这里是我的地盘吗,还…还不快走!”
容御求之不得,急忙附和道:“这就走,这就走。”
眼看着此次交锋就此结束,那闭着眼睛的僧人,却抬起一丝眼睑来,注视着明扇藏身的方向,闭口不言。
熟悉的香味好像蝴蝶在他鼻尖飞舞,叫他知道,还有一人藏在暗处。
仿佛恨不得吃了他。
这莫名愤怒,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己与那星机阁的小师妹,似乎没有什么新的仇怨?
现如今,她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呢?
女子总是叫他如此迷茫。
还是佛经更加好懂。
严不危复又闭上了眼,继续默默地念着自己的佛经。
而明扇,却早已经怒火中烧。
搞什么嘛!
早说他有心仪的女子不就好了吗?
她撇撇嘴,现在已经一眼都不愿意看严不危,而是“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因为过于突然,所以发丝里还有些许草叶。倒是衬得人更加灵动,像山间小鹿。
只是这个小鹿,现在不怎么愉快的样子。
她一把抓住容御的手,气势汹汹地吼道:“走,我们去其他地方砍树!!”
这一嗓子气沉丹田,声若洪钟,惊飞了方圆百里的鸟儿,也惊掉了容御的下巴。
她慌张地看了眼明扇后,又转头,看向脸已经黑下来的小兔妖,急忙解释:“不是,我师妹她说错了。”
“她说的是…是…”她结结巴巴好半天,就是没想到理由。
而此时小兔妖的眼已经红得能滴血,她耳朵完全立起来,兔牙又尖又长,模样凶残。
也不和明扇容御多说,只见得她兔爪子裹着一团粉色的灵力,就朝着明扇两人袭来。
明扇自是不怕一只小兔子。
她浑身上下都塞满了符纸,只要她愿意,这片山头她能立即夷为平地。
虽然避雷符画不出来,但画引雷符她还是十分拿手的。
只是这小兔妖和严不危关系不一般,如果叫那死秃驴以为自己是在争风吃醋,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所以明扇往后退一步,不负责任地对容御说道:“交给你了啊,加油。”
容御崩溃大喊:“我连琴都没有带出来,我拿什么来抵抗?”
这话自然落在了小兔妖的耳朵里,只见得她气势更加凶悍,对着容御张开血盆大口:“琴?!”
“你是妙音门的人?”
“不不不不我不是…”容御打摆子似的拒绝,却叫小兔妖一个字也不信。
只见她手上攻击越加凌厉,容御躲起来也越发艰难。甚至身上好几处,都已经见了红。
明扇看着仓皇逃窜的容御,又狠狠地瞪了一眼置身事外的严不危,忙掏出一身的符纸,先是防御符护住了容御,随后一张裂地符,叫小兔妖被裂开的地面卡住,一时半会不能动弹。
见她两三下就收拾掉小兔妖,容御震惊地哭诉:“你既然这么厉害,干嘛把我推出去呀?”
明扇无辜道:“我只是一个金丹,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元婴中期的容御无话可说,最终只能小声嘟囔:“星机阁这也太开挂了,用符就能把人弄死。”
对于这种夸奖自己宗门的好事情,明扇自然不会错过。她骄傲地接受了夸奖,得了便宜还卖乖:“没办法,这事就是讲究天分。”她笑嘻嘻的,似乎忘了不远处还有一个红衣僧人:“星机阁弟子天分高,作战轻松一些也是应当。”
“…”
弟子最多的妙音门弟子容御,微微一笑,说不出话来。
殊不知,原本安安分分的小兔妖,却突然暴起。贴在她身后的符纸化作灰烬,只见得她体量暴涨百倍有余,甚至比旁边的树木还要高大!
明扇也严肃起来,她快速掏出符纸,使符纸悬空在自己的周围,围成一个圈的模样。
灵力注入,符纸在片刻之间有了自己的思维。带着各式的攻击,朝兔妖打去。
可兔妖不仅仅是身体变大了。
天雷地火打在她身上,都不起效果。那紫色的闪电好似生的一个火,不到眨眼的功夫又熄灭了。
威力最大的引雷符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的了。
这兔妖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就算星机阁符纸再怎么厉害,那也要受到画符之人的修为牵制。这符是她金丹前期所化,那至多对付元婴之人。
而兔妖兽化之后,本是金丹期的修为瞬间暴涨,防御力远远超过了元婴,直逼出窍。
她拿这兔妖没办法!
明扇当机立断,一手捏着传送符,还不忘朝着容御喊道:“快过来,咱俩先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只是比容御速度更快的,是暴走的兔妖。
巨大的脚掌出现在明扇眼前,将容御和明扇隔绝开来。风声被割裂引起的震动是如此可怕,叫未曾锻体的明扇站都站不稳。
而兔妖的攻击已经落下!
“轰隆”一声,激起尘土飞扬,将明扇所站的位置,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来!
容御看着这一幕,找遍了四周都没有看见明扇的身影。红了眼,怒火难以压制,怒吼着攻了上去:“你给我死!!”
只是她的招式还没打到兔妖,那巨大的兔妖快速缩小,幻化成了刚刚半人半妖的模样。
她站在自己手掌砸出来的坑里,一双眼红红,要哭不哭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红衣僧人依旧闭着眼睛,只是他的臂弯里,出现了一道蓝紫色的身影。本来捻在右手的佛珠散开,化成一百零八颗珠子,将两人护住,扛下了自己的一击。
在兔妖恢复原样后,那佛珠又一颗接一颗地回到手心中,自动串成佛珠模样。
只留下依旧处于懵圈状态的明扇和容御,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明扇被檀香围绕,只觉得自己似乎脑袋不太够用了。
不然严不危怎么可能在危机关头救她?
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这个想法太过荒诞,不切实际,以至于明扇立马唾弃自己:佛修都是这样,见不得杀生。
并不是要救你,而是要救天下苍生罢了。
更何况那对面的小兔妖,和他可是关系匪浅呢…
想到小兔妖,明扇立即抬起头来。只见得那一双红眼睛本就可爱,现在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更加梨花带雨叫人心疼。
明扇试想了一下,如果自己的道侣和别人不清不楚,那得多难过啊。
所以她虽然不舍,但还是坚定无比地推开了严不危:“你道侣都快哭了,你不去哄哄?”
严不危沉默,继续念着佛经。
“?”而小兔妖的眼泪更加汹涌:“他什么时候有了道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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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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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情敌
看着小兔妖泪如雨下,明扇眨巴眨巴眼,发觉自己似乎好像大概理解错了?
她心虚地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佛修,见他还是在默默诵经,不动如山。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底气不足道:“这个…或许是我搞错了哈哈…”
干巴巴的解释显然不管用,小兔妖眼泪流得更加厉害。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严不危:“我说你为何不要我报恩呢,原来你已有道侣了。”
“…”严不危也不解释,好像听不见小兔妖的声音一样,仍旧杵在原地。
反倒是明扇着急地解释:“没没没,他没有道侣。”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尴尬无比:“是我刚刚看你们姿态亲昵,还以为你是他的道侣。”
这一句话虽然是对着小兔妖说的,但是先开口的,却是在一旁装了许久锯嘴葫芦的严不危。
他身影低沉,飘渺之中又带着难以忽视的磁性。而因为明扇就站在他身旁,甚至于在他说话的时候,明扇能感觉到他的胸腔都在震动。
带起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便叫她脸红似晚霞,连脑子都不甚分明,只觉得晕晕乎乎,好像踩在棉花上面。
以至于严不危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楚。
左耳进,右耳出。
只留一阵又一阵的酥麻感,叫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余韵如潮水,叫明扇只得随波逐流,飘飘荡荡不知所去。
而其他两人显然就冷静得多。
小兔妖在听见红衣僧人的话以后,愁眉苦脸:“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让我报恩呢?”
容御也已经回过神来,给明扇使了许久眼色,也不见明扇回应。只瞧得她就差头发丝也变红了,不知在高兴个什么劲。
现在看她这模样,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既如此,反倒冷静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兔妖聊着天:“佛修心怀天下,救人估计不求回报吧。”
“那可不行。”红意蔓延,小兔妖含情脉脉:“他既然救了我,那我肯定要报答他呀。”
“…”容御挠头,倒没想太多,只觉得是妖修重因果,所以如此执着。
不过…
她开心地搓搓手,“如果我救了你的话,那你能让我砍一棵树走吗?”
小兔妖脸色僵住,好半晌以后才不情不愿地点头,“这是应该的。”
“好耶!”
只见得容御欢呼过后,就坐在一旁的木头墩子上,期待地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反应过于怪异,甚至都吸引了明扇的注意力。
她刻意忽略站在自己身旁的严不危,却又不愿意离他远一些,于是只能别过头去,朝着容御喊道:“你去那边做什么?”
容御兴致高昂:“守株待兔。”
“…”小兔妖无语:“你不会真的以为,会有妖修这么蠢,主动撞你这木头墩子上来吧?”
容御笑笑:“万一呢?”
随后又自来熟地问严不危:“你当初是怎么救到这只小兔子的?给我传授一些经验吧。”
小兔妖气冲冲道:“什么小兔子?我叫屠姿儿!”
容御似乎没听清,“兔子儿?”她念叨完后,还不忘吐槽:“兔子就兔子嘛,还非得加个儿化音。”
气得小兔妖是上蹿下跳,恨不得咬死容御。
反倒是一旁的明扇,看着气鼓鼓的小兔妖,陷入了沉默中。
兔妖…姓屠…最近才化形…
她想了好半天,终于想了起来:“你是妖王的女儿?”
这话一说出口,小兔妖瞬间收敛了情绪,还颇为端庄地看着明扇,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明扇打哈哈:“有所耳闻罢了。”
总不能说她跟着她绾姨到处晃荡的时候,还抱过对方吧?
她尴尬地笑道,随即又突然意识到,没记错的话,这小兔妖还和自己是情敌呢!
不行,得戒备起来。
她清了清喉咙,装作十分熟稔地问严不危:“我离开大自在殿的时候,你不是还在诵经吗?”明扇瞟了眼小兔妖,心下一动,盯着其他人的视线,摸上了严不危的佛珠:“怎么现在一眨眼,又跑来了十万大山?”
语气虽然熟稔,只是模样过于惊慌和小心翼翼,现实的场景与明扇预想中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只是在严不危眼里,却不尽然。
那星机阁的小师妹,一双眸子四处乱飞,却不敢看自己一眼。声音发紧,脸耳朵尖都红透了。
那一双白皙细腻的手,微微发抖,却十分坚定地摸上了自己的佛珠。
檀色的佛珠,衬得明扇肌肤瓷白如玉。
叫人想将柔荑体贴放入掌心之中,仔细把玩。
严不危的喉结滚动,片刻后又闭上眼去,不住地默念“阿弥陀佛”。
殊不知,脑海中佛像渐渐淡化,只留有那一双白皙的手和盈满笑意的眼。
至于与他念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念“阿弥陀佛”还是在念“陀佛阿弥”。
而这一幕落在屠姿儿的眼里,又不一样了。
她只看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佛修,在距离这星机阁弟子这么近就算了,还让他摸自己的佛珠。
那和直接让她摸自己的光头有什么区别!
而自己想要报恩,却连一个眼神都得不到。永远只有冷冰冰的“不必”俩字。
叫人难受的,不是眼前人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亲眼目睹,他和他的意外。
屠姿儿纵然再不甘,也只是撇嘴。她狠狠别开眼,忽的一下蹿到容御身旁,一脚踹向正在等“兔子”的容御。
“嗳哟。”
容御突然被踹了一脚,不明觉厉:“你干什么?”
屠姿儿气鼓鼓道:“你占我的位置了!”
“…”容御明白了,她这是在找茬。只是自己现在在对方的地盘上,所以只能忍了。
她蹦起来,板着一张脸:“行,你坐,我走。”
便理理衣袍,潇洒离去。
可屠姿儿揣着一肚子的不忿,又怎么会放人走呢?她坐在木桩子上,声音冷得吓人:“你不许砍十万大山的木头!”
“…”容御无趣地看了眼屠姿儿,无语道:“我之前去妙音门后山,遇见了一只小兔子。”
屠姿儿不明觉厉:“你说这个干什么?”
容御却不理她,继续道:“那小兔子挺可爱,我没事也会去喂喂它。结果有一次,它居然为了啃胡萝卜,咬了我一口。”
说到这里,她还将自己的手抬起来。叫屠姿儿可以看见,残留在她食指上的牙印。
可屠姿儿显然不想看。
她现在就是想要挑事,最好能狠狠出一口恶气。
容御虽然不明白屠姿儿怎么想的,但还是非常实在地说:“你知道我后来怎么做的吗?”
“怎么做的?”
容御阴森一笑,晃眼瞧着,还有几分冯薇薇的神态:“我扒了它的皮,配以各种香料,当晚饱餐了一顿。”
“!!”屠姿儿的眼中怒火燃烧:“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不是。”
容御淡然自若:“我只是想说,我虽然态度比较温和。但若是无缘无故惹了我,下场也不会太好。”
屠姿儿一张脸冷若冰霜:“好巧,我也是。”
眼看着她俩之间又燃起战火,一旁的明扇连忙回神,朝着她们喊道:“这天快要黑了,要不然你们明天再打?”
容御和小兔妖异口同声:“不行!”
明扇见她俩态度坚决,又瞟了一眼严不危,带着不为人知的私心:“那你们先打,我和大师便先离开了。”
屠姿儿:“不行!”
她快速收起攻势,朝着严不危走来。却又在看见明扇之时,生生止住脚步,想说的话在明扇的注释下,被她悉数吞进去。
最后只憋出一句话来,昭示着她的决心。
“反正我是一定要找你报恩的!”
抛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化作原形,一溜烟儿地跑不见了。
留下明扇警铃大作,一时半会又没什么好主意来。
严不危看着尘埃落定,自然也没有继续呆着的理由。他轻拢佛珠,对着明扇和容御行礼道:“既如此,那小僧也先行告退了。”
看着他就要离去,明扇嘴快地叫住了人:“你等一等!”
红衣僧人果然顿住,他低眉敛目,不说话,却叫明扇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说话。
安静又祥和,专注又慈悲。
叫明扇一颗心心砰砰砰地乱跳,震得她听不在其他声音,震得她头脑发昏。
她问严不危:“你会接受小兔妖的报恩吗?”
严不危依旧闭着眼,“小僧行事只是处于本心,并不需要报恩。”
也就是不会接受了。
明扇吃了一颗定心丸,却还觉得不够,又问道:“以后也不会吗?”
严不危依旧:“以后也不会。”
明扇这才眉开眼笑,愉悦的感觉甚至传到了严不危的身边。叫他一直抿着的唇,嘴角也向上提了些许。
可惜只是昙花一现。
不到片刻的功夫,又恢复成原样了。
他再次行礼:“那小僧就告退了。”
这次他没有被叫住,而是在明扇的视线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人都走远了,别看了。”容御无奈地看着明扇,提醒道。
把明扇叫回神后,还不等她说话,就看见明扇欢喜的模样变化,一幅愁云惨淡。
当下有些好奇:“这是怎么了?”
明扇苦兮兮道:“我有情敌了,怎么办?”
容御则十分轻松:“我帮你做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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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扇:同志,你的思想很危险。
第14章 星机阁老大
容御这云淡风轻的一嗓子,把明扇吓了个够呛。她也顾不上哀愁,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急忙表态:“不不不不不…”
她劝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御借坡下驴,“那怎么办?”
“嗯…”明扇认真思忖片刻,才犹豫说道:“我看那些画本子里面,只要有了情敌。”
她手竖成刀状,往脖子上一划,面相凶狠:“要么污蔑栽赃,要么下毒挑拨。”
容御好以整暇:“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明扇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又募地喜笑颜开:“你说我去讨好她怎么样?”
“讨好她?然后趁她不注意下毒吗?”
容御一脸鄙夷,叫明扇连连摇头,“不是。”
她颇为认真地解释:“我和她当好朋友,然后我看看能不能悄悄给她和别人搭线,让她喜欢其他人去。”
听到这个答案以后,容御眼底笑意浮现。她慈爱地看着明扇,忽然就明白自己那个不着调的朋友,为何如此宝贝他家小师妹了。
宁愿骗自己男装来相亲,也要给她找对象。
这种可爱又单纯的女孩,知道那些龌龊的手段却选择善意面对所有人。
知世故而不世故,最为可贵。
她也不继续套话,而是认真地问道:“那小兔妖也打算报恩,能和你作朋友吗?”
“能吧?”
明扇歪着脑袋,天真无邪地说:“我可以每天给她送胡萝卜。”
容御无语:“兔妖都已经成精了,谁还吃胡萝卜呀?”
“那…”明扇肉疼不已,“我给她送灵草?”
“这个可行。”
容御点点头:“而且这小兔妖是金丹修为,你得送赤红灵果。”
“…”
盼望着用赤红灵果长修为的明扇,觉得这不是在除去情敌,这是在为难自己!
她一颗赤红灵果都没有啊!
如果有赤红灵果的话,那她刚刚还会打不过小兔妖吗?
啊…人生艰难…
看着元气满满的女孩子,此时悲伤到快要哭出来,容御又觉得可爱又觉得好笑,最后也只能替她想法子:“灵草不行的话,灵符也不错啊。”
她声音带笑,“你是天机阁的弟子,这些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
对哦!
明扇只觉得听容御一席话,瞬间拨云见日,阳光都明媚了不少。
她激动地握住容御的手,双目噙着泪水:“恩人!!”
容御却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来,不留情地拆台:“你刚刚把你恩人的木头弄没了。”她双手抱臂,就这么打量明扇,“现在你恩人连琴都没有。”
话就说到这里,而明扇也听懂了。
只见她重重点头,发丝里的飘带随着她的动作飞舞,煞是好看。
她说:“你就瞧好了吧!”
嫩生生的手指夹着一张符纸,“啪”地一下,贴在容御身旁的树干上。只听得轰隆声响起,大树应声倒下。
那动静,可真不小。
至少在树倒下之前,容御就已经看见了五六双绿幽幽的眼睛。
感受一下灵力波动,便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善了。
她要亡矣!
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思来想去一会儿,最后她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
只见得高高瘦瘦的修士往旁边一跳,对着明扇老气横生道:“你这个小娃娃怎么回事?不知道十万大圣的木头砍不得吗?”
很好,应该算不到她头上来了。
就在容御暗自窃喜的时候,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叫她想到了夏日里的胡萝卜。
莫名的想象,却又无比贴合。
因为那道声音的主人,正是爱吃胡萝卜的小兔妖。
屠姿儿坐在棕熊的背上,指着背对着他们的容御道:“这个人是妙音门的,把她给我赶走。”
而明扇看着自己要讨好的对象突然出现,笑得眼睛好似月牙弯弯,梨涡浅浅邀人沉醉。
她说:“我是星机阁弟子明扇,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
坐在棕熊身上打算驱逐俩人的屠姿儿:“…”
即将被驱逐而因为木头还没有到手,所以急得上蹿下跳的容御:“…”
以及听了妖王之女的号令,摩拳擦掌准备叫这些人类修士落个好下场的妖修们:“…”
他们齐齐静下来,都沉默地看着明扇,大眼瞪小眼,倒没有一个人再动。
而明扇自然不会放过这好时机,又屠姿儿走近了点,笑着对她掏出了手里的符:“你如果和我做好朋友的话,我画的幅都送给你。”
“…”屠姿儿雪白的皮肤慢慢变红,因为皮肤和头发都很白,所以她只要脸红一点点,就极其明显。
所有人都看得见。
包括她坐下的棕熊。
棕熊看见屠姿儿的表情后,用自己粗而尖锐的爪子抠了抠嘴唇,呆呆地笑:“姿儿大人脸红了。”
他裂开嘴,表情也变得温和起来,眉眼舒展,看起来就很愉悦。
只可惜“咚”地一声响,打散了他的笑容。
棕熊双手捂着脑袋,小小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委屈巴巴:“姿儿大人为什么打我?”
屠姿儿闻言,脸色更红。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脑袋也随着动作上扬,一幅傲娇模样:“谁叫你瞎说话的。”
兔子耳朵翘起,耳朵的主人却还在嘴硬:“什么脸红不脸红?那是太阳要下山了,阳光照在了我的脸上!”
“可太阳是黄色的…”
“咚!”
屠姿儿收起拳头,不自然地找借口:“这一拳是打你没有礼貌。”她脑袋扬得高高的,倒不像是一只小兔子,更像是一只小天鹅。
“下次我在说话的时候,你不许插嘴,知道吗?”
棕熊迫于淫威,只能点头。
处理好自己的“坐骑”后,屠姿儿这才扬着下巴,用鼻孔看明扇:“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我交朋友?”
明扇眨巴眨巴眼,单纯地问道:“要什么身份才能和你交朋友啊?”
这话说的纯良无辜,倒把屠姿儿给问住了。好在她也算是十万大山一霸,胡说还不是张口就来?
她更加得意,语气都轻快不少:“首先呢,你得是丹灵根,用过洗髓丹的不要。”
木天灵根的明扇点点头,又问:“还有吗?”
屠姿儿急忙又道:“其次呢,你得是有身份的人。”她指了指自己,语气多有得意:“比如我,就是妖王的女儿。”
星机阁长老、妙音门峰主之女明扇小鸡啄米:“嗯嗯,然后呢?”
屠姿儿轻蔑一笑:“除了这些,还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
她的双臂张开,骄傲又得意: “就像这里的妖修们一样,他们都是听命于我。”得意过后才看着明扇,见她孤家寡人,脸上笑容盖都盖不住:“如果没有人听你的话,那你还是别说和我交朋友了。”
她笑得可恶又可爱:“我不和这么掉档次的人做朋友。”
“这样啊…”明扇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对付一个情敌而已,干嘛这样呢?
给她画符就了不得了,竟然还要求灵根、架势和势力。
没必要。
所以她没有像刚才那样兴致勃勃地点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对着屠姿儿笑:“这样的话,那我们可能做不了朋友了。”
“真可惜。”
谁料一旁的容御却冷不丁地开口,吓了明扇一跳。
她说:“这第三个条件,你也满足啊。”
“?”明扇又震惊又好奇:“我哪里满足了?”
容御笑着对屠姿儿挑眉:“我这朋友比较谦虚。”她说:“如果你去星机阁看一看,就知道星机阁里真正说话的人,就是她。”
明扇一脸震惊:“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啊。”
容御道:“因为他们对你是宠爱,而不是服从。”
明扇经她这么一说,彻底明白。只是现在对于屠姿儿,却没什么想法了。
所以她也只是笑了笑,就对屠姿儿告别道:“好啦,今天是我们冒昧来访打扰了。”她熟门熟路地把符贴在树干上,只见得十人合抱粗的树就这么浮空,跟在明扇的身后两米处。
顺手牵羊并打算全身而退的明扇,对着屠姿儿友好地笑道:“我们就先行告退,不用麻烦你亲自把我们丢出去了。”
说完这句话,明扇便跳上了木头。还不忘对着容御招呼:“你要自己走路吗?让木头载我们吧。”
懒人容御也不见外,稳稳当当坐在树上。
小小的符纸驮着千斤重的木头,木头上面还坐着两人。也不觉得吃力,而是极其平稳地,往森林边缘走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棕熊感叹道:“姿儿大人,她们要走了耶。”
“咚!”
屠姿儿一双眼睛通红,不知是本来就这颜色,还是气得。她砸完熊脑袋后,又愤愤地捏着手腕:“你当我没长眼睛吗?”
“不是…”棕熊委屈巴巴:“我是想说,你如果想要和她们做朋友的话,现在最好追上去哦。”
“谁、谁要和她们做朋友!”
屠姿儿一双兔耳朵立了起来,又羞又窘迫:“她们这个样子,不配当我的朋友。”
“姿儿大人,你为什么不坦率…”棕熊话说道一半,突然察觉到气温骤降,旁边的妖修们瑟瑟发抖,不敢多言的样子。难得聪明了一回,硬生生换了个说法。
“那小丫头片子口出狂言,竟然说她才是星机阁老大。”
“姿儿大人,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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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玩游戏玩入迷了,差点忘了更新
第15章 修炼
等屠姿儿说服自己,来到星机阁后。看见的场景,差点叫她下巴都惊到地上。
只见平日里高傲无比的符修们,现在都撸着袖子手里拿着刨子,慢慢地在刨木头。
木屑满天飞,可他们好像察觉不到,刨得不亦乐乎。脸上那种满足感和自豪感,差点叫屠姿儿以为,她是进了什么木修宗门。
而那木头她一眼便瞧出来,正是明扇才从十万大山里扛走的。
那小丫头的地位,当真这么高?
她半信半疑地走进去,大摇大摆地打量着周遭的场景,语气娇贵:“明扇在哪里?”
刨木头刨得正开心的弟子听见女子声音,头也不抬地就回答道:“小师妹和她朋友在一起呢。”
“切…”屠姿儿不舒服地嘟哝:“但凡和她说过话的,都是他的朋友吗?”
只是这声音太小,星机阁的弟子没有听见。非但如此,还格外热情都问屠姿儿:“你知道我们小师妹吗?我这就把她叫出来。”
看着他抖掉身上的木屑,就打算离开的模样屠姿儿急忙叫住了他,扬声道:“我不找她,我找谁都不找她!”
许是因为情绪较为激动,所以她的声音很快就传遍山头,飘入了一栋小木屋里。
明扇耳朵微动,有些疑惑地问容御:“我好像听见了那小兔妖的声音?”
“听错了吧?”容御宝贝兮兮地抱着自己的琴木,满足到快要起舞。她现在要和自己的琴木联络感情,所以对明扇都极尽敷衍之能事,“你肯定是太累了,出现幻听了。快别傻站着了,过来睡一觉就好了。”
明扇却屏气凝神,专心地注意周边的响动。
只是她什么也没听见。
周遭寂静无声,只有噪耳的蝉一直不愿歇息,要在这短暂的夏日里,歌唱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好吧。”明扇点点头,“看来我真的是太累了。”
嘴上赞同容御的观点,身体却不见动静。她慢悠悠地坐下来,有些稀奇地问:“你再不去把其他木头带走的话,只怕就带不走了。”
“啊?”
容御脑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嘴便率先问道:“为什么?”
明扇解释:“星机阁弟子善占卜,只是百年灵龟的龟壳可不多见。有的弟子找不到龟壳,便只能将就将就,用十万大山的灵木来占卜。”
“而我师兄师姐们又不爱出宗门,也懒得费那闲工夫,专门跑去十万大山砍树。这一来二去,星机阁里只有极少数的弟子,才拥有自己的卦盘。”
容御听完解释,只觉得槽多无口,“从灵龟壳到灵木,这还真是挺将就的。”
吐槽过后,她又无所谓地摆摆手,“那就送给你师兄师姐们吧,反正这也是你劈回来的木头。”
她抱紧了手里的木头,使劲在上面蹭了蹭,格外满足:“我们的琴只需要木心就可以了。”
“其他部位的木头都不能用。”
她说到这里还颇为自豪地说道:“一棵灵木一把琴,不愧是我们妙音门啊!”
明扇:“…”
这么糟蹋灵木,难怪十万大山里的妖修不待见妙音门弟子…
要是明扇的话,只怕比那小兔妖更生气。
只是说到小兔妖,明扇又有些丧气。
“我有情敌了,怎么办啊…”
还沉浸在快乐中的容御听不得这哀婉的调调,所以她艰难地收起自己脸上的傻笑,一本正经地给明扇分析:“你喜欢十万大山里遇见的和尚是吗?”
一语中的,叫明扇又羞又尴尬:“有那么明显吗?”
软软的调子带着小女儿的娇羞,听得容御这万剑山外门弟子—真钢铁直女都觉得酥酥麻麻的。
她严肃地回答道:“十分明显。”
“只要人没有瞎,就能看出来你的心思。”
明扇听着却有些不开心:“严不危没有瞎,他只是不睁眼罢了。”
容御颇以为是地点头:“对,他没瞎,他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啊…”明扇有些小小的受挫,虽然她也能猜到一点点,只是她怎么也不愿意,自己十几年来头一遭怦然心动,爱情的小火苗才点燃,就这么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就被一盆水给扑灭了。
所以她咳嗽了两声,也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肯定是我和他接触太少了。”她说服了自己,还想要说服容御:“只要我持之以恒,他肯定也会爱上我的。”
“…”
容御无语,本来想戳穿残酷的现实。可在看见小姑娘带着祈求的视线后,又不情不愿地换了口径:“那你说要多久?”
明扇一听,扳着手指开始算。
“绾姨追到佛子,花了一千年的时间。而我不是绾姨,严不危也不是佛子,这样抵消下来的话,估计一千年就没问题啦!”
在算出最后的答案的时候,明扇竟然是欢喜的。
她好像看见了,在一千年以后,严不危温柔浅笑,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模样。
那个场景,只要是稍微想一想,明扇都觉得自己幸福到快要冒泡泡。
浑身上下充满动力。
容御看着已经陷入爱情的明扇,冷静地分析:“一千年,那你至少得步入分神期。”
“金丹修士的寿命,只有三百年不到。”
短短的两句话,将明扇浇了个透心凉。
对啊…
她绾姨能够追到佛子,就是因为她本身是大乘修士,寿命足足有一万四千年!
可自己呢…
两百八十年的寿命,如果不尽快突破的话,那她恐怕连严不危的纸鸢口令都没有要到,自己就身死道消了。
她现在最应该上心的,或许不是追求严不危。而是尽快突破境界,早早到分神期。
金丹到分神,何其漫长…
好在自己还有杀手锏——绾姨。
先自己去洞府里面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天材地宝。尽量还是靠自己进阶,而不是一味伸手吧。
下定决心后,明扇又叹气道:“你说要是在我修炼的这段时间里,严不危被小兔妖拐走了怎么办?”
容御轻松道:“你可以带着她一起修炼。”
第16章 福地洞天
明扇没花太久时间,就接受了容御的提议。一起修炼嘛,那最直观的,就是一起去找灵草了呀。
恰好屠姿儿也是金丹期,她俩目标一致,想必很乐意参与其中。
明扇坐在符纸上,开心地给屠姿儿讲自己的心路历程。而屠姿儿一脸莫名,自己刚刚还在星机阁门口,谁料眼前这人火急火燎地冲出来,将自己给拐带走。
而理由竟然如此潦草?
她匪夷所思地看着明扇,反问道:“本小姐的时间很宝贵的,你就因为这破事麻烦我?”
一旁的容御也默默点头:“我还要回去修琴呢,在前面那个山头就把我放下吧。”
明扇此时却好像听不进人话一样,兴致勃勃:“那个洞府那我以前常去的,里面月下草遍地都是,赤红灵果也不少。如果用心找一找的话,肯定也能找到你们需要的果子!”
“本小姐家私万贯,珍宝取之不尽,哪里费得着自己去找?”
屠姿儿骄傲望天,鄙夷不已:“这么想要灵果的话,你当本小姐的坐骑,那灵果要多少有多少。”
明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瞧见本来懒散没个坐像的容御,笑得谄媚:“主人~”
明扇:“…”
屠姿儿:“…”
她俩对视一眼,心有灵犀道:“要不然再下一个山头,把她丢下去吧。”
狗皮膏药贴上了,就不是那么好甩掉的。容御巴巴地凑到屠姿儿身边,恨不得直接抱住屠姿儿的大腿,一脸享受:“主人~来~骑我~”
“…!!”明扇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天塌地陷。
一天的时间里,她都经历了什么?!
本来以为容御是个凌厉似剑,身负龙气的少年,谁曾想是个偷偷伐木的无节操女修士。
如果就这样那明扇还能接受,只是现在在自己眼前,毫无下限和节操的人又是谁?
这就是身负真龙之气的代价吗?!
她惊悚地看着这一幕,却发现原本傲娇的小兔子,在面对容御般狗皮膏药的时候,惊慌失措到惹人怜爱起来。
一张白瓷似的脸颊绯红,软软的兔耳朵耷拉在她脸颊两侧,看起来像棉花一样,又柔又软。
和十万大山里的凶悍样子完全不搭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烈女怕缠郎?
明扇在这边看好戏,屠姿儿却不知所措地娇嗔:“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还不快一点松开?”
“主人~”容御厚脸皮地抱住屠姿儿的大腿,抬头望自己的“小主人”:“我松开了的话,那灵草~~”
一句话三个波浪线,那语调在空中转了又转,欲拒还迎说不上,恶心人倒有一套。
而屠姿儿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苦着一张小脸:“给你就是了,你快点把我给松开!”
容御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才笑嘻嘻地收回了爪子。还不忘再恶心屠姿儿和明扇一番:“好的哦主人~~”
在重获自由后,屠姿儿又板起一张小脸,冷酷道:“敢问本小姐要东西,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她眼中嗖嗖射出冷刀子,刀刀扎向容御:“本小姐的东西,其实那么简单拿到手的?”
狠话放出去还不到片刻,容御再次抱住了屠姿儿的大腿,秋波不要钱似的送出去:“主人~~~”
屠姿儿兔子耳朵上的毛都炸了开来:“都给你,你快把我松开!”
容御又才笑眯眯地松开手。
只是这次不同,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就地坐下,一双笑眼盯着屠姿儿,兴致勃勃:“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了…”
屠姿儿郁闷到兔耳朵垂下,对容御敢怒不敢言。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那厚脸皮的人又凑上前来。
长到这么大,这种亏还是第一次吃。
她气鼓鼓的却只能暗自生闷气。
看着那傲娇小兔子冷静下来,明扇啧啧称奇。在小兔子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给容御竖了个大拇指。
真厉害啊。
要是自己单独对上屠姿儿,肯定没有这么轻松。
而容御笑着摆摆手,一脸悠闲自在。
不过…
明扇瞧着云下的风景,适时开口提醒:“十万大山已经到了,你们要下去吗?”
“嗯?”容御有些惊讶:“不是去洞府找灵草吗?怎么又要我们下去了?”
明扇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们都不缺灵草的样子,那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吧。”
“哼。”屠姿儿轻哼:“肯定是心疼灵草,不想叫我们分了去,这才找理由把我们打发了。”
她不满地说:“谁稀奇你这破灵草?”
本来这话听着,明扇应该不开心的。只是联合屠姿儿的脾气,她福至心灵:“你想和我一起去洞府?”
“谁、谁想去啦!”
屠姿儿脸颊红红,气鼓鼓道:“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明扇笑了开来,想着情敌都送上门来了,自然没有放走的道理。如果等她得了空,再去纠缠严不危怎么办?
毕竟小兔子这么可爱,谁不想吃兔兔…啊不对,谁不想和兔兔玩呢?
所以明扇决定学习容御,顶住了羞得要死的心情,也厚着脸皮调侃屠姿儿:“走吧走吧,既然小兔子想去,那肯定不能把你丢下啊。”
“你!!”
看着屠姿儿就要动怒,容御十分适时地,再度抱住了屠姿儿的大腿:“主人~今日份的灵草你还没给我呢~~”
叫屠姿儿再次当机。
她结结巴巴地去推搡容御,慌乱地说道:“你你你你先松手,我就去给你找灵草。”
“好哦~”
容御嬉皮笑脸地松开手,一秒恢复正经。还不忘催促明扇:“这符怎么飞这么慢,你注入点灵力进去啊。”
明扇下意思地回答:“这符限速,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她们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之间,飞过了十万大山,到了一出未曾见过的边界。
白鹤飞过她们身侧,流云缱绻起舞,美丽的鸟儿们引吭高歌,似乎在欢迎她们几人的到来。
不知情的,还以为到了仙界。
屠姿儿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还有这种好地方,怎么我此前从来开过?”
容御也看着明扇,啧啧称奇:“想不到跟着你还真的好东西啊。”
这哪是什么洞穴,这就是一整个福地洞天!
第17章 三脚妖虎
明扇却没回答俩人的问话,甚至还跟在她们的后面,格外震惊地疑惑:“这是什么好地方?!”
“…”屠姿儿、容御:“?”
明扇顶着二人疑惑的视线,老实交代:“我之前过来的时候,这边还不是这个模样。”
当时她是机缘巧合进入这里,光秃秃的一片山区里面,叫她翻了大半夜,终于找到两株月下草。
而她之所以现在带着容御她们俩来,就是因为已经过去太久时间。她寻思着,月下草应该长出来了。
对于对于金丹期来说,月下草的灵力较为稀少。可也聊胜于无,毕竟两株月下草还是能突破一个小段位的。
只是…
瞧这现在这满地月下草,间错地方还有一两株果树点缀。而那果树上面,结满了红红的果子。
看屠姿儿和容御那模样,明扇丝毫不怀疑,长在这里好像野果一样的东西,就是备受追捧的赤红灵果!
这变化也太大了!
甚至于明扇都开始疑惑,是不是自己的符飞错了方向,跑到了另一处福地来?
不然就眼前这般模样,说是飞升大能曾经住过的洞府,她也信。
还不等明扇想个所以然出来,容御已经带着屠姿儿轻轻一跳,稳稳落地。
“主人~快点帮我摘灵草吧~”
荡漾的声音响起,叫屠姿儿抖了好几下。最后才万般不情愿的,开始为自己的“坐骑”摘灵草。
容御也没闲着,就靠在灵果树旁,顺手从树上摘下一颗果子来,送进嘴里边嚼边招呼明扇:“还愣着干什么?下来搜罗好东西呀。”
“哦,来了!”
明扇听见呼喊,也懒得深究背后原因。心急地跳了下去,还不忘挥散脚下的符。
她一落地,并没有急着摘灵果。而是极其认真地,凑近了打量。
红彤彤的果子馥郁芬芳,一靠近灵气便扑面而来。叫明扇在片刻间就接受了,这满地的东西就是赤红灵果。
灵草对于生长地方的灵气要求极为苛刻,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好地方,竟然叫月下草长得跟大白菜一样。
亦或者…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明扇心思一动,远远招呼屠姿儿和容御:“你们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啊?”她摘下灵果,揣进储物兜里:“看这里灵气充裕,应该不止只有灵草。”
这话叫任劳任怨采草的屠姿儿,和在一旁啃果子的容御精神起来。她俩暂时停止手里的工作,纷纷侧过身子来看明扇。
容御双眼放光:“灵力如此充沛,莫非有什么煅器异宝?”
就连屠姿儿,也罕见地露出了讶异的模样来:“本命剑,本小姐刚好需要。”
早早拥有本命剑的明扇,突然觉得无所谓了。虽然只是有了剑,还并未孕育出剑灵来,但也足够。
只是看着屠姿儿和容御的模样,他自然不可能说“我们还是老实捡草”这种话。而是合理提议道:“我们先捡一会儿灵果,等觉得差不多了,在往四周找一找?”
屠姿儿却急不可耐:“这还要什么灵果呀?”她豪气横生:“你帮本小姐找宝物,要什么灵草本小姐拿给你!”
明扇一听,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她丝毫不怀疑屠姿儿话里的可能性毕竟她是妖王之女。所拥有的资源,远不是明扇能想的。
这大概就是穷小子遇见富二代吧。
所以她学着容御狗腿的笑容,那贱兮兮的模样在她讨喜的小脸上,竟然也格外合适。
叫人看了更加喜欢,忍不住露出会心一笑。
明扇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将容御学了个十乘十,连带着声音也贱兮兮:“不愧是妖王之女,大气~”
看明扇这模样,屠姿儿不自在片刻,又“喂”了一声:“你俩还愣着干嘛?还不动起来?”
“好勒!”
明扇和容御笑眯眯地应下,就各自散开,往三个不同的方向延伸去。
因为明扇最弱,所以她被分到了一条最不可能的路。
屠姿儿和容御那条路,一路都是灵果,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一看就是越往前走,宝物越好。
好在屠姿儿和容御对着明扇保证了,会在路上随手为她摘一些果子。所以她这才心甘情愿地,踏上了一条贫瘠的小路。
黑黢黢的石头硌脚,而在她四周荒得不行。这条路好像与整个空间隔绝开来,里面没有一丝灵气。
比凡人所住的地方,还要叫人难受。
不过也有好处,那便是这里光秃秃的,一眼就能看到底。现在屠姿儿和容御都还在灵果中流连,想要掰开每一处,看看有没有被遗忘的宝物落在草地里。
所以过去了许久,屠姿儿和容御才往前移动了一点点。
至于明扇,已经看不见她人影了。
她一蹦一跳地走在这小路上,虽然周遭寒酸了点,但挡不住她心情好。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没一会就走了许久的距离。
周遭静谧无声,不闻蝉鸣鸟歌。这里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就连风也不曾驻足。
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荒芜的天地间,心情也罕见的带了些沉重。
嘴里的调子渐弱,脚下步履沉重,笑意散去,戒备心升了起来。
这条路,似乎比预想的不好走?
明扇皱眉,飞了两只纸鸢出去,“我这边有点异常,你们那边怎么样?要不要来我这边看看?”
交代完过后,纸鸢在灵力的支撑下,晃晃悠悠地朝容御和屠姿儿飞过去。
明扇也没闲着,在送走纸鸢过后。又沉下心来,掏出寻宝符,任凭它飘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不对啊…”明扇细长的眉毛蹙起,自言自语。谁料刚好屠姿儿和容御御风而来,闻言还未站定,就张口询问:“哪里不对?”
