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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余息未绝之际
作者:MIKUNI南国
文案:
甜虐爱情故事,南方小镇悠闲钓鱼闲人,凶杀案相关。*~~~~~~~~*沉默寡言小镇普通青年文佑俞因钓鱼结识刑满释放的杀人犯岩木,相处中发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逐渐被他吸引。尽管前路充满阻碍,还是想要相爱的两人,心意日渐明朗。而岩木那时并不知道,7年前发生在他身上那场夺走他一切的灾难……其实还没有真的结束。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佑俞,岩木 ┃ 配角:何寒,朗静,罗安平,杨艾媛 ┃ 其它:林晓,文乔
一句话简介:青年和杀人犯之间不可能的爱情
立意:相爱的谎言和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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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假如你缄口,则沉默,将葬于遗忘的黑夜。”
——艾萨克·沃尔顿
佑俞站在白鹭湖边,手里拿着鱼竿。
他看着前方,平静的湖面忽然泛起了涟漪。
视线被落下的头发挡住,又被风吹碎。
他稍稍眯起了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远方的树林。
“……起东风了。”
(注1:东风时不适宜钓鱼。)
☆、四季如夏的南方小镇
“佑俞,这里这里。”
佑俞停下脚步。
公司正门旁边的花园里,一个年轻的穿着工装的女人从一个花丛后面探出头来,跟他招了招手。她身材瘦小,圆脸,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睫毛浓密。鼻梁不高,嘴唇稍厚。
编着蓬松的法式辫子,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笑起来很可爱,是那种不管什么年纪都会被叫小孩叫姐姐的样子。
“郎静?你在这里干什么?”佑俞问道。
同时瞟了一下四周,弯下腰,跟她一起藏了起来。
郎静拉了他一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佑俞稍稍侧过头,看到一辆车开进了公司,车里的男人开心地哼着歌,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
郎静抬起头跟佑俞对上了视线。
眼前的这个男人,长得不算好看,但她挺喜欢。
一双有些上翘的眼睛,单眼皮,高鼻子,薄嘴唇。胡子总是打理得很干净。皮肤有些苍白,冷色,所以会让他的黑眼圈看起来有些明显。
他的声音很好听,轻轻的,有些低沉。
她听过他唱歌,虽然只有一次,在大家都喝多了睡着只剩他醒着的时候,他给她唱过一首歌。
佑俞唱歌特别好听。
“你的头发怎么那么乱?”郎静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头发上,笑了笑,调侃道,“真不像你的风格。”
佑俞听后伸手拨了拨,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早上风大。”
他平淡地解释道。
然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岔开话题,问:“你在躲安平吗?”
“啊。对。”郎静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我在等你去吃早餐呢。他要是看到我们肯定又得嚷嚷一起去,烦死了。”
“确实。”佑俞轻轻笑了笑。
“走吧。我们往那边出去。”
郎静站起来,佑俞跟着她,穿过花园,往公司的侧门离开了。
*~~~~~~~*
10年冬天。M市。
D公司附楼的一个老旧办公室里。
两个年轻的员工正站在一堆杂物堆里忙碌地收拾着。
“林晓。把那边的椅子递给我一下。”朗静指着杂物堆里的一个灰扑扑的小椅子,对办公室里的另一个男人说。
叫林晓的停下了手里的活,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的椅子。
林晓是他们的科长,不过因为年龄相近,大家相处也很随意。虽然林晓很喜欢强调自己是领导这个事实,但这帮下属的回应从来都没有让他满意过。
可能一方面,是因为他……长得太斯文。
还是个瘦弱的小个子。
林晓带着一副眼镜,眼睛不大,高鼻子,虽然是小下巴,但脸上棱角分明。像个书呆子,实际上也确实是个书呆子。
“你要椅子干什么?”林晓拿着抹布,似乎不想动。
“拿个东西。”郎静指了指身后的储物柜……最上方的纸盒子。
林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问:“安平呢?他那么高,让他给你拿呗。”林晓说着,一边又开始擦拭手里的旧盒子。
“安平不在。”
“他又跑去哪儿了?那个混小子。”林晓皱起眉,又问,“佑俞呢?”
“逮安平去了。”
郎静跟他稍稍对视了一会儿,林晓犹豫了片刻,妥协了。
好吧。反正郎静拿不到的东西,他多半也拿不到。
真是的,一个都不中用。
林晓弯下腰,用手里的抹布随便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把椅子抬了起来,递给伸过手来的郎静。
“谢啦。”朗静接过椅子,放到柜子前,一脚踩了上去。
“欸欸?你小心点!”林晓看到椅子晃了一下,连忙跑过去帮她把椅子扶住。
朗静伸手把柜子上方的纸箱拖出来,用力一拉,只见纸箱歪了一下,砰地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她的怀里。
扬起好大一阵灰尘。
朗静利落地跳了下去,咚地落到地上。
“啊!”林晓放开手,在自己的面前挥了挥,抱怨道,“你动作不能小一点吗?”
朗静哈哈笑了笑,毫无歉意地说:“抱歉抱歉。”
这时,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就立刻大叫了一声:“哇……!你们在干什么?怎么那么大灰?啥都看不清了。”
“少罗嗦。”跟在他身后地是身形瘦高的佑俞,冷冷地说,“快进去。”
“安平!你还说!?”朗静听到两人的声音,透过迷雾看着门口那个挥手扇灰尘的人,说,“你又跑去哪儿偷懒了!”
安平停下了动作,急忙钻了进来,说道:“去买瓶水也不行啊。干活那么累,办公室里连口水都喝不上。”
“你少吹牛*。”朗静走到安平面前,把手里的纸箱猛地推到他的怀里,“拿着!”
顿时又扬起一阵灰尘。
把安平整个人都笼罩了。
安平连忙又挥手把尘埃扇开来,隐约露出自己皱着眉的脸。
“反正就你借口多!”朗静不耐烦地说,“快去把箱子里的资料都整理了,有用的留着,没用的扔了。干不完不许下班。”
“你凭什么命令我啊。”安平有些不乐意,“你又不是领导。”
“放心吧,你的领导可不止要你做这些。”郎静说道。
“咳嗯。”林晓清了清嗓子,一方面是为了强调一下自己的威严,一方面是房间真的太多灰尘了。
“好了,大家都赶紧……咳咳……干活吧。”林晓忍不住咳了两声,为了保持理智,他又清了清嗓子,“咳嗯。郎静说的没错,安平你……咳咳、咳咳咳……”
林晓咳了几声,中断了发言,终于忍不住生气了,嚷嚷道:“……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上班时间到处乱跑,佑俞也不会去找你!佑俞不去找你,郎静就不会自己去够不着还要勉强去拿那个什么破箱子!你俩但凡有一个人在,这房间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咳咳,咳咳……真是,白亏了全公司最高的两个人都在我们这里,关键时候一个都用不上!”
说完,林晓把手里的抹布一扔,说:“我出去透口气!今天你们不把这里收拾干净,谁都别想回去!”
安平看着发飙的林晓,抱着箱子,不敢说话。
等林晓离开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嘟囔了一句:“……也可以等我们回来再拿啊。”
郎静听到他的话,捡起身边的一边旧书朝他扔了过去。
☆、时隔七年之久(一)
上个月,佑俞结束了一年的实习,从县城里的分公司回到了州府M市的总公司。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科里其他三个人。
好朋友郎静,罗安平,和新晋上司林晓。
他们一同在J市偏远的山上度过了半年的时光,然后一起被调了过来。
比起普通公司的同事,他们比较亲密,主要就是因为一起实习的时候,吃住在一起,玩在一起,共同吃了不少苦,经历了很多事。
D公司的技术科不止他们四个人。不过由于他们都跟着黄师傅干活,又是同时调过来的,上面就干脆给他们自己弄了一个小办公室,让他们一起在附楼里上班。
不过让他们在哪儿其实都没什么关系,因为像他们这种搞技术的员工,待在办公室里的时间远远比不上在外面奔波的时间。
去工地、出差、上山下乡,才是他们的日常。
附楼就建在主楼的旁边,楼虽然老旧了些,但很清净。
只有两层,六个办公室。每层有一个洗手间,一个茶水间,一个储物间。前面有一个小院子,种着一棵波罗蜜。
六个办公室现在只有三个有人在用,其他都是废弃的。所以他们得自己把屋子打扫干净才能用。
他们选了一个看起来东西最少的二楼中间的屋子。
几个人一起整理了两天,勉强腾出了两张桌子,和一小片空地。
加上今天一整天,忙到晚上□□点钟,才终于把屋子里的五张桌子都打扫出来,擦洗干净。黄师傅选了靠窗的桌子,让佑俞坐他对面。
朗静选了靠墙的桌子,左边挨着佑俞。
安平跟林晓坐对面,靠着走廊。
打扫完,安平坐在朗静踩过的那个小小的破椅子上,看了看周围,说:“没想到这么个破地方硬是收了三天才收干净。累死了!”
林晓瞟了他一眼,把手上的抹布扔到水桶里,说:“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十分钟上一次厕所,怕不是该去看看男科医生了。”
“这不是水喝多了吗?”安平看着林晓,辩解道,“你喝这么多你五分钟就得去一趟!”
“你就少在那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朗静看着安平,说,“每天来的最晚的是你,走得最早的是你,偷懒最多的也是你。要不是我们几个拼命在这里吃灰,你以为你现在能舒服地坐在那里叨叨?没人揍你就是好的了。”
“不至于揍我吧?”安平有些委屈地看着她,说,“你怎么说得好像我什么都没做似的?你看看这里这些柜子,哪一个不是我擦的?”
朗静瞅了他一眼,把扫帚一扔,拍了拍手,说:“好了不要啰嗦了。请客吃饭!”
“啊?”安平皱着眉看着她,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佑俞把手里的文件收到柜子里,把柜子关上,转身看着他们,笑着说:“我请吧。”
“不要,那多没意思。”朗静说,“我们马上就要在这里开始新生活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得让安平掏钱。”
林晓附和道:“对啊,多有纪念意义。”
“喂喂?你们合伙压榨我。”安平着急地说。
郎静看向安平,说:“得了吧。你自己想想,我们一起待那么久了,你请我们吃过几次饭?我们四个里就你吃的最多还从来不出钱!”
“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林晓笑话道。
“我哪里胖了?!这叫强壮!”安平不高兴地站了起来,一副不肯示弱的劲头,说:“打架吗?小矮子。”
林晓一听,立刻生气了:“你说谁矮?!”
朗静看到后,立刻拉住了林晓,说:“够了!别吵了。走了走了去吃饭,路上打。反正你俩一时半会儿也闹不完。”
林晓气呼呼地看着安平,一脸心有不甘,挥着瘦弱的手臂威胁道。
“你要是敢动我,我告你故意伤害!”
*~~~~~~~*
公司不远处有一条小吃街,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好多烧烤摊都已经坐满了客人。
他们随便找了家店坐下来,大家都很累,悠悠地喝着茶水,嗑着炒黄豆,等着厨师帮忙烤烧烤。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一如既往沉默不语地坐着的佑俞开始感到有些无聊,喝了口茶水,随意瞟了瞟周围,看见斜对面不远的地方坐着个穿浅色运动外衣的男人。
有点眼熟。
佑俞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仔细打量起他来。
他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样子,身材匀称。
一头深棕色的卷发下面是光滑的后颈,头发有点长,看上去并没有被细心打理过,乱糟糟飞在头顶上。
他双手揣在衣兜里,很放松又有些慵懒的样子。
对面坐了个年长的中年男人,强壮的身材,脸上还有几道可怕的疤痕。
他正在跟那个中年男人说话,时不时侧过脸。
佑俞心里一紧,皱起了眉毛。
不会吧?
他有点不敢相信。
是他吗?
佑俞有点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有几个客人欢笑着涌进店里,其中一个走太快没注意,撞到他。他很自然地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了整个脸庞。
佑俞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真的是他!
额前的卷发稍稍挡住了他的眼睛。他鼻梁挺拔,鼻头窄窄的,翘起来。嘴唇丰满,肤色偏黑。脸上还有些胡渣。
佑俞把脸转了回去,心脏砰砰直跳。
坐在一旁朗静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了?”但是佑俞好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岩木。
真的是他。
佑俞低着头,看着眼前盛了茶水的白色瓷杯。
双手微微颤抖着,手心里全是汗水,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杯子,一动也不敢动。
☆、时隔七年之久(二)
“走路看着点。”坐在岩木对面的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地说,他的声音很浑厚,清晰有力,所以虽然他们有点距离,但还是听得见的。
“齐叔。没事的。”岩木说,他回头看向对面的人,跟他说,“没事。没关系。”
撞到他的路人看了他一眼,有点不高兴,不但没有道歉,反而还呛了一句,说:“谁让你们坐在门边的?也没觉得自己挡着路吗?”
岩木愣了愣,稍稍眯起了眼睛。
“不长眼睛的是你吧?”中年男人他抬起头,看着他,露出有些凶狠的目光。
对方稍稍顿了顿,似乎有些害怕。
这时,他的一个同伴拉住他,跟他使了个眼色,说:“别说了。道个歉吧。”
“可是……”他有些不乐意,还想争辩。这时另一个同伴也赶紧插嘴,说:“是啊。你疯了吗?干嘛招惹他?赶紧道歉。”
他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看身边的同伴,有些心虚地回过头,看着齐叔说:“……对不起。”
齐叔盯着他,说:“撞到谁跟谁说。”
“……”他做了一个不太情愿的表情,然后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岩木,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岩木抿了抿嘴,停顿了片刻,对他客气地笑了一下,说:“没事。”
他这边话音刚落,身边的同伴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拉了他一把,说:“走走走,我们换一家吧。”说着,几个人拖着他便往门外走去,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因为这一阵骚动,店里的客人都看向了他们。
中年男人环视了周围一圈,没说话,倒是那个卷发的男人好像有些紧张。
没过多久,店里开始出现了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包括佑俞周围的这三个人。
安平看了朗静一样,然后稍稍压低了声音,问道:“……欸,那人不是岩木吗?”
朗静跟安平对视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嗯。应该是。”
接着,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
林晓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们,问:“怎么了?谁啊?”
安平看了他一眼,然后瞟了瞟岩木的方向,小声说:“岩木。就是那边那个穿蓝衣服的头发卷卷的男人。”
“他怎么了?”林晓一边问,一边又回头看了看,像是在确认。
安平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往林晓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他是个杀人犯。”
看到林晓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安平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变,有些得意。心想,也有你林晓惊讶的时候。
“你是外地来的,不知道也正常。”安平跟他解释道:“但是M市的本地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他的事。尤其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的,肯定都知道。是吧?”
说着,安平用手拐了拐佑俞,佑俞默默地点了点头。
“而且……”安平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他也是M二中的人。”
他指了指自己跟朗静。他们俩就是M二中毕业的。
“是吗?”林晓问,还是很惊讶的样子。
“嗯。而且就是我们级的。”安平说。
朗静没有说话,好像陷入了沉思。
“还不止这些。”安平顿了顿,看着林晓继续说道,“被他杀了的那个人,也是我们级的。而且那件事就发生在学校毕业聚餐的那天晚上,好多学生都看到了。”
“你也看见了?”林晓问。
安平拿起炒黄豆,扔了一颗到嘴里,嚼了嚼,说:“我没看见。虽然我们班就在隔壁。”说到这里,安平看了朗静一眼,问,“对了,你们班在哪儿?”
“我们班没在附近。”朗静一边思考着一边说:“离他们有些距离。”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像一场梦。
她说:“回去的时候路过了那个地方,什么都没看到。”
朗静回忆着,想起那天晚上他们吃完饭正在喝酒聊天玩的开心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些不认识的人,把他们召集了过去,问了一些问题。
那时候她才在大家的议论声中知道,有同学死了。
“不过啊,没看到才好呢。”安平说,露出了一个同情的表情,说,“那种场景,谁要是看到了,怕是要做一辈子噩梦的吧?”说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嗯。”朗静说,“不过事情发生在饭店后面的树林里,看到的人不多也是正常的。”
安平侧过头想了一会儿,说:“也对哦。这大老晚的,谁没事跑去树林里啊?”安平一边吃着黄豆,一边说,“总不会有人听说有人死了还要跑进去看的吧?”
“树林?”林晓有些奇怪,他问,“饭店在山上吗?”
“对啊。就是在去金塔公园的那条山路上。”安平说,“你没去过吗?沿着山路往上走,沿途有很多农家乐。就是……欸?是哪一家来着了?”安平想了一会儿,说,“忘了。”
朗静想了一会儿,说:“X饭店。”
安平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问:“哇,你这都记得?”
“嗯。”朗静默默地说,“因为那个饭店一直挺有人气的。就因为那件事,慢慢就没什么人去了。”
“倒闭了吗?”林晓问。
朗静想了想,说:“应该没有。”
安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啊……谁想去那种地方吃饭啊。是我我也不会去。不要说去X饭店。就是去周围挨着的那几个我都害怕。”
说到这里,大家各自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们才突然注意到,店里的人比刚才少了很多。特别是坐在岩木他们附近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朗静看了看周围,有些同情地说:“……不过,这还真是有点……过分了吧?”
林晓跟安平也都跟着看了看周围,神色各不相同。
安平回过头,看着她,说:“过分?怎么会过分?一点都不过分。说实话我刚刚都有点想走了。只是实在太饿了,不想再跑到别的地方等半天。”
没想到林晓一听白了他一眼,说:“走没必要吧。无缘无故的,他又不是会突然对你做什么。”
“那可不一定。”安平反对道,“你也看到刚才的事了。要我说,狗改不了吃屎。那种人啊,能躲就躲,啥时候招惹了他你都不知道。”
“刚才的事?”林晓说,“我没觉得你这两句话有什么逻辑。刚才的事,并不能说明什么。”
“怎么不能说明了?”安平跟他杠上了,说,“人家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差点就打起来了。”
林晓扬了扬眉毛,较上劲了,说:“首先,我看到的是,他主动息事宁人,但对方企图挑衅。其次,跟对方言语冲突的也不是他,而是他对面的人。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那种人’究竟是哪种,但是那么简单就用‘狗改不了吃屎’去形容一件可能很复杂的事,只会显得你很没有脑子。”
安平愣了一会儿,很不高兴地说:“你才没有脑子呢!你们知识分子都那么冲吗?你们这帮知识分子就是漏于知人心,你去问问周围的这些人,哪个不是想着能躲多远躲多远?”
“我知道啊。但是我只是想作为你的朋友提醒你一下,不要用简单的邪恶还是善良去判断一个人。”
林晓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开启了推理模式,对着安平,一本正经地说,“而且,听你们说的,事件发生在七年前,刑事案件,私了可能性不大。但他现在在这里,说明已经出狱。七年之内就算假释可以被放出监狱的话,应该不是恶性杀人。有可能是过度防卫,或者过失杀人,之类的。”
安平皱着眉,好像是很生气,又很惊讶,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反倒是朗静接了林晓的话,说:“好像还真的是这样。虽然也有谣言说,是他父亲借势帮助了他一把,但不管怎么说,我更愿意相信司法公正。林晓说的有道理,对事不对人。”
安平有些诧异地看着朗静,又转头看了看林晓,问:“你们俩是在帮他说话吗?”
“不算吧。”林晓说,“只是觉得你说的难听而已。”
朗静也说:“我也只是觉得没必要刻意躲着而已。”
“啊?你们没问题吧?”安平看着他们俩,有些激动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说一般人,就正常人,什么情况下敢杀人啊?我连虫子都不敢杀!而且再说了,岩木当年就他,和那个被他杀了的叫什么……陈然,对,陈然,还有一个叫何寒的,他们三个人天天旷课逃学,打架闹事,一天天鸡飞狗跳的,哪次教务批评没有他们三名字?我说的就是这种人,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十五岁都坏到根上了!你看这不出事了吗?”
林晓一时没有说话,思考了一会儿,问:“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他跟被害人是朋友吗?”
“对啊!不仅是朋友,是好朋友!”安平看着林晓,说,“他们俩,还要一个叫何寒的,天天在一起。”
“那就更奇怪了。”林晓说,“那他有什么理由去伤害自己的好朋友呢?”
“谁知道啊!”安平还是气呼呼地说,“我又不是杀人犯,我哪知道他有什么理由。也许就是惹到他不高兴了呗,就那么简单!”
朗静看了林晓一眼,说:“……我听说,那个叫陈然的才更不好惹。打架闹事是常有的事,不怎么来学校,老在外面混。后来好像还因为吸毒,被学校全退了。情况还是很微妙的。”
“对啊。说不定是在冲突的过程中误伤了对方也是有可能的。”林晓回应道。
“冲突不也是冲突了嘛!你说一个人好好的,有事没事跟人冲突干什么?”安平继续在旁边嘀咕着。
但是他们都没有理他,朗静点头说道:“对。而且是谁先动手都不一定。”
“嗯。”林晓同意道,“因为当晚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一切都有可能。而且既然他已经接受了他应该接受的惩罚,那就可以算是改过自新了。”
“哼。”安平不服气的嚷嚷道,“你们爱怎么想我管不了!反正我看见这种人就跟看见阎王爷没两样。”
林晓听不下去了,坐得笔直,看着安平,义正言辞地说:“所以我才说啊!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这些有过前科的人,才会因为无法真正回归社会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逼上绝路。就是因为大家,不,是社会,没有原谅他们,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恶性循环一直在发生。但是,你要知道,当他因为被逼无奈而再次犯错的时候,你,就是他的共犯——”
“啊,烦死了!再啰嗦把你嘴缝上@#¥%¥!”安平忍不住打断他,说,“都说了不管你了!你也不要管我!”
“好啦!”朗静看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都别争了。说白了这事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们跟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两人气呼呼地对视了一会儿,决定休战。他们扭开头,不再看对方,各自默默地吃起了炒黄豆,喝起了茶。
一直等到他们的烧烤被端上了桌,他们互相没有再说过话。
等他们再次注意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叫岩木的男人和那个脸上有疤的中年男人都已经离开了。
☆、凉爽的冬季垂钓
第二天一早,佑俞像平常一样五点起床,穿上一件简单的T恤,披上一件外套,匆忙洗漱后就开始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然后拿了个水煮鸡蛋,带着他的渔具,开车上路。
佑俞把车窗打开,让自然风吹进来。
这里的冬天几乎没有冬天的感觉,很多时候一件外套就可以打发了。
这让佑俞挺开心,他喜欢这样的天气,微风凉凉地吹着,很舒服。
他的家乡M市,一个安静又热闹的南部小镇,很小的一个地方,开车很快就能转完。
虽然已经到了现代,但这里总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想要离开这里到最近的二线城市也要花掉一天的车程。
这里的居民们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只有在购买外地运来的各种商品和打开*宝的时候,才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也有美好的一面。
比如镇里盛产各种热带水果和鲜花,比如遍地都是佛教特色的建筑和笑容甜美的小巧的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人。
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只有旱季和雨季的区别,漫长的雨季之前可能会更热一点点,雨季之后又会冷那么一点点,但一直都是绿树成荫。
所以即使在冬天,也能看到满山的森林。
虽然看起来黄绿黄绿的。
出门以后一路往左走,一直驶到路的尽头,然后沿着去往金塔公园的路往上走。经过了一家家民族特色的农家乐,到达一个转向山林的小路。
佑俞把车停在一旁的空地上,取了自己的渔具,然后一路往山下走去。
没多久,就看到了那片广阔的,漂着一层薄薄的晨雾的,静谧的湖。
湖水的一侧跟一片湿地相接,融为一体。其余的部分被绵延的山峦包围。
因为湿地里有不少白鹭,所以这片湖被当地人称作——“白鹭湖”。
佑俞看了看周围,找了一个空地,把渔具放了下来。
开始准备钓鱼。
他并不是白鹭湖清晨唯一的客人。湖边还可以看到其他的垂钓者,悠闲地拿着鱼竿,有的站着,有的坐着。
这里是佑俞最喜欢的地方,从小就是。
不过在他小的时候,这里还没有金塔公园,有的只是一座高山,一个湖,一个水库,和一片树木繁茂的山坡而已。
不同的是,小时候,是父母带着他来这里划船,爬山,摘野果,现在则是他自己一个人,来钓鱼。
这是他的每天最珍贵的时间。
哪怕只是安静地看着湖面,感受清风拂面,闻着脚底的泥土和青草的气味,都能让他感到特别舒服。
是他一天中最轻松的一小段时光。
也是最自由的。
因为……
他有秘密。
而在这样一个邻里关系亲密,生活随意又安定的小镇里,有秘密的人是很难过得轻松的。
所以佑俞不得不生活的非常小心,处处谨小慎微,守口如瓶,才能在大家热情似火的窥视下,得以过一点安稳的日子,而不至于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他不爱说话,也不爱表露自己的情绪。
习惯了隐藏。
但是,那种深厚的孤独和沉重的压力,也会让他无法呼吸。
而这个时候,清晨这片安静的湖泊,就成了他可以稍微释放自己,感受自由的地方。陪伴他,帮他熬过那些可怕的时光。
*~~~~~~~*
佑俞有三个秘密。
第一个秘密,是他的姐姐文佑勤。
佑勤比他大两岁,是他亲生姐姐。
这本来不是秘密也成不了秘密的,直到佑勤七年前去世。
从此,她就成了秘密。
佑勤去世这件事,是他开始钓鱼的一个很重要的契机——为了逃避佑勤的离去带给他的无尽伤痛。那种伤,是不会好的,永远都结不了痂。
任何人碰到,都还会疼,还会流血。
因此,他还有他的父母,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将她藏起来。变成一个秘密。让身边的人忘记她,不能提起。
这个秘密,是他的,也是他和他家人共同的。
在过去的七年里,他受尽折磨和煎熬,甚至多少次想要放弃生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好像最痛的那段回忆,早在流淌的时间里变得模糊不清。
第二个秘密,是他的爱情。
佑俞有一个叫徐旭的男朋友,也有过几个前男友,但他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女人。而且喜欢男人这件事,他在自己还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其实M市作为一个多民族混居的边境小镇,对各种主流之外的文化和思想的接受度并不算低。不算低而已。并不意味着大部分人都能接受。
所以佑俞并不打算冒着失去朋友和家人的风险,去公开自己的性取向。哪怕他知道,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单纯就是他不敢。
他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也从来不会幻想成为英雄。
更多的,只是想要一些平淡的平凡的快乐和内心的安宁。
即使他都没有得到过。
佑俞拿着鱼线,站在湖边发了很久呆。直到手机响了才回过神来。
电话是徐旭打来的。
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给佑俞打电话,跟他聊上几句,跟他问候 ,督促他好好吃早餐。
佑俞一边跟徐旭说着,一边在包里翻了半天,把鸡蛋拿出来。
徐旭是佑俞大学时候的学弟,上学的时候也不是很熟,因为不是一个地方的,毕业后就各自回家了。
后来意外联系上,就有了交集。
再后来,徐旭借口来M市旅游顺便跟他见了面,两人才确定了关系,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见面。
一转眼,两年就过去了。
佑俞吃掉了鸡蛋,又跟徐旭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他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时间。
然后又再次拿起了鱼线,继续做准备。
佑俞的第三个秘密。
就是岩木。
“啊。”佑俞被鱼钩扎到手指,轻轻叫了一声。被扎到的地方立刻冒出了一个小血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不到疼。
只觉得眼前的这片极其美好的风景,正在慢慢失去颜色。
他该怎么做呢?
他不知道。
“……”
佑俞呆呆地站在湖边,试图整理思绪,却又怎么都理不清。
他想到了岩木。
想到坐在他对面的齐叔。
他认识齐叔。齐叔是一个水族店的老板。因为那里也卖一些钓鱼用品,又是距离佑俞老家比较近的地方,佑俞经常会去他的店里光顾。
齐叔看起来很凶,但其实是个很对待客人很亲切的人。
佑俞知道岩木,也认识齐叔。
但是他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在一起呢?
是亲戚吗?也许。
反正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有交集。也就是说,如果岩木跟齐叔的交集很深的话,那么有一定的可能性……
他跟岩木会遇上。
“……”
佑俞低下头,感到一阵寒意。
这个小小的猜测,让他感到了一阵极其强烈的不安。
然后很快的,他的猜测就得到了验证。
☆、小南家的黑金鱼
浑浑噩噩地混了一整天的佑俞,成功地引起了朗静的注意。
毕竟佑俞向来是一个对工作比较认真的人,几乎很少看到他在上班的时候偷懒,所以今天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消磨时光,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干的佑俞显得十分的反常。
“……都没有做吗?”朗静的声音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
佑俞逐渐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她,问:“你刚刚说什么?”
朗静皱着眉,又问了一遍:“你知道你今天几乎什么工作都没有做吗?”
好像是的。
佑俞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说:“一会儿加班做吧。”
“……”朗静有些担心地说,“要不要我陪你哦?”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用。没事。”
“你怎么了?”朗静问,“心不在焉的。”
“昨天没睡好。”佑俞回答道,虽然也算是一个事实。
朗静看他也不想聊,就没有再追问,说:“……好吧。”
佑俞点点头,勉强对她笑了笑。
但是后来他也没有加班。因为他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让他下午帮忙接一下侄子乔乔,然后送到父母住的地方去。
妈妈还说,让他顺便回去吃个晚饭,他答应了。反正他也知道今天不管呆到几点,他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等到同事们都走了一段时间以后,他也收拾了一下东西,下班了。
*~~~~~~~*
佑俞离开公司,走了一小段路,就来到了宿舍。
他上了三楼,转出楼梯间,经过了安平的房间,来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间。他跟安平在同一个楼层。林晓住在他们下面。
上了大学后,佑俞就离开了父母。
现在则是自己住在公司旁边的员工宿舍里。
虽说是公司的宿舍楼,也是公司去外面租来的旧楼房。每个人的房间也不大,厕所和浴室是公用的。
条件不算好,但是佑俞并不介意。
反而觉得挺舒适。
宿舍楼下面是停车场,门口还有门卫。周围有很多餐厅,有水果市场,还有超市。住起来很方便。
佑俞到宿舍里换了衣服,拿了点行李,又再次下楼。走到停车场上,找到自己的车,打开车门,把行李放到后排座位上,自己再坐进驾驶座。
开车驶出了宿舍区的大门。
*~~~~~~~*
他所在的D公司在小镇的北部,他家在南边,有些距离。
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的七岁多的男孩——文乔。
文乔是佑勤的孩子。
佑勤20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本地的男人。但是他们感情并不好,总是吵闹。佑勤生下乔乔后不久便去世,她丈夫也顺势摆脱了这段婚姻,彻底跟他们家断了联系。
从那以后,他除了支付抚养费,也不管乔乔。乔乔就一直是父母和佑俞在照顾,自然也就没有让他跟着他爸爸姓。
乔乔的模样长得像佑勤,脸小小的,眼睛不大,笑起来弯弯的,很可爱。
他从小就很懂事,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不爱哭闹,没人陪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玩,虽然他偶尔也会任性,但大部分时候都很听话。
对于佑俞来说,乔乔就是姐姐生命的延续。
乔乔一岁的时候佑俞还在上大学,有一次妈妈生病他还请了快一个学期的假回来帮忙照顾乔乔,后来拼命恶补课程才没有耽误毕业。
哪怕是在下乡实习的时候,他也会尽量抽空回来陪他。
乔乔也很喜欢他,喜欢跟他在一起,粘着他,每次见面他都会一直跟着佑俞到处跑,缠着佑俞,说说这个,说说那个。
“舅舅,小南他家买了两条黑色的金鱼,我明天想去他家看,可以吗?”乔乔站在桌边,眼巴巴地望着佑俞。
佑俞正在帮妈妈拣菜,头也不抬地说:“什么时候?下午吗?”
乔乔说的小南是他的朋友,两人经常在一起玩。小南家在M市的东边,乔乔想去他家的话,得有人送他过去才行。
“为什么?”乔乔撒娇道,“我想看黑金鱼嘛,我没见过。”
“明天外婆不在家。”佑俞推托道。
乔乔犹豫了一会儿,问:“那你能送我去吗?”
佑俞皱了皱眉说,心里有点不太愿意到陌生人家里去,非常不愿意,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顿,然后说:“黑金鱼有什么好看的?街上到处都是。”
“但是我没见过。”乔乔拽着他的衣服,轻轻晃了晃。
“跟普通的金鱼没什么区别。”佑俞说。他扭头看到乔乔不再说话,委屈地撅着嘴,有些不忍心。
他伸手摸了摸乔乔的脸,说:“你想要的话,我给你买,好吗?”
妈妈听到佑俞的话,插嘴说道:“买?买了放哪儿呀?”
乔乔回头看了看厨房里的外婆,然后又看了看佑俞,轻声说:“……不用……不用买。我就想看看。”
妈妈看了看乔乔,又看看佑俞。
佑俞的妈妈叫杨雪霖,是个典型的美人,五官深邃,皮肤白皙,身材高挑。
不过佑俞跟姐姐都不像她,除了身高。
有时候佑俞自己都会觉得她跟自己的爸爸一点都不般配,因为他爸爸就是一个个子也不高,小眼睛单眼皮的胖子。
但是妈妈总说他爸是难得一见好脾气,从不生气,百般迁就。
佑俞也确实没有见过他爸爸生气,几乎总是笑嘻嘻的。
而妈妈就不一样,脾气特别大,也特别严厉,从小没少管他们,该打该骂从来都不心软。
妈妈想了想,说:“不过要看金鱼的话,去门口水族店那里不就好了?反正也近,你跟老板也熟,去看看也没什么。”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熟。”
“你就带他去看看呗。”妈妈说,“走着过去也没多久,反正吃饭还有些时间。”
佑俞看着眼巴巴地看着他的乔乔,纠结地皱起了眉,思索了很久,说:“……今天算了吧。改天带你去。”
乔乔有些不情愿,但也没再坚持,手还抓着佑俞的衣服。
“……”佑俞有些内疚地看着他,说,“改天一定带你去。我答应你。”
乔乔想了一会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
那天晚上,佑俞特意在家里呆到了很晚才离开。
之前提到的那个齐叔的水族店,就在父母家出门一条小巷的转角处。是一条出入时必须经过的小巷,所以那家水族店,也是必经之地。
开车离开小区出小巷的时候,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那家水族店。
佑俞不知道自己想要看见什么,但他还是转过了头。
那家水族店在小巷子出口转角的地方,从他记事以来就一直都在那里,只是铺面周围的装修变得很陈旧了。
紧挨着水族店的是一家花店,里面还养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小鸟。
他抬头看了看招牌,发现这个店竟然是有名字的,叫“水世界”。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这么多年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注意过。
从店铺的正面看过去,堆叠在一起的鱼缸整齐地靠着玻璃门排列在一起。室内的灯光透过鱼缸照出来,在安静的夜里显出一种幽幽的幻境感,很遥远,远不可及。
店门是完全透明的,但是已经关上了。
里面隐约可见移动的人影。
佑俞停下了车,抬起头看着。
那个人在店里时而走动,时而停下来。佑俞就这么停着车,静静地看着,发着呆。都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影正慢慢地向门口走来。
一点一点穿出阴影,然后打开了门。
佑俞顿时就怔住了。
他唰地就紧张了起来,心跳开始加速,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是岩木。
他果然在这里。
佑俞感到一阵恐惧。
他犹豫着,想要赶紧逃走。
但是目光还是久久地停留在了那个人身上。
他看到阿木穿着一件着深色T恤,白色的荧光灯显得皮肤有些苍白,掩盖了他本身的肤色。袖子被卷了起来,手臂的肌肉有着流畅的线条。
凌乱的卷发被剪短了些,刘海被他用发卡将拨了上去,胡子也剃干净了。
岩木走出来,弯下腰查看门口的箱子,看起来像是装货用的。
佑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着他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蹲下去检查箱子里的东西。他就那么忙活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似的,岩木转过头,跟佑俞对上了视线。
佑俞霎时一个激灵转过头,慌慌张张地转过脸去。
他咽了咽口水,手心满是汗珠。
他看见我了吗?
佑俞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踩了一脚油门,慌忙地离开。
☆、金塔公园(一)
结果,那家店里有没有黑金鱼他是没有看到,但是他现在知道了,岩木在那里。
这下好了,如果他要去齐叔那里买东西的话,就真的避不开岩木了,如果只是偶然出现在那里可能还好……
但看他昨天在那里忙出忙进的样子,肯定不是偶然。
他在那里工作。
佑俞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地资料,半天都没有进展。
身后不知道林晓跟安平又在争论什么,嚷嚷个不停。
而昨天答应了妈妈今晚要回去照顾乔乔的。
佑俞皱着眉,纠结下午父母不在家的时候,要怎么顺利地把乔乔送回去,而不要遇见岩木。
他的思绪停住了。
脑海忽然被岩木的那张脸庞占据。
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到那张脸,哪怕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起过那个人。
岩木看上去,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可怕,相反,他觉得岩木看上去挺温和,不像是那种很难接近的人。
不。
佑俞对自己说,你并不了解他。
表面的,不一定是真实。
“佑俞?你到底怎么了?”朗静走到他面前,扔了一摞资料到他的桌子上,撇了撇他毫无进展的作业,说,“昨天也是这样,你是不想干了吗?”
佑俞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
他看了朗静一眼,烦躁地拿起资料,又放下,然后啪地扔到桌上,站起来,说:“我去洗手间。”说完,他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怎么变得跟安平似的?”朗静目送着他离开,喃喃道。
*~~~~~~~~*
快下班的时候,朗静回头看了看佑俞,问:“欸对了佑俞,待会儿一起爬山吗?”
佑俞从资料堆里抬起头来,看了她一会儿,说:“今天吗?”
“嗯。”朗静说,“今天周五啊。”
对。差点忘了。他跟朗静周五都会一起去爬山,散散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了。好像是有一天,朗静说她想要爬山减肥,一个人又有点害怕,就约了佑俞开始。
慢慢就变成了一个他们之间的一个约定。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说:“不过我要先送我侄子回家一趟。”
“没关系。我等你就好。”朗静说。
一旁忽然传来安平的声音,插话道:“你们俩又要去爬山啊?山上挺黑的,需不需要电灯泡?我叫罗电灯。”
“谁要你去啊。”朗静回头对他说,“我们就想清净清净,你一去不得烦死了。”
安平不高兴地说:“你们又不是谈恋爱,多我一个又怎样?”