没想到这两人来得这么快。
明扇先是一惊,随即又冷静下来,指着将在空中的寻宝符,“这符是专门用来寻宝的,在宝物一里地范围使用,它就会带着我们朝宝物靠近。”
听明扇介绍,容御和屠姿儿的时间纷纷落在空中漂浮的符纸上。只是那符纸好像宕机了一般,就这么一动不动。
屠姿儿瞧着,颇为不屑:“该不会是你功夫没到家,所以这符用不了吧?”
容御却率先否认:“应该不会。”她认真分析道:“明扇画的符能驮动千斤的巨木,这说明她画符水平高超,应该不是你说的那样。”
虽然容御说得在理,可她才说出猜想,容御便立即否定了她,这叫她怎么气顺?
只见屠姿儿柳眉倒竖,掐着腰就开始骂容御:“到底谁是你的主人?你竟然朝着她说话?!”
容御一呻,又笑得贱兮兮:“主人~您说得都对~~”
“…”
心情更糟了怎么办?
屠姿儿看容御没脸没皮的模样,只觉得是自己把牙打碎了,只能咽下去。
她懒得再和容御过招,而是挑眉看着明扇,“你说这边的异相是什么?”
见话题又被掰回来,明扇这才严肃道:“这里太安静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太反常了。”
她不说不要紧,话一说完,周围便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连带着她们三人的呼吸声,都是如此清晰。
好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三人的脸色都严肃起来。面面相觑,视线交流之中又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四周,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突然降临在她们周围。
叫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就连一直嬉皮笑脸的容御,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自己的琴来。只是那琴身裂纹明显,一看就是不能过度使用的模样。
屠姿儿也悄悄半兽化,脸上兔毛覆盖住了白皙的脸颊。殷红的眸子里,杀意明显。
至于明扇,身边的符咒自发将她围了一个圈,以绝对防御的姿态,将她护了起来。
这尚且不够,她一手握着朱砂,一手捏着符纸,一幅随时准备画符战斗的模样。
突然破空声响起,明扇一手防御符扔出,形成一个保护罩将地上的三人都含了进去。
另外两人也没闲着。
屠姿儿身形变大,比树木还高。而她轻轻松松,一只爪子捞一个人,将容御和明扇都抓住后,脚下奋力一蹬,就跳出了十米开外!
容御则拨动手里的琴弦,琴音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力,朝着风声的方向击去。
“砰”
“砰”
“砰!”
破空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尘土飞扬迷了明扇的眼。容御的攻击似乎打到了对方?
还不等明扇松一口气,从哪混沌尘土中,一只通体漆黑的豹子突然飞了出来。它头似豹,额有角,背生双翼,尾如羊,三肢若鹿蹄。
是的,三肢。
它只有三只脚!
在看清这妖兽后,明扇瞳孔紧缩,大难临头。
这妖兽,分明是三脚妖虎!
虽然它叫做虎,可它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点老虎的模样。但仅仅凭借三脚的模样,明扇就能断定。
这妖兽生性残忍,且实力强悍。尚在幼兽时期,它就强似元婴。更别说是现在这,成年期的模样了。
三脚妖虎因为明扇等人率先攻击,尾巴上的毛已经炸开。它碗口大小的眼睛瞪起,朝着明扇等人怒吼。
声波所及之处,土地寸寸裂开。
生灵死绝!
第18章 莲子
这攻势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声波所及之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明扇等人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她操控着手里的灵符,为她们三人加强防御。上百张的符纸凝成一个厚厚的屏障,将她们的身影完全遮蔽。
屠姿儿现在肩膀上一边坐一个人。左边的明扇不要钱似地撒符,右边的容御则端正地坐着,靡靡琴音从指尖倾斜而出,在半空中和音波正面对上。
“砰!!”
上百道琴音将将破掉了妖虎的攻击,可还不给她们喘口气的时间,那妖虎双翼大张,遮天蔽日,在明扇目光所及之处,都只能看见它黑色的骨翅!
巨大的翅膀拍打着身躯,以极快的速度从地面弹飞。有如离弦之箭,朝着明扇一行人袭来。
它的爪子闪着金属色泽,一双眼嗜血又可怕,威压有如实质就这么倾泄而出,似乎想要击垮明扇等人的防线,叫她们放弃挣扎。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挣扎只是无用功。
明扇不期然地与它对视上。
那眼底的恶意和疯狂,叫她寒毛倒竖。仅仅是一眼,就叫她恍若身处无间地狱,被万千恶鬼所缠绕,不得脱身。
绝望、死寂…
“你在发什么呆?!”屠姿儿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盾都破了,你还不赶快补上?”
这一句话将明扇从地狱中拉出来,她也顾不上后怕,余光扫过已经碎成块状的屏障后,急忙从储物袋里又翻出上百张符来,灵力不要钱一般地注入,在妖虎巨大爪子落下来的瞬间,又成功立起了屏障来。
因为符隶挡下了妖兽的一击,所以屠姿儿很轻松地跳出很远。
她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还不忘抱怨:“你这找的什么地方呀?怎么这么危险?”
明扇也知道是因为自己,所以她二人才遭此劫难。所以她并没有说出那些稍显无用的辩解,而是轻声道歉:“对不起。”
手上的符,却一点点化作灰烬。
储物间里的防护符要见底了,她们如果不能及时击倒妖兽,那就只能逃跑。
她消沉不到片刻,便将这个认知告诉了另外两人:“我符快不够用了,这妖虎修为高深,我们还是快写跑吧。”
“好!”
屠姿儿这次倒没说些什么,只见她奋力一跃。便跳出了那光秃秃的枯地中,落入灵草堆里。
可现在,三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明扇烧纸一般,用光了手里的符。容御则专注地对付死死追在她们身后的妖虎,虽然不能击伤对方,但至少能减缓它追击的速度。
而屠姿儿,就承担着带着她们两人逃跑的重任。
只见她再度一跃,身边的场景却逐渐模糊。灵草仙鹤消散,流云凤鸟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只凶神恶煞的三脚虎!
它出现在了明扇等人的面前!
明扇瞳孔紧缩,下意思地往回看去。发现身后也跟着一只三脚虎,逐渐逼近。
这里竟然有两只三脚虎?!
究竟是有什么宝贝,竟然会有两只成年三脚虎守在这里?
宝贝尚且不重要,本来一只三脚虎就够明扇她们喝一壶的了。现在又出现了一只!
逃生的难度,更上一层楼!
屠姿儿的动作顿住,她前后都是妖兽,以至于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容御本来还在弹琴对付身后的妖虎,察觉屠姿儿停下后,还不忘分心问道:“怎么不跑了?那妖虎要追上来了。”
明扇喉咙发涩,声音也干巴巴的:“前面也有一只三脚虎。”
“镫——”
琴弦断裂,以断裂处为起点,荡开一阵又一阵的波,所及之处,看似无声无息,却叫人耳内出血,肝胆欲碎。
“!!”屠姿儿暴躁到破口大骂:“你在搞什么?!要不是明扇的保护罩,我们仨都要因为你死在这里!”
容御擦去嘴角的血迹,表情严肃:“琴断了,不只是琴弦,还有琴身。”她将手里的琴狠狠砸向身后的妖虎,“我兵器没了。”
看着那妖虎躲避不及,被琴砸中的模样,容御快意地笑道:“倒也不算亏,它们也受伤了。”
修士宝物,即使是在毁掉之时,也要爆发出令人震撼的攻击力来。
或许是在证明自己,也或许是用最后一点能力,保护朝夕相伴的主人。
至少那两只妖虎因为这突然的一出,都收了些神通。它们痛苦地捂着耳朵,一张嘴大张,露出嘴里的獠牙。
痛觉,只会让它们更加暴躁。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两只妖虎便压下体内的伤势,恶狠狠地盯着明扇一行人,猛冲过来。
天地变色。
在它们所及之处,湛蓝的天空乌云密布。飞沙走石,叫人本能的恐惧和战栗。
爪子暴涨,看起来已经有四尺长。不知名的飞鸟仅仅是稍微靠近了些,便身首异处。
快、太快了。
这鸟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什么而死。
锋利、太锋利了。
明扇丝毫不怀疑,如果她们被这爪子碰到,那她们也会像那只鸟一样,身首异处!
可是明扇已经没有了防护符!
她看着剩下的符纸,却也没有多余的思考机会,只能囫囵塞给容御一把,大声地解释:“注入灵力,操控着符打老虎!!”
“好!”
“你打后面那只,我打前面那只。”她此刻竟然格外镇定地操控众人:“屠姿儿往旁边跑!”
容御朗声应下,而明扇也没精力再关注她们。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的妖虎,克服住内心的恐惧感,一连串的符就这么扔了出去。
霎时之间,天崩、地裂、水引、火劫、雷罚层出不穷。誓要把拦在她们眼前的妖兽,给斩下!
天地变色,雷云滚滚却见火苗坠落,山体倾塌又跟洪流汹涌。
飞禽走兽莫不匆忙躲避,生怕这天灾突然之间就落到自己的头上来。
可那毕竟是元婴修士都感到恐惧的三脚妖虎啊。
它硬生生扛过了所有攻击,虽然现在好似一只落汤鸡,只是那气势却更甚之前。
“欻”地一声,骨翅打开。生在它翅膀上的骨头,就这样从它翅膀上抽离开来。带着滔天的灵力,好似天外陨石,就这样砸向明扇!
避无可避!!
屠姿儿却不愿放弃,她咬紧了牙关,灵活地在攻击中躲避。只是这攻击太过密集,就算灵活如她,还是无法避免地被砸中,留下了焦黑的印记。
皮毛的焦臭味传到明扇的鼻尖,她心急如焚却又拿不出更多的符来。
而她体内的灵力,也快要耗尽。
明扇咬咬牙,强撑着驱动所剩无几的灵力,咬破自己的食指,掺着朱砂,指尖便开始游走。
朱砂还没落到实处,黄色的符纸便被点燃,化作灰烬。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明扇好像没有察觉到一样,自顾自地画着,指尖游走之间,淡淡的金光若隐若现。
符成!
只是成了,却没有多大的用处…
连符纸都没有的咒文…
明扇红着一双眼,愧疚难当。她就不应该执迷不悟,把容御和屠姿儿拉来采草药,否则的话,她们也不会…
就在明扇自责不已的时候,那符文却悄悄融入雷云之中。刹那间,雷云翻滚,好似有蛟龙欲出。
“咦嗷——”
三脚虎的叫声响起,似乎在宣誓着明扇等人的死期。
狂风大作,吹得她们站都站不稳,只能以极其狼狈的姿态,趴在地面上。
明扇却还不死心,她顶着狂风,撕下自己的衣摆,从自己的四肢百骸里,又硬生生地挤出最后一点灵力来。
这次她画的极为艰难,手上好像吊着石头,每一处的拐弯都生涩无比,完全不似以往那般行云流水。
疼痛叫她想要收回手,可在看见屠姿儿焦黑的皮毛和斑驳的血迹后,又硬生生地咬牙坚持下去。
那妖虎已经近在咫尺,大嘴张开,再近一点,就能将她三人吃进腹中!!
就是这时候,符成!!
只是她体内,再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灵力来,驱动符纸了…
眼看着她们就要被活活吃掉,空中的雷云突然散去,霞光普照,落在了狰狞的妖虎身上。
淡淡的金光之下,妖虎的身影像用尽的符纸一般,渐渐消散。
只留下一颗黑漆漆的小黑快,不知道是什么。
那小黑块落入明扇的掌心,她分明瞧着,是一颗莲子。
莲子?
她还来不及深思,杀意又将她们包裹。
对了,还有一只妖兽!!
第19章 逃脱升天
明扇才回过神来,一道极其恐怖的声音就从她们身后传来。凄厉惨绝,带着滔天怒火,因为过于愤怒,以至于明扇都听不大清它本来的叫声应该是什么。
但能听出来,那浓烈的杀意!
危机感爬上明扇的心头,她此时灵力耗尽,也做不了更多的反应。只能吃力地撩开屠姿儿的耳朵,对着那深不见底的耳洞大喊:“快跑!!!”
这话用尽了她全部力气,甚至于是声嘶力竭。好在屠姿儿也是个金丹修士,对危机的感知极为敏锐。几乎是在明扇大吼的时候,她就猛地躲开,防止自己被伤到。
只可惜,她们显然低估了暴怒中的三脚虎,究竟有多么恐怖。
屠姿儿这种原形灵敏的妖修,都没能完全躲开,她兽化的兔腿上,伤痕深可见骨,血液淙淙流出,血腥味四溢,叫本就暴怒的三脚虎,更添嗜血之意。
不仅仅是它,血液也刺激到本就是妖修的屠姿儿。
明扇发现屠姿儿本来柔软的皮毛,变得像钢针一样硬,根根分明。即使自己已经有金丹修为,现在坐在屠姿儿的肩膀上,也叫她如坐针毡。
气味也发生了变化。
本来的屠姿儿一身青草的芬芳,一闻就知道她是只柔弱可爱的食草妖兽。可现在,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呛得明扇快要窒息。
这股味道,说屠姿儿是三脚妖虎她都信!
这个小兔妖,似乎不是什么好惹的?
明扇心底七上八下,脑海里乱成一团,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地大喊:“打不过的,快跑!!”
不知道是不是明扇的声音叫她稍微回神,只感觉到屠姿儿身边的煞气收拢了些,明扇一晃神,就坐在了屠姿儿的掌心,在她身边,正是一脸懵的容御。
“这是…”明扇吃惊地看了容御,发现容御也一脸莫名。她俩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狰狞可怖的兔妖。
兔妖眼睛猩红,却小心翼翼地捧着明扇和容御,轻拿轻放,仿佛掌心中是什么易碎品一般。
她快速移动,将明扇和容御藏在一处遮蔽物后,还不给她俩开口的机会,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原地。
…这是,在保护她们吗?
明扇看着屠姿儿决绝的背影,竟忍不住有些眼酸。
自己和屠姿儿只能算是萍水相逢,非要说有什么联系的话,那就是她是明扇的情敌。
后来虽然也有过节,但也不到交心的地步。
而她现在,却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优先保护明扇等人的生命安全。
看着那大兔子离得越来越远,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和追来的妖虎交起手来。血花四溅,雪白的兔毛被染红,只有那暗沉的血色眸子,越加癫狂。
“我们要阻止她。”
容御突然开口,对明扇道:“她现在意识模糊,思维混沌,浑身上下满是煞气,心魔渐生。”她脸色沉凝,语气严肃:“如果不尽快把她从这种状态带出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明扇闻言,也提了一口气:“妙音门最擅除心魔,你能救救她吗?”
“不行。”容御脸色更加难看了:“我的琴已经被毁,而且驱魔需要一整个日头,现在这种状况,想要驱魔太过艰难了。”
明扇心下更加焦急。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屠姿儿才护下了她们,她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屠姿儿入魔吗?
这绝不行啊!
明扇无意识地扣着掌心,想要借此来缓解心中的焦虑。只是这丝毫没有作用不说,甚至还叫心中的那把火,更添了一桶油。
怎么办…怎么办?
明扇像一只无头的苍蝇,最后只能采取最笨的方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丝丝生机。
那方法就是翻储物袋。
万一还有什么灵器灵符,是被她遗漏了的呢?
明扇一头扎进储物袋里,耳边听见的确实那兔妖凄厉的喊声。
屠姿儿要撑不住了!
而容御见此,也顾不上自己没有兵器了。而是随手折下一截枯枝,就冲着虎妖上去了。
元婴修为如磅礴大海,以碾压地姿态盖了过去。只是与她交战的,却是修为远高于元婴的虎妖!
战得艰难,但不得不战!
爆破声不绝于耳,明扇急得满头大汗,看着屠姿儿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模样,更是恨自己不争气。
如果自己没有偷懒,好好炼化了本命剑,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灵力耗尽只能躲在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受伤?!
自责和愧疚叫明扇焦灼不堪,可就在这时,气波从场中传来,震得明扇浑身发麻,动弹都格外困难。
衣摆翻飞,而明扇却释然地露出了笑容来。
她画在衣摆上的咒语,不正是传送符吗?!
只需要一点点灵力驱动,那它就能带着明扇等人,瞬间逃脱这里。虽然不知道会被传去哪儿,但只要能离开这里,怎么都不会更差了。
明扇捂着胸口,努力口齿清晰地传达自己的意思:“快,带着屠姿儿脱战,我们能走了!”
这一番话不仅仅是容御听见了,妖虎也听见了。
它眼里的红光闪烁片刻,大脑袋也不住地转,似乎是在寻找声源。右眼因为容御不要命的攻击,而彻底闭了下去。
血痕斑驳,却衬得它越加凶悍。
眼中精光爆射,最终在看见那蓝紫色身影后,恨意和怒火齐齐燃烧。叫它恨不得把那抹身影,直接抹去!
这个人类身上,有它的味道!
是这个人类害死了它,她必须死!!
刹那之间,三脚虎好像遗忘了在场的另外两人,剩下的独眼里只有明扇的模样。
爪下生出黑色的火焰,所带着令人胆寒的冷冽,以雷霆之速,奔到了明扇的身边。
“快躲开——!!”
容御捧着变成小兔子模样的屠姿儿,朝着明扇声嘶力竭地喊道:“快——躲——!!”
比她声音更快的,是三角妖虎的攻击。
那漆黑的火焰来自深渊之中,以沉默诡异的姿态,将万事万物燃烧殆尽。
明扇却猛地睁开眼,将自己的裙摆割破,耗尽最后一点点的灵力,好像从她骨头缝里挤出来一样,叫她四肢百骸都疼得厉害。
终于,叫她凝聚起了最后一丝灵力。
“传送符,去——!”
“不!!”
电光火石之间,容御只看见那妖兽的爪子捅向了明扇的丹田处。可再一睁眼,却换了天地。
第20章 避雷符
明扇挤出最后一丝灵力,终于把屠姿儿和容御送走。过后便彻底失力,再难动弹。
看着那妖虎越靠越近,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明扇不躲也不避,直愣愣地看着妖虎,内心一片宁静,就这样淡然地,接受自己的死亡。
虽然还舍不得星机阁的师兄师姐们,还没来得及和父亲母亲告别,也没有如绾姨的愿,成功找到道侣…
更没有如自己的愿,叫那红衣僧人待她有一丝的不同。
可到底,该结束了。
修真本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逆天命而为,只有鲜几个能求证大道,得以飞升。更多的则像明扇这般,不得善终。
甚至于,她若不是星机阁长老之女。或许连引气入体,也是做不到的。
这些时光,都已经是馈赠。
但她总是贪心,想要更多。
想要修为,想要长生,想要站在最顶峰,最好身边还站着那红衣僧人。
只是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
她已经比别人,幸福的太多了。
明扇的心仿佛是一潭清水,清澈见底却死气沉沉。却就在刚刚,发生了一丝丝的变化。不知不觉之中,那潭水池渐渐扩大,死水有了生机。在不见天日的地底,源源不断的生水涌入,叫这潭水又清又净,生机勃勃。
耳清目明,心头上的一把枷锁破开。明扇只觉得自己体态轻盈,飘飘欲仙。
她看见了——
她的金丹,变得又大又圆。金丹上面的花纹,似乎有生命一般,流转不尽,生生不息。
她,突破了!!
困扰了她十多年的难题,却因为一朝临死,却突然突破了?!
灵力充盈在体内,明扇喜极而泣,却因为这一变故,再次萌生了对生的渴求。
她要活着!
明扇脚下御风,靠着野兽般的直觉,将将躲过妖虎的攻击。就在她躲开后没多久,她原本站的地方便全部坍塌。
如果她再慢一些,那石块下埋着的,就不仅仅是草木了。
还有她。
明扇却没有精力后怕和庆幸,她以血为朱砂,再次开始画符,想要早早画出传送符,逃离此处。
只可惜,妖虎不会如她的愿。
一招落空,本来就失去伴侣的妖虎更加暴躁。它仰天长啸一声,天地变色。呼呼的狂风自它身后而出,只见它每扇动一次翅膀,狂风就带着可怖的灵力,朝着明扇刮来。
那不是风,是毙命招数!
倘若被刮到的话,她肯定会死无全尸的!
而那攻击铺天盖地,妖虎好像察觉不到疲惫一般,疯狂地扑棱着翅膀。这些尚且不足够,只见得风刃渐渐地,也开始变幻起来。
那风刃带着燃烧的黑炎,快狠准地朝明扇袭来。
先是画符的手被割破,若不是明扇收手及时,那就不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了。
而是她的整只右手,全部被削去!
明扇的符画到一半,被迫终止。那反噬之力在胸中翻涌,只要明扇一松口,她敢保证,自己能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所以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地躲避风刃。
可那妖虎真的太强了…
绝对的势力压制,叫明扇看不见一丝生机。她举目四望,仓皇逃窜,却没有一处,不是杀机毕露。
避无可避!
看着攻击和火焰越来越近,明扇甚至都恍惚之中,看见自己的发丝被点燃。后背传来狠狠的一刀,随后又是绵延不断的灼烧感。
要烧掉她的灵力,烧掉她的生机。
黑色的火焰舔舐过每一处肌肤,叫杀阵最中心的女孩子,发出凄厉的惨叫来。
好疼呀…
明扇意识模糊,眼前一片朦胧,呼吸渐渐断绝,连喘一口气的力气都不剩。
大概…她的修真之路,就到这里了吧…
只是,不甘心啊!
明扇手中的火纹燃烧,她却无意识地,开始转动指尖。
陌生的咒语在明扇的指尖凝聚,而符咒的主人却被包裹在火海之中,即将归西。
手止,符成。
金丹后期。
只是那才生出的灵力,片刻就被燃尽。甚至于明扇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在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再度突破。
或许知道了,也只会苦笑。
原来她突破的代价,是迎来死亡。
明扇苦笑着,终于闭上了眼。却没注意到,自己那指尖的符咒,好似活了过来,明明没有符纸作依托,却就这样连贯地漂浮在半空中,奔着闭眼之人而去。
它以明扇为符纸。
符咒光显,在明扇身上舔舐的火舌好像遇了水,立即便熄灭了。环绕在明扇身边的道道风刃,似乎察觉到了异变,再次竖起攻击,似要把那正中之人,扎个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可那些攻击都还没碰到明扇,符纸光芒再次显现,竟将所有的风刃,全部吞噬殆尽!!
攻击都没了!
这一出,叫远处的妖虎更加愤怒。
一个区区人类修士,闯入它们的地盘,杀掉它的伴侣,带走伴侣守护的莲子后,还想要全身而退吗?!
其他的两只蝼蚁可以走,但她绝对不能!
它要把莲子种入这人类修士的体内,以她的尸体为滋养,培养伴侣守护了百年的莲子。
这是她莽撞的代价!
想到这里,三脚妖虎更加愤怒。它尖叫着,怒吼着,倾尽所有的灵力,想要抹杀掉这人类。
它的全力一击,没有人能挡得住!
似乎是风声过于凄厉,好像有万千冤魂缠绕着明扇,土地上生出来数万的枯手,叫嚣着,要把她拽入深渊。
明扇从痛苦中惊醒,却只能在一片混沌之中,等着自己的死亡降临。
带着毁天灭地之意的攻击迫近,明扇却好似枯叶,完全没有行动的能力。
谈何挣扎,谈何自救?
那光球越近,明扇的瞳孔里面,已经容不下其他的物事。她似乎想要,好好看清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好证明,她并没有浪费掉生命里的每一个时刻。
眼底白光大盛,即将爆开来。
一抹红色,却这么突兀地闯入明扇的视线。
那人背后似有万丈金莲,而他站在金莲之上,云淡风轻地为自己挡下了那一击。
…是梦吗?
…还是她已经死掉了?
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呢?
严不危却不知道明扇的心思,而是默念佛经。玄妙的语句从他口里念出,一层一层地削弱掉骇人的攻击。
不知过了多久,那攻击只剩下一个小光球。而严不危袈裟一挥,便彻底消失。
他依旧闭着眼,却缓缓走到明扇身边。
在看见明扇衣不蔽体的模样之时,严不危眉毛都不曾动片刻。而是缓缓地,褪下了自己的袈裟,将明扇包了个严严实实。
只是在触碰到明扇的时候,她额间符咒显现,叫严不危愣了片刻。
“…避雷符吗?”
第21章 阿弥陀佛
等明扇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浓烈的药味给呛醒的。身体依旧疼痛不堪,脑内昏昏沉沉,眼皮好似两块吸铁石,难舍难分。
可她就是醒了过来。
入眼是简单到朴素的顶梁,那掺杂在浓重的药味里面的是若有若无的香烛味。
耳边传来连续不断的佛经,叫明扇心神恍惚。
莫不是真到了那什么西方极乐世界?
可不该啊,她修真的,不修佛,怎会上西天呢?
明扇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一双澄澈的眸子就这么睁着,眼里空空,仿佛大彻大悟。
佛经突然停住,坐在床边的僧人察觉女子醒来以后。眼睛不睁,嘴角却似乎向上勾起了些。
心情愉悦。
他眼皮半掀,不动声色瞄了一眼床上发呆的妙龄少女后。又才闭上眼,冷静自持:“仙子既然已经醒来,那便将药喝了吧。”
这一声叫明扇又短暂回神。
这是…严不危的声音!
她猛地转头,却因为动作太大而自己又躺了太久,所以只听得“嘎吱”一声,骨头成功错位。
“…”严不危心下不知作何感想,好在那小小的愉悦并不惹眼,不曾被他所注意到。所以他只是带着莫名的轻快语调道:“注意些,才醒过来。”
“…哦哦哦!”
看着那眉目如画的僧人,明扇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只得僵在原地,任凭自己大舌头地开口:“这个…我…怎怎么在…这里啊…”
断断续续说了好半天,这才把一句话给说完。
严不危倒不觉得不耐烦,反倒更加愉悦。眉头似乎都松开了许,看得明扇红鸾心动,完全忘却了自己才死里逃生。
只是不到片刻,严不危又恢复成那疏离冷漠的模样。
他拨动手里的佛珠,礼貌客气地朝明扇解释:“小僧将你带回来的时候,你浑身是伤,再难移动。所以便让仙子暂居在此处,还望仙子莫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明扇听严不危这么说,连连摆手。只是在看见自己涂满药膏的手臂后,下意识地顺着胳膊往上面瞧。
只见得白皙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份外惹眼。可比伤痕更加惹眼的,是缠在明扇身上的,那件红金袈裟。
这这这这袈裟,是是是是谁的?!
一朵红云在明扇的脸颊升起,叫她从脚板心红到了发顶!
羞意叫明扇手足无措,可她一双眼却不听使唤地,不住地往严不危身上瞟。
他穿着青白色的僧袍,远没有红色袈裟瑰丽又耀眼,叫人一眼便沦陷。一身青袍格外朴素,仿佛只是佛门的扫地弟子一般,若非那一张顶好的模样支撑着,只怕也是会泯然众人矣。
之前每一次碰面,严不危都穿着红色袈裟。
怎就这次如此巧,在明扇身上盖着袈裟的时候,他便换了僧袍。
还是说…还是说…
自己身上的袈裟,便是严不危所有?
一想到这个可能,明扇只觉得自己的心底好似有火在燃烧。烧光了她的理智和思绪,叫她只想哀哀地拉住严不危的袖子,问个清楚明白。
他是不是也…
胡思乱想还没成型,就听见脚步声传来。下一秒,门就从外打开,打破了这一室的旖旎和缠绵。
容御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她头顶着一直白色的兔子,看见明扇醒来以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你可吓死我们了!”
她径直坐在明扇的身边,挡住了明扇看严不危的视线。僧人的身影被遮挡,明扇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而是笑着看向容御:“只有你一个吗?屠姿儿回十万大山了吗?”
“本小姐在这里,你眼睛瘸啦!”暴躁又傲娇的声音响起,叫明扇有些征然。随即又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那声音的源头,不是容御头顶的小兔子又是谁?
这是屠姿儿?
她怎么变成兔子了?
明扇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叫脾气本就暴躁地屠姿儿,再次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明扇扣了扣手心,十分诚实地回答道:“我还以为你回十万大山了。”随后又瞟了一眼毛茸茸的小兔子,有亿点点想上手。但在看见屠姿儿想要咬人的表情以后,又只能讪讪收回手,干咳一声后继续问:“怎么突然就变小兔子了?”
只听得小兔子冷哼一声,三瓣嘴微动,口吐人言:“本小姐乘着坐骑出门遛弯,不行吗?”
她要不提,明扇都快忘了这么一出了。
容御现在,可是屠姿儿的坐骑呢。
明扇忍俊不禁,加之死里逃生,虽然每个人都受了些伤,但到底保住了命,所以更加开怀。
她笑颜如花:“没问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紧接着她又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说到这里,明扇悄悄往前探了些许,看见了容御身后念经的严不危,轻声细语:“是大师告诉你们的吗?”
只可惜,严不危好像处在另一个空间里,置若罔闻。
仍旧拨弄着佛珠,稳如泰山。
“咳咳咳!”
咳嗽声叫明扇回神,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容御:“你身上还有伤吗?”
“不…不是。”容御舔了舔唇瓣,用眼神示意明扇,挤眉弄眼的,却叫明扇有些不明白。
明扇懵懂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咳咳咳…”容御看明扇读不懂自己的眼神暗示,无奈之下只得俯身趴在明扇的耳边,极小声地提醒道:“衣服拉一拉。”
“!!”
明扇大脑嗡地一声,随后视线往下移。只见得因为自己刚刚的动作,本来将自己缠绕住的袈裟松开了些许。
现在只见得春光外露,风景独好。
明扇猛地拽住袈裟,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一张脸通红,好像上好的血玉,只要轻轻一掐,便能掐出水来。
一双眼雾蒙蒙的,含羞带怯,纯真懵懂的模样却分外勾人。
甚至于叫在那边默念佛经的僧人,都悄悄红了耳。明明背得滚瓜烂熟的佛经,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反倒是有一道蓝紫色的身影,一双眼眸噙着泪,正透过水汽看着自己。
那副姿态…
阿弥陀佛。
第22章 金丹后期
明扇手忙脚乱地拽近袈裟,自然也不敢看严不危。而是嗫嗫地问容御:“那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听明扇问起之前的事来,屠姿儿气冲冲地说:“你还有脸问?!”她猛得从容御头顶站起身来,小短腿往容御脑袋上一蹬,就跃到了半空中。
而她降落的地方,应该就是明扇身上。
“别闹。”
一双修长的手接住了还在空中的兔子,带着宠溺滋味,有些无奈地说道:“明扇重伤未愈,可经不起你这么闹腾。”
屠姿儿听见后更加生气,气得是手脚乱蹬:“你是在说本小姐重吗?!”不知道是不是形态影响智商,反正现在的屠姿儿幼稚到没眼看,“本小姐才不重,轻得很!”
“是是是…”
容御笑眯眯地,把小兔子抱入怀中。一双手还不老实,将屠姿儿从头撸到了尾,又从尾撸到头。
撸得小兔子双眼眯起,兔脑袋也微微抬起,沉浸其中。
没有屠姿儿打岔,容御这才慢悠悠地对明扇解释:“这还是因为你。”
“我?”
明扇脑袋一歪,脸上的疑惑如有实质。
“嗯。”容御捏着屠姿儿的兔耳朵,漫不经心:“若我没看错的话,当时是你的符把我们传送出去的吧?”
明扇闻言,老实点头:“是这样的,当时我恰好画出了传…”
“我就知道是你!!”
本来老实躺在容御怀中的屠姿儿,再度暴走:“你也不去十万大山打听打听,我屠姿儿什么时候当过逃兵!!”
明扇脸不红心不跳:“凡事总有第一次。”
“你!”
眼看着小兔妖的三瓣嘴蠕动,似乎想要亮出下面的牙齿,今日就要开荤一般。
“安分些。”白皙的手再度按下了躁动的屠姿儿,容御看着明扇,竟然十分真诚地行礼:“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她这么庄重,倒叫明扇有些不自在了。就在明扇尴尬地抬手,表示没什么的时候,怀里窝着的小兔子耳朵竖起,别扭地说道:“我也是。”
随后便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些,好像自己的毛毛变颜色了一样。
看她俩如此郑重,明扇扣了扣掌心后,也严肃地朝她们道谢:“要不是你俩一开始护着我,那我早就死在妖虎爪下了。”
她粲然一笑,叫这简陋的禅房突然耀眼起来:“救命之恩,明扇没齿难忘。”
听见这话的容御先是一愣,随后又发自内心地笑了开来。她满脸真诚地说:“若有需要,随时可来妙音门找我。”
小兔子也别扭地蠕动好半晌,这才不情不愿道:“找妖修也行。”
明扇也笑:“缺什么符,找我。”
原本还扭捏不安的屠姿儿,听见这话后陡然精神了起来。她把脑袋从容御怀里拔出,对着明扇道:“避雷符也行吗?”
她摇头晃脑,只是语气里的苦闷过于明显:“妖修渡劫的雷霆太厉害了,我族鲜少有大能飞升。饶是本小姐这么厉害,也在金丹期被雷劈了个半死不活。”
说到这里她又颇有怨怼:“本来妖修化形都格外艰难了,这破道居然还让我们渡劫之路如此辛苦。”
她嚼巴嚼巴嘴,怨念深重:“每突破一次就挨一次雷劈,这不成心刁难我族吗?”
对于妖修修炼之路有多艰辛,明扇是早有耳闻。她和屠姿儿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了,如果她需要,那自己肯定是义不容辞。
只是…
明扇面露为难之色:“我画不来避雷符…”
屠姿儿却早有准备,一点也不意外地说:“不要紧,我等你混到星机阁长老的位置。”她看起来心情颇好,耳朵完全支楞了起来:“等你成了星机阁长老,肯定就会画符了。”
“可…”明扇避开屠姿儿的视线,注视着自己身上的红金袈裟,意志消沉道:“金丹两百八十年的寿命,我不确定在这三百年里,我能不能画出来…”
她不确定在这三百年里,她能不能突破…
明扇情绪低落的如此明显,以至于严不危都抬起眼,看了过来。
那总是巧笑嫣然的女子,现在愁眉苦脸的,一股愁怨之意挥之不去。
还是笑起来更加好看。
这个想法突兀地出现在严不危的脑海,叫他竟然下意识的,生出了宽慰之心来。
定然是我佛慈悲,见不得众生之苦。
所以他双手合拢,低眉敛目:“仙子已经是金丹后期,突破指日可待,大不必如此消沉。”
“!!”
这话卓有成效,至少严不危看见,刚刚还眼底一片黯淡的女子,眼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光。
像是夜空中的晚星,耀眼夺目。
果然还是这般模样适合她。
严不危嘴角笑容清浅,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而明扇却因为严不危的一番话,陷入了无可抑制的狂喜中。她立即内视自己的金丹,发现丹田里的金丹果然又大又圆,正在发着浅色的光芒。
和她上次看,大了不少。
她激动到无法言语,却又想要求证,所以忙抓住容御的袖子,“我金丹后期了吗?”
这一出容御也没想到。
因为明扇之前一直在昏迷中,所以她们也只关心了伤势,倒没有注意她的修为。
所以还是严不危提醒,她才认真地打探明扇。
这一看,叫她也吃了一惊。
明明在离开之前,明扇还只是一个金丹前期的小菜鸟。可就是这么一会儿时间,她就已经金丹后期了。
算上昏迷的时间,充其量也就花了半个月不到。
半个月不到接连突破两段,这是何等的天才?!
即使是大乘第一人的顾绾绾,都没有这速度。
容御倒吸一口凉气后,发自内心地恭喜道:“没想到,你的修炼速度竟然是我们三个中最快的。”
“!!”明扇的震惊和欢喜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甚至于到了最后,都只剩下一脸的呆笑。
叫屠姿儿看了,颇为不服气地跑远了。
容御见此,朝着小兔子的背影喊道:“你怎么了?”
傲娇的声音传来,叫她会心一笑。
“我去修炼!”小兔子扭过头来,傲娇又别扭:“本小姐可不能比这家伙弱。”
叫房里的三人,都笑了开来。
而容御也不久呆,很快就对明扇告别:“我也要回宗门修炼了。”她笑着,对明扇解释:“我可不希望下次见面,我就成你们三个中最弱的了。”
丢下这句话以后,她就飘然离去。
房内只剩下明扇和严不危两人。
严不危无知无觉,依旧一心诵经。
却似乎,听见了低低的啜泣声?
第23章 错了
那啜泣声又细又弱,一听就是被主人压抑着,不想叫它给逃了出来。叫其他人察觉自己的脆弱。
只是这禅房太静,以至于只有一点点声音,都格外明显。
严不危知道,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毕竟人生在世,总有一两件不顺心的事情,他并不需要过多干预。
更何况,那压抑的啜泣声,似乎也在证明声音的主人,不想叫自己注意到这一切。
所以严不危动作只是顿了片刻,又不动声色地回复如初,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只是那女子,不仅是笑声吸引心神,叫人控制不住地想要侧耳倾听。她的哭声,哀婉不绝,细弱却叫听者在不知不觉之中,绷紧了心中的一根弦。
听得越久,那弦越紧。
甚至于到最后,严不危只顾得上心底紧绷的弦,其他的什么佛经佛理,全部忘了个干净。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为何修行要远离女子了。
而那边的女子没注意到自己的影响,甚至于啜泣声便作呜咽,叫一旁的僧人都放下了佛珠。
“仙子为何哭泣?”
佛修的声音听起来与寻常不同,慈悲之中少了些许无情和疏离,多了一丝关怀和介意。
而明扇正哭得天昏地暗,压根没心思分析这些。她还在因为自己“偷偷”哭泣,被意中人发现而感到窘迫。
只是越急,这眼泪越像开了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以至于落在严不危的眼里,就是刚刚还哭得克制的女子,现在已经哭到眼鼻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了。
女子当真难懂。
严不危瞧着,轻叹了一口气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麻布,递给了正哭个不停的人儿。
“擦擦吧。”
“嗯…”明扇鼻子已经被堵住,却还是伸出白皙细腻的手,接过了佛修手里的麻布。
女子的指尖带着少女的清香,好像是点水的蜻蜓,落在了佛修的手心。却又触之即离,留下一抹清香,和心底的一阵涟漪。
明扇的手紧紧攥着麻布,放在心口的位置,许久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严不危则镇定自若地收回手,却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小指微微抽动,似乎想触碰涟漪诞生之处。
清冷的禅房似乎有了些许温度,不再是只有梵音。
还有女子的香味,和猛烈的心跳声。
阿弥陀佛。
严不危喉结微动,他不受控制地抬眼想看明扇。没有缘由,就是单纯想要这么做而已。
甚至于想靠近些,想与她再亲近些。
想…
严不危抬起眼,却被明扇身上的红金袈裟给刺伤。
对啊…
他可是个佛修。
他不能。
严不危只觉得自己刚刚似乎陷入了一场绮丽的梦境中,一朝梦醒,却只剩恍惚之感。
好在,梦醒了。
他是佛修。
严不危在心底默念静心经,妄图驱散心底的其他念想。耳边警钟一次又一次地回响,甚至于严不危都快要听见,佛祖的劝诫。
他心中的波澜终于恢复平静,不再有一丝涟漪。
只是那双眼,却不敢再看明扇。
他双眼紧闭,恢复了以往的疏离:“修真之路艰险异常,若被烦心事左右,怕是不利于修行。”
明扇经过刚刚一打岔,眼泪早就止住,现在有些不好意思地辩解:“我不是因为烦心事。”
“是吗?”
佛修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叫明扇闹了个大红脸。她尴尬地以帕掩面,小声道:“我是因为太开心了。”
“开心?”严不危蹙眉,只觉得女子是如此难懂。
而明扇也扭捏不已。
自己平日里也不是个爱哭的人,怎么一遇上严不危,眼泪就多了起来呢?
在药王谷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
一点点情绪,只要遇上了严不危就会被无限放大。
真是叫人难为情。
只是再难为情,明扇也不忘了为严不危解释:“嗯…”她双手绞着麻布,一副小女儿姿态却无人看,“就是我之前不是问过大师,关于修炼的事吗?”
严不危颔首:“是有这么回事。”
明扇又道:“我当时如此在意,就是因为我从不能自主突破段位,都是靠着灵药灵草。”她脸上的笑容再次洋溢,语调也欢快了起来:“可我现在金丹后期了!”
她眼底都是光,璀璨夺目:“我没有靠灵草和灵药,就突破了。而且还是一口气,就突破了两个段位!”
欢喜总是具有感染力,甚至于连严不危,都不由自主地浮现起笑容来。
“恭喜仙子。”
就是这四个字,就叫明扇不仅仅是欣喜和激动,还有甜蜜。
她还来不及回味一二,就见那僧人一本正经地分析:“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与妖虎搏斗的时候,身体发生了一丝改变。所以仙子下能在短时间内,取得突破。”
明扇笑逐颜开:“嗯嗯!”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禅房的门又从外打开了。
明扇还来不及将自己裹严实,就一道天雷落下,劈向了严不危。
“等等!”
明扇虽然知道严不危的能耐,能够躲开这道雷。只是还是想要出手制止,却只见得那僧人不躲不避,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下了雷霆一击!
看着心上人被雷劈,明扇对着来人,也没了好脸色。
“你这是做什么?!”
来人不是其他人,正是莫闲和冯薇薇。
而使引雷符的人,也是冯薇薇。
看见自己小师妹愤怒的模样,冯薇薇第一次没有让步,而是抻着脸怒视严不危:“死秃驴,辱我小师妹清誉,我今日便要你葬身于此!”
莫闲一脸心疼地过来,将自己的衣服披在明扇的身上,把她裹成了个蝉蛹后,这才阴沉地说:“大自在殿出了你这种败类,当真是有辱佛门!”