朗静扬了扬眉毛,说:“不要不要不要。我都说了,想清静清静。就不要你去。你话多。很烦人。”
“嘁。”安平不高兴地转过身,说,“没意思。”
佑俞看了安平一眼,没有说话。
*~~~~~~~~*
下班后佑俞开车去接到了乔乔,先回到父母家里,把车停好了。
因为答应了乔乔要带他来看金鱼,所以佑俞硬着头皮牵着乔乔走出院子,一路走出小巷。
为什么岩木他……偏偏就来了这里呢?
佑俞抿了抿嘴,牵着乔乔,一路走到了水族店门口。
乔乔放开了佑俞的手,走到门口,透过玻璃墙,看着里面的鱼缸。
佑俞也停下了脚步,手心有些湿。他看到看着自己在玻璃门里模糊的镜像,和五颜六色的热带鱼融在一起。
它们游动时拨动了水流,扭曲了佑俞的倒影。
透过玻璃和鱼缸间的空间,隐约可以看到店里的样子。
水族店不算小,但是放的东西很多,显得有些拥挤。在最中间的地方有张木桌,岩木正坐在那儿,面前摊着一堆笔记本。
靠左边一点,则有一个窄窄的简陋的楼梯,通到二楼。
“啊,金鱼在那里。”乔乔开心地指着玻璃门后面的一个下层的鱼缸,他似乎想数一数,但金鱼动来动去看不太清楚,他就放弃了,“有好几只,但是没有黑色的。”
佑俞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看,心不在焉的说:“……嗯。”
“为什么没有黑色的金鱼呢?”乔乔失望的说。
“有可能是卖掉了。”佑俞说。
乔乔露出难过又委屈的表情。
佑俞对他微微笑了笑,说:“没事的,肯定还会有新的来的。”
“什么时候?”乔乔有些期待地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
乔乔又失望地低下了头:“那要什么时候才可以看见啊?”
佑俞又看了看屋里,岩木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他稍稍放心了些,说:“来了就知道了。走吧。我们去买菜。”乔乔点了点头,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
晚上吃完饭,佑俞跟父母说,一会儿跟朋友有约,就先回去了。乔乔说他也想去,但是佑俞觉得太晚了,就拒绝了他。
妈妈问他跟谁去。
“朗静。”他说。
妈妈听到了笑了笑,说:“哦。朗静啊。我说你啊,有空让她来家里吃顿饭呗。”
佑俞看了她一眼,敷衍地嗯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也从来不解释。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他不在意。
好在他父母在谈恋爱这件事上不会过多地干涉他,虽然他们过去也有过很严厉的时候,在佑勤失败的婚姻后,她完全就放任自由了。
“我走了。”佑俞说完,拿着钥匙离开了家。
☆、金塔公园(二)
佑俞去朗静家里接她,一路开车到了山底。
这座山的山顶上,有一个很大的公园,里面有一座金塔,所以叫金塔公园。
金塔公园背后就是白鹭湖,但是在山顶的那个角度几乎看不到。
有两条路可以到山顶,一条是石头车道,就是安平之前说的那条沿路有很多饭店的山路。另外一条修在比较陡峭的坡面上,是弯曲的向上通到山顶的长台阶。
这里虽说是城郊,开车不用几分钟也就能到了,所以不少住在城里的人们常常会在清晨或者傍晚来这里走路,或者顺着陡峭的台阶爬到山顶,或者顺着蜿蜒的车路慢慢走上去。
他们一般会选择从台阶走。
山不算高,但是一口气走上去也并不轻松。
他们一边聊着,一遍慢慢地沿着台阶上去,即使是冬天,走到山顶时还是流了不少汗。
此刻他们正站在佛塔周围立起的栏杆旁,趴着俯瞰整个城镇的景色。
“欸,还是M市好呀。”朗静感慨地说。
佑俞回过神来,说:“嗯。”
“我可是再也不想去乡下了。”她说,“难熬死了。”
佑俞微微笑了笑,他倒是觉得还好。各有各的好。
毕竟他曾经也幻想过老了以后可以去乡下买一块地,建个简易的房子,每天种种地,种种花什么的,然后一个人老去。
朗静转过头,盯着佑俞看了半天,问:“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呗。反正这里也没有多少人,也没有安平那个大嘴巴。”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从哪里开始说都行。”朗静笑着说,“我都听着呢。”
佑俞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还是沉默着。
“……”
朗静抿起嘴看着他,脸颊上又露出了两个酒窝,看起来有些担心。
过了一会儿,佑俞转过头,安慰地笑了笑,对她说:“别担心,我没事的。”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过两天……过两天就好了。”
习惯就好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习惯就好了。
朗静点点头,没再说话。眼睛里还是有些忧虑。
“嗯。”她点了点头,对他说,“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说了,随时都可以找我。”
佑俞对她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
后来,他们很平常地下山,朗静依然像平时一样,不停跟他唠叨各种事。他就安静地听着。一边开车送她回家。
但是接着他并没有回宿舍。
他开着车回父母家里。
路上,他又经过了那家水族店。
在小区的车场停好了车后,他没有下车,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楼上的灯光。坐在车里沉思着。
明明已经很晚了,但是他刚刚路过齐叔的水族店时,看到那里的灯还在亮着。
是谁在哪里,是岩木吗?
可是那么晚了他为什么还在店里?
他一个人吗?
那么晚了,怎么可能还有客人?
“……”
他的思绪纷飞着,来来回回,穿过重重记忆。慢慢交织在一起。变得破碎,又凌乱。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是要是去理智似的。
像是要失控。
恍惚间,他听到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对他说。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
对。是这样的。
佑俞移开了目光,透过车窗,环视了一下周围。
充满了他童年记忆的地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车门。
然后回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出了小区。
*~~~~~~~~*
佑俞麻木又茫然地走着。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终于到了。
他稍稍抬起头,看了一眼招牌的霓虹灯。
水世界。
忽然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好像打开了这扇门,就是一个充满水的温柔的世界了。
他透过玻璃,看到了岩木,坐在店里的木桌旁。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干什么,更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可能发生。
但是他知道自己很累了。
特别地疲惫。
想要放弃挣扎,放弃思考,放弃他一直信仰的理智。
他已经受够那些无法安睡的夜晚了,受够了隐藏,受够了担惊受怕,受够了苟且偷生。
他太累了。
明明只活了二十三年,却感觉自己的这一辈子,长到让他厌恶。让他恶心。
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得不到。他能够想象,就这么继续下去,哪怕他还有一百年的时候,他的人生,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没有一件事情,一个人,让他真的感到不舍。
他可能早就没有活着了。
佑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专注地看着店里的人,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岩木,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恐惧。
*~~~~~~~~*
岩木感觉到到门口有人。
抬起头,透过玻璃墙,看到了佑俞。
他稍微愣了愣,没动,两人远远的对视。
过了一会儿,岩木稍稍移动了一下身体,偏过头,好像在确认佑俞是不是真的在那里。
然后,他慢慢地放下了书,站起身。
就在那一瞬间……
一阵巨大的恐惧向佑俞袭来。
快离开这里。
佑俞内心的声音在呼喊着。
可是他动不了,他感到双腿乏力,呼吸越来越微弱,双手颤抖。
快离开。
再不走的话,岩木就真的过来了。
再不走的话……
岩木停顿了片刻,迈出了脚步。
他走的不快,像是一边走一边在确认,然后在门口停下。接着,他推开玻璃门,露出疑惑的表情,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佑俞退缩了,虽然他想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不知多少次。但他还是被巨大的可怕的恐惧吞没了。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佑俞咽了咽唾沫,大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阿木。
像被狩猎的动物盯着自己的敌人,敏感地感受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时刻准备着,来一场生死追逐。
岩木继续往靠近他。
佑俞往后缩了缩,稍稍动了动脚。他想要逃走。不行,他不能走。快离开。不行!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佑俞疯狂地在心里挣扎着,不停在脑海里拉扯。
不,岩木,他会杀了我的。
佑俞退缩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
一定。
然后稍稍转过身——
“站住!”
但是岩木比他快多了,抢先一步跳下台阶,不等佑俞做出任何反应,就唰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从未想过的意外开局
佑俞浑身颤抖着,看着眼前的男人。
岩木力道非常大,佑俞无法摆脱,只能惊恐地看着他,呼吸混乱,任由冷汗浸湿他的后背。佑俞扭动着手臂,试图摆脱他的钳制。
他们对视着,互相寻找着信号。
佑俞看着岩木凌冽的清澈的眼睛。
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奔溃了。
岩木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往下走,然后又回来,停留在他的眼睛上。他沉默地打量了佑俞很久,然后开口,用冰冷的语气问道。
“你是谁?”
佑俞怔住了。
什么?
他睁大眼睛回看着岩木的脸。
岩木他……
……难道他……
佑俞看着岩木,视线在他的脸上来回移动。他看到岩木皱起眉,疑惑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突然间,佑俞急速跳动的心脏稍微变得平静了一点。
“……”
但佑俞说不出话来,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
岩木眯起眼睛,顿了顿,说:“……问你话呢。”
“……”佑俞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岩木又看了他一会儿,失去了耐心。“你是有病吗?大半夜地在这里晃来晃去。”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佑俞犹豫了,大脑终于开始运作。
怎么办。
冷静下来。
“我……”佑俞迅速地思考着,片刻后,磕磕巴巴开口说道:“我就想……就想问问你……你们这里有没有黑色的金鱼?”
岩木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眼里充满了迷惑和怀疑。
佑俞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被岩木捏得生疼的手臂。
岩木看了佑俞一会,重复了一遍:“……黑色的金鱼?”
“嗯。”
岩木思考了片刻,冷淡地说:“没有。”
佑俞看他眼里的敌意消失了些,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他最后抬头看了岩木一眼,然后低下头,避开了他的注释,说:“哦。”
岩木还是很谨慎地看着他,打量着他。
逐渐地,佑俞混乱的头脑总算找回了一点思路,他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
岩木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把门推开,准备走回店里。他停顿了一会儿,发现佑俞没有任何动静,回过头看着他,不高兴地问道:“你还站着干什么?”
“啊,对不起。”佑俞忽然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跟他说了句对不起,才转身跑开了。
岩木皱着眉看着他,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
那天晚上,身体已经极度疲惫的佑俞,总算是睡了一觉,虽然睡地并不踏实。
他找了各种理由尽量不去父母家里,也下定决心再也不去那家水族店买东西。导致他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乔乔了。
虽然他很想念乔乔,也牵挂父母。
但他没有选择。
不过,相比前些天魂不附体的样子,他至少恢复了工作时该有的状态。
看起来,一切都暂时不会改变。
佑俞长长地舒了口气。
只是他又不得不继续回到他压抑又枯燥的生活中去。继续毫无期待毫无目的地工作恋爱交朋友。回到他如履薄冰的日常中去,随时紧绷着神经,小心不要暴露自己的另一副面孔。
习惯就好了。他对自己说。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一切都不会改变。
虽然着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快乐。
佑俞是一个隐藏秘密的高手。因为他从小就知道如何克制,如何不要让别人看出他的真实感受,如何伪装成一个……普通人。
虽然不敢说完全没有破绽,但如果他不想说的话,基本没有人能让他开口。
“……神秘的男人。”朗静看着提前下班的佑俞走远后,自顾自地喃喃道,“不过,这也算他的一种魅力吧。”
“魅力?”安平好像很不屑,说道,“他能有什么魅力?瘦叽叽病怏怏,三锤打不出两个屁的,都不像个男人。”
林晓听到后,抬头看他,说:“又来了,偏见狂魔——世界上唯一的‘男人’罗安平。”
安平一听立刻不高兴了,坐起来准备开战,说:“我说的有错吗?真正的男人就应该强壮,勇猛,敢说敢干,能保护女人。能在天塌下来的时候能顶着。”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事实就是喜欢他的人比喜欢你的多。”朗静不以为然地瞅了一眼安平,说,“可能是大家宁愿喜欢一个成熟稳重的瘦弱男人,也不愿意喜欢你这种五大三粗的臭直男吧。”
“欸,怎么你最近老针对我啊?”安平不高兴了,说,“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感情多好。”
“这可不好说。”林晓笑道,“搞不好只是你一厢情愿。”
安平扬了扬眉毛,说:“嘁,不可能!不信明天等他来了你问他。佑俞可不像你。他是个明理的好孩子。”
林晓哈哈笑了起来,说:“就你这话,明天我就告诉他。我看他以后还跟不跟你做朋友。”
“别别。开玩笑呢。”安平赶紧投降,说道,“林哥好说话,我给您当牛做马。”
朗静看了他俩一眼,笑了笑,对着安平说:“看你那怂样。”
☆、在东边大河捡到小贝壳(一)
渐渐地,生活恢复了平静。
从遇到岩木到现在,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
虽然佑俞偶尔还是会经过那个水族店,但是他再也没有停下来张望过。而岩木似乎也忘记了这件事。
他们时不时擦肩而过,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像佑俞所想象的那样,习惯了,就会变得麻木,变得迟钝。有那么一些时候,他甚至觉得,那段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也许就要过去。
随着在时间和回忆中逐渐模糊的那些片段,一起褪色。
一起淡去,然后被彻底遗忘。
难得的周末,佑俞带着乔乔,拿着自己心爱的渔具装备,开车来到东边城郊的一条河边,穿上拖鞋,抹上防晒霜,带上草帽,然后一路走到河滩上。
他们管这条河叫“东边大河”。
这边的风景跟白鹭湖完全不同。
周围没有大片的树林,只有大块宽阔的田地和一些宁静的小村落,所以非常明亮舒适,就是太阳太晒了些。
河边有一些石滩和沙滩,可以捡到不少好看贝壳和石头。
每次乔乔跟着佑俞来河边钓鱼,等到没有耐心了,就会自己去找石头玩。找到好看的,就放到佑俞装鱼的小桶里。
所以每次他们来东边大河钓鱼,都会带回去好多的石头和几条鱼,好多石头和两三条鱼,或者好多石头。
佑俞把东西都放到河边,把折叠椅撑开,放好,坐下来。
然后给乔乔也安了个折叠小椅子,叫他过来坐。
等乔乔在他身边坐下,佑俞才开始准备。
乔乔先看着佑俞打结鱼线,穿鱼饵,拴鱼漂挂铅皮,等佑俞抛出鱼竿调整好安定下来后,就开始呆不住了,想自己去旁边玩。
佑俞也没有阻止他,只是跟他说不要跑太远。
但是他并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佑俞倒吸了口气,紧张地低下了头。
是岩木和齐叔。
他们也开了一辆车,在跟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佑俞看着齐叔下了车,拿了一个包和两根鱼竿,岩木则提着一个桶和两个折叠椅子,锁了车门后,他们一边聊着天,一边朝着佑俞的方向走来。
倒不是因为看见了佑俞了。只是佑俞在的这个地方是个离停车场不远的河汊,算是个不错的钓点,周围也还有两三个老大爷也在悠闲地坐着。
佑俞看到他们走过来后,稍稍把草帽压低了些,尽量不去看他们。
“……你明天休息一天吧,我看店就行。”佑俞听到齐叔在说话,感觉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听到岩木说:“没事,我又不累,在店里多少还能帮点忙。”
“出去走走吧。”齐叔说,“这两个月你天天就在店里待着。”
“……”岩木没有立刻回答。他跟在齐叔身后,走到离佑俞很近的地方。
齐叔看了看周围,然后对岩木说:“这里不错。东西放着吧”说着,他挑了个位置,指了指脚下,让岩木把东西放了下来。
像是怕打扰到周围的人,他们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不少。
“你总不能躲一辈子吧?”齐叔弯下腰,打开了自己行李包,一边用他浑厚的嗓音说,“社会就这样,你得慢慢接受这个事实,自己走出来。”
“……嗯。”岩木小声地答应道。
齐叔从包里拿出鱼竿,递给岩木,说:“你用这个。”
岩木默默地把鱼缸接了过来。
齐叔又从包里拿出了一罐鱼饵,放在地上,然后拿出鱼线和鱼钩和一堆小工具。他看了看岩木,然后说:“你先坐。”
岩木点点头,拿着鱼竿坐到一旁,好像很茫然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齐叔拿着各种东西坐到椅子上,然后开始整理鱼线,穿豆,系鱼钩。
他们就坐在佑俞旁边。
佑俞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根本不敢回头,几乎快要忘记他自己在做什么了。
等他看到鱼漂动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把鱼线收回来查看了一眼,然后开始重新摆弄。
可是再也没法集中精神。
他轻手轻脚地,甚至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有点什么动静,引得旁边那两人回头看他。
那麻烦就大了。
佑俞把鱼饵挂到勾上,犹豫了片刻。
或者他趁现在赶紧离开会比较好?……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抿了抿嘴。
怎么办?
他陷入了纠结。
“舅舅!”乔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佑俞恍然回神,有些慌张地回过头看乔乔。
乔乔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从他身后窜到他身前,打开手掌伸到佑俞的眼皮底下,兴高采烈地说:“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啊……”佑俞对他笑了笑,说,“真好看。”
那是一个很完整的椭圆形贝壳,壳很干净,泛着淡淡的粉色的亮光。他们开始谈论起他是在哪里捡到的,还有他一起带过来的几颗石头。
跟佑俞说了一会儿,乔乔就像往常一样,攥着自己捡到的石头,转身就哗啦哗啦地扔进了佑俞旁边的桶里。
佑俞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立刻就僵住了。
连忙唰地站起来,一把拉住乔乔,说:“乔乔!那不是我们的桶!”
☆、在东边大河捡到小贝壳(二)
可是已经晚了。
乔乔被佑俞的喊声吓到了,呆在原地不敢动。
佑俞慌慌张张地扔下自己的鱼竿,转过身,低头对对面的人道歉,说:“不好意思……他不小心搞错了……”也不敢看对方,低得草帽都快要掉下来了。
“没关系。”
他听到了岩木的声音,但不是在对他说话。
跟那天他在店里见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声音。是那种清楚又干净的嗓音,语调很舒服很温柔,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佑俞慢慢地抬起头,看到岩木看着乔乔,微笑着。
“但是你这么一起扔进去的话,贝壳会被石头砸坏的。”岩木从石头堆里把贝壳捡了出来,然后递给乔乔说,“给,把它放在兜里吧。压坏了多可惜。”
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乔乔露出有些害怕的眼神。
他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接过了岩木递给他的贝壳。这时岩木才稍微转过头看了佑俞一眼。然后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岩木想起他了。
笑容忽然消失了,露出警惕的神色。
佑俞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就在这时,齐叔回过头,看了看乔乔跟岩木,然后抬头看向佑俞。
他稍稍惊讶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说:“欸?是你啊!最近怎么都没来店里?还以为你没在钓鱼了呢。”
岩木一看齐叔认识他,有些惊讶,问:“你认识他?”
“嗯。”齐叔看了岩木一眼,说,“店里的常客。”
岩木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僵硬。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尴尬。
佑俞没敢看他,对齐叔笑了笑,说:“最、最近有些忙。今天刚好休息,就带着侄子一起出来玩会儿。”
“嘿。那还挺巧。我也是,刚好休息,带着侄子来玩。”齐叔笑着拍了拍岩木,说,“这是我侄子。”
“……”佑俞这才把目光移到岩木身上,有些心虚地笑了笑,说,“你好。”
岩木顿了顿,对他礼貌地笑了笑,生硬地说了句:“你好。”
齐叔看着佑俞,又说:“对了。虽然经常见你,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哦。”佑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叫文佑俞。叫我佑俞就好。”
幼鱼?右鱼?岩木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奇怪的名字。
“……”
看到阿木笑了,佑俞瞬间觉得轻松了好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笑。
“文佑俞?挺少见的名字。”齐叔笑了笑,说,“记住了。”
齐叔回头看了阿木一眼,示意他说话。
阿木这才对佑俞开口,说:“岩木。叫我阿木就好。”
“嗯……”佑俞紧张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又闪躲了过去,“好。”
“不过话说回来。”齐叔看了看佑俞,说,“我以前经常来这里钓鱼,还是第一次碰到你。”
佑俞转头看着齐叔,解释道:“我很少来这里。”
“是吗?”齐叔说,“怪不得。”
佑俞想了想,问道:“您现在不怎么来了吗?”
“啊。”齐叔点点头,说,“现在没时间,很久没来了。”他停顿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阿木,又说道,“今天来,主要也是为了带阿木出来走走。”
“这样啊。”佑俞说。
“嗯。”齐叔说,然后他看了阿木一眼,笑了起来,说,“不过,可惜的是,我们俩的侄子对钓鱼好像都没有什么兴趣。”说着,他哈哈笑了起来。
“……”阿木忽然有些害羞,说,“哪有?我这不是跟您来了吗?”
“你是来了。这一路上跟被绑架似的,可不乐意了。”齐叔笑着说。
阿木顿了片刻,解释道:“那也不是不乐意来钓鱼。”
齐叔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然后看着佑俞,说:“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能遇到你这样的年轻人。”齐叔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你钓鱼多久了?”
佑俞想了想,回答道:“5年了。”
“嘿,可以啊。”齐叔说,“自己学的?”
“嗯。自己。”
齐叔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似乎很喜欢他的样子,又问:“平时喜欢去哪儿钓?”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说:“白鹭湖。”
阿木回过头,看着佑俞。
“啊,那里啊。”齐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那地方挺好的。就是远了点。”这时,齐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看远处其他钓客,然后跟这位年轻的钓友对视了一下,脸上忽然露出了热情的光彩,说:“不过,说到好地方,我还真知道几个不错的点。”说着,他指了指前方。
佑俞露出了一个笑容。
“就在这附近。”齐叔说,“就是远了些,开车进不去,得走。”他笑着说,“今天晚了,改天要是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嗯。”佑俞微笑着点点头。
齐叔乐呵呵地看着他,好像很开心。
他让佑俞坐下,一边跟他聊天,一边开始准备鱼线。
齐叔告诉他,他家以前就住在这附近,所以从小就来这个河边玩,可以说就是在这条河里长大的。他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比较宽阔,已经算是毕竟平缓的河段了。
但是往上走就会越来越窄,也越来越湍急。
河里会有更多的石头,两旁也有更多的树木。
他说,他在有一个地方钓到过一条大鱼。
乔乔好奇地问,眨巴着眼睛,问:“有多大呀?”
齐叔伸出手跟他比了比,说:“这么大!四公斤多点。”
“哇。舅舅钓的鱼都没有那么大的。”乔乔很羡慕地看着他,又看看佑俞,问,“我们也能钓到那么大的鱼吗?”
佑俞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不行,钓不起来。”
“为什么?”乔乔有些失落地问。
佑俞笑着说:“不擅长。”
“为什么不擅长?”
“……”佑俞有些惭愧地说,“因为……我没怎么认真学习过。”
乔乔眨巴着眼睛,看了佑俞一会儿,又问:“为什么不学习?舅舅不想钓大鱼吗?”
佑俞为难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这时齐叔笑了,说:“不一定要钓大鱼。”他对乔乔说,“钓鱼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是一种生活态度。能静下心来坐两分钟,可以想明白很多事。”
乔乔看着他,似乎没太理解。
齐叔又说:“钓到大鱼自然很开心。但是钓不到的时候,也开心。”
“为什么?”乔乔不能理解,说,“钓不到为什么会开心?”
齐叔哈哈笑起来,说:“这个嘛,你也学一学钓鱼,就能理解了。”
“是吗?”乔乔的表情里多了一丝好奇。
齐叔把鱼线准备好,然后朝阿木挥了挥手,说:“把鱼竿给我。”阿木照做了。齐叔把鱼竿放在腿上,将鱼竿上的鱼线拉出来,跟自己准备好的鱼线系在一起。
准备好了以后,再次把鱼竿递给阿木,说:“来,你试试。”
阿木有些犹豫地接过鱼竿,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佑俞。佑俞愣了愣,然后对他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迟疑了一下,阿木也回以微笑。
后来,佑俞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跟他混了那么久乔乔第一次很积极地想要尝试钓鱼。佑俞很开心,就把鱼竿给他,让他自己尝试。
不过乔乔力气太小了,看见鱼来了又激动,不是忙着拉佑俞的衣服,就是一把将鱼线扯断。结果叔侄俩在那里折腾了半天,什么收获都没有。
但是乔乔很高兴,兴致一直没有减退。
就在佑俞再一次把鱼竿拿起来检查被扯断的鱼线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哗啦的水声。
“有了!”
佑俞听到了齐叔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到阿木拉起来一条小小的鲫鱼,看了一眼,哭笑不得地说:“这么小!”一边爽朗地哈哈笑了起来。
齐叔笑着说,已经很不错了,那么快就钓上来了。
然后,像是感应到了佑俞的眼神似的
阿木转过了头。
他跟佑俞对上了视线,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
好像特别的开心。
佑俞愣住了,有片刻失神。
甚至都忘了回应。
只见齐叔拍了拍阿木,带阿木转过头去以后,让他把挂着小鱼的鱼竿递给自己。阿木看着齐叔帮他把鱼拿下来。
佑俞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
看来,遇到他们,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场相遇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因为就是从那个瞬间开始,他的人生,发生了一个重要的改变。
阿木的笑容,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过去的人和梦(一)
春节将至。
公司里的事情开始多了起来。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三天两头往外跑,几乎没有一天能按时下班。
不过佑俞觉得还好。
他倒是不介意做这些繁杂的工作。
相反,他还挺享受的。
他喜欢这种能够占据他大量精力和时间的事情,这样可以避免他去想很多不必要的事,也可以避免过多的交流。
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佑俞的压力。
除夕前一天,同事们约着,找了个城郊的饭馆聚聚。老惯例。
他们选了个很有人气的新开的饭馆,不大,但靠着一条河,风景特别好,还可以吃到刚打捞到的新鲜河鱼。馆子中间有个很大的院子,被天然的树林包围。
有的人忙着坐下打牌,有的人沿着田野散步,到河边玩。
佑俞则找了个人少的走廊,跟徐旭打电话。
他抬着电话,看着远处的田野和山峦,有些出神。
“……宝贝儿~你听我说话呢么?”徐迅拉长了语气,有些不高兴地说。
佑俞回过神来,说谎道:“听着呢。”
徐旭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所以呢?你想去哪儿玩儿嘛?”
“什么去哪儿玩?”
“我就知道你没听。”徐旭抱怨道,“我说我月底放假呢,要不要一起去哪儿玩一趟?”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不去了吧。最近挺累的。”
“啊~?为什么?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工作的事。刚调过来一年,很多事情都不熟。”佑俞说道。刚说完,他心里就有些内疚了起来。
他不是不想跟徐旭见面。
只是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出去旅游。
各种意义上都没有。
徐旭想了会儿,跟他说:“……那我去找你吧。”
佑俞忽然停了下来,不再晃荡。只是站在那里,莫名烦躁。犹豫了很一会儿,佑俞开口说:“也行。”顿了顿,又问,“具体什么时候?”
“现在还不知道啊。这不是得先问问你嘛。如果决定去你那儿的话,我就请假了。”徐旭说,“定了时间就告诉你。”
“嗯”佑俞轻轻笑了笑,说,“那你提前告诉我。”
“知道了。”徐旭说,他停顿了片刻,叮嘱道,“记得好好吃饭。别又瘦了。”
佑俞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说:“知道了。”
“那明天再给打给你。”徐旭说。
“好。”
挂了电话,佑俞漠然地站在原地发呆,半天都没有什么动作。
直到朗静找到他。
朗静站在走廊上,歪过头看了他一眼,确定是佑俞,才走了过去,站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嗯?”佑俞回过神,立刻转过头看着她。他打量了朗静一会儿,发现她身上沾满了泥土,往后躲了躲,嫌弃地问,“你怎么那么脏?”
但是朗静并没有生气,反而开心地举起了握着一把鸡枞菌的手,菌根上还沾满了泥土,说:“看,我刚刚去树脚下采的!还有一点呢,我拿不下了。”
她对佑俞咧嘴一笑,问:“你要不要过去采?”
“不去。”佑俞果断地拒绝了她,他没兴趣。朗静也没有再坚持,还是笑嘻嘻地说:“好吧,那我要回去了,一会儿该吃饭了。你还要在这里待着吗?”
佑俞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好呀。”朗静转过身,朝着大厅走去。
佑俞跟在她的身后。
*~~~~~~~~*
他们一起走到吃饭的大厅,正好看到安平站在三四个不认识的人中间,聊得正开心。
看到他们过来,安平对他们笑了笑。佑俞跟朗静都停了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朝安平走了过去。
“你们俩干嘛呢?”安平问。
朗静看看安平身边的人,又看看安平,说:“正准备去吃饭呢?”几个人看到是跟安平认识的人,都露出了友好的表情。
“这几位是?”朗静问道。
“啊,朋友。”安平对她笑了笑,然后说,“给你们介绍一下。”
安平回头看了看他们,然后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说:“我好兄弟,刘远旗。以前跟我一个高中的。”
那个叫刘远旗的男人对他们伸手搂住安平的肩,笑嘻嘻开玩笑道:“什么好兄弟?明明是好姐妹。”他的皮肤有些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看着很和善。
安平推开他,嫌弃地说:“走开。”
刘远旗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冲安平挥了一下手,表示不满。
他转头看着朗静跟佑俞,说:“这几个是我的同事。”说着,他挨个把名字念了一遍,“张晓斌,洪欣,何寒。”
何寒?
佑俞愣了一下。
他的视线停在了何寒的脸上。
何寒有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眼睛不大还有点塌,鼻子还算笔直,嘴角向下,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凶。
而且还有有一种……很自然的压迫感。
听到远旗说到自己的名字,何寒对他们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不过他一笑起来,那种凶狠的气质和压迫感顿时就都消失了。
“你们好。”他说。
何寒的眼睛看向了佑俞。
不知为什么,佑俞忽然紧张了一下。
但很快就表现得自然了。
安平指了指朗静,跟身边的人介绍道:“这是朗静。跟我一个科的。”然后又拍了拍佑俞的肩膀,说:“文佑俞。也是我们科的。”
“文佑俞?”刘远旗听到他的名字,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他拉长声调说话的感觉让佑俞想起了徐旭,刘远旗盯着他看了半天,说,“啊~你不记得我了吧?”
“……”佑俞愣住了,开始在脑海里思索这个人。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呀~我们俩以前见过。你忘了?”刘远旗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说,“有一次你去我家给你姐姐送东西,是我来找你拿的。”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佑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哦,想起来了。”
“欸~这么多年没见,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刘远旗笑嘻嘻地说,“我一开始也没认出你……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啊,是啊。”佑俞听到他这么说,突然紧张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到这儿,刘远旗不再笑了,停顿了一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刘远旗伸出手拍拍他的肩,很快又回到了笑嘻嘻的样子,说,“一会儿找你喝一杯。”
佑俞微笑着,点点头,说:“好。”
之后他们就又站在那里寒暄了几句,聊了聊这家饭店有什么好吃的之类的,就各自分开了。
☆、过去的人和梦(二)
安平跟两人走在一起,一边说:“小地方就是这样,兜兜转转,发现互相都认识。”
佑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朗静看了他一眼,然后附和道:“是啊。没想到你的朋友竟然认识佑俞。”
“就是说。”安平说,他想了一会儿,笑道,“这么说让我想起之前有个朋友,说他妈给他介绍一姑娘谁谁谁。我一听,竟然就是我初中同学。而且还是那种特别……就是情史比较丰富的那种。”
“啊?”朗静有些惊讶,说,“那你跟你朋友说了吗?那姑娘的事?”
“说了啊。”安平说,不理解朗静为什么要问。
朗静一听,瞅了他一眼,说:“你还真把人家姑娘以前的事情告诉别人?你怎么这么管不住你的嘴呀?谁跟你同学真是倒了霉了。”
“欸?”安平一听着急了,“为什么不能说?反正我不说也会有人说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那些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可是你说了,就是你的问题。”朗静跟他争辩道。
佑俞听着他们争论,忽然插了一句,问:“你跟刘哥是一个班的吗?”
“远旗吗?”安平对佑俞忽然的提问有些意外,说,“不是,我们一起在校队打球。”
“校队?”朗静问,“什么队?”
安平看着她说:“篮球啊。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朗静忽然笑了起来,说:“只是没想到他也打篮球。”
安平哈哈笑了起来,说:“别看他娘娘的,打球可厉害了。”安平解释道,“而且他只是在大家面前这样子,认真起来的时候可男人了。不仅打球厉害,打架也厉害。”
朗静想象了一下,笑了起来。
“而且他可是一个警察。”安平说,“你没见过他穿制服的样子,可帅了。”
“警察?”佑俞惊讶地转过头看向安平,问道,“你是说他是警察吗?”
“对啊。”安平说,笑了笑,“怎么?你也对他有偏见吗?”
“不,我是想说……”佑俞没有跟他开玩笑,表情很认真的样子,顿了顿,说,“那何寒也是个警察了?”
“对哦。”朗静也反应过来,说,“远旗说他们是同事。”
安平也跟着反应过来,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对哦。对哦!我都没想起来。”安平哈哈笑了起来,说,“真没想到啊。当初那么不规矩的学生,现在反而变成教人守规矩的人了。”
“……”朗静皱着眉看着安平,说,“有这么好笑吗?神经病。”
跟在他们身后的佑俞,不禁陷入了沉思。
*~~~~~~~~*
聚会途中,远旗找到佑俞,坐到他身边。
佑俞给他敬酒。远旗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谢意,没有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问他现在过的好不好,问了乔乔的事情,又问了问他的父母。
最后跟他聊了会儿佑勤。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挺难熬的吧?”远旗问,拍了拍佑俞的肩膀,有些难过的说。
佑俞对他笑了笑,说:“没事,现在好多了。”
“多吃点啊。看看你瘦的。”远旗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说,“还有这黑眼圈。加强点锻炼!”
佑俞笑了起来,说:“嗯。”
远旗跟着笑了,跟他碰了碰杯,说:“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跟我说。常联系。”佑俞也喝掉了自己的那杯酒,笑了笑,说:“好,谢谢刘哥。”
*~~~~~~~~*
结束的时候,佑俞已经喝了不少酒,但稍微还有点意识。
后来安平又非得拉着他们玩了第二场,终于喝到断片。
不记得是谁送他回去的,反正醒来的时候,他睡在宿舍里,总是一本正经的林晓则穿着脏兮兮皱巴巴的衣服地躺在旁边,头发乱糟糟的,也没盖被子。
佑俞迷迷糊糊地闻到了身上的气味,觉得有些恶心。
他努力爬起来,拿了洗漱的工具,到楼下的共用浴室洗澡。
那天夜里,他梦到了姐姐佑勤。
佑俞站在过道上,看着远处的房子,回忆着过去的事,不停地回想着那些他曾经拼命忘记的东西。但还是看到了佑勤的脸,看到她跟自己相似的那张面孔。
有趣的是,作为姐姐的佑勤长相看上去更加硬朗,佑俞反而比较柔媚。他们的性格也是这样。佑勤好强,佑俞却不是。
但兄妹俩骨子里有些东西总归是相似的。
比如他们表面沉默其实想法不少,比如平时不爱招惹人但是生气的时候比谁都凶,又比如,他们对爱情还是有很多憧憬的,看起来漠不关心,其实比谁都要热切。
佑俞可能不会同意最后一点,暂时。
不知道如果姐姐还在他身边的话,她会怎么做?反正肯定不是劝阻吧。她不是那种会害怕的人。会批评吗?应该也不会,因为她从小任何时候都会护着佑俞。
对啊,如果姐姐还在他身边的话……那么那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除夕夜的烟火欢庆(一)
隔天就是新年。
因为公司放假晚的缘故,佑俞也忙不得帮家里买东西做饭。
下午到家的时候,年夜饭已经做好了。
佑俞走到家门口,看到爸爸和乔乔正在贴对联。乔乔给爸爸端着面糊,看着他贴。佑俞赶紧过去帮忙,跟他爸说脚痛就不要来弄这些,等着他来贴就好。
爸爸笑笑地说,好,不弄了。
佑俞的爸爸以前是个建筑工程师,常年在外奔波,后来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导致腿上留下了后遗症,失去了工作,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
在家里跟着妈妈忙了一段时间后,妈妈那边的几个亲戚也来了,大家一起挤在家里吃了晚饭,十分热闹。
吃完饭喝完酒,亲戚们陆续回去后,佑俞跟妈妈就做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各种热闹的节目,唱歌跳舞,演小品,讲相声,唱戏。
到处都充满了浓郁的春节气息。
乔乔在一旁自己玩,在家里闹腾了一会儿,看到外面院子里有小朋友出来,就吵嚷着要去外面找小朋友们玩。
佑俞便带他下了楼。
他带着乔乔到小区的大院里,乔乔立刻跑到几个小朋友中间,加入进去。
佑俞在院子旁边的花台上坐下来,看着一帮活泼的小孩聚在一起,在大院里追逐打闹,玩爆竹,放烟花。
没什么事可做,忽然想给朋友们打个电话,伸手一摸,却发现手机没在身上。
佑俞想了半天,想到可能是忘记在办公室里了。好像是今天朗静借他的手机以后就没有还给他。
“……”
朗静可真是,没听说过借人手机不还的。
佑俞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心想,别不小心把他的手机带回去才好。
陪着乔乔他们玩了好久,佑俞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就喊了乔乔回家。
到了家里,佑俞站在玄关没有进去,跟妈妈说:“妈,我手机忘在办公室了。我去拿一下。”然后他拿了钥匙,准备出门。
乔乔推开他,自己跑进了屋子里。
妈妈坐在沙发上,瞅了他一眼,说:“手机?怎么连手机都能忘?”
“一会儿就回来。”佑俞说。
“别拿了。”妈妈阻止了他,说,“待会儿还等着一起跨年呢,你就别出去了。一晚上不打电话也不会怎样。”
“不行,领导随时可能找。”佑俞坚持道,一边拿了外套,穿上。
“真是的,早点怎么没想起来去拿啊?”妈妈看了看他,说,“你二妈他们去送人了还没回来,车也不在,你怎么去呀?”
“是吗?那我打车去。”佑俞说。
“大过年的,车那么少。你打的着吗?”妈妈有些不开心,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佑俞拉上外衣的拉链,说:“放心吧,能赶回来。”
然后他走出了家门,转头把门关上。
*~~~~~~~~*
好不容易等到一趟出租车,司机还说只能送他过去,不能等他。
佑俞回办公室里,看到自己的手机果然被扔在朗静的桌子上,被各种乱七八糟的资料遮住了大半。
他拿了手机,看到几个未接电话,就挨个都回了一下,最后才打给徐旭。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快一个小时,佑俞才慢腾腾地来到大街上。因为单位在的地方有些偏,等了好久也没车来。
佑俞只好走回去。
夜越来越深。
走了半个小时,总算是遇到了一辆车。路上司机一直兴致勃勃地跟他聊天。佑俞听着,礼貌地微笑点头,偶尔回应。
司机说自己是外地人,家人都不在这里,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加班。
“而且,今天跑车价钱可是很高的。”
佑俞一边听着,一边,看了看表。
十一点五十。
他们在下一个路口转弯。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了水族店的方向……
然后忽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水族店的灯还是亮着地,大门也开着,还在营业吗?他有些不确定地探头张望,然后看到了一个身影。
是阿木。
他……
又是一个人吗?
佑俞睁大眼睛,看着那个身影,空荡荡的街道将水族店洁白的灯光衬得更加孤独。
佑俞的心情顿时有些沉重。他抿了抿嘴,皱起眉。
阿木一个人在那里。
在这样家人团聚的时刻,他却一个人。
他的家人呢?
齐叔呢?
佑俞的目光停留在水族店上。
随着车辆的移动,往后转过头。
所以……他会在这里度过除夕的晚上吗?
一个人。
佑俞犹豫了。
汽车转过弯,驶进小巷里,水族店也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但是他丝毫没有感到安心。
反而感受到了一阵特别强烈的失落。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他没法控制自己。情绪开始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开来。各种情绪,在他的身体里缓缓生长,像突然有了刺,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绪。
压抑得让他无法呼吸。
“师傅,我在这里下就好了。”佑俞没注意到司机刚才说了什么,打断了他。
司机又往前开了一会儿才把车停了下来,问:“这里就可以吗?”
“嗯。这里就可以。”
司机把车停下来。
佑俞付了钱,下了车,把门关上。看着司机开进了小区前宽阔一点的地方,把车掉了个头,向着前方开走了。
转了个弯,再也看不见。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也转过身,向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走去。
神情有些恍惚,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跟自己争吵。
找不到理由,但是又无法控制自己,无法控制自己慢慢靠近空荡荡的街道上粹亮的洁白灯光。
它好像变成了整个城市唯一的颜色,在这寂静无比的街道上,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还有五分钟,广场就会放烟花了。
每年的惯例。
因为地方不大,所以这场烟花在城镇地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能看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里的。
佑俞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店里的人。
阿木正在清洁一个鱼缸外面的玻璃,时不时停下来看着游动的鱼群,不慌不忙。一只手拿着清洁液,一只手拿着抹布。
佑俞就这么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任凭自己的感觉支配自己,而理智却不清醒。
就这么站在那里,在想,有没有可能他就一直都不会发现自己,有没有可能他就会这么看一整晚,然后彻底地清醒过来。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咻——砰”的巨响。
一朵烟花在天空炸开,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佑俞站在那里,想象着身后灿烂的景象。听着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看见烟花淅沥沥地落下来。
然后他看到阿木转过了头……
砰——
又一朵烟花绽放。
☆、除夕夜的烟火欢庆(二)
他们对视着。
阿木先是露出了警惕的表情,在发现来人是他以后,变成了惊讶,疑惑。他放下手里的工具,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佑俞没有动。
停顿了片刻,然后慢慢地走到了门口。
推开了门。
佑俞抬起头看他。
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着。
在这夜晚寂静无人的街道,他感到一阵恐惧。
没事的。
他对自己说。
不会有事的。
阿木惊讶地看着他,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吗?
对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太清楚。
佑俞愚笨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表情缓和了些,似乎想表现得友好一点,他撇了撇嘴,说:“……大过年的,你在外面瞎转什么?”
佑俞又呆了半天,有些犹豫开口了。
“我……”他顿了顿,冷静了一下,说,“我刚刚路过这里,看到店里灯还亮着,就……就过来看一眼。”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没想到是你。”
阿木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哦。是吗?”他看了看外面的街道,说道,“今天挺忙的,就没注意时间。”
“……”佑俞迟疑了好一会儿,对他露出了一个有些抱歉的微笑,说,“这样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似乎猜不到他的来意。
但是佑俞看上去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稍稍低下了头。
只听“咻——砰!”的一阵声响,烟花在佑俞身后的夜空里绽放开来。阿木抬头瞟了一眼烟花,又低下头,看向佑俞。
五颜六色的光闪烁着,照在佑俞的身上。
印在他漆黑的头发上面。
阿木想了想,开口问道:“……你住在这附近吗?”
佑俞听到阿木问他话,抬起了头,看着他。
“是。”佑俞迷糊地回答道,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又说,“……啊,不是。我以前住在这。现在没有了。”
“是吗?”阿木有些意外,说,“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父母还住在这里。”佑俞解释道,“我来看他们。”说到这里,佑俞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父母家的方向,对阿木说,“就前面那个小区。”
“这样啊。怪不得。”阿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看向佑俞,问道,“所以……你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佑俞抬起头看着阿木,似乎没有想到阿木会这么问他。
他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是。我……我就是路过。”
阿木扬了扬眉毛,有些疑惑。不过他没再追问,说道:“哦。行吧……那既然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佑俞的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等一下。
他看着阿木,紧张得不行。
他还有话想说。
但他很害怕,所以开不了口。
一朵烟花又升到了空中,哗地绽放开来。
阿木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作声,便当默认。
他迟疑了一下,转过了身。
“砰——!”一朵烟花,又照亮了夜空。
“阿木。”
佑俞叫住了他。
接着,他往前踏了一步,开口问道:“你……你后来还有没有去钓鱼了?”
阿木转过身,看着他。
“后来?”先是愣了愣,然后仔细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说,“哦。你说那天啊。”他对佑俞微微笑了笑,说:“去了。后来又去过几次。”
“是吗?”佑俞忽然感到有些开心,他微笑了一下,说,“太好了。”
阿木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问:“什么太好了?”
“哦、不是。”佑俞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钓鱼。”
阿木笑了。
他看着佑俞,说:“不会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不过齐叔很忙,最近没怎么带我去了。”
佑俞抿了抿嘴,表情有些遗憾。
然后他又沉默了。
他挣扎着,拼命挣扎着。
不过这一次,阿木好像知道了,他还有话要说。
所以阿木也没有再开口,听到烟花绽开的声音,抬头看向夜空。
等着。
“砰砰!——砰!”
好多的烟花升起来,在夜空里劈里啪啦地炸开。一朵接一朵,照亮着他们,在他们身上变幻着不同的颜色。
终于,佑俞开口了,说:
“那、那下次一起去吧。”
佑俞看着阿木,双手轻轻颤抖着,说:“一起去钓鱼。”
阿木低下头,看着他。
烟花一朵接一朵,不停的升起,不停地升起,然后一朵接一朵,不停地盛开。漫天的烟花,把整个城市的夜空,照得无比鲜艳。
阿木咧嘴一笑,说:“好啊。”
佑俞呆呆地看着阿木,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答应了。
佑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嗯。”佑俞笑着,跟他点了点头,“那你有空告诉我。”
阿木点点头,说:“知道了。下次见面跟你说。你快点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说着,阿木摆了摆手。
“嗯。”佑俞笑着点头,跟他道别,然后又慌忙地加了一句,说。
“对了,新年快乐。”
阿木对他笑了笑,说:“谢谢。你也是,新年快乐。”
夜空中,漫天盛开的烟花开始缓缓落幕。
然后渐渐地,归于沉寂。
☆、生长向远方的路(一)
大年初三,阿木跟着佑俞来到东边大河。
可能是过年的缘故,那里人很少。
他们坐在河边,佑俞拿着鱼竿,阿木稍稍侧过身,看着佑俞。
佑俞用手指把鱼线拉直,解释道:“……像这样,通过调整铅量,把漂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说着,转头确认了一下,看到阿木点了点头。
佑俞收回鱼线,又用剪刀剪了一点铅皮,再把鱼钩抛回水里,继续说:“现在看着差不多了,这时候可以往下压一压风线,看看风对标有多少影响。
说着,他把鱼竿往下压了压,“嗯,这个位置差不多。”
佑俞转过头,看到阿木认真看着自己的样子,稍稍有点紧张。
他把剪刀递给阿木,说:“你自己调调看。”
“嗯。”阿木接过佑俞递来的剪刀,点点头。
阿木拿鱼竿,按照佑俞跟他说的步骤开始操作。他看了佑俞一眼,笑了笑,一边弄,一边问道:“你经常钓鱼吗?”
佑俞想了想,说:“嗯。没事的话每天都去。”
“每天?”阿木有些惊讶,说,“你不上班吗?”
佑俞轻轻笑了笑,说:“上,每天早上去。然后再去上班。”
“早上?几点?”阿木问道。
“五点。”佑俞说。
阿木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是老人吗?”
佑俞一听,呵呵笑了起来。
“你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去钓鱼,然后去上班?每天早上?五点?”阿木重复了好几遍,然后哈哈笑了起来,问道,“不累吗?”
佑俞也跟着笑了,说:“不累。”他说,“挺开心的。”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笑着移开了视线。
他按照佑俞说的,把铅皮剪了一点,看了看,然后挥了一下鱼竿,把鱼钩抛进了水里。
只听扑通一声,浮标就沉入了水中,但很快就又浮了出来,在水面摇晃了几下。
“怎么样?”阿木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
佑俞顺着阿木的浮标看过去,点点头,说:“嗯。差不多。”
“挥杆一次就成功。”阿木笑着把鱼竿收回来,说,“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佑俞弯下腰,取了一点鱼饵,递给他。
阿木一只手接过鱼饵,小心翼翼地将它挂在了鱼钩上。接着他整理了一下鱼线,将鱼钩再次抛入水中。
佑俞再次帮他确认了一下状况,才放心地低下头,拿了自己的鱼竿,开始做准备。并没有发现阿木正在看他。
阿木盯着佑俞看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真细心。”
佑俞愣了愣,看了阿木一眼,忽然有些害羞起来。他别过头去,看着自己手里的鱼线,低着头,说:“没有。我只是怕自己搞错了。”
“不是,我是说你刚刚教我的时候。”阿木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前方,“齐叔就不会解释,要不让我自己看,要不就是他弄好了直接给我。”
佑俞对他笑了笑,想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跟你说的也都是最简单的东西。”
阿木微微笑了起来,没再说话。
佑俞低着头,安静地准备着。
远处来了一辆车,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看到两三个小朋友从车里跳了下来,叽叽喳喳地叫着闹着,一窝蜂地跑到上河滩上。
车上跟着下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急忙跟在了孩子们的后面,一边喊着:“不许下水!只能在河滩上玩哦!”
阿木回头看着他们,恰好对上了佑俞的视线。
两人对视了一下,阿木笑了起来,说:“这下热闹了。”
“嗯。”佑俞也笑了,说,“别把鱼都吓跑了才好。”
阿木再次转过头,看着他们。看到一个像是父亲的人也从车里下来了,抬起手遮了遮太阳,一边朝着女人和孩子们走了过去。
“……”
佑俞看着阿木,感到有些沉重。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阿木,你的家人呢?”
“嗯?”阿木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佑俞,“什么意思?”
佑俞停顿了片刻,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跟你的家人一起过年吗?”
“你说我父母吗?”阿木问。
“嗯。”
阿木迟疑了。
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前方,没有说话。
佑俞的心里稍稍一沉,心想,糟了,这种私人的问题,果然还是不该问的。他有些后悔,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把话题转移掉。
抿了抿嘴,正打算开口,却意外听到了阿木的回应。
“不跟。”阿木平淡地说,“我父母……他们不在M市。”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也不想去找他们。”
“……”佑俞愣了愣,有些意外,“哦。”他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然后两人就各自坐着,安静地看着河面。
冬天的河水不大,声音也是潺潺的,很好听。
周围也没有什么虫鸟的叫声。
只有阵阵孩子的欢笑。
好舒服。佑俞想,能够这么安静地呆在户外,真好。不过要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白鹭湖,至少那边没有这么辣的太阳。
他呆呆地坐着,渐渐出神。
差点都要忘了阿木的存在。
“嗯?”
忽然,身边传来的一阵动静。
佑俞转过头,跟阿木对上了视线。
像是收到信号似的立刻回头看了看阿木的浮标。
鱼上钩了。
他再次回过头,看着阿木,对他使了个眼神。阿木点点头,站了起来,试着移动了一下脚步。佑俞赶紧扭头看了看浮标,伸手指了指,示意阿木往左边拉竿。
“轻一点。”佑俞对他指示道。
阿木照做了。他把鱼竿往左边拉,目不转睛地盯着鱼线移动的放心。佑俞的眼光则停留在阿木的手上,确认一下鱼的方向,又确认一下阿木的动作。
“压低一点,如果鱼用力,你就要放一些。”佑俞说道。
阿木瞟了他一眼,点点头,继续专心地盯着水面。
但是鱼拽的很厉害,他有些控制不住。
是条大鱼。
阿木有些激动。
他的眼睛紧紧地跟着鱼,一边努力控制手里的鱼竿,一点一点地将鱼往回引。
但是鱼的力气很大,拼命往远处逃脱。眼看鱼越游越远,阿木开始有些着急。忽然,鱼一阵猛跳,只见鱼竿一抖,唰地被拽走了一大截。
他急忙用力往回拉了一把鱼竿。
鱼竿顿时被拉成了一个弯弯的弧形,将鱼线拉得紧绷。
“别硬拽!”眼看鱼线就要断了,佑俞立刻就站了起来,把手里的东西一放,走到阿木身边,一把抓住了阿木的手,握住了。
阿木愣了愣,连忙放松了力道。
佑俞专心地看着前方,控制着阿木的手,跟着鱼移动。
☆、生长向远方的路(二)
阿木感觉佑俞像是能看到水下那个生物似的,用鱼竿引领着它移动,有时候紧紧地压住他地手,跟着鱼走一段,有时候又稍稍加力,把鱼往另一个方向引去。
“尽量不要前后拉扯,要观察感受它的动作。”佑俞一边解释道,还是很专心地看着水面,“注意走向。”
阿木点点头,看着水面,试图跟上佑俞的节奏。
他们跟鱼纠缠了好久,终于把鱼引到了岸边。
“啊!我看见它了!”阿木忽然激动地说。
佑俞则还是很冷静的样子,说:“继续往右边拉,轻一点,不要太快。”
说着,一边放开了阿木的手。
“你来。”他说,“我去拿抄网。”
阿木点点头,握紧了鱼竿,但那只鱼仿佛知道什么似的,佑俞放手不到两秒钟,就忽然莽起了劲儿,呼地往河里一阵猛钻。
只听“啪”的一声——
鱼线断掉了。
阿木在原地呆了一会儿。
然后沉默地转过头,看向一脸惊讶的佑俞。
“……”
两人对视了片刻,同时哈哈笑了。
阿木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竟然跑掉了。”
“……是啊。”佑俞笑着,看着他,说,“明明都到脚边了。”
“太傻*了,我以为只要拉上来就好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说,“诶,你说我现在放弃钓鱼还来得及吗?”
佑俞看着他,抿着嘴笑了笑,说:“嗯……我不敢说。”
“欸。”阿木轻轻推了他一把,表示抗议。
一边把鱼竿拿起来,让浮标自然甩过来,抓到手里看了看。
“不过好可惜啊。感觉挺大一条的。”他说,有些遗憾。
“嗯。”佑俞微微笑了笑,说,“是挺可惜的。”想了一会儿,又说,“大鱼本来就不好钓。”
“是吗?”阿木有些好奇,忽然想起他们上次在东边大河见面的时候,佑俞说他其实对钓鱼不是很擅长。
“反正我很少钓得到。”佑俞想了想,平淡地说,“印象里也就一两次吧。”
“为什么?”阿木问,“技术问题吗?”
“嗯……怎么说呢?”佑俞认真地想了想,说,“地点、技术、运气,都有吧?得琢磨。不是那么容易。”
阿木听完笑了笑,问:“你不琢磨吗?”
佑俞抿了抿嘴,说:“懒得琢磨。”
“那你为什么钓鱼?”阿木问。
佑俞停顿了一下,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沉思了一阵子,然后说:“因为可以安安静静地待着。”
阿木听完后愣了愣,然后哈哈笑了起来,对着佑俞说。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
佑俞并没有生气,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
阿木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把鱼竿放到腿上,弯腰重新拿了一个鱼钩出来。佑俞也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把网兜放在一旁。
阿木一边穿豆子,一边说:“我倒是挺希望能钓到大鱼的。”
佑俞转头看了看他。
“可能对我来说,成就感比较重要吧。”阿木想了想,说,“一整天什么收获都没有的话,应该会挺失望的。”
佑俞又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样的话,你需要在很多地方用心。”
“从鱼竿的选择,到饵料的选择,再到调整鱼漂的技巧,溜鱼的技巧,甚至是抄网时候的细节都需要下一番功夫。”
他看着阿木,解释道:“光是鱼竿就有很多种,确定了要钓什么鱼,在哪里钓,然后选择合适的鱼竿。
“鱼饵也有很多种,不仅每种鱼喜欢吃的东西不同,不同的钓点不同的季节,都需要选择相对应的饵料。”
阿木愣了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佑俞。
“你需要知道很多事情。”佑俞认真地说,“你需要熟悉每一种常见的鱼类,熟悉它的习性,它生活的环境;熟悉你所在的环境,季节,天气,每一种,你都要了然于心。”
阿木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你还需要很多练习,让你充分了解如何有效率的操纵鱼竿,如何洞察鱼的行动,猜测它的意图。”
“需要时刻观察周围的环境,因为有时候甚至一阵微风都有可能影响你的决定和判断,直接导致成功,或者失败。”
停顿了片刻,佑俞又说道:“可是就算你都做到了,运气不好的时候,还是可能空手而归。”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说,“啥?”
佑俞愣了愣,然后笑了。
阿木扬起眉毛,看了佑俞半晌,笑着说:“所以这就是不愿意琢磨的理由吗?”
“嗯。”佑俞呵呵笑了起来,说,“反正我无所谓。”佑俞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对我来说,钓鱼只是一个出口罢了。”
阿木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他没有听明白。
“……”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岔开了话题,笑了笑,说:“抛开细节不说,你想要钓大鱼的话,最好还是要多练习。你可以去一些专门供人钓鱼的鱼塘试试,慢慢熟悉了以后再来野钓会好很多。”
“鱼塘吗?”阿木问。
“嗯。”佑俞点点头,说,“有些饭店会有。还有一些专门养鱼的鱼池。都挺不错的。那些地方鱼多,个头也大,很适合用来训练。”
阿木点了点头,说:“嗯,有空我去看看。”
佑俞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阿木转过头去,没有再看着他,低下头,专注地重新准备起自己的鱼线,打算开始新一轮的尝试。
他们之后没有再聊什么,就只是各自享受着这份安静和快乐。
奇怪的是,他们虽然才认识不久,但是并不觉得陌生。即使是他们什么也不说的时候,也可以很舒服地放空。
还挺难得,佑俞想。
阿木身上有一种温暖的气质。
但这种温暖会时不时的刺痛佑俞,让他有些难受。
阿木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跟别人口中的那个目中无人肆意妄为的少年也不一样。这让佑俞挺惊讶的。
虽然阿木态度冷漠时候的样子确实让人有些害怕。
但不是因为他充满了攻击性。
反而更像是一种……
自我防备。
佑俞稍稍低下了头。
他并不了解身边的这个人,也只是跟他相处了不到一天的时光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佑俞觉得阿木的内心,其实非常温柔。
因为,阿木的笑容很干净,很纯粹。
他的眼里没有什么复杂的东西,没有心机,也没有邪念,却充满了热情和力量,对生活,对生命。
即使他正在承受很多,背负骂名。
不得不跟家人朋友分离,被误解,被谴责,被唾弃,被割离,被紧紧地束缚住,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脱身。
这让佑俞感到心痛,感到可惜。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拼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鱼竿上。
但是他没有做到。
直到最终到他们决定回家的时候,也一条鱼都没有钓到。
不过阿木也一样。
“诶,我还说今天运气不错呢,没想到今天我俩都没钓到鱼。”阿木有点遗憾地说,“而且我还放跑了一条大的。”
佑俞对他笑了笑,说:“常有的事,早点接受比较好。”
他们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地上路。朝着停车的地方慢慢走去。在一旁玩耍的一家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佑俞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河滩上有一个用石头搭起来的小房子。
“佑俞。谢谢你。”
他转过头,看到阿木正看着自己。
对他露出了一排漂亮的牙齿,笑得灿烂,说:“今天挺开心的。”
“是吗?”佑俞对他笑了笑,问,“不失望吗?毕竟我们什么收获都没有。”
阿木想了想,也对他笑了:“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佑俞侧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阿木笑了起来,说。
“至少认识了你啊。”
佑俞愣住了。
心里突然一阵钝痛,让他一时失去了心跳。
阿木笑嘻嘻地看着他,说:“下次再一起来吧。”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简单地“嗯”了一声,然后沉默地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不过,下次我们去别的地方吧。”阿木想了一会儿,说,“对了……我记得你说,你平时你喜欢去白鹭湖?”
佑俞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嗯。”
“那我们去白鹭湖吧?”阿木提议道。
佑俞有些意外,他看了阿木一眼,有些犹豫地问:“……你不介意吗?”
毕竟要去白鹭湖……就会经过那个地方。
“还好吧。”阿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说,“很久没有去过了那里了,我也挺想去看看的。”
啊。佑俞想起来了,他知道有一条路可以不用经过那里的。他可以带阿木往那边走。只不过有些绕路,会花掉一些时间。
“嗯,你不介意就好。”佑俞微笑着说。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阿木想了一会儿,说:“对了,上次也没加你联系方式。”说着,拉了拉肩上的包带,伸手进包里拿出手机来,打开。
“哦,对。我现在加你。”佑俞也拿出了手机。
一边跟阿木念了一串数字。
阿木把佑俞的电话存好,想了想,在手机上输入了佑俞名字的拼音。
手机自己联想出了一个单词:鱿鱼。
“啊,原来是这个鱼啊。”阿木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
“什么?”佑俞听到后凑过去看了一眼,哭笑不得,说,“是佑,you,第四声,保佑的佑。俞是——”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就这样吧。”阿木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把手机关起来,嘿嘿一笑。
佑俞看着他,有些无奈:“……这毕竟是我名字,不要乱改好不好?”
“哎呀,干嘛那么小气?怪老头儿。”说着,阿木抬起手,轻松地搭到佑俞的肩膀上,紧紧地勒了他一下,笑着叫了一声,“小鱿鱼。”
“……”佑俞皱了皱眉。
“小鱿鱼,多可爱。反差萌。”
“你适可而止。”
“奥,说话还用成语。厉害了,小鱿鱼。”
他们肩并肩走着,在夕阳的余晖里,影子被拉得很长。
很长。
☆、黑金鱼生来就是黑色(一)
佑俞走神得厉害。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乔乔趴在茶几上画画,蜡笔摆了到处都是。
佑俞妈妈走过来,弯腰帮乔乔把蜡笔捡起来,一边跟他说:“小傻瓜,你这样放东西,是会被别人踩到的。”
“哦。好。”乔乔专心地画着画,敷衍地点点头。
妈妈摸了摸乔乔的脑袋,然后站起来,看到佑俞整个儿摊在沙发上,皱了皱眉,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都呆了一早上了。”
佑俞还是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上,看了她一眼,一脸委屈地说:“……你别管我。”
妈妈在她身边坐下来,说:“别管你?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佑俞缩起肩膀,还没等她开口,就做出一副屈服的表情,说:“我知错了。”
“知错?我看你根本就是明知故犯。”妈妈瞟了他一眼,说,“你昨天去哪里了?”
佑俞有些心虚地说:“钓鱼。”
“你少来啊。明明说好了一起去姨妈家里的,你一大早跑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打电话也找不到人。我哪次也没见你大过年的要去钓鱼啊。”
“……”佑俞试图转移话题,说,“……你们人那么多,又不缺我一个。”
妈妈没理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你跟谁出去的?朗静吗?”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没有立刻回答。说实话,他对妈妈这种敏锐的直觉感到有些沮丧。
“每次跟你说,让你带她回来吃个饭,你也不带。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们也处了那么久了,对吧?”妈妈说。
“……我又不是小孩了。”他辩解道,“您不用帮我操心交朋友的事。”
“交朋友?”妈妈回头看着他,说,“谁要管你交朋友了。我说的是你谈恋爱。”
“……”他没有看妈妈,有些烦躁地嘀咕道,“……那你就更不用管了。朗静是我朋友,我没有跟她谈恋爱。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
妈妈对他突如其来的小情绪有些不理解,盯着他看了半天,问:“你们没有谈恋爱吗?”
“没有。”佑俞回答道。
“那你整天跟人家姑娘家去这里去那里的干什么?”妈妈不解地问,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佑俞顿了顿,说:“朋友一起玩很正常。”
“朋友?”妈妈扬了扬眉毛,说,“佑俞。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正事不干,每天跟一个姑娘家在一起,这里玩那里玩。到头来还说什么只是朋友。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不嫌丢人吗?”
“……”佑俞皱了皱眉头,抿着嘴,看着她。
“你不喜欢她,就不要去耽误人家。别以为你是男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到时候惹一身麻烦回来,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妈妈不高兴地抱怨道,“真是不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一点都不知道互相尊重。”
佑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奈地说:“您真是想太多了。”
“不是我想太多。”妈妈忽然生气地说,“我是怕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僵。
佑俞看了妈妈一眼,心里有些难受。他知道妈妈是想到佑勤的事了。毕竟当年佑勤……就是还没有结婚就怀了乔乔。
然后……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悲剧。
他抬头看着她,有些难过地说:“妈,您真的误会了。”忍了忍,又说,“那种事情,在我身上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妈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佑俞张开嘴,然后停顿了很久,心里一紧,接着说道,“我向你保证。”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说:“算了,我也不想说你。搞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别让我们为你担心就是。”
“嗯。”佑俞点点头,说,“……知道了。”
妈妈没有再追问他,回头看着电视,跟他说了句“去把碗洗了”。佑俞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起身离开了客厅向厨房走去。
昨天发生的一切,他们说过的话,做的事,都历历在目,就连声音都还好像还回荡在耳边。时不时就会想起起阿木,想起他的脸,他的手,他的笑容,和很多很多跟他有关的事。
他站在厨房,放水洗碗。
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自持的压抑,慢慢地,变成了苦痛。
作为爽约的补偿,放假的几天,佑俞哪都没去,乖乖地在家里听后差遣。
或者开车带着爸妈和乔乔去游玩,或者只是一家人窝在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就连给徐旭打个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佑俞注意到水族店也放假了。
但是每次路过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看一眼,猜测阿木可能去了哪里,在干什么,是一个人,还是有家人朋友陪伴?
他们没有再遇上。
就这样一直到春假快结束了,他们才再次见到。
*~~~~~~~~*
那天,佑俞带乔乔出去玩,回来的时候看到阿木站在门口,便停下来打招呼。
阿木看见乔乔,热情地邀请他到店里来玩。佑俞担心给他添麻烦,跟他客气了一下,说:“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还好。现在没什么客人,不忙。”阿木说。
佑俞带着欢欣雀跃的乔乔走了水族店,乔乔刚跨进门里,就放开了佑俞的手,冲了进去。跑到鱼缸旁蹲着看了起来。
阿木看了他一眼,回头对佑俞笑了笑。
佑俞也会心地笑了。
阿木走到了乔乔身边,弯下腰,跟他一起看着鱼群。乔乔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有些害羞的微笑。
“喜欢吗?”阿木微笑着问他。
乔乔想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指着一个鱼缸,说:“我可以看看那个吗?”
“哪个?”阿木愣了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鱼缸有点高,里面有好几条颜色鲜艳黄金鹦鹉鱼。
“黄黄的那个。”乔乔说。
阿木低下头,对他笑了笑,说:“那个叫黄金鹦鹉。”
“黄金鹦鹉?”乔乔重复了一遍,有些疑惑地问,“鹦鹉不是鸟吗?鱼为什么叫鹦鹉呢?”
阿木侧过头想了一会儿,说:“这我还真不知道。”阿木犹豫了一会儿,问:“要我抱你起来看吗?”
乔乔点了点头,说:“嗯。”
阿木对他笑了笑,将他一把抱了起来,带他走到黄金鹦鹉旁边。
佑俞站在一边看他们。
他身边有个很大的鱼缸,亮着灯,开着氧气。水里冒着气泡,咕噜噜一直响着,但声音不大。
里面有两条看上去有些可怕的大鱼,皮肤粗糙,两侧长着一排骨头模样的刺,身上布满了奇特的斑纹。
佑俞抿了抿嘴,转过头看了看其他的鱼。
傍晚许多逛街的人,在门口来来去去。
佑俞的视线移到了阿木身上。阿木已经把乔乔放下来了,两人停在另一个鱼缸前面,开心地交谈着。他没有在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阿木。
看着他跟乔乔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容。
佑俞情不自禁地陷入了缥缈无尽的思绪里。
忘了时间的流动。
忽然,阿木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对上了他的视线。佑俞呆了一下,回过神来,立刻转过头,看向别处。
“但是他们为什么会打架呢?”乔乔问。
阿木顿了顿,然后转过头,看向乔乔,说:“因为他们都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家,不希望其他人进来。”
“可是鱼缸不是很大么?”乔乔说,“如果是这么大的鱼缸呢?”说着,用手臂比了个大大的形状。
阿木笑了笑,说:“那也一样,他们还是会打。”
“为什么呢?”乔乔问继续追问。
阿木摸了摸他的头,说:“嗯……怎么说呢,也不是所有鱼都这样的。但是有的鱼生来就喜欢打架,就像有的鱼生来就很友好,可以跟任何鱼做朋友。我们说他们生性如此。”
“生性如此是什么意思?”乔乔问道。
阿木想了想,回答道:“就是生下来就是这样。”
“就像黑金鱼生来就是黑色一样吗?”
“黑金鱼?”阿木想了想,露出了一个意外的表情,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想到黑金鱼?”
乔乔对他笑了笑,说:“忽然想起了。因为舅舅说要给我买黑金鱼。”
“……”阿木顿了顿,陷入了沉思。
乔乔看了看店里,说:“但是你们这里没有黑金鱼。”
“嗯。”阿木说,他想了一会儿,说,“不过,你想要的话,下次爷爷去买鱼的时候,可以让给你带两条回来。”
“真的吗?”乔乔睁大了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当然。”阿木笑着说,“我答应你。”
“太好了!”乔乔高兴地说,“我要告诉舅舅!”说着,他转过身,准备向佑俞跑去。但是阿木一把拉住了他。
阿木对他笑了笑,蹲下来,说:“欸,等等,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乔乔好奇地看着他。
阿木微笑着说:“生下来是黑色的,不一定是黑金鱼。”
“为什么?”
乔乔惊讶地看着他,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阿木跟他招招手。
乔乔靠近他,侧过了脸。
阿木凑过去,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
“真的吗!?”乔乔一脸惊讶地看着阿木,眼里还有些惊喜的神色。
阿木跟他点了点头,说:“嗯。真的。”
☆、黑金鱼生来就是黑色(二)
佑俞跟乔乔在店里待了很久。
他忽然发现,并没有很多客人来店里光顾。
“做水族店这样的生意,散客不多,主要还是依靠大一点的买家。”阿木跟他解释道,“特别事那些有闲钱养鱼的客人。有的鱼很贵重,比较难养。就会让我们定期去照顾。”
“是吗?”佑俞有些惊讶,想了想,问道,“所以你们会到客人家里去吗?”
阿木点点头,笑了笑。
“会啊。去帮忙换换水,洗洗鱼缸之类的。这些活儿,看着简单,实际上稍微弄错一点,就可能会把鱼害死了。”
“这样啊。”佑俞点点头,说,“我没有养过鱼,完全不知道。”
阿木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乔乔今天跟我提了黑金鱼的事。”
“啊。”佑俞一听,有些尴尬,问,“他怎么说的?”
“他说你答应买给他。”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说:“嗯。确实答应过。”说着,他心里感到有些愧疚。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早把这事儿完全忘了。
“我跟他说,下次齐叔去买鱼的时候,可以给他带两条来。”阿木说。
佑俞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用了,那多麻烦。”
“不麻烦。”阿木对他笑了笑,说,“而且是给他带,又不是给你。”
佑俞跟阿木坐在水族店的木桌旁,乔乔趴在佑俞的怀里睡着了。
天色黑了,店里很安静。
阿木看着乔乔说:“他真可爱。”说着,他瞟了一眼佑俞,笑道,“很开朗,跟你一点都不像。”
佑俞皱着眉笑了笑,说:“当然不像了。又不是我的孩子。”
“确实。”阿木呵呵笑了,“看你们老在一起,总感觉他是你孩子。”
“……”
佑俞笑了笑,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我倒希望是。”
阿木稍稍愣了一下。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你跟你姐姐……关系挺的好吧?”
“嗯。”佑俞点点头。心里有些压抑。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道:“挺好的。”顿了顿,又说,“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很忙,是她把我照顾大的。”
“是吗?”阿木看着佑俞,“现在呢?她跟你一起住吗?”
“……”
佑俞沉默了。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乔乔。
乔乔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佑俞抬起头看着阿木,轻声说:“没有。她已经不在了。”
阿木顿时愣住了。
看到佑俞眼里露出了非常悲伤的表情,他的心沉了下去,感到十分愧疚,说:“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事。”佑俞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说,“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阿木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让,佑俞说:“还记得那天你问我,为什么钓鱼吗?”
看到阿木点头,佑俞顿了顿,又说道,“以前我父母很喜欢带我们去白鹭湖玩。周末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开着车,带着吃的,去湖边找个地方,一玩就是一整天。”
“我跟我姐……都很喜欢那个地方。”
佑俞平静地回忆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阿木,说出了那个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事。
“所以她去世以后,我曾经想过……不如死在那里好了。”
阿木再次惊讶地愣住。
他看着佑俞,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我下不了决心。”佑俞没有看他,说,“我不知道如果我也死了,我的父母要怎么才能熬过去。”
“但我却找不到继续活着的理由。”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所以那时候,我经常会去那里,想这些事。”
想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想为了别人活下去的可能。
然后不停地,挣扎在自我了结的边缘。
有时候他在湖边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傻站着,发呆,出神,对一切感到无比的失望。
直到有一天,一个钓鱼的老人看到他,跟他说:“小伙子,我看你挺闲的,想不想钓鱼?”
“……”佑俞回头看了看那个老人,有些尴尬地说,“不了……我不会。”
“没什么会不会,钓鱼谁都能钓。”老人说,他招招手,让佑俞过去。
佑俞犹豫了好一会儿,朝他走了过去。
老人拿着鱼竿站了起来,示意佑俞坐下。佑俞照做了。老人把手里的鱼竿递给他,说:“鱼来了你就拉鱼竿,就可以了。”
佑俞接过老人手里的鱼竿,上面还有他手掌的温度,让佑俞觉得意外地安心。他握住鱼竿,转头看着湖面。
老人站在一旁,指着浮标的方向,说:“你看那里。”
“……”佑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盯着浮标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老人对他笑了笑,说:“那里,风吹水动,鱼来鱼走,你都能看到。”
“你得仔细看着。”老人说,“看明白了,你就会知道很多东西。”他收回手,停顿了片刻,说道。
“你就会知道这片湖的故事了。”
他忽然被触动了,看着那片平静的湖面,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他的心被紧紧地捏住,拿着鱼竿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感到很羞愧,但他没法克制。
老人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前方,抱着手,安静地等待着。
那天,佑俞钓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条鱼。
而鱼碰到鱼钩的那一个瞬间,他永远都没法忘记。那种触感,那种鲜活感,那种生命的力量,那种强大的求生欲。
像是这片湖泊要告诉他的第一句话。
让他跟它的邂逅开始了。
“不过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老人了。”佑俞说,他痛苦的表情里,有了一些欣慰,他说,“他把鱼竿给了我,说,反正他也用不到了。”
“……”阿木安静地听着,很久都没有说话。
佑俞也没再开口了,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乔乔的头发。
就在他们还在各自沉默的时候,佑俞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回过神,看了一眼来电,连忙吧地一把将手机抓到面前。
是徐旭。
那家伙之前还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大宝贝儿”。
佑俞有些尴尬,还有些紧张,没敢去阿木是不是在看他。他把来电切掉,清了清嗓子,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啊、对对。”阿木移开了目光,说,“确实。乔乔也该睡觉了。”
佑俞轻轻拍了拍乔乔,说:“乔乔,醒醒。我们该走了。”
☆、美好的春暖花开之际(一)
徐旭来了,一大早就坐车到了M市。
佑俞开车到车站去接他。
因为事先都有约定,所以徐旭十分规矩地扮演着好朋友的角色。
礼貌地跟他挥手,问候,拥抱,握手,然后拿着行李上车,还特意坐到了后座上。
“欸你们这儿冬天挺暖和啊。我这儿还穿着秋裤呢。”徐旭说着便把手脚都打开,伸了个很夸张的懒腰。
这是他第二次来M市,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是秋天。
佑俞从倒车镜里看到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还是这个德行。
徐旭留着偏分的短发,整齐地梳到耳朵后面。他是那种很讲究的人,甚至有些挑剔。精心搭配的衣服随时都是整齐干净的样子。
他比佑俞高不少,眉眼长的也很好看,深眼窝,高鼻梁,加上又会打扮,算是比较引人注目的类型。
所以佑俞其实不太喜欢徐旭来找他,除非他答应管好自己,不能有任何差错。
即使如此,佑俞还是经常感到困扰。
其实,佑俞常常会奇怪像徐旭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他也问过徐旭,然后徐旭就很不要脸地回答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嘛~”,带着他特有的笑嘻嘻,死皮赖脸的表情。
“但是没什么玩儿的啊。上回来的时候儿去酒吧,来回来去就那么两家儿,后来跟老板熟得都快把老板娘送我了。”
徐旭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真是不知道你干嘛想回来。跟我一块儿家走得了。”
“我还有工作。”佑俞瞅了他一眼,说,“再说,我也不喜欢你们那里。太冷了。”
“但屋儿里暖和啊。暖气腾腾的,有时候儿都得去外边儿凉快凉快。平常我跟家天天遛着鸟儿,你去咱俩还可以一块儿遛——”说着,他把手伸到前排,被佑俞及时推了回去。
他只好又乖乖坐了回去,接着抱怨道,“而且你们这儿热才难受呢,到哪儿还没空调!热得浑身都是汗,黏不拉几的,难受死了。碰都不想碰。”
“那是你的问题。”佑俞毫不顾忌地说他,看着徐旭哼哼唧唧不满的样子,却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微笑。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酒店。
佑俞停好了车,跟着徐旭一起拿了钥匙,然后上楼。徐旭也就只能忍到这里了,推开房间门,把行李一扔,门一关,就开始逮着佑俞,捏捏这里,亲亲那里的。
佑俞被他逗笑了,说:“好了好了。我去把门锁上。”
徐旭听到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轻盈地拐进了浴室。
“……”
佑俞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陷入沉思。
他说的有些东西也是对的。
佑俞自己也承认。
虽然他并不觉得那就是全部。但是他也不愿意深究到底,因为他觉得,对于感情,想得太清楚也没有什么意义。
【COVERED】
*~~~~~~~~*
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
佑俞睁开眼睛,看到徐旭在一旁,睁着眼睛看着他。
然后他微微一笑,缓缓地起身。
“你真要走啊?”徐旭看见佑俞坐起来穿衣服,就蹭过去抓着他,没等他穿好又伸手去拉,不停地干扰。
佑俞叹了口气,说:“好啦。别闹了。我再不出去就很可疑了。”
“可疑?谁会觉得你可疑?”徐旭不高兴地问,“我们是在酒店欸。谁认识你啊?”