严不危倒也不解释,反倒是明扇一张脸气得通红:“等等!”她从层层叠叠的衣服里挣扎而出,气冲冲地说:“是大师从妖虎手下救了我,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他?!”
谁知莫闲和冯薇薇却不领情,冷笑道:“救你是救你,可你如此打扮在大自在殿里,这死秃驴难道没有一点责任?”
“我星机阁是无人了不成?!”
“哎呀不是。”明扇想方设法为严不危说好话:“肯定是我伤太重了,所以他才…”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冯薇薇向来宠溺的脸上,浮现了失望之色。
硬生生叫明扇住了口。
“二师姐…”
冯薇薇却不愿再听,转身就走。就连莫闲也对着明扇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就追了出去。
她被扔在了大自在殿…
她惹师兄师姐生气了…
她错了吗…
第24章 伤
明扇心里一紧,被师兄师姐们甩脸色,这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
所以她心里闷闷的,沉甸甸的。
看着女子破碎受伤的表情,严不危沉吟片刻后,轻拍身上的灰尘,语气认真:“去吧。”
他一双眼有如古潭,深邃不可见底:“据说你师兄师姐找了你很久,一直都没停歇。”
“那…”明扇有些疑惑:“我怎么在这里…”
严不危还是那般模样,语气淡淡:“当时你全身都是伤,碰一下都不行。所以我思衬再三,便没告诉他们。”
“可!”
明扇焦躁不安,心口憋着一肚子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毕竟眼前这人,可是把她从妖虎的手下救出来的恩人。而且还是自己心动之人,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责怪他。
可师兄师姐,从小宠着自己长大。无论明扇想要什么,他们二话不说为自己弄来。
而现在,自己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却是出现在一个男子的禅房里。
想要为自己讨公道,还被自己这样对待…
越想明扇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愧对师兄师姐这么久以来的宠爱。
一时之间,她都忘了再和严不危说些什么,而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看着明扇那夺门而出的架势,严不危适时地开口道:“仙子这般模样,或许要先整理一二。”
明扇却心急火燎,根本听不进这些话。她抽出半边胳膊,从储物间取出朱砂,便在衣袍上画符。
“无碍,星机阁有法阵。我画符传送过去更快。”
她指尖动作行云流水,只是说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画好了传送符。
严不危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那蓝紫色光芒闪烁,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女子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禅房里。
甚至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句再见。
那道女声彻底消失过后,严不危原本平静的表情骤然破碎,只见得他猛得捂住心口,一抹殷红从他嘴角流下。
“咳咳咳…”
带着血沫的咳嗽震得胸膛不住回响,而那僧人此时脸色苍白,一看就知道受伤颇重。
“小秃子我来啦,可算找到那姑娘要用的草药…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禅房响起,紧随其后的,便是提溜着药包,满脸关怀的龚居仁。
他撇下药包,急忙跑到严不危的身边,将灵力逼入严不危的体内后,这才责怪道:“你伤势才有一点好转的倾向,怎么更加严重了?”他气得不行:“病人就该好好养伤,你又做什么妖?”
严不危在龚居仁的搀扶下坐正了身子后,第一件事居然是抹去自己的血迹,又仔细擦拭佛珠。
看得龚居仁无语至极,甚至想揪着严不危的耳朵,最好能给上他两巴掌。叫他清醒清醒,叫他知道现在他的伤势究竟有多重。
免得一天摆着一张半死不活的脸,还不愿意就医。
眼看着自己的好友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严不危这才慢慢悠悠的,给出了自己的交代:“没什么,一点小伤罢了。”
“呵。”
龚居仁冷笑出声:“好一个小伤,丹田受损严重,经脉瘀堵,这是筑基都不会出现的情况,结果出现在你身上了?”
“你这是在看不起佛修的自在心经,还是瞧不起自身的佛胎圣心?”
这一番话就差掏心窝子了,严不危还是那不冷不热的模样,“都没有。”
“每次看你这要死不活的模样,我就一肚子气。”
龚居仁气得原地打转,可就是拿严不危没有办法。索性到最后,他只能臭着一张脸,冷漠地塞了一瓶药给严不危:“算我欠了你的。”
他没好气道:“回春丹,照你这伤势一日三粒,不到半月就没问题了。”
严不危看着自己掌心里的小瓷瓶,罕见的眼底带了笑意:“多谢…”只是我是佛修,身体的苦难也是修行,所以这药用不上。
可惜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龚居仁就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要真谢我,这段时间你就老实呆着。”说着说着,他又顿了顿,收起烦躁的表情,严肃地说:“尤其不要再被雷劈了。”
“这段时间,离星机阁的宝贝疙瘩远一点。”他不看严不危僵住的身影,自顾自地说:“要得罪了那堆疯子,一人一道雷,准能把你灵根都给劈散。”
严不危听着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最后只是轻声道:“我离她,从来就不算近。”
“是吗?”
龚居仁无情地拆穿了严不危的谎言:“别告诉我,这些日子为她输送纯阳灵力的人,是其他佛修?”
他虚着眼,难得八卦:“我可不知道,这千年一遇的佛胎圣心这么好找,大自在殿里一下就蹦出来俩。”
严不危却自顾自地捻着佛珠,冷漠回应:“无垢灵体不也是吗?”他脸色虽然苍白,可语气寻常,好像真的只是脸色苍白一般,“这短短百年,我已经看见了三个了。”
“…”
龚居仁吃瘪,嘟嘟囔囔:“无垢灵体是个人都有可能。可佛胎圣心,可只有佛修才能有啊。”
他也懒得再和严不危争辩,而是潇洒地摆摆手,留下一个背影:“不和你说了,药老实吃,药王谷还有些事,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说到这里,他又转过头来感叹道:“希望下次来大自在殿,你还活着。”紧接着他脸色一便,揶揄僧人:“也希望我下次再来大自在殿,你还是个佛修。”
“…”
严不危这会是真的没什么话给自己不着调的好友了。
连一句送别,都不愿意说出口。
他不是佛修还能是什么?
俗世中人吗?
怎么可能?
严不危心里哂笑,甚至都没注意到禅房里的人走了又来。只是因为来人沉默无语,和这满室的香烛味融合地过于好,以至于严不危都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
住持默默地注视着严不危,发现自己的得意弟子,警惕心和戒备心都下降不少后。
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后,心情沉痛地开口,语气也是罕见的严肃和沉重。
“不危,贫僧想和你谈谈。”
第25章 分别
听见这苍老的声音,严不危正襟危坐,对着来人深深行礼:“住持。”
住持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叫严不危起来,而是缓步上前,站在严不危面前,语重心长道:“这段时间,修行可还顺利?”
严不危一愣,抬起头来,有些疑惑住持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可在看见那双洞悉一切的眼时,没有缘由的,严不危觉得羞愧无比。
为什么会羞愧…
他并未犯戒…
俊美僧人的脸上浮现出迷茫挣扎的表情来,住持看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危啊…你是老衲最器重的弟子,老衲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上歪路啊。”
严不危双手合十,不言不语模样却格外虔诚。一幅虚心受教,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如此端正态度,叫住持紧蹙的眉峰稍微和缓了些。语气也更加慈爱,仿佛只是家中长辈在叮嘱小辈。
“那星机阁的女修士…”
听到这里,严不危心头重重一跳。原来自己与她的关系,已经引起住持的注意了啊。
不过突然被住持点明,他却罕见的,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将头低得更深,语气谦卑:“弟子谨遵教诲。”
看严不危这副模样,显然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只是有佛子的例子在前,他本来打算离开的念头,就这么被掐灭。而是硬生生地止住脚步,复又开口道:“不危,莫要怪老衲插手你的事情。”
“而是现在魔族势头强盛,虽然魔皇无心魔族事务,但若有一天他动了念头,那对修真界和人间来说,都是血雨腥风。”
他睁开一双深邃的眼,定定地看着严不危,“大自在殿绝不允许这种局面,佛修绝不允许。”
“你觉得呢,不危。”
最后这几句话,凭空叫严不危觉得,自己的肩膀上被压下了一个叫“天下苍生”的担子,它束缚着严不危言行举止,叫他顾虑颇多。
有些东西,他不能碰。
这一席话好像是一根闷棍,狠狠地打在严不危的后脑勺。叫他在短暂的晕厥过后,头脑再度清明。
他几经思量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弟子自当谨记。”
“好。”
住持终于带了点笑意,他满意地点头,对严不危嘱咐:“佛在心中,修行却不能拘泥于殿中。”
他转过身,推开了禅房的窗。严不危闻声看过去,只见得在小小的木质窗外,一片郁郁葱葱。
住持说:“修行,须得在脚下。”
严不危不再拨弄手里的佛珠,可模样却越发庄严宝相。他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窗外,带着慈悲一笑:“弟子谨遵教诲。”
“好孩子。”
住持终于心满意足,他也不在多说什么,终于推开房门,离开了这方小天地。
只留下严不危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眼底倒映的物事,却不知有未在心底浮现。
他的眼中光影斑驳,杂念丛生,一时之间竟然生出自己脖颈之上套着厚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来的错觉。
却在此时,一只蓝紫色的蝴蝶,翩翩而来。它姿态轻盈,阳光落在蝶翅上,熠熠生辉。
严不危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被蝴蝶吸引,从生机勃勃的树林里转移到蝴蝶身上。而那蝴蝶似乎有所感,竟然振动双翅,停留在了严不危的鼻尖。
这一瞬间,严不危甚至都不敢呼吸。
他屏气凝神,担心自己只要一呼吸,便会吓跑这只美丽的蝴蝶。
阳光下的僧人与蝶,构出一幅美丽又和谐的画卷。似乎时光停滞,万物无声。
宁静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严不危不再看着自己的鼻尖的蝶。而是再次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这四个字甫一开口,便惊动了那停滞许久的蝶。它振动双翅,又翩翩地离开僧人的鼻尖,飞到阳光之下蹁跹而舞,飞入红尘之中踪迹难寻。
脑海里那抹蓝紫色的身影,被郁郁葱葱的树林掩埋。那道偏飞的蝶影,与人世繁华相比,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他有更重要的使命。
而儿女情长,从来都与佛修无关。
脖颈上的枷锁应声而断,严不危的眼里,终于空无一物。
他缓缓起身,收拾行囊。直到禅房落锁,那小木窗都没有被关上。
已经远走的严不危,自然不会知道。在木窗落灰之时,那蓝紫色的蝴蝶还时常停留在此处,似乎在等着他回来。
但相比起来,蝴蝶已经很幸运了。
至少它知道那僧人已经离开。
而星机阁的明扇,还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影已经被掩埋,也不知道原来那佛修无情的眼里,自己曾经短暂存在过。
只是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现在穿得着实不成样子,虽然是穿着星机阁的衣裳,只是在下摆之处,却还能看见红色袈裟。好在现在,根本没人在意她的着装问题。
明扇正在为要怎么解释她突然失踪且又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禅房里而苦恼。
还不能火上浇油,叫师兄师姐们生气。左思右想一番,还不等师兄师姐们说话,“哐当”一声,他们的小师妹便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师兄师姐,我差一点就看不见你们了。”
本来还在气明扇闹出来的事情,结果见她这么一跪,什么气都没了,反倒是率先心疼起来。
就来最生气的冯薇薇,也只是冷着一张脸吼明扇:“说话就说话,跪什么?有没有志气?!”
明扇很委屈,因为她不想跪的。
是她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完,能站许久已经是她天赋异禀了。刚刚她没力气,又去想借口了,一个不注意,就跪在了地上。
别的不说,要是她娘亲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她呢…
所以就算没有二师姐发话,她也会马上起来的。
只是现在,好像还有额外收获?
明扇可怜兮兮地靠近冯薇薇,泫然欲泣:“二师姐,你都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见冯薇薇没有挥开她,明扇尾随而上,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把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全部说了出来。
等到她说到在大自在殿里,被师兄师姐丢下的时候,竟然眼底都带着泪花,看起来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
看得本来一肚子气得星机阁弟子,已经完全忘了责备明扇,而是又哄又关心,就怕小师妹伤心。
只有冯薇薇,依旧板着一张脸。
她一双眼好似利刃,能看破人心:“既然被救回来了,那和尚为什么不把你送回星机阁?”
明扇想要辩解:“他是…”
可说了两句话后,发现自己也无从辩解。
因为二师姐说的,就是事实。
见明扇词穷,冯薇薇脸色更加难看:“现在全修真界,都在传你衣不蔽体地出现在了大自在殿。”
“…”明扇闻言一惊,可又有些恼怒:“这些人真是闲的,没事传这些做什么?!”
冯薇薇却冷笑:“百年内,你不许再见严不危。”
第26章 抉择
“二师姐!!”
明扇惊呼出声,带着些不可置信。
而冯薇薇却罕见的,对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小师妹,硬了回心肠:“这人并非良配,你还是不要执迷不悟了。”
“你怎知道他就不是我良配?”
看明扇还敢还嘴,冯薇薇冷笑一声,眸光好似冰棱子,所到之处天寒地冻。这所有人无不回避其视线,只有一个明扇,不服气地回望冯薇薇,全然不怕她。
那气呼呼又鲜活的样子,若是在往常,冯薇薇看了肯定地眯着一双狐狸眼,高兴地去戳戳小师妹的脸蛋。
可现在,她却是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冷若冰霜:“你喜欢他,是喜欢什么?”
“见色起意?”
明扇一听这四个字,只觉得自己脸上挨了一个巴掌,啪啪啪打得生疼。就连心中,都生出几丝怒火来——
自己的感情,在他们的眼里居然只是见色起意?
最亲近自己的师兄师姐暂且如此,那其他人呢?
严不危呢?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见色起意吗?
被侮辱的感觉来势汹汹,叫她语气都变冲了起来:“你知道什么,你是我吗你就说我是见色起意?!”
“你不识情爱滋味,就要我也跟你一样,当个半出家人吗?”
这话甫一出口,明扇就开始后悔了。她之前的怒火,都消散殆尽,只剩下惴惴不安,“二师姐,我不是这意思…”
冯薇薇眼底的失望已经浓到化不开,她却没有朝着明扇发火,而是努力冷静地分析:“你又怎么知道,你对他不是见色起意呢?”
她不看明扇,语气也变得虚无缥缈,“没有经历时间的考验,你就敢交付一腔什么真心,当真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一番话说完,她抖了抖裙摆,只身离开了这里。
不给明扇一个表情,就好像星机阁里没这号人一般。
就好像,她没有这么个小师妹一般。
明扇站在满是人潮的大厅里,却静得出奇。耳边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她看着冯薇薇的背影化作芝麻粒大小,直至看不见。
明明她一句重话也没对自己说过,甚至于最后,连一声气都没有叹,可偏偏叫明扇如此难过。
心脏揪疼,明扇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哭吗?她有什么可委屈的,觉得委屈的应该是二师姐才对。
笑吗?只是嘴角似有千斤重,说话都如此艰难,还说什么笑不笑的。
那她现在捧着心口,是做什么呢?
明扇不能思考,也无法思考。她孤身站在人潮中,觉得自己好像在另一处地方。
就在此时,一道稳重的男声叫明扇有了感情宣泄点。
“小师妹,你二师姐明天要出门历练了。”
明扇听着,眼泪终于决堤,她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般死死地攥着莫闲的袖子,“大师兄,二师姐是不是讨厌我了?”
“不,不是。”莫闲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也不说其根本,而是浮于表面地安慰明扇:“她不会讨厌你的。”
“可我让她生气了。”
看着明扇耷拉着脑袋,要哭不哭的模样。莫闲狠下心来,下了一剂猛药:“你没有让她生气。”
“真的吗?!”明扇听见这个消息,本以为自己会开心。谁料就连意识也在告诉她,这是大师兄哄她的话。
二师姐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二师姐又不是石头,肯定会伤心,会生气的啊…
谁曾想在这个时候,大师兄接着上一句话,以最轻松的语气,给了明扇暴击。
“她不会生你的气,但是她会失望。”
莫闲挺拔地像松树,而这颗松树却遮住了明扇心头的阳光,只留下一大片的阴霾。
…失望。
这两个字太过沉重,叫明扇只觉得雷霆乍起,惊得她又急又痛。当下她也顾不上伤心和惊惧了,只剩下焦急。
她一把把住莫闲的小臂,带着哭腔求助道:“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声音惊惶不定,听得在场的其他人,都跟着心痛不已。只是现在,却不是他们能随便开口的时候。
毕竟二师姐的做法,他们是打心眼里认同的。
那大自在殿的秃驴,跟着他能有什么好下场?就连最简单的一个道侣大典,都不能带给小师妹。
更别说百年千年的宠爱呵护了。
如果所托非人,那倒不如叫小师妹一直呆在星机阁里。至少她不用追在野男人的身后,看自己真心被践踏。
所以毫无例外,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而莫闲比起其他师弟师妹,对明扇的疼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作为大师兄,不仅仅是修为在他们之上,甚至可以说,明扇就是他看着长大的。
曾经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现在泣涕涟涟的模样。虽然叫他心疼,但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所以他也就忍下了。
“听你二师姐的,百年不见严不危吧。”
听见这个答案,明扇只觉得难以接受。她一边摇头,一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看着她脆弱不已的模样,莫闲原本狠下一些的心,又软化了点。他叹了口气,将冯薇薇的良苦用心,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明扇:“我们是怕你,被短暂的错觉蒙蔽,甚至于不知道自己对严不危究竟是什么感情。”
明扇摇摇头,只是流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莫闲问:“你说你是一见钟情,可你有了解过他吗?你怎么能保证,你不会再对其他人一见钟情呢?”
他直视明扇的双眼,带着令人信服的力度:“让你不见他百年,实则是给你一个思考的时间。在这百年里,你自己想一想,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
“你想要什么样的道侣?”
说到这里,莫闲顿了一顿,带着些许不忍道:“你要知道,大自在殿里的佛修,说句不敬的话,那就是已经把自己许配给佛祖了。”
“在有生之年,他们会除魔卫道,一心只有清规戒律。除非是堕魔,转为魔修,否则你俩不会有结果。”
听见这些话的时候,明扇表情已经逐渐错愕。
很显然,她从未想过这些。
一时之间这些事实就这么赤条条地摆在她眼前,叫她难以接受。
堕魔?这个答案明扇直接便否决了。
自己心尖上的人,她怎么也不忍心让他去走那万人唾骂的路。
可这样的话,她的一腔感情变成了镜花水月…
她的赤忱热爱,又算什么?
不过自己对于严不危那微妙的情感,真的是爱吗?
第27章 宋淮
这个问题来得突如其来,却叫明扇根本招架不住。她顺着莫闲的的话往里面想,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
甚至于等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都没有从思绪里挣扎而出。
天色渐暗,周遭静悄悄的,却在依稀之中,有一点点金光闪烁。
那金光忽明忽暗,叫本来陷入自己世界的明扇都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里有一颗黑漆漆的莲子,正安静地躺在这里。要不是它刚刚发出的光,明扇都快把它给忘了。
就连从大自在殿回到星机阁,又从正门回到自己房间。这么久的一段路程,明扇竟然都没察觉到它的存在,当真太粗心了。
这莲子没记错的话,还是那三脚妖虎的所有物。
想来有一两分奇异在里面吧?
明扇叹了一口气,不再理会脑内纷繁杂乱的想法,而是缓缓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房前的池塘清幽,灵气都快化作丝丝白雾,朦胧叫人看不清实物。
明扇没有多犹豫便带着莲子,下了池塘。丝丝凉意从她的脚心向小腿上攀爬,最后流连在她的心口处。而她的毛孔张开,贪婪地吐纳着天地见的灵气。
就这简单的几步路,叫她的颓丧一扫而空,身下一轻。
灵池打湿了明扇的裙摆,那艳丽的红色袈裟变得深红,叫明扇心疼地抱住自己的裙摆,艰难地朝池中走去。
在灵气最浓郁的地方,明扇按下一颗莲子。
只是不知晓,等到春去秋来,能否看见荷花满池,摇曳生姿。
别的不说,结点灵藕给师兄师姐们尝尝也不错呀。
把莲子种下以后,明扇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她又艰难地抱住裙摆,回到了岸上。
只是那抹蓝紫色的身影,和生人勿近的气场,叫明扇还来不及整理自己,就喊了出声:“二师姐!”
谁知在这句话喊出口后,那身影便如烟雾飘散,找不到一丝踪迹。
这是星机阁的分神符。
二师姐还是放心不下自己,悄悄过来看自己了呀。
明扇想到这里,刚才的愁云惨淡如过眼云烟。她嘴里哼着悠扬小调,一蹦一跳地抱着裙摆,往屋内走去。
最要紧的,便是换一身衣裳了。
换下僧人的红色袈裟,并且贴心的洗净晾干后,明扇也不多耽搁,而是背着自己的小背篓,又去了后山。
师姐要去游历的话,自己还是给师姐拿点东西吧?
虽然灵草都被她糟蹋完了,可灵果还没有。
所以明扇趁着夜色正浓,就爬上了最高的一棵灵果树。
她要为二师姐摘下最大最甜的果子。
想到二师姐在游历途中,因为口渴啃果子夸自己的场景,明扇就乐滋滋的。
所以她斗志高昂,没一会儿,小背篓就快被填满了。
“嗯,差不多了吧?”明扇看了看自己背后的背篓,觉得差不多了便打算收工,谁料在这个时候,她眼尖地看见了树梢的一颗果子。
红彤彤,沉甸甸,压得枝头下沉。
那果子肯定很甜。
明扇也不急着收工了,而是兴冲冲地往上面爬,打算摘下今夜最满意的灵果。
她现在匍匐着身子在树干上,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双腿并跪在枝干上,一只手撑着树枝,另一只手则颤悠悠地,伸手去够那个果子。
只有一步之遥…
结果一阵灵力波动,那树梢应声断裂,连带着明扇都没站稳,以极其狼狈的姿态坠落。
那树不算高,可明扇偏偏摔了个狗吃屎。
倒没其他原因,而是她一心护着背篓里的果子,都忘了给运转灵力,给自己加层保护盾了。
明扇狼狈地趴在地上,一只手撑起,艰难地支起半个身子。却在这时候,一道陌生的人影映入眼帘。
那人一身黑衣,胸口大开,露出他精瘦的胸膛。黑发就这么随意地披在脑后,也不扎起来,看起来浪、荡不已。
模样嘛…明扇没看。
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人手上的果子给吸引了。
那果子分明就是自己想要摘的!
想着自己辛辛苦苦摘果子,还摔了狗吃屎。这人却云淡风轻地站着,就在旁边看热闹。
只是现在这果子已经被啃了,她也不能说些什么。
所以明扇只能心疼地看了眼自己竹篓里的果子,在确认它们没被摔坏后,这才松一口气。
她不说话,对面那人却不闲着。
他将手里啃了一口的果子随手扔掉,还不忘啐一口:“这里的果子真难吃,浪费我灵力。”
这话却叫明扇不痛快了。
搞什么?
吃他们宗门的果子不说,还要骂不好吃?
这不就是凡间说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吗?
星机阁怎么会有这种弟子?
明扇柳眉倒竖,一双眼中怒火翻涌,“谁求你吃了吗?真是不要脸。”紧接着又怒视来人,这才反应过来他并非穿的是星机阁弟子的衣服,下意识地警惕起来:“你是谁?哪个宗门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无所谓地笑笑:“一介散修罢了。”
笑完过后却不算完,他指尖朝明扇勾了勾,只见明扇背篓里的灵果竟然排着队,朝那男人飞过去!
在明扇不可置信的表情中,他又啃了一口果子,再度笑得欠揍:“果然啊,还是难吃。”
“!!”
明扇肺都快给气炸了,她沉下一张脸来,份外唬人:“阁下不问自取,是为偷。”
“这样吗?”
黑衣男人伸了个懒腰,懒散又邪肆:“我从不做偷窃之事。”他看着明扇气呼呼的脸蛋,玩味一笑:“我都是明抢。”
这句话后,他眸中光芒晦涩,瞳孔竟然逐渐转为深红色。脸颊上黑色的魔纹逐渐浮现,由浅至深。
只是那红色的瞳孔,在看见明扇手心处的时候,又硬生生地转回了黑色。
在那女修士的掌心处,有一点金色的光芒,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却格外耀眼,甚至于在他的眼里,可与明日皓月争辉!
那是佛家的东西。
而且是个极好的东西!
而这个宝贝,现在在这女修士的手中。
几乎是在片刻之中,宋淮的脑海里就已经浮现了上百个杀人越货埋尸栽赃的好法子了。
不过这些的前提是那佛物在这女修士的身上。
要不人死了,东西没到手,那也太亏了。
所以宋淮压□□内的杀戮欲望,而是风骚地一扬头发,笑得自信:“美人儿,可愿与我共度良宵?”
没有女修士能抵挡他的魅力,眼前的女人也不会是例外。
只是这种靠着魅力无往不利的感觉,太过顺利以至于宋淮都开始厌倦了。
唉,他这该死的充满魅力的男人。
“…”明扇看着眼前神经兮兮的男人,樱唇里吐出格外美妙的音节来:“有病。”
她审视着行为诡异的男人,默默记住了他的长相,并打算今日过后到处打听这人。
非要知道,是哪个宗门如此不幸,居然有这种弟子。
当真是奇耻大辱。
而明扇打量宋淮模样的行为,落在宋淮的眼里,叫他才因为被拒绝而升起的一丝感兴趣,又给抹杀了。
欲擒故纵,也是一些勾引他的老手段了。
这些女修士当真是无趣啊。
宋淮勾唇一笑,骚包无比地靠近明扇,居高临下道:“你是如此特别,叫我一眼便沦陷。”
他的声音带着缠绵,好像他与明扇是如胶似漆的道侣般,勾人着紧:“在我初见你那一刹那,我就知道你是我永生的劫,逃脱不得,只得甘之如饴。”
月光落在他的肩上,叫那双含笑的眼,更显幽深。明扇抬头望过去,只见那双眼里满满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似乎就如他所说,他对自己情根深种。
才怪!
明扇冷哼一声,一道引雷符就贴在宋淮的胸膛上。
她靠着巨树,神态声音竟然和冯薇薇有几分相似:“要是不想被雷劈,你就离我远一些。”
宋淮看着胸膛上的避雷符,短暂的惊讶后,更深的是无奈。
这女修士欲擒故纵的手段可比他以前见识过的女人好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很愿意履行承诺,与她春风一度。在那过后,也会为她露个全尸。
毕竟对自己有过露水情缘的人,宋淮还是很体贴的。
所以宋淮不退反进,脸上的真情都快要化作实质溢了出来,“如果能够靠近你,那我就算万劫不复,也心甘情愿。”
“…”
明扇只觉得倒霉,怎么好不容易回一趟宗门,就遇见了神经病呢?
不过,这人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虽然对于这句话她一个字也不信,不过换言之的话,那严不危看待自己的心情,是不是也和自己看眼前男人一样?
觉得对方有病,只想快些逃离?
这个认知叫明扇有些丧气,连带着对宋淮都没什么精力去应付了。
落在宋淮的眼里,便是这女修士已经屈服。她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脏。
这样的话,相比较来说最无足轻重的佛宝,她必然也会含笑送上。
宋淮嘴角勾起,眼睛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他在明扇“意乱情迷”的时候,轻轻捻起明扇垂落的发丝,送到鼻尖轻嗅,随后发出喟叹。
“少女的芬芳。”
而明扇一双杏眼睁圆,灵力微动,雷霆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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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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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河乘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闭关
刚刚还风流俊俏的男子,现在已经浑身漆黑,头发也卷曲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修。
而明扇看着人被教训过了,也不想再与他纠缠。而是哼了一声,便转身打算离开。
发丝怕打在宋淮的胸膛上,丝丝缕缕却触不可及。至少在他的手心里,什么都没有握住。
看着那娇俏的身影,宋淮勾起一抹邪佞的笑容来,“呵…”
他随意地掐了个诀,又恢复成之前风流倜傥的模样来,只是一双眼红的能滴血,邪气四溢。
“没有女人能逃离本座的手掌心。”
“你,也不例外。”
他的身形化作浓稠的黑雾,带着丝丝腐臭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声音低不可闻,却叫人胆寒不已。
“我现在,不仅仅是要佛物了。”
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苍翠的林子里。驱散了还萦绕在树下的黑雾,只见一只白兔蹿过,再不见痕迹。
明扇也不知道,那神神叨叨的男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星机阁。她现在正抱着一堆果子,坐在二师姐的门前打盹呢。
“吱呀”一声向,支撑明扇身体的门往后拉,明扇一个不查便以十分狼狈的姿态,摔倒在地。
这都是今天第二次了…
明扇却因为这一摔,快速回过神来。她抱着自己的果子,笑完一双杏眼,讨巧卖乖道:“二师姐,这是我给你摘的果子~”
说完话后明扇便抬眼,谁料站在她眼前的哪里是冯薇薇,而是她的大师兄莫闲!
明扇杏眼圆睁,小脑筋在片刻间想了很多,甚至连以后大师兄和二师姐的孩子该随谁姓都想到了。
心里的好奇程度,就好比有小猫咪再脑一般,叫明扇抓心挠肝,很想探头往里面看一眼,又担心看见什么不得了的画面,最后只能尴尬地咳嗽几声,干巴巴地打招呼。
“大师兄…怎么是你啊…”
莫闲面对明扇的疑问坦坦荡荡,甚至还颇为奇怪地打量了自己小师妹几眼后,这才替她解释:“我来替你二师姐收拾房间。”
“哦~”明扇又八卦、又有些好奇:“收拾了一晚上吗?”
“对啊。”
莫闲磊落光明:“别看你二师姐人模人样的,院子里和狗啃过一样,我要不给她收拾,那根本不能住人。”
“这样子啊。”姨母笑爬上明扇的脸颊,叫她知道了为什么绾姨酷爱给她找道侣了。
原来撮合别人的感觉这么快乐呀!
看着自家明扇笑容奇怪,莫闲却轻手轻脚关上门,还上了个锁,“你来这里是找你二师姐吗?”
“嗯嗯。”明扇忙不迭点头,只是在看清莫闲动作后心中突生异样,“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她往前靠了些,看见锁已经落好,不详感越发强烈:“怎么锁了门?”
而莫闲却看着明扇,叹了口气,“你二师姐昨天就走了。”
他说:“就是在见过你以后。”
“哐当”
明扇怀里的果子悉数落地,滚开很远的距离。而明扇却好似没有发觉,仍然站在原地,好半晌以后才找回神智,“二师姐已经走了?”
“嗯。”莫闲不忍心看小师妹这副模样,只能转过身去,尽量找其他理由:“你二师姐是个急性子,一直都是这样。你也别多想,她只是想早去早回罢了。”
明扇当然知道二师姐生气了,只是现在难受也只会叫大师兄也跟着不好受,所以她蹲下身子去捡灵果,还不忘对着大师兄强颜欢笑:“嗯嗯,二师姐一直都好强。”
“这次她出发这么早,想来是对自己实力很有信心吧。”
她捡完了地上的灵果后,又巧笑嫣然:“那大师兄,我先回去修炼了哦。”
说完也不等莫闲反应,先一步就离开了此处。她脚下步伐越来越快,变作小跑再变作快速奔跑。
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她脸上的表情。
由明媚浅笑逐渐泣涕涟涟。
没过多久时间,她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灵果被她捧在手心,一点一点地啃咬殆尽,却尝不出丝毫甜味,只觉得苦涩。
这种东西,怎么会有人喜欢吃嘛…
明扇到最后,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吃掉了一整筐的果子。
灵果虽然灵力微弱,只是这数量甚多,小溪汇聚成江海,竟然也加明扇察觉到自己境界增长。
这一下子,明扇也顾不上伤心了。
她处理掉满室的果核后,便坐在灵池旁边,内视元丹。
元丹愈发饱满,丹体上面的符文也完全成型。除此以外,明扇的四肢百骸内,满溢着灵力。
这一切都在告知明扇,她快要突破了。
金丹前期到金丹中期…不、不对!
明扇陡然一个激灵,差点从地上高兴地蹦起来——
她现在可是金丹后期了!
再突破的话,那便是元婴了!
这还不是最让她开心的,最让她感到高兴的,是她在金丹期内的修为,都是靠自己修上来的!
好消息后知后觉地冲昏了明扇的头脑,她不假思索地掏出两个纸鸢,注入灵力后对着纸鸢张口:“我自己突破了!现在已经金丹后期了!!”
简单的一句话过后,她也不打算多说些什么。而是分别嘱咐两只纸鸢,“你送给娘亲,你去找二师姐。”
看着两只纸鸢摇摇晃晃地飞离这里,直到飞入云端,再找不到。
明扇在欢喜过后,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糟糕,怎么就下意识地给二师姐传消息了!
只是现在纸鸢已经飞远,明扇只能在原地不停跳脚也无济于事。
算了,既然挣扎不了就躺平吧。
明扇心如死灰,却也在暗暗期盼着,二师姐在听见这个消息以后,能给自己回一点消息来。
至少叫明扇知道,她还愿意理自己,还没有对自己失望透顶。
可明扇又不可控制地在心里幻想着各种不好的场景,比如如果二师姐看见了纸鸢,却一符击碎,又比如听了内容后,冷笑着踩在脚下…
一旦开始胡思乱想,那相关的场景便如开了闸的洪水,来势汹汹。
在想完纸鸢和自己的一百零八种“死法”以后,明扇终于下定了决心。
容御教会她,烈女怕缠郎。
二师姐不理她,那她就天天飞纸鸢过去,万一二师姐烦了就理她了呢?
想到那个场景,明扇也顾不上二师姐会不开心了,而是乐滋滋地又招了个纸鸢来,打算又送消息过去。
只是…
手里的纸鸢还是寻常模样,明扇却停下了动作。她迟疑地看着纸鸢,心生犹豫。
要是二师姐以为她一天天游手好闲,不认真修炼怎么办?
毕竟二师姐最勤奋努力,见不得那些无所事事的人。
想到这里,明扇决然地将纸鸢收起,并暗暗做决定——
每天一只纸鸢就好,多了可能招人嫌。
还是先修行吧,至少叫二师姐和大师兄他们,看见自己的变化。
只是严不危…
明扇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那个红衣僧人。她从池边起身,踱步入房内。
在床铺之上,红金袈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明扇的枕边。
她坐在床边,手指轻放在袈裟上,细细摩挲,想用指尖来描绘那人的身形样貌,叫他立即出现在自己面前。
淡淡的檀木香萦绕鼻尖,将明扇拉回了那个简单的禅房。在那里,严不危总是淡淡地坐在窗边的矮塌上,不言不语。
只是一夜的时间,她便如此思念严不危。
对严不危来说,会不会是获得了短暂的宁静呢?
明扇只是这样想,就觉得心脏揪疼,说不出的委屈苦涩。
她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并不是什么见色起意。说句不应该的话,昨天夜里那男子容貌与严不危相比,并不逊色。而在月色的加持下,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少有的俊美。
可明扇在看他的第一眼,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的模样。
即使是后面看见了,内心也是毫无波澜。更别说后面那人一系列的神奇操作,叫明扇再想起这个人的时候,都忍不住腹诽。
完全没有初见严不危的时候,那一眼万年的感觉。
她确信,严不危对她是不同的。
只是这种不同,又能坚持多久呢?
百年时间足够吗?
明扇看着枕边的红金袈裟,眼神由迷茫逐渐变得坚定。她不再留恋,而是一头扎入用来修炼的洞府中,不问世事。
她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要花一百年的时间,来尝试忽略掉这个男人。如果百年之内,她对严不危再无感情,那便是…皆大欢喜。
如果百年后,她依然舍不下那红衣僧人,那她便再任性一次,不及较一切的去追求那人。
洞府彻底封闭,带着少女的满怀春情,不见天日。
殊不知,埋在灵池里的那颗莲子,在明扇决定闭关之后,悄悄冒出了绿芽。
第29章 小师弟
时间过的飞快,只是在明扇这里,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闭关前是什么修为,现在还是什么修为。
就算体内灵气充沛,明扇还是苦苦不得突破之法。
和她过去一样。
本以为自己成功突破到金丹后期,就能改变过去面临的困境。谁曾想竟然还是在原地踏步,不得寸进。
这个认知叫明扇丧气了一小会儿,但很快她又恢复过来。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这种境况,还是老实出门去寻丹药吧?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一两粒成婴丹就行。
石门轰隆隆打开,阳光泻入幽闭的石洞里面,驱散明扇眼前的黑暗。
生机映入眼帘,明扇许久没见这草长莺飞的模样,下意识地深呼吸,享受难得的放松。
却在这个时候,一众声音响起,齐刷刷的,叫明扇回神。
“小师妹!!”
明扇看着眼前成山的师兄师姐,有一点点好奇:“师兄师姐,你们这是在干嘛呀?”
站在正中心的莫闲看明扇出来,显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才惊喜地上前一步:“小师妹,你居然真的金丹后期了!”
“真了不起!”
被一个分神大圆满的人这么夸,那感觉可真是…
明扇虽然听了大师兄的夸奖,但心里明白,自己这次闭关一点效果都没有。所以多多少少有点尴尬,“大师兄,我上次回宗门就是金丹后期了。”
莫闲闻言更是双眼放光:“短短半个月时间,你就从金丹前期升到了金丹后期?!”他自豪地转过身去,对着其余弟子夸奖道:“我们小师妹,果然是不世之材!”
应和声四起,叫明扇第一次察觉,自家师兄师姐们有点离奇,怎么什么角度都能夸?
不过也就是有这样的师兄师姐,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没因为自己修为的原因丧气。
这样想着,明扇也跟着乐了起来。
她软软地拉住莫闲的袖子,朝着自己的大师兄撒娇:“大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出关?”
莫闲宠溺地摸了摸明扇的脑袋,“这就叫心有灵犀吧。”
他也不解释原因,而是话头一转,反问明扇:“你既然已经能自己突破到金丹后期,那你要不要跟着师兄学占卜啊?”他一手托卦盘,一手执心经,“如果心法能够突破,想来小师妹会远比现在厉害。”
“好啊!”明扇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我都快忘了,我们阁还有个心法呢。”
这一番话虽然明扇是笑着说出口的,可叫众师兄师姐听着,却心生疼惜。
他们也顾不上兄友弟恭了,积极踊跃地开口,打算抢莫闲的活计。
“小师妹,我心法才入门,对这个经验比较多,大师兄入门太久,可能已经忘了基础知识了。”
那师兄不顾莫闲要杀人的视线,一鼓作气道:“你如果心法入门有疑惑,可以来找我。”
明扇则笑弯了眼:“谢谢师兄。”
见这人得逞,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表态。
“小师妹,我把握了心法的一些规律,你可以找我。”
“小师妹,占卜问卦这方面我是被长老夸过的,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找我。”
“小师妹,我池子里有一只百年灵龟,还养着没有动,你要喜欢的话,我把它送给你。”
那声音又大又响,在一众嘈杂的声音里脱颖而出。震耳欲聋,叫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一时之间,他们都默默地注视着声源。发现那声音的源头,竟然是个不到明扇腰际的奶娃娃!!
而这个奶娃娃,竟然叫自己小师妹?!
明扇面色复杂,最后还是幽幽道:“或许,你该叫我师姐?”她笑弯了一双眼,弯下腰来拍了拍奶娃娃的头,带着宠爱道:“小师弟。”
假奶娃娃真宋淮老脸一红,咳嗽了声掩饰内心的波动:“我比小师妹先入心法门,所以我是前辈。”
这人小鬼大的话,叫明扇乐不可支,眼角都笑出了眼泪来。
“你怎么不说我比你岁数大,修为高呢?”
“这个…”莫闲在一旁尴尬地开口道:“小师妹,宋淮他已经元婴大圆满了。”想了想还不忘安慰明扇:“不过他已经五十多了,所以这个修为也很正常。”
在场已经一百来岁,修为还不到金丹的星机阁弟子们:“…”
明扇看着这奶娃娃,也只能感叹一句变态。
这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厉害?
要假以时日,她星机阁岂不是能力压大自在殿和万剑山,成为修真界第一宗门?
想到这个场景,明扇开心地笑出了声。
连带着对奶娃娃都更关心了些。
她自动忽略了莫闲说的其他话,笑着招呼宋淮:“小师弟叫宋淮是吗,名字真好听。”
看着眼前的女子巧笑嫣然,和几年前的夜里完全不一样的模样,罕见的叫他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所以这个女修士不爱他那种风流俊美的成年男修,而是喜欢这五短身材的奶娃娃?
咦~真是变态。
不过自己总算等到这女修士出关了。
想起他在林子里等了一年,都没等来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掩藏身份拜入星机阁,把宗门上下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佛宝的悲惨经历,他就觉得心梗。
当然,他没有翻这女修士的住所。
每次他一靠近,就能看见一堆弟子在附近打坐。宋淮毫不怀疑,只要他稍微靠近女修士的住所,他能被在场的人给活撕了。
别人倒是无关紧要,倒是那一直窝窝囊囊没什么气性的大师兄莫闲,却叫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结果就是自己硬生生熬到了女修士出关。
这感觉,真是叫他恨得牙痒痒。
等他拿到佛宝,定要好生折磨这群人,扒皮抽筋都太便宜他们了!