“谁都有可能。”佑俞顿了顿,说:“你不知道。在这种小地方,遇到谁都不奇怪。也许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看见了。”
徐旭听着,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说:“……所以我才说让你跟我走啊~整天跟做贼似的,不累吗?”
皱了皱眉,又说,“虽然我们那儿也不是哪儿都好,但至少没人认识你啊。不说遇不到熟人,遇到了才觉得奇怪呢。”
“我知道。”佑俞对他笑了笑,他当然知道。
“而且能玩儿的地儿多着呢,酒吧、club?就更没人管你了,爱干吗干吗。”说着徐旭又挪过去搂着他的腰,用脸蹭了蹭,说,“当着别人面亲亲都可以。”
“哦,看来你可没少去。”佑俞故意酸酸地说。
徐旭一听马上就笑了,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就跟哥们儿姐们儿去玩儿去。都是普通朋友。”
“不打自招。”佑俞说。
“真的。”徐旭说,“不信你随便查。你看,我的手机里面全都是跟你的聊天记录。”
佑俞看着他,有些愧疚,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该走了。”
“真是。我那么远来找。你跟我*完就要走吗?”徐旭放下手机,不满地说,“您可真得做出来。”
“我又不是不来找你了。”佑俞无奈地笑了笑,说,“别闹了。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徐旭看了他一会儿,问:“你为难我就不为难了吗?自从你回M市以后,我们就过得越来越憋屈。过年的时候想给你打个电话都不让,你就跟你父母说我是你朋友不行吗?”
“不行。”佑俞说,“我妈她很敏感的。”
“……”徐旭皱了皱眉,忍耐了一下,说,“有时候我对你真的挺失望的。”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失落。
他也是。有时候,他其实很希望徐旭能够体谅一下自己。但是好像徐旭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一样,他的每一次解释,最终都会变成徒劳。
佑俞承认,自己确实不是那么勇敢的人。
但他也在努力,他也想过不一样的生活,他比谁都清楚那种不得不躲藏的滋味有多难受。可是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还不想去面对。
佑俞叹了口气,好累。遇到阿木的事情,消耗了他太多心思。沉重的压力让他快要失控了。他不想再跟徐旭争吵,没有力气,也没有那个精力。
只希望徐旭能够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度过他的这一个长假。
然后平平安安地回去。
“我知道了。”佑俞妥协了,有些说,“我陪你。”
徐旭一听,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紧紧地靠过去,然后伸手将他搂住,开心地说:“那我们去喝酒吧。”
“什么?现在吗?”佑俞问。
“对啊。”徐旭蹭了蹭他的脖子,说,“现在。”
佑俞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说:“好吧。”
徐旭高兴地笑了,重重地亲了一下他的脸,然后开始爬起来找衣服穿。
一边开心地喃喃道:“诶呀~走了走了,喝酒去。”徐旭拿了自己的T恤过来,伸手套了进去,说,“对了,我们还去之前那家儿呗。就是院儿里有花园儿的那个。”
佑俞稍微想了一下,问:“莫奈花店吗?”
“啊,就是那家。他家的饼干真的超级好吃。”徐旭光着身体下了床,对着房间里的镜子捋了捋头发,然后回过头,看着佑俞,说,“我去冲一下,你要一起吗?”
“你先去吧。”佑俞说,“我休息两分钟。”
“OK。”徐旭答应道,光着脚地往浴室走去。
*~~~~~~~~*
那天晚上,他们去酒吧玩到很晚。
徐旭一喝酒就喜欢闹,搞得佑俞非常紧张。
生怕他又闹出什么名堂来,一不小心就弄得人尽皆知。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徐旭希望发生的事。
他们一起喝酒,一直聊天,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佑俞在听徐旭说自己的事。
因为他们有更多的时间相处了,徐旭有很多的话想跟佑俞说。
佑俞当然很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的失落,却越来越多。他也有心事,也有烦恼,也有很多苦恼想要倾诉。
但是他开不了口。
因为佑俞没有自信,他不确定徐旭能不能理解他。
所以即使这是跟他最亲密的人,他也还是没法敞开心扉。
佑俞喝掉了手里的酒,难过的情绪变得更加强烈。
他听着徐旭说话,听着他笑,听着他分享着身边有趣的故事。可是他笑得越开心,佑俞就越悲伤。
好像他们明明坐在一起,却像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而且互相都不会发现这条沟壑。
有那么一个瞬间,佑俞心里突然特别渴望有一个人,能看到他。看到他平静的表情下,想要被感受到的渴望。
他很痛苦,很无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怎么往前,怎么退后。
在这种时候,他真的不在意周围的人,不在意他们发生了什么,更不在意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他只是想要有人能看到自己的难过。
看到他并不平静。
看到他其实很想倾诉但是他没法释放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一发不可收拾,害怕自己表现出了自己的脆弱和消极,害怕被厌恶,害怕从此被抛弃。
然后又会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他不想那样。
佑俞听着徐旭说话,时不时回应他,他听着,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美好的春暖花开之际(二)
后来,徐旭喝醉了,非要缠着佑俞说要跟他回宿舍。
佑俞实在熬不过他,就带他一起回去了。因为很晚所以也没有人发现他们,但是第二天一早佑俞很早就把他拖起来,叫他赶紧离开。
徐旭睡眼惺忪地跟着他起床。
佑俞顺便拿了自己的渔具,然后跟他一起离开。
徐旭看着他,抱怨道:“又要去钓鱼……天天都去还去不够吗?还起那么早。多睡会儿不行么。”
佑俞没理他,只是一个劲将他往外推,说:“别啰嗦了,快起来。待会儿我同事们都该起了。”
他开车把徐旭送回酒店。
“我真是不明白,钓鱼有什么好玩的。”徐旭在车上跟他抱怨道,一边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想吃鱼买不就好了?”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佑俞说。这样的对话,他们已经有过很多次了。
徐旭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说:“我才不要。没事闲的。无聊死了。而且水边那么潮湿,蚊虫又多。”
“……”佑俞皱了皱眉,说,“冬天哪有什么蚊虫?”
“但是有太阳啊。”徐旭说,“我可不想晒太阳。”
佑俞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
心里忽然又有了一些失落。
对。每次,他都会听到同样的回答。不过他怎么尝试跟徐旭解释,最终徐旭还是会再问他一遍,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佑俞也尝试过很多次让徐旭跟他一起去钓鱼,表示希望他能了解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但是徐旭一次都没有同意过。
他每次都很有很多理由,拒绝佑俞的提议。
所以渐渐的,佑俞也就不再努力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并不是从来没有发现他们有多的不同。
只是不想去纠结这些小事而已。
所以哪怕他不喜欢酒吧,不喜欢嘈杂的环境,也不喜欢那么多的人。他还是为了尽到一个恋人的职责,而选择接受,选择跟徐旭妥协。
可是徐旭呢?
佑俞变得有些烦躁。
他把车停在空地上,下了车,走到后备箱前,把后备箱打开。然后他看到了阿木留在他车里的渔具。
佑俞停住了。
脑海里开始浮现那个人的样子。
那天他们离开了东边大河,佑俞把阿木送回水族店。下车以后,阿木问佑俞,他的渔具能不能放在佑俞的车上。
他说,下次去的时候,让佑俞再过去接他,不想麻烦了。
佑俞回过神来,看着阿木的东西,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强的愧疚感。因为他突然好希望阿木能在这里。
那种希望,让他觉得自己背叛了徐旭。
但那不是喜欢。
他知道。
他只是回忆起了那种感受,那种可以分享喜悦的快乐。想起了他们在东边大河时候的那段愉快的时光。
想到阿木拿着断掉的鱼线站在河边,一脸不敢置信,想到他们哈哈大笑的场景,想到阿木跟他并肩走在夕阳里,跟他说,并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至少认识了你啊。
想到这里,他顿时反应过来。
那天阿木想要把渔具留在他的车上,不是因为不想麻烦,是因为这样的话,阿木就能有一个理由再次跟他见面了。
佑俞呆呆地站在那里,百感交集。
你疯了吗?佑俞。
他脑海里出现了理智的声音。
停止你的意*。
他跟自己说。
佑俞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静自己,他把自己的渔具拿下来,然后将后备箱关上。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朝着白鹭湖的方向走去。
☆、意料之外的转折(一)
可是佑俞对徐旭唯一的不要惹麻烦的期待,很快也落空了。
当天晚上,佑俞下了班,准备去间徐旭。这时,妈妈打电话给他,说让他帮忙买点东西送回去一趟。
佑俞打了个电话告诉徐旭,让他等他一会儿。但是徐旭不乐意,说他也要去。
“你知道我肯定不可能答应你的。”佑俞有些生气地跟他说。
“为什么啊~我又不跟你进去。”徐旭不高兴地嚷嚷道,“我就想跟你多呆会儿。白天你上班我都是一个人啊。我很想你欸。”
“不进去也不行。你出现在附近都不可以。”佑俞愁死了,他怎么可能敢跟自己的男朋友出现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小区里。
里面的人几乎都互相认识,谁看到他们,都等于是妈妈看到了他们。
“欸,你这也有点儿忒过分了吧。”徐旭抱怨道,“我都答应你了,一定不做奇怪的事儿。”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狠下心来,说:“不行。”
“……”徐旭生气了,说,“那我回去了。”
“别闹。”佑俞说,“我很快就去找你。”
“不用了。”徐旭的语气变得很认真,不再是那种拉长了的音调,“反正我在这里也只是处处给你找麻烦。我走了正好,你也落得个清净。”
“……”佑俞皱着眉,深深地叹了口气。
徐旭真的生气了。
佑俞沉默了,心里非常内疚。
因为他好像发现了一些他从来不知道的东西。那种心情让他有些不安。他开始有了一些他不该有的期待,无论是否是基于朋友的立场。
不,应该说,如果是基于朋友的立场,那么他就不应该把这种期待,投射到徐旭的身上。因为不一样。
恋人是恋人,朋友是朋友。
“我知道了。”佑俞对徐旭说,“你跟我一起去吧。我现在去接你。”
*~~~~~~~~*
然后非常不幸的是,佑俞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徐旭确实是表现得非常正经,一路上也很听话,除了不停地滔滔不绝地发言让佑俞有些焦虑。
到了小区,佑俞停下车,跟徐旭说:“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一趟就下来。”
“好。”徐旭点点头,问,“那我把窗户打开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佑俞说,“我马上就回来。”
徐旭跟他挥挥手,笑着说:“别把我忘了啊!”说着,徐旭摇下了车窗,然后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
“啊!”徐旭猛地缩回手,立刻往后一缩。
“舅舅!”
佑俞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也吓了一大跳。
“乔乔!妈!?”佑俞推开徐旭,看着窗外的两人,惊讶地问,“您站在这里干什么?”
妈妈透过窗户,看看佑俞,又看看徐旭,然后不紧不慢地说:“等你啊。”
佑俞呆呆地跟妈妈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一咬牙,碰了碰徐旭,说:“下去吧。去后面拿东西。”
徐旭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妈妈往后退了退,看着徐旭打开车门下去。佑俞也下了车,走到后备箱前。
“……”徐旭看了妈妈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赶紧跑到了佑俞身边。
佑俞把妈妈让他买回来的一大袋米和几瓶香油从车上拿下来。
“……我来吧。”徐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伸出了口。佑俞非常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两人非常不自然地对视了一下,干笑了两声。
“不用。”佑俞转身弯腰把米拿起来,说,“你拿香油就好。”
妈妈来回打量了他们一阵子,然后对着佑俞说:“你还挺会照顾人啊?”
徐旭听到妈妈说话,连忙转过身去,看着她,想也没想就说:“那是。他可细心了。”
佑俞瞟了他一样,皱了皱眉。
徐旭这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没再开口。
“佑俞,怎么这么没礼貌?不介绍一下吗?”
佑俞抱着米袋,直起身子,顿了顿,对着妈妈说道:“他叫徐旭。我……朋友。从X市来的。”
妈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低头看了看乔乔,说:“乔乔,叫叔叔。”
乔乔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佑俞,怯怯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徐旭看见他,忍不住有些开心,他对乔乔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说:“欸~真懂事。今年大多啦?”
“7岁了。”乔乔小声回答道。
“诶呀~那应该上小学了吧?”徐旭笑嘻嘻地说,“叫什么名字呀?”
“文乔。”乔乔乖乖回到说。
佑俞看了徐旭一眼,说:“我先上去。”
“你们吃饭了吗?”妈妈像是没有听到佑俞说话似的,看着徐旭问道。
徐旭瞟了佑俞一眼,然后有些迟疑地说:“还……吃了。”他笑起来,看着妈妈,撒谎道,“吃了吃了。刚吃。”
“是吗?”妈妈不相信,但也没有拆穿他,又说道,“吃了坐坐也行啊。喝杯茶。聊聊。这么大老远来,都到家门口了也不上去坐坐,不合适。”
“……”佑俞皱着眉,开口说道,“我们一会儿还有事。”
“坐两分钟也不耽误你们什么。”妈妈也没有看佑俞,强硬地说,“回家坐会儿吧,你能有什么天大的事?”
佑俞一听,知道她这下是不会让步了,只好点头答应。
他看了徐旭一眼,问:“去家里坐会儿吧?”
徐旭当然不敢拒绝,只能默默地点头。
然后他把剩下的东西拿起来,有些紧张地跟在佑俞的身后上了楼。
进到家里,佑俞跟徐旭把东西放好,坐在沙发上喝了一杯完全感觉不到味道的茶,好像用了一年的时间那么久。
妈妈跟他们聊了几句,态度看起来缓和了许多,还弄了些水果给他们吃。
佑俞从来没有见到徐旭那么别扭过,他坐得很直,离他也特别远,还十分小心不要跟佑俞有什么身体接触。
不管妈妈问他什么问题他都要先看佑俞一眼才敢回答,虽然佑俞完全没有看他。每次徐旭回头,佑俞都感到一阵无奈。
心想,这下好了,你再多看两眼,我妈基本就可以确认我们的关系了。
“你们大学就认识了啊?”妈妈问,“那也有六七年了。”
“是啊,呵呵,不过那时候儿我们也不熟,毕业以后才……”徐旭不自然地笑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要说漏嘴,赶紧改口道,“……呃,凑巧儿有了一些联系。”
“是吗?佑俞你也真是的,有这么个朋友,也从来不跟我说。”妈妈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佑俞一眼,两人都不说话。
妈妈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对徐旭说:“真不好意思啊,你特意这么远来玩,也没准备什么招待你。”
“啊……没关系没关系。”徐旭有些紧张地说,“我就……放假没什么事,来找他玩儿。”
“他就这样。”妈妈笑着抱怨道,“什么都不爱跟我说。”
徐旭呵呵笑了笑,说:“他跟我也这样。”
“……”
妈妈听到后,顿了顿,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那你应该没少受委屈吧?毕竟像他那么能憋的人也不多。”
“连自己妈妈都要躲,也真是不容易。”
两人一听,都愣住了。
徐旭忍不住回过头看他。
佑俞则沉默着,一脸不高兴。
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
这时,乔乔忽然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然后从架子上拿了两本书,偷偷地看了一眼徐旭。几个人回头看着他,乔乔忽然有些害怕,赶紧拿着他的书跑进了房间里。
“算了。”妈妈叹了口气,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回去吧。省的在这里坐着也是坐不住。多一分钟都难受。”
徐旭有些心虚地看着妈妈,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佑俞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说完他们站了起来。
徐旭看了他一眼,才回过神,慌慌张张地站起来。鞠了个躬,紧张地说了一句:“谢谢您请我喝茶!”
然后赶紧跟上佑俞。
☆、意料之外的转折(二)
离开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具体来说应该是佑俞一直板着脸,徐旭不敢跟他说话。只是时不时小声地叫他一声,跟他道个歉。
他们默默地开着车,离开小区,离开小巷,经过转角的水族店,继续往前走。
“……对不起啊。”徐旭坐在副驾座上,转头看着佑俞,小心翼翼地又道歉了一次。
佑俞眉头皱的老高,冷淡又烦躁地说:“没什么对不起的。”徐旭听到后,委屈地低下了头,然后也没再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他忽然抬起头,一改往日嬉笑的样子,而是一脸伤心,眼睛有些红红的。他拍了拍佑俞的后座,说:“停车,我要下车。”
“下车?在这种地方下什么车。你要去哪里?”佑俞皱着眉看着他,口气还说很冷淡。
徐旭一下就生气了,冲他喊道:“你管得着么?”
“你冲我喊什么?这事情不是因为你吗?”佑俞不高兴地说。
徐旭皱着眉,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道歉了么!至于么这么点儿破事儿?”
“破事儿?”佑俞一听,立刻火了,说,“对你来说是破事儿,对我来说不是!”
“不是吗?这事儿能有多严重?你妈把你怎么着了吗?”
“你知道什么?”佑俞冷漠地说。
“行,我不知道。”徐旭说,“别说你妈了,你我都不知道!多长时间了?你跟我说过你们家什么事儿么?你身边的朋友我认识几个?你身边儿有几个人知道咱俩在一块儿?就他*老天爷知道!”
“你别扯那些。”佑俞说,心里各种情绪都涌了上来。
将他推到爆发的边缘。
“行!不扯!”徐旭大声地说,“那就说说今儿的事儿,我就问你,你妈说什么了么?不挺好的么?这事儿早说晚说不都得说么,你打算瞒她一辈子吗!?”
“就算不是,就算是要说,那也是我自己来决定的事!”
佑俞也生气起来,一边找了个没人的路边一脚刹车把车停住,接着说,“什么时候说,怎么说,我来决定!不是你!”
“我他*没想帮你决定!”徐旭冲他喊道,“我不就想多跟你待会儿么!你以为我大老远过来找你干嘛啊?跟你吵架吗!?”
“早知道这样儿,老子他*就不来了!你还想自己决定?就你?你?我借你俩胆儿就问你敢么?”
说完,徐旭推开车门,跳下车,用力将门砰地甩上,然后开始沿着路往前走。
“*!”佑俞生气地用手捶了一下方向盘,骂了一句。
他抬头看着徐旭的背影。感到特别的委屈。努力克制住开车离开的冲动,冷静了好久,还是打开车门,追了过去。
“徐旭!”
佑俞冲着徐旭喊道,“你去哪里?”
徐旭头也不回地说:“哪儿凉快我去哪儿!”
佑俞追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徐旭的手臂,让他停下。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跟徐旭说:“别闹了好吗?这里晚上不安全。”
“别假装担心了。”徐旭生气地说,一把甩开了他,“虚伪。”
佑俞深呼吸了一下。
试图用平常地声音跟他说话:“我送你回酒店。”
“用不着!”徐旭说,“我自己回去。”
“我送你回去。”佑俞坚持道,他停顿了一会儿,说,“我们好好聊聊。”
徐旭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他说:“没这个必要了。”
“……”佑俞的心呼地一沉,忽然特别难过,坚持道,“我们好好谈谈。”
“没必要了。”徐旭好像也冷静了些,他低下头,说,“我明天就回去。反正你压根儿就没想见我。”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别说气话。我没有。我想见你。”
徐旭沉默了很久,再次抬起头来,看着他。
露出了一个特别难过的微笑。
他说:“佑俞,你别把身边儿的人当傻子。我也是,你妈也是。”徐旭听起来很疲惫,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是真挺喜欢你的。”
“但现在我总归算是明白了,你打心眼儿里没把我当回事儿。天天都是我上赶着,真他*够累的。”
“我没有。我难道还不够迁就你吗?”佑俞有些难过地问。
徐旭看着他,一脸失望。
他轻笑了一下,说:“没有,够,够了,谢谢你迁就我。以后你也不用迁就了,你就自己呆在你的小世界里,不管你是要钓鱼还是干嘛,反正只要我不打扰你,你就会很开心了吧。”
佑俞抿了抿嘴唇,感到无比压抑。
他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解释什么。
他感觉好无力。
“我明天就回去。”徐旭不再看他,平静地说,“以后也不会再打扰你了。你不用送我,我打车回去就行了,省的给你添麻烦。”
佑俞呆呆地看着他,心里一阵一阵地痛。
但是徐旭没有再等他回应了,转身往路边走去。
佑俞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着他等待的背影,看着他乘上出租车,看着他离开。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像被人打了一棒难受。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反应不过来。所以只能慢慢地,感受悲伤一点点从身体里晕开来。
他好难受。
佑俞慢慢反应过来,他就要再也见不到那个吵吵嚷嚷的笑嘻嘻的男人了。
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从来没有,所以他比谁都清楚,这个人这一走,他们就很久很久,都再也见不到了。
他会离开这里,回去到他那个很远的北方城市。
佑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去哪儿,该做什么,就这么麻木地站在。
太多事情,让他无所适从。
太多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所有的一切,好像正在往他无法预测的方向脱轨而去。
这让佑俞感到非常沮丧,非常……不知所措。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骑着单车的人,停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鲜花和雨水都摇摇欲坠(一)
“……佑俞?”身边有人喊他。
佑俞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路边,对着来往的车辆发呆。而自己的车还停在有些距离的地方。
“小鱿鱼,你在这里干什么?”带着笑意的声音。
“……”
“诶……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大半夜地在外面闲逛欸。”
佑俞转过头,看到阿木骑着单车停在路边上,看着自己。
过了几秒,阿木好像注意到了他不太对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吗?”
“……”
像往常一样,佑俞习惯性地掩盖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微笑,说:“没事,我没事。”
阿木收起了笑容,看了他好一会儿。
佑俞跟他对视了几秒钟,别过脸,低下了头。
犹豫了一会儿,阿木把单车停好,走了过去。
他在佑俞对面停了下来,凑过去看了看佑俞的脸,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
佑俞没有回答。
阿木声音放轻了很多,不再是那种明朗的调子了:“……有什么事吗?”
佑俞假装平淡地说:“……没事。”
这时,阿木皱起了眉头,看着他,没说什么。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站了一会儿。佑俞低着头,阿木看着他。
“……”阿木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了,他说,“你看上去可不像没事。”
佑俞忽然感到一阵苦涩。
他没有看阿木,只是扭过头,避开了阿木的目光。
他当然不是没事。
可是他又能怎样呢?他不能说出口的。
他不是没事。
他……就要崩溃了。
他的生活……正在慢慢失去平衡。
所有事情。
他的秘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他习惯的生活。他好不容易找回的平静。无论是他好不容易熬过来的生离死别,还是他试图掩盖的往事。
都要失控了。
不安,焦虑,恐惧。无助和绝望。
正在一点一点侵蚀着他。
想要撕开他的皮。
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他一直希望有人能够看到的。
不是这样。
佑俞正在崩溃。
而这个时候,看到了自己的人。
是阿木。
这不对,根本不对,太过荒唐,不可理喻。不。从一开始就不对。从一开始,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荒唐的。
他自找的,他罪有应得。
佑俞呆呆地看着阿木,茫然地看着他。他正在迷失,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说什么,该走向哪里去。
阿木看了佑俞一会儿,没说话,似乎在等佑俞开口。
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问下去。但他实在也没办法说一句“你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就离开。
他可以感觉到佑俞不太对劲。
佑俞看上去很难过,好像要崩溃了。
但是佑俞还是没有作声。
他们沉默地面对面站了很久。
阿木打破了沉重的有些压抑的空气,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是你别一个人待在这儿。”他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微笑,说。
“我陪你回去吧。”
佑俞看着阿木,紧紧地抿着嘴。
阿木的声音,像一阵风一样,穿过他的身体,轻柔地拂过他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带来了一阵难以言明的温暖。
却又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佑俞的心上。
他心里一阵动摇。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我最不想要的。
佑俞感到心里一阵苦痛。
他看着阿木的眼睛,强装平静地说了一声:“……好。”可是没想到他刚说完,就感到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
佑俞立刻低下了头。
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紧紧地握着双手,压抑着,却忍不住让眼泪不要掉下来。
别让他看到,佑俞想。
可他移动不了脚步。
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
他感到无地自容,和难以忍受的羞愧。
他想到徐旭跟他争吵时说的那些话。对。他不敢。无论是公开自己的身份,公开自己相恋多时的恋人,公开自己的所有秘密直面现实,他都不敢。
他从来就是一个懦弱的人。
所以他活该有今天。
没有任何人应该同情他。
佑俞想到了一些事,想到高中的他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靠着窗户看着楼下的路灯,傍晚一到就会亮起来。
然后一直沉默地亮着,直到第二天太阳再次出现才熄灭。
他也是那样。一直在角落里躲藏着。没有一点存在感。就算他也很努力地照亮了一小片地,也不能改变什么。因为那条路,根本很少有人经过。
那时候的他,没有什么朋友。孤僻,过分安静。那段非常自卑的青春岁月里,也只有无数的暗恋。
他身边只有姐姐一个人,真的关心他,会听他说自己的心事。
他一直都很孤独。只有姐姐一个朋友。
可惜姐姐最终还是抛弃了他,背叛了他。在他的生活里掀起了一阵又一阵风波之后,佑勤死去,带着他唯一的信仰走了。
只给他留下了一片狼藉和无尽的绝望。
佑俞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因为太过痛苦,他根本没法去回忆。所以那段记忆在他脑海里好像只有几天那么长,一眨眼就消失了。
他走出了那段人生最黑暗的时光,走到了稍微明亮一些的路上。得到了美好的初恋,度过了愉快的大学生活,有了几段短暂的恋爱,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回到了家乡。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结交到了不错的几个朋友,和一个他觉得不错的恋人。
这些年的生活平凡又安稳,甚至有些美丽。
所以他差点忘了那个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阴暗又怯懦的自己了。
佑俞低着头,眼泪一直落下。
这些,都是他不曾得到过的。
可是徐旭走了。
他是第一个。
佑俞知道,接下来,他还会失去更多。
直到他再次回到那个黑暗的角落,和他那盏偏僻小路边的路灯一起,消失在那些好像永远也不会结束的噩梦里。
佑俞一边压抑着,一边缓缓地抬起头。
“对不起……”他哽咽着,努力克制着自己,说,“我……我本来……”
他停顿下来,慢慢抬起眼睛,想要看向对面的人。
却忽然被一双手蒙住了眼睛。
佑俞愣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的。
他感觉阿木向他靠了过来,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了自己的后背。然后用力将佑俞拉了过去,按住佑俞的脑袋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没事。”阿木侧过脸,看向另一侧,轻声说,“我没看到。”
街道上偶尔有车经过。夜晚极其安静。
佑俞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沉默地靠在阿木的肩上,眼泪很快就沾湿了阿木的衣服。
他感受到了阿木的体温,闻到了阿木衣服上传来的香气,扑进他的鼻子里,充斥着他的鼻腔。那种气息,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哭出来吧。”
就那一瞬间。
佑俞彻底奔溃了。
他失去了力气,靠在阿木身上哭了出来。
太多的情绪喷涌着迸发出来。
像汹涌的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阿木轻轻地摸了摸佑俞的后背,说,没事的,没事的。
佑俞抬起手,抓着阿木的衣服,泣不成声。
眼泪不停掉下来。
和轻声地压抑地呜咽。
阿木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我们明天去钓鱼吧。”
阿木微微笑了笑,说,“去白鹭湖。”
佑俞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抽泣着,把脸埋在阿木的衣服里,轻轻点了点头。
☆、鲜花和雨水都摇摇欲坠(二)
第二天清晨,佑俞像往常一样坐在清晨的白鹭湖边,不过不一样的,是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正在苦恼地纠结着他的鱼线,佑俞想帮忙他也不让。
昨天晚上,佑俞在回家的路上跟阿木说了一些关于徐旭的事。
他告诉阿木,他跟他男朋友吵架了,阿木见到他的时候他男朋友正好刚走。
佑俞看着阿木摆弄鱼线时认真的表情,抿了抿嘴。
阿木把鱼线拉直,然后把手里的豆子穿过去。
脑海里一直忍不住浮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尤其是听到佑俞说自己跟“男朋友”吵架了的时候。阿木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没有在意,直到后来佑俞又说了好几遍,他才意识到,佑俞真的在说“男朋友”。
男朋友,所以佑俞竟然喜欢男人?
这让阿木十分意外。
但是当时净忙着琢磨怎么安稳佑俞了,只好在震惊中强行消化了这件事。
现在仔细想想,他虽然一直佑俞的气质确实不太……普通,却也没有联想那上面去。
阿木回头瞟了一眼他轮廓柔和的侧脸,和白皙细腻的皮肤。
外表也有些……不是很有男人味。
“……”
阿木把鱼线系好,拉起鱼钩来看了一眼。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发呆的佑俞,问:“所以他最终还是走了吗?”
佑俞回过神,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你们和好没?”
“没有。”佑俞露出一些伤心的神色,说,“我们分手了。”
阿木偷偷看了他一眼,好像想要确定还能不能继续聊下去。“……”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那你妈妈呢?她后来怎么说?”
听到阿木的问题后,佑俞稍稍迟疑了一下。
然后说:“没说什么。”
阿木点点头,没再说话。
又忙了一会儿,总算把鱼钩系好了。
过了一会儿,佑俞侧过脸,看了阿木一眼。
抿了抿嘴,欲言又止的样子。
片刻后又转了回去。
不过被阿木看到了,对他笑了笑,问:“怎么?你想说什么吗?”
“没有。”佑俞看了阿木一眼,犹豫了而一会儿,然后轻轻笑了笑,说,“只是觉得,你好像并不是很惊讶。”
“啊?”阿木愣了愣,笑了起来,问,“你是说‘男朋友’的事吗?”
佑俞稍微顿了顿,点了点头。
阿木转过头,扬起了鱼竿,把手里的鱼线抛到了水中。试了试水漂,然后又拉起来调整了一下。再次抛了下去。
“惊讶啊。”阿木说,“挺惊讶的。”
“那你……”佑俞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停住了,说,“嗯。算了,没什么。”
他们安静地待了一会儿。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凉意。
阿木抬起左手轻轻地捋了捋自己的手臂。
他只穿了一件薄外套,有点冷。早知道就多穿点了。想到这里,阿木忽然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佑俞,才注意到佑俞只穿了一件长袖T。
冬天。虽然说不算冷。只穿一件T恤也还是有点夸张了吧。
而且佑俞也……太瘦了点了。
“……”阿木回忆起了昨天晚上他拥抱佑俞时的……手感。他皱了皱眉,所以实际上佑俞比他看起来的还要更瘦一些。
不过,说到拥抱。
阿木突然有些别扭起来。
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前方。
“……”
莫名地有些尴尬。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佑俞喜欢男人。所以他完全就是抱着安慰朋友的心情去拥抱他的……也不知道要是佑俞早点跟他说的话,他还会不会这么做了。
下意识也许不会吧。
他不是很清楚佑俞会不会跟朋友拥抱。
但他应该会有些……不自在吧。毕竟自己不喜欢男的。
……自己不喜欢男的吗?
阿木陷入了沉思。
当然不喜欢了。
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么明显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呢?
阿木稍稍抬起头,看到远方的山上还飘着些许白雾,隐约可见一些冬季的苍凉景色。隐隐约约地,想起了一些藏在遥远的人和事。
就像藏在白雾后面的山林。
让他动摇了。
高中时候,有一个偶尔会跟他们一起玩的一个男生,头发很细,有些泛黄。
一个话不多的腼腆的男生。
对了。
他怎么一直没发现呢。
那个男生也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一种特别温柔的气息,但跟女生身上的那种温柔不太一样。是那种不用防备或者说刻意保持尊重的距离的温柔。
跟他说话的时候,会觉得他很能理解你,又不会过于干涉,平时能开玩笑,能打闹,但又不是跟陈然他们在一起的那种单纯胡闹,而是一种可以吐露心事的亲近。
所以阿木有时候也会单独跟他出去,吃吃饭,聊聊天。
他们相处的还算不错。
直到有一次他们出去喝酒,好多人都喝多了,就没有回家,跑到一个同学家里睡一起睡。那天恰好是他跟阿木睡在一起,然后他们……
“……”
阿木突然撇了撇嘴。
他差点都忘记了。
毕竟那件事以后,那个男生就没有再跟阿木来往了。
……虽然直到现在阿木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没有问过那个人。也没有很在意。所以渐渐地就淡忘了。
想到这里,阿木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佑俞。
所以他,跟那个人一样啊。
后来阿木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说了那个男生的一些事,也知道他找了个长得很帅的男朋友。那个男朋友有一次还买了好大一捧花来学校找他,搞得整个学校人尽皆知。
阿木安静地看着佑俞。
佑俞不知道在想什么,正沉默地看着前方发呆,柔软的直发随意地搭在耳朵后面。
他的头发看上去很顺滑,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精心护理过。
虽然他看上去不像是会给自己做任何护理的人。
他的耳朵好像很薄。
透过光线,带了些粉色。
阿木盯着他的耳朵看了一会儿。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佑俞躺下的样子。虽然就一个画面而已。
却足够让他吓一跳。
阿木连忙惊慌地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前方。
……好了,不要再想了。
他对自己说。
对了,他们刚刚在说什么来着了?阿木想不起来。算了。反正佑俞也没有再说话,就别再提了吧。别再提了。最好也不要再跟他提他男朋友的事情。
说到男朋友,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好像佑俞在手机给他存的是“大宝贝儿”,对,当时因为觉得这个外号实在是很突兀所以给阿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宝贝儿?……没想到看上去那么闷骚的佑俞实际上还有这样的一面……是在恋人面前的不一样的他吗?
不知道……那样的佑俞,是什么样子的?
就在这时,佑俞忽然转过头来,看了阿木一眼,说:“哦,对了。”
阿木的思路被打断,回过神来。
“你没吃早餐吧?早上去接你的时候感觉你刚醒。”
佑俞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把鱼竿放下,去身后的行李包里拿了一个水煮蛋出来,然后递给阿木,说:“这个给你。”
阿木接过鸡蛋看了看,抬头看着佑俞,问道:“这是……早餐吗?”
佑俞说嗯,然后又拿了一个,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佑俞转头看着他,问:“你笑什么?”
“……”阿木没有回答,摇头说,“没什么。”
看阿木不想说,佑俞也没再问,低下头,拿起鸡蛋磕了一下,扣了一块蛋壳下来,接着又从那个缺口一块一块地把蛋壳剥下来。
“你那么剥,不会把蛋白也剥下来吗?”阿木看着他,有些好奇地问。
“那要怎么剥?”
“这样……”阿木拿起自己手里的鸡蛋,磕了一下鸡蛋中间的位置,然后把蛋壳沿着中线压碎了,成一个圈。
接着,他把那圈碎蛋壳剥了下来,再轻松地把两头的蛋壳去掉。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光滑的去壳鸡蛋。
“……就很干净。”阿木笑了笑,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他。
佑俞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接了过来。
“你的给我。”阿木示意佑俞把自己的那个失败品给他。
佑俞听话地交出了手里的东西。
阿木接过去,又用同样的方法把剩下的壳熟练地剥了下来。
佑俞看了看鸡蛋,笑着吐槽道:“怎么剥味道不都一样吗?”
“怎么会?”阿木笑了笑,说,“你那么剥的可能只有蛋黄味。”说着,他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蛋。没什么味道,不过意外地还挺好吃。
佑俞也笑了起来,转过身去面对湖面,也把鸡蛋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阿木回头看了看他的侧脸,不禁感到一阵小小的暖意。
眼前的湖面,特别平静。
☆、好友的小秘密(一)
看时间差不多,两人便开始收拾东西。
阿木今天钓到了一只小草鱼,所以他心情不错。
佑俞发现阿木的运气普遍比自己要好得多。不管他们一起去哪里,阿木中鱼的几率好像都比佑俞要大一些。
他们一路拿着东西走回车上,佑俞开车送阿木回去。
到了水族店门口,佑俞把车停在路边,让阿木下车。恰好看大齐叔正在准备营业。看到佑俞,齐叔跟他打了个招呼。
“去哪儿呢?”齐叔问。
阿木从车上下去,关上车门,跟齐叔说:“钓鱼去了。”
“啊?这么早?”齐叔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佑俞,问,“你俩一起去的吗?”
“嗯。”阿木点点头,说,“他来接我的。”
齐叔看向佑俞,大声跟他说:“来坐会儿吧?”