看着眼前的小师弟脸上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在那肉乎乎的脸上倒不觉得突兀,反倒更添可爱。
叫明扇没忍住,在那脸上搓了又搓,爱不释手。
脸被搓到变形还碍于星机阁众弟子不敢反抗的宋淮:“小师妹…放开我…”
明扇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手,好心情地感叹道:“小孩子的脸揉起来可真舒服啊。”
“咳咳…”莫闲看话题逐渐跑远,最后只得出来主持大局:“总之就是这样,小师妹要学心法,有不懂得尽管问就好。”
他吆喝着其他的弟子,朗声说道:“都杵在这里干嘛,别挡着路。”
说完便率先离开,片刻之中不见踪迹。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叫众弟子回神:“大师兄为什么去内门弟子的住所,他不是首席弟子,有自己的住所吗?”
这话叫宋淮的瞳孔,悄悄化作深红色。他极目远眺,看见了已经站在自己院落门前的莫闲。
难道是身份被察觉了?!
宋淮脸上顿时难看起来,魔力在他体内流转,吞噬掉了经脉之中的灵力。
只要不到片刻的时间,他就会恢复真身,变成魔域城主。
大不了以星机阁弟子的性命为要挟,先把莫闲逼得自尽,抢得佛宝。到时候,再看这女修士的表现,再决定放不放其他人一条生路。
不过比起女人,他还是更喜欢那杀戮的快感。
无与伦比,叫人发狂。
只是一想到那血流成河的模样,就叫他舒服到毛孔打开,整个人飘飘欲仙,恨不得舒爽地叫出声来。
魔气四溢,宋淮突然间却瞳孔紧缩,硬生生地压下了快要喷涌而出的魔气。
他看见莫闲鬼鬼祟祟地溜进了自己的屋子,一点也不像是去除魔卫道的模样,更像是去做贼。
自己有什么东西,值得这星机阁首席弟子惦记吗?
宋淮没想明白,也就没有轻举妄动。反而是仰着一张精致的脸蛋,装作不解地问明扇:“小师妹,那个方向似乎是我的院落。”
他歪歪头,卖起萌来老脸都不红一下:“不过肯定是想多了,大师兄日理万机,怎么会没事去我们的休息地呢?”他看起来是贴心地为莫闲找借口,却实则在暗暗拱火:“估计只是路过吧?”
这噼里啪啦一顿话下来,叫刚刚还在发呆的众弟子,突然活络了起来。
“我去!”
一女弟子震惊地说道:“大师兄不会是去偷宋淮师弟的半年灵龟去了吧?!”
宋淮惊讶地挑眉,“不会吧,大师兄作为首席弟子…”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在千山之后。自己随手抓来的灵龟,现在已经被莫闲给抓住了。那星机阁的首席大弟子,现在抓着偷来的灵龟,笑得志得意满。
宋淮:“…”
他默默转换口径道:“不会吧,那是我送给小师妹的灵龟啊,大师兄应该不会这么做。”
“呵。”那女弟子一脸过来人模样地看着宋淮,语气唏嘘:“我曾经也想你这么单纯 ”
扔下这句话后,她又鼓动其他弟子:“走,去抢灵龟!”
“走!!”
第30章 佛莲
众人从莫闲的手上抢下了灵龟,几经辗转,却到了明扇的手上。
明扇看着眼前的灵龟,疑惑地看向宋淮:“这是?”
宋淮帅气地抛了个媚眼,只是碍于模样看起来只觉得可爱:“我作为师兄,这是给小师妹的见面礼。”
“那怎么行?”明扇不假思索地说:“小师弟才进宗门不久,我这个当师姐的都还没送礼,怎么能收你的礼物呢?”
“没有这个道理。”
听见明扇打算送自己东西,宋淮双眼发光,迫不及待道:“我确实有一样东西想要小师妹赠送。”
明扇歪头,“什么呀?”
宋淮老毛病发作,颇为风骚地一撩垂发,笑得多情:“我想要小师妹的心。”
“…找打!!”
一阵沉默过后,周边的草丛里突然跳出五个大汉和一个妙龄少女。那女子,不是明扇三师姐是谁?
只见她眸中生火,嫩白的手指指着宋淮,对其他人吩咐道:“这人油腔滑调,给我打!”
其余人:“好!!”
明扇和宋淮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周围的草丛里为什么藏了六个人。宋淮的小身板就被拎起,入了人堆里。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得明扇格外不忍心。她看着不爽的三师姐,急忙劝阻:“师姐,他还只是个孩子。”
“五十多岁了,说什么孩子。”三师姐谆谆教诲:“这种老流氓,就占着自己模样可爱,四处骗女修士,我曾经就遇见过。”
她的眼里闪着精光,显而易见的激动:“现在好了,被老娘给逮住了吧。”
只见得她松松筋骨,留下一句话后就加入了战局。
留下明扇一个人站在最外围,听着宋淮的惨叫声,越加心疼。
好在师兄师姐们有分寸。
都是用拳头,并没有使用灵力。所以宋淮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如果他愿意的话,只需要一点灵力就能回复如初。
身体上的伤不重,心上的伤可不一样了。
宋淮叱咤魔域几百年,那些魔修见了他那个不是毕恭毕敬,生怕被他瞧上一眼便被扒皮抽筋,神魂皆灭。
可现如今,自己竟然被几个不到出窍期的人类修士给打了?
奇耻大辱!
要不是为了那个佛物…
想到自己上次渡劫九死一生的场景,宋淮只能强忍下这口气。
只是这笔账,他却是记下了。
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至于明扇,如果她的佛宝能帮到他那就最好,不然的话,呵…
他丝毫不介意把这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
还不知道自己揍了什么人的星机阁弟子们,得意洋洋地将宋淮围起来,老气横秋道:“别想拐走我们小师妹,那是在与整个星机阁为敌。”
随后又拍了拍宋淮的肩膀,语气兴奋不已:“别郁闷,我们都是这样被打过来的,当时我也很不爽。”他的语气变得欢快,显然享受其中:“下次揍新人,我把你带上。”
宋淮恰好一肚子气没处发,当即笑出一口獠牙,恶狠狠道:“好啊。”
看自家小师弟这么好说话,三师姐也很满意。她小手一挥,那五个大汉就跟着她离开了这里,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群人,呵。
宋淮心里冷笑不已,却在这时候,脸颊传来冰凉的触感。不到片刻,那对他来说可以忽略不计的疼痛就已经消失。
他抬眼看过去,发现明扇正在小心翼翼地给他抹药膏。在自己与她视线对上的时候,还不忘安慰宋淮:“我师兄师姐们任性惯了,你不要生气。”
“我不会生他们的气。”
宋淮顶着一脸的伤,笑得阳光。
当然,他心里也是开心的。
和死人生气,未免太掉价了。
明扇却不知情,还狠搓了一把宋淮的头,“小师弟真贴心。”
宋淮顺着杆往上爬,又追问道:“我这么贴心,小师妹不给点礼物吗?”
明扇挑眉,故作失望地问宋淮:“原来你只是为了和我要礼物呀。”
“对呀。”宋淮坦坦荡荡,毫不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这么坦荡,倒是叫明扇有些惊讶了。她想了想,颇为老实地说:“好吧,我储物袋里的东西你随便挑。”
宋淮舔了舔后槽牙,“随便?”
明扇点头:“随便。”
宋淮眼冒红光:“只要我看上了,小师妹都送我?”
明扇点头:“都送你。”
在这一瞬间,明扇在宋淮的眼里变成了家财万贯的傻子。哪有这种人,别人说要她就给的?
不过自己这种坏人,就喜欢这种人。
所以宋淮笑得真情实感,“那小师妹,我就不客气啦~”
“喏,给你。”
明扇随手解下自己的储物袋,扔给了宋淮:“小师弟要是喜欢的话,这个袋子都给你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宋淮的笑容压都压不住,看宋淮这么开心,明扇趁机提了自己的要求:“只要你以后叫我师姐,别叫我小师妹就好了。”
被一个半腰高的小孩子叫小师妹,这感觉明扇实在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那有什么问题。”宋淮本来都打算应下,好巧不巧他先一步打开了储物袋。
成山的符纸和朱砂堆满了整个空间,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宋淮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还不忘催动魔力寻找。结果叫他怀疑人生——
这储物袋里,居然真的只有纸和朱砂!
神经病吧,谁拿这种储物宝贝这么糟蹋啊!
佛宝呢?
那么珍贵的东西,不应该藏在储物袋的最深处吗?
还是说这储物袋有几层?
宋淮不死心,再次驱动魔力将里面扫荡了个便。只是他眼睛干涩,红血丝铺满眼白,都没发现一丝异样。
真不在这里?
宋淮幽幽抬头,看向笑眯眯的明扇,“你只有这么个储物袋吗?”
“对啊。”明扇点点头,还不忘夸奖一下好学的小师弟:“这里的朱砂符纸是我毕生所藏,不出意外的话够你用很久。”
“你真厉害,修为又高又好学。”
宋淮:呵呵。
确定里面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他随意地收起储物袋,又还给了明扇。
明扇看着手里的袋子,眉间若蹙:“小师弟,你这是…”
看着眼前女修士的表情,阅女无数的宋淮就知道,现在需要自己出卖色相去哄她,叫她变得开心起来了。
只是现在,他却没这个心情。
能靠骗人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牺牲色相。
所以宋淮笑得人畜无害:“小师妹修为比我弱一点点,想来更需要这些符纸。”他一点都不走心地哄道:“如果小师妹受伤了,那比让我受伤还难过。”
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明扇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对了,忘了小师弟虽然长得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可他修为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
怎么会需要这些呢?
明扇叹了口气,更加难为情了:“那小师弟拜入山门,我这个当师姐的却没什么表率。”
“没什么。”宋淮摆摆手,明白了这一时半会只怕拿不到佛宝了,所以说话也随意起来:“只要小师妹与我交好就行了。”
与他交好,到毫无保留。
到时候还不是任他予求予取。
宋淮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只可惜明扇听不见。她只能看见,那长相精致的小师弟送上百年玄龟,竟然只想和自己交好。
小孩子都这么单纯吗?
明扇心生欢喜,毫不犹豫地把灵龟还给了宋淮,还不忘笑道:“你是我的小师弟,我不与你交好与谁交好?”又看着灵龟,对宋淮道:“你修为这么高,也需要一个龟壳占卜。所以这种珍贵的东西,小师弟自己留着吧。”
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叫人如沐春风,“我现在还太弱了,这东西给我也是浪费。”
“小师弟这么强,在你手里才不算辱没了法宝。”
眼前的明扇似乎自带阳光,温暖地抚摸着宋淮冷冰冰的心房,竟然叫他看呆了去。
他突然理解星机阁那群疯子这么护着明扇了。
这种可爱美好的人儿,生来就有让人想捧在手心中呵护的特点。
即使是残酷如宋淮,有朝一日竟然也不能免俗。
他抱着手里的灵龟,看着巧笑嫣然的女子朝他挥手告别,那手心中淡淡的金光,将他再次拉入无间炼狱。
那金光中的字样,是佛莲!!
他翻遍魔族典籍,找到的唯一一个能够就他出苦海的宝物!
刚才的温暖和欣喜刹那间烟消云散,宋淮看着女子哼着歌儿离开的背影,眸色再度幽深。
他要好好谋划一下,要怎么样夺取佛莲了。
宋淮抱着灵龟,不言不语地走到自己的住处,将灵龟放入池后,又一个人入了山洞。
对外宣称自己要闭关修炼。
实则趁着夜色,大摇大摆地溜出了宗门,回到那漆黑不见天日的地方。
万鬼同哭,血煞漫天。
正在边界镇压魔修的严不危,察觉到魔族气势陡升,而自己因为长时间的战斗,灵力早已干涸,精疲力尽。
如果他倒下了,那身后的百姓们…
所以他咬着牙,强撑了下来。
只是灵力运转已经逐渐困难,眼前意识也开始模糊,身形摇摇欲坠之际,被他遗忘的身影却逐渐清晰。
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去大自在殿找自己。
现在还在去吗?
会不会埋怨自己不辞而别?
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上一次见面,是多少年前了?
在这一刻,一股陌生的情绪在他胸膛里蔓延,迅速爬上他的心头,叫他满心满脑都是那抹身影。
他突然察觉,自己或许早就动心了。
这股陌生的情绪,叫后悔。
至少该和她说清楚,亲手斩断这段缘。而不是不辞而别,空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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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入了复嫣的坑,产粮的心蠢蠢欲动,但看了眼专栏一排预收,摸摸放下了爪子Orz
第31章 住持
严不危意识昏沉,没过多久,就闭上了眼。
坐镇魔修后方的宋淮听着前方传来的异动,心下本就因为久久找不到佛莲的记载而烦躁,当下也不顾三七二十一,仅仅一个眼刀过去,距他千米之外的前方魔人们纷纷爆体而亡,腥臭的血液漫天,成功遮住了好不容易倒下的大自在殿和尚。
等血幕落下的时候,刚才的僧人便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秃驴。
住持看着眼前魔气滔天,脚下尸横遍野,终于收起权杖,不顾地下脏污不堪,就这么席地而坐。
只要心中有佛,那处处都是莲台。
金色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荡开,所到之处魔修灰飞烟灭,神魂俱裂。
因为见识过这个和尚的厉害,所以魔修们也不恋战,很快就撤了个干净。
“大人,那老和尚又出来了,杀我方修士千余人。”
浑身魔气的魔将跪在宋淮的脚边,摇尾乞怜:“大人要不要出手,挫挫他们的锐气?”
宋淮眼神都不分给魔将一个,还慢悠悠地翻着手里的书,仿佛身处学堂。
若不是他周身的魔气太过浓郁,遮住了他本来的面目,只怕真会叫人以为这传说中的城主,是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
书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怎么都没有找到当初看过的那段话。
宋淮心中焦虑不已,身边的魔雾像是蕴含着雷霆一般,奔腾翻涌。
“他娘的!”
终于,他憋了许久的脏话还是骂出口了。
他已经在魔域呆了快三年了!
那本书他也翻了不下上百遍,怎么就是找不到相关的记载?!
他脑海里明确记得有这么一段话,可是就是找不到。就好像他脑海里的话是凭空生出来一般,只是他的猜测和臆想。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尽快纯化自己身上的血液的话,只怕渡劫之日,就是他身死之时。
宋淮像一尊大山伫立不动,巍峨不可攀。只是那周边爆发出来的,凶悍的灵力波动,却叫人望而却步,只得噤声不语。
后方金色波纹层层逼近,眼看着就要打到他们身上。坐镇的城主却无动于衷,压根不管他们的死活。
魔将歹心渐起,正想要取而代之的时候,那黑雾却先他一步,从口鼻喉中灌入,搅得他体内钝痛不已,恨不得早死早超生。
“城主…饶、饶过…”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魔将狼狈地趴在地上,七窍出血但未死绝。他低贱如蝼蚁,亲吻着宋淮的靴子,悲哀的请求:“饶了我…”
宋淮却八风不动,甚至还把书往后翻了一页。
疼痛叫魔将欲死,可本能又叫他苟延残喘。他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魔域内天天都有魔人互相残杀,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去挑战城主和魔皇。
那是来自血脉的压制,终其一生无法改变。
濒死之时,魔将却突然注意到了宋淮手里的书。从他坐镇后方开始,就从不在意场上战局,而是一直待在最后方。
他想要找什么消息吗?
魔将想到这里,体内爆发出巨大的生机。他抓住宋淮翻书的手,急迫地说:“大人…咳咳…关于那书…”
他只说了四个字,便因为血溢满喉咙,便个字也说不出了。生机从体内快速流走,魔将深刻地察觉到自己要死了。
体内又是一阵翻涌,那魔雾顺着他的喉管,从内至外。
与此同时,魔将的背上多了一只靴子。宋淮一只脚踩在魔将的背上,轻佻地问道:“你知道什么?”
这感觉,可不比刚才好受。
魔将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说出城主想要的答案,那他会比刚刚更加凄惨。
脑门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身体也不住哆嗦,连带着宋淮的衣摆都跟着在抖。
“啧。”
宋淮不耐烦地咂嘴,这声过后,魔将的肋骨便生生断裂!
没有动手,也没有使用灵力,就仅仅是一句话,就断了他的一根肋骨!
恐惧扼住了魔将的咽喉,他却要逼迫自己,说出一点点东西来。
眼神慌乱地瞟,许是魔神眷顾他,竟然真的叫他看出了一点东西来。
……佛?
一个魔修,看佛门相关的东西做什么?
魔将来不及深思,剧痛再次传来。这次断掉的,就不仅仅是一根肋骨了。
而再不快些开口,那就不仅仅是□□上的疼痛了。
魔将急中生智,脱口而出:“大人想要知道佛修的事情,为什么不去最前方看看呢?”
他战战兢兢:“最前方那老秃驴,年纪大修为高,知道的肯定多。”
一番话说完,他也不知城主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也不敢作其他反应,只能就这么胆颤心惊地等着。
在察觉到背上的靴子离开之后,魔将这才松了口气——
活下来了。
只可惜,他明显高兴的太早了。
宋淮“啪”地一声合起书,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在经过魔将身边时,云淡风轻地说:“你要早点说,也就不用死了。”
这话说完,还在庆幸逃过一劫的魔将身体顿时四分五裂。血浆和内脏乱飞,刺激地其他魔人眸子更红。
至于宋淮则慢悠悠地往前慢慢走去。
佛修的自在心经天克魔修,不管修为如何,只要遇上了最好不要正面交锋。
只是不巧,他不仅仅是魔修。
宋淮走到没人的地方后,魔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是灵力的翩翩公子。
一丝魔力都看不见。
就连魔修自带的魔纹,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处理好这一切后,宋淮变了一幅表情,焦急地飞向战场前线,不动声色地靠近中心的老和尚,热血大喊:“大师,我来祝你!”
这吼声够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所以魔人们,也开始注意这突然到来的“软柿子”。
虽然宋淮伪装出来的修为也不低,只是比起自带加成的魔人来说,那就和大白菜一样,乱砍就行了。
而且在一堆光头中,突然蹦出来一个有头发的。在魔人们看来,那就是送上门的战功。
所以没人犹豫,所有魔修都对着宋淮开火了。
好在宋淮也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大批魔修,为那群和尚减轻了不少压力。
这慢慢的,他就凑到了住持的身边。
感受到老和尚身上的功德后,宋淮咧嘴一笑,对着老和尚喊:“大师,快躲开!”
本来不动如山的住持闻言,下意识地朝旁边看了眼。谁料就是这一眼,叫宋淮寻到了机会,一击稳稳击中他右手。
刹那间,佛珠四散,黑雾再次扑了上来。
看着魔修再度侵入,住持也来不及深思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管不顾继续运功,想要逼退魔修。
宋淮却站在他身边,云淡风轻地收到:“你只要告诉我一件事,我就能逼退魔修。”
住持已经知晓,眼前这年轻人不是来帮忙的。只是想浑水摸鱼,为自己谋点好处。
对于这种人,他向来不耻。
所以住持“阿弥陀佛”了一声,便继续诵经。
宋淮也不急,就这么跟在住持身边,还不忘刺激住持:“我能逼退魔修,也能让他们大举进犯。”他一袖子扇死魔修后,又笑着说:“我劝你识趣一点,别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住持不理会,依旧在诵经逼退魔修。
这一幕,却惹恼了宋淮。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冲天的血腥味本来就容易激发负面情绪,现在他的杀戮欲望猛涨,压下去的魔血再度又沸腾的趋势。
宋淮冷下一张脸,做出了最后的让步:“答应我,魔族安份五十年。”红色的瞳孔闪耀,叫住持明白了他的身份。
“你是…重影城主。”
宋淮桀骜不驯:“五十年,要这个消息和你的一条命。”
“…”
住持的动作僵住,很快又缓过来,并没有立即回答宋淮,而是望向战场:“这种场景,不是谈条件的好时机吧。”
宋淮冷笑,却碍于佛莲所以不得不再□□步。只见冲天魔气拔地而起,黑雾重重在天际弥漫,明明宋淮还站在住持身边,可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天边。
“魔人,撤。”
就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没人敢不从。
他们不问原因,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就像退潮般退了个干净。
这片空间久违的空阔。
看着魔人终于褪去,己方有了喘息片刻,住持终于松了口气,对着宋淮行了一礼:“多谢重影城主。”
宋淮却懒得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一个答案,和你的一条命。”
住持却不纠结这个,而是反问:“老衲如何得知,魔族会不会遵守承诺呢?”
宋淮面无表情:“违令者,死。”他冷冷地看了住持一眼,又慢慢解释:“魔域现在,是本尊说了算。”
住持心下一喜,“那魔尊?”
“他?”
宋淮心里嗤笑,讥讽道:“就这么个沉溺于温柔乡里的废物,还不如早些死了。”
说完这话后,又揶揄地看着住持,幸灾乐祸:“想来这一点,你也能感同身受。”他转身看向辽阔战场,讥讽意味十足:“若不是他们愚蠢不堪,在这里做主力的人,也不会是你我。”
对啊…
向来率领魔人入侵凡间的,都是魔皇。而抵御魔皇的,则是大自在殿的佛子。
现如今,又是谁和谁呢?
魔皇心不在此,对大自在殿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只是眼前这人的修为,高出严不危太多…
也不知道五十年内,他能不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佛子…
能不能抵御住眼前人的进攻…
住持心中长叹,却不得不摇头认命:“魔君口中的答案,是什么?”
“佛莲。”
第32章 狗?
话一说出口,宋淮只觉得眼前这个老头子失掉了稳重,气息都变得慌乱起来。
正如宋淮猜的那样,住持此刻心中掀起来惊涛骇浪,却碍于对方魔修的身份,所以强忍着压下了情绪,尽量冷静地问:“此物…”
他话还没说完,宋淮便抢先一步:“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应该知道吧?”
“…自然。”
住持默了片刻,方才沉声道:“这佛莲是佛家至宝,我殿苦寻千年都没找到。莫非施主与佛有缘,已经寻到了?”
来问问题的宋淮,自然不会被套话。关于佛莲的事情他缄默不言,好笑地看着住持,问道:“我只是好奇罢了。”为了预防这老和尚问更多,他率先开口:“大师只需回答你知晓的部分就行,不必多问。”
住持也没盼望着能从魔修嘴里套出话来,反倒是宋淮这个态度,反倒叫他越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佛莲出世,只可惜知晓下落的人不是佛修,而是魔修。
难道这一次,天道开始眷顾魔修了吗?
住持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佛莲落入魔修手中,那整个修真界,都不得安宁。
而他身为佛修,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就算是不得大道,坠入拔舌地狱。
那也无悔。
住持再睁眼的时候,眸中精光暴涨,仿佛在瞬间年轻了百来岁。他先是叹了口气,又才不情不愿地说:“这佛莲的莲花乃佛家至宝,瓣瓣莲花都暗藏大道。”
“以往陨落的魔尊,多是被此所伤。”
宋淮听着也不质疑话里的真实性,而是追问:“这莲子莲花如何到手?”
听他这么问,住持眼神顿住片刻,随即又道:“须得有缘人用心孵化,百年生根,百年结一叶,待到时机成熟,才会结花苞。”
“至于开花,则只能靠缘。”
“这样啊。”宋淮半眯着眼,也不再继续问,而是一击击碎了住持的丹田,再一击捏碎了住持的心脏。
看着眼前的老头子生机快速散去,宋淮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语气冷漠且残忍:“如若被本尊发现你欺瞒于本尊,到时候血洗修真界。”
“咳咳…”
住持咳尽喉咙里的血,奄奄一息地问:“城主…守约…”
宋淮冷眼道:“本尊从不出尔反尔 ”
“前提是你没骗本尊。”
扔下这句话以后,他便扬长而去。留一地血污,和那早已生机断绝的老者。
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冲刷掉天地间的魔气和血气。哭嚎声也被冲淡,那僧人的衣袍脏污不堪,都已经快融入泥泞之中。
一片死气。
谁料就在这时,已经断气许久的僧人,猛得一口气上来,随后是悠长的呼吸声。
住持活过来了。
说活过来也不对,因为他的丹田和心脏,确确实实已经碎掉了。现在还能呼吸,不过是付出了一点点代价罢了。
以神魂为代价,偷取半日时光。
他强忍身上的疼痛,跌跌撞撞地往驻扎地走去。一路上无数人惊呼,想要上前来询问他的情况,他都置之不理,而是目标明确地走向那小院落里。
那里有着大自在殿的希望。
等他撑着破烂不堪的身体走到地方以后,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那床上的人灵力耗尽,但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所以住持选择了最笨的方法,一声一声地叫醒了昏迷中的人。
“不危…快醒醒…”
“再不醒…老衲便撑不住了…”
手上倒也没闲着,以防严不危醒不过来,他颤颤巍巍地磨墨铺纸,想要把今天的事写上,却在提笔时因为手抖得厉害,一个字没写成。
又是一口血咳出。
他咯血继续唤:“不危…”
苍老疲惫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听得严不危不住蹙眉。
发生什么了?
这是谁的声音?
只是他的上下眼皮好像粘连在一起,他用尽全力都睁不开,而住持却已经油尽灯枯。
看着床上的僧人醒不过来,住持弥留之际,竟然就这样狼狈地趴在床边,全身力气,只剩下一张嘴能动。
而那张宣纸上,只有斑驳墨色,他好不容易写下来的东西,已经被晕染到看不清了。
住持哀叹一声,竟然开始念佛经。
那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声音,在这简陋的房间里回荡。靡靡之中,只觉得浑身一轻,佛光普照。
将沉睡中的严不危,生生唤醒。
严不危才醒过来,入眼便是一身血痂,胸口还有一处打洞。而原本应该鲜活跳动的心脏,不知所踪!!
“!”
这场景骇得严不危头脑空白,只能木讷地问:“住持,这是怎么了?”
本来都已经闭上双眼的住持,听见严不危的声音后,不愿就此撒手人寰,又和佛陀抢了半刻的时间。
他一双眼混沌不堪,神智也不清明了,但却流利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不危…夺回佛莲。”
他枯瘦的手死死地抓住严不危的胳膊,用力之大似乎要嵌入其中,“佛莲在重影魔尊的手中,一定要夺回来!!”
严不危现在连长老都不是,自然也不知道佛莲。但他却无心过问这么多,而是小心翼翼地反握住持的手,喉头发堵:“住持,你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给住持掏丹药:“这是回春丹,住持,这是回春丹。”
不仅仅是手在发抖,严不危的声音也在发抖。那药拿了许久,都没有拿出来。反倒是垂危的住持更加冷静。
他摇头拒绝回春丹,“我被重影魔尊掏了心脏和丹田,早就活不了了。”
“那魔修身份异常,可以化作…”
“砰!!”
住持的话说到一半,胸膛处的伤口突然生出无数魔藤。在严不危的眼皮子底下,将他扎成了筛子!
“住持!!”
严不危的眼变得通红,看着这张牙舞爪的魔藤,一掌挥过去将他们拍了个粉碎。
这还不够,这还不够!!
怒火在胸中熊熊,严不危恨不得自己能将那什么魔尊,即刻毙于掌下!
住持浑身是伤,再无佛陀肯施舍他半刻钟。他颤颤巍巍地,将手里仅存的一颗佛珠递给了严不危:“从今以后…咳咳…你就是大自在殿…住持…”
“抵御魔修…保护天下的重任…就…”
他话没有说完,手就这么垂了下去。
佛珠咕噜噜地滚到墙角,严不危却只能含着泪,将住持冷却的尸身抱在怀中,发出困兽的呜咽和嚎叫。
可他连尸身都护不住。
就在他抱着尸体的时候,一股巨力袭来,硬生生将住持的尸体给夺走了!!
那是…魔修!
漫天的黑雾笼罩住了魔修真正的身影,只是浓烈到叫人喘不过来的魔力却能证实他的身份。
严不危半跪在地上,一张脸阴沉到能滴出水来,声音嘶哑可怖,比魔修更骇人:“重影?”
宋淮看着这小和尚,充其量不过出窍的修为,自然也没把他看在眼里。他将老和尚的尸身藏入黑雾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和尚,施舍般地说:“做个交易吧。”
严不危正愁想杀人找不到地呢。
这人就凑上来了!
他不管不顾地运转自在心法,想要和这该死的魔修拼个你死我活。
宋淮却不打算和这和尚硬碰硬,倒也不是打不过,毕竟要杀一个合体期的修士,对他来说比杀掉一只蚂蚁还容易。
只是现在本就在人族修士范围内,自己前来也是为了佛莲,目的明确。
没必要多生是非。
所以他掐着住持的尸体,将人送出了黑雾。那尸体在他手上悬挂着,四肢无力地下垂,像是被宰掉的鸡鸭,毫无尊严。
叫严不危更加愤怒。
他是被惹怒的雄狮,蓄势待发。可在看见宋淮的动作后,又不得不屈辱地蹲下去,乖乖被套上锁链。
宋淮又伸出了一只手,作势要生生掰开住持头颅的样子,语气还轻佻不已:“想看这老秃驴脑袋里有没有舍利子的话,你就尽管冲上来。”
严不危为了住持最后的体面,只得生生忍下,“你究竟要做什么?”
宋淮看这小和尚识趣,愉悦不已:“佛莲。”
他心情颇好,以至于对着和尚这种惹人厌烦的存在,都能大发慈悲解释两句:“告诉我佛莲的真正作用。”
威胁溢出语句,可严不危却不惧怕,而是沉声道:“你将住持的…还我。”
“你难不成,以为我在和你讲条件?”
黑雾里的宋淮笑得癫狂,不得那小和尚说话,便一脚把他踹到了墙上,“我同你说话的时候,你们这种垃圾,只配跪着!”
他享受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手腕一转,黑色的灵力裹挟着邪恶的气息,就印在了严不危的身上。
严不危还来不及反应,一边瞳孔的下面就有黑色的图腾滋生蔓延。
“啊——!!”
邪恶的气息腐蚀着他的皮肤,自在心经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起不到半分的作用!
严不危双膝跪地,以手捂面。而宋淮终于大发慈悲,将住持的尸体扔死狗般扔回了严不危的身旁。
“赏你了。”
他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傲慢地命令道:“一个月后,我要知道佛莲的全部消息。”
“如果不从的话…”宋淮打量着角落里的严不危,笑得残忍嗜血:“那我就发动战争,血洗修真界!!”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严不危,对自己的作品感到满意,“能当我的狗,是你几辈子修来的荣幸。”
扔下这句话后,宋淮就化作一抹烟雾,离开了此处。而在这过程中,严不危都没碰到过他衣角。
魔纹加身的严不危并没有理会其他,而是对着住持的尸体,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又无言地捡起染了灰的佛珠,放入怀中。在确定魔修退兵后,便带着住持的尸体,回了大自在殿。
他眼睁睁地看着住持的尸体化作舍利,也没有隐藏自己身上的魔印,反倒落落大方地将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去。
纵使没有佛子,那万剑山的剑尊,也不会坐以待毙。
更别说修真界这么多门派,隐藏大能多如繁星。岂是区区一个魔修,就能肆意挑拨作乱的?
伐魔队伍前仆后继,捷报频传。严不危在无人知晓的深夜,一步一步,走入了足以歼灭所有魔修的九转佛塔。
宁死,不屈。
第33章 九转佛塔
这九转佛塔共有九层,第九层的塔尖悬挂的是第一任佛修的舍利。他以身镇压魔族百年,明明尸体被魔族啃噬,未经火化。
可就是生生出了三颗舍利。
一颗留在魔域,将魔域和修真界隔绝开来。只是近年来魔族势力越发强劲,那舍利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一颗下落不明,修真界找寻千年也不知踪迹。但它会在特定的时间,以特定的形状出现。或许因为它是舍利所化,所以出现的形态多与莲有关。现在重影魔尊想找的东西,也就是第二颗舍利。
最后一颗则留在九转佛塔里,降下的层层金光能除去体内污秽渣滓,叫修士重回正途。只是过程有如削肉剔骨扒筋,一直靠着灵气护体而刀枪不入的修真者,多在第一层就败下阵来。
至今为止,最强的也直到了第五层。
经过五层的洗礼,他觉醒圣莲化身,成了大自在殿的佛子。
只是严不危没有想到,曾经还能开办讲坛,为众人讲解佛经的佛子,现在竟然身着镣铐,浑身魔气地趴在第三层。
那魔气之重,远超过了严不危。
也难怪他亮魔纹的时候,那些长老们没一个有反应。甚至还齐齐看向九转佛塔的方向。
自然又流畅,原来一切皆有原由。
严不危双手合十,对着魔气横生的佛子恭敬行礼。双目低垂,一句话都不说,这样就算打了招呼,又一步一步地往楼上去。
金光像是责罚,每上一步台阶,身上的钝痛感就越强。尤其是脸上烙印着魔纹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说是有一把淬了盐水的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割开严不危脸上的肉,严不危都不会怀疑。
痛感越加强烈,严不危脚下的步伐却越加坚定。
阶梯已经过半,眼前金色的薄膜横亘,似乎在拦着通行的人,警告他们前方危险,最好是驻足不前。
严不危却依旧闭着眼,不顾双股战战,朝上迈了一步台阶。
仅仅是一腿迈了过去,从脚底生出的钻心疼痛,却差点叫严不危站立不稳,从阶梯上滚下来。
他踉跄着扶住了旁边的石墙,这才稳住身形。
痛,也要去。
严不危早已下定决心,用最惨痛的记忆,来记住这次的羞辱。他要把那日发生的一切,都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在再见重影魔尊的时候,能一掌取他性命!
为住持报仇!
这点痛楚又算什么?
和那日的屈辱来说,不值一提。
严不危才站稳又朝阶梯迈出了步子。那痛感比刚才更加猛烈,好像在那瞬间,他的静脉寸断,成了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
失去力量的感觉叫严不危坠入泥潭,甚至分不清楚自己所处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
只觉得脚下一空,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趴在了佛子的身边。
佛子没有初见那般落魄狼狈,现在已经恢复少许风度。虽然魔气依旧肆意,但严不危已经察觉到,他神智恢复了些许。
这般模样,若是叫长老们看了,必然会纷纷摇头叹气吧…
佛子浑身上下无半点金光,一身功德无迹可寻。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的模样不再悲天悯人,翻到有一股愁怨萦绕眉头,挥之不去。
竟和那深闺中的妇人,没什么两样了!
这种佛子,还能抵御魔修,兼济天下吗?
受到震慑的严不危久久无言。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理解了住持为什么对自己要求如此高。其他师兄弟的课业还不到自己的一半,更别说休息时间了。
对严不危来说,休息便是奢望。
就连睡着,梦里都必须是佛音缭绕。
严不危心中顿悟过后又是惆怅。原本的天之骄子,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佛子,现在却落得这个下场。
若不是合欢宗那妖女,大自在殿何以至此?
佛修,断情绝爱便是最好…
蓝紫色的身影再次浮现,严不危的眼神动容不过片刻,便再次犀利起来。
与天下苍生相比,男欢女爱连鸿毛都比不上。
他也不掸去身上的尘,而是就这么坐起身来,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他一出声,佛子自然也听见了。佛子眼中早已混沌不堪,与眼前的小和尚比起来,生机尽失。
却尚有理智。
他靠在墙边,颓丧不已:“就在这里吧,上面你承受不住的。”
严不危礼貌道谢,却在道谢过后一步一步地又踏上了阶梯。在佛子无言注视下,迈过了那道金光。
毫不意外的,严不危又跌了下来。
他却再度踏上阶梯,重复刚才的一切。
不知道他被金光掸开多少次,以至于已经闭眼许久的佛子又睁开眼来。他看着还想往上冲的严不危,不解地问道:“你身上的魔纹,不过合体大圆满的魔修所印下,只要大乘的佛修就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拔除。”
说着他又顿了顿,想到自己现在的光景,内心迷惘片刻后,又说了另一个解决法子。
“如若不然,还可以开几场法事,邀百十来个分神的佛修,诵自在心经数十遍便可。”
“大可不必入这佛塔来,生生受这罪。”
这些法子,严不危也是知道的。
只是和现在一样,他拒绝了。他看着落魄的佛子,和曾经敬仰的前辈解释:“小僧不认为是来这里受罪的。”
他双手合十,礼貌谦卑:“小僧只是想要把因为无能带上的烙印,凭借自己拔除掉罢了。”
“如果这都做不到,那还说什么报仇,还说什么拯救天下苍生呢?”
佛子长久不语,最好只是轻轻地提醒:“出家之人,还是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严不危起身,又登上了台阶。
他闭着眼,声音决绝:“小僧从未被仇恨蒙蔽双眼,小僧谨记佛修责任。还望佛子能早日醒悟,莫要耽于情爱之中。”
“修真界的百姓,现在正在受苦受难呢。”
话传到佛子的耳边,他却无动于衷。
这些话百年来,他听了不下上千次。只是感情一事,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说得清的?
他也无意与那小和尚争辩,毕竟他肯定上不了第四层,要争辩有的是时间。
谁料就在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那小和尚的身影被金光吞噬,消失在了第三层。
这第三层到最后终归只剩下他一人。
停滞不前,流连光景。
看着自己脚边一地的纸鸢,佛子再次陷入了迷惘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迷惘,叫他越发惆怅。
严不危也没像佛子预想的那样,迈入第四层就求证大道。在他进入第四层的时候,痛感来势汹汹,夹击得他神志不清,直接晕厥了过去。
脸上的黑色魔纹却逐渐消散,直至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眉心若有若无的金莲。只是那莲只是昙花一现,片刻后便不见踪迹。
反倒是原本消失殆尽的魔纹,聚力奋力一击。洞穿了严不危的心脏。
没有血液流出,没有痛觉加身。
昏迷不醒的严不危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察觉到魔纹失效的宋淮,差点气得跳脚。
他怎么也没想到,怎么半个月不到,自己才溜回星机阁,这修真界就变了天?
那和尚怎么这么笨,不懂变通。跟着他这魔域第一人哪里亏了他吗?
竟然把他的事情给抖了个干净。
果然佛修就是最惹人厌烦的生物。
他烦得没事就催动魔纹,想要叫那佛修多吃点苦头。
他烦躁的咋舌,却被旁边的女子给惊回神:“小师弟,需要我给你算一卦吗?”
明扇宝贝地捧着手里灵木制成的罗盘,跃跃欲试:“大师兄他们都说我算得很准呢!”
“是吗?”宋淮漫不经心地敷衍明扇:“那就拜托小师妹了。”
哄女人可真麻烦…
宋淮再次被自己的魅力所困扰,又适时地听见明扇的声音,“那小师弟,你生辰八字是什么呀?”
“…”
果然是假借占卜之名,想来悄悄了解自己的生日。再在生日当天,给他一个大惊喜好叫自己心动吧。
这些女修士的手段,还是太浅显了,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宋淮若有其事地点头,身体倒是诚实地交代出了自己的生辰。
殊不知叫明扇听了去,差点笑倒在地上,“小师弟你是不是魔怔了,就这么想要年纪大一点吗?”她算了算宋淮说的年份,发现真要算下去的话,那宋淮都快三千岁了!
三千岁,那得什么修为啊?
而且三千岁的老怪物,怎么也不可能是眼前这小胳膊小腿的模样。她和宋淮相处日子也不算短,算起来也有几年光景了。
她现在笃定,宋淮只有十来岁。
幼稚又臭屁,还爱说自己很厉害。得了一点东西便洋洋得意,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模样,和凡间的奶娃娃没什么出入。
所以明扇现在都觉得,大师兄说宋淮五十多岁是骗她的。
只是担心她知道宋淮年龄比自己小,修为还比自己高伤心而已。
好在明扇是个体贴的小师妹,自然不会辜负大师兄的苦心。所以她也就假装不知情,和宋淮你叫我小师妹,我叫你小师弟。
各叫各的,互不耽搁。
就是没想到,她小师弟还挺入戏。生辰八字张口就来,要不是她算了算年龄,只怕还真用这八字算了去。
万一算到个老怪物的身上,自己还不死定了?
所以明扇放下罗盘,语重心长地对宋淮说:“生辰八字这种命门,你最好不要胡说。要是那人被我算到了,有损你我机缘。”
莫名其妙被说了一顿的宋淮很无辜,“这就是我的生辰啊。”他骄傲地扬起下巴,对明扇保证:“你放心大胆的算,出了问题我兜着!”
明扇:“我信了你的邪。”
她一脸狐疑地收起罗盘,很明显就是要收摊不算了。谁料宋淮不乐意了。自己堂堂一方城主,这些庸脂俗粉能给他算命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现在竟然还敢撂挑子?
看来是时候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宋淮冷笑着,他肉乎乎的右手按住了明扇抓住罗盘的手,一双大眼睛扑棱扑棱,放出渴求的光来。
“小师妹,帮我算算好不好?”
那声音又软又糯,比山间的果子还甜。鲜少被撒娇的明扇双手不听使唤地,照着刚刚宋淮说出来的生辰开始推算。
越算越心惊,越算眉头皱得越紧。那是来自本能的恐惧,似乎是天道在告诉她,离这人越远越好。
别靠近,会带来不幸。
喉腔中已经有血味弥漫,明扇手上的卦却停不下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卦象生成。
罗盘寸寸裂开,碎成了木渣!
她的罗盘,裂了!
与此同时明扇心脏似乎被大手紧紧一捏,心悸感袭来,莫名的恐惧感将她包裹,一口血喷出,溅了一地。
第34章 再见面
突如其来的恐惧叫明扇寒毛倒竖,没有缘由的,明扇心悸不止,开始给她认识的所有人传纸鸢。
在那冥冥之中,她觉得或许是有谁出事了。
先是在外游历的的相亲和二师姐,然后又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姐们,甚至连闭关许久的容御和屠姿儿都没落下。
在半炷香不到的时间,她就放了百来只纸鸢。
兴许是离得近,纸鸢都还没有飞出去,就有新的纸鸢朝明扇飞回来。她应接不暇,只得对宋淮招呼:“你帮我听一听。”
看着明扇惨白着一张脸,还忙活个不停的样子。宋淮倒也没有异议,就照做了起来。
一时之间各种声音响起,明扇一个一个分辨着,究竟还有谁没有给她回信。
看着脚边成山的纸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人。
严不危。
她没有严不危的纸鸢口信,但心底的恐惧却越发浓烈。明扇被那毛毛的感觉搞得坐立不安,只能抓住宋淮的肩膀,求助道:“小师弟,你有卦盘吗?可以借我用用吗?”
明扇这一系列没由来的反应叫宋淮摸不着头脑,但他也没说些什么,而是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卦盘。
那是百年灵龟的壳,他许久前就准备好了。
而明扇现在也没心情计较这些,接过卦盘过后,又愣在了原地——
她并不知道严不危的生辰八字。
不知道,自然无法为他算卦。
这小小的一个挫折,却没有缘由的击垮了明扇。她坐在草地上,泪流不止:“我真没用…我真没用…”
宋淮这时候才蹙起眉头来,追问道:“你这突然是怎么了?”
明扇却只是流泪,连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向厌恶眼泪的魔尊不耐烦地看了眼明扇,罕见的对明扇说了重话:“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与其在这里哭,不如把叫你哭的源头给杀掉。”
一番话好似灵光入脑,明扇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便一骨碌站起身来,抽泣道:“对,我这就去找他。”
在这里哭没有意义,她要去大自在殿。她要亲眼看一看,严不危究竟有没有出事。
下定决心后明扇便踩着符,离开了星机阁。这一路上,她脑海中幻想出各种场景来,每一种都叫她恨不得流干眼里的泪。
心里却也在默默祈祷,希望只是老天与她开的一个玩笑。
严不危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她想的过于专心致志,甚至都没有看见,那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宋淮,没有用符纸就能踏空而行。
那心法显然不是星机阁弟子。
而明扇落地以后,也顾不上多余的礼节,一股脑冲入大自在殿,含泪大喊那红衣僧人的名字。
殊不知身后的宋淮,在看见大自在殿的庙宇后,微妙地勾起唇。
在佛光普照下,他步履从容地进了这清静之地。
说清静却也不清静,毕竟那焦急的声音太过明显。一声一声,搅乱了大自在殿的自在与禅意。
木鱼声止住,一个肤色稍黑,身形圆润的和尚缓步走出:“阿弥陀佛,女施主找不危有何事?”
明扇一把抓住佛修的袖子,期冀地问道:“严不危在这里吗?他有没有事?”
无厘头的话叫黑胖和尚有些吃惊,“女施主可是与不危有什么过节?”不等明扇解释,他率先一步开口道:“只是不危现在在佛塔中修行,只怕不能与女施主出来相见。”
明扇却顾不上这么多,带着哀求道:“你让我看看他,和他说句话好不好?”
“阿弥陀佛。”黑胖和尚不留情地说道:“修为之事,怎可胡来?”
他怒目圆睁,有如九天金刚:“女施主还是下次再寻机会吧。”
明扇不愿意就此放弃,她还没有确认严不危的安危,怎么可以轻易离去。她只得换个说话,继续哀求和尚,“那你告诉我他的生辰八字好不好?”
她信誓旦旦道:“我是星机阁弟子,我只要算出他今日无碍,我立马就走。”
“也罢。”
黑胖和尚还是作了让步,他喊来一旁候着的小和尚,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就见得小和尚快步离去,等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道木牌。
黑胖和尚接过木牌后,又递给明扇:“快些算吧,莫要浪费我等的时间。”
“好。”
明扇也不计较那么多,掏出灵龟壳后,就在一众佛修的注视下席地而坐,开始推算。
因为其中自成心法,所以那些佛修们也看不懂。没过多久,又各忙各的事情去,开始念佛打坐。
突然一声巨响,本来安静推算的明扇一口血喷出,依稀瞧着似乎有内脏碎块!
明扇脸色病气浓重。方才推算严不危的卦象之时,她算到了自己的命数。
算卦者最是忌讳。
本来算卦就是窥探天命,有损阴德,更别说算自己的了。
而明扇在意识到严不危和自己命运有诸多牵扯后,却没有及时收手,而是不管不顾地继续演算。
所以明扇因卦反噬,现在体内状况十分糟糕。只是再糟糕,都比不上她的心情糟糕。
那卦象显示,严不危今日的卦象为大凶!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道消!!
明扇捂着自己的胸口,将卦象说给大自在殿的众佛修听。敲木鱼的声音再度停滞,就连刚刚还粗声粗气的黑胖和尚,都沉下脸来。
他警惕地看了眼明扇,“星机阁千年声誉…”
明扇强忍胸口处的剧烈疼痛,抢答道:“我必不会胡编乱说。”
“行。”黑胖和尚起身,就朝殿外走去:“那我就去佛塔内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
扔下这句话后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明扇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却因为体内疼痛难忍,所以走得很慢,没过多久就看不见胖和尚的身影了。
宋淮看着娇艳的女子现在唇色浅淡,脸颊苍白,两鬓的发都因为冷汗,不规整地贴在她的脸颊上。
眉梢眼角都是忧愁,顾盼流皆为满担忧。
这幅姿态,竟叫他心里也不自在起来。
他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头,却伸手扶住了明扇,“小师妹,你是来见谁的啊?”
这大自在殿里只有一堆讨人厌的和尚,明扇为什么会来这里?
明扇现在却无心回答宋淮的问题,而是望眼欲穿地目视前方,希望在下个拐角处就能看见那红衣僧人的身影。
被冷落的宋淮更加不爽,他一张脸比茅坑里的粪便还臭。嘴上也不忘絮絮叨叨:“突然离开宗门,大师兄他们应该会担心的,我们要不要先回去啊?”
看着明扇头都不转的模样,宋淮凭空生出几分恼怒来:“你要去就去,我要回去找大师兄了。”
扔下这句话他真如自己说的那般,转身就走。只是走了还没有几步,又突然醒悟过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
上好的拉近关系的时候,自己只需要虚情假意几句,再送一些不值钱的丹药,明扇自然就会对自己越发喜爱。
大好机会在眼前,他怎么就被这莫名其妙的情绪给冲昏了头脑呢?
所以宋淮忽略掉心底的疙瘩,又笑着回到明扇身边,手心里捧着一整瓶的回春丹,乖巧贴心:“小师妹,快吃点回春丹治疗一下伤势吧。”
对宋淮的去而复返明扇有些吃惊,只是现在自己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严不危的身上,也没注意太多。只能虚弱地接过丹药,对宋淮一笑:“谢谢。”
她都还来不及拔开药塞,就听见那黑胖长老的声音:“快去请药王谷的谷主!!”
这一番话叫明扇一个激灵,手里的药瓶子也咕噜落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以后,又滚到了宋淮的脚边。
明扇也顾不上其它,失魂落魄地朝着声音来处跑去。等她踉跄着赶到的时候,只见得那红衣僧人以白帕遮面,正躺在明扇曾经躺过的床上。
那…是严不危吗?
为何以白帕遮面,又为何躺着?
那周边的僧人们,为何纷纷站在他的身边,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
刚才还精神百倍的黑胖和尚,为什么眼中泪光闪烁。满身是血地瘫坐在严不危的床前,好像遭受重大打击?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
呼吸也如此艰难?
明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扶着墙跌跌撞撞地靠近。她声音堵滞,不敢看那白帕下的人脸,只能跌坐在黑胖和尚的身边,“他…怎么了?”
黑胖和尚刚刚因为进九转佛塔,元气大伤,现在也中气不足,说话都是发虚的:“筋脉断绝,一寸也找不到了。”
平静无波的一句话,却叫明扇仿佛经受了一千刀。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久都不曾落下。她没有哭,也没有声嘶力竭地嘶吼,她只想要知道,什么叫做一寸经脉也无。
怎么可能?
虽然是大凶,可她明明比天命来得更早。她明明以身体为代价,承受住了反噬。
那为什么严不危还是现在这模样?
不、不对。
她分明就看见了,自己和严不危的命运交织。如果他现在就走了,那算什么纠缠不休?
肯定有哪里出了差错。
明扇仿佛看见一线生机,她撑起半边身子,跪坐在严不危的床前,也不管忌讳,竟然直接伸出手去掀尸体脸上的白帕!
仅仅是一角,就叫明扇脱力晕倒。
那就是严不危。
她的严不危,怎么才不到百年的时间,再见面就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她为什么不敢勇敢一点。勇敢地告诉师兄师姐,她就是喜欢严不危,喜欢一个佛修。不是因为见色起意,就是非他不可。
这样也不会在再见面的时候,成这般光景。
涛天的悔意袭来,激得明扇一口差点吐出自己的五脏六腑后,便不省人事。
第35章 黑影人
明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她一睁眼,就看见了站在床前的二师姐。
她居然回来了啊。
与二师姐许久未见,明扇胸口的悲伤突然有了宣泄的地方,她不管不顾地抱住冯薇薇的腰,将脸埋入怀中,失声痛哭。
冯薇薇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绪低落,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明扇的脑袋,一语不发。
叫怀中人哭个尽兴。
明扇躲在温暖的臂弯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一刻她什么都忘了个干净,只有初见时那红衣僧人的模样,越发清晰。
胸口传来钝钝地疼,叫她说不出一个字来。就算后面喉咙都已经哭哑,人也快晕厥过去,都没听见她说出一句话来。
看的冯薇薇更加难受。
她眼眶通红,常年冷漠的脸也变得哀伤,“小师妹,是师姐错了…”
明扇却只能不停地摇头。她不怪师姐,师姐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怪她自己,为什么顾前顾后,为什么不早些出现。
明扇眼泪已经流干,双目刺痛隐隐有见血的兆头。反常的模样,把冯薇薇吓了一跳。
她双手按在明扇的肩膀上,声音颤抖地问:“小师妹…你别吓我…”
明扇却还是木着一张脸。自从听见严不危的伤势后,明扇就失去了其余的表情,就算是流泪也一脸木然。
就好像在那过后,她便失去了喜怒哀乐的情绪,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独活于世。
“小师妹…”冯薇薇喃喃,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明扇。那是她从小宠到大的孩子,怎么就被自己逼成了这副模样?
她颤抖着抬起了双手,脑中思绪闪过,眼中的红越发分明。
就在这个当口,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娇蛮的女声就这样传了进来。
“明扇,我有个好消息给你说!”她人没有进来,反倒是不满意地抱怨:“本小姐是来救人的,你们拦着我做什么?”
容御无奈道:“算了,你在外面呆着吧,我进去转告明扇。”
“你敢!”
屠姿儿不讲理道:“你一个坐骑,哪有说话的份?”
外面吵吵嚷嚷,自然惊动了里面的两人。明扇木着一张脸,擦掉泪珠后,看向一旁的冯薇薇。
就只是看着,并没有说话。
冯薇薇眼眶更红,眉宇间的疯狂倒是消散殆尽。她勉强挂起笑脸,安慰明扇:“应该是你朋友们来了,要把她们请进来吗?”
明扇眼珠子转了转,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于是冯薇薇自作主张,出去把两人迎来进来。跟着她们一起进来的,还有宋淮。
因为他现在比较矮,又没有说话,所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很自然的被另外两人吸引。
尤其是一脸不耐烦的屠姿儿。
她因为刚刚被拦在门外,自觉失了面子。刚想要阴阳怪气明扇,说她排场大,见个面还得有一堆人在外面候着。
可在看见明扇失魂落魄的模样时,刚才的所有不愉快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
她扬着下巴,语气颇为鄙夷:“出了什么事你就要死要活的,真丢人。”
早就知道屠姿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容御,在听清她说了什么后,也还是深深的无力。
这姑娘哪都好,就是长了张嘴。
因为害怕刺激到明扇,所以她也不帮屠姿儿解释,而是紧跟在屠姿儿后面说道:“我们其实是有好消息给你说。”
刚刚掏符想要教训屠姿儿的冯薇薇,听见容御的话后止住了动作:“什么好消息?”
容御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屠姿儿。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的屠姿儿也不过多发挥,“严不危没有死。”
“你说什么?”明扇的声音因为嗓子过度使用,已经变得沙哑难听。
但她肯愿意说话,对冯薇薇来说都足以叫她落泪了。
她悄悄转身,拭去眼角的泪珠。
屠姿儿虽然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也只是轻哼一声道:“我说严不危没有死,还活着。”
明扇木然的神情转变些许,眸中似乎有光凝聚。不到片刻又悉数消散,空留枯井似的眼,“可他…筋脉俱断…”
“筋脉俱断就一定死了吗?”屠姿儿撇嘴,“要知道修真界里,神魂俱裂都能救回来,筋脉断了算什么事?”
明扇虽然知道这个概率微乎其微,可她还是忍不住欺骗自己——
严不危没有死,严不危还能被救回来。
所以她几乎是带着恳求地,眼巴巴地望着屠姿儿,希望她能说出更加振奋人心的话来。
屠姿儿被这么盯着,突然有些尴尬。她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脸后,又才虚张声势:“这修真界中有一人,手段通天,就算严不危都已经化成了灰,他都能够救回来。”
明扇:“谁?!”
冯薇薇:“不行!”
宋淮:“不行!”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叫屋内静谧无比。冯薇薇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宋淮也会出声拒绝,而是转过身对着明扇道:“那人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似魔非魔。几千年来,多少人想要找他办事,都落了个黄土一抔的下场。”
她目光坚定:“我绝不允许你去找他!”
见冯薇薇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宋淮也就悄悄往后退了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明扇现在压根听不进这些。
她开心地笑着,脸上泪痕都未干,又笑了起来:“我可以救他,我要救他。”
冯薇薇焦急不已,“那不是什么好计策,是有来无回的死路啊!!”看明扇不为所动,甚至打算收拾东西便出发的模样,冯薇薇怒吼道:“他严不危是大自在殿的人,有的是人救。你做什么上赶着去折磨自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她鬓发散乱,仪态皆失:“你如果出事,让我们如何对得起明长老?!”
这一瞬间,从小到大的回忆在明扇的脑海中闪过。她这十八年,得到了太多爱意却不自知。
自己的所作所为,对身边的人都是一种伤害。
可人总是自私的。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严不危就这么死去。
她不能。如果她放任这一切发生的话,明扇毫不怀疑,或许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所以她对着冯薇薇,行了一个大礼:“二师姐,小扇去意已决。”她泪眼朦胧,“我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好吗?”
“你…”
冯薇薇话堵在喉咙里,最后也只是沉默着,递给了明扇一沓符,“这里面是你几个师兄师姐画的避雷符,危急关头别省着,不要伤了自己。”
明扇红着眼,接过那沉若千斤的避雷符,便跟在屠姿儿和容御的身边,离开了星机阁。
宋淮也跟了出来。
他百味杂陈地跟在明扇身后,还是没忍住劝诫道:“去那里真不是好主意,就连魔皇…剑尊这等顶尖高手,没事都不会去那里。”
屠姿儿却抢先嘲讽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煞自己威风。”她志得意满地摆摆手,语气轻松:“我是妖王的女儿,他怎么也得给我们几个面子吧。”
“…”
妖王的女儿很厉害吗?
宋淮看着屠姿儿娇美的脸庞,却兴致缺缺。他心里哂笑,自己堂堂重影魔尊,魔域第二人去了,那东西连见都不见。
妖王的女儿,有何稀奇?
而且那妖王风流成性,后代都能开宗立派了。一个女儿而已,真拿自己是号人物了?
他也懒得和屠姿儿多费口舌,又看向神不思属的明扇,终于问出了盘旋在他脑海许久的问题,“你这么在意那和尚,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男女关系咯。”屠姿儿对自己的前情敌,现好友格外了解,“运气好一些,那就是道侣关系。”
宋淮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好得继续问:“这个运气好是指?”
“严不危堕魔咯。”
屠姿儿翘着脚尖,笑得不怀好意:“毕竟佛修不能成亲,但是魔修可以。”
“只要严不危堕魔了,那他们肯定就是道侣关系了。”
看屠姿儿越说越不像话,容御及时叫停:“行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而宋淮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或许明扇真的对自己的美色不感兴趣。
因为一个秃驴?
奇耻大辱!
被羞辱的同时,宋淮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本能地忽略掉这让他难过的感觉,叫愤怒充斥脑海——
肯定是因为他现在这个模样,所以明扇才喜欢秃驴。
也是,如果他风流倜傥的脸露出来,修真界的男修们不得集体失恋?
本来想低调的,看来是没这必要了。
宋淮此时心情轻松不少,甚至都能笑起来了。等过段时间,自己就找个理由闭关,再出来的时候,必要叫明扇知晓她把珍珠当鱼目!
放着眼前着帅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的人不要,去喜欢大自在殿的秃子。
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四人已经不声不响地踏入了一片黝黑的天地。
这里一片混沌,不见天光,脚下也没有路。黑暗里也不知道潜藏着什么,没有一点声响,却令人心生畏惧。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手牵着手,四人并行着朝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也许是几个时辰,他们的五感被剥夺,失去了日与夜的概念,不知时光流逝。
明扇三人都变得迟钝而缓慢,只有宋淮在黑暗中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眸。
他看见了,它就在前方。
第36章 幻境
目光不期然对上,宋淮看见那空无一物的眼眶燃起幽幽鬼火。
只是一瞬,火焰便熄灭。虽然眨眼便消失,但在黑暗中徘徊许久的人来说,也足够了。
屠姿儿警惕地看着火焰燃起的反向,不客气道:“少在本小姐面前装神弄鬼,还不快快现身!”
容御怕屠姿儿说话不知分寸,得罪了神秘人,连赶在屠姿儿后面继续道:“前辈,我们有事相求,不知道前辈能否赏脸现身?”
明扇反常地没有说话,而是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她知道,那人就在那里。
黑影人因为宋淮现了身,现在也没打算离开。而是在他们四人身边飘荡,啧啧称奇。
倒是开了眼了,竟然能看见半人半魔的人。他想要靠近些,将宋淮体内的特殊之处看个清楚,谁料那一双红色的瞳孔却叫他读出了撤离的信息来。
看来是个暴脾气的小伙子啊。
黑影人下颌张起想要笑笑,却因为没有声带发不出声音来。
所以他若无其事地退开,又朝其他人看去。
嗯…兔妖一只,带有真龙之气的修士一个,还一个平平无奇的…不!不对!
那女娃娃灵体纯净,一看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不掺任何杂质。
这种灵魂,产生的痛苦感觉也极为美妙啊。
骷髅架子里传来饥饿的感觉,催促着他现身,叫自己能饱餐一顿。
黑影人没犹豫,蓝白色的鬼火自它眼眶中燃起,火光照射在那女子瓷白的肌肤上,有如鬼魅。
它闻到了痴念的芬芳。
这女子有求于它。
猎物已经送上门,它自然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明扇只见得两簇鬼火在眼前燃烧,只是惊了不到片刻,便将来时所构思的说辞给说出了口。
“前辈,我听闻你手段通天,能救活已死之人。”
黑影人眼眶中的鬼火闪烁,当下有些惊吓。
怎么这两天死的人这么多吗?成群结队地来求它。不过若对自己有好处的话,那死得越多越好。
鬼火燃烧更旺,漆黑的空间里传来难听至极的声音,“我确实可以。”它在明扇眼前晃悠不停,似乎在盘算着从哪里下口更合适。
屠姿儿却看不惯它这么卖关子,再度不耐烦地嚷嚷:“既然能救那就赶紧跟我们走,少在这里神神叨叨,磨磨蹭蹭的。”
“呵…”
一阵冷笑声响起,狂风骤然袭来,卷起不明的灰尘打在屠姿儿等人的脸上。他们不得不闭上眼去抵御风沙,只是再睁眼的时候,便被送回了十万大山。
看着周遭郁郁葱葱的景象,宋淮脸色难看至极:“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你算老几?!”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容御有气无力地拉架:“与其在这里吵架,不如赶紧回去。”她严肃地说:“你们没发现吗,这里只有我们三人。”
“明扇和我们失散了。”
四人走散的事实,不仅仅是容御察觉了,明扇在第一时间也反应过来。她焦急地问鬼火:“你把我的同伴怎么了?”
“他们太聒噪了,我把他们送走了。”
“送走?”明扇紧咬不放:“送去哪里了?可有受伤?”
黑影人语气倨傲:“你要是想知道的话,也可以跟着离开。”它厌烦地飘远了些,忽然觉得自己不饿了,“只是离开以后,千年内就再见不到我了。”
“…”
明扇垂下眼睫,站在原地半晌后才问:“您能完成我一个心愿吗?”
黑影人飘在半空中:“有代价。”
没想到它问都不问是什么事,直接说了条件。这下叫明扇心下大定——
如果没有一点本事,也不敢口出狂言。
所以明扇连忙点头,对黑影人说道:“您需要什么吗?只要我能做到,我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黑影人看着那小姑娘急迫的模样,大眼睛里都是天真。突然间,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
让她痛苦,让她绝望。
那滋味,应当格外香甜吧。
它缓缓靠近明扇,蛊惑人心的低语:“不,很简单。”
只见一团蓝色火焰从他眼内跳出,化作明扇等身大小。黑影人亲热地对明扇解释:“这里面是我为你打造的幻境。”
“只要你能在死亡之前从环境中离开,我就救你心上人。”
明扇捏紧了手里的符纸,却还是在听见那人说“就心上人”的时候大吃一惊。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却什么都知道。
吃惊过后便是信任。只见得明扇一咬牙,迈着步子走入了火焰之中。等她的身影彻底消灭的时候,火焰又化作原来的大小,跃入黑影人的眼眶。
想来也出不来了,自己还是去睡一觉吧。
毕竟在这黑暗里,也只有睡觉可以解闷了。
黑影人百无聊赖的想着,眼底的火光也随之黯淡,直至消失不见。
而明扇现在已经在火焰里,活了十八年。
她现在正站在星机阁的宗门前,手里拿着扫帚,认真地扫着眼前的落叶。
“二师姐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吸引了明扇的注意力。叫她都顾不上扫地,顺着声音便看了过去。
冷漠骄傲的宗门二师姐,现在披星戴月,在众人的拥簇下朝着宗门走去。
却在经过明扇的时候,突然停了脚步。
她转过身,冷着一张脸看着明扇,身旁萦绕的冷气快要冻伤明扇,叫她手脚冰凉,连扫帚都拿不稳了。
“啪嗒”一声,扫帚落地。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讥讽和嘲笑。
“明思长老有你这么个废物女儿真是丢脸。”
“可不是嘛,都已经十八了,还不会引气入体。要不是因为她娘亲是长老,现在早就被驱逐下山了。”
“这种废物怎么让她来了宗门前面,叫其他宗门弟子看见了,岂不是丢我星机阁的脸?”
“要我说啊,就应该把她调去后山,挖挖灵渠也算是有点用了。”
…
明扇对这些讥讽已经习以为常,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应下,而是怯生生地看着二师姐,似乎在期盼什么。
她嗫嗫道:“二师姐…”
只见得眼前清冷绝尘的女子厌恶地看了眼明扇,鄙夷不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我二师姐?”
“既然注定了是废物,那就老实一些滚远点,不要出来碍我的眼。”
明扇听见这句话后,急忙蹲下身子去捡起自己的扫帚。倒也不是想要做什么,只是觉得空落落的,想要手里抓一点东西。
就在她蹲下抓扫帚的时候,背上突然传来一股力,叫她站立不稳以极狼狈的姿态趴在地上。
眼前是冯薇薇不沾纤毫的靴子,而她的嘴里满是泥。
比鞋子还要脏。
哄笑声不绝于耳,明扇明明早就该麻木,可现在竟然红了眼眶。
她狼狈地抓起扫帚想要离开这里,一道嚣张的男声响起,将她叫停在原地:“我准你走了吗?”
明扇闻声僵住,不知缘由的更加难过。她握着扫帚缓缓转身,哽咽道:“大师兄…”
“你这种废物,都没入我宗门,又怎么会是我师妹呢?”
他脚步轻快地走到冯薇薇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手上却扔出一个打着补丁的破包,厌恶到不愿意看眼前女子一秒。
“这里面都是你的东西,快滚吧!”
熟悉的布包落在灰尘堆里,明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捡起来,而是握紧了手里的扫帚,难过地说:“我这就回去。”
“回去?”莫闲讥讽一笑:“不是回去,是走。”他眼里的奚落和鄙夷像是刀子,狠狠地扎在明扇心头,“星机阁不需要你这种废物。”
他冷哼一声,“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明明只是一席话,却叫明扇倒退好几步。如果不是一脚踩在灰尘里,被脚下的布包给拦住,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停住。
明扇喉咙发堵,像曾经做过的千万次那样求饶:“是我不对…我以后会认真干活的…饭也可以一天只吃两个、啊不,只吃一个馒头就行了…”
她眼眶通红,卑微如草芥:“不要赶走我好不好?”
“我在这里长大的,如果被赶走了,我无处可去,会死掉的。”
莫闲却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赶明扇走,说出的话极其伤人:“反正星机阁容不下你了。”
他目光不善地看着明扇,冷笑不止:“你看是你主动离开,还是我送你一程?”
明扇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遭受这一切。她明明是长老之女,为什么会落得…
就在明扇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众弟子们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纷纷低头行礼:“明长老。”
是她娘亲来了!
明扇的笑容重新扬起,却在转身过去看的时候,又僵在了脸上。
她娘亲牵着的那个小孩子,是谁?
对了…她怎么忘了…那是她的妹妹啊…
十二岁的天之骄子,元婴后期。
她有个妹妹,她怎么忘了呢…
明扇心里堵得慌,却察觉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看自己。她下意识地想要回以微笑,和自己的这个妹妹好好亲近一番。
谁曾想那小孩竟然趾高气昂地说:“这个废物怎么还在星机阁啊?”她又转身,一脸天真无邪地问明思:“娘亲,这人是谁啊,怎么走哪都能看见?”
明思看都不看明扇,对着她妹妹轻笑:“这是山中捡来的孩子,娘亲看她可怜就叫她打扫星机阁了。”
小孩子抱着明思的手臂,撒娇道:“娘亲,我不喜欢她,你把她送走好不好?”
“好啊,都听小扇的。”
明思抱着小孩子,厌恶地对明扇道:“听见了吗?小扇不喜欢你,你还不快滚!”
明扇心痛到无以复加,甚至连“娘亲”这两个字,都喊不出来。
她不是长老之女吗?
她是啊…
那娘亲为什么这么说,说她是捡来的,还要她滚…
甚至还把自己的名字,安在了她妹妹的身上?
就这么容不下自己吗?
就因为她是个不能引气入体的废物?
明扇深深低下头,她松开了手里的扫帚,弯腰去捡那破破烂烂的包裹。
灰尘满身,早已掩盖住她原本的模样。她在所有人的讥笑下,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星机阁。
离开了呆了十八年的“家”。
从此以后,她便是孤身一人。
或许在这之前,她也一直是孤身一人,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明扇走着走着,身后的星机阁如烟雾般散去。仅仅是在眨眼间,明扇便伤痕累累地被虎叼着,即将殒命。
或许是她命不该绝,一个红衣僧人救了她。
将她从虎口中救出。
宝相庄严,叫明扇不住沉沦。在被星机阁逐出后,明扇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停留的地方。
她打听到了,那和尚是个佛修,叫做严不危。
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明扇甚至都认为是天意如此。她受这么多苦,就是为了遇见严不危。
只是她却忘了,她只是个凡人。
明扇不知道在严不危身上浪费了多少时间,因为僧人英俊如往昔,所以她忽略了自己年华不在,垂垂老矣的事实。
腰板渐渐弯了下去,从破茅草屋去大自在殿的路似乎更加崎岖。那条经常追着她咬的癞皮狗,也死了有些年头。
只有那香雾缭绕中的佛,一直不变。
明扇用破麻布衣裳兜着新摘下来的果子,想要送去给那个俊美的僧人。却看见皎皎明月下,那冷漠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僧人,抱着一个兔耳女子吻得深情热烈。
原来不是僧人无情,只是他对自己无情罢了。
明扇心如死灰,任由怀里的果子滚落。脸上泪痕斑驳,可因为皱纹遍布,所以看起来并不惹人疼惜。
至少严不危见了,还厌恶地皱眉。
亲吻被打扰而停止,兔耳女子依偎在佛修的胸膛,语气不善地质问明扇:“你没长眼睛吗?竟然敢打扰本小姐亲热?”
俊男美女,确实该他们是一对。
明扇这次什么话都没说,而是看着自己干瘦难看的双手,一语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还需要说什么呢…
无话可说。
她步履沉重,短短几步路就叫她白了双鬓。眼内变得浑浊不堪,身形佝偻,有如行尸走肉。
她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
屋外风雨大作,吹飞了她用来遮雨的茅草。大雨倾盆而下,明扇又冷又饿。
她吱吱呀呀地想要说话,可风声雨声雷声太盛,将之完全盖住。至少这样,还能为她留些尊严。
一个被抛弃的人,又会有谁来救她呢?
暴雨浇湿了明扇的身体,叫她哆嗦不止。看着凄风苦雨,明扇缓缓地将那小包裹拆了开来。
从星机阁离开后,她虽然一直带着,却没有仔细理一理。现在人都要走了,倒突然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证明她存在过。
包裹里的东西零碎地洒了一地,跌入泥泞之中变得脏污不堪。
明扇却极为宝贝地,翻身下床,坠入泥泞中。
灵果的果核。是她妹妹啃了一口嫌酸,扔给她的。不然的话,她一辈子也吃不到这种东西。
扫烂了的扫帚…
报废的传信纸鸢…
在一堆垃圾里面,明扇却看见一张符纸。符纸上的朱砂已经褪色,符纸也被人为地撕成两半,在明扇拿起来的时候,另一半就落入泥中。
明扇颤抖着手,将另一半从泥里带出来后,又把两截符纸放在床板上,缓缓拼凑在一起。
这是…避雷符!
她这一生,只是做打扫的活计,怎么会接触到避雷符呢?
回忆跑马灯般呈现,每一个场景却有不同的演绎,叫明扇头痛不已。
她呆呆地看着床板上快要被水冲烂的符,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温柔到极致的声音。叫她通体生出暖意来,热泪盈眶。
“小师妹,只是师兄师姐们给你准备的避雷符。”
“危急关头别省着,别伤了自己。”
回忆如潮水袭来,明扇宝贝地看着这张避雷符,又哭又笑。
她不是被抛弃的废物,有很多人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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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有点多,所以今天更得比较迟嘿嘿
第37章 玉佩
宋淮再听见明扇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在大自在殿了。也不知道那人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居然真的叫和尚经脉连上。只是内伤过重,暂时还在昏迷中罢了。
这对宋淮来说,绝对称不上是个好消息。
但如果明扇把他留在大自在殿,要他看着那个叫严不危的和尚的话,那又另当别说了。
宋淮名正言顺地留了下来,但一次也没去看过那个和尚,反倒是成天往大自在殿的藏经殿里跑。
他泡在浩如烟海的集卷中,不知过了几个春秋。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他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扒拉出一张泛黄褪色的纸来。
稍微抖落纸上的灰尘,下面的字迹便浮现在宋淮眼前。
——无妄禅师以身镇魔,天道垂怜许其化作三颗舍利,流传百世。
宋淮一目十行,很快就找到自己想要看的内容。
——舍利其二流落世间,静待有缘人。常以莲子形态出现,其生根、长叶、开花、枯萎及有缘人息息相关。若此人一心向善,则舍利成熟后所结莲子可祛除污秽,净化万物。若此人离经叛道,是为鼠辈,则莲子化作魔物,可引诱出众人心中邪恶的一面,让黑暗更加浓重,祸乱苍生。
宋淮将手上这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确定没有其他内容了以后,这才原地坐下。
他要祛除自己体内的一半人类血脉,算祛除污秽还是引诱邪恶呢?
想到这里,宋淮嗤笑一声。
佛家眼里,魔修自然是邪恶。如果自己得到的是第一种佛莲,把魔血给他祛除,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不出意外的话,佛莲是在明扇手上。如果由她继续培养下去,对宋淮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但他又不能抢过来。
一是不知道佛莲在何处,自己无从下手。二就是这上面明明白白说了,需要有缘人来帮助佛莲生根发芽。
要是自己轻举妄动,把佛莲抢过来但是佛莲枯萎,那可真是离天下之大谱。
所以…
想起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宋淮攥紧了手中的纸,片刻间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一个女人罢了…
即使是为自己去死,都会欢喜雀跃。更何况只是变坏,替他化解死劫呢?
倘若明扇能种出佛莲来,等他成为魔皇,明扇肯定是魔后!
宋淮将皱巴巴的纸随手丢弃,也不管明扇交代的任务,都不去看严不危现在是什么模样,就快步离开了大自在殿,直奔星机阁。
尚在山洞闭关中的明扇,卜卦之时受的伤都还没有好全,却闷声不吭地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幻境太过真实,虽然她最后靠着避雷符逃出生天,只是那短暂的一生,却刻在了她记忆深处。
她不敢对上师兄师姐们的视线,也不敢给娘亲传信。她只敢像一只老鼠,躲在阴暗的角落,苟且偷生。
不理会体内的伤,以为终有一日会好全。不在意心上的疤,妄图靠着时间消磨殆尽。
殊不知伤口不经处理,只会感染更甚。而心上的疤,无论如何都去不掉。
明扇日复一日地呆在昏暗的洞府里,身体每况愈下,她却欢喜着,觉得自己即将能分清幻境和现实。
要不了多久,她又是星机阁的明扇了。
对她来说要不了多久,对守在洞府前的两人来说,只觉得度日如年。
冯薇薇和莫闲担忧地站在明扇的洞府前,小声嘀咕:“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总是惴惴不安的。”她视线落在石墙上,带着担忧与惆怅:“不知道小师妹情况怎么样,回来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莫闲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但他却不愿意叫冯薇薇更加担心,所以装作大咧咧的样子,嘲笑冯薇薇:“我说你一天天就是闲的,想太多了。”
他笑嘻嘻道:“我们小师妹人见人爱,能有什么问题?”
冯薇薇还想说什么,就看见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他站在他俩面前,好奇地问道:“师兄师姐,你们在干什么呀?”
“是宋淮啊,几年不见竟然已经成帅气小伙子了啊。”莫闲将宋淮上下打量一番,发现这人身长玉立,仪表不凡,确实称得上是俊雅一词。
冯薇薇却不屑地撇嘴:“之前还装小孩子,现在怎么不装了?”
恢复成年形态的宋淮呵呵一笑,反问两人:“师兄师姐是在吵架?”
“没有。”莫闲笑着调侃冯薇薇:“这不是看你二师姐年纪轻轻,就开始操老妈子的心了吗?”
叫冯薇薇一张符纸扔过去,又是天雷滚滚。
宋淮不动声色离远了些,才问冯薇薇:“二师姐是在担心小师妹吗?”他拍着胸口道:“二师姐别担心,我待会就进去替你们看看。”
冯薇薇却脸色灰败:“我们都进不去,你…”
她话都没有说完,就听得宋淮高喊道:“小师妹,我给你带严不危的消息来了!”
这一嗓子,成功传到了蜷缩在角落的明扇。她一手攀着岩石,想要出去些。可脑海中却不期然的,回想起了环境中的画面。
苍老的自己站在树下,看着月下两人拥吻。
随着时间流逝,场景也越发清晰。
怎么又发作了?
明扇摇摇脑袋,想要把这场景甩出去。
假作真时真亦假,她越是想要忘记,那场景在她脑海深处越发清晰。明扇的心隐隐作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就在这时候,那清亮的少年音又响起:“小师妹,我进来了哦!”
是宋淮…
宋淮没有出现在她幻境里,她现在在星机阁里,那些都是假的…不要去想…快点忘掉…
待脑内一片空白后,明扇这才松了一口气,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对着外面喊道:“你进来吧。”
漆黑的山洞里泻了点光进来,逆光而来的是一个眼熟的男子。那模样恍惚之中,竟然叫明扇以为自己曾经见过。
宋淮看着明扇朝着自己出神,满意地勾起嘴角,朝着明扇行礼道:“小师妹。”
难怪了,原来是宋淮啊…
难怪这模样如此熟悉…
明扇回过神来,笑着回应:“许久不见,你居然长这么大了?”
“还好。”
宋淮心里有事情,所以客套两句后就直奔主题:“小师妹,那严不危现在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真的吗?”明扇下意识地欢喜。
“当然。”
是假的。
宋淮都没有去看那僧人一次,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别说是死是活了。
好在明扇并不知是真是假,反倒还庆幸地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明扇这模样,宋淮心里虽不大爽利,但还是能忍住比较的心思。他摘下自己腰间血色的玉佩,递给明扇:“小师妹,我看你眼下青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他强硬地掰开明扇的手,将玉佩塞了进去:“这玉能辟邪安眠,你带着吧。”
明扇手心中被塞进一个玉佩,微微接触就觉得通体生寒,叫她惶恐不安。她抿着唇,试探宋淮道:“小师弟,你不觉得这玉摸着有些凉吗?”
宋淮却笑:“好玉都是如此。”
“只是…”明扇看着自己手心的玉,眼前浮现的却是暴雨中散乱的果核、扫帚…
那堆没人要、随手扔掉的垃圾,是她能得到的最好宝贝…
而现在,自己手心有了贵重千百倍的玉。
她罕见的没有拒绝,而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将玉抓在手心中,对着宋淮笑得开怀:“多谢小师弟,我很喜欢。”
宋淮看着她珍重地将玉挂在腰间,嘴角挂起隐秘的笑容来:“喜欢就好。”
这玉,可是一直佩戴在他腰间,从未取下来的宝贝。
沾染了魔域的煞气,以魔修之血滋养而成,对宋淮这种魔修来说,是帮助修炼可遇不可得的宝物。
而对人类来说,便是魔物…
宋淮只觉得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得到佛莲,飞升证道了。所以他心情颇好的,又给明扇下了一剂猛药。
“你知道严不危为什么进九转佛塔吗?”
正在把玩玉佩的明扇闻言,悄悄抬起头问:“为什么?”
那副神情,脆弱易碎,仿佛宋淮再说些什么,她便承受不住了一般。
他突然开始动摇,觉得自己或许不用这么心急,反正血玉已经在明扇身边了,再等些时日也没关系。
可不到片刻的功夫,他又狠狠唾弃自己。
什么时候他也学会心慈手软了?
自己的寿元将近,如果再等下去,只怕明扇还没受影响,自己就先一步身亡了。
宋淮看着明扇眼底的泪光,冷酷无情地说出自己编造好的谎言,“据说九转佛塔是为了剥离人的七情六欲。”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扇,似乎要将她的反应给看个清楚明白。
“对于追求他们的女子,佛修不忍拒绝又担心耽搁修行的话,那就进九转佛塔里面去。”
话说出口后,宋淮才察觉到这话漏洞百出。再找其他的借口,又显得太过刻意。正当他急着如何解释的时候,明扇失魂落魄的声音传过来。
“原是如此…”
她晃晃悠悠,似乎是站立不稳。好在宋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明扇,这才叫她不至于摔倒在地。
明扇却没注意到那些,而是出神地望着宋淮,眼里没有半点光芒:“也是,是我太惹人厌烦了…”
那日在十万大山里,如果不是她和容御突然出现,会不会他和屠姿儿已经是郎情妾意了?
就和…幻境中一样。
是自己横插一脚,徒生事端。
原来不止是在幻境里面,原来在幻境外面,自己也是如此惹人厌烦啊…
明扇凄苦一笑,随即又轻轻推开宋淮,站稳了身子。她也不看宋淮,就这么轻声细语地下了逐客令。
“我今天修行了一天,已经有些累了。”
她看着宋淮一尘不染的的鞋子,轻声道:“小师弟从大自在殿回来想来也十分辛苦。”
“不如就此别过。”
宋淮愣在原地,没想到这血玉效果竟然这么好,才片刻的功夫就生效了。
他满意地告别了明扇,还顺便糊弄了守在明扇洞府前的莫闲和冯薇薇,便离开了此处。
明扇听着外面的动静消失,呆呆地坐在洞内,一语不发。
她也想出去见师兄师姐,让他们不要为自己担心。
可她现在这个状态,还是躲着些好…
等她摆脱了幻境,等她分清现实与虚幻,她再去找师兄师姐们吧…
应该要不了多久,至少比起才离开幻境,现在已经好了不少。
明扇在心底安慰自己,却不曾注意到一缕黑雾从玉佩中缭绕而起,浸入了皮肤之中。
第38章 未尽之吻
眼前迷雾重重,明扇坠入无尽深渊,不知该往何处去。
谩骂声、嘲笑声不绝于耳。过往和幻境交织,难舍难分,在依稀之中,她又成了那个人人唾骂的废物。
灵池里的莲子根须变暗,色泽逐渐不祥。
明扇孤身行走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上一秒还是星机阁最受宠爱的小师妹,到下一秒又回到了凄风苦雨之夜,自己孤独死去。
在那个夜里,她甚至找不到一点避雷符存在过的证明。
“不…不是…”
她的鬓发被冷汗打湿,整个人好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绝望无助。眉眼之中黑气升腾,将那圆润的金丹包裹。
“小师妹!!”冯薇薇这些天心里总是担忧,不祥的预感驱使着她,让她在明扇闭关的洞府前徘徊不散。
许久洞内都没传来回应,心里焦灼感更甚,冯薇薇一个冲动,就破了屏障,钻入洞中来。
刚好看见,明扇魔气缭绕的模样。
小师妹…入魔了?