佑俞从车窗里看着他,说:“不了,还得去上班呢。”
“行。”齐叔说。停顿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他说,“诶,等等。”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佑俞车前,一只手扶着他的车窗,问道。
“周末有空吗?”
佑俞想了一会儿,说:“暂时没什么安排。”
“一起去露营吧。”齐叔笑着说,“带着你侄子来,我们去大雨坡。”
“露营?”佑俞有些惊讶。
“嗯。”齐叔说,“大雨坡那里有片湖,知道不?”
佑俞笑了笑,说:“知道。”
“那儿有鱼,人少。”齐叔笑着说,“挺好玩的。”
佑俞想了一会儿,说:“知道了。我回去问问乔乔。”
“行。”齐叔轻轻拍拍他的车,说,“你去吧,改天来店里玩啊。”
佑俞点点头,停顿了一会儿,问道:“阿木也去吗?”
齐叔对他笑了笑,说:“废话。他敢不去。”说完,跟他挥了挥手。
然后看到阿木探出头来抗议,被齐叔敲了一下脑袋。
佑俞呵呵笑了。
*~~~~~~~~*
早上,佑俞稍微迟到了一会儿。
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在那里了。
刚走进去,就感受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氛围。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他迟疑了一下,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几个人参差不齐地回应了他。最奇怪的是,罗安平,此刻正摆出一副极其明显的兴致勃勃地表情看着他。
佑俞心想:好了,肯定是被他抓到什么把柄了。
虽然他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情。
“佑俞,你今天去钓鱼,走得挺早的啊?”安平看到佑俞正看着自己,也不掩饰了,笑嘻嘻地问,“接谁去呢?”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林晓和朗静不知何时也都转过了头,一脸假笑地看着他,佑俞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说,“接个朋友,一起钓鱼的。”
林晓点点头,说:“嗯,招了。”
佑俞愣了一下,忽然有点尴尬。
“嘿~”朗静笑嘻嘻地说,“我还以为安平瞎吹牛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朗静看着佑俞 ,说,“我就说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怎么回事儿,原来是谈恋爱了。”
林晓也乐了起来,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对着佑俞扬了扬眉毛。
“……”佑俞有些无奈,停顿了一会儿,解释道,“没骗你们,真是朋友。”
“真的?”安平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那我倒是问问你。前天晚上,你是不是带谁回宿舍了?”
“……”佑俞一听,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竟然是这个!这么说安平当天晚上是醒着的。可是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今天才来问这个事……
而且……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跟你们没关系。”
“诶,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安平笑着说,“这就是间接承认了。”
佑俞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平这下更确定了,说道:“我说佑俞你也真是的,大家都是好朋友。你看,你都大胆地把她带到宿舍来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
佑俞仔细观察了一下安平。
不对,安平应该没有发现徐旭是男人这件事。
否则他的重点就不会是这个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露出了有些沮丧的表情,说:“这事就别问了。”
“为什么?”朗静看到佑俞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有些意外,插嘴道,“你们今天不是还一起去钓鱼的嘛,怎么了吗?”朗静插嘴道。
“……压根就不是一回事。”佑俞叹了口气,走到自己的桌子旁,坐下来。
过了一会让,佑俞有些难过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没什么可说的。”佑俞话音一落,办公室里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那你今天……”朗静有些犹豫地问道。
佑俞看了她一眼,说:“……所以说不是一回事。今天的真的是朋友。”
另外几个人也感到有些抱歉,便乖乖地不再说话。
气氛渐渐低沉了下去。
朗静时不时看看佑俞,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过了好久,朗静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那今天约好了——”
“对啊!一起去爬山嘛!”安平突然兴致高昂地接过朗静的话头,说,“一起去!每次都是你们俩偷着去,多没意思!”一边说,他还一边回头问林晓,“小矮子也一起去呗!”
“别叫我小矮子!欠抽吗你?傻大个!”林晓被他踩到了点,顿时生气起来,又开始了跟他毫无营养的骂战。
佑俞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对上了朗静的眼神。
朗静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佑俞对她微微笑了笑,表示安慰。然后转过身,看了看自己的办公桌,停顿了片刻,投入到了工作中。
☆、好友的小秘密(二)
后来下了班,几个人就约着一起去吃了顿饭。聊了聊工作,聊了聊各自的生活,又聊了聊别人的八卦。
接着一起打了会牌,喝了点酒。到了晚上,一起结伴地去爬山。
一路吵吵闹闹,没停过。
果然是只要有安平在,就是一分钟都不能清净。
也许只有打晕他才能让他不要说话。神奇的是,林晓似乎很有办法跟他聊到一块儿去,哪怕是吵架。
佑俞有时候感觉,其实林晓才是那个跟安平最合得来的朋友也说不定。
因为他跟朗静偶尔会抱怨安平烦,但林晓就从来没有。
所以当他俩想安静会儿的时候,就会故意拉开距离,单独走在后面,让林晓去对付安平。
他们一路慢慢地沿着台阶往上走。
可能因为是周末,时间也不算晚,爬山人还挺多。还有很多小孩在路上跑来跑去。
朗静小心翼翼地瞟了佑俞一眼,对他撇撇嘴,说:“今天早上对不起了啊,我们也不是有意的。”
“没事。我知道。”佑俞说,他没有生气。
“……那你没事吧?”
朗静关心地问,“怎么会突然分手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佑俞终于没有再勉强自己说没事没什么,而是露出了一些难过的表情,说,“……发生了很多事,我们吵了一架,然后就分手了。”
朗静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原因,她想了想,问道:“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佑俞想了想,说:“两年多。”
“两年?”朗静有些惊讶,说,“你可真是藏得够紧的……我完全都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一点都没有发现。”
“……”佑俞心里一阵苦涩,停顿了一会儿,说,“我跟他是异地。”
“是吗?这样啊。”朗静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异地恋确实挺辛苦的。”
他们一路往上走着,看着前面吵架斗嘴还时不时动手动脚的两个一高一小的大孩子。
佑俞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我们其实不是很合适。”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也许分开只是迟早的问题。”
朗静看了看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是很理解他,他也不是很理解我。”佑俞说,“很多时候我们会有分歧。他比较任性,所以我都会迁就他。”
“……”朗静看了佑俞一会儿,笑了起来了,说,“嗯。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佑俞有些意外,问:“为什么?”
“感觉。”朗静说,“感觉你就是那种女朋友怎么跟你闹脾气你都不会生气的恋人。”
佑俞无奈地皱了皱眉,说:“我是那样的吗?”
“嗯。”朗静笑了笑,说,“遇到喜欢的人,就会被吃得死死的那种。”
“……”佑俞顿了顿,轻轻笑了笑,说,“不可能。”
他是迁就徐旭,但绝对不到被吃得死死的这种地步。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会为了爱放弃太多东西,作出多大的牺牲。
毕竟如果他会这么做的话,徐旭也许就不会离开他了。
“嘴硬。”朗静笑道,“女人的直觉最准了。”
佑俞扬了扬眉毛,说:“这个我不否认,但是,前一句话,我还是不太同意。”他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对我来说,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朗静一听,咯咯笑了起来,问:“比如什么?”
“比如工作。”佑俞说,“比如家人和朋友。”
朗静笑得更厉害了,佑俞有些不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让,朗静停下来,看着佑俞,说:“佑俞,你没有真正喜欢过她吧?”
“谁?”
“你女朋友。”朗静说,“你说出那句话的态度,让我感觉,你根本就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佑俞忽然有些不是很高兴,他说,“我当然喜欢过他。每个人的爱情观不一样,你那么说,会不会太绝对了?”
“这不是爱情观的问题。”朗静说,“我说的是你的态度。”
“……”佑俞稍稍皱了皱眉,态度,他真是不知道女人喜欢说的态度是个什么东西,佑俞抿了抿嘴,问,“我态度有什么问题?”
“你的态度让我觉得,你压根就不在意她。”朗静肯定地说。
佑俞皱着眉看了她一会让,决定不跟她争。虽然他没有理解她想说什么。
朗静看着他,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它是生活的一部分。它在你的生活里,跟你在意的所有事情都紧密相连。”
“你所在意的那些,跟爱情没有冲突。”朗静说,“因为爱情会让你变得更懂生活,更懂家人和朋友,更懂工作的价值,更能理解珍惜的意义。它们并不是对立的。”
“……”佑俞看着她,有些惊讶。
“所以我才说,你根本就不在意她。”郎静看着她,认真地说,“因为她压根就没有进过你的生活。”
佑俞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
朗静跟他对视着,过了一会儿,她说:“这么说,倒是应该恭喜你一下了。”
她看着佑俞,说,“既然你觉得你们不合适,又没有那么喜欢,那么你们分开,互相不要继续耽误,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佑俞稍稍皱起眉头,说道,“虽然你的话有道理,但说是‘好事’也太……”他毕竟还是很难过的。
“事实而已。”朗静转过头,开始继续往前走,一边说:“我建议你啊,早日忘了她,另寻新欢吧。”
“喂,你这说法真是……”佑俞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跟上了她的脚步。
他们并肩走了一会儿。
佑俞看了看朗静,说:“没想到,看你平时大大咧咧,也不找男朋友,说起我来倒是有鼻子有眼睛。”
“……”朗静愣了愣,说,“怎么?没有男朋友还不能教育你了?”
佑俞稍稍皱了皱眉,说:“今天我失恋,你跟我说话不能温柔一点吗?”
“谁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朗静抱怨道。
看她气呼呼的样子,佑俞忍不住笑了笑,问道:“你在意吗?”
“当然在意啦。”朗静回答道,“我又不是不想要男朋友。”
佑俞看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问道:“那你告诉他不就好了?”
“嗯!?”朗静愣了愣,转过头看着佑俞,问,“你什么意思?”
“……”佑俞跟她对上了视线,笑了起来,说,“我说安平。你告诉他不就好了吗?”
☆、好友的小秘密(三)
朗静一听,忽然脸红了,说道:“安平?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说好不好?谁会喜欢……谁会喜欢他啊?”
佑俞在一旁不说话,只是笑。
朗静着急了一会儿,忽然又平静了下来,说:“而且,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你这么说了让别人听到怎么办?”
“抱歉。”佑俞想想也是,赶紧道歉道,“下次不说了。”
朗静还是嘟着脸。
两人沉默了一段路,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朗静开口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我猜的。”佑俞说。
朗静瞟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不高兴的表情。
佑俞微微笑了笑,说:“因为我注意到如果没有我或者林晓的话,你绝不会一个人跟安平一起出去。”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真的很讨厌他,但是看你平时跟他的互动也不太像,后来才反应过来,可能是相反的情况。”
“真是没想到啊。”朗静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说,“看你平时闷不出声的,心里可有想法了。”
佑俞看了她一会儿,说:“因为是你,所以才在意。”
“啊。”朗静推了他一把,说,“不要这么跟我说话。会让人误会的。”她挥了挥手,表示不能接受。
“安平听不到的。”佑俞说。
朗静着急了,说:“不是说不提了吗?”
佑俞笑了起来,没有说话。
他们又并肩走了一会儿,看到安平跟林晓已经到达山顶了,正在冲他们招手,让他们赶紧上去。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的是……”佑俞笑着问道,“你喜欢他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朗静顿了顿,说:“这怎么好说?”
她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说是什么地方也不恰当,但是他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挺深刻的。”
之前在乡下实习的时候,他们几个虽然在一个电站,但经常会被分到不同的任务。
有时候一个人值班,其他两个就会被安平去做别的事情。
有一天,山上下起了大雨。有人打电话来说,水路有个地方堵了,让他们去看看。当时佑俞不知道被安排去做什么了,不在电站里。
所以只有朗静跟安平和其他两个员工一起去了。
雨下的很大,有的地方有塌方,有的地方有大水冲下来,路况很糟糕。
他们一路艰难地开车过去,最终在一个地方被堵住。大雨把山坡冲垮了,好多石头落下来,挡在路中间。
安平说,他下去看一下情况,先下去了。一旁的同事也跟着下去。
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听到了那个同事喊了一声:“安平!别过去!我们打电话叫人过来!”
朗静他们一听声音,立刻就都下了车。
然后他们发现有两个骑摩托车的摔倒在路边,靠近山崖的地方。而安平正在伸手去拉那个山崖边上的人。
“我*!”另一个同事也吓到了,说,“安平!你干什么!”
安平一只手紧紧地扣着地面,一边用力拉那个人上来,一边用力,一边努力保持着自己身体的平衡。
时不时看到他身下的石头滚下去,他整个人趴在泥里,一用力,就往前滑一些,他便努力往后推一推,再用力。
朗静看着他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跟安平一起下去的那个同事跑回到车里,打电话跟人求救。
安平最后猛地用了一把劲儿,把那个人拉了上来。那人躺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他的同伴从地上爬起来,过去跟着安平将他扶到了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
“我当时都吓傻了。”朗静回忆着,说,“好几下我都在想,他要是掉下去了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那里傻站着。”
朗静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就在雨中看着他,看到他把那个人拉起来的时候,我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看着他把那个人扶到路边,直起身体用脏兮兮的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才发现他的脸也是煞白的。”
“那一刻我才知道,他也害怕。”朗静说。
佑俞看着朗静,有些吃惊,他说:“……我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嗯。”郎静说,“你好像是第二天才回来的,所以不知道我们当晚回来时的那种惨状。”说到这里,朗静笑了笑,说,“说出来挺丢人的,但是……那一瞬间,真的觉得他好像一个英雄。”
佑俞笑了,他也觉得。但他并不惊讶安平会做这样的事,他能想象。
先行动,再思考。
“就觉得……”朗静停顿了一会儿,有些害羞地说,“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一定会过得非常安心。”
“嗯。”佑俞点点头,说,“当然也会很吵就是了。”
朗静哈哈笑了起来,脸上还有一些红晕,她说:“确实也是。”
“不过,你这么说的话,我也能理解你喜欢他的理由了。”
佑俞笑着说,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充道,“说真的,我觉得你真的可以告诉他。”
“不要。”她说,“我不想去破坏别人的感情。”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说,“不算破坏吧。因为我觉得安平也挺喜欢你的。你怎么知道他跟他现在的女朋友不是互相耽误?”
“啊?”朗静惊讶地瞪着眼睛,说,“喜欢我?怎么可能?”
“你不信吗?”佑俞问。
朗静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从来不跟你争吵。”佑俞认真地说,“你没发现吗?每次我跟林晓说他什么他都会跟我们争,只要你一开口,他就特别听话吗?”
“因为我是女的吧?”朗静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大男子主义。”
“不会。”佑俞说,“他想让着你,跟听你的话,不一样。”说着,他拉着朗静往前快走了两步,说,“不信你去试试。”
朗静将信将疑地靠近林晓和安平,从身后对着安平喊了一句:“安平你闭嘴啦。让我们清净两分钟好不好?”
安平跟林晓都转过脸看着她。
然后安平露出委屈的表情,说:“你干嘛突然骂我。我又没说你。”
“我知道啊。我就是让你不要说话两分钟。”
安平虽然想辩驳,但还是忍住了。
朗静跟佑俞对视了一眼,爆发出大笑。搞得林晓在一旁一脸莫名其妙,问他们怎么了,是不是又悄悄说什么他不知道的。
安平一看就着急了,说:“你们俩耍我!别以为我不会生气。”然后朗静伸手拍了拍他地背,说:“开个玩笑,别生气。”
“哼。”安平撇撇嘴,把头拧朝一边去。
大家一路嬉笑着往观景台走去。
不知不觉,佑俞感觉自己的心情慢慢恢复了不少,不再那么难受了。他被朋友们包围着,热闹地度过了分手后的第一个晚上。
不过他们几个都没有发现,远处的黑暗里,有两个认识的人,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表情沉重地俯瞰着夜晚的城镇。
☆、春游野钓大雨坡(一)
何寒站在阿木身边,两人都看着前方。
眼前是城镇星星点点的灯光交织成的网,轻柔地铺在被山峦包围的低地。他们选了个人少树多的角落,躲在阴影里。
两人也都不是很在意周围,站的很近。
“……最近太忙了,都没有什么进展。”何寒说。
他没有笑,脸上是很认真的表情,上挑的眉毛,有点下垂的眼角和嘴唇,都让他看起一副生气的模样。
说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抱歉。”
“没事。”阿木对他笑了笑,风吹过,他卷发的刘海挡住了眼睛,他也没有在意,接着说,“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你愿意帮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何寒一脸认真地说:“也不全是为了你。虽然陈然有很多……不对的地方,终归也是我们好兄弟。不知道真相我也很难安心。”
阿木转头看了看何寒,露出了一个微笑。
“嗯,不过……还是不太习惯你这样,怪怪的。”
何寒也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何寒一笑,眼睛就眯成两条弯弯的缝,说道:“这不是聊正事嘛。总不能嘻嘻哈哈地吧。”
阿木微微笑了笑,说:“我知道,我知道。”
“你说我,我还正想说你呢。”何寒笑着说,“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啊?”阿木弯起了嘴角,微笑着说,“我以前什么样?”
这时,碰巧有几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从他们身后走了过去,叽叽喳喳地吵闹着,你拉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一边还不忘互相取笑对骂。
“那样的。”何寒说。
阿木笑了,说:“你不也是吗?”
看着他们走过去后,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默契地哈哈笑了起来。
阿木笑着,转过头,看着山下灯火辉煌的小城市。
五彩斑斓的灯光交错在一起,像一条条细彩灯,勾勒出城市的形状,在遥远的山里渐渐消失。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好像都沉入了回忆。
那时候还没有金塔公园。只有这座普通的山。但是因为有白鹭湖,也还是经常会有人来里玩。去湖边,大坝,或者爬到山顶来看风景。
有一次陈然他们三个翘课来过这里,拿了一副扑克牌过来,偷偷地打牌。那天阿木运气不好,输了好多钱给何寒,最后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回去的路上,陈然还去偷了一个在白鹭湖钓鱼的老大爷的自行车。老大爷发现以后,生气地追了他们好长一路,一边不停地骂他们。
阿木抢在何寒前面跳到了自行车后座上,何寒只好跟在他们身后狂奔。
接过陈然在上坡的时候骑不动了,眼看要被追上,他拉了拉阿木,索性把自行车扔到路边,跟着何寒一起往小路跑了。
何寒等到阿木过来,抬手就给了阿木后脑勺一巴掌,说,让你抢我座位!
然后阿木抬起头来也还给他一巴掌,他俩在路上一边打闹着,一边继续奔跑离去。
何寒看了阿木一会儿,问:“想到什么了?”
“……”
阿木回过神来,看着何寒,说:“想到了以前的事。想到我们几个逃课来这里打牌,还偷了一个钓鱼老大爷的单车。”
何寒看着阿木,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我也是。”
那时候,还真是够混的。
可是那时候的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未来的风起云变呢?
又怎么会知道,那时候那么要好的朋友,会跟他们越走越远,然后分道扬镳?
他们不知道,也无法再选择。
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
各自沉思着。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过了一会儿,阿木开口打破了沉默。
“说到钓鱼……”阿木顿了顿,笑了一下,岔开了话题,说,“忽然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
“是吗?”何寒回过神来,看着阿木,“什么事?”
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好,阿木想了一会儿,说:“齐叔你记得吗?就是我现在工作的那个水族店的老板。我叔叔。”
“记得。”
“前段日子,他看我心情不好,就说要带我出去玩玩,散散心。”
他一边想一边说,“齐叔喜欢钓鱼,就让我也跟着他钓。一开始我没什么兴趣,尝试了一次之后感觉还挺好玩。现在有空就也会去……钓钓鱼什么的。”
“钓鱼?”何寒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哈哈笑着说,“你?”
阿木用脚拐了他一笑,说:“我就知道你要笑。”
“不是!这个太不像你做的事了!”何寒哈哈笑着,说,“我就想问你坐得住吗?”
“当然啦。”阿木嫌弃地看着何寒,说,“我有那么沉不住气吗?”
“没有吗?你以前可是一分钟不动换都难。我一直以为你是不是有多动症。”何寒边说边笑,想象了一会儿,说,“说你手捉活鱼可能还真实些。”
阿木笑着看了他一眼,解释道:“钓鱼也不是一直坐着。讲究挺多的。”
“我又不是没见过别人钓鱼。”
何寒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说道。
“你又没试过。看着跟做着感觉完全不一样。”阿木坚持道,“我以前也以为很无聊。尝试了以后发现真的很有意思,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阿木停下来,想到了齐叔的野营计划,看着何寒问道:“说真的,要不要一起去?”
“去哪儿?”何寒问。
阿木说:“去钓鱼啊。大雨坡。”
“钓鱼就算了吧。”何寒果断拒绝了,说,“大雨坡去玩还可以。你钓你的,我去旁边摘野果可能还比较有意思些。”
“嗯。”阿木想了一会儿,说,“那也不错。你周末休息吗?我们打算在那里住一个晚上。”
“周末啊,我得问问。”何寒说,他停下了想了想,又问,“你们哪些人?”
“我,齐叔和他媳妇,孩子。”阿木回答道,“还有一个新认识的朋友。”
“朋友?我认识吗?”
“应该不认识吧。”阿木说,“一个叫文佑俞的。”
何寒一听,觉得怎么那么耳熟,琢磨了一会儿,想起来了,他露出一个恍悟的表情,说:“你别说,我还真见过他。虽然不熟。”
“是吗?”阿木有些意外,问,“什么时候?”
“……”何寒想了一会儿,说,“在哪儿来着?”他停下话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又说,“……好像是远旗的一个朋友的弟弟。之前聚会时见过一面。”
“朋友的弟弟?”
阿木忍不住感慨,这地方可真是够小的。
“是啊。”何寒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嗯……”阿木停顿了一会儿,认真地想了半天。说起来,他跟佑俞认识的话,应该要算齐叔跟他去河边钓鱼那次。
之前虽然打过照面,但也……算不上认识吧?
“我跟他钓鱼时遇到的。”阿木犹豫了一会儿,说,“有一次我跟齐叔去钓鱼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他。坐在旁边,聊着聊着就认识了。”
“啊?他也钓鱼吗?”
“嗯。”阿木说,“他也钓鱼。所以我们一起去玩过两次。……虽然不算很熟,意外地还挺合得来。”
“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年轻人……”何寒笑了起来。
“喂,怎么说话呢?”阿木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何寒忽然认真了些,说:“不过挺好的,能交到新朋友。”
“是啊。我也没想到。”阿木对何寒笑了笑,说,“他虽然……有些古怪,但人还蛮好的。一开始见我的时候还很害怕我的样子。”
何寒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故意坏笑着开口道:“可能是傻*恐惧症。”
阿木回头瞅了他一眼,抬手给了他一拳,说:“滚。”
“哈哈哈。”
何寒笑着躲开了他。
阿木把他揪过来,狠狠地打了他一下。
☆、春游野钓大雨坡(二)
很快就到了野营的日子。
到了周末,何寒去接阿木,佑俞带着乔乔,跟齐叔和他的家人在约定的地方集合。因为他们打算把人集中在一起再出城,这样就不用开三辆车去了。
齐叔家里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斌斌10岁,二女儿素素7岁,跟乔乔一个年纪,上小学。
何寒跟阿木最后到。
一大帮人已经在集合地点等他们了。大的拉着小的,小的又跑着,大人一边说话还要一边看着孩子。阿木跟何寒对视了一阵,都笑了。
何寒无奈地说:“我们怕不是去山里过年?”
阿木在一旁呵呵笑了。
他们走过去跟佑俞打招呼时,佑俞正看着乔乔和另外两个孩子一窝蜂地跑到路边的草地里去抓虫子。
“佑俞。又见面了。”何寒走过去跟佑俞握手,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嗯。”佑俞微笑着跟他握手,完了冲着乔乔喊了一声,“乔乔,过来打招呼。”乔乔听到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大喊了一声:“叔叔们好。”然后就立刻又回头,蹲了下去继续玩。
佑俞无奈地笑了笑。
“没事没事,喊了就行。”何寒笑着摆摆手,又说:“欸?不过没看出来啊!你小孩都那么大了?”
佑俞一听愣了愣,倒是阿木在一旁哈哈大笑了起来。佑俞看了他一眼,赶紧跟何寒解释道:“不是儿子,是侄子。”
何寒一听,也笑了,说:“原来如此!我就说了,你看着明明比我们小,怎么儿子都这么大了?正琢磨着你这小子是不是非法结婚呢。”
“……”佑俞跟着他笑了,说,“不敢。”
阿木抬头看了佑俞一眼,说:“这么说,我都不知道你几岁。”
“23。”佑俞说。
“这么小?”阿木一听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说,“看来你应该叫我哥。”
何寒一听,立刻插嘴道:“我就说你干嘛笑这么开心,合着是在开心要当哥呢?”
“是啊。当然开心了。”阿木说,“从来没人管我叫哥。你不懂我的心情。”
“我怎么不懂?”何寒看了佑俞一眼,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说:“佑俞不准叫啊。可不能顺了他的心。”
“欸?”阿木不高兴了地说,“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我说了算。”何寒伸出右手,一把搂住阿木,说,“你啊,这辈子只能当小弟!”说着,架着阿木得意洋洋地笑着往齐叔他们那边走去。
齐叔跟他媳妇站在一块儿,看他们过来,都转头看着他们。
齐阿姨也是个个头不高有点结实的女人,跟齐叔很有夫妻相,不过她的眉目看着挺和善。感觉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
两人挨个跟齐叔一家问候。
寒暄完毕后,他们准备出发。
几个孩子还在草地里玩着,时不时发出开心的叫声和笑声。
之后为了方便,他们只开了齐叔的一辆和何寒的S*V。齐叔的车最大,用来装大部分行李,阿木、佑俞跟乔乔就跟何寒坐。
目的地是郊区一个叫“大雨坡”的一个地方。
据说是因为雨季之后景色会变得特别不一样,所以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其实就是一片山峦,中间有很长一段平缓的山坡空地。
这里离城镇不算远,风光旖旎,景色秀丽,也没有什么猛兽,所以不少人都会去那里露营。
去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人看中了它的商业利益,搞起了管理。因此,虽说是露营,也不是真的去野山。有时候遇上人多,会特别热闹,像大型的野外聚会似的。
一路上,吃着聊着听着歌,没花多久时间就到了营地。
好在今天大雨坡的游客不算多。
这让佑俞松了口气。
一天要接触这么多人,他已经开始有些不自在了。
三个孩子一下车,就激动地跑开了,尖叫着,笑着跳着到草地上撒野。一会儿在草地上模仿游泳,一会儿从草地上滑下去,一会儿又从一边滚到另一边。
齐阿姨也跟着他们过去了,在一旁守着他们。
“阿木你不去吗?”何寒指着那帮小孩问。
“啊?”阿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问,“我干嘛要去!”
“加入你的同伴们啊。”何寒哈哈笑着说,“诶你忘了吗?你以前也最喜欢在草地上打滚了。”他边笑边说,“你看你看,一模一样。”
“说你个*!什么在草地上打滚!?”阿木手里拿着东西,抬起脚冲他比划了一下,“你才喜欢!”被何寒机灵地躲开了。
佑俞正站在阿木身边帮着搬东西,看到他们打闹,咧嘴笑了起来。
他大概能够想象阿木以前的样子,没有经历那些事情以前的样子。
“干嘛生气?”何寒说着,笑嘻嘻地跑走了。“我说的是事实!”
向着远方奔跑而去。
“你要去哪儿?”阿木冲着他喊。
何寒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去打滚!”
阿木皱着眉转过头,跟佑俞对上了视线,看到佑俞面带微笑的样子,表情缓和了下来。他看了佑俞一会儿,忽然心血来潮地一把拉起佑俞,说:“走!我们也去!”
“啊!?”
佑俞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被阿木拖着走了。
他们一路跑到草坡的上方,然后两个一块儿冲下去,结果还没有到一半就接连着因为失去平衡一路摔到坡地。
然后阿木又一路冲上去,爬到最高的地方。
何寒在旁边看到阿木上来,过去将他推到,看着他一路头朝下倒着滑到了底端。
佑俞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何寒也捧腹大笑,看着阿木站起来,愣了一会儿,立刻冲了上去。何寒反应迅速,拔腿就跑。阿木上坡速度赶不上何寒摔下去的速度,没有追上他。
孩子们看到他们过来,跑到他们身边。
要让他们抱着,举着,抬着,变着花样让他们带着滑草。
后来,他们在草地上玩累了,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三大三小决定结伴到树林里抓虫子摘果子。一帮人一手一个孩子,兴致勃勃地钻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不过因为还是春天,除了一些不起眼的野草野花,树林里并没有太多东西。
乔乔跟素素摘了一大把野花回来,何寒给阿木编了个草绳,给他戴在头顶上,自己耳朵上插了朵花回来。
齐叔都已经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了。
看到他们出现,立刻冲着他们喊道:“你们三个!快给我过来搭帐篷!”
三个人听到齐叔的咆哮,愣了愣,然后立刻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一边笑着认错,一边赶紧忙活了起来。
☆、春游野钓大雨坡(三)
搭好了帐篷,他们从齐叔的车里拿了野餐的布和食物下来,准备好了一顿简单的午饭,招呼孩子们来吃。
午饭都是做好了带过来的。
让佑俞很惊讶的是午餐有一部分是阿木做的。
对于完全不懂料理的佑俞来说,做饭就是盐水煮面,炒饭炒鸡蛋。没想到阿木竟然能做这么多种菜,而且好多都是当地特色料理。
午餐刚刚摆好,何寒就自觉地拿起了碗筷,毫不客气地就吃了起来,一边说:“你不知道阿木会做饭?他可是我们的御用小媳妇。当年我们出去玩都是他给我们准备吃的。”
“你他*才是小媳妇。有种你别吃。”阿木坐在何寒对面,弯腰去抢何寒手上的牛肉干。
佑俞看了看手里的牛肉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阿木问:“牛肉干也是你做的?”
阿木停下来,点点头,说:“是啊。”
佑俞眼里露出了惊喜的光,说:“你好厉害啊!”
“啊?”阿木看着佑俞,有些尴尬地说,“这有什么?”
“因为感觉好像很难。”佑俞说,他咬了一口牛肉干,又感到了一阵惊喜。他开心地笑了笑,好像很快乐的样子。
阿木坐下来,自己也拿了一个,说:“难倒不难,就是麻烦点而已。”
“超级好吃!”佑俞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说,“你好厉害。”
阿木愣了一下,忽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大哥,一根牛肉干不至于夸成这样吧?”何寒看了佑俞一眼,笑着说道,“下次让你尝尝阿木的拿手好菜□□煮鸡(-)吧!”
“……”
接着,何寒哈哈笑了起来,说:“……那才叫真的好吃。”
佑俞突然一阵尴尬。
阿木也是。
何寒笑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说道:“啊,不。那个不行。不合法。”何寒看了佑俞一眼,说,“我再给你想个别的。”
“不用。”佑俞微微笑了笑,一本正经地接道,“那个就挺好。”
何寒哈哈笑着,对佑俞扬了扬眉毛,说:“有品位。”
“你们两个——!”
阿木生气地抬起手,一把拍掉何寒手里的牛肉干,揪起他的衣服。
何寒连忙抬起手挡住阿木的攻击,说:“不是,你干嘛光打我啊!?”
“闭嘴!”阿木说,“就你他*爱挑事!”
“啊!”何寒大叫了一声,连忙说道,“我错了我错了!”
“不要叫!”
“佑俞?佑俞……!?快把阿木拿开!”
佑俞坐在原地,哈哈大笑。
乔乔也跟着笑了,看了看他们,又看看佑俞。
佑俞对他笑了笑,拿了一根牛肉干给他,问:“吃吗?”
“嗯。”乔乔点点头,接了过去。
*~~~~~~~~*
吵吵闹闹的,一顿午饭吃了很久。
几个孩子反正是坐不住的。对于他们来说,饭后闲聊的吸引力等于零。吃饱后坐了不到两分钟,就嚷嚷着要去玩了。
齐叔说让他们等一会儿,收拾收拾就带他们去另外一个好地方。让他们现在周围玩会儿。孩子们便又跑到山坡那个地方玩去了。
收拾打扫完,齐叔约着他们一起继续往山上走。
素素有点累了,就跟齐阿姨留在营地休息。
其他几个人则背上行李,往山上走去。路途有些远,加上他们一刻不闲地玩了一个上午,走到一半两个男孩就走不动了。
于是他们后来就走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一路走走停停,花掉了不少时间。
穿过一片树林,再往上爬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一片更大的缓坡。
但是跟刚才的营地不一样的是,这里人烟稀少,空气清爽宜人。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一片山中湖。
因为海拔比较高,天气也有些凉,这片坡上就没有太多乔木,更多的都是草原。中间还会有些很大的巨石,布满了干掉的苔藓。
湖水清丽又明亮,被广袤的草原环绕着,远方是延绵起伏的山峦。水边还有一些不知从那里飘来的落叶,一些泡在水里,一些落在湿了的青草上。
“啊……”阿木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风景,“好漂亮。”
阿木一边跟着他们向着湖走去,经过一个人工搭建的木桥。湖水在他们面前分开来,水流沿着几个石头道往上下流去。
阿木忍不住又感慨了一遍,说:“这里好漂亮。”
佑俞看了看阿木,问:“你第一次来这里吗?”
“嗯。”阿木说,“这里是第一次来。下面的营地我倒是来过。”
佑俞看了一眼周围,然后伸出手,指了指他们面前的湖,说:“你看那里。”
湖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鱼群。
佑俞看了看一脸惊喜的阿木,又说:“我来过这里几次。”
阿木看了看他,问:“来钓鱼吗?”
“……嗯。”佑俞笑着说,然后他想了想,又说道,“有时候是。有时候……只是来玩。”然后佑俞凑到阿木耳边,小声说道,“这里可以游泳。”
“啊?是吗?”阿木笑了笑,又问,“可是为什么要悄悄说?”
“因为这是我发现的。”佑俞笑着说,“这里周围都是山,晚上没有人。也没人管。所以我偷偷来过两次。”
阿木笑了起来,说:“没人的话,不会害怕吗?”
佑俞对他微笑了一下,说:“不会。”他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很开心的笑容,又说,“这里的夜晚,很漂亮。”
阿木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微笑。
“阿木,佑俞,来这边!”
齐叔在前方跟他们招了招手。
两人对视了一下,朝着齐叔走了过去。
齐叔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点,让他们把东西放下来。开始为钓鱼做准备。齐叔跟佑俞开始聊起了别人都不太能听懂的问题,说着说着,就争了起来。
就怎么调制鱼饵一事,两人就争执了半天,都觉得自己的配方更好。
最后发现两人其实都不经常来这个地方,也没法选择用谁的,就做了两个种类的饵食。
何寒跟两个孩子看着他们准备了半天东西,已经开始感到无聊了。时不时东看看西瞧瞧,琢磨着周围有没有什么其他好玩的。
来的路上走走停停花了不少时间,争论鱼饵又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准备好东西,都没剩多少时间钓鱼了。
加上途中何寒带着两个孩子去一个分出来的小水池里玩水,时不时又笑又叫,动不动就大喊。吓得鱼都不敢靠近。
结果他们忙了一下午,只有齐叔收获了几条小鱼,而阿木跟佑俞什么都没有钓到。
☆、春游野钓大雨坡(四)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营地里多了一家人。他们过去打了个招呼,约他们一起过来烤烧烤吃。
随后,他们一起搭了个烧烤架子,把准备好的食物食材也都拿了出来,堆在架子旁的一个折叠桌上,包括齐叔钓的几条小鱼。
大人们围着烧烤架子烤烧烤,小孩便在旁边坐着休息。玩了一天都累了,也闹不动了。一个个困兮兮的,随便吃了点就不想吃了。
齐姨看他们都累了,就先带三个孩子去帐篷里休息。
剩下的一帮人就把酒拿出来喝。
佑俞再一次感受到了阿木的烹饪技艺,没想到他不仅会做菜,烤的烧烤也很好吃,明明都是相同的佐料,阿木就能平衡得很好,火候也掌握的不错。
所以佑俞都顾不上喝酒,一直站在他旁边,一边帮忙,一边偷吃。
一帮人玩到深夜,才陆陆续续散去了。
因为帐篷不大,就分着两个人睡一个。齐姨跟三个孩子睡,齐叔跟阿木一起,佑俞则跟何寒一起。
夜里,何寒跟佑俞也都进了帐篷。
何寒立刻就穿着衣服躺了下去,一边嚷嚷着说累死了,好久没有玩那么痛快了。佑俞也跟着点头,说他也是。
之后,佑俞在帐篷里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拿了洗漱的工具,倒了杯水,离开了帐篷。他找了个地方把口漱了,擦了擦脸,又折回去帐篷里。
然后他看到何寒趴在地上,拿着一个笔记本开始翻看。
佑俞愣住了,他停下了动作,视线从何寒的身后穿了过去,停在那个笔记本上。上面有些密密麻麻的字,和照片跟简报,但是看不清楚写了什么。
何寒察觉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把笔记本合上了,问:“你弄好了?”
“嗯。”佑俞走进帐篷里,坐了下去。
何寒伸了个懒腰,说:“我也去。顺便拉个尿。”说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出去。
佑俞坐在那里,转过头,看着何寒放在一旁的笔记本,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佑俞移开视线,躺了下去,拉过被子,闭上了眼睛。
他听着何寒进来,坐下,窸窸窣窣地弄了一会儿,也躺下了。佑俞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直到听到何寒的呼吸变得均匀,才轻轻地翻了个身,面对着何寒。
睁开了眼睛。
逐渐适应了黑暗以后,佑俞静静地看了何寒一会儿。
又过了一阵,确定何寒真的睡着了以后,佑俞才稍稍直起身。然后伸手将帐篷的门稍稍拉开了一点,让外面的光线透进来。
转过身,他看向何寒放在床边的笔记本。
佑俞感到自己心跳得有些急促,手心也开始出汗。他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终于还是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猫着腰,悄悄地,一步一步地靠近。
然后把笔记本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
“簌簌。”
忽然,外面传来了动静。吓得佑俞立马放下了笔记本,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假装自己爬起来上厕所,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帐篷。
一抬头,看到了阿木。
“嗯?”阿木也看到了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轻声问,“干嘛?尿尿?”
佑俞忽然有些尴尬地点点头,问:“你呢?”