冯薇薇看得心惊不已,在她眼前的是未来的魔修,却也是她宠爱到大的小师妹。
所以她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而是下意识地给明扇加了一个保护符,防止魔气泄露。如果叫其他宗门知道了,那可就保不住小师妹了。
她看着明扇脆弱惊惧的模样,悄悄地往前走。双手穿过屏障,搂住了明扇颤抖的肩膀。
“小师妹,快醒醒。”
轻声细语,一如往昔:“师姐带你去猎妖兽,不要修炼了。”
明扇没有反应,冯薇薇就一直叫。一声一声,穿透层层魔气,传到了明扇的耳边。
脑内混沌不堪,明扇睁开眼来,就瞧见记忆里高高在上的二师姐,正蹲在自己身前。
她一个激灵,唯唯诺诺道:“二师姐…”
“不不不…仙人…不要赶我走…”
明扇的恐惧刺痛了冯薇薇的心,她颤抖着收回手,笑得勉强:“师姐不赶你走,你是星机阁的小师妹,谁也不会赶你走。”
明扇不停摇头,眼神变得混沌不堪,只知道一味地将身子往后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得冯薇薇心如刀绞。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小师妹变成了这个模样?
是因为去求见了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吗?
是了,肯定是。
自从求见回来以后,明扇便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让明扇去救大自在殿的那个和尚。那和尚死了就死了,与他们何干?
大不了心狠一些,叫小师妹难受些时间。只要过了这时间段,她自然会忘了那和尚,继续生活。
怎么也不会落了个堕魔的下场。
堕魔的修真人,可是与整个宗门为敌啊!
冯薇薇垂下眼,这么大以来,她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谁知就在这时候,一玫血色的玉佩映入眼帘。
这玉佩好生眼熟。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摘,谁料明扇一个激灵,突然开始又哭又笑:“不要…不要…”
“我不想死…救救我…”
那声音尖细刺耳,好像是被人掐着嗓子挤出来的。冯薇薇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滞,一把便拽下了明扇腰间的玉佩。
这玉佩上的纹路,似曾相识。
她看着手上的玉佩,一语不发。而明扇却也短暂的,恢复了些许神智。
她汗涔涔地看着冯薇薇,又看向她手里的血玉,只觉得太阳穴传来尖锐的疼痛,双手伸直朝着冯薇薇嘶吼:“还给我!快把玉佩还给我!!”
冯薇薇一道符纸拍在明扇脑袋上,她便在片刻间沉沉睡去。
在魔力没有祛除之前,就让小师妹这样睡着吧。
冯薇薇狠下心来后,便快步离开这里,带着符纸去找莫闲了。
殊不知在她离开后,宋淮从角落里出线,对着她的背影阴森一笑。
阻拦他的人,都得死。
他冷冷一笑,一道魔力闪过便毁掉了明扇额头上的符纸。刚刚还沉睡的人儿猛然惊醒,只是思绪混沌不堪,许久都没有反应。
宋淮则闲庭信步,他靠在明扇的耳畔,轻声低语:“小师妹,小师妹。”
明扇吱吱呀呀,挤出两个字来:“宋淮…”
“是我!”宋淮表情愉悦,声音却悲伤不已:“二师姐污蔑我是魔族,二师姐想要杀了我!”
明扇眼眸里的光变得浑浊:“二师姐…不会…”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抗衡,宋淮轻声一笑,声音越发绝望:“小师妹…救救我…救救我…”
他掐着嗓子,气息奄奄道:“二师姐他们抛弃了你…只有我要你…只有我!”
“如果我也被二师姐杀死了,你又会被他们抛弃的!”
“又被抛弃…”
明扇喃喃道,一滴清泪从眼角落下。
至此,一双眼开始转红。
魔气四溢,明扇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嗬嗬低语:“不要被抛弃…我不是废物…”
看着明扇这个模样,宋淮笑得满意。他勾引着明扇,朝着他的脚步前去,“小师妹,救我。”
他低声蛊惑,没人能拒绝:“杀了抛弃你的二师姐,救我。”
明扇僵着着身体,无意识地重复道:“杀了二师姐…救小师弟…”
“杀了二师姐…救小师弟…”
“大胆魔修,竟敢诱骗我星机阁弟子!”莫闲挟滚滚雷霆而来,随着声音响起,这片山头也被夷为平地!
宋淮却不紧不慢地笑问空中人:“大师兄,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这里只有我和小师妹,哪有什么魔修?”
“还敢狡辩?”冯薇薇出现在宋淮身后,手心里的血玉散发不祥气息:“这玉上的纹路,分明是魔族特有的文字。”
她沉着脸,居高临下地逼问:“而这块玉,你从进星机阁就一直戴着。”她越想越气,符纸如雪花朝宋淮袭来:“魔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宋淮没把冯薇薇的招式看在眼里。
毕竟他现在身无魔气,就算人证物证俱在,那也只是他们的猜测。只要他不还手,不泄露魔气,那些闭关的老家伙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修真界里,同门自相残杀这事早已经屡见不鲜。
所以宋淮只是逃,甚至是往明扇身边逃。
他要叫明扇看清楚,自己的师兄师姐是怎么“残害同门”的。只有这样,明扇才会真正堕魔,才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所以他狼狈地跑着,发髻散乱,衣袍脏污,却在逃到明扇面前时,笑得阳光:“小师妹…我不能保护你了…”
看着宋淮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冯薇薇又急又气,甚至都放弃了使用符咒,而是以雷霆为剑,一举洞穿了宋淮。
“滋滋滋”
雷霆将肉烫熟,而挡在明扇身前的影子,也彻底倒了下去。
…小师弟,死了?
她迷茫地看着宋淮身后的人,那人英姿勃发嫉恶如仇,厌弃的神情与记忆里如出一辙。
她的二师姐…杀了小师弟…
一滴血泪落下,滔天的魔气爆发开来,明扇曾经黑白分明的眼终于变得猩红。
脸上魔纹从颈部蔓延,一点一点向上攀爬,直到爬满了她半张脸。身后生出巨大的黑翼,带起煞气滚滚。
莫闲和冯薇薇看着这一幕,心疼到无以复加。
小师妹…堕魔了…
与此同时,深山里传出一道可怖的声音来:“星机阁明扇堕魔,莫闲快快清理门户。”
这是镇宗的大能们,在催促他们动手。
要他们亲手杀掉自己宠爱了十八年的小师妹…
冯薇薇和莫闲没有动,可明扇却动了。因为堕魔,所以她的战斗力比以前强了一倍,一个闪身人就消失在原地,朝冯薇薇袭来。
刀刀见血,招招致命。
冯薇薇却不想和她打,而是低吼着:“明扇!你给我看清楚!你在打谁!!”
莫闲也没闲着,一张定身符过去,想要将明扇困住。只是他们忘了,明扇现在是魔修。
符还没到,明扇便凭空出现在他身后,一招过去。
好在莫闲修为够高,在明扇出现的时候,就踩着符纸传到了冯薇薇身边。
“明扇!!”
明扇对他们的呼唤充耳不闻,眼内的世界已经扭曲。只瞧得见在一片黑暗里,有两个血色的模样怪异的怪物,朝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她要,杀了他们!!
招式越加凌厉,甚至是伤敌五百自损一千。明扇却没有停下,她像是发了狂一般,不要命地攻击着眼前人。
“噗嗤”
腥臭的血溅在明扇的脸上,明扇猩红的瞳孔闪烁,世界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二师姐对着明扇微微一笑,人便如跌落的树叶一般,朝地面坠落。
风吹起她蓝紫色的裙摆,吹散了她轻声告别:“小扇…是二师姐没有保护好你…”
重伤倒地的莫闲见此场景,连滚带爬地朝冯薇薇赶去,想要接住坠落的人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在自己面前。
扬起一地灰尘。
“不!!!”
他艰难地抱起冯薇薇,颤抖着双手想要给她服下药。却被冯薇薇给拦住。
纤细的手牵住莫闲的手,冯薇薇第一次笑得这么温柔:“别怪任何人…过去…咳咳…百年里和你…我很…幸福…”
嘴角的血液不住涌出,就像莫闲眼角的泪一样。他死死地抱住冯薇薇,百年来第一次那么落魄。
“不要…不要…”他的眼泪落在冯薇薇的脸上,冲淡了冯薇薇脸上的血迹,却改变不了她的伤势。
莫闲抱着冯薇薇,轻声哄她:“你别睡…我带你去药王谷,我让他们救你!”
冯薇薇却摇摇头,想说话只咳出一口血来。刺激得莫闲更加语无伦次:“别死…求求你,别死!”
他抱着冯薇薇,悲痛欲绝:“我把大师兄位置让给你,你说什么我都听…”
“莫闲…”冯薇薇轻轻的开口,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
她笑着,像是凡尘里的姑娘那般,青涩美好:“你能不能…亲亲我…”
莫闲听着浑身一怔,眼泪滚滚落下,语气却轻柔无比。他笑着对冯薇薇说:“好,我的新娘子。”
说罢便低头,意欲吻上那百年以来喋喋不休的唇。
那是他年少的欢喜,是他不动声色的心动。他无数次的插科打诨,只为了叫心尖人莞尔一笑。
他想过很多次,想着该如何与她告白,如何说清楚自己这满腔痴情。甚至都想好了,如果被拒绝,他要怎么潇洒离开。
却没想到,会是这般场景。
莫闲看着那盈满泪水和欢喜的眼睛,一点一点靠近,无比虔诚,却在相接之际,他的新娘头垂了下去。
那灿如晚星的眼,彻底闭上。
只是一吻,都无法实现。
第39章 改
冯薇薇,死了。
把明扇宠到大的二师姐,死在了…她的手下…
明扇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踉跄着想要上前去,却看见莫闲抱起冯薇薇的身体,厌恶地看着明扇。
“你真自私。”
只有这四个字,其他什么都没有说,便离开了这里。却未曾注意到,自己身下不知何时多了个传送符。
眨眼之间,就换了地方。
明扇没有注意到场景变换,她只是反复咀嚼莫闲厌恶的神情。那四个大字对明扇来说,好比极刑。她浑身的魔气消散,颓废地坐在天地间。
她杀了师姐…
那个给她摘花,为她梳辫子,替她出头,带她买衣服,甚至于搬空自己的洞府,只为了给她一个家的师姐…
为什么…
师姐修为那么高,怎么会被她杀掉?
她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她的师姐那么好,修为高,天赋高,长得漂亮。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可对谁都很上心。
她为什么会被幻境蒙蔽,为什么会觉得师姐高高在上甚至于讨厌她?
她是个蠢货!是个废物!
不敢直面自己所恐惧的事实,只知道一味逃避。不懂得珍惜已有的幸福,只知道盯着痛苦不放。
她这么愚蠢,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恨到极处,明扇猛得吐出一口血来。腥臭味是如此强烈,叫她更升起几分对自己的厌恶。
自我厌弃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叫明扇无法忽视,无处可逃。
她掌中灵力凝聚,只是那纯白的灵力现在已经化作了黑色。
她堕魔了…
真是,百无一用啊。
就用这肮脏的灵力带着这肮脏的灵魂离开这里吧,她犯下了滔天大错,她只能以死谢罪!
只是希望,大师兄…啊不,星机阁真人们,不要怪自己脏了他们的净土。
明扇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手捅入了自己的丹田。只要稍微一用力,丹田尽碎。
她就能跟着二师姐去了。
只希望二师姐能等一等她,不要走得太快了…
明扇嘴角带着微笑,手上一使劲就要捏碎自己的丹田。谁曾想,她的动作被截住。
一只手按住了她。
明扇顺着往上看,只见得刚刚还生机断绝的小师弟,现在浑身冒黑气,对她粲然一笑。
“小师妹,别冲动。”
他的声音带有魔力,让明扇的思维变得混沌,“星机阁不要你了,和我回魔域吧。”
明扇呆呆地,重复了一次:“星机阁不要我了…回魔域…”
“对。”宋淮拭去明扇眼角的泪珠,眼内情深意笃:“跟我走吧,我们举行盛大的婚礼。”
他与明扇十指紧扣:“你会是魔后。”
明扇机械地重复:“我会是魔后。”
“没错。”
宋淮勾唇一笑,揽着明扇入怀中。明扇却在他怀中眸内微光闪烁,泪凝在眼尖,眼内一片清明。
她的小师弟,原来是个魔修啊…
魔后…
能被叫做魔后的,会是什么小喽喽吗?
她的小师弟,瞒着她很多东西啊。
煞费苦心混进星机阁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明扇轻轻一笑,还蹭了蹭宋淮的肩膀,乖巧不已。
死之前再尽自己最后一点利离,做一点什么吧。师姐最厌恶魔修,那她就用魔修的人头,去给二师姐赔礼道歉。
二师姐,不要太快喝掉孟婆汤,小扇就快来找你了。
她笑得乖巧,和初见那般。
希望你能喜欢小扇给你的礼物。
看明扇这么听话,宋淮更加愉快。让她入魔果然没错,不仅能让佛莲变换,还这么招人喜欢。
宋淮按住明扇的后脑勺,声音中魅惑成份更浓:“告诉我,佛莲在哪?”
他循循善诱:“佛莲成熟之日,便是我为魔皇,你为魔后之日。”
佛莲?
他就是为了这物吗?
明扇心中嗤笑,面上却乖巧呆滞:“佛莲…?”
“对。”宋淮双眼发光,将明扇从自己怀抱中□□,热切询问:“它在哪?”
明扇依旧呆滞:“什么是佛莲?”
宋淮眼睛眯起,红色的瞳勾魂夺魄。他驱动天魔血脉,带着压迫问明扇:“你真不知道佛莲?”
明扇下意识地想要说不知道,只是这个想法才生出来,体内的血液便开始沸腾甚至于是倒流。
才入体的魔气肆无忌惮地摧毁着一切,叫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这是…什么?
明扇喉咙里卡了一口血,只要她敢说出“不知道”这三个字,那血便会喷涌而出,叫眼前人知道她在撒谎。
可那又如何?
明扇微微一笑,吞咽下喉间的血,笑得乖巧:“我不知道。”
这四个字后,体内传来无法言语的疼痛。叫明扇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活生生痛死在这里。
她还不敢有什么反应,依旧乖乖巧巧地被宋淮凝视着,除了脸色苍白些许,便再也看不出什么来。
宋淮看着明扇这模样,下意识地不信任。只是他的血液的上古魔皇之血,对除了魔皇以外所有的魔修,都带有压制性。
没有魔修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谎。
可明扇真的不知道佛莲的下落吗?
宋淮蹙着眉,摊开了明扇的掌心。
他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在明扇掌心中看见了佛莲的印记。只是现在,那血肉斑驳的掌心中,空空如也!
佛莲去哪了?!
宋淮猛得站起身来,一时之间揣测甚多。可又没有个确切的依据,只能在原地傻站着。
还是说,是谁在他之前,把佛莲给夺走了?
宋淮大脑高速运转,一旁的明扇却不敢叫他多想。只能忍住体内传来的剧痛,乖巧地抓住了宋淮的袖子,满脸信赖:“你是我的道侣吗?”
宋淮低下头,看着一片废墟中的女孩子。
她抓着自己的袖子,笑得乖巧。
她是自己的道侣吗?
现在佛莲丢失,她还能是自己的道侣吗?
她已经没用了。
宋淮冷眼看着女子,另一只空闲的手心魔力运转,只要他一个念头,明扇就会爆体而亡。
不安将明扇包裹,她却仿佛无知无觉,执拗地抓着宋淮的黑袍,乖乖巧巧:“你是我的道侣吗?”
“哼…”明扇嘴角血液流下,叫明扇知道了眼前人的选择。
魔修就是魔修,这种小手段骗不过啊。
明扇粲然一笑,死死抓住了宋淮的手。
只有宋淮的项上人头,师姐应该不会怪罪吧?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体内金丹高速运转,明扇为了防止宋淮看出自己的想法,还一脸依恋:“小师弟,你说过要娶我的。”
宋淮冷笑一声,弯腰下来与明扇直视,眼底的轻蔑太过刺眼,叫明扇意识到,眼前这人是魔修,可不是她的小师弟。
正好,和她一起下地狱吧…
明扇想要笑出声来,下巴却被人轻轻勾起,“果然…”宋淮眼神眯起,那锐利的眼似乎看穿了明扇的伪装,即将把她捏死在手心中。
直到宋淮再度开口。
他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只要我化作成年样子,你就会痴迷于我的皮囊。”
宋淮食指放开征然的明扇,志得意满地问:“本尊与你心上人比,你更喜欢谁?”
“…?”不是明扇疯了就是眼前这魔修疯了。
现在竟然是讨论容貌的时间吗?
明扇抿唇,也不知道宋淮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她却很高兴能拖住宋淮片刻,只要再等一等,他就必死无疑!
明扇的犹豫叫宋淮很不痛快,他用力地捏住明扇的下巴,质问道:“你莫不是瞎了眼?”
他强硬地让明扇的视线与他对上,严肃道:“本尊这张脸,可是魔域数一数二的!”
“…呵。”明扇垂下眼睑,懒得与他装疯卖傻。
更准确的说,是她没有精力了。
都要死了,还说这些漂亮话做什么。
宋淮却冷笑一声,再次驱动魔血,叫明扇体内真气乱窜。阴差阳错下,竟然阻止了明扇高速运转的金丹,让它安分下来。
金丹爆体的反噬是巨大的,耳边宋淮的絮絮叨叨都还没有停住,明扇便失去了知觉。
宋淮还不乐意地教训明扇,“他一个秃子,怎么都不会有本魔尊帅知道吗?”
他一撂胸前的发丝,意气风发:“还有,你要想嫁给本魔尊当魔后,那你就要心里眼里都是我。这修真界第一帅,舍我其谁?”
“所以,你要每天把夫君最帅挂在嘴…”
话说到一半,宋淮便看见瘫倒在地生死不明的明扇。他多余的话也不说了,一个健步冲过去,将明扇软趴趴的身体扶起来,“小师妹…小师妹?”
“小师妹…小师妹…”
迷迷糊糊之中,明扇只觉得有人在叫她。那声音断断续续,却又一直不停歇,吵得她难以安眠。
谁啊,烦不烦啊…
明扇睁开厚重的眼皮,想要叫那人闭嘴,自己再多睡一会儿。
现在还不到上早课的时间,干什么这么催啊?
明扇嘟嘟囔囔的说着,却听见一声惊喜的声音传来,随即又是一阵响动。她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掰开,灌入了味道粘腻刺鼻的液体。
她想要吐出去,却因为意识昏沉,不得不感受着那些液体顺着喉管流下。
恶心,想吐。
更叫明扇难受的,是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会被灌入这些液体。耳边聒噪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真烦啊…
明扇无声地驱逐着身边的人,想要他们快些离开。毕竟等他们不吵了以后,自己才能让二师姐给她编辫子。
要是时间等久了,大师兄不耐烦等了,把二师姐给诳走了给怎么办?
那她岂不是不能漂漂亮亮地去见严不危了?
那怎么行?
明扇的眉头轻轻皱起,叫宋淮看得更加烦躁。
都是魔修了,为什么还这么脆弱?
都已经昏迷半月有余了,怎么就是醒不过来?!
宋淮烦躁地挥走身边的那些凑数魔修,在明扇床头坐了下来,轻轻拭去明扇眼角的泪珠。
怎么回事啊,刚刚不是还笑着吗?
宋淮心里发堵,又不知道自己这感觉从何而来。明明他该去找佛莲,可每次魔域都没有出,又折返回来。
只有在看见床上的明扇后,心里的异样才要消去些许。
难道说,他也生病了?
宋淮烦闷不已,随意地吩咐了周边的魔人照顾好明扇以后,便离开了魔域。
现在星机阁正乱,此时不去找佛莲,那什么时候去?
他还没走多远,想起满脸泪痕的明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后,又转身往回走。
算了,他在星机阁那么久都没有找到,现在去又能改变什么呢?
倒不如趁着明扇昏迷,提取她记忆。
搞什么催眠,优柔寡断的。
宋淮暗自唾弃自己,下定决心。修长的手按在了明扇太阳穴上,感受指尖传来的温度,宋淮想到了提取记忆的后果。
轻则记忆皆失,重则状若痴呆。
宋淮眼神一凝,魔力便注入明扇体内,明扇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在他脑海里展开,包括那红衣僧人。
宋淮冷冷地看着明扇的睡颜,刚刚还顾及着对她有影响。他眉间升起戾气,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没有多犹豫,便抹去了明扇的全部记忆。
这样,她的心里眼里就只有自己一人了。
第40章 暴露
在明扇昏睡不醒的这段时间里,大自在殿里的僧人,终于张开了眼。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先检查了一下自己体内状况。发现修为精进许多,丹田处的莲花却即将枯萎时,不由得心惊肉跳。
严不危皱着眉去问了长老。
他人还么到,就听见虚弱的声音传过来:“住持请进。”
叫严不危愣神,等了许久也没人回应,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长老口中说的住持,就是他啊。
他捻紧佛珠,默不作声地朝里面走了些。这才看见原本大腹便便如弥勒的胖长老,现在魂销骨立,瘦如干柴。
严不危急步奔至胖长老塌前,担忧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长老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不要紧。”胖长老安抚地拍了拍严不危的手,慢悠悠地恭贺道:“你的佛胎圣心已经觉醒了吧。”
严不危听长老这么问,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灵力增长速度比过去快了一倍不止。难怪他昏迷醒来,就已经突破到了大乘前期。
“是的长老。”回复完他又皱眉问:“长老,我体内莲花枯萎,是由什么祸患吗?”
“不是。”
胖长老坐起身来,慈爱地看着严不危道:“只是你心系凡尘,没有断绝因果罢了。”
这番话叫严不危恍惚间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看见的景象。
修真无岁月,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明扇现在如何了…
是不是已经有了道侣,将他抛之脑后。
这样对她、对自己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罢了,找个时间去星机阁看一看吧。
只要亲眼看见她…恩爱幸福,那段感情或许也能跟着忘了吧。
严不危舌根泛起苦意,胸口有些憋闷,三千愁丝不在头顶而在心尖。
胖长老看严不危闷闷不乐的模样,叹了口气对严不危说:“你此番醒来,又多增了一道因果。”
严不危问:“是何因果?”
黑胖和尚答:“你晕死在九转佛塔中,是星机阁的弟子前来告知贫僧说你有此一劫,贫僧才入佛塔将你带了出来。”
他注视着严不危,一字一句道:“该弟子泄露天机,改了你的命格,遭天道反噬,此为一。”
严不危听着长老慢慢地说着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一颗心越发往下沉。
黑胖长老也不管严不危的反应,继续说:“你因强入九转佛塔第四层经脉俱断,昏迷不醒犹如废人。那弟子身赴妖魔边界,见传说中人,历经磨难助你倒转乾坤,此为二。”
他的声音不带感情,只是在陈述着已经发生的事实,“至于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我等无从知晓。”
“但不危你,所欠甚多。”
严不危低眉敛目,过了好久才缓缓问道:“改弟子,可叫明扇?”
“或许是吧。”黑长老哈哈大笑:“贫僧只知她是星机阁小师妹,其他一概不知。”
果然,是明扇…
听着明扇做的这些事情,严不危五味杂陈。他因为明扇没有忘记他而欢喜,又因为自己让明扇受伤颇多而煎熬。
如果自己再强一点,何需让明扇经历这么多?
她是星机阁最耀眼的明珠,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就足以牵引自己的心魂。严不危心中好像有一把火焰,熊熊燃烧。
在催着他奔到明扇身边,诉诸爱意。
他将佛珠缠绕在手腕上,就打算离开大自在殿。却看见那一串佛珠中,有一颗紫檀色的珠子正在发光。
…那是,上任住持留下的。
严不危答应过他,不染红尘不问是非。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不要过问儿女情长。
他看着这颗珠子,久久不言。
最后,还是释怀一笑。
他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心,只是因为各种理由麻痹逃避。现在,他已经避无可避了。
严不危捧着那紫檀色的珠子,抱歉地说:“住持,对不起了,不危要去找她了。”
“贫僧不敢忘忧国,也不愿舍挚爱。”
是的,挚爱。
在严不危的心底,明扇早就无可取代。
他朝着佛珠道完歉,就打算告别长老,将自己的相思之意,快快告诉明扇。
他要竭尽所能弥补明扇,不仅仅是因为她救了自己,更是因为每一颗带着露珠的果子,每一声含笑的试探。
“长老,不危先行告退。”
严不危低眉敛目,庄重地告别。胖长老却叫住了他:“等等。”
严不危侧目,回望:“长老还有事请教?”
黑胖长老叹了口气,反问严不危:“最近这些日子,还是别去星机阁了。”
“怎么了?”
“星机阁有修士堕魔,杀了星机阁出色的弟子,明思长老引咎辞职,现在正乱成一团呢。”
严不危听着蹙起了眉:“为何明思长老引咎辞职?”
“因为堕魔的那个修士,是她的女儿。”
“…”严不危闭上双眼,“堕魔之人,可唤明扇?”
“好像是吧?”黑胖长老乐呵呵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忽然又反应过来,看着严不危严肃的神情,试探道:“你的救命恩人,好像也叫明扇?”
“正是。”
严不危拨动手中佛珠,说话平静无波:“长老可知,明扇现身在何处?”
黑胖长老摇摇头:“不知道。”他又急忙解释:“现在星机阁举宗门之力寻找,应该要不了太久的时间,就能找到了吧?”
“…是吗?”
堕魔的修士,如果被宗门所找到,那免不了废除灵根,毁掉识海丹田,彻底沦为废人。
可如果自己能先一步找到明扇,祛除她身上的魔气,将她带入九转佛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后,严不危双手合十,拜别了黑胖长老。
一个人潜入魔域。
既然修真界找不到明扇,那她现在应该逃去了魔域吧?
严不危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猜测甩出去,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到明扇。
至于堕魔之事,他下意识地认为,明扇天真无邪,必定是受了魔物引诱,方才做出这种事来。
等到剔除她身上的魔气,再好生合计一二吧。
严不危拉低了头上的帽檐,一身黑衣将他包裹。顺着长长的队伍,混进了魔域之中。
而在他进城门的时候,天边飞过一团黑色雾气。严不危不受控制地转头,心头的仇恨翻涌,叫他知道了这团雾气是什么。
重影魔尊,许久未见啊。
严不危眸色深沉,恰好在此时,那黑雾中也传来一道视线,与严不危对上。
他发现自己了。
严不危拨动袖里佛珠,蓄势待发。可那团黑雾只是一眼后,又飞速离开城门,往修真界那边去了。
他是去做什么了?
严不危想要追过去,可身后长长地队伍不耐烦地催促着,把他往里面推了许多。
等他脱离人群后,城门已经关上了。
罢了…
严不危蹙眉,凭空捏了几只纸鸢,对大自在殿的师兄弟们传信——
“重影魔尊潜入修真界,望多加小心。”
可惜的是,那些纸鸢飞到一半,就被守在此处的宋淮给拦下。他打了几道灵力过去,眨眼的功夫纸鸢就落了一地。
将纸鸢击落后他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等到天黑,这才慢慢悠悠地潜入了星机阁。
透亮的池水倒映出宋淮的身形,他挑眉看向池底忍不住感叹。
这池子倒有几分灵气,居然能够藏住佛莲的气息。他经过这池子无数回,没有一次对这池子起疑。
要不是他从明扇的记忆里看得清清楚楚,只怕现在他站在池中也不会察觉。
宋淮勾起唇,脚下放出黑色的魔力。那些魔力注入大地,悄悄的围住了池子,又顺藤摸瓜,找到了深陷淤泥中的莲花。
可算是找到了。
宋淮意念一动,莲花就被连根拔起。眨眼的功夫里,便出现在宋淮的手心中。
只是在看见手心中莲花模样时,宋淮却深深蹙起了眉。
说它是莲花还高看了它。这莲子根须有一指长,莲叶却已经衰败腐烂。莲身气息斑驳,似有佛性又夹杂着魔性。
两股力量互相抗衡,也不知是谁占了上风。
宋淮感受到莲子的气息后,暗自决定等明扇醒过来,就带她去屠杀修真界的人。
反正她的记忆已经被自己抹去,那他想让明扇变成什么样,明扇就得照他心意来。
正好,出来的时候还看见了她喜欢的那个和尚。
第一个就拿他开刀吧。
宋淮冷笑着,身边黑雾缭绕就打算离去。谁知上千张符纸拔地而起,将宋淮团团围住,光芒耀耀有如白昼,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有埋伏!
宋淮勉强睁眼,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边已经围了十来人。这些人的修为,高至大乘后期,最低也是合体大圆满!
自己还不足大乘的修为,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得的了!
人类果然狡诈!
金光落在宋淮的身上,烫得他浑身冒烟,痛苦不已。天际传来阵阵雷鸣,数百道符纸加持下,撼天动地的雷霆击中宋淮的识海,劈中他五脏六腑!
没有还手的余地,宋淮半跪在池前,沉默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走出。她看着宋淮,疾言厉色:“你把明扇藏哪里去了?”
宋淮耳鸣不止,却捕捉到了“明扇”这两个字。他狼狈抬头,看清楚了眼前站着的人。
模样与明扇有八成相似,只是眼神更加成熟,想来是明扇那出去游历的娘吧?
宋淮笑着,轻佻地朝明思招呼:“丈母娘,记得来参加我和小扇的道侣大典。”
“!你!”
明思更怒,一张符纸就要直戳宋淮脑门,却被另一个阴沉的人给拦了下来。
“宋淮或许说,重影魔尊。”
阴沉的声音响起,宋淮惊讶于星机阁居然有比他更像魔修的存在,感兴趣地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是老熟人。
那浑身死气沉沉的人,正是星机阁大师兄莫闲。
第41章 真凶
一看见宋淮,莫闲便红了眼,狠声逼问:“薇薇哪里得罪了你,你要除之而后快?!”
是的,冯薇薇是宋淮弄死的。
当时明扇神志不清,冯薇薇和莫闲都害怕伤了小师妹,就基本上都是在防御。可们却忘了,还有一个人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宋淮早就清醒,他一直在等时机一击毙命。
不过在这之前,给冯薇薇和莫闲添点麻烦也是不错的。
在宋淮的偷袭下,莫闲重伤难以行动,冯薇薇也被魔气击碎心脏,很快就没了呼吸。
至于明扇,她只要以为是自己杀的就行了。
堕魔,再将佛莲转化,这是她唯一的作用。不然就凭她金蛋后期的修为,想要伤到冯薇薇和莫闲,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好在明扇思维不清,什么都不知道。
而莫闲知道也不要紧,他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再见明扇了。
不被当事人所知的真相,永远不会是真相。
宋淮愉悦地吐出一口血来,“什么冯薇薇?”他装傻充愣,恶心莫闲:“二师姐对我情深义重,我怎么会伤害他呢?”
“那日我们都看见了,是小师妹…”
莫闲猛得冲上前来,一拳头狠狠砸向宋淮,用力之大,将宋淮的牙齿都打碎了两颗。
宋淮将带着血肉的牙齿吐出,轻蔑地看莫闲:“大师兄,当时没有保护好二师姐,现在又来逞什么英雄?”
他满含恶意地笑着,想要把莫闲给逼疯:“你现在这样,二师姐就能活过来了吗?”
“我要杀了你!!”
莫闲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不管不顾地殴打宋淮,宛如野兽。
“莫闲,你冷静一下。”
明思拉住了莫闲,让其余弟子把他看着,又走到宋淮面前,不带感情地问:“明扇去哪儿了?”
“能去哪?”宋淮嘴角已经被打破,但依旧嘴硬:“堕魔的修士,当然是去魔域了。”他嘎嘎笑着,不怀好意:“不过小师妹姿色上乘,怎么也不会活不下去。”
“指不定在交手的时候,你们还能在魔修的身边瞧着她。”
“啪”地一声响,宋淮结结实实挨了个大嘴巴子。明思气得发抖,狠声道:“把他给我关起来,每日三百道天雷,三百道烈火,三百道寒刃。”
她狠狠地说:“吊着一口气,别叫他死了!”
“是。”
宋淮被关入了星机阁的牢房,就像明思说的那样,每天受尽折磨,身上的伤好了又烂,烂了又好。
他却不急,因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离开这里了。
只需要一个被仇恨蒙蔽,行事冲动的莫闲。
他每天都会来,就看他是在哪一天忍不住了。
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个无恶不作的魔修。可他们不知道,自己还是魔域城主,是重影魔尊。
宋淮哈哈大笑,叫莫闲更加怒火中烧。
他不顾明思的吩咐,又多加了两百道天雷,把人劈到晕死过去,这才离开了牢房。
在他走后,宋淮幽幽抬眼。他看着手脚上的锁链,暗自算着日子。
放松吧,大意吧。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就能像烟雾一般飘走,谁都找不到。
锁链因为在他身上,所以每天和他重复着一样的刑。现在这些锁链,已经有不同程度的开裂,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离开了。
希望明天来的还是莫闲,因为只有他会一门心思,都放在折磨自己身上。
要是其他人来,注意到了锁链,那可就不妙了。
宋淮嘴角幅度越大,像是带着恐怖的笑脸面具,叫人发怵。
与此同时,明扇已经在魔宫里等了快半个月。她穿着对自己来说稍微有些暴露的衣裙,光脚踩在魔宫里,好奇地问侍女。
“魔尊好久回来呀?”
这已经是她第二十五次问这个问题了,侍女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要回来了自然会回来,你一天催什么催?!”
“…”侍女的脾气臭得很,可放眼整个魔宫,只有她还愿意与自己说话。寂寞感将明扇笼罩,叫她就算是被人厌恶,又上前去。
“我不是魔后吗?你为什么对我是这个态度?”
侍女虽然吃惊,但脸上的鄙夷之色依旧明显:“魔尊大人可没说要娶你,你算哪门子魔后?”
明扇歪头:“可你们叫我魔后啊。”
魔后这个事情,还是她偷听来的。
她在这个宫殿里苏醒,身边还有不少人伺候。那她肯定和这里有着难以脱离的联系。
只是她每次问道,那些人就都不作声了。
她闲得无聊,就只能四处乱窜。虽然那些侍女在面对她的时候无话可说,可背对着她说她八卦的时候,那可就滔滔不绝了。
明扇蹲角落里偷听了几个晚上,这才知道了自己的一点点事情。
自己是被魔尊带回来的魔修,修为只有元婴,都不够给他们看门。可就是因为是魔尊带回来的,所以自己成了他们的主人。
难怪他们对自己不待见。
要照顾一个这么弱的菜鸡,谁心里都不痛快。
只是可惜的是,她没听见自己究竟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往。
她究竟是失忆了呢,还是她才诞生在这里所以一无所知呢?
明扇疑惑地摇摇头,打算待会又去蹲角落,看看能不能听到一点消息。
站在她对面的侍女看见这人又开始发呆,烦躁地翻了个白眼,更加厌烦。
魔尊究竟看上这人什么了?
论美貌,自己是魔域数一数二的妖娆美人。无数城主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她都不曾动心,一颗心向着魔尊。
谁知道,自己竟然被他弄进来当侍女?
真是暴殄天物!
从出生到现在,她就没受过这委屈!
姣织越想越气,索性将手里的托盘狠狠摔在地上。银瓶乍破水浆迸,暗红的酒渍染湿了明扇的裙摆,叫她猛然回神。
“这…”
明扇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出意外的话,侍女应该痛哭流涕,求自己饶了她,并且保证再也不犯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侍女,都准备好说辞了。
姣织凶巴巴地回瞪明扇:“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明扇抿唇,觉得事情和她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她默默往后离远了些,害怕姣织真把眼珠子给她挖出来了。而姣织摔了东西还不解气,她的视线落在了明扇的身上。
伺候这人这么久,说出去自己还怎么在魔域混?!
而且重影不是很喜欢她吗?
姣织轻笑,难得好脾气地问明扇:“喂,你,要不要出去玩?”
明扇眨巴眨巴眼,温良可爱:“你是在叫我吗?”
姣织不耐烦道:“除了你还有谁?”
“哦…”明扇慢吞吞的靠近,声音软乎乎的,“因为你没有叫我魔后,所以我不知道你在叫我。”
“…”嘴里的脏话就要藏不住了,可姣织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又活生生地吞下去了。
她僵笑着,像诱骗小孩子的人贩子:“魔宫里太无聊了,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出去…”
明扇回过神来。对了,她还没有去外面看过呢,一直都呆在宫殿里面,难怪不开心。
她脸上挂起笑容,亲热地挽起姣织的手,“谢谢你,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姣织忍住将明扇的手扔出去的冲动,咬着后槽牙笑:“就现在吧。”她可是迫不及待的,要丢掉眼前这个烦人精了。
修为又弱,长得也就一般般,还敢以魔后自居?
待会就把她扔在魔域里,半天不到肯定人就死了。到时候重影要是追究,那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想到这里,姣织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许。她和明扇亲亲热热,离开了宫殿。
看着身边人一脸大惊小怪,什么都想去摸一摸的样子,姣织撇嘴,内心更加不满。
她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将人扔在哪里好。
要魔人多,道路比较乱,不好找的地方。没过多久,姣织心里就有了计较。
她将还在看魔人搬自己脑袋玩的明扇拉走,强硬地说道:“这边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去前面看看,那边更热闹。”
明扇被姣织牵着,涌入人群中。
确实像姣织说得那样,这里热闹非凡,只是人群过于密集,没一会儿功夫,明扇就察觉到自己手上的力量消失。
她费力地往前看,哪里还有姣织的身影?!
明扇被人群裹挟,艰难地呼喊。可她也不知道姣织的名字,喊了半天什么都没喊出来。
反倒是这小鹿般可怜的模样,叫有心人看了去。
人群渐渐少了,明扇身上的衣裙变得皱巴巴的,很难看。她坐在墙角,抱着自己的双腿,等着姣织来找她。
只要自己不乱跑,应该很快就来人了吧?
明扇盯着自己的光脚,还是觉得太暴露了些,小腿露在外面不说,大腿也若隐若现。
等回去了,叫他们把裙子给她准备长一点吧…
“元婴期的小东西,要不要和爷走?”
粗犷的声音叫明扇回神,她这才发觉,自己的眼前站了一堵墙。
她小声嘀咕:“怪了,怎么突然多了一堵墙。”她往后缩了缩,疑惑道:“这里有墙的话,那我是怎么进来的?”
一番自言自语,取悦了“那堵墙”。魔人嘎嘎笑道:“小东西,跟着爷,爷让你爽上天。”
明扇虽然听不大懂这话是什么意识,可下意识地觉得反胃。她一脸作呕的表情,叫“那堵墙”自觉尊严受损。
他伸出自己粗糙的手指,抓住了明扇白皙细腻的胳膊,粗暴地把明扇往自己身边扯,嘴上还不干不净地骂道。
那些话明扇从未听过,可就是叫她觉得自己受了羞辱。
她下意识地手指合拢,可手指合拢以后,又不知道改做些什么了。
魔人却不给明扇反应的时间,手下动作越发粗暴。只听得“刺啦”一声,明扇的裙摆便被撕碎。
明扇红了一双眼,她恨自己失去了记忆,在这紧要关头什么都想不起来,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受辱,倒不如一死!
明扇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刚打算狠狠咬下去,却发现眼前人的身影顿住,又突然往后倾倒!
“咚”的一声,扬起一地灰尘,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明扇却什么也没看见,她只看见一道红色的影子从天而降,将她包了个严实。还来不及挣扎,她就落入一人怀中,紧接着脚下悬空,浑身处于失重状态,叫她只能死死地抱住身边的人,就怕被摔了。
她靠在陌生的胸膛上,隔着衣服听见了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就在明扇逐渐沉迷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了低沉的男声。那声音陌生又熟悉,好像刺透了岁月的阻隔,越过空白的记忆又回荡在她耳边。
“我找到你了。”
第42章 魔域再见
明扇晕晕乎乎地被人抱着离开,晕晕乎乎的着地,就一直在那温暖的怀抱里窝着,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严不危等了许久,甚至都以为明扇睡过去了,这才低声问道:“明扇,你还好吗?”
“我没事。”明扇嘴巴比脑子先作出回应,紧接着又后知后觉地问出声来:“原来我叫明扇吗?”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在严不危心底掀起滔天巨浪,只察觉到那人身形僵住,不可思议道:“姑娘…不是明扇吗?”
难道认错人了?!
严不危放在怀中人身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松开,随即转过身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不是故意冒犯的。”
“只是小僧前来寻人,看姑娘和那人过于相似,这才轻薄了姑娘,十分对不起。”
察觉到温柔的怀抱离自己远去,明扇心中酸涩难挡。她扒拉掉遮住她视线的大块布,带着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怒气,看向那人。
那人一身黑衣,头上裹着麻布将他的身影遮得密不透风。就是这么神秘的人,此时却双手合十,满嘴的经文。
明扇又低头,看见了盖在自己身上的红金袈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在床头,有一件一模一样的袈裟…被她放在了…
刺痛袭来,明扇跪倒在地。她一手撑着贫瘠的土地,一手不住地锤太阳穴,不顾疼痛仔细思考,想要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身后的动静严不危自然也听见了,他想着还要取回自己的袈裟,再去找明扇,所以谨慎地侧过身子,询问女子。
“姑娘既已无碍,那小僧就先走了。”
这话叫明扇听见了,也顾不上去思考自己忘了些什么。她拽住严不危的袖子,仰头凝视对方身影:“我叫明扇吗?”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声音,叫严不危再次睁眼,看见了那坐在红色袈裟之上的女子。
因为裙摆破碎,莹白的大腿将露未露,与黑色的裙摆和红色的袈裟,极具冲击力。
严不危却淡然地转移视线,与女子相对视。
在看清女子模样的片刻,他可以肯定,这人就是明扇…也可能是双胞胎姐妹?
但肯定和明扇有关系。
严不危也不那么生疏了,而是稍微靠近了些,用灵力勾着袈裟,又将女子的身形盖住后,这才低声询问:“姑娘不知自己姓氏?”
明扇摇摇头:“不知道。”她垂下眼帘,“我只知道我是魔后,其他的一应不知。”
严不危闻言,又稍微往后靠了些,确保距离安全后,这才又问:“既然姑娘是魔后,那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寻。”
他看着红金袈裟,心里的失望难以言表:“那在下也有事要忙…”
听这人要走,明扇心里难受得很。她也不管眼前人的疏离,而是就这么站起身来,扑入此人怀中。
她浑身发着抖,声音带着哭腔:“你不要走,别丢下我…”
叫严不危更加手忙脚乱。
他想要推开眼前的女子。虽然这人和明扇模样一致,可她是魔后,而明扇才入魔不久,活下去都是问题,两人应该不是同一人。
只是这女人肩膀裸露,其他地方自己又不好碰。就只能僵直着身体,好言劝慰:“姑娘,贫僧还要去救一个重要的人。”
拒绝的话落在明扇耳里,只觉得自己吃了黄连苦胆。她卑劣地渴求着这人身上的温度,不愿意放他离开。
可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明扇心如刀绞,眼泪簌簌流下。她拽着眼前人的衣裳,却又觉得有些许怪异。
他为什么会穿这身衣裳呢?
疑惑打断了明扇的悲伤,她抱着严不危精瘦的腰,出神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穿袈裟呢?是因为只有一件…之前那件…我还没有还你…”
“啊!”
刺痛叫明扇松开手,再度按上自己的太阳穴。她泪眼朦胧,却不愿意就此作罢,她要看清楚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袈裟…袈裟…
枕边的袈裟…红金的袈裟…
谁…赠予的袈裟…?
痛苦的叫声混合着断断续续的问题,叫严不危瞳孔紧缩。他抱住在地上挣扎的明扇,檀香扑鼻,叫明扇刺痛的神经也跟着歇了下来。
明扇扬起一张煞白的脸,颈子白皙修长,脆弱到仿佛一折就断。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蒙面的人,眼神却越过他,看向不知何处。
檀口轻启,来不及说一句话,便彻底晕死过去。
严不危再度将袈裟盖在她身上,看着天色暗淡,即将入夜。
想了想,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寻了一个开阔的地方,升起火来后,又给星机阁那边飞了几只纸鸢,这才继续诵经。
自己不了解明扇,那就问她师兄师姐和娘亲。
不过半夜的时间,纸鸢就飞了回来。
只是这纸鸢的数量,似乎比他飞出去的要多?
“小扇就是聪明活泼,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她。整个修真界,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要招人喜欢的姑娘了。”
——来自某不知名星机阁弟子。
“她还活着吗?”
——短短五个字,来自大师兄莫闲。
“多谢你这么尽心尽力,我只有小扇这一个孩子,不存在其他姐妹的说法。如果真要说奇特的话,或许是小扇后腰处有一块胎记,小时候和墨的颜色一样,现在淡了许多但还是看得出来。”
——如此详细,只能是明思长老了。
严不危收起纸鸢后,看向了那睡得一点都不安稳的女子。他的视线游移,落在了凹下去的位置。
后腰…
使不得!
且不说还不能确定这女子究竟是不是明扇,就算是,自己这般行径也绝非君子所为!
严不危叹了口气,毁掉所有纸鸢后,就打算继续诵佛经。可那女子却不安分,开始呓语。
“二师姐…等等我…”
“我该死…不…死…”
断断续续的话传到严不危的耳边,叫他不得不停下手里的佛经,犹豫着要不要诵一点静心的经文。
他无奈地抬眼看过去,只见得火光照耀下,泪痕是如此刺眼。
女子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袈裟,满脸无助,浓重的悲哀将她笼罩,也不知道她究竟面临着什么。
严不危想想,还是走过去,唤醒了女子。
如果是噩梦的话,那还是早日醒来吧。
他站在明扇不远处,双手合十,低声地问:“姑娘,姑娘,醒一醒。”
只见得那苦苦挣扎的女子,猛然睁开自己的眼,茫然坐起身来,问严不危:“怎么了吗?”
浓重的鼻音叫明扇有些奇怪,比这更怪异的是她心头传来的疼痛,和难以言喻想要发泄的悲伤。
可那些悲伤在自己醒来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脸上凉凉的触感在告诉明扇,你刚刚哭过一场。
明扇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带着讨好地笑问严不危:“我吵到你了吗?”
“…不是。”
严不危视线转移,又看向火堆。那疏离的模样,叫明扇怀疑他下一句,就是要告别。
她不想让他走,没有原因。
心底的声音在告诉明扇,留下他,留下他。
明扇没有拒绝自己的渴望,期盼地看向严不危:“你能不走吗?”她将袈裟裹在身上,亦步亦趋:“你能陪在我身边吗?”
严不危没有看这女子,而是谨慎地说:“我还有人要寻。”
“这样啊。”明扇的心更加难过,她嘴角都要提不起来,还要故作开朗:“你这么惦记那人,她长什么模样啊?我是魔后,我可以帮你找哦。”
严不危听见这话,百感交集。
最后也只是幽幽道:“她和你长的一样。”
明扇却觉得自己被泡入了蜂蜜罐子,一颗心欢喜雀跃,羞涩地绞着袈裟:“啊…这样吗?”
严不危却冷淡如初:“小僧的话可能有些歧义,她与你长相一样,却不一定是你。”
听得明扇如遭雷劈。
她松开袈裟,难为情地笑:“还有人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吗?”
“不知。”
“不知?”
明扇细细的眉毛蹙起,有些委屈:“那我会不会…就是那人呢?”
严不危听完这话也不再看火堆了,而是转头看着明扇。他一双眼如沉潭,带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就这么盯着你,也不会让你感觉被冒犯,只会觉得呼吸急促,浑身发热。
像,真的很像。
如果不是自己的理智阻拦,严不危现在肯定不顾一切地抱住了眼前的女子。
可终究还是有区别。
明扇天真烂漫,好像从来都不会伤心一样。就算自己惹了她不开心,也是程度很浅的愤怒,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可眼前的女子,他和她接触了这么久,眉宇之间的哀愁仿佛抹不去。更别说,这女子还是魔后。
所以他不敢肯定她究竟是不是明扇。
严不危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轻轻说了句:“不知。”
看着这人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转移,明扇口无遮拦地问:“她不是对你很重要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严不危听见这个问题,就想起自己错过的那些时光。最后只能苦笑一声:“自然是我辜负了她,对不起她。”
“这样啊…”
明扇抿唇,还是没有死心。她悄悄靠近严不危,将脸往严不危的眼前送,叫他看个清楚。
她问:“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那人?”
这一幕叫严不危有片刻的恍惚。
他似乎看见在药王谷的小房子里,那一身蓝紫衣的女子,欢喜地往自己面前凑,还不忘叮嘱自己。
“我叫明扇,星机阁弟子,你可要记住了哦。”
第43章 鞋子
记忆在片刻间回笼,严不危这才惊觉越距了。
他身子后倾,闭上眼去不看眼前人,心中疑惑更胜,“姑娘是记不得自己是谁?”
见僧人愿意与自己说话,明扇喜笑颜开,对于自己失忆的事情,都没那么悲伤了,“对呀,我现在就知道我是魔后,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姓甚名谁也不知?”
“嗯。”说到这里,明扇又想起冰冷的魔宫,她害怕这人将自己丢下,所以可怜兮兮道:“在这里我谁都不认识,从前的记忆也没有。魔宫里的人不搭理我,我每天都很无聊。”
“这样吗?”
严不危沉吟片刻,心里已经信了七八成。只是以防万一,却不敢轻举妄动。他又捏出一道纸鸢,给自己的好友飞了去。
“我遇见一人,她说自己失忆了,可有办法助她恢复记忆?”
严不危说完,灵力注入纸鸢,那金色的鸟儿就扑棱扑棱翅膀,飞离了这里。
小小的法术,看得明扇双眼放光。
她望着离去的纸鸢,惊叹不已:“这东西飞走了呀!”
“嗯。”严不危还是那个模样,只是现在这人已经醒来,自然可以问一些其他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失忆的?”
“不知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反应过来自己失忆了的?”
明扇闻言思考了好半晌后,这才犹豫地说:“几天前吧?”她不确定地说道:“毕竟在我醒来的头两天里,根本没人和我说话。那会儿我一坐就是一天,也不知道这状态对不对。”
严不危又问:“时间能精准一些吗?”
听严不危这样问,明扇便竭尽脑汁地回忆,“想来是七八…不,半个月!”
她双眼放光,开心地解释道:“我是在半个月前清醒过来的。”
严不危默默地将明扇堕魔的时间与之对上,发现中间空了半月有余。
罢了,不东想西想了。
大不了将这人先带回大自在殿,让星机阁弟子辨认一番,看看究竟是不是明扇。
只可惜没有更高效的辨认方法,最好是明扇所独有的,谁都假装不了的。
就在严不危暗自盘算的时候,纸鸢又飞回来了。严不危看着眼前的纸鸢,颇为惊讶。
现在已是后半夜,龚居仁都不需要睡觉吗?尽然这么快就回了消息。
不过回消息越快越好。
严不危没有犹豫,灵力注入纸鸢,听着鸟儿一蹦一句话出来:“你还真会挑时间,本公子正打算睡觉呢。”
前面叽里呱啦一通废话,听得严不危头都大了。就在他耐心丧尽的时候,纸鸢终于切入正题了。
“失忆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当事人受刺激太大,主动选择的失忆,要么就是被人为抹去记忆。”
听到这里,严不危抬眼看了女子一眼。如果是明扇的话,遇此变故,第一种可能也挺大的。
他还在想,又听见纸鸢开心的声音:“不过有一种药,什么失忆都能治。”
明扇和严不危视线同时落在纸鸢上,只见得纸鸢欢快地说:“长在魔域中心的无涯花,专门治这种脑子上的问题。”
“…”明扇一脚将纸鸢踩了个稀巴烂,在对上严不危冷静的视线时,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心虚。
“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脚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一脚就踩过去了。
“无碍。”严不危沉吟片刻后,方才问道:“你想要恢复记忆吗?”
如果是自己想要遗忘的话,那对明扇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生活。
忘掉那日发生的惨痛经历,以全新的姿态活下去。
这也不错…
“我要恢复记忆!”
明扇的声音响起,她直直地看着严不危,带着恳求:“让我恢复记忆吧。”
“就算那记忆十分惨烈?”严不危面无表情道。
明扇心中重重一跳,没有犹豫太久就做了决定:“嗯。”她又问严不危:“我以前是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严不危低眉:“你没做错什么。”
听见这句话,明扇突然有些难过。说不清缘由,嘴角却不住往下撇。她看着那黑衣人,下意识地反驳:“你撒谎。”
得到严不危一个复杂的眼神后,又住了口。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陪着篝火度过了一夜。
明扇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已经不清楚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那黑衣人拿出了一条新裙子,摆在明扇眼前。
她看着裙子,有些欢喜:“这是送给我的吗?”
“嗯。”严不危转过身去,不看明扇,“我们待会儿要出发去魔域中心,你身上的穿着有些不便。”
明扇笑眯了眼,欢喜道:“谢谢你!”
她宝贝地抱起裙子,欢喜的摸了又摸,无意识地呢喃道:“如果是蓝紫色的裙子,想必会更加好看。”
在看见黑衣人身形一僵后,又觉得自己不识好歹,急忙解释:“我不是嫌这裙子不好看的意思,我只是…”
严不危打断了她的解释,他复杂的说:“蓝紫色的弟子服我这里确实有,只是身在魔域,还是入乡随俗吧。”
“哦,好。”
明扇一张脸通红,这这人不计较,便悄悄地开始换衣裳。
稀稀疏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严不危眼观鼻鼻观心,八风不动。
没过太久的时间,明扇便笑着跳到了严不危眼前,欢喜地说:“我换好啦!”她原地转了个圈,黑色的裙摆随风飘摇,露出白皙的脚踝:“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却在她站定后,看见一颗佛珠朝自己袭来。她呆呆地看着佛珠,甚至来不及呼叫求救。
那佛珠便划过她的脸畔,身后传来爆破的声音。
紧接着腰上一股巨力袭来,明扇被结实的手臂带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她惊魂未定地窝在严不危的怀里,刚刚站定,严不危便离她而去。
跟着严不危的动作,明扇缓缓转头,看见她身后不远处的两个魔修,脑门被洞穿,留下一个小小的血洞。
他们躺在地上,已经断气。
不给明扇多想的时间,严不危已经收起自己的袈裟,云淡风轻道:“别看了,走吧。”
他转过头,不悲不喜:“我们还要去买些东西,别耽搁了。”
“哦…好…”
明扇就如严不危所说,再不看那两人。听话地跟在严不危的身后,进了集市里面。
她有心和严不危说话,可严不危总是沉默寡言,自己找的许多话头都被忽略。一来二去,她也察觉到这人或许不大喜欢自己。
如果自己是那个叫明扇的女子,那他肯定不会这样吧?
她小小地失落片刻,却见得那僧人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就像昨日那般,被人流冲散后,自己又要孤身一人了。
明扇焦急地往前转,越过重重人流,走到了方才那人站的位置。可放眼一看,哪里还有人在?
自己又被丢下了吗?
明扇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她茫然地站在人群中,不知何去何从。
孤身一人,漂泊不定。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被人给拽住,大力袭来,身体也跟着往前走。明扇正要挣扎,却在转眼间看见了那熟悉的背影。
挣扎的话都咽进了喉咙里面,她视线黏在严不危的身后,像是找到家长的小孩子,满心依恋。
跟着严不危走了许久后,他俩终于脱离人群。明扇看着那人转身,空着的手里提着一双女鞋。
严不危将女鞋放在地上,冷静地对明扇说道:“试一试吧。”
明扇看着眼前的女鞋,虽然上面没有一点装饰,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简陋。
可她就是觉得,这双鞋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合她心意。
她欢喜地就准备试鞋子,只是动作突然顿住。她又弯下腰去,提起鞋子来。
严不危不解地问:“你不喜欢吗?”他看了眼这平凡的鞋子,又想起星机阁弟子所穿的鞋子,恍然大悟:“那我再去给你买个新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扇急忙抓住严不危的手,不同温度的肌肤相贴,带起异样的心跳来。
明扇连忙松开严不危的手,一双眼也不敢看那人。而是低眉浅笑,羞涩纯情:“不是不喜欢。”
她说:“我是脚太脏了,想要洗个脚再穿。”
严不危了然,但不赞同:“我们时间紧急,不用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对明扇道:“还是快些把鞋换上,然后赶路吧。”
“…”
明扇眨巴眨巴眼,有些气又不知道该气什么。她和严不危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不说话。
“果然是个钢豌豆。”
明扇下意识地嘀嘀咕咕,但还是败下阵来。她不情愿地弯腰,抬起白皙的脚便准备穿鞋的。
严不危眼睛复又闭上,只是一道金色灵力闪过,明扇脚下的脏污都消失不见。
明扇虽然失忆了,但她却知道严不危用个灵力。所以她没有立刻将脚塞进鞋内,而是拐了个弯,叫脚板心对着自己的脸。
看见脚板心变得白白嫩嫩后,刚才不知名的气性被她扔到九霄云外。她欢喜地穿上鞋子,对着严不危撒娇:“我们现在出发吗?”
严不危冷静转身,“走吧。”
要不是明扇亲眼所见,真不会相信这冷淡之人,竟然愿意迁就自己。她乐滋滋地看着严不危离开的背影,仿佛吃了蜜糖。
瞧着那人似乎有些不自在,闷声就往前面走。明扇没高兴太久,就提着裙摆追了上午。
“你等等我呀。”
她踩着碎石块,没有发现自己的裙子和鞋子,都是如此的合适。
不差一厘。
第44章 过敏
她跟着严不危夜以继日的赶路,一路上有什么障碍,自己都还没注意到,就已经被严不危给摆平了。
随着时间流逝,那人的形象越发高大。只要严不危出现,那明扇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日月成了他的陪衬,丝毫不敢夺其光辉。
虽然赶路非常辛苦,但是能够和严不危待在一起,明扇甘之如饴。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明扇甚至觉得只是一个晃神,她就站在了此次的终点面前。
看着眼前巨大的岩浆海域,明扇吞了口唾沫,“我们要进去吗?”
“嗯。”
严不危拔步便走,才走了两步又犹豫地说:“你修为较低,要不然就在外面等…”
察觉到严不危想要独自行动,明扇率先拒绝了他,“不行不行。”她认真地分析道:“这里这么危险,要跟着你才是安全的。”
严不危沉吟片刻,同意了这个说法。
修真界中都会有种种腌臜事,更何况是人心险恶的魔域呢?
只怕自己才离开明扇的视线,她就被人给挟持了去。思量片刻,严不危对明扇叮嘱:“记得跟在我身后,不要四处张望。”
“好!!”
明扇急忙点头,忙不迭跟上,生怕自己被丢下。
只见得岩浆的上方有小小的石块,那石块仅能立住脚尖不说,还会随着岩浆漂流。如果动作稍慢一些,那石块便会沉底。
看着那僧人轻松地越过岩浆路,明扇颤颤悠悠地,伸脚试探。
好烫!
这石头因为漂浮在岩浆上方,所以温度极高。明扇只是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鞋就传来了一阵烧焦的臭味。
叫明扇心疼地收脚,不愿意再尝试。
只是岩浆对面的人还在等自己呢…
明扇不想自己在严不危眼里如此无能,虽然修为比他低,可自己还是有优点的。她想让严不危高看自己几分,对自己的印象更好一点。
所以她磨蹭了好一会儿,竟然脱掉了脚上的鞋。一只手提着鞋,咬着牙跳上了石块。
灼烧感袭来,叫明扇差点叫出声。
好在她反应够快,将呼痛的声音关在牙缝里。又提着裙摆,往前跳去。
脚上痛到失去感觉,大大小小的水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形成一股难闻的味道,充斥在这片区域。
在观察路线的严不危打开了眼前的岩浆路,转头就看见那一双难以描述的脚。
下意识地,他又飞身回到岩浆之上。在那双脚再次落在石块之前,将人横抱入怀中。
明扇一手提着鞋,一手搂住严不危的脖子,看着这人的侧颜,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眨眼的功夫,她便跃过了滚滚岩浆。待站定以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明明是想要他高看几分的,可现在好像又搞砸了。
明扇咬紧下唇,小声地说:“谢谢…”
严不危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眼瞥过那已经开始溃烂的伤口,莫名的情绪在引导了他的神智,叫他说话失去了常见的稳重。
“你不知道疼的吗?”
“没…”明扇眉尾下垂,又没法为自己狡辩什么。
严不危心烦意乱,索性不看。他也不把明扇放下来,就这么横抱着人,穿过了长长的岩浆路。
明扇被抱着,却罕见的不觉得欢喜,而是有些难受。她小声地对严不危说:“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却听得那人声音冰冷,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自己的提议。
“现在进入了岩浆之中,四面没有落脚点。等到了地方,你再下来吧。”
严不危都这么说了,明扇也不能再挣扎了。
她只能老老实实窝在严不危的怀里,感受着脚上传来的刺痛。
怪了,刚刚都还不觉得,现在怎么这么痛了呢?
疼痛叫她出了一身的冷汗,明扇想起之前和严不危相处的时候,灵力无所不能的场景。
现在窝在严不危怀里也没事,她便尝试着想要治愈脚上的伤。
琢磨了好久,凝神静气什么招式都用了,就是每个反应。就在明扇打算放弃的时候,脚上不疼了!
她将脚尖翘起来,头也往前伸了点,确定自己脚不疼了后,欢喜地对严不危说:“我会用灵力了!我的脚不疼了!”
趁明扇不注意为她治脚的严不危冷淡点头:“嗯。”
明扇更加开心,“那你抱着我累不累?”她趴在严不危的胸膛上,女子的芬芳扑面而来,“要不然把我放下来自己走吧!”
“…”严不危轻轻瞥了眼明扇的脚,在片刻间又开始传来若有若无的灼烧感。
严不危这才回答明扇:“要下来走吗?这里的温度是刚才的十倍不止。”
明扇闻言,连忙抱住严不危的脖子,“不要。”她将头埋在严不危的颈窝处,贪婪地感受这亲密无间的感觉:“我脚疼。”
“…嗯。”
严不危垂下眼,看向埋在自己胸前的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继续往前走。
这条路本该是凶险异常,可因为严不危的修为过于高深,那些凶险有如过家家一般,还未造成什么伤害就被除了去。
其激烈程度,还比不上明扇和严不危说话时候的心情。
一路有惊无险,他俩终于到了地方。
穿过漫长的岩浆,眼前豁然开朗。倒是奇怪,魔域那寸草不生的地界下面,竟然别有一番天地。
这里灵气充裕,灵果灵草不可胜数。严不危倒没像之前那样,目不斜视地就经过了这里。而是将明扇放在某棵树下,自己便去旁边摘草了。
明扇靠着树干,视线不曾从严不危的身上移开。她看着严不危越走越远,急忙喊道:“你要去哪啊?”
远处的人这才抬起头来,沉默半晌后才说:“摘草药。”
之后又低下身去,继续忙碌。
明扇百无聊赖,严不危的身形又逐渐模糊。便将视线收回,看向了自己所乘靠的果树。
树上面挂着沉甸甸的红果子,给明扇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将手举起,轻松地便摘下一颗果子来,送入口中,什么味道都没有,倒是体内传来满足的感觉。
脑海中突然闪过些许片段,她穿着蓝紫色的衣服,旁边还跟着两个女孩子,也是在摘这种果子。
…好像是叫…赤红灵果?
脑内传来刺痛感,那场景再度消散。明扇许久才缓解掉疼痛,视线却又粘上果子。
再吃一个吧,万一还能想起来什么呢。
明扇沉默着,又摘下一个果子。
她看见自己将果子塞进了一个袋子里……
再吃一颗果子。
她看见自己在凄风苦雨的夜里…
再吃一颗果子。
她看见自己坐在佛堂里面,满心欢喜眼里只有那红衣僧人…
再吃…
动作突然顿住,刺痛感从脑海中袭来,好像一根针从左边的太阳穴刺入,又从右边太阳穴刺出。
剧烈的疼痛叫她忘却了刚刚的片段,只能捂住自己的脑袋,好像这样就能抵御疼痛一般。
过了不知道多久,痛感终于消散。明扇无力地瘫坐在树下,久久回不过神来。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明扇的眼前,刺痛了她的双眼。可明扇现在四肢乏力,只能凭借闭眼来躲避耀眼的日光。
万籁俱寂,身边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逐渐清晰。明扇恍然睁眼,这才瞧见严不危手里拿着一把草药,已经蹲坐在自己面前。
他抬起明扇的脚,手里灵力运转下,草药便化作一滩药渣。
他居然用灵力来处理草药。
明扇正神游天外呢,脚上突然传来不自在的感觉。她凝神一看,这才瞧见严不危正面无表情地为自己上药!
他刚刚原来是去摘草药了吗?
明扇难为情地坐起来,挣扎道:“那个…我自己涂吧…”
她脚尖都在发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脚已经好了,其实不涂药也没关系。”
严不危却还是一脸冷淡,手上却极为认真:“会留疤。”
他涂完左脚后,便轻轻放下。不等明扇说些什么,便抓住明扇的右脚脚腕,往上抬了些许。
熟悉的触感传来,明扇只觉得这比过岩浆还难熬。那一下又一下的触碰,像是羽毛挠在自己的心间。
她只得以手掩面,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只是…这脸怎么这么痒啊?
明扇抓了下自己的脸,摸到了凹凸不平的小颗粒后。连忙放下双手,焦急地问严不危:“我脸怎么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和记忆中的重叠,严不危恍然间,仿佛又被拉回了那个小医馆。
他张口,对着明扇说:“你过敏了。”
“啊?!”这个答案似曾相识,叫明扇急忙又捂住自己的脸,躲避严不危的视线:“你不要看我,我喝一阵子药,脸上就好了!”
她低声说:“我长得不难看的,你不要…”
话哽在喉间,明扇却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拂开。她还来不及转身,脸颊处便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手心温度滚烫,明扇却只想逃避。
她偏过头,越加觉得难看:“你不要看我…我现在不好看唔唔唔!”
温热的触感从唇上传来,明扇仿佛被贴了定身符,身子僵硬地坐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大,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她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阳光落在他身上,明扇只觉得他连眼睫毛都是金色的。
他在吻自己?
心跳声越发激烈,震得明扇的头脑发晕。她看着那人克制地起身,双目低垂但不敢看自己的样子,许久才憋出两个字来。
“你…我…”
严不危心如擂鼓,并没有觉得好到哪里去。但还是镇定地对明扇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45章 记忆回笼
明扇捂着自己的唇瓣,上面似乎还留有陌生的触感。叫她一路从脸烧到了脖子,脑袋里也晕晕乎乎,转不过劲来。
她结结巴巴地:“你…我…”
严不危这才察觉自己过于冲动了。心中生出后悔的意思来,“是贫僧过于孟浪了。”
他转过身去,不敢再看明扇:“你现在记忆全失,小僧趁人之危,君子所不齿。”
明扇想听的却不是这句话,她靠在树干上,勉强冷静些许后,才看向严不危:“…你亲我做什么?”
她看见那人的耳朵变得通红,声音带着少有的紧张:“小僧…”
严不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如此冲动,他在心里一直念着佛经,脑海里却空空如也,只有唇上的触感在告知他,他刚刚究竟做了些什么…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够再欺骗自己。
他是个六根不净的佛修。
他想要拥抱眼前人,想要亲吻眼前人。想要与她亲密无间,所有人都无法与之相比!
他背叛了佛……
可是一入佛门,再无退路。
摆在严不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这样得过且过,辜负明扇的心意与韶华。要么…堕身成魔,与她结为道侣,恩爱两不疑。
第一条路便是小人行径,不对明扇承诺什么,也无法与她结尾道侣,欺骗感情!
而堕魔…
不行,大自在殿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死在魔修手上的的同门不可胜数,那殿内供奉的舍利子可都在看着他呐!
才死在重影魔尊手下的住持,还尸骨未寒。
自己怎么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儿女情长,做出这种叛师灭祖的蠢事来?!
这两条路都被否决,严不危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自废修为,沦落为废人。
不去管修真界的什么心经法规,而是一间茅草屋伴其余生。
这个念头才冒出老,便被严不危给否决了。
普通人年岁不过百,而他修行至现在,已有五百岁。若他废掉修为,那他会立即化作黄土一抔,坟茔一座。
严不危看着自己的红金袈裟,只觉得自己愚蠢至极,愤怒无处宣泄,便扬起手往自己的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脆响,打散了明扇的旖旎心思。她连忙攀在严不危的肩膀上,颇为心疼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严不危一歪身子,匆忙躲了过去,“我没事。”
因为他知道自己对明扇的心思,所以更加发乎情止乎礼。自己注定要守在佛门,度过残生。可明扇还有大好的未来,他不能卑鄙无耻地让她守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所以他没有回答明扇的问题,脸色较之前更加苍白。他站起身来,往前方走去:“贫僧刚刚查探了一番,前方灵力波动较为明显,想必要找的东西在这里面。”
明扇眼睁睁看着严不危就这么一走了之,留下一个背影给自己。恍惚之中,她都快以为刚刚的吻,是自己的梦障。
要不然怎么会前后反差这么大呢?
明扇眼眶泛红,苦涩的感觉丝丝蔓延,可那人却越走越远,不曾回头。
想来对他来说,自己无足轻重吧…
明扇心口绞痛,生生咬着牙将悲戚的情绪抛开。痛苦叫她理智回笼,她用手背抹去眼角泪珠,暗暗许诺。
等她恢复记忆,便与这人一刀两断!
她回去作她的魔后,至于这人要怎样,与她都没有关系!
明扇一骨碌站起身来,朝着严不危追去。只是这次,失去了女子问东问西的声音。
一个在前面带路,另一个在后面跟着。两人都沉默无言,难捱的气氛把时间拉得很长,明扇走到精神恍惚的时候,前面的人才停了下来。
严不危伸出手臂,护住了身后的明扇。他打量着眼前的场景,默不作声。
眼前一望无际,只是焦黑的地面上,大块大块的根须裸、露,绵延数十里,一颗参天巨树印入眼帘。
这树通体呈暗红色,树上没有枝叶,只有树顶最上方有一点点浅紫色的光晕。因为离得太远,所以他们也看不清楚究竟有什么。
但是在光晕的周围,趴着成千上万条颜色不一的毒蛇,在看见来人的时候,激动地扬起脑袋来,纷纷朝着他俩吐蛇信子。
严不危感受了一下,发现这些蛇竟然最低也有金丹修为!
元婴之上更是不可胜数!
明扇很危险。
严不危下意识地叮嘱明扇:“这些蛇的修为比你高,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说完这句话,他给人加了一个金刚罩,就朝着巨树飞奔而去。
明扇虽然心里还不痛快,可在看见严不危奔向蛇群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担忧。
她整张脸都贴在金刚罩上,一双眼睛瞪大,想要看清蛇影之中的人现在如何了。
可惜那蛇数量众多,明扇眼睛都睁酸了也只能看见严不危的衣角。
树下的死蛇越来越多,可叫明扇吃惊的是,那些本来已经碎成两半的蛇,又突然活了过来,再化作两条蛇,加入战场。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就算严不危再厉害,可灵力是有限度的。如果不能找到解决的法子,那严不危会被活活耗死的!
明扇提心吊胆,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些死蛇能够复活。
她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瞧见金刚罩的外面,有一条五彩斑斓、头似三角的蛇,对自己露出了獠牙!
金刚罩护住了明扇,却也困住了她。
她只能站在金刚罩里面,浑身僵硬地看着那蛇对着金刚罩喷毒液,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却就在这时候,一道金光闪过,毒蛇四分五裂。
明扇还来不及庆幸,就看见那些毒蛇的尸体开始蠕动、生长。不到眨眼的功夫,它们就和方才一般大!
模样更加狰狞可怖!
明扇心肺骤停,却突然察觉那些新生的毒蛇身上,覆盖着一层淡紫色的光芒。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光芒才散去。
这光的颜色,和树顶上的那个淡紫色小球如出一辙!
明扇心念一转,大声地喊道:“它们能复活!毁掉树上的光球!!”
只因为距离较远,她现在又在金刚罩里面,所以传出去的声音微乎其微。明扇嗓子都快喊哑了,树那边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但她却看见,金刚罩已经被毒液腐蚀 出了一个洞来。
蛇头从洞口蹿入,明扇手脚发软,但出于求生的本能,硬生生卡住了蛇脑袋!
粘腻阴冷的触感从手心传来,蛇头虽然被擒住,但身子依旧灵活。很快明扇的整个手臂,就被蛇身死死缠住。
这还不算什么,在第一条蛇进来过后,第二条,第三条也紧随其后。
这金刚罩,几乎变成了蛇窟窿!
正在辛苦颤抖的严不危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跳都差点停滞。他立即念咒,撤去了明扇最外层的保护罩,却脱身不及,被一条蛇咬中了小腿。
疼痛从小腿处传来,严不危身形一顿,再次运转心经,将周边的蛇斩杀殆尽!
明扇也没闲着,她在金刚罩散去的第一时间,就是扯着嗓子喊:“树顶的那个东西,它能复活蛇!”
随后便察觉到自己周边也被毒蛇覆盖,只要她稍微一动,便会被毒蛇淹没,尸骨无存。
这些东西…
恐惧叫明扇手脚发软,尤其是在那些阴冷的视线锁定她的时候,更是叫她头晕目眩。
可严不危还处于苦战中,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拖后腿了。
明扇食指并拢,一股力从丹田传出,流遍四肢百骸,又重回指尖。
黄色的符纸不知道是从哪里飞出来的,在明扇的操控下,天雷地火齐齐绽放,将她周围的毒蛇轰作粉末。
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厉害后,明扇也没放松警惕。她脚下踩着符纸,飞到半空中,朝严不危喊:“小心!”
只见他后心口处有一条毒蛇袭来,明扇急忙一道天雷落下,劈散了不少毒蛇。
而严不危猛然回头,就看见半空中被符纸环绕的明扇,竟然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可惜笑容消失地太快,好比昙花一现。明扇都还没看清楚,就这样消失了。
她听见严不危的声音:“我将这些蛇拖着,你去采树顶上的花!”
明扇立即动身,驱使着符纸往树顶飞去。只是她离树顶越近,那些蛇就约躁动不安。它们纷纷抛弃缠斗许久的严不危,朝着明扇袭来。
好在明扇靠着符纸悬浮在半空中,那些蛇再怎么厉害,也只能依附于树干。它们看着一路畅通无阻的明扇,无能狂怒。
明扇飞到树干顶端,看见那小小的光团里面,浅白色的五瓣小花绽放。
她伸出手去,触碰上这团光晕。纷杂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入脑海中,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仿佛重新走了自己的人生。
而过去被遗忘的事情,因为再度展现在她面前,所以越发清晰。
…比如,含泪死去的师姐。
明扇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巨大的悲痛叫她喘不过气来。甚至忽略了自己现在身处战场中,她的后背是虎视眈眈的蛇群。
万千小蛇化作一条巨大的吞天蟒,它与树干齐身,那人类还没有它眼珠子大!
但她竟然触碰自己的宝物,罪不可赦!
腥臭味从明扇身后传来,巨大的威压逼得她一口血吐出,点点雪沫溅在白色花瓣上,留下血迹斑驳。
明扇想要回过身去与之一战,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四肢不听使唤。
她连动都动不了!
就在明扇万分焦急的时候,一道金光洒下,将她层层护住。
在她与蛇之间,红衣僧人瑰丽而立。
“阿弥陀佛。”
第46章 斩情根
不到片刻的功夫,那蛇就被严不危收服。明扇却没看过去,而是手里捧着那朵小花,许久后才喃喃出声:“二师姐…”
这句话止住了严不危想要上前的步伐。他站在明扇身后不远处,许久才低声道:“你想起来了?”
“嗯…”明扇木着一张脸,欢喜的情绪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悲伤,“二师姐…她怎么样了?”
严不危沉默好半晌,还是选择如实相告:“陷入长眠了。”
陷入长眠,就是死了吧…
明扇艰难地勾起嘴角,却在转身看见严不危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严不危筋脉俱断都能被救活,那二师姐肯定也没问题!
她匆忙站起身来,却因为蹲了太久而眼前发晕,脚下一个踉跄,朝着前方跌去。
却跌入一个满是檀香的怀抱。
虽然明扇依旧爱慕着严不危,可她恢复记忆后,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二师姐满身是伤的画面。
一时之间忘却了所有旖旎心思,而是冷静地问严不危:“我要去找黑影人,不如就此别过。”
严不危身形僵住,迟疑地说:“现在你我身处魔域最中心,不如让贫僧将你护送过去?”
“也好。”明扇点点头,成熟了许多:“那就多谢了。”
明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严不危转头,看见那五瓣小白花已经失去紫色光晕,现在正随风摇曳。
思量再三,他还是将花摘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明明不该这么做,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做了。明明不该心生贪恋,可当明扇对他变得冷漠以后,却还是想要抓住那份温暖。
不能留住人,至少留住点其它东西。
严不危这才追上去。一路上他为明扇保驾护航,虽然没有和明扇说话,但他知道,明扇这次必定是无功而返。
那黑影人身份谜团甚多,传闻一人一生只得见一次。纵使那人寿命长达万年,也不能再见第二面。
而明扇在不久之前,才求见过。
不过明扇要求,他也能顺理成章把人给带出来。等出了这地,便给星机阁那边传信,让他们来接人。
至于其他的问题,便不是他该想的了。
他也没有这个资格想。
严不危心思渐歇,又闷声赶路。
明扇这一路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又入了那漆黑一片的边界。
她抿唇,主动开口对严不危说道:“你能假装是你求见吗?”她语气伤感,叫人难以拒绝:“是我的话,他应该不会出现。”
“…嗯。”
严不危本来想拒绝的,可话到嘴边,又应下了。现在也不好说些什么了,只得慢慢往里走,还不忘高声喊:“前辈可在?在下有时求见?”
喊了不知道多久,周遭依旧一片静谧,没有半点响动。
熟悉的鬼火并未燃起,明扇却不愿意放弃,也顾不上其它,也跟着喊:“前辈?求求你快现身吧。”
她越说越难过,声音越小:“帮帮我,再帮我一次。”说到最后,巨大的悲伤将她侵蚀,“求求你…你不帮我…我二师姐怎么办啊…”
明扇小小一团蜷缩在地上,亲手杀死二师姐的悲伤再度爆发。黑暗成了她的保护色,叫她能够尽情发泄情绪。
她怎么会杀了二师姐呢?
明扇太过迫切,声音都还哽咽着,又对着黑暗允诺:“你再帮我一次,你要什么东西只要我有,我都拿给你!”
黑影人其实早就出现了,只是一直没有现身。他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悲伤的明扇,满意到极度愉悦。
真好啊,这么久了她居然还这么痛苦,可是叫他好好地饱餐了一顿呢。
只可惜呀,自己现在可不饿,所以这两人注定是无功而返咯。
黑影人欢快地飘荡,正准备消散在暗色中。却见得那一直默不作声的和尚,指尖金光闪过,自己便被困在了罩子里!
被抓住了!
严不危冷眼看着金刚罩里的黑影人,沉声问:“既然在场,为何不出现?”
黑影人被困住也不恼,反而嘎嘎笑:“这便是求人的态度吗?”
叫明扇踉跄上前:“你救救二师姐,求求你了!”
黑影人无聊了许久,现在被困也不急着脱身,反而老神在在:“你身上没有什么是我需要的。”
明扇不愿意放弃,再接再厉:“我什么你都可以拿走,包括我的性命!”
严不危闻言抿着嘴唇,他顾不上之前的决定,反对道:“生死攸关,怎可如此随意?!”
“对啊。”黑影人也跟着怪叫:“你命能值几文钱,我要这个做什么?”
明扇又问:“那你想要什么?”
“你身上没什么值得稀奇的,不过…”黑影人沉默许久,不怀好意地说:“你身边这个和尚,是佛胎圣心啊。”
“!!”
明扇的瞳孔在黑暗中紧缩。这黑影人的意思,是想要严不危佛胎圣心的体质?!
那怎么行!
明扇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
与她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僧人沉着冷静的声音:“好。”
这次轮到明扇不可思议了。她猛地站起身来,在黑暗中按住严不危的肩膀,“什么就好了?佛胎圣心的体质,你说给就给?”
严不危在黑暗的庇护下,视线逐渐温柔缱绻。他用思绪勾勒出明扇的样貌来,情深义重地说:“小僧现在还能活着,本就受了你的恩惠。现在你有难,小僧自当不顾一切。”
他说:“莫说是佛胎圣心,就算是要小僧的命,小僧也无拒绝的理由。”
“不可以!!”
听见这一番话,明扇红了一双眼。她狠声道:“我当初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你。现在闹这一出,我又成什么了?”
“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不需要你来插手!”
“不是…”严不危声音难得温柔,因为已经打定主意,所以也不再掩埋自己的感情。
他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抚摸明扇侧脸,轻声细语:“你让我有再见你一面的机会,我很开心。”
“在身死之前,我曾经后悔过。当初如果没有不辞而别,而是把我想的一切都说给你听,会不会好一些。”
明扇一呆:“…你想给我说什么?”
严不危道:“说你很可爱,比我见过的一切生灵都要可爱。”
“可我们没有可能。”他说:“我为大自在殿住持,绝无结道侣的可能。所以我希望你能尽早抽身,莫要深陷其中。”
这一番话听得明扇心神大动。她不知道该是开心,还是悲伤。
若能早些…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明扇来不及思考,就听得严不危沉声问:“阁下说要佛胎圣心可为真?”
黑影人老神在在,看都不看困住自己的金刚罩。而是悠闲地对严不危道:“当然不是。”
他傲慢地转动手指关节,讥讽道:“我既无肉身,也无灵根,要你这东西有何用?”
而且他以痛苦为食,这小和尚摆明了不在乎自己的体质,自己拿这东西做什么?
无趣。
眼眶中鬼火开始闪烁,它倒是发现了两道更好的菜。
黑影人嘎嘎地笑:“佛胎圣心我不要,但是有个东西,确实可以尝试一二。”
只见得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什么东西?”
黑影人伸出自己的骷髅架子,指向严不危:“你堕魔。”
他看出来这人一心向佛。只是红鸾心动,就觉得自己背叛了佛门,应当受惩戒。
如果他入魔了,想必日日活在痛苦当中,自我厌弃不止,在他生命完结之前,自己能够一直品尝这道美味佳肴。
快哉快哉!