阿木摇头,说:“我不去。”佑俞这才点点头,从阿木身后绕过去,钻到了旁边的树林里。回来的时候,看到阿木坐在帐篷前面的空地上发呆。
佑俞理了理衣服角,走了过去。
他在阿木身边坐了下来,问:“你怎么不睡?”
“啊,睡不着。”阿木对他笑了笑,说,“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会这样。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睡不踏实,”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问:“做噩梦吗?”
“……”阿木犹豫了半天才说,“有时候做。有时候不做梦也会惊醒。”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阿木看了佑俞一眼,说:“你先去睡吧。不用担心。”
“……”佑俞看了他一会儿,说,“没事。我陪陪你吧。”
“不用。”阿木笑了笑,“我自己待会儿就好。”
佑俞顿了顿,没有说话。
“那……”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笑了笑,凑了过去,靠近他,扬了扬眉,问道,“……要不要去游泳?”
☆、叶尖露净月下草郁郁
“现在?”阿木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疯了吗?冷死了。”
佑俞咧嘴一笑,伸手拉了他一把,说:“怕什么?走。”
阿木抬头看着站起来的佑俞,眨了眨眼睛。
“走嘛。”佑俞又催促他,面带笑意地问,“你害怕?”
阿木一听不高兴了,说:“怎么可能?”说着他也站了起来,跟着佑俞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营地。
佑俞顺手拿了个电筒,一起沿着白天走过的路,走进树林,爬上山坡。
晚上的林子还是有些吓人的。
因为很安静,所以一点点动静都听得清。
他们时而会停下来看看。
阿木离佑俞很近,时不时还会拉拉他的衣服,应该是有点害怕。
“没事的。就快到了。”佑俞回头安慰了他一句。
阿木愣了愣,立刻辩解道:“我没有害怕。”
佑俞笑了,说:“我也没说你害怕啊。”
阿木撇撇嘴,瞅了佑俞一眼。
他们一前一后,一路安静地走了很久,总算是到了。
周围没有什么声音,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呼吸。
佑俞继续往前走,阿木站了一会儿,就马上又跟了上去。
他们经过浅水,来到稍微深一点的地方。
阿木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月光下的山中湖,跟白天完全不一样。湖水平静,湖面倒影着轻轻摇晃的月影。虚无缥缈,万籁无声。
整个画面,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好美啊……
阿木忽然想起了佑俞白天说的话。
这里的夜晚,很漂亮。
回过神来,阿木转过头,忽然发现佑俞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他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向更远一点的前方,发现佑俞正站在理他不远的地方,看着那片湖。
过了几秒钟,佑俞伸手抓住了衣角——
阿木忽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借着月色,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面前的人,利落地卷起衣角,往上一拉,然后把衣服往地上一扔,接着又唰地把裤子也**下去,**什么都不剩。
然后往湖边走了过去。
一脚踏进了水里。
阿木怔在原地。
呆呆地看着佑俞。
看着他往水里走了几步,然后扑腾的一声,滑进了水中。
佑俞往前游了一段,然后从水里抬起头,双手把湿漉漉的头发都抹到了脑后。回头找到了阿木在的方向,开心地冲阿木笑了笑,说:“你站着干什么?快下来。”
阿木咽了咽口水。
他为什么要紧张?他真是没想到佑俞就这么……就这么干脆地……真的下去游泳了?
水里的人冲他招了招手,满脸笑容。
阿木先是皱了皱眉,接着忍不住笑了。
他真的是……
“你真是疯了。”阿木对佑俞说。
佑俞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又开心地钻到了水里。
阿木慢慢走了过去。
湖水很清,他隐约可以看到佑俞在水里游泳的样子。但是当佑俞潜到湖的深处时,他就看不到佑俞了。
过了一会儿,阿木也**了衣服,“好冷……”他抱着自己,在水边蹲下来摸了摸,果然好冷啊。
阿木皱起眉,跟佑俞说:“好冷啊!”
佑俞从水里探出头,看了他一眼,又沉了下去。
然后阿木看到他游到了自己的面前。
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冰冷的湖水波了一身。
“啊……!你干什么?”阿木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他看着佑俞像一条灵活的鱼一样,从水里窜出来,然后拉住他就往水里拽。
“给你降温啊。下来就不冷了。”
佑俞笑着说,一边用力拽了拽阿木。
阿木也跟着他下到了水中。
然后佑俞放开了他,又溜到了湖心去。
阿木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一样,视线完全离不开他。果然,没有想象的冷。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朝着佑俞去的方向走了两步,深呼吸,也钻进了湖中。
一瞬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从头,到脚,跟着流动的干净的水,将所有忧虑,都一洗而净。
他感受到了一种血液四处流窜的热情。
和……自由。
他抬起头,露出水面。
真是够疯狂的。
阿木转过头,看到佑俞也在看自己,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又蹿到了水里。阿木顿了顿,朝着佑俞出现的方向游了过去。
好像是知道他打算跟上去一样,每次佑俞都会等他一下,然后看他一动就会逃走。
阿木就这么追赶着他。
在这神秘的静谧的夜里。
时间变得忽快忽慢,耳朵里都是水声和自己跟佑俞的笑声,咕噜咕噜的鼻息,和风吹过高高的草丛。
“……”
阿木再次抬起头,忽然发现湖面好平静。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呆滞了几分钟。
但是他能感觉都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水的温度,风的温度,自己的温度,都那么真实。
“佑俞?……你在哪儿?”
没有回应。
“……佑俞?”
阿木忽然开始慌了起来。
他稍微往湖边游了游,又停了下来,在水中保持着平衡,四下张望。
佑俞不见了。
他回头,又轻轻喊了一声:“佑俞?”
……你在哪儿?
阿木转过头,看着安静得有些吓人的周围。
没有人影。
他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吗?
阿木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慌向他袭来。
他慌张地又回过头,看向湖心。
可就在他刚要转回头去之时——
“哗啦!”他的正前方,一个人影从水里猛地窜了出来,像个章鱼似的扑过来,一把将他抱住。阿木及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他一同坠了下去。
“哗啦……”
佑俞抱着他,将他拉到深处。
阿木也本能地搂住他,跟着他在水里转了一个圈。
咕噜噜,咕噜噜。
时间好像停止了。
阿木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飞速地,有力地,跳动着。
他闭上眼睛,手指尖是佑俞的皮肤传来的温度。
很快的,佑俞就放开了手,自己先浮出了水面。
阿木悬浮在水中,水流旋转着将他包围。
扑通扑通。
心跳的厉害。
阿木深呼吸了一口气,也跟着浮出了水面。
*~~~~~~~~*
阿木抹掉脸上的水,看见佑俞已经爬到了岸上,转过身来,坐在草地上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
但是阿木本来想生气的,看着平时安静又内向的佑俞***体地坐在草地上,因为自己的恶作剧而开心不已的样子,却完全气不起来。
那画面真是……莫名地美好。
“你他妈吓死我了。”
阿木跟着爬上岸,疲惫地坐到了佑俞身旁,抱怨道。
“你……”佑俞好不容易停下来,哈哈笑着说,“你刚刚的表情真是……”
“……”阿木停顿了一下,说,“欸!我可是在担心你。”
佑俞一边哈哈笑,一边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
“……很危险啊。”阿木说,“我差点一脚把你踢飞了。”
佑俞笑得更开心了,说:“但你不是没有吗?”
“……”阿木瞟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说:“下次别再这样了。我真的会生气的。”
“嗯。”佑俞一边笑着,说,“好。”
阿木轻轻叹了口气。
佑俞笑累了,往后一倒,伸展着双臂,躺到了下去,长长的呼了口气,说:“啊……好舒服。”
阿木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躺了下去。
两人并肩躺在草地上,看着月色明朗的夜空。
因为剧烈活动了好一会儿,体温还很高,阿木也不觉得冷。反而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阵阵发烫,随着起伏的心跳,传递着滚烫的血液。
湖面又渐渐变得平静。
头顶上是明朗的星空,一望无际。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佑俞缓缓坐起来,走到他们的衣服旁,把阿木的衣服也捡了起来,远远地抛过来,恰好扔到阿木的脸上。
佑俞说:“把衣服穿上吧。别冻着。”
“我*,你能再扔准一点吗?”阿木把脸上的衣服拉了下去,抱怨道。然后他也悠悠地坐了起来,伸出手把衣服套到了湿漉漉的身体上。
穿好衣服,阿木看到佑俞已经拿好了手电筒,便站了起来,顺势跟上他。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佑俞在前面,小心地探路。
阿木在后面跟着他。
走着走着,佑俞忽然开口了。
“徐旭他……”佑俞顿了顿,说,“哦,就是我前男友。他叫徐旭。”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他……一直挺希望我跟他走的。”
阿木突然心里一紧,喉咙像卡了石头似的,半天才发出了一声“哦”。
所以佑俞想要跟他聊聊他男朋友的事。
挺好的。
阿木心想,至少说明佑俞信任他。
但他好像还是有些……喉咙紧紧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问:“去哪儿?”
“X市。”佑俞说,“他是X市的人。”
阿木停顿了一会儿,说:“那不挺好的吗?X市。多少人想去的地方。”
“你也觉得吗?”佑俞有些意外。
“……”阿木想了想,说,“我一般吧。我不是很喜欢大城市。”
“我也是。”佑俞说,“所以虽然他总说,这里不好,不方便,不自由。”他一边走,一边说,“但是我不会这么想。我喜欢这里。虽然辛苦,但是这里有这里独特的东西,看的,吃的……玩的,都很特别。”
“嗯。”阿木轻轻笑了笑,说,“确实。”
“但是他不喜欢。”佑俞说,“我能理解。毕竟我们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一开始我觉得,这很正常。毕竟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不像。”
说到这里,佑俞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了,说:“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就是这些小小的差异,逐渐将我们的距离拉开。”
“……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有太多不同了。”他说,“我喜欢小镇,他喜欢城市。我喜欢安静,他喜欢热闹。我喜欢自然,他喜欢夜生活。”
“……”
阿木跟着他走着,他想了一会儿,说:“不过,恋人也不可能都是相似的。”
“对,我知道。”佑俞停了下来,说,“所以我愿意去了解他,愿意去理解,愿意接受,愿意迁就。”
阿木也停了下来,没有说话。
“可是他却没有。”
“不管我怎么期待,他都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我的任何事。”佑俞就站在那里,等了很久,才又开口说道,“我也希望……我喜欢的人,也能陪我去我喜欢的地方,陪我做我喜欢的事。”
阿木理智地觉得佑俞在说的事情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心跳的特别快。
“……可是,别说陪我做喜欢的事了,他就是看,都懒得看。”佑俞说着,又开始走了起来,他一边抬着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一边绕过路上的石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阿木还是没有说话。
只是安静地看着走在他面前的佑俞的背影。
他们一前一后地,又走了一段。
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沉默地穿过树林,沿着被雨水冲刷过的坎坷的下坡路,慢慢往山下走去。
“……”
阿木看着佑俞的背景。
忽然问道:“你想他吗?”
佑俞没有回头看他,低着头看着路,说。
“有点吧。”
阿木抿了抿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他为什么要问呢。阿木有点后悔。不过他只要像那天一样,很自然地跟他说“那你去找他和好啊”就好了。
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虽然对于佑俞愿意跟他谈心这件事。
他本该感到高兴。
阿木跟着他。
他看着佑俞的衣服,因为是潮湿的所以紧紧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身体的线条若隐若现。
阿木别过头,看着周围。
脚踩在满是石头的泥路上,每一步都高低不平。
他们走的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阿木稍稍低下头,开口说道。
“这些话,你应该跟他说的。”
“……”
佑俞还在往前走,停顿了一会儿,他说:“也是……”
阿木心里咯噔地一沉,嗓子里又像卡了东西一样难受。
然后他们一路沉默地走着。
阿木也不再说话。
只是感觉身上越来越冷了。
游泳时候快乐的心情正在一点点消失。
他尽量也没有再去看佑俞,一路左顾右盼,甚至想着直接绕到他前面算了。
可惜他不记得路。
就在他们快要到营地的时候,佑俞背对着他,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了。
他说:“……要是我当初跟他离开……就好了。”
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
阿木又咬了咬嘴唇,没有回应。
他跟佑俞告别以后,钻到了自己的帐篷里。一路走来衣服干了不少。阿木把衣服脱了,稍微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气,赶紧钻到了睡袋里。
别想了,快睡吧。阿木想,睡一觉就好了。
佑俞也走进了自己的帐篷。
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如果当初他跟着徐旭离开,至少……就不会……
跟阿木相遇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睡袋旁,然后又看了一眼熟睡的何寒,才换掉湿衣服,躺了进去。
但是他睡不着。
他脑海里全是何寒的笔记本里的那些手写的字迹。
密密麻麻地,在他的脑海里,扰乱着他的思绪。
挥之不去。
他看到上面有一句话,写着:
……线索7:阿木说,他往外走的时候,迎面有个高大的男人撞上了他,跟他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就往树林深处跑去了。
☆、你们也会牵手逛公园吗
第二天是周日。
一帮人起来把营地收拾好。
小朋友们睡了一个晚上后又开始活力四射地闹来闹去,好不容易才撵上了车。
阿木不知道为什么心不在焉的,精神也不太好。佑俞也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满脸困倦还一直打喷嚏。
何寒看他们俩不怎么说话,搭了几句看他们也兴致不佳,就没再理会他们,一路唱着小调,悠悠闲闲地开着车。
他们到了昨天集合的地点,佑俞带着乔乔下了车,跟他们告别。临走前阿木还有点担心,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跟他们挥挥手,坐着何寒的车走了。
*~~~~~~~~*
佑俞开车带着乔乔回父母家里。
一路上还是不停地打喷嚏,擦鼻子。到家的时候,鼻子都被他搓红了。
“感冒了吗?”
妈妈打开门看到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嗯。”
佑俞侧过了身,让乔乔先进去。
“怎么弄的?”妈妈担心地问。
“不知道。可能是着凉了吧。”佑俞心不在焉地说,“我去洗个澡。”说着,他把外衣脱了,挂到玄关的架子上。
径直走向浴室,去冲了个热水澡。
然后就窝到了沙发上。
乔乔一直缠着妈妈,跟她说昨天发生的事情,给她看他捉到的甲壳虫。
佑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着一层被子,妈妈则坐在他的身边看电视,不过电视声音很小,几乎都听不见。
“……好点没?”妈妈问,“要不要吃点药?”
“不用。”说着,佑俞把身上的被子紧了紧,头晕的厉害。
“昨天干什么了?你看看你的黑眼圈,还有你的脸,吓死人了。”妈妈说,好像在关心他,但那口气怎么听怎么像批评。
佑俞皱了皱眉,说:“没睡好。”
妈妈又瞅了他一眼,说:“……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啊?瘦得跟什么似的。看着多膈应。”
“……好好吃了。”佑俞懒洋洋地回应。
然后妈妈也忽然不说话了。
佑俞这才想起,这是那天徐旭事件之后,第一次跟妈妈独处。
“乔乔呢?”佑俞问。
妈妈说:“屋里写作业呢。”
然后两人又沉默了。
佑俞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思想却早就飞远了。
直到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妈妈问了一句。
“小徐回去了?”
“……”他回过神来,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也不打算去出门的样子。不用去陪他了?”妈妈偷偷瞟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着电视。
佑俞叹了口气,说:“回去了……而且您放心,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妈妈这才稍稍回过头,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妈妈停顿了一会儿,不高兴地说,“这跟我放不放心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有说过你什么。干嘛怪到我头上?”
“……”
佑俞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妈妈又扭头看着电视,没看他。
两人都沉默了。
电视上在播一个电视剧,是那种青春洋溢的言情剧,里面男女主角正开心地约会,在游乐园里。他们对视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得一脸灿烂。
“……欸。我也不想管你。只是……”
妈妈的口气没有那么尖锐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失望,还是因为心疼,她说,“只是有时候想不明白,你跟佑勤都是,我们拼了命地想给你们好的生活,你们不仅不要,还觉得我们害了你们。”
“……我没那么想过。”佑俞解释道。
两人再次无言以对。
妈妈叹了口气,又问:“……小徐他走,是因为我吗?”
“……不是。是因为我。”
叹了口气,佑俞说,“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妈妈忽然不说话了,表现有些沮丧。
“真的不怪你。”佑俞说,他看了她一眼,感冒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委屈,“……怪我没有早点告诉你。是我的错。”
“……”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妈妈对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说,“你不像别的男孩子……即使到了青春期,好像也不想谈恋爱,对女生什么兴趣都没有的样子。”
佑俞看着她,有些惊讶。
“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你太粘佑勤了。”妈妈停顿了一会儿,“后来发现不是。你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不喜欢女生。”
“……”佑俞愣了愣,问,“您发现了吗?”
妈妈犹豫了一会儿,说:“嗯。”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看到了。”她说,“有一次你大学放假回来的时候,我帮你收拾了一下桌子,看到了你跟一个男生的合照。”
佑俞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大学时候?
应该是他跟他初恋的照片。
“……”佑俞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脑袋还在嗡嗡地疼。过了片刻,佑俞开口问道:“那为什么……没有问我?”
“我不知道。”妈妈说,她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也许不想面对吧。”
佑俞吸了吸鼻子,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
“只是之前见到你跟朗静在一起玩,我心里挺高兴的。”妈妈继续说,“就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
妈妈抿抿嘴,眼睛还说看着电是,说:“直到那天看到小徐……我才知道,你一直都没有变。我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佑俞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
“……”
妈妈总算转过头,看了看他,说。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佑俞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心里一颤,鼻子忽然有点酸。
她微微笑了笑,说:“虽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她说着,稍稍哽咽了一下,说,“因为……因为我不想你过得太辛苦……”
“……”佑俞吸了吸鼻子,抿住嘴。
“我甚至不知道该期待什么,不知道你未来会有怎样的一个生活。”妈妈顿了顿,难过地说,“我什么都不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支持……还是……做什么……可以帮你。”
“妈……”
佑俞忽然感到一阵委屈,他皱着眉,紧紧地抿住嘴。
“好像我忽然跟你有了很远的距离,让我觉得,我们互相都不信赖对方了。”
妈妈低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然后捋了捋头发。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不想这样。”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多跟我说说……你们的事……”
佑俞低下头,很难受。
他忍耐了一会儿,说:“嗯。好。”
接着,他们又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段时间,佑俞开口问道:“我爸呢?他说什么了吗?”
“……”妈妈顿了顿,说,“他没说什么。就说让我不要跟你吵架,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我不要骂你。”
说完,妈妈回头看了他一眼。
佑俞正好也抬起了头。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妈妈轻轻笑了笑,坦白道:“其实,一开始我还是很生气的。”她说,“那天你们走了,他回来以后,我就把你们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然后他就问我,没跟你吵架吧?我说没有。他就放心了。”
“……”
佑俞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有些心酸地想道,妈妈是没跟他吵,但那天肯定跟爸爸吵了。
妈妈看了她一会儿,说:“我当天就想跟你打电话了,想让你回来。你爸不让,他说,就是因为知道我会这样,你才不得不瞒了我们那么多年。
“他还说,让我好好想清楚,我是要当你的同盟,还是要当你的敌人。”妈妈说。
佑俞对她笑了笑,说:“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们的。”
“……”妈妈低下头,说,“嗯。”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安静地一起看着电视。
电视里的情侣还在游乐园里,他们手牵着手,一起走在路上。女生手里拿着气球,男生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妈妈忽然开口问道:“你们也会这样吗?”
“什么?”佑俞看了看她。
她抿了抿嘴,有些不自然地说:“手牵手?……去公园约会什么的。”
佑俞怔了一会儿,然后笑了,有点害羞的说:“……分人吧。我没有试过。也许有人会这样。”
“……哦。”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的。”佑俞又看了她一眼,说,“就是普通的……情侣,那样。”
妈妈欲言又止了一下,又抿了抿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妈妈有点不自然地开口,说道,“你要是再见到小徐的话,你就告诉他,下次来M市的话,到家里吃顿饭吧。”
佑俞愣了愣,看着妈妈高挑的眉毛,和有些别扭的样子,心里一阵暖意。
但是忽然却又变成了很深很深的惆怅。
他抿抿嘴,眼睛一酸,赶紧别过脸。但是他忍了半天没忍住,头晕晕地站起来,声音沙哑地说:“……我去休息会儿。”
妈妈看着他,点了点头。
佑俞拖着步子走进了卧室。
*~~~~~~~~*
睡了一觉之后,佑俞感觉轻松了一些。身上还有一些酸痛,但还算好。他坐起来看了看手机。发现他睡着的时候阿木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打开看了看,都是问他是不是感冒了,怎么不回消息,在哪儿之类的。
佑俞想了一会儿,给他回了个电话。
“……在哪儿呢?”
阿木在电话那头问他,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佑俞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在老家。”
接着阿木又问:“你晚上在那儿住吗?还是回宿舍?”
“回宿舍。明天要上班。”佑俞说。
阿木想了想,说:“那你走的时候告诉我。我有东西给你。”
佑俞说好。
之后,阿木就挂了电话。
佑俞换了衣服,走到客厅。看到乔乔已经写完作业在客厅跟妈妈一起看电视了。他过去跟乔乔呆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说要回去。
妈妈让他在家吃了饭再走,他说不想吃。她也没有再留他,就让他走了。
佑俞给阿木发了个信息,告诉阿木他已经出门。
拖着疲惫的身体下楼,开上自己的车,一路驶出小巷。
然后他在转弯的路口看了看,阿木在店门口站着,看到他来之后立刻跟他招了招手。
佑俞停下了车,看到阿木跑进店里,过一会儿拿了个袋子出来,一路小跑到他的车窗旁边。佑俞赶紧把窗户放下来。
阿木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说:“拿着。”
“什么?”佑俞问,一边伸手过去接住。还挺沉。阿木停顿了一下,说:“吃的。虽然是昨天做的了。当时想着留着自己吃。”
“那你给我干什么?”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
“那不就是了。”阿木稍稍皱了皱眉,说,“你这样子病怏怏地回宿舍,也没人管你。饭也不吃,感冒怎么好得了?”
佑俞愣了一会儿,看了阿木半天,才笑了笑,说:“啊,谢谢。”
阿木摆摆手,说:“你去吧。”
“嗯。”佑俞对他微笑着,一边把窗户关上。
停顿了片刻,阿木忽然又转过身来,说:“还有,下次不要那么任性了。”他还是皱着眉,说,“……听到没有?”
佑俞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抿了抿嘴,然后咧嘴一笑,说:“我考虑一下。”
“啊?”阿木不高兴地瞅了他一眼。
佑俞笑了笑,说:“好。知道了。”
阿木这才稍微笑了笑,说:“去吧,我走了。”说完,他小跑着离回去了店里。
佑俞打开袋子看了看,是一小盒牛肉干和一份炒饭。炒饭还是暖的。还有几盒感冒药。他不禁笑了笑,把东西放到一旁,开车离开。
一路上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
头也愈来愈沉。
回到宿舍,佑俞随便收拾了一会儿就累了。他躺倒床上玩了会儿手机。然后爬起来吃了点东西,又躺下去。
玩了一会儿,突然来了电话,佑俞坐了起来,靠着墙,抬起手机来看。
是徐旭。
他抿着嘴,皱着眉,沉默地看着手机的屏幕。
但是他没有接。
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一直等电话响到结束。
☆、白天的美梦和夜晚的美梦
水族店里,阿木正在心不在焉地检查着每个鱼缸里的鱼,时不时又叹口气。晋江
店里除了他和齐叔,还有两个打工的年轻人,一个叫阿茶,一个叫杨欢。
阿茶是邻国过来的外籍小伙,会说中文,干活也挺认真。
杨欢也算齐叔的一个远亲,是个傻乎乎的姑娘,整天笑嘻嘻的,没什么烦恼的样子。基本的工作能做,就是上班的时候老玩手机。
他们不会每天都来,就算来也只是帮忙一段时间,大部分时候店里都是阿木在干活。
阿木高中的时候就来店里帮忙过一段时期,所以他虽然只来了几个月,却已经很熟悉店里的活了。
店里有一个鱼缸里的鱼是不卖的,里面是齐叔自己养的两条鱼,那个鱼缸就放在鱼店面对正面的那面墙的中间,周围都是货架。
那个鱼缸很大,里面并没有任何布置,只在缸底铺了一层纯白色的砂石。里面养了两条杜莎里斯铁甲武士。
阿木给他们起了名字,一个叫呆呆,一个叫可达。
此刻,他站在鱼缸前面,看着眼前的两条悠闲的大鱼出神。
“哥。有客人来了。”阿茶看到阿木没有反应,便叫了他一声。阿木听到后连忙转过身,看到店里确实来了两个客人。
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
杨艾媛?
阿木放下手里的东西,观察了他们一会儿。
艾媛是阿木高中时候的同学,他们曾经……应该说,艾媛曾经喜欢过阿木。
不过这事阿木是听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而且那时候阿木跟她也不是一个班的,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加上艾媛自己并没有主动接近过阿木,所以他们实际上没有过什么故事。
不过,阿木没少听说她的事,不止是他,同级的人几乎都听说过。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长得很漂亮,算是很多人喜欢的那种女生。
她有一双睫毛很长的精致的眼睛,鼻头小巧,嘴唇丰满适中,有一种薄如蝉翼的舒服的气息。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温柔又娴静。时常是一副优雅的样子,说起话来甜甜的。
她的脸不是很像本地的南方女性的模样,有点长。她个子高,但骨架偏小,所以看起来虽然瘦,却很丰满。
特别是她今天还穿了件V领的贴身针织毛衣。
将她姣好的身段展现得透彻。
“哦,老杨!”
没等阿木反应,齐叔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门窜了出来。他笑着走过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阿木有些尴尬,也没有动,只是又偷偷地看了一眼艾媛。
却不小心跟她对上了视线。
阿木立刻移开了眼神,假装在忙别的。
真是……
终于还是碰上了同学了。
这恐怕是他最讨厌的一种情况了。
同一个高中,还是多少认识的人。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因为他自己也知道现在他在大家眼里是什么样的。
想到这里,阿木就有些生气。
而且很委屈。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去面对。
他听到齐叔跟艾媛的爸爸对话,大概是说想换一个新的大鱼缸之类的,看样子应该是店里的常客。
因为一般家里会放大鱼缸的,有很大概率会一直跟他们有往来。
阿木转过头,又悄悄地瞟了他们一样,发现艾媛还在看他。阿木心里一沉,索性活也不干了,直接转头从后门走了出去。
水族店有一个后门,打开以后是一个很大的院子。
院子靠近店铺的一边被盖上了铁皮屋顶,用来遮阳防雨,远处那头则是用来休息的闲置空地,种了些花草。
店铺的右边有一个大门是可以直接通往院子,有时候齐叔会把车停在门后地空地上。
院子的右边放着很多大大小小的鱼缸和一些枯木啊,青苔之类用来做造景的材料。
左边是一个小厨房,厨房外面则放着一些桌椅。
阿木关上门,走到院子里,拉了个椅子坐下来。
过了很久,齐叔也穿过后门走到院子里,看到阿木以后,就走过来坐到旁边,问:“怎么了?跑到这里来。”
阿木没说话,齐叔好像想到了什么,问:“莫非,老杨他女儿……你们认识?”
犹豫了一会儿,阿木承认道:“高中同学。”
“啊……这样啊。”齐叔点点头,说,“我还说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人了。原来是来躲着了。怕她认出你?”
“……我没有躲,只是觉得不自在。”阿木有些不甘心。
齐叔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说:“那不还是躲着了。我还说,下次让你跟着我去给他们家装新鱼缸呢,看来我还是让阿茶跟我去吧。”
“……”阿木抿了抿嘴。
“好了,他们也走了。你回去吧。别在这坐着了。”齐叔说着,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准备回店里。
阿木见状,连忙抬起头说:“……没事,我跟你去。”
“嗯?你不是觉得尴尬吗?”齐叔说。
“没事。”阿木深呼吸了一口气,说,“我想跟你去。”
齐叔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老杨那宝贝女儿也真是,这么漂亮,竟然到现在也没有结婚,也不知道有没有对象。”
阿木忽然红了脸,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要不我帮你问问?”齐叔笑着说。
阿木连忙拒绝了,说:“别别!”他有些心虚地看了齐叔一眼,又说,“要问我自己问!我自己问。”
齐叔扬了扬眉毛,说:“也行。”然后哈哈大笑着走了。
阿木气呼呼地看着他,有点不服气。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觉得,如果是艾媛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对针对他……的吧?虽然他没有什么自信。
但是毕竟是他的工作,始终要克服的。
况且……
他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
况且他现在还蛮担心佑俞的情况的。看他一副蔫蔫的样子,一个人在宿舍,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阿木顿了一下,心里一沉。
一种危机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不停地担心一个成年的健康的男性友人。
男性友人。
阿木皱着眉,叹了口气。
决定不再去想佑俞的事。
*~~~~~~~~*
那天晚上,阿木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窗外的夜空。
夜晚很安静。偶尔能听到过往的车声,和行人的动静。
他想到了艾媛。
她看起来,跟以前没有变太多。
因为她学生时代就比较成熟,无论是气质还是穿衣打扮,跟同龄的其他女生相比,都要性感得多。所以在高中时期,她一直都是很多男生幻想中女人最好的样子,虽然……
虽然阿木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类型。
但怎么说?
也许阿木不会喜欢她。
可是那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对她有兴趣。
毕竟在某些方面,阿木也跟其他普通的男人一样。
而且他不能否认的是,艾媛确实很性感。不是那种外露的性感,而是那种很含蓄又稍稍有些挑*意味的气息。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
但并不是那种肮脏的。
而是有点美好的,让人觉得有点憧憬的什么东西。
阿木闭上眼睛,脑海里立刻就浮现除了艾媛的样子,她站在那里时候的姿态,背部的线条,低垂的长睫毛,和光滑白皙的皮肤……
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把被子里的手往下挪了挪。
闭着眼睛,脑海里开始浮现出更多的画面。干净又顺滑的长发,纤细的手指。若隐若现的美好身段。
以及她侧过脸,漂亮的眼睛慢慢地看向自己。
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阿木闭着眼睛,压抑着呼吸声。
【……】忽然看到眼前有一个人,从水里呼啦地窜出来,一把将他抱住,【……】温热的皮肤紧紧地贴着他的。
然后他们一起沉了下去。
“*。”
阿木骂了一声,收起了手,睁开眼,紧紧地皱着眉。许久,他又骂了一句。然后生气地拉了拉被子,再次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他深深叹了口气,有些焦躁地翻了个身。
平静了一会儿,睡着了。
然而最终他还是在梦里完成了他的想象。
他梦到了那个看上去沉默的目光温和的男人。
眼睛细长,甚至有点妩媚,隐秘又安静。他梦到他浑身□□地坐在草地上,白皙的皮肤在夜光下有些发亮,周围却全是漂亮的黑金鱼,拖着尾巴。
绕着他,游来游去。
游来游去。
☆、四处一派融融春光
阿木转过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佑俞。
而此时的佑俞,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前方的湖面。
阿木叹了口气,把头转了回去。
最近,每天早晨,他们都会一起来白鹭湖钓鱼。
很平常。
也不平常。
因为今天,阿木显得格外烦躁。
“你怎么了?”佑俞转头看了他一眼,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一直叹气。”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敷衍地说:“啊,有点累了。”
佑俞又吸了吸鼻子,轻轻咳了两声。他的感冒已经好多了,体力也恢复了许多,只是……他还没有彻底摆脱失恋的心情,所以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不过现在看来,坐在他旁边这位,似乎也有了什么心事。
“是因为最近店里忙吗?”佑俞问了一句。很快转回头去,又看着自己的前方。
“还好。”阿木心不在焉地说。
佑俞瞟了他一样,感觉他不是很想跟自己聊,便没再说话。
阿木又叹了口气,说:“……可能是起太早了吧。”
“……”佑俞想了想,说,“也是。从你那里到这里确实挺远的。”何况最近阿木经常会带些吃的来,当早餐吃。
让佑俞摆脱了水煮蛋的枯燥日常。
阿木没有立刻回应他。
过了一会儿,佑俞那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没多久就又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阿木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会儿,问:“……有人找吗?”
佑俞也也停顿了一会儿,说:“徐旭。”
阿木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后悔问他。
不过佑俞也没有再做过多解释。搞得阿木更加烦躁了。他有些坐立不安。心思也渐渐离开了水里的鱼。
所以他们和好了吗?那佑俞怎么完全不开心的样子?但是他也没有很吃惊,说明他们最近……应该还有在联络。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交往了多久?应该很久了吧?他记得佑俞好像提过徐旭是他的大学同学。
大学?大学的话,也有六七年了。
六七年,那么久的吗?
怪不得佑俞对他……
跟你有什么关系。阿木想,跟我没有关系。
不过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关系,最后会怎么样,他们又不会结婚。所以他们也不会生孩子,会领养吗?有可能。所以他们就只是一起生活。
嗯,想象不出来。
说起来,虽然他之前跟那个男孩有过一点亲密接触,但也不是真的……发生过什么。
他们也会**吧?佑俞跟他的男朋友。
废话。都是成年人。
不过他们会怎么做?
……阿木还真是不太清楚。
虽然他大概可以猜到一点。
“啊……”阿木烦躁地挠了挠头,不要再想了。真是够了。为什么他要关心男同性恋怎么**这种事。
更何况,还是自己的朋友跟他男朋友的事。
也不对,应该说前男友吧?
谁知道……
既然他们还在联络,就有可能复合。
他皱起眉头,有些闷闷不乐地说:“……最近真是累了。”
佑俞转过头看了看他,有些抱歉,想了一会儿,又说:“……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我知道几个不错的地点,也挺好的。”
“不用了。”阿木有些冷淡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说,“这几天就算了吧。我暂时就……不跟你过来了。你离这里近,不用将就我。”
“……”佑俞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他有些不解。感觉阿木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但是既然阿木不想说的话,他实在也不好问。
他不想来,他也不能强迫。
虽然佑俞有那么一点舍不得。
还有一点担心。
不是一点,是挺担心的。
但是……
佑俞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
“好吧。”
然后转过头去,情绪变得更加低落了。
不过阿木没有发现。
他看着自己前方的湖泊,完全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脑海里一团乱麻。感觉这两个小时变得格外难熬,格外漫长,好像怎么都不会结束。
那天钓完鱼,佑俞把阿木送了回去,一路上两人也没怎么说话。
到了店里,阿木下了车,把一直寄放在佑俞车上的鱼竿拿走了,说暂时不用来接他了。
*~~~~~~~~*
之后的几天,佑俞就没有再约过阿木。阿木也没有再约过他。
佑俞有些担心他。
但他不知道阿木跟他之间的距离,所以一直苦于要不要主动去关心他一下,或者问问有没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
不过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感觉,如果是能跟自己聊的事,阿木当天就会跟自己说了。而不必刻意瞒着。
所以他只能耐心地等待着阿木主动跟他联络。
两人就这样各自纠结了一段日子。
渐渐失去了联系。
*~~~~~~~~*~~~~~~~~*~~~~~~~~*
对于佑俞来说,日子就像变成了以前一样,平静的,平淡的,一成不变。
但好像有什么什么地方不再相同。
跟徐旭分开快一个月,佑俞慢慢开始习惯没有他存在的日子。
尽管徐旭时不时还是会给他打电话,或者发个信息问候一下,但是并不会提和好的事,就像……为了保留一个可以有*关系的朋友。
佑俞倒不是很排斥。
他并没有想过爱必须是忠贞而又伟大的什么东西。他当然知道,他们这么远的距离,徐旭也不可能对他完全忠诚。
他也一样。只是他们都不会有多较真就是。
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佑俞还是会每天去钓钓鱼,认真上班,然后在周末去父母的家里,陪陪他们,陪陪乔乔。时不时跟着办公室的几个同事去吃吃饭,喝喝酒,打打牌,热热闹闹一天就过去。
M市迎来了一阵春天的雷雨。
过了惊蛰。
佑俞忽然接到通知,让他跟着黄师傅一起去出一趟差,帮忙到乡下的站点进行一些紧急维修。目的地距离M市大概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
因为通知的比较着急,佑俞到自己的宿舍里拿了行李,就跟着黄师傅早早离开了。
他们一路开车到了目的地。在电站的工人宿舍里匆忙准备了一下,就徒步走去山里,沿着山路去搞检修。
这一去,就是整整五天。
山里信号不好,加上他们住的地方充电也不是很方便,佑俞直到第三天才发现自己手机已经关机了一整天了。
晚上忙到很晚才回到破旧的小房间里,佑俞浑身脏兮兮的拿着手机跑到唯一一个有插座的房间,就地坐下,给手机充上电,等着打开。
因为来之前给父母打过电话,他们倒也没有找他。
公司的人也都知道他出差了,也没有找他。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有一个电话是阿木打来的。
佑俞这才想起,阿木并不知道他出差的事情。
纠结了一会儿,佑俞打算给阿木回个电话,但不巧的是那时候黄师傅正好回来了。因为他俩住的地方没有浴室,所以他们要到其他人的房间里去洗澡,还得轮流去。
黄师傅进来跟佑俞说,他已经洗完了,让佑俞也赶紧去洗,不然一会儿房间里的人要休息,就没法洗了。
佑俞答应了一声,放下手机先去了。
再回来时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最终也就没给阿木回电话。
然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干了两天加一整个通宵。
最后回家的时候,佑俞已经累得站不住了。连续好几天的爬山加修理作业,浑身都疼得要命。
黄师傅看他撑不住了,就说自己开车,让他在车上睡一会儿。
中途他们找了个地方休息。他想也不可能一直让师傅开车,就决定跟师傅换着开一程。他们在休息站里买了碗泡面吃。
佑俞这才稍微有时间看一眼手机,发现阿木又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有几条留言,问他怎么不接电话,在哪里。
他就着所剩不多的电量,给他回了一句:
出差了。正准备回去。
然后他等了一会儿,阿木也没有回信。
他们匆匆吃完泡面,再次上路,一直开车到半夜才回到家。
之后的几天,佑俞一边调整作息,一边继续上班。阿木没有再跟他联系过,佑俞不小心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又过了两天,他想要买补充点道具的时候,才想起去一趟水族店。但是那天阿木并没有上班。
所以当他们再次见面时,大概又过去了半个月。
直到佑俞某一个周末回家,吃了晚饭,决定去阿木店里看看。
他离开父母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也不知道水族店还有没有在营业。佑俞想起他之前见到过阿木在店里呆到很晚,打算去碰碰运气。
这么说……也不知道阿木住在哪里。
他们那么久没有联络了,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佑俞想。那时候也是阿木说的暂时不跟他去钓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阿木最近真的很忙也不一定。
之前出差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但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阿木应该会给他发信息才对。
一路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水族店门口,店还开着。佑俞往店里张望了一会儿,看到了阿木。
☆、给乔乔的两只黑金鱼
佑俞拉开门,走进了水族店里。
阿木正坐在桌子旁边拿着资料再看。抬头看到佑俞,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就移开了视线,没有说话,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佑俞心里一沉,他在生气吗?