可惜小和尚还没说话,那女子又自作主张地拒绝了:“不行!”
明扇朝着黑影人怒目而视:“绝对不行!”
她一把抓住严不危的手,与之十指相扣,“你是大自在殿佛修,你有更重要的责任和使命,你决不能堕魔!”
“…”严不危垂下眼去,一时无言。
堕魔…
他不会堕魔,他只会坐化。
但如果,能够了却明扇心愿…
严不危胡思乱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住持临终前的场景。自己曾经答应了他,一心修佛,行万里路。
可现在…
不、不对!
佛家讲究因果,自己现如今能站在这里,是明扇种下的因。那他为之身死,便是应当结下的果。
严不危从未违背誓言,他确确实实像住持期待的那样,不染情爱,一心向佛。
只是曾经的严不危,已经死在了九转佛塔里。现在的严不危,是明扇一人的严不危。
她需要自己变成什么样,那他就该是什么样!
这,亦是因果。
严不危心下大定,又镇定地看向黑影人:“你说话可当真?”
话一问出口,黑影人变得吃惊不已。怪了,刚刚还能闻到的食物香味,顷刻间消失无踪?!
那小和尚怎么搞的?
刚刚还对堕魔无比厌弃,恨不得立即身死。现如今竟然能做到平淡如水,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
稀奇,当真稀奇。
“啧啧啧…”黑影人啧了三声后,再度反悔:“我开玩笑的。”他没脸没皮道:“我只是测试你们心诚不诚罢了。”
“…”严不危冷酷地勾起嘴角,一拳砸在金刚罩上。叫金刚罩里的黑影人,被音波震到头晕眼花,眼眶里的鬼火都差点给震灭了。
严不危低声道:“阿弥陀佛。”
听得黑影人牙痒痒。
这小子还挺狠。别人来求他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有这小子先困住自己不让自己离开,还武力威胁。
呵,有种。
黑影人嘎嘎一笑,对着旁边那小姑娘道:“还有一个办法,不过要你拿身上的某种东西来换。”
明扇毫不犹豫:“什么?”
黑影人恶意满满地看了严不危一眼,“情根。”
他算看出来了,这个和尚目前就在意这个小姑娘。堕魔,佛胎都不重要,只要是这个小姑娘需要,他都能双手捧上。
那小姑娘变得冷心冷情,对你不屑一顾了呢?
黑影人想着,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极度愉悦。就算再饿个百来年,也不要紧。
严不危听见黑影人的话以后,又是一拳砸下去。他双目充血,有如金刚威严:“不行!”
黑影人闻到美食的芬芳,食指大动,在看见这小和尚这么痛苦后,更是开怀。死都不改口:“不行你们就走吧,送客!”
一拳砸在金刚罩上,谁曾想那金刚罩里面的黑影人竟然身形黯淡,凭空消失!
这可是能困住一切的金刚罩,却困不住那黑影人!
就在这时候,黑影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愿意的话,那你们就走吧。”
明扇对着空荡的黑暗大喊:“我答应你。”
第47章 虚无之吻
之后发生了什么,严不危完全不知情。
在明扇应下怪人的提议后,他身后传来巨大的吸力。一阵头晕目眩,再睁眼时,自己已然回到了大自在殿!
来不及和同门多解释,他灵力运转,一步千里。只是等他回到老地方的时候,这里空空如也,那还有什么黑影人什么明扇?
甚至于只有一片草地,一望无际。
和之前来的时候,完全上两幅景象!
严不危体内爆发出道道强光,分向四面八方射入这方天地。
可是…眼前的场景依旧没有变化,草原上沟壑万千,都是严不危所致,他想看见的场景却不曾出现。
难道不是幻境吗?
怎么可能?!
明扇使出浑身解数,将此处炸得七零八落。甚至于到最后,都有些魔怔了,也没再见明扇一眼。
明明已经是大乘前期了,为何还会如此无力?
他脚下已经寸草不生,再无东西可以让他给损坏。万籁俱寂,所有生灵都被他给抹杀,此方小天地只留有他一人。
静得可怕。
严不危草草地看过这一切,却在转头之时,见到了那道蓝紫色的身影。
她身旁似乎有雾气围绕,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她是唯一的亮色。
“明扇…”
严不危不由自主地朝那道身影走去,却不知怎么的,无论他怎么走,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都未曾缩短。
他却没有察觉,而是一双眼都落在明扇身上,还不忘劝她:“你别剜情根,我们还有其他…”
话说到一半,严不危突然愣住。
眼前的女孩子眉眼间笑意盈盈,一身星机阁弟子服,恍若之间,一如初见。
她身上没有半点魔气…
严不危喉头一紧,带着试探问道:“明扇,你的情根?”
眼前的身影这才笑着说:“大师,你在说些什么呀?”
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袋灵果来,眼巴巴地捧给严不危,“这里面的果子可多了,有酸的,有甜的。”说到这里又有些泄气:“就是没有不酸不甜的。”
“我下次一定给你找到你喜欢的果子。”
看着眼前身影巧笑嫣然,严不危心头一动,猜想已经浮现在脑海中却不敢承认。只得勉强地笑:“贫僧不爱吃果子。”
“这样啊。”
明扇收起果子,又变戏法似的将它弄不见。她摊开双手,带着执拗问:“那你喜欢吃什么呢?”
严不危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出家之人不将口腹之欲。”
明扇歪歪头,片刻功夫她就走到了严不危眼前。方才那严不危怎么也缩短不了的距离,就这么消失了。
她问红衣僧人:“你果真如此无情么?”
细腻的手指抚摸上严不危的眉眼,却没有一点点温度。如果不是严不危睁眼,都看不见那人如此深情地望着自己,似乎想要把自己的模样印入记忆深处。
他喉结微动,伸出手去想要捉住那手腕。却只见得他的手穿过对方的手腕,扑了个空!
这一幕叫他心情越发沉重。
他收起方才冷静的姿态,急切询问:“你现在在哪里?”
明扇看着僧人这模样,竟然咯咯咯地笑起来:“什么嘛,原来你也是在意我的呀。”
她笑着笑着,大颗大颗地泪水就从眼眶里涌出,“你要在意我的话,就不要来找我了。”明扇望着严不危,绝情道:“你记得告诉师兄师姐们,就说明扇已经身死,勿要挂念。”
“不行!”
严不危不顾明扇医院,金刚罩将她身形困住。谁料对方不紧不慢,甚至还能笑着对他说:“你留不住我的。”
对这些事情她已经无意再提,而是眼里带着星星,笑得幸福:“这是我俩最好的结果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勾唇一笑:“至此以后,我修无情道,一路顺风顺水。你回大自在殿,作那个慈悲的佛修。”
“不行!”严不危不等明扇说完,就沉声打断。他一步一步走来,越靠近脸色就越难看:“贫僧曾经对你退避三舍,那时候你并未给贫僧其他的选择。”
“当贫僧身死的时候,你也没有给贫僧选择生与死的权利。”
“在你见黑影人的时候,也不让贫僧选择。”
“甚至于到现在,你就这样轻飘飘地说离去。”
严不危额头上的金莲纹样浮现,只是颜色逐渐诡异,从莲心开始有如墨色晕染,开始变得黑红相间。
慈悲的眉眼被妖气取代,明扇这才知道,至佛也可以至邪。
如果不加以阻止,严不危就要堕魔了!
那怎么行?
他合该坐在金色莲台上,红色袈裟加身,香烟缭绕周围,垂怜苍生。
而不是身陷漆黑泥淖,不见天日!
明扇眨巴眨巴眼,对于堕魔这事也没个主意。虽然自己堕过一次,可那次都是浑浑噩噩的,一醒来人就成魔了,再醒来还失忆了。
至于要怎么阻止,她是真不知情。
不过将人稳定下来肯定没错。
所以明扇笑着,问严不危:“你也爱上我了吗?”
严不危额头间的黑莲更甚,困住明扇的金刚罩在魔气的侵蚀下,碎成渣渣。她才从金刚罩中脱身,又被拥入一个怀抱中。
当明扇虚虚搂着严不危的时候,突然有几分惆怅:“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她自己该有多好?”
她是如此贪恋这个怀抱,甚至于都忘了自己只是一个虚体…
忘了她是被剖出的情根…
一天过后,她便会彻底消失,再也不存在。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她还能再见见严不危,还能叫自己那尚在受刑的身体,体会到些许的幸福。
那便足够了。
明扇身边围绕的雾气更甚,虚虚实实叫严不危不敢下手。他将手放在明扇身上,却始终隔着一点距离。
只要他不放上去,就不会戳破这个美好梦境了。
情根一旦被剥离身体,会有一日的存在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它会根据主人的执念去看看自己在意的人们。
时间一到…
严不危心头悲恸,片刻间又想到其他主意来。
修真界无奇不有,既然有剖情根的人,那会不会有装情根的人呢?
刹那间,额头间的纹样再度恢复成金色。严不危松开怀里的身影,问明扇:“你想要回星机阁看看吗?”
明扇笑着点头:“好呀!”
她开心地跟在严不危身后,絮絮叨叨对他说了好多以前从来都没说过的话。
“你不知道,当时我以为你喜欢吃果子,就去摘了一口袋。”说到这里明扇还有些愤愤:“可是你见都不见我一面,那些果子怎么样来大自在殿的,就怎么样回星机阁。”
说起那段时光,严不危也有些恍惚。
如果自己当时一直不见她,事情会不会有些许不同呢?
会吧?
可随即他又自嘲地笑笑。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老天还会可怜他,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明扇却突然见严不危笑,更加不忿:“你笑个什么呀?”她伸出爪子想要捏严不危的脸,却在自己的手指穿过对方头部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知道我是怎么处理果子的吗?”
严不危自然看见了刚刚那一幕,但他没有多说,而是顺着明扇的话头问:“你怎么处理的?”
明扇开心地望天,“我告诉我师兄师姐,说这是给他们摘的!”
她咯咯笑道:“你有多少天没见我,我师兄师姐就吃了多少天果子。”
“…”严不危双手合十,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看严不危这模样,明扇又笑着对他说:“你不必自责,该自责的还在后面呢。”
“…”
严不危不说话,就这么默默注视明扇。看着她俏皮地笑,看着她给自己分享生活中的的那些趣事,明明都是微不住道的小事,却能被她说得如此有趣。
他就这么看着,像是在看崭新的佛经一般,温柔地注视。
渐渐的,明扇俏皮的声音歇了下去。她许久之后,对着严不危报以道歉一笑:“对不起啊。”
严不危如梦初醒:“你为何道歉?”
明扇失落地说:“我想了想我们相遇后的种种,好像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从来没给你选择的机会。”
她想要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头,可惜脚都已经抬了很高,石头还纹风不动。
“气死了,一块破石头也惹我生气。”明扇气鼓鼓的抱怨,没多久又冷静下来,继续对严不危道:“一直以来是我在死缠烂打,打着各种名义去骚扰你,搅得大自在殿乌烟瘴气。”
她往前走了几步,等严不危看不清她的表情后,又才失落地说:“后来我闭关了,你终于能够出门历练了。”
“再后来嘛,也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强行救你回来,叫你被迫欠下我一个人情。以至于明明该修行的你,居然跑来了魔域。”
明扇背过神来,阳光穿透她的身体,叫人影更加模糊:“对不起…”
她的话可以说完,因为她现在已经没有实体了,所以不会被外界因素干扰。
只是在看见严不危那放大的俊脸的时候,多余的话都被她吞入腹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严不危在亲吻她。
虽然他触碰不到明扇,虽然他亲吻的对象在明天太阳升起,就会被彻底抹杀,可他却低下了头,试图亲吻这道看不见的虚影。
明扇眼底心碎的光芒闪过,最后她还是选择闭上了眼。
如果她能触碰到对方…
如果她能肆意回应对方…
那她肯定是无比欢喜,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大自在殿这个钢豌豆为她发了芽,生了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底浸满泪珠,舌根尽是苦涩,就连心头也沉甸甸地,颤着疼。
如果她想象的一切是现实,那该有多好啊…
第48章 情根
“小师妹!”
熟悉的声音响起,叫明扇瞬间回过神来。过往种种在她眼前浮现,甚至于现在她都不敢探出脑袋去看那人一眼。
她穿过严不危的身体,躲在他的身后。
这一出叫莫闲愣在原地。
莫不是自己晕了头,不然怎么会看见小师妹穿过严不危的身体?
他看了看日头,确认是白天过后,又摇了摇脑袋,想要叫自己清醒一些。
严不危瞥了眼躲在自己身后的明扇,对着莫闲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莫闲却没有搭理他,只见他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严不危还想说话,却听见明扇诺诺的声音:“我们走吧。”她哭丧着一张脸,不敢面对曾经的同门:“我不该回来的…我应该悄悄地走,谁也不惊动。”
“走?你想去哪?”一道女声响起来,叫那边发呆的莫闲也跟着回神。他看清那人的身影后,先是愣在原地,随后不可置信地往前踉跄两步,可没走几步又停下来,苦笑着看着那道身影。
“果然是魔怔了啊…”
“你说什么?”那身影冷着一张脸看过来的时候,是如此鲜活,与他记忆里分毫不差。
“…薇薇。”
莫闲喉咙发堵,想要去触碰这人。却在即将得手的时候,被一掌拍开。莫闲愣愣地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痛感,枯寂的心慢慢跳动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得她冷着脸还不忘嫌弃莫闲:“你那双手脏得要死,别碰我!”
巨大的欢喜将他包裹,还不等冯薇薇继续嫌弃,莫闲便将人揽入怀中:“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冯薇薇的嘴开开合合,最后还是笑着闭上嘴,将手放在莫闲的腰上,轻轻笑叹:“我回来了。”
她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放肆。
只是…
冯薇薇不耐烦地吼道:“你还要抱多久?!”
莫闲可怜巴巴不愿意松手:“呜呜呜我不松开,我一松开梦肯定醒了,你肯定也离开了!”
冯薇薇额头上青筋暴起,已然非常不耐烦。虽说将将从鬼门关回来,正是感动的时候。可谁禁得住这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自己身上擦?!
忍了又忍,冯薇薇还是没忍住,一脚踹开了莫闲。
她看都不看莫闲,转身就对着严不危身后之人问道:“小师妹,你要去哪里?”
明扇自然也看见了冯薇薇,但是自己曾经害死二师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无颜也不敢再见二师姐,所以只能把自己藏得更深,假装自己不在这里。
看明扇不愿意出来,冯薇薇朝着莫闲吼:“你是不是欺负小师妹了?!”
“没有啊。”莫闲揉着自己脸上的脚印,可怜巴巴:“那天我就说了一句话,就把你带去药王谷了。我都没来得及逼问她怎么和魔修勾结上的呢。”
“闭嘴。”冯薇薇适时地打断了这个话题,只是说起来的时候,还是咬牙切齿:“宋淮那个兔崽子,竟然搞偷袭,当真无耻!”
“可不是嘛!”
莫闲乐呵呵地凑过去,眼底的哀伤却如此明显。以至于冯薇薇在看见他的时候,没忍住又给了他一脚:“你垮起个脸干什么?”
“没什么。”莫闲有些哀伤地望着冯薇薇,出神呢喃:“就是不知道下一次作这么真实的梦,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
冯薇薇拳头变硬,想一道符给这人给劈清醒。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装木桩子的严不危开口了。
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走完程序便朝莫闲道:“今日所见之事并非幻境。”他看着冯薇薇道:“这位女施主确实已经康复。”
“不可能!”
莫闲却沉下脸来,杀气四溢:“药王谷谷主都救不好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恢复?”
“事实便是如此。”严不危没有和莫闲争辩,而是说:“药王谷救不好不代表修真界没人能救好。”
他尽量不带任何感情,木着一张脸道:“贫僧不久前筋脉俱断,不是也治不好吗?”
“别说了!”藏在严不危身后的明扇预想到他要说些什么,急忙打断道:“我们走好不好?我现在应该走了!”
“等等!”
冯薇薇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把抓住了严不危的手,眼睛却定定看向他身侧的明扇。
她轻声细语,似乎怕惊醒了谁。
“是去求了在妖魔两界处,那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似鬼非鬼的大能吗?”
莫闲在旁边一脸迷惘:“那是什么东西?”
可惜在场三人没一个有时间给他解惑,只能任由他瞎猜。
明扇在听见冯薇薇的问题后,更不敢和她对视。她慌乱地躲避视线,身体也往后倾斜,深怕自己被碰到。
不该来的,明明情根挖出来以后她也能回来看。
做什么管不住自己,非要闹出这些事来呢?
明扇心中暗自后悔,却听得那僧人沉声道:“是。”
他说:“她去找了那个黑影人,就在不久之前。”说到这里,冯薇薇已经是脸色大变,又听见严不危下一句,叫她差点站不住,跌倒在地。
严不危说:“那黑影人要她剜情根,贫僧来不及阻拦,就已经被传回大自在殿。”
“等贫僧再去的时候,空空如也。”
“只有这情根化成的虚影,来与贫僧做最后告别。”
“小师妹,你好傻啊!”冷面的冯薇薇眼眶通红,她想要抱住明扇,却因为手陷入了明扇的身体,最后只能落寞垂下。
明扇看严不危把什么都说了,当下出了恼怒地瞪他一眼,其余什么也做不到。
她手足无限地看着冯薇薇,想方设法地安慰道:“没什么,就是情根而已嘛,又不是把命丢了。”
“而且我也没受什么伤,等修养好了以后,我们还是可以…”
谁料冯薇薇含泪打断她:“不、不一样!”
她摇着头,不能接受这一切:“等你情根被挖,你就和大自在殿的和尚没什么差别了!”
大自在殿的和尚严不危:“…”
明扇也笑着:“那不正好?”
她含笑看着严不危,嘴里还不忘打趣:“民间有句俗语说得好,爱他就要成为他。我这样,不也是变相的应了这句话?”
冯薇薇却失望地问:“在你心中,就只想得到这个和尚吗?”
她站直了身子,俯视明扇:“挖掉情根后,你不会喜怒哀乐,对于你而言,我们和明思长老与那路边草芥一般!”
“这些都不要紧吗?”
明扇笑得乖巧:“修真嘛,这样也很正常呀。”
就是这乖乖又可爱的样子,才最伤人。冯薇薇倒退了两步后,蓦然吐出一口血来,随即便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叫一旁的莫闲一个健步冲上来,将人抱入怀中。
在一番检查后,这才放下心来:“没事,身上的伤还没好又急火攻心,修养几日就好了。”
明扇绞着衣角,想要去看看冯薇薇又不敢。
看她那副纠结的模样,莫闲又好气又好笑:“你二师姐最爱钻牛角尖,你说你气她做什么?”
见莫闲还能和颜悦色地和自己说话,明扇紧张到快要结巴:“大、大师兄…”
“行了,你老实交代,真去挖了情根?”
明扇点点头,选择性地隐瞒了自己的真实信息,而是语焉不详:“挖了。”
莫闲皱眉:“哪挖的,咱们安回去。”
“那不行。”明扇同他解释:“挖都挖了,那人不包安装的。”
其实她说了谎,情根哪有那么好挖。
黑影人告诉她,挖情根要花三天三日。虽然情根在当时便能从体内剔除,第二日就会消散,但疼痛却不止是一个功夫。
在情根离体到消散乃至于后面的两天时间,巨大的痛苦会以百倍的附加在明扇的身上。
她如果熬下来了,那她就斩了情根,入了无情道。
如果没熬下来…
明扇想起了黑影人朝自己炫耀的时候,说出口的那番话。
“入无情道后,修炼有如饮食起居般简单。如果不设置点难处,那岂不是人人都能来分一杯羹,修真界岂不是乱了套?”
当时明扇还特别无辜地问:“但都知道这个法子的话,总还是能成功那么几个吧?”
“想什么呢?”黑影人嘎嘎地笑:“入无情道的机缘可遇不可求,你以为情根人人都能剜的?”
那时候明扇还想再问,却一个激灵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入眼的就是严不危。
想来是那黑影人使了什么法子,叫自己能过好最后一天吧。毕竟今日过后,等着她的是连续两日叫人崩溃的疼痛。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挺得过来。
在这之前,还是把那些重要的人,都见一次吧。
明扇回过神来,又笑着问莫闲:“大师兄,你和二师姐什么时候结道侣大典啊?”
她神态悲伤:“折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她也想在受苦之前,再多开心开心。
即使今天她已经很开心了。
莫闲看着明扇的模样,突然收起来表情,一脸凝重地说:“你现在这幅模样,我们哪有心思办什么道侣大典?”
“我希望来参加大典的小师妹,是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小师妹。”
“我很健康啊。”明扇笑着转了个圈,“你看,浑身上下没一点伤口,也没一点魔气。”
“这个样子的我来参加你们的道侣大典,再合适不过了!”
莫闲却问:“你为什么以为,你二师姐会同意呢?”
“她的驴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莫闲看着明扇,冷静地说:“你因为她变成这个模样,我们怎么能置之不顾?”
第49章 屠姿儿魔化
明扇垂头自责:“二师姐被害成那副模样,都是我的错。”她不敢看莫闲,而是盯着自己雾化的身体,喃喃自语:“如果不是因为我堕魔,二师姐也不会身死。”
说到痛楚,明扇恨不得掩面而泣:“我亲手害死了二师姐,我怎么敢奢求原谅呢?”
“你在说什么啊?”
莫闲惊异地盯着明扇,不留情面道:“你堕魔的时候修为才金丹,就算魔力加持之下,那也不过元婴。”
明扇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注视着莫闲。莫闲也不卖关子,又继续道:“你那点修为,怎么也不可能伤到她。”
“…那,那日是。”
“是宋淮。”
莫闲这才知晓明扇心结,他叹了口气,又缓缓道:“是因为他在暗中偷袭我和薇薇,所以我俩才身受重伤。”
“怎么会?”明扇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她喃喃道:“小师弟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强得过你们俩呀。”
“可如果他不仅仅是星机阁弟子呢?”
莫闲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杀气腾腾:“他还是重影魔尊!”
“什么?!”
严不危和明扇同时开口,情绪却各异。
明扇是震惊和不可置信,而严不危是恨意翻涌。
他咬着牙关,杀气就这么溢了出来:“你说重影魔尊这些日子,一直潜藏在星机阁里?”
“没错。”说到这里莫闲还有些羞愧,身为修真界的一大宗门,魔修天天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荡,他们竟然无一人察觉!
当真是笑话。
所以莫闲没有给自己找多余的原因,而是点头承认:“此事是我们星机阁出了纰漏,才闹出这么大的祸患来。”
严不危却不关心其他的,他面沉如水地问:“重影魔尊现在在何处?”
莫闲回以一个放心的眼神:“被关在星机阁地牢里,已经有半月光景。”
“可否带我前去?”
严不危抬眸,不带感情地说:“小僧与此人有些许恩怨,需要了结。”
莫闲反问:“哦?”
严不危复又垂眸,不悲不喜道:“此人杀入我大自在殿前任住持,给我打入魔奴烙印,逼得小僧入九转佛塔。”
后又身死其中。
再往后又牵出一系列的事情来。
可以说,此魔修就是现在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
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尽早了结。
明扇在一旁听着,心神大动。原来造成这般场景的,居然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小师弟。
害大自在殿住持、间接害死严不危、自己堕魔、害死冯薇薇…
他究竟意欲何为?!
极度的愤怒过后,便是罕见的冷静。明扇静下心来,对着莫闲问道:“这人既然都已经是魔尊了,那他花费这么大精力潜入星机阁,不可能只是为了折磨我们吧?”
她敛眉,颇为不解:“还是他有什么其他意图?”
“应该有。”莫闲略微停顿,随后又看向明扇道:“你知道那天,我们是在哪里擒住的宋淮吗?”
明扇摇摇头:“不知道。”
“你的庭院里。”
莫闲看着明扇,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们怀疑,他想要做的事情,可能和你有关。”
“与我有关?”明扇指着自己的鼻尖,诧异出声:“我与他无怨无仇,在这之前甚至没有听过他的名号,怎么会与我有关?”
在反问过后,曾经和宋淮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在明扇脑海。她的记忆停顿在初见之时,宋淮问她讨要东西的场景上。
似乎…真的与她有关?
明扇心头重重一跳,朝着严不危和莫闲,将当日情形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此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严不危这才沉声问:“他或许,是在找佛莲。”
“佛莲?”明扇蹙眉,不解:“这又是什么东西?”
严不危却抿唇道:“佛修至宝,本是初代佛修的舍利,后来常以莲子形态出现,其开花结果之功效,令整个修真界趋之若鹜。”
话一说完,莫闲就直呼不可能:“我小师妹一个金丹期修士,怎么可能有这种宝贝?”
他摆摆手,对严不危道:“估计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其他的。”
严不危也颔首:“我想也是。”
他说:“佛莲三百年未曾出世,每次出事必然导致腥风血雨。没有道理这次如此安静,悄无声息便出现了。”
“那个…”
明扇看着他俩一唱一和,小声地说道:“我好像…真的有这东西…”
严不危、莫闲:“嗯?!”
明扇小声道:“之前我不是去秘境,遇见三角妖虎吗?”她看了眼严不危,“当时还是你救了我。”
严不危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明扇这才继续:“其实当时,我们遇见的是两只妖虎。”她吞了口唾沫,还心有余悸:“其中一只在你来之前,已经死了。”
“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尸体,而是化作了一颗莲子,被我捡走了。”
“!!!”严不危和莫闲惊讶到说不出话,震惊了许久后才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不早些说?”
明扇也很无辜:“你们也没人告诉我呀。”
严不危却追问:“那佛陀现在在哪?”他沉眸道:“绝不能让宋淮得了去!”
明扇道:“被我种院门前的小池塘里了。”
莫闲无语道:“我们就是在那里,抓住的宋淮…”
“!!”三人俱是一惊:“不妙!”
莫闲也顾不上其他,竟然扛着冯薇薇就带着严不危和明扇往地牢跑。一路紧赶慢赶,却只闻到血腥味渐浓,路边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星机阁弟子,都已经没了呼吸。
牢门打开,里面空荡如也,什么也不剩!
宋淮跑了!
现如今看守的弟子全部死了,莫闲想要问人也找不到该问谁。
他只能狠狠咬牙,一道符纸飞向山门,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脑海。
“重影魔尊出逃,众弟子戒备!”
就连晕过去的冯薇薇也一个激灵醒来,“重影怎么逃了?!”
莫闲没工夫解释,只是叹气道:“看守弟子都死完了,现在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扇却眼尖地看着在锁链之上,有一缕白色的毛。她走过去,想要将之捡起来细看,却发现自己只是虚体,又只能对着另外三人喊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三人闻声而来,面面相觑片刻后,嗯,这才小心翼翼道:“似乎…是妖兽的毛…”
“那?”
还不等明扇发问,严不危就直截了当地说:“是兔妖。”他看着明扇的视线,不躲不避:“是一只能随意进出星机阁,还不引起重弟子怀疑的兔妖。”
…是屠姿儿。
明扇心中重重一跳,想要为自己的朋友开脱,“这妖修这么多,也不一定…”
莫闲也应上:“对啊对啊。”他乐哈哈地说:“小扇的朋友,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严不危却不留情面:“你把她当朋友,她却未必。”
冯薇薇也冷哼道:“就是那只把小扇骗去妖魔边界救人的兔子是吧?”她冷言冷面,瞧着就是对屠姿儿极为不喜:“这种危险的事情,我们都三缄其口。”
“结果这只小兔子一出现,就把小扇给带走了。”
冯薇薇身后天雷阵阵,有如她蒸腾的怒气:“畜牲就是畜牲,果然该死!”
就在此时,上方的土地传来一阵颤动。石块密密坠下,差点将他们活埋!
若不是他们几人都是修真者,只怕真得难见天日。相比起来,明扇竟然是最轻松的。
她直接穿过层层泥土,看见了外面的场景。
双眼通红,通体漆黑的兔子像是人猿一般,肆无忌惮地破坏着星机阁的建筑。甚至于明扇看见,那兔子一把抓住了几个弟子,将它们往嘴里一抛,甚至还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是…屠姿儿!
明扇怒火攻心,下意识地就想要御符。只是现在只有一个虚体,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笑着叫她“小师妹”的师兄师姐们,入了屠姿儿的血盆大口!
每吃一个人,她的修为就强上几分。在严不危等人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有大乘中期的修为了!
还在严不危之上。
毛茹饮血的场景激得明扇理智全失,她朝怪物大喊:“畜生!你给我住嘴!!”
莫闲和冯薇薇也没闲着,两人一前一后将屠姿儿围住,滚滚雷霆自他们手心中蹦出,带着骇人的气息,一往无前。
却只劈黑了屠姿儿的毛发。
他二人不愿放弃,又是一堆符纸洒出,以天雷为阵,以烈焰为牢,层层逼近,叫屠姿儿退无可退!
却只见得那只兔子怒吼一声,竟然一爪子扒在天雷之上,不顾剧烈的疼痛,硬生生扯开一道口子,逃了出来!
阵法被破,冯薇薇和莫闲一口血吐出,再起不能。
就在这个时候,严不危脚踏莲花,朝着屠姿儿走去。他以一指,接下了屠姿儿的巴掌,随后手腕翻转,屠姿儿竟然被他狠狠地摔了出去!
似乎察觉到对方实力的绝对强大,屠姿儿并没有坐以待毙。她一爪子抓住了瘫倒的莫闲和冯薇薇,就要往嘴里送。
只要吃掉这两个人,她就能打过对方了!
屠姿儿笑着,不顾严不危的攻击打在她的身上,叫她浑身疼得难受,只能哀嚎。
她一双红得滴血的眼一直注视着掌心中的两人,看着他们挣扎不能的样子,感到极度愉快。
却就在这时,靡靡琴音响起。半空中出现以身着绿色弟子服的女子,她轻抚手中琴,搅乱屠姿儿的深思。
明扇惊喜地叫出声:“容御!”
容御却没应下,而是对严不危道:“我用琴辅助,速战速决。”
“好!”
刹那间,金莲大盛。琴音如泣如诉,似乎为屠姿儿,奏响了悲歌。
一切都是如此宁静,包括屠姿儿倒下的身影。
她死了。
第50章 大结局
看着那小小的、沾满血的兔子尸体,明扇沉默许久,而是先询问莫闲两人:“师兄师姐,你们没事吧?”
“没事咳咳…”莫闲咳嗽两声后又才说道:“就是那东西捏的我骨头有点疼。”
“那就好…”
视线又回到兔子身上,明扇却没有任何悲悯的情绪。她脑海里还记着,屠姿儿生吞她师兄师姐的场景。
她恨不得拔出一把刀来,把屠姿儿给剁碎!
就在这个时候,容御开口了。她竟然对着明扇等人跪了下来!
明扇一惊,不解其意:“你这是做什么?”
容御不敢看明扇,“今日星机阁遭此祸患,全都是因为我!没有我,屠姿儿无法潜入星机阁。”
“这不能怪你。”
冯薇薇缓步上前道:“就算你没有带她进来,也会有第二个容御,李御,张御。”
“甚至于她自己一人前来,我们星机阁弟子都不会起疑。”
“只是这兔妖,为何是这般形态?”
容御好似想起了些什么,冷笑一声:“这兔妖是妖王和魔人所生,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提点,竟然能够掩藏自己的魔气,用兔妖形象迷惑众人!”
只见得她猛地一口血吐出,染红了衣襟。叫明扇担忧地呼道:“容御?”
容御脸上迅速衰败下去,脸上浮现出一个黑色的纹样。这上面魔气腾腾,一看就来自魔界。
容御也发觉到了这一切,笑着说:“她给我上了魔奴烙印,我的行为思想就像个奴隶一样,受她掌控。”
说到这里,容御凄然一笑:“若不是因为我和她,你怎么会去找那奇奇怪怪的黑影人,又怎么会…”
话没说完,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曾经发生的事情突然变得明晰起来,只是明扇依旧不理解:“她不是妖王之女吗?为何……?”
“妖王之女?”容御讥讽地笑:“妖王子嗣遍地,你往十万大山里走一走瞧一瞧,谁都可能是妖王的子女。”
“她一只兔妖,又算得了…咳咳…”
见她说得艰难,明扇也不再问了。只是看着容御精气神快速消散,似乎再过不久,就要与她诀别了。
这个认知,叫明扇崩溃不已。
“你坚持住,我带你去药王谷,药王谷的长老们会救你的!”
容御却笑:“没用的…”她断断续续地说道:“现在前方战乱,门派的掌门和大乘期修士都过去了。要不是这样,屠姿儿也不会趁着时间将宋淮放走。”
“我啊…活了几百年…已经够了…”
“等等,不要!”明扇只觉得好像回到了堕魔那日,二师姐在她眼前闭眼的场景,恨得发狂!
就在这时候,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严不危低声道:“小僧知道有一处可以去掉烙印。”
容御抬头:“何处?”
“九转佛塔。”
想了想,他还是把警惕事项一一交代:“你去九转佛塔第一二层就行,虽然效果不及其他层,但没有生命危险。”
“多谢。”
容御抱着自己的琴,飞快离去。
而明扇则看着满地残肢断臂,浑身一抽一抽地疼。
那是疼她的师兄师姐们啊…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恨意在胸口无处发泄,只能疯狂积攒。在冥冥之中,她似乎感受到了自己身体所在。
黑影人看着眼前抽搐不止的身体,惊奇到啧啧称奇。倒是少见,明明情根都已经离体了,居然还能产生感应。
甚至连身体旁边的魔气,都开始翻滚。
明扇身侧的魔气更重了。
杀戮的欲望在她体内叫嚣,她想要拿起武器来,将始作俑者给劈成碎块!
却不知道,宋淮看着那抽芽的黑色魔莲,满意大笑。他对脚下的百万魔人发号施令:“血洗修真界!”
随后便散作一团黑雾,朝着星机阁飞去。
眨眼的功夫,星机阁便已经在他眼前。宋淮一眼就看见,明扇身处于尸山血海中,浑浑噩噩看不清周边场景,只是僵硬地转身,对着自己绽放出一抹笑容来。
那抹笑容,叫宋淮的心也为之颤动。他对着明扇,伸出了手:“和我回魔域吧。”
他说:“我会是魔皇,你会是我的魔后。”
明扇笑着靠近他,却在肌肤相接之时,手上划出利刃,狠狠扎向宋淮的胸口!
那魔气化成的利刃,居然真得穿透力宋淮的胸口,将人捅了个对穿!
宋淮缓缓低头,看着胸前的大刀,轻轻一笑。大刀就散作魔气又往他体内窜去,刚刚造成的伤口,又在魔气的作用下恢复如初。
甚至于宋淮还能笑着,继续对明扇说:“乖,我们回魔域再玩。”
明扇一字一句,带着滔天的恨意:“我、玩、你、大、爷!”
骂完过后一刀接一刀,不过片刻的功夫,宋淮身上就已经扎了十七八刀。可惜这些刀的作用,似乎只能让明扇泄愤,不能伤害宋淮片刻,以至于宋淮依旧好以整暇地站着,任由明扇捅。
只是…
宋淮耳朵微动,一个闪身就躲开了身后的攻击。甚至还颇为好心情的,对冯薇薇打招呼:“这不是二师姐吗?”
“许久不见,你怎么又活了?”
冯薇薇冷着脸,又攻了上去:“魔修,拿命来!”
宋淮冷笑一声,根本没把冯薇薇和莫闲看在眼里。他脚下微动,轻易地躲开了两人的夹击,甚至还不忘对着明扇笑:“你师兄师姐如此无能,护不住你。”
他说:“你还是跟我回魔宫吧。”
明扇回以一字:“滚!”
“啧啧啧啧。”宋淮作西子捧心状:“怎么半月不见,竟然都会说脏话了?”
明扇冷笑:“对你这种人,不需要讲礼貌。”
只是在下一秒,宋淮的脸庞便出现在明扇的眼前。他笑得邪气,势在必得道:“那你多可惜,毕竟你以后的时光,只能跟着我了。”
听得冯薇薇破口大骂:“无耻之徒,你当我星机阁没人了吗?!”
“有人又如何?”
宋淮轻笑,不屑反问:“废物宗门罢了。”
只见得他身后突然出现巨大的骨翼,遮天蔽日。在骨翼所覆盖的范围里面,凭空冒出无数魔藤,它们挥舞着自己的驱赶,吞噬掉地上的残肢断臂,又长更高!
宋淮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对着明扇高声大笑:“星机阁的灭亡,就是我给你的聘礼。”
却猛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叫他成功止住笑容。
宋淮僵硬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令人咬牙切齿的和尚。
要早知道明扇的意中人是他,在初次对上的时候,他就应该拧掉这秃驴的脑袋!
不过现在也不迟。
宋淮笑着,手上化处一把巨大的魔剑,就打算朝严不危劈去。谁曾想一道金光照下,叫他动弹不得。
是金刚罩!
佛修用来对付魔修的常见手段,他怎么就忘了防范呢?
宋淮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痛苦,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却在打量不远处的僧人。
等到僧人坐下,嘴里默念佛经后,这才恍然大悟。
这才多久的时间,这和尚怎么就大乘前期了?!
宋淮一口黑色的血吐在金刚罩上,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被净化。体内的魔血开始滚烫,叫他痛苦不已。
不能坐以待毙!
宋淮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魔气消散,灵气充斥全身。他不再是魔修了,大自在殿的那些招式,都拿他无可奈何了!
宋淮正欲大笑,却只看见天雷滚滚,朝着他所在的金钟罩劈来!
上万道雷霆俱发,声势浩大,甚至叫几百千米之外的明思,都惊异转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雷,远比渡劫雷霆还要凶狠!
雷声轰鸣下,宋淮的惨叫被掩盖,过了不知道多久,此地终于只剩一片废墟。
星机阁无处可寻。
看着一地的残渣,明扇似悲似喜,只觉得心头一松。谁曾想到,那满地残渣无风自动,竟然又恢复成宋淮的模样!
观其状态,修为甚至还精进不少!
吃掉魔莲的宋淮只觉得自己身体轻盈,浑身充斥着天魔之血。他从今以后,就是真真正正的魔修了!
还是万年一遇的拥有天魔血的魔修!
他畅快大笑,只是笑完过后,该算的账一个都不能少。
宋淮眸光一凛,身后骨翼唰地出现。比刚刚更大,也比刚刚气势更加雄伟壮观。
只见骨翼片片散开,化作骨头做的小刀,齐齐刺向严不危。脚下魔藤也开始疯长,紫红色的躯干上,长着绿色的尖刺。
尖刺所划到之处,大地都开始腐烂。
只见“嗖”的一下,红衣僧人的影子就被吞没。那紫红色的魔藤密密麻麻,缠绕成一个怪异的球,而骨刀刺入又此处,带起一连串的响声。
看得明扇目呲欲裂!
不该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她心猛地一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半晌以后,才转头看半空中的宋淮,恨到发狂。
这人,该死!
剧烈的疼痛叫明扇浑身发抖,可那来自灵魂的共鸣,又叫她下意识地动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是凭借本能,手随心动,心随意动,眨眼之间,符咒已成。
明扇一抬手,符咒打向魔藤做成的球。只见藤蔓层层散开,那僧人坐在金莲之上,佛光耀耀。
严不危也适时睁眼,坐下莲台运转,将他带至与宋淮同等高度。语气却飘飘渺渺,似来自天边。
“阿弥陀佛。”
只见得他捻一灵力,便击向宋淮。明扇瞧着也不甘落后,她忍住全身传来的剧痛,一点一点地画着不知名的符纸。
画到她精疲力竭,差点晕死过去。若不是全身的痛感吊着她一口气,她或许真要半途而废了。
好在,她画成了。
明扇轻点符纸,那符咒便慢慢地,朝着天际飞去。
飞到战场之中,飞入了宋淮的丹田处。
明扇微微一笑:“爆。”
金光闪起,宋淮体内折射出道道光芒,叫他失态大吼大叫。而严不危云淡风轻,再给宋淮加了一个金刚罩。
“轰隆隆——”
看着那金色光点纷纷扬扬,阳光刺透云层,洒向大地,明扇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
只是片刻后,便失去了意识。
黑影人看着明扇冰冷的身体,可惜地感叹:“都还没开始痛呢,怎么就死了呢?多可惜啊。”
就在他悲伤的时候,黑暗被一道金光刺透,叫他不得不逃离这里,以防被阳光照见。
他躲在暗处,看着那佛胎圣心的小和尚,从怀中取出一朵五瓣小白花,喂入了明扇的口中。
然后!
那小姑娘居然活了!!
这合理吗?!
黑影人眼里的鬼火都要要熄灭,更让他惊讶的是,那小姑娘竟然笑嘻嘻的,和小和尚在打闹!
情根呢?!
不是被他挖了吗?
他很想出去一问究竟,又害怕阳光,只能躲在暗处问:“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严不危看着身旁巧笑嫣然的女子,罕见一笑:“不知阁下可曾听过无涯花。”
黑影人冷漠道:“这东西不就是祛除魔障的吗,有何稀奇?”
严不危又问:“那万年无涯花呢?”
“…”
任何东西,加了时限总是会更加惊人,更何况是以万年为单位。
黑影人沉默半晌,最后只能不情不愿道:“和你们做生意太亏了。”
“滚滚滚,以后别来找我了!”
明扇却笑嘻嘻地说:“不行啊,我还得您送礼呢。”
黑影人问:“什么礼?”
“锦旗如何?”明扇与严不危相视一笑。
“妙手回春,助人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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