“……”佑俞一时间有些疑惑,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只好尴尬地站在门口。过了半晌,阿木才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问:“怎么这么晚过来?”
确实是有点晚了。
佑俞一边想,一边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一旁的鱼缸,琢磨了一会儿,说:“……好久不见了。来看看。”
迟疑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又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阿木也没有笑,很普通地,甚至有些冷淡地说,“就那样呗。”
“哦。”他不知道阿木怎么了,态度让佑俞有些尴尬。他犹豫了片刻,有些不安地问:“……你最近都没去钓鱼了吗?”
阿木看了他一眼,说:“去。”
佑俞一听,心里忽然沉了下去。
所以阿木不是不想钓鱼,是不想跟他去了。
这让佑俞忽然变得十分沮丧。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说:“只不过不去野钓了。你不是跟我说,可以去鱼塘练练手吗?我就去了。确实挺有用的。”
“这样啊。”
佑俞的心情变得很低落,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佑俞才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
“那,什么时候一起去吧?等你想去的时候。”
阿木没有立刻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里的资料,好好地抬起头来,跟佑俞对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佑俞稍稍皱起了眉,心里很难过。
阿木肯定是生气了。
但是他完全想不到任何原因。
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惹他不高兴了吗?
他想不出来。
过了很久,阿木才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回头联系你。”
虽然阿木答应了,但他看上去还是很冷漠的样子。佑俞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想,自己应该走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他要是真的走了的话,他们从此就很难再联络了。
至少,他想知道阿木为什么会生气。
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问什么,就一直沉默地站在门口,一脸沮丧。
阿木看了佑俞很久,又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东西。
气氛变得很奇怪。
过了一会儿,阿木站起来,说:“对了。之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店里进鱼来了。我让齐叔带了几条黑金鱼回来。给乔乔留了两条。”
“哦。”佑俞也想起来了,说,“是吗?”
原来是说这个事情。
阿木走到一个架子前面,取了一个透明的袋子,装了一半的水。接着,又走到不远处的鱼缸前面,小心地捞了两只金鱼出来,放进袋子里,再把口袋简单地扎好。
他拿着金鱼,走到佑俞面前递给他。
佑俞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问:“多少钱?”
“不用。送他的。”阿木说。
佑俞没有坚持,接过了金鱼。
阿木又转身走到刚才工作的地方。
佑俞看了一眼手里的两条黑金鱼。两个小家伙因为刚换了地方好像有点懵,轻轻地摆动着鳍,保持着平衡。
然后,他又抬起头,看着阿木。
阿木还是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资料,时不时抬头确认一下,像是在核对什么。
佑俞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问:“你在生气吗?”
阿木停顿了好一阵子,冷淡地开口说:“没有。”
“……”佑俞忽然有些委屈。阿木不想跟他说。也许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直觉告诉他,不是。
阿木肯定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而不高兴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金鱼,说:“谢谢你了。”
阿木点了点头。
但是佑俞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拿着金鱼,安静地站在原地。
回忆了一下他们最近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好像阿木就有些……不高兴了。他又往前再回忆了一下,但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佑俞有些难过地皱起了眉。
过了半晌,阿木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阿木瞟了一眼时间,问道:“你今晚有事吗?”
佑俞摇了摇头,说:“……没有。”
阿木的语气还是很平淡,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他说。
“去附近喝一杯吧?”
佑俞愣了愣,又看了看手里的金鱼,说:“……那你等我把鱼放回去一下。”
阿木头也不抬地说:“好。我在这里等你。”
随后,佑俞匆匆忙忙地回了家一趟。乔乔已经睡了。他就拜托妈妈帮他找了个家里不用的鱼缸,洗干净,把鱼放了进去。
他一边不停地看时间,怕耽误太久,一边又不得不小心些,怕弄伤了金鱼。
搞了半天,他才又急急忙忙地跟父母道别,跑下楼去。
他一路小跑回到阿木的店里,生怕阿木忽然走了。
还好灯还亮着。佑俞再次走进店里,看到阿木已经换好衣服在等他了。看到他来,阿木招呼他进去,然后帮着把正门关上,从后门离开。
晚上稍微有点冷。
阿木说前面一点就有一家酒吧,提议走路去那儿。
佑俞答应了。
他们并肩走着,阿木靠他很近,时不时会碰到佑俞的肩膀。佑俞有些在意,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可能只是因为有点冷。
“……我还没问过你在什么地方工作呢。”阿木的语气听起来比之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有点不自然。
佑俞看了他一眼,说:“哦,我在D电力公司。”
阿木点点头,说:“哦。是吗?”
“你知道?”
“听说过。”
阿木想了想,又问,“那你们出差……都去哪里?”
“就是公司管理的电站在的那些地方。”佑俞说,“大部分都在偏远的郊区,或者山里。”
阿木又点点头,说:“……这样啊。”
“嗯。前两天我们出差去帮忙维修电站,也是一直呆在山里。”
“……哦。”
阿木答应了一声。
佑俞看了看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不过阿木先开口了,问道:“挺累的吧?”
佑俞稍稍侧过脸,看着他,说:“有点……最后一天因为师傅家里有事想早点回来,还加班干了个通宵。”
他停下话头,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山里信号很差,住的房间也……没法充电……”
“……”
阿木没有说话,看了看他,点点头。
佑俞有些愧疚地看着他,说。
“……对不起。没给你回电话。”
“……”
阿木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说,“没事。工作比较重要。”
两人沉默着,一路走到了酒吧。
他们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酒,和一点小吃。
佑俞点了个冰淇淋。
“店里怎么样?”佑俞问。
阿木想了想,说:“还行。齐叔最近接了些造景的工作,比较忙,大部分时候就交给我看。”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问:“……有时候感觉你在店里呆到挺晚的。你住在附近吗?”
他们点的东西很快就上来了。
佑俞拿过自己的那杯,喝了一口。阿木也拿起来喝了两口,说:“我就住在店里。二楼有个阁楼,是以前齐叔住的地方。他反正也不住了,就腾给了我。”
佑俞听到后,稍微有点惊讶。
原来如此,他怎么没想到呢?
因为每次他去接阿木的时候,阿木都已经在店里了,他还以为阿木每天先去的店里,然后在店里等他。
可是……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阿木家里可是相当有钱的。
至少当年的报道上是这么说的。上面说,阿木的父亲是个有头有脸的生意人,虽然因为阿木的事情受到了不少牵连,影响了事业。
但也不至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所以是因为阿木不想回家吗?
为什么?
之前佑俞问他为什么不回家过年的时候,阿木说过,他不想回去。
所以阿木跟家里的关系……不好吗?
“……”
想到这里,佑俞不禁有些难受。
不过他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聊下去。
而是说了些其他的事。
包括最近阿木去鱼塘钓鱼发生的趣闻,他说他有一次钓到了3KG的鲤鱼。虽然不如野钓的时候惊喜,但真的是很不错的体验。
阿木说,他也是练了很久才终于钓起来这么大的。而且就用的普通钓竿。
说到这里,阿木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佑俞笑了起来,说,那是挺厉害的。
阿木告诉他,他还鱼塘认识了一个技术很好的大哥,跟他讲了不少东西。教了他很多。还跟他说,他是M市钓鱼协会的人。
“M市还有这种组织吗?”佑俞有些惊讶,说,“我完全不知道。”
阿木笑了笑,说:“我猜你也不知道。”阿木看了他一眼,说,“不过你的话,就算知道有也不会加入的吧?”
“嗯。”佑俞抿了抿嘴,点点头,“你想加入吗?”
“暂时不想。”阿木笑了笑,说,“不过不知道以后会不会。”
气氛越来越轻松,阿木好像也逐渐恢复到了平时随性的样子。
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喝酒。
然后,他们又聊起了之前佑俞在乡下实习的日子。
“那时候我们白天去测量,也是一直不停爬山,背着一堆仪器,到一个地方就开始顶着太阳干活,干到太阳下山。”
佑俞说,他有些醉了,话变得多了起来,“然后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回到附近的林子里摘些杨桃香蕉什么的回来。”
“搞笑的是,有一次,我们摘到了好多长得特别好看的橘子,心里想着,这下赚了。结果回来拨开一看,皮比肉还厚,根本没法吃。”
阿木听着,哈哈笑了起来。
佑俞跟他提到了朗静他们,说到当年他们一起在乡下度过的那些辛苦又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也是,杳无人烟的大山上,也没有网,我们每天没什么娱乐,就自己找事情来做。”
佑俞笑着说,“安平会弹吉他,林晓爱看书,我什么也不会,也没地儿钓鱼,就到处溜达。
“那时候,电站里有个阿姨养了好多鸡,我觉得很有趣,就天天去看。看着那些小鸡跟着母鸡去山坡上找吃的……特别可爱。”
阿木笑着看着他,顿了顿,说:“你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想啊。”佑俞停下了话头,想了想,停顿了片刻,又说,“比起城市,我更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在乡下生活。有一个自己院子,养两只狗和几只猫,种种花,种种树……”
说到这里,他侧过头,好像在想象什么,微微笑了笑。
“如果能住在河边就更好了,每天还可以钓钓鱼。”
阿木笑了,说:“你这话,跟齐叔说,肯定有共鸣。”
“不好吗?”佑俞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你。”
“……”
阿木看着他,忽然不说话了。
佑俞的脸有些泛红,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和亮光。
他看了看手里的酒杯。
然后对着阿木笑了笑,碰了一下阿木的被子,开心地说:“干杯。”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但是阿木没有动。
他看着佑俞,沉默了很久,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佑俞笑嘻嘻地看着他,说,“可以。”
阿木抿抿嘴,开口道。
“你跟徐旭……和好了吗?”
佑俞愣了一下。他眨了眨眼,动作因为喝多了而变得很慢。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没有。我们没有和好。”
“哦。”
阿木点点头,然后低下头,没有说话。
然后他们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佑俞有点奇怪他问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但是还没等他想清楚,就看到阿木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对他微微笑了笑,说。
“佑俞,明天来接我吧。”
佑俞愣了愣,有些恍惚地看了阿木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阿木对他笑了笑,说。
“一个人去没有跟你去有意思。”
佑俞的样子有点呆呆的,眨巴着眼睛,问他:“好啊,去哪里?”
“就白鹭湖呗。”阿木微笑着说,“还跟以前一样。”
“嗯。”佑俞傻呵呵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阿木一口气喝干了自己的酒。
☆、一个好消息
第二天一早,佑俞开车去接阿木。
他们一直以来常约在五点半见面,所以佑俞都是五点起床,简单梳洗以后一路开车过去接阿木。
大概六点能到湖边,玩两个小时以后又各自去上班。
佑俞到的时候,阿木已经在店门口等他了。
阿木一上车,就递了两个饭盒给他,说:“今早的份。”
佑俞对他笑了笑,接过来。
摸到饭盒还是温暖的。
“你刚做的吗?”
“嗯。”阿木随意地答应了一声,拉起安全带系上。
佑俞微微笑了笑,说:“起那么早,不困吗?”
“不困,又不是现做的。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了。”说完,阿木催了催他,说,“走吧。”
佑俞笑着点点头。能吃到阿木做的早餐,他当然开心。只不过他想到了前些日子,阿木说太累了,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说来,那时候,阿木到底在烦恼什么?
所以他现在已经想通了吗?
佑俞转头看了一眼心情明快的阿木,又转了回去。
两人一路聊着,开着车。
路上,阿木还问了问佑俞住的地方。
佑俞便在经过的时候指给他看。
“那是我们公司。”他指了指对面的建筑,说,“往旁边那条路进去,后面就是我们的宿舍。”
阿木这才发现,佑俞每天去接他要绕一个大圈。所以他不仅需要起更早,而且钓鱼的时间会变少很多。
“……”
挺好的。
阿木暗自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段路,他忽然又开口,问道:“你宿舍什么样啊?”
佑俞想了想,说:“就20平米的一个房间。有个书桌,有张床,很简单。”
“你一个人住吗?”
“嗯。”佑俞说,“不过整栋楼都是公司的人。所以……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
阿木听了后笑了笑,说:“那不挺不方便的?”
“还好吧。”佑俞也笑了起来,说:“习惯就好。”
那天,到了白鹭湖后,佑俞发现阿木把椅子放在了离他很近的地方。就是刚好够他们活动手脚的位置。一开始他想说这样不是很方便,后来想想有点不自然,就没说。
阿木先看着他把早餐吃完,才开始钓鱼。
过程中他们一直很专注,也没怎么聊天。
说来那天阿木运气也不错(虽然阿木运气一直都挺不错的),可能也是他的练习有了成效,一早上中了三条。
然后他说,晚上请佑俞吃饭,让他下班以后来店里找他吃鱼。
“你认真的吗?”佑俞笑着说,“请我吃鱼?”
“对啊。三条呢。”阿木说,特别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佑俞哈哈笑了起来,说:“但是全部加起来还没有我手掌大呢。”
“够了啊。”阿木坚持道,“有本事你也钓两条呀。让你白吃白喝还不乐意。”
佑俞说:“好。好。我不说。”
“那晚上等你吃饭。”阿木笑着,说,“下班告诉我。”
*~~~~~~~~*
总觉得,阿木有点奇怪。
佑俞做完了今天计划的最后一点工作,懒懒地靠着椅子,看了看窗外。
不过说实话,他还挺高兴的。
毕竟也是很久没有见面了。
佑俞手里握着笔,时不时转一下。透过他们办公室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两旁种着桂圆树。
作为行道树确实有些特别。
树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等到秋天果子成熟的时候,就会看到整条街都挂一串一串棕色的漂亮的果实。
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一个人钓鱼,享受着自己一个人的时光。那是他独处的时间,是他一个人的小世界。
佑俞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独处是因为性格孤僻。
可是最近他才开始发觉,他并不是真的喜欢独处。他选择一个人,只是因为没有可以一起分享快乐的人。
是因为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快乐。
跟阿木一起钓鱼,比一个人钓鱼有意思。
有意思得多。
阿木现在好像比他厉害了。
因为他还是不求上进,但是阿木却比他认真。
佑俞想到这里,不禁笑了笑。
他不得不承认,看到阿木生气的样子,让他非常紧张。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阿木为什么生气,但是阿木可能是在跟他生气的这个事实,让佑俞非常难过。
毕竟……能找到一个合得来的朋友,挺不容易的。
佑俞手里的笔啪嗒地一声掉了下去。
而他还看着窗外。
……合得来的朋友。
他还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当然是真的啊,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骗你们。”林晓的声音传了过来。佑俞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在看着林晓,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
“……”佑俞坐直了身体,问,“怎么了?”
朗静回头看了看佑俞,说:“……你没听见吗?林晓说,他要结婚了。”林晓看了看朗静,连忙解释道:“是订婚。订婚。”
“啊?”佑俞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问,“什么?跟谁结?”
“对吧?惊讶吧?”安平转回头去,看着林晓大声说道,“突然跟我们说你要结婚了。之前却完全没有跟我们提过你有女朋友的事,你怎么回事啊?”
林晓稍微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呃,确实也没有交往太久嘛。也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跟你们说,就……嗯。”
“没有太久是多久啊?”朗静问道。
林晓一反常态,有些不自在地玩着手,说:“两个月。”
“等等等等。”安平站起来,震惊地看着林晓,问道,“两个月?你们好了两个月就要订婚了?会不会有点快?”
一向认真又理智说话讲道理到有些烦人的地步的小个子男人,露出了一个非常害羞的表情,含糊地说:“呃,虽说是两个月,但其实我们从小就认识,所以……”
朗静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说:“啊~青梅竹马吗?”
“啊?”安平听了也有些惊讶,问,“所以你们从小就互相喜欢了?”
“那倒也没有。”林晓说,“不过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挺了解对方的。后来觉得,对自己这么好的女生不会再有了,就在一起了。”
“等一下。”朗静问,“但你不是B市来的吗?你女朋友她在B市?”
“没有,她在M市。她高中以后就跟着她父母来这里生活了。”林晓说,“没想到我后来也被调过来了,就……也有了更多见面的机会。”
佑俞微微笑了笑。他挺为林晓感到高兴。
忽然,佑俞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那你以后,就不会住在宿舍了吧?”
“嗯。”林晓笑了笑,说,“订婚以后我们打算搬到一起住。”
朗静歪了歪脑袋,眼睛闪闪发光地说:“啊~结婚……好羡慕啊。”安平听到后,偷偷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佑俞瞟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看向林晓,问:“所以你跟我们说这个,是要请我们吃饭?”
林晓冲着佑俞笑了笑,说:“请吃饭没问题。不过主要是想请你们帮个忙。”说着,林晓停顿了一下,轻声说。
“我想你们帮我,跟她求婚。”
☆、一个坏消息
当然了。
说的不是今天。
下班后几个人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儿,策划怎么样弄一场美好的求婚。
安平破天荒的没有怎么扯后腿,而是很认真的参与到了讨论里。
最终,他们决定把日子定在两周后。具体的计划还没有定下来,因为还有时间,大家打算好好考虑,就先各自回家了。
佑俞如约来到阿木的店里。
店里只有阿茶一个人。他见过佑俞,也知道佑俞是阿木的朋友。
所以佑俞进来后,他就直接指了指后门,告诉他阿木在做饭。
佑俞推开后门,看了看水族店的后院。
左边独立小厨房前院子的空地上,放着一个折叠木桌和几个椅子。上面已经放好了几道刚做好的菜。
佑俞看着桌上三条油炸小鱼笑了笑,转身走进厨房。
“你怎么这么晚?”阿木用围裙擦了擦手,指了指橱柜,说,“已经差不多了。你拿一下碗筷呗。”
“公司里有点事,耽误了。”佑俞走到碗柜前面,打开看了看,问,“要几人份?”
阿木头也不抬地说:“三人。”
“哦。齐叔呢?”佑俞拿出了三分碗筷,一边问。
“他有事先走了。”阿木把锅里的菜盛出来,然后跟佑俞招招手,让他过来拿。
两人一起走出厨房,把餐具放好。阿木拿了一个空碗,添了点米饭,加了一些菜在上面,抬着去了铺子里给阿茶。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跑着回来。
“他不跟我们吃吗?”佑俞已经坐在桌边了,拿起了筷子。
阿木点点头,说:“嗯。店里不能没人嘛。欸!鱼忘了给他一条。”说着,他用筷子夹起小鱼,又朝着后门小跑着过去。
佑俞也笑了起来,用筷子加了一条放到自己的碗里。
阿木很快就回来了,在他旁边坐下,呼了口气,说:“终于可以吃饭了。”
佑俞看了看,桌上两菜一汤还加炸小鱼和凉菜,皱着眉笑了笑,说:“你们每天都那么丰盛的吗?”
“不是啊。”他笑着拿起碗筷,盛了米饭,一边说,“因为你要来,就想多做点。”
佑俞瞟了他一眼,笑了。
他再次感觉到,阿木坐的离他很近。
所以不是错觉。
“今天工作忙吗?”阿木又问了一遍。
“工作倒不忙。”佑俞说,“同事那边……有点事。”
阿木点点头,拿起了碗筷。
两人开始吃了起来。
“啊,这个好好吃。”佑俞指了指那道凉菜,舂牛肉丝,说,“我喜欢。”
阿木看了他一眼,说:“我就知道。”
佑俞笑了笑,说:“不过……酸木瓜鸡汤也很好喝。其他的也不错。”
“……”阿木抬起头,开心地扬了扬眉毛,问:“那是不是以后每天都来?”
“好啊。巴不得。”佑俞笑着说,
阿木咧嘴一笑。
佑俞看他得意的样子,笑着问道:“你这么喜欢做菜,为什么不去当厨师?”
“……厨师?没想过。”阿木想了想,说,“而且……也没有很喜欢吧。一开始只是想学着做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没想到做着做着就习惯了。”
“不麻烦吗?”佑俞问。
“不麻烦。”阿木回答道,“想吃什么做什么,喜欢什么做什么,我觉得挺开心。”停顿了一会儿,又说,“而且,看到别人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也会很有成就感。”
“是吗?”
“嗯。”阿木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
“尤其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夸的时候,真的超级幸福。”
佑俞一听,笑了起来,说:“从来没人喜欢吃过我做的东西,没感受过。”
“你手艺那么烂的吗?”阿木笑了笑,说,“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下?”
佑俞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好啊。不过你应该会绝望的。”
“啊,不过说起来……”阿木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我最近在尝试做做西点之类的。早上可以当早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点心?我想想。”
佑俞眯着眼睛笑了笑,想了一会儿,说,“……玛芬?”
“嗯……什么口味的?”
“都行。”
阿木侧过头想了想,说:“好。”
佑俞稍稍幻想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期待的表情。
阿木瞟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们边说边笑地吃着喝着聊着,不知不觉过去了很久。
后来阿茶出来找他们,问他可不可以下班了。阿木说可以。接着两人才准备收拾桌子。佑俞看阿茶走了,就让阿木去上班,剩下的自己来弄。
*~~~~~~~~*
把东西收拾好放好以后,佑俞到阿木的店里呆了会儿。他看到阿木放了不少介绍热带鱼和饲养热带鱼的书籍在桌子上,就随手拿起来翻看。
“这些鱼你都得知道啊?”佑俞一边看,一边问阿木。
现在店里没什么客人,阿木也不是很忙,只是在挨个儿检查鱼缸,给鱼群喂喂食。
阿木听到佑俞说话后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那当然啊。什么鱼吃什么,在什么环境里生活,有什么特征,等等,都得知道。”
“而且不仅是鱼,各种器材、水草、海水或者淡水的调制什么的,都要熟悉才行。”
佑俞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周围的书,说:“这些你都看完了?”
阿木对他笑了笑,说:“干嘛?看不起我吗?那些都是最基本的东西,我至少都看了不下五遍了。不过现在更多的还可以在网上查。就不一定都依靠书了。”
佑俞忽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问:“你有电脑?”
“废话。当然有。”阿木对他扬了扬眉。
佑俞又问:“在哪儿?”
“楼上。”阿木说。
“在你房间里吗?”
“嗯。”
佑俞想了想,说:“好吧。我还说看看呢。”
阿木有些奇怪,问:“看什么?”
“看看有什么可以玩的啊。游戏啊电影什么的。”佑俞轻轻撇撇嘴,说,“……坐在这里有点无聊。”
“等我下班呗。”阿木一边悠闲地干活,一边说,“一起上去。”
佑俞叹了口气,说:“好吧。”
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热带鱼图鉴,心不在焉地翻看着。
要不回去算了,他想。
他抬头看了阿木一眼,看到阿木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鱼缸,水里的鱼群就向他的手指聚了过去。然后阿木开心地笑了笑,撒了一些饲料进去,鱼群就都向水面游了过去。
不过有一只挺小的鱼没有动,傻乎乎地待在原地。
阿木伸手戳了戳鱼缸,那只小鱼好像看到了似的,忽然就摆着尾巴凑了过来。
在阿木的手指对面停下来,像在亲吻他的手指。
阿木的手指……
他的手指这么好看的吗?
佑俞晃过神,摇了摇头。
停。够了。
佑俞回过神来,又翻了翻手里的书,随便打开了一页。“这些鱼……你们店里都有吗?”佑俞边看边问。
阿木头也不回地说:“怎么可能都有?你不知道有的热带鱼有多贵,店里不会买的。而且有些鱼就算有人找,也得齐叔想办法才能搞到手。”
阿木绕了一圈,差不多忙完了,才走到佑俞身边,也拖了个椅子坐下来。
他挨着佑俞凑过去看他在看什么。
佑俞看了看他,然后用手蒙住页面,只露出一张照片,问:“这是什么鱼?”
阿木瞟了一眼,想都没想就说:“燕鱼。”
“答对了。”佑俞笑了笑,又翻了一页,蒙住,问,“这个呢?”
“白金火箭。”
“对。”佑俞笑了笑,往后翻了一页,忽然惊讶地抬起头来,说,“欸?这不是大鱼缸里的那两条吗?”
阿木凑过去,看了一眼,说:“铁甲武士?啊……是的。”阿木笑了笑,抬起头,忽然发现自己靠太近了。
佑俞正看着他,有些发怔。
阿木忽然心跳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两秒钟。
气氛忽然就变了。
“嘿,你俩干嘛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两人突然猛地往后撤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寒哥?”阿木看见何寒,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
佑俞清了清嗓子,跟打了个招呼。
何寒轻快地走进店里,看了看店里,走过去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又问了一遍:“你俩在干什么呢?大眼瞪小眼的。”
“啊。”阿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没干什么,说话呢。”
何寒看了佑俞一眼,又看着阿木,说:“欸我说你俩怎么老腻在一块?不烦吗?”
“不烦啊。”阿木笑了起来,故意往佑俞身上蹭了蹭,说:“我还嫌不够呢。”佑俞一听,立刻拿手里的书打了他一下,表示抗议。
何寒一看,立刻摆出了一副正经的样子,说:“好,我同意这桩亲事!”
“去你的。”阿木抢过佑俞手里的书,直接扔到了何寒身上。何寒笑着接住了书,因为占了便宜而得意地哈哈大笑。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何寒一边笑一边说,“不然跟我也行。”他笑着打趣阿木,看着他说,“你只要开口,我就要你了。”
“滚。”阿木皱着眉看着他,说,“对你没兴趣。”
“欸?怎么说话的!”何寒从桌子探着身体凑过来打阿木的头,“我还觉得便宜你了呢!”
阿木一边跟推搡打闹,一边说:“便宜个*,谁要你啊。你看看你这副德行,一点魅力都没有。”
“我没魅力?你才没有好吧?”何寒反驳道,“处男。”
“什么!?”阿木生气地皱起眉毛,一脚将何寒踢下了桌子,说,“你他*再瞎说!”
佑俞愣了愣,抬头看向他们,惊讶地开口问道。
“啊?真的吗?”
何寒看了一眼佑俞,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啊!”阿木扭着何寒的手臂,耳朵红红的说道。
何寒一边挣脱阿木一边笑着说:“当然是啊!”
“……”
佑俞看向阿木,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木惊讶地看着他,问:“喂,你不会真信吧?”
佑俞抿了抿嘴,没说话。
“你看!”何寒开心地说,“佑俞也不信你。”
阿木放开了何寒,生气地说:“算了!爱怎么说怎么说!”
何寒看阿木好像真的有点不高兴了,便稍稍收敛了些,说:“欸欸,开玩笑的。别当真。”说着,他轻轻用肩膀碰了碰阿木。
“没生气。”阿木不高兴地说。
何寒跟佑俞对视了一下,然后何寒看了看阿木,说:“好啦。以后不说了。”他顿了顿,说,“我以后就说你身经百战威震四方!”
佑俞扑哧地一声笑了。
然后他立刻收起了笑容,有些紧张地看着阿木。
何寒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说实话,要不是你一根筋,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你早就是森林之王了!”
说着,何寒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高声唱到:“阿~兹巴尼亚~麻麻地~吉娃娃!”
佑俞伸手拉了拉他,说:“……森林之王是泰山,不是辛巴。”
“哦。还真是。”
何寒停了下来,清了清嗓子。
“……”
阿木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忍不住笑了。
何寒看他笑了,松了口气,说:“对吧?只有你有这个心,以你这条件,就没有搞不定的人!”
说着,他转过身看着阿木,“你就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找,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我都认识。”
“不需要!”阿木瞅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您自己留着吧。”
“……”
何寒不说话了,看了他一会儿,认真地问:“欸,你不会还念着她吧?”
她?
佑俞愣了愣,转过头,看到阿木眼里闪过了一丝迟疑。
……是阿木喜欢的人吗?
心里忽然沉了一下。
因为他恍然发觉,他对阿木,真的是所知甚少。他的家人,朋友,喜欢的人,他的过去,他的回忆,都一概不知。
阿木从来没有跟他吐露过心事,从来没有。
这让佑俞有些沮丧。
不过让他更沮丧的是,他发现自己很想知道。他在意,他好奇,他想知道,想了解更多,这种情绪一直在他心里骚扰着他,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有些不安。
“跟她有什么关系?”阿木语气平淡地说,“早就是过去的事了。”
何寒一听,扬了扬眉毛,说:“这话我也听了不下一百遍了。”
“……”佑俞转头看着何寒,抿着嘴唇。
“真的。”阿木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他犹豫了片刻,说道。
“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佑俞看着他,感觉忽然没有了心跳。
过了好几秒钟,才又恢复了。
什么?
“……”
何寒看了阿木一眼,说:“这句也听了不下一百遍了。”
“……”
阿木面对着何寒,稍稍低着头。
佑俞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阿木叹了口气,说:“算了。别再扯这些事了。”他抬起头看着何寒,说,“你到底来找我干啥来了?”
“啊。对。”
被阿木这么一说,何寒这才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来意。直起身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大半。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佑俞的眼光瞟了过去。
是之前他看到过的那本笔记本。
何寒打开笔记本,正准备说话,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瞟了佑俞一眼。
佑俞立刻移开了视线,稍微往后挪了挪,说:“你们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阿木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留他。
“明天来接我啊。”
“知道了。”
佑俞站了起来,然后跟他们简单告别了一下,从店门离开。
*~~~~~~~~*
他们目送佑俞离开。
然后稍微等了一会儿,阿木才转过头,看向何寒,说:“说吧。”
“嗯。”何寒稍微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消息。顺路来看看你而已。”
阿木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何寒才开口,说:“那天晚上参加了聚会但提前离开了的那12个人,就是嫌疑最重的那几个,我都基本重新调查了。”
“但……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阿木点点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何寒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脸上的表情稍微有点难过,说:“抱歉啊,还是没什么进展。”
“没关系。”阿木安慰道,“这事不着急。”
“嗯。”何寒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说,“我想的是,之后把当天的去了的学生都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只是这样的话……不知道又要花多久了。”
“没事。”阿木回答道,他说,“我有心理准备。”
“……”何寒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找别人帮忙?”
阿木想了想,说:“没有。我没钱。”
何寒也想了想,说:“实在不行的话,问问你父母吧。”
“他们?”阿木冷笑了一声,说,“求他们我还不如别查。他们要是相信我,又怎么可能会劝我认罪呢?”
“……”
何寒感到有些难过。
互相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不管怎样,这事我肯定帮你。”
“嗯。我知道。”阿木对他笑了笑。
何寒把笔记本合上,看了看时间,说:“好了,我差不多也该走了。你继续忙你的吧。”
“嗯。我送你吧。”
阿木也站了起来,跟着他一起走到门外。
然后他们又聊了两句,才又再次告别。
☆、水草绑在枯木的伤疤上
莫名其妙地失联半个月后,两人又恢复了每天早上一起钓鱼的日常。
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阿木现在会每天给他们准备早餐。还有就是,如果佑俞不加班的话,就会到阿木店里跟他们一起吃饭。
就这样过了一段安稳又快乐的日子。
他们变得越发亲近。
某个周末,佑俞到父母家里看望他们跟乔乔。
乔乔说他的作业本用完了,妈妈就让佑俞带他去了一趟书店。
书店不远,停车也不是很方便,他们就没有开车而选择了走路。出门的时候,阿木从店里看到了他们,然后就跑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店里没什么客人,阿木便站在门口跟他们搭起了话。
“你们去哪儿?”
乔乔一看是阿木,就抢着说:“我们要去书店!”
佑俞看了看乔乔,说:“先叫叔叔。”
乔乔露出一个笑容,又补了一句:“阿木叔叔。”
阿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看了佑俞一眼,说:“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来店里一趟。有东西给你们。”
他们答应了,然后慢悠悠地走去书店。
说来也巧,那天佑俞在书店里看到了一本《钓客清话》,就买下了打算送给阿木。
买了作业本和一些文具,他们又开始往回走。一直又走到了水族店门口,一大一小手牵手地走了进去。
店里有客人,阿木正在接待他们。
佑俞便带着乔乔四处看看。
没等多久,等客人走了,阿木才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佑俞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他,说:“送你的。”
“这是什么?”阿木接过来看了看,说,“讲钓鱼的吗?”
“嗯……”佑俞笑了笑,说,“讲人生哲理。”
“人生哲理?”阿木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听上去好无聊。”
佑俞笑了起来,说:“不会。我觉得挺有趣。”
阿木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样,撇了撇嘴,笑着说:“有空我会看的。”说完他转身看了看店里,说,“对了,给你们看样东西。”
店里今天来帮忙的是那个叫杨欢的女孩子,此时正坐在桌子旁边玩手机。
阿木跟她说:“我去院子里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叫我啊。”
“好~”杨欢头也不抬地回应,继续玩手机。
阿木回头跟佑俞和乔乔招招手,说:“跟我来。”
他们穿过后门,走到了院子里。院子的左边,就是平时堆放鱼缸和材料的地方,周围放满了各种道具和工具,有一个大鱼缸被挪了出来,里面布置了一些水草和石头。
佑俞带着乔乔走过去看了看,乔乔被旁边的道具吸引了注意,蹲下去看。
“所以你最近在忙这个?”他问,一边用手摸了摸眼前的玻璃。
“不是,这个是齐叔在弄的。”阿木说,“不过我最近确实也在学,大部分时候就看着他怎么做,当然,他有空的话也教教我。”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补充道:“不过我也跟你说过了。教东西他不是很拿手。大部分时候我也是自己琢磨。”
阿木往靠墙的方向走了走,然后指了指面前的一个鱼缸,说:“这个。”
佑俞带着乔乔走了过去。
阿木前面堆叠起来的鱼缸最上方,有一个40cm*30cm*20cm的底层铺着沙石的小鱼缸。
沙石是湿润的,细看还有星星点点的绿色。沙石的中间,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枯木,也是湿润的,一头是断开的,一头是向上舒展开的枝桠。
说是舒展也不太贴切,可能更像是伸展,甚至有点不是很自然的展开的感觉,乍一看,像一个卧躺着想要站起来的人,向前方伸长了手臂。
木头的中间,有一条醒目的长长的伤痕,上面绑了点水草。
佑俞认真地看了会儿造景,问:“这些是你做的?”
“嗯。”阿木看着他,说,“因为这个木头很好看,就自己找了个鱼缸,养了一下。”他笑了笑,又说道,“这根木头是有一次我跟齐叔去钓鱼的时候,在河边捡到的。”
“……”佑俞盯着木头看了一会儿,说,“挺漂亮的。”
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悲伤。
阿木对他微微一笑,说。
“送给你们了。”
佑俞抬头看了看他,有些意外。
乔乔一听要送给他们,可开心了,拉着阿木问:“这个可以养金鱼吗?可以养大黑小黑吗?”
“大黑小黑?”阿木笑了笑,说,“你还给它们起了名字吗?”
乔乔点点头,说:“嗯!大的叫大黑,小的叫小黑。”
“嗯……”阿木回忆了一下,“它们确实好像不一样大。”
“对呀!”乔乔也点点头,说:“小黑比大黑小一点点。不过舅舅说他看不出来。”
阿木笑着低下头,问他:“你有好好照顾它们吗?”
“有!”乔乔点点头说,“我每天都自己给它们喂吃的。它们都可乖了。”
“真不错。”阿木笑了起来,说,“那就给它们换个大一点的家吧。”
“嗯!”乔乔放开了佑俞的手,走到阿木身边。
阿木抱起他来让他凑近了去看鱼缸。
然后阿木问他:“喜欢吗?”
“喜欢。”他说,然后回头看了看佑俞,好像在看他的反应。
阿木也回头看了看佑俞,抱着乔乔,解释道:“前期的准备我都帮你们弄好了。剩下的就是你加点水进去,水草会自己长起来的。”
佑俞稍稍有点犹豫,他想了一会儿,说:“这些弄下来不少钱的吧?”
“没多少钱。”阿木对他笑了笑,说:“而且木头也是我自己找的。”
“……”佑俞迟疑了。
阿木挑了挑眉,说:“怎么了?你不是也给我送东西了吗?我还不能给你?更何况,金鱼也是乔乔在养。”
乔乔抬头看着佑俞,眨巴着眼睛。
佑俞稍稍皱起眉,说:“所以才更不好意思。况且,现在也只能放到父母家里去。我宿舍也摆不下。”
“那怕什么,等你以后买了自己的房子,你就把它带过去。”
佑俞看了看乔乔,又看了看阿木,两人都笑着,盯着他看。
“……”佑俞忍不住也咧开了嘴角,笑着说,“好吧。那就……谢谢你了。”
*~~~~~~~~*
后来,佑俞就开了车过来,把鱼缸带走了。勉强找了个地方搁了起来。
妈妈问他,他说是朋友送的。
妈妈有些奇怪,说什么朋友给你送这么大一个鱼缸。
佑俞没搭话。妈妈又开始叨叨他,说家里本来就小,还弄这么麻烦的东西回来。不过因为乔乔很高兴,她后来也就不再纠结。
但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也还在问,什么朋友给你送的鱼缸。
“很奇怪吗?”佑俞有点受不了,有些不耐烦地说,“不就是一个鱼缸而已。”
妈妈已经吃饱了,就等着他们。她说:“不奇怪。鱼缸不奇怪。奇怪的是我问你是谁你一直不肯告诉我。”
佑俞皱了皱眉,说:“你又不认识。”
“你介绍一下不就认识了吗。奇怪的是你。”妈妈看着他,说,“怎么,又不想告诉我?”
佑俞停顿了一下,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妈妈撅了一下嘴,挑了挑眉毛,说:“好吧。那我也不问了。等你们什么时候确定了关系,再告诉我也行。”
不知道为什么,佑俞忽然红了脸,很着急地说:“都说了不是了。”
妈妈看着她,憋了会儿笑,说:“那你脸红什么?”
“因为真的不是啊。他……”佑俞气呼呼地说:“他又不喜欢男人。”
妈妈听他这么一声,有些意外,一时间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佑俞继续细嚼慢咽地吃饭,妈妈则看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妈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问:“……你失望吗?”
“……”
佑俞瞟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们就是朋友而已。”
“知道知道。”妈妈又扬了扬眉毛,说:“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佑俞又皱了皱眉,说:“那您就别问了。”
“行,不问了。”
妈妈看着他,若有所思。
这时,坐在一旁吃饱饭的乔乔说话了,他问。
“你们在说阿木叔叔吗?”
这一下,屋里倒是很安静了。
几秒钟后,妈妈哈哈笑了起来,佑俞则一脸惆怅。
乔乔看了看佑俞,然后看着妈妈,说:“阿木叔叔很好,我喜欢他。”
妈妈回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阿木叔叔?是他给你们送的鱼缸?”
“对啊。”乔乔想都没想就点点头,说,“还有大黑小黑也是他送的。”
妈妈想了想,说:“你见过他?”
乔乔点点头,说:“嗯。他就在外面那个卖鱼的店里。”
佑俞轻轻叹了口气,他看了乔乔一眼,也不忍心说他,就干脆不说话了。
妈妈看了佑俞一眼,然后跟乔乔说:“吃饱了吗?吃饱了我要收拾了。”
“吃饱了。”乔乔抬头看着妈妈,把手放在桌子上,乖巧地问,“外婆,我可以玩一下电脑吗?”
妈妈对他笑了笑,说:“去吧。”
乔乔转过头,看着佑俞,拉了拉他的衣袖,说:“你陪我去嘛。”
“他要洗碗。”佑俞正打算开口,妈妈就抢先一步开口道,“你先去吧。”
佑俞抬头看了妈妈一眼,顿了顿,然后跟乔乔说:“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好吧。”乔乔点点头,然后迫不及待地跑进了书房。
佑俞自觉地站了起来,跟着妈妈一起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去。佑俞站到水槽前面,拿起海绵挤了点清洁剂,打开水龙头。
“……”
妈妈站在他身边,看着他,问:“我想问问你。”
欸,反正也躲不过去的,佑俞想,头也不抬地说:“问吧。”
“你们……”妈妈有点迟疑,她想了一会儿,问道,“就是,你们怎么知道对方喜不喜欢男人?”
佑俞有些惊讶,没想到是这个。
“怎么知道?……直觉?……”佑俞停顿了一下,他想了一会儿,稍稍皱了皱眉,然后微微笑了笑,说,“我不知道。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妈妈也笑了笑,问:“没有什么暗号吗?”
“暗号?”佑俞一听,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就听你刚才说的,你好像很确定地说你朋友不喜欢男人,就突然想到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妈妈对他笑了笑。
佑俞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觉得她的笑容……很温柔。
他虽然不会觉得父母在知道他喜欢男人之后就会跟他决裂,但也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跟自己的妈妈聊……这种问题。
“怎么说呢……”佑俞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大部分的时候,我能知道对方是不是……看异性时的眼神,说话的神态,动作什么的。”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但是也有看不出来的。所以一般要么是对方告诉我,或者说,就是……表达出来?只是感觉他有兴趣。我才会确定。”
“没明白。”妈妈扬了扬她细长的眉毛,说,“简单来讲就是你也不知道的意思呗。”
“……”佑俞想了想,说,“不是不知道,是不能确定。”
妈妈不屑地笑了笑,说:“那不也还是等于不知道。”
“……”佑俞又想了一会儿,说,“……你这么说也不算错。毕竟确实是不知道。所以……一般来说,我们是先确认对方也喜欢男人以后,才会有……那方面的交往。”
妈妈点点头。
“不过……”佑俞又接着说:“也会有那种情况,就是……不小心喜欢上异性恋的男人。”
“欸?是吗?”妈妈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想了想,说,“那会怎么样?”
佑俞笑了笑,说:“能怎么样?失恋呗。……如果对方没有讨厌你的话,你们也许还可以当认识的人。但是如果对方特别不能接受的话,那就只能分开了。”
“是吗?”妈妈说,“那就不能当朋友了呗?”
佑俞抿了抿嘴,说:“一般是这样。”
妈妈又点了点头。
“嗯……”她想了一会儿,说:“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应该还能接受做朋友吧。”
佑俞对她笑了笑:“真的吗?”
“嗯。”妈妈笑了笑,说,“我想象了一下。”
佑俞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妈妈看着他,半晌,说:“我看你最近……气色挺好的。”说着,她伸手摸了摸佑俞的脑袋,像摸乔乔似的。
然后又摸了摸他的脸颊,笑了笑,说:“胖了点。”
佑俞有些害羞地别过了头。
“一天天不好好吃饭,我可担心了。”妈妈说,她把手收回去,对佑俞笑了笑,说,“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还是好好照顾自己。”
“嗯。”佑俞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不知不觉地,他想到了阿木。
佑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想到最开始见到阿木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在河边遇上,还不知道今天会变成这样的关系,变成朋友。
但是他还记得阿木的那个笑容。
还记得那时候他心脏恍惚的漏跳。
记得阿木的笑容就像一束阳光,哗地照进了他的眼睛里。
阿木身上有一种气质,不争辩但是很好强的倔强的强大的力量。
这让佑俞很向往。
那是他所没有的东西。所以他胆怯又懦夫地躲在角落里,然后盼望着那束光,能照进来。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过这种距离,就放在朋友的位置,也挺好的。
他能够感觉,跟他们刚遇见的时候相比,阿木变得越来越开朗了。这样就挺好的。趁着这一切还没有生根发芽,还没有发霉腐烂,他还可以再陪在阿木身边一段时间。
佑俞站在那里,明明是站在亮堂堂的灯光下面。
却感觉自己……
正在被无尽的黑暗包围。
*~~~~~~~~*
那天晚上,佑俞在家里住。
等家人们都睡着后,他主动给阿木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睡了。
阿木说没有,正在休息,想看会儿书。他跟佑俞确认了一下鱼缸的事情,佑俞告诉他已经洒过水了。
阿木跟他说,等水草发芽了你就可以往里面加水,然后它们会继续生长。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到了大半夜。
挂了电话,佑俞呆呆地躺在床上。
他根本睡不着。
翻来覆去。
脑子里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些回忆,一些讯息,一些片段,一些场景。
佑俞闭上眼睛。
又辗转了很久。
最后拿起手机,想要给阿木发消息。
打了又删掉,打了又删掉。
然后手机里突然跳出阿木发来的消息,说:“忘了说,我今天做了玛芬蛋糕。明天给你。”
佑俞看着那些字,沉默了很久,才回道:“好。那我走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阿木回了一句:“好。晚安。”
佑俞终于还是放下了手机,在床上躺下,看着窗外的夜晚。
一夜无眠。
☆、辛德瑞拉的酒杯
周天一早,佑俞昏昏沉沉地爬了起来,陪着家人出去外面走了走,然后买了些吃的回来。妈妈给他们做饭,佑俞实在是困的难受,就又跑到屋里睡觉去了。
断断续续地睡到了下午,醒来还是十分疲惫,头疼的不行。
家里父母在看电视,乔乔好像跑去小朋友家里玩去了。
佑俞在家里吃了晚饭,跟父母待了一会儿,然后准备回宿舍。
他想起答应了阿木要去找他一趟,就没有开车,一路走了过去。很自然地就走进了店里。阿木正坐在店里的桌子后门,悠哉地看书。
看到佑俞进来,他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说:“怎么现在才来?”
佑俞揉了揉眼睛,说:“陪父母待了会儿。”
“哦。”阿木点点头,瞟了一眼旁边的椅子,说,“坐会儿呗。”
佑俞点点头,放了东西,坐到他身边,稍稍伸展了一下双手。
“吃饭了吧?”阿木问他。
“嗯。吃过了。”
阿木有点担心地看了看他,感觉佑俞有些心不在焉。阿木迟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看你没什么精神。昨天没睡好?”
佑俞稍稍叹了口气,有些敷衍地回应了一句:“嗯。”
阿木看了看他,然后放下手里的书,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后门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拿来了一盒玛芬,递给佑俞,说。
“给你做的。”
“玛芬吗?”佑俞接过盒子,打开来,看见蛋糕,立刻露出一个开心笑容,“你还真做了?谢啦。”
然后他直接伸手拿了一个。
阿木看他喜笑颜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佑俞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玛芬。
巧克力口味的。
突然,佑俞迟疑了一下,想到妈妈昨天说他胖了点。
“怎么了?”阿木看他呆了一下,问,“不喜欢巧克力吗?”
佑俞回过神来,看了阿木一眼,笑了起来,说:“不。挺喜欢的。”说着,他把蛋糕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不是很甜,但是巧克力的味道很浓厚。
嚼到巧克力颗粒的时候,还能尝到一点点苦味,让味道有了些层次。口感稍蓬了一点,不过正好,他更喜欢这样的。
“嗯。好吃。”佑俞笑着说,看了阿木一眼,一脸满足。
阿木也跟着笑了起来,说。
“你喜欢就好。”
佑俞又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回头看了看手上的玛芬。
过了一会儿,他说:“比买来的好吃。外面做的,一般都太甜了。”停顿了一会儿,又说,“点心不是越甜越好,巧克力也不是,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佑俞又咬了一口蛋糕,细细地嚼了嚼。
阿木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他。
“……”
过了一会儿,佑俞抬起头,看着阿木,说:“蛋糕里有一点苦味。”
阿木听到后稍稍顿了顿,抿起了嘴。
接着,佑俞微微笑了起来,说。
“我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玛芬。”
阿木愣住了。他看着佑俞,心里轻轻地一颤。然后他忽然感到了一阵快乐,和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想笑一笑,但是没有笑出来。
佑俞看了看阿木,问:“你不喜欢吃甜食吧?”
“……”阿木点点头,说,“很少吃。”
佑俞轻轻笑了笑,说:“我想也是。”说着,他又吃了一口蛋糕,然后稍微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阿木抿着嘴,看着他。
过了很久,才露出了一个很淡的微笑。
*~~~~~~~~*
佑俞吃完了手里的玛芬,稍微掸了掸手,转头对阿木笑了笑,说:“说真的,你以后还不如当厨师呢。”
“不如?”阿木顿了顿,问,“你是说比起卖鱼吗?”
佑俞也笑了,说:“对啊。”没等阿木说话,又加了一句,说,“这样我就可以每天去你店里吃饭了。”
“哈?这种理由?”阿木笑了,说,“你现在不也每天能吃?”
佑俞想了一会儿,说:“不太一样。现在是蹭吃。心里不安稳。”
阿木一脸嫌弃地笑了,说:“没听说过白吃白喝还有意见的。”
“不是有意见。”佑俞转过头,对他笑了笑,说,“去店里吃饭,我付钱,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不能强迫我,但你也不能拒绝我。”
“……”阿木看了看他,问,“什么意思?我现在也没强迫你也没拒绝你的,您觉得哪里不自在了?”
“没有。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佑俞笑了笑,说,“我想说的是,有时候……利益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更能让人安心些。”
不存在真的得到,就不存在真的失去。
阿木对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笑着说:“吃个饭你也能想那么多,连利益关系都扯出来了,也是佩服。”
“……”佑俞撇撇嘴,说道,“你不用想,那是因为现在没人管你。”
他伸了个懒腰,说:“等你以后找个媳妇,结了婚,生了孩子,每天辛辛苦苦赚钱养家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说着,他扭头对阿木笑了笑,开口道:“……到时候如果需要我支援,你就开家餐厅,我保证每天去。”
阿木没有说话。
“好了。我差不多也该走了。”佑俞看了一眼时间,说,“你也该关门了吧?”
阿木看着佑俞站起来,准备装着巧克力玛芬的盒子放到自己的包里时,忽然伸出手,将他的手拦住了。
“怎么了?”佑俞抬头看着他,有些尴尬看了看手里的盒子,然后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说,“我还以为你都给我的。”
阿木看了盒子一眼,说:“是都给你。”然后他顿了顿,说,“诶我不是说这个。”犹豫了一会儿,说:“……再待会儿吧。”
“……”
佑俞看了他一会儿,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阿木稍稍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最近……没什么。”
佑俞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想了想,重新坐了下去。欲言又止了一下,片刻后,开口说了句:“好吧。”
然后阿木不说话了。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忽然,阿木抬头看了看店里的挂钟,抿了抿嘴,说:“我去喂鱼。”
“哦。”佑俞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他看着阿木站起来,走到摆放杂货的架子旁,拿了个盒子出来。
佑俞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玛芬,想了一会儿,然后打开盒子,又拿了一个出来吃。
*~~~~~~~~*
佑俞等着阿木在店里忙了一圈,又吃掉了两个蛋糕。
他有看了一眼时间,有些纠结。虽然现在回去他也不打算睡觉。但是……在这里坐了半天,说实话挺无聊的。
但是他又不知道阿木留他下来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要跟他说的。
阿木喂完了鱼,把盒子放回到原来的地方,然后步履轻盈地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脸上恢复了轻松的神态,拿起桌上的书翻了一下,很快又放下了。
过了片刻,他抬头看着佑俞,问:“对了,要不要看电影?”
“啊?”佑俞有些惊讶,眨了眨眼睛,问,“现在吗?”
“一会儿。”阿木笑了笑,说,“等我把店关了。”
“……”佑俞呆了一会儿,问,“去哪儿看?”
阿木对他咧嘴一笑,说:“我房间啊。你还想去哪儿?”
佑俞心里咯噔地一下,沉了下去。
“算了吧。”他说,“我明天还上班呢。”
阿木顿了顿,看了看他,说:“怕什么?反正你也不会那么早就睡觉。”
“……”佑俞一时间在脑海里想了很多种理由,但是都不是很好。他稍稍皱了皱眉,抬头对上了阿木眼神。
阿木对他笑了笑,然后说:“走吧。你帮我把东西收进来。”
佑俞没有说什么。他站起来,跟着阿木,帮着他把门口的东西收进来,把鱼缸什么都确认了一下,才关了店里的灯。
接着,他们从后门走出去,然后从外面的一个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是两个简单的房间,门向着院子。
一个房间比较大些,左边靠里放着双人床,上面扔着一床被子。
右边是一个样式简单的衣柜,一张堆着杂货的书桌,门的右边有一个旧沙发,左边有个浴室门,还配了一个洗手间。
另一个房间比较小,放着一些柜子和洗衣机什么的,像是一个洗衣房。
佑俞跟着阿木走到大的房间,看着阿木开门,然后示意他先进去。
屋子虽然不大,但布置的还挺舒适。
这里放着很多东西,还扔着阿木的衣服和杂物什么的。佑俞抬头四处看了看,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阿木关上门后,走到书桌旁边,把钥匙往上面一扔,说,他先去上个厕所。
佑俞点点头,把包放在沙发旁,环顾了一下四周。
可能是因为贴了木纹墙纸的原因,屋子里感觉挺温馨,家具虽然有些老旧,但还算干净。屋里有一种混合着鱼腥味的潮湿的气味。
阿木从厕所出来以后,看了看四周,从书桌旁边拿来了一个折叠小桌子,打开搁到沙发前面,然后拿了个笔记本电脑过来,放到桌子上。
然后他很自然地坐到了佑俞身边,弯着腰打开电脑。
佑俞忽然感到一阵紧张。
因为沙发不大的缘故,阿木跟他贴得很近。
近到他都可以闻到阿木身上的气味了。
上一次他那么靠近阿木,还是因为徐旭离开以后他在路边抱着阿木哭。想想还挺尴尬的。佑俞稍稍往边上挪了挪,想保持一点距离。
他感觉自己有点……不自在。
好像这还真是他们来往那么久第一次单独呆在一个如此私密的空间里。
阿木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还在弯着腰摆弄着电脑,一边思考,一边问:“嗯……你有想看的吗?”
“没有。”佑俞抿抿嘴,说,“……不是你约我看的吗?”
“哦,也是。”阿木抬起头想了想,然后说,“那我看看最近有什么有趣的。”
“……”佑俞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看着屏幕想了半天,阿木忽然抬起头,看了看书桌,说:“哦对了,好像我之前买了张碟还没看呢,不知道放哪儿了。”
说着,阿木离开了沙发,在房间里找了起来。
“……”佑俞瞟了他一眼,皱起眉头,说,“碟?我不看。”
“啊?”阿木回头看了看他,笑了起来,说,“什么东西?我说的是电影。电影!”说完,他就开始到处绕,一边叨叨着,到底放哪儿了。
佑俞看他来来回回走了半天,皱起眉,说:“你房间这么乱,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阿木瞅了他一眼,嘴硬道,“我觉得挺干净的。”
看着绕着脑袋在屋里转悠的阿木,突然觉得有点可……
打住。
佑俞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会儿,弯下腰开始查看电脑。
阿木绕了半天,把家里翻得更乱了,却也没有找到他的碟。
佑俞说,别找了。在网上看就好,改天它自己就出来了。
“这些小东西,你不好好放着,就是容易丢。”他抬头看着阿木,说,“至少把东西分分类。电子产品什么的放一起,普通杂物、书籍、日用品,都分开放,就不容易丢了。”
“……”阿木皱着眉,看着他,说,“不。”
佑俞心里忽然又蹦了一下。
“那你活该。”佑俞说,他撇撇嘴,移开视线。
然后低头继续看电脑。
阿木则继续在房间里翻翻这儿,翻翻那儿。
又过了一会儿,佑俞招呼他过来,打开了一部叫《如日之升》的科幻片,说:“看这个吧。看简介挺有意思的。”
阿木不甘心地又看了看四周,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走了过去,再次在沙发上坐下,凑过去看了看电脑屏幕,问:“讲什么的?”
佑俞浏览着电影信息,然后把电脑移过去了些,让阿木看到。
简介是这样的:
三个高中生收到了一所神秘大学发来的邀请函,要求他们完成三个任务。
内容是,他们将会被告知一个关于他们所存在世界的秘密,而他们需要选择是否相信这个秘密并回信。他们可以自由探寻并验证真相。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必须守口如瓶。
同时,邀请函里透露了第一个任务。第一个秘密:你所在的世界,是用别人的记忆创造的。请选择,是否相信?
“……”
阿木呆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佑俞,说:“我不信。”
佑俞愣了一下,顿时笑了,说道:“本来就是科幻故事。”
阿木想了一会儿,说:“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信。”他想了想,又说,“因为不能相信。相信了以后,你的生活就会被毁掉了。”
“……”
佑俞沉默了,他看了阿木好一会儿。
过了好久,佑俞轻声说:“那不看了吧。感觉挺压抑的。”
“不用。”阿木说,“看吧。”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对佑俞笑了笑,说:“我挺想知道的。那些选择了相信的人,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佑俞看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阿木对他笑了笑,又说了一遍:“看看呗。反正打发时间。”
佑俞点点头,转过头,看向电脑屏幕,在网页上打开了电影,然后调整了一下声音和角度。
“看得清吗?”佑俞问。
“嗯。”
佑俞靠到沙发上,放松下来。
看着电影开始。
然后电影开始了没几分钟,阿木忽然四处张望了一下,站了起来。
佑俞皱了皱眉,按下了暂停键,问:“你要干什么?”
“渴了。”阿木说,“找点喝的。”说着,他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离开了房间。他下了楼,走到到一楼的厨房里拿了两瓶酒。
又走回到了房间里。
佑俞看着他进来,给自己递了一瓶。“我不喝。”佑俞说。阿木没有勉强,把酒放在桌子上,自己开了一瓶,站着喝了一口。
“……”佑俞看他磨磨蹭蹭的样子,忍不住催道,“别磨叽了。看完我还要回去呢。”
阿木用肩膀顶了一下门,关上,一屁股坐到佑俞身边,轻松地靠在沙发上,说:“为什么要回去?”
然后他很自然地又加了一句:“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各怀心事
“啊?”
佑俞愣住了,他看了阿木两秒钟,说。
“开什么玩笑?”
这里就一张床。
“有沙发啊。”阿木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你睡床我睡沙发啊,或者你睡沙发也可以。”
佑俞皱着眉,嫌弃地看着他,说:“都不可以。”
“为什么?”阿木喝了口酒,笑嘻嘻地看着他。看佑俞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说,“你怎么好像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似的?”
“不会吗?”佑俞问,眉头皱得老高。
阿木哈哈笑了起来,开玩笑道:“不好说,看心情吧。”
佑俞没理他,纠结了一会儿,说:“反正我要回去。”
“为什么?”阿木说,“干嘛那么犟?反正就算你一会儿回去了,明天早上不也得来接我?何必那么麻烦?”
佑俞重开了暂停的电影,想想确实也是,就没再说话。阿木看他不作声,知道他同意了,开心地笑了笑。
然后两人就窝在了沙发上,认真看起了电影。
他们安静地喝着酒,也不说话。
直到看完了整个故事。
阿木已经很困了。他把手里的空酒瓶放到桌子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说:“东西明天再收吧。我先去洗漱了。”说完,他顿了顿,回头问,“还是你先去?”
佑俞也跟着打了哈欠,说:“没事,你先去吧。”
“嗯。”阿木点点头,说,“睡衣你穿我的呗。衣柜里有洗过的,你自己拿一下。”
“知道了。”
等阿木进了洗手间,佑俞才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走向他的衣柜。从小到大,他还真的没怎么在朋友家里留宿过。
不过,在恋人家里倒是常有的。
感觉有点怪怪的。
好像不知道自己要怎么保持距离了。
就像此刻他要去打开阿木的衣柜,这种行为对他来说,就是侵犯别人隐私。
至少他是非常不希望任何人翻他的东西的。
又叹了口气,佑俞把柜子打开。
衣柜看起来比周围要整洁一些,挂着一些简单的T恤和裤子,然后其他衣服就随便折了折,堆在一起。
柜子里充斥着阿木身上的气味。
他看到那堆衣服里有一套像睡衣的衣服,拿起来看了一眼,也不厚,现在穿还挺合适。
佑俞把衣服拿出来看了一眼。
本来的话,阿木的尺码应该比他小一些,不过因为是睡衣,所以他穿恰好合适。佑俞犹豫了一会儿,把衣服放到了沙发上,坐下来等他。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阿木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说:“对了,牙刷我还有备用的,好像在书桌旁边的柜子里,你去翻翻看。”
佑俞有些不高兴地说:“所以才说我还是回去呗,多麻烦。”
“不麻烦。”阿木在浴室里说,“反正你以后还会经常来的。我留着给你就好了。”
佑俞紧紧地皱着眉,抿着嘴。
一个人在那儿生了半天闷气,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向着柜子的方向走去。走到柜子旁,注意到书桌的抽屉全都被打开了。
应该是刚才阿木找东西的时候打开的。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转了个身,面对着书桌,然后弯下腰,把没关好的抽屉都挨个关上。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最下方的一个抽屉里。
里面有一块手表,一串玉石的珠子,还要一串钥匙。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发现那是……车钥匙吗?
他蹲了下去,拿出来看了一眼。
其他还有几把不知道是哪儿的钥匙。
他看了一眼那只手表和玉石,感觉值不少钱。
阿木怎么会……?
佑俞想起第一约阿木出去的时候,阿木就说过,他没有车,所以让佑俞去接他。佑俞把抽屉合上,然后回头看了看这个破旧的小房间。
阿木……
他心里一紧。
佑俞转过身,在一旁的柜子上找到了一把新牙刷。停顿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回到沙发旁,坐下来,把牙刷拆出来,随便插到了一个杯子里。
没过多久,阿木就出来了。
他围着毛巾朝佑俞走了过去,然后把毛巾解开,扔给他。
佑俞有些生气地把毛巾扯过来,阿木笑着说:“抱歉,毛巾只有一个,将就一下吧。”佑俞刻意避开视线,也不去看阿木,抓着毛巾拿着睡衣和牙刷走进浴室。
*~~~~~~~~*
等他洗漱完回来,发现阿木在沙发上躺着,盖着一张单薄的毛巾被。
佑俞问他毛巾放哪里,他说旁边那个房间的前面有个挂衣服的地方,可以晒毛巾。他就穿着阿木的拖鞋,走出房间,把毛巾晾好了又进来。
站在沙发旁推了推阿木,说:“你去睡床吧。我睡沙发。”
“没事。”阿木放下手机,躺在沙发上跟他招了招手,“你去吧。”说完又拿起手机来看,看到佑俞没动,他又放下手机,笑着说:“站着干嘛?有什么期待吗?”
佑俞一听,皱起眉说:“有病。”
他不高兴地走到了阿木的床边,背对着他所在的方向,躺下来,拉上被子盖好。还是紧紧地皱着眉头。
全是阿木身上的气味。
佑俞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阿木好像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又弄了弄被子。
过了一会儿,安静了下来。
佑俞闭着眼睛,一直注意着动静。直到听着阿木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感觉他睡着了,才终于松了口气。
阿木他真是……
佑俞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拉了拉被子。又闻到了一阵气味。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沉重,让他感觉阿木像是紧紧地挨着自己一样。
让他觉得。
很舒服。
佑俞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
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夜里很安静。
但是能时不时听到外面街道上车辆驶过的声音。
唰……,唰……。
佑俞听着阿木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佑俞迷迷糊糊地醒来,拿起手机一看,发现已经过了平时起床的时间了。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他昨天竟然没有做噩梦。
佑俞坐起来待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是在阿木的房间里。转过头,看见阿木躺在沙发上,睡得很熟。被子被他踢开,抱在了怀里。
佑俞走下了床,朝着阿木走了过去。
“阿木。”
佑俞推了推他,说:“已经7点了。”
“嗯。”
阿木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没有动。
“该起床了。”佑俞又说了一遍。
今天应该没法去钓鱼了。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弯下身,把阿木手里的被子往外一拉,在手里抖开来,扔到阿木身上,说:“你睡吧。我先走了。”
阿木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转过脸,看着佑俞,问:“嗯……?你不等我吗?”
“都7点了。”佑俞看着他说,“你再磨蹭一会儿连早餐都不用吃了。”
阿木皱了皱眉,一脸不高兴,说:“‘才’7点。”
不过,确实没法去钓鱼了。
阿木有些不情愿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然后他呆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佑俞,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嘿嘿。”
*~~~~~~~~*
因为剩下时间离上班早了些,两人考虑了一下,决定一起去吃个早餐。
阿木家附近有一个早餐店是佑俞小时候很喜欢去的。
M市的人们热爱吃的属性,是从早上就能感觉到。早餐店遍地都是,每家的内容都各有千秋。涵括了从北到南的各类经典早餐类型。
不过本地人最喜欢的,还是一早起来吃一碗配着酱帽的面条或者米线。
佑俞喜欢的那家店,专门做一种特别的牛肉酱。
应该是加了很多种酸味的材料,吃起来有点像肉酱意大利面里面的那种酸味,但又是不一样的口感,配着当地特有的一种软糯的饵丝,有着十分独特的风味。
两人一路走着过去。
“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来这家。”佑俞一边走,一边跟阿木说,“有时候,中午放学我会先来这里吃一碗面,再回家吃午饭。”
阿木打着哈欠,跟着佑俞走,回应道:“啊?那你还吃得下午饭吗?”
“还好吧。小时候挺能吃的。”佑俞说。
他们并肩走着,经过了两家热闹的早餐店。
阿木揉了揉眼睛,说:“你真自由。像我,小时候家里就从来不让在外面吃饭。”
佑俞有些惊讶地问:“为什么?”
“我妈不让。”阿木说,“她觉得让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吃饭,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他们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们做父母的失职。”
“……”佑俞顿了顿,问,“所以都是你妈妈给你做饭吗?”
“不是。”阿木回答道,“家里有专门做饭,负责照顾我的阿姨。我从小是佣人带大的。父母存在不存在,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佑俞忽然沉默了。
果然是这样。
“不过,其实也是好事。”阿木微微笑了笑,说,“照顾我的那个阿姨,对我挺好的。做饭也好吃,而且什么都会。我记得那时候连我们家中秋节吃的月饼都是她做的。”
“是吗?”佑俞问,“你做饭是跟她学的?”
阿木笑了笑,说:“嗯。”
然后不知怎么的,阿木没有说话了。
他们并肩走了一段路。
过了一会儿,佑俞开口问道:“你父母……他们工作很忙吗?”
“……”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说,“嗯。挺忙的。有时候我很久都见不到他们。”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特别是我小学以前,对他们都没什么印象。因为他们有好几年一直在国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佑俞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阿木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说:“有段时间我甚至觉得我是不是没有父母了。”他皱了皱眉,说,“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在我身边,还不如不在的好。”
“为什么这么说?”
“至少你没什么期待,不是吗?”阿木说,“你就当不存在。反正有人给你钱,家里有人照顾你,有人跟你说话,有人陪你。是不是父母,也没什么区别。何况你自己的父母,对你还不如佣人。”
佑俞没说话,安静地走着,听着。
“他们回来以后,做的最努力的一件事,就是把我变成他们心目中可以给他们争光的好孩子。”
“他们不让我自己出去玩,不让我交他们不喜欢的朋友,不让我做任何耽误学习的事情。哪怕他们不在家里,也得找人来把我看好了。”
“……那么严的吗?”佑俞有些意外。
“嗯。”阿木顿了顿,说,“所以后来,我做的最努力的一件事,就是怎么逃出去。”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话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有些难过。
佑俞看着他,不禁也皱起了眉头。
“一旦我跑掉,不到他们抓到我,我都不会回去。”
阿木说,说着,他露出了一个神色复杂的笑容,说,“离家出走成了我的日常。最久的一次,我在齐叔家里待了一个星期。回去以后,我爸把我关在房间里,一个月都没让我出来。”
“一个月?”佑俞吃惊地问,“那学校怎么办?”
“不去呗。”阿木说,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后来是因为我病了,高烧一直不退,不得不让我去医院看病才肯放我出来。”
“……”佑俞很惊讶。
他想到了,阿木跟他父母的关系可能没有那么好,但没想到是这样的。
所以他多多少少也有一点理解了,阿木不想回家的理由。
但是……
就算是这样……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问,“所以你……恨他们吗?”
“恨?”
阿木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笑,说:“我不恨他们。”
佑俞的心揪了起来,因为阿木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漠。
阿木没有看他,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眼神很冰冷,他面无表情地,却又像是看着面前的什么人,心灰意冷地说。
“是不能原谅。”
*~~~~~~~~*
后来,他们没有再继续聊下去。
佑俞走在阿木身边,时不时看看阿木。
阿木则安静地沉思着,也没有再跟他搭话。
终于,他们到了早餐店,一起走了进去。
点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等了一会儿,就做好了。然后他们各自端着吃的去放了点调料,才又找了个小桌子面对面坐下来。
佑俞抬头看了阿木一眼,感觉他的情绪似乎恢复了些,才开口跟他说话,问道:“你来过这家店吗?”
“没有。”阿木说,他对佑俞微笑了一下,说,“第一次。”
佑俞看着他,也微笑起来。
看阿木低头吃了一口早餐,认真地嚼了嚼,佑俞看着他,问道:“味道怎么样?”
“……”阿木想了一会儿,对他笑了笑,说,“嗯,好吃。”
佑俞开心地笑了,说:“那就好。”
“为什么?”阿木看着佑俞,问,“又不是你做的,你高兴什么?”
佑俞笑着说:“因为如果你觉得不好吃的话,以后就没法约你来了。”
阿木呵呵笑了起来,说:“你喜欢的话,还是可以陪你来的。”说着,他低下头,继续吃了起来。
这时,他们身边有人经过,佑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却恰好跟对方对上了视线。
佑俞愣住了,对方也是。
接着两人几乎是同时转回头去,假装没有看到。
但是这一幕却不巧被阿木看见了。
阿木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那个人的一个背影,很快地走出了他们的视线。他回过头,看了看佑俞,问:“认识的人?”
“啊?”佑俞顿了顿,抿了抿嘴,说,“不认识。看错了。”
但是阿木一眼就看出来,佑俞说谎了。
让阿木忽然产生了好奇。
他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拆穿了他,说:“你骗我。”
佑俞没有说话。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
因为他其实没有必要说谎的。
佑俞迟疑了好一会儿,开口了,他说。
“圈里的朋友。”
阿木扬了扬眉毛,没有理解。
佑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快吃吧。一会儿都凉了。一会儿还得走回去拿车呢。上班该迟到了。”
☆、策划一场惊喜求婚
后来,佑俞在路口跟他道别,然后自己开车去上班。
今天他来的算晚了,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安平刚一见他就问他为什么昨天没有回宿舍。
“怎么了?”佑俞想了一会儿,说,“我昨天回父母家了。”
安平倒也没有追问,说:“昨天想找你聊聊林晓的事情嘛。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哦,求婚的事情?”佑俞拉开椅子坐下来,说,“你们商量了吗?”
“没有啊。你不是没回来嘛。我们就没商量。”安平说。
“还有我。”坐在一旁的朗静跟着插嘴道,“我也跟着等你半天呢。”
佑俞有些惊讶地问:“你也来了?那你们怎么不给我个电话?”
“嘿嘿。”朗静对他笑了笑,说,“不想坏了你的好事。”
“又开始。”佑俞一听,皱起眉,说:“你们一天天可真是够闲的。”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朗静不太高兴地撅起嘴,说,“这不是闲,是担心你。”说着,她冲他扬了扬眉毛,说,“还不是希望你早日找到新欢,摆脱旧爱的伤痛嘛。”
“……”佑俞没理她,回头看着自己桌上的东西。
“欸?你不要那么冷淡嘛。”朗静说,“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很喜欢这种,忽然跳出来宣布我要结婚了,然后大家哇地吓一跳的感觉?有什么特别的成就感吗?”
“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呢?”林晓抬头看了看她。
朗静一只脚搭在椅子上,摇着椅子,说:“就是说你啊。还有佑俞。”她一边玩着手里的橡皮,一边说。
佑俞瞟了她一眼,替林晓解释道:“不是有成就感,只是觉得没谱的事情,到处说没什么意义。”
“到处说?”朗静说道,“你怎么把我说得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样。让我提醒你一下。我们每周五去爬山的这个约定,你还有没有印象?”
“……”
还真是忘了。
佑俞立刻就心虚了。
这么想来,应该有三四周没提这茬儿了吧?
“想起了吧?”朗静看他的表情,大概也确定了答案,说,“我看你最近脑子是真的不好使了。说谎也不机灵了,心思也藏不住了。”
佑俞的心忽然凉了一下。
是吗?
藏不住了吗?
对了。
今天早上也是。
还有之前徐旭的事情,似乎也是这样。
朗静的话给他敲了一记警钟。
佑俞,你最近还真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
朗静对他笑了笑,说:“你要是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谈恋爱就把我忘了。你是不知道我都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默默地支持你寻找你的幸福的。”
“一边祝福你,一边还要担心被抛弃。”
佑俞皱着眉,瞅了她一眼,说:“首先,我没有谈恋爱。其次,你要是真的有危机感,怎么不找个男朋友?又不是没人追。”
朗静又撅了撅嘴。
佑俞特意瞟了一眼安平,看到后者正竖着耳朵专心听他们说话。
朗静想了一会儿,说:“有是有。不喜欢嘛。”
“不喜欢就多认识几个呗?”佑俞说,然后刻意指了指安平,说,“安平认识那么多人,让他给你介绍一下不就好了。”
这时,林晓扭过头,看着佑俞。
佑俞跟他对视了几秒钟。
朗静没说话,安平却忽然不高兴了,说:“介绍什么介绍。介绍的多没意思。谈恋爱要自由,要自然的遇到,才好。”
佑俞跟林晓都笑了,说:“我们又没说给你介绍。你爱怎么想再怎么想,关键是朗静愿不愿意。”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
朗静开口了,说:“当然愿意。毕竟做我们这种工作的,动不动就加班,出差。每天除了见你们几个也没有机会认识其他人。”
“朋友介绍的也挺好。”她看了安平一眼,说,“可以先认识认识,做个朋友,然后慢慢了解也不错。”
佑俞扭头看了看她,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朗静歪了歪脑袋,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个头高的,瘦一点,成熟稳重一点,最好比较温柔一些。当然如果长得好看就更好了。还要聊得来。”
安平稍稍皱了皱眉,说:“我不认识这样的人。”
“欸?”林晓忽然咧嘴一笑,说,“你还别说。我看佑俞就挺适合的。”
“你怎么看出来适合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安平就第一时间反驳了林晓。
朗静瞟了他一样,又看向佑俞,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灵机一动,说:“等等!别说我还真想到了个不错的主意。”
“什么?”三人一起问。
然后林晓又单独问了一遍:“关于什么的?”
“你的求婚。”朗静说。
三个都看向了她,认真地听着。
朗静想了一会让,说:“求婚那天,你先把你女朋友带过来,就跟他说,朋友有事情需要帮忙。”
林晓点点头,说:“然后呢?”
“然后我们几个就配合演一出戏。”朗静想了想,说,“你女朋友不是也跟你一样喜欢推理游戏什么的嘛。我们就设计一个简单的解谜游戏,不对,你设计,就是把线索写在纸条上藏在各个地方的那种。”
“我没明白。”林晓说,“你想让她玩?”
“不。我来玩。”朗静刻意停顿了一下,说,“不过我不会。”说完,她咧嘴一笑。
“……”
佑俞皱了皱眉,说:“看得出来。”
朗静没生气,笑了笑,说:“所以需要你跟你女朋友来帮忙。”
三个互相看了一眼,好像没人听懂了。
“没明白。”林晓说,“为什么是你来?”
“嘻嘻。”朗静笑了笑,说,“为了制造一个反转的结局呀。”
三个人陷入了思考。
然后林晓忽然反应过来,说:“啊,难道你要……?假装是你被求婚吗?”
朗静嘻嘻一笑,说:“没错。”
佑俞跟安平都愣了一愣,没有说话。
林晓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笑了,说:“这个主意不错。”他停顿了一会儿,说,“但是求婚总得有个人吧?也不能我来假装啊。”
“对啊。”安平说,“这也说不通啊。”
佑俞转头看她,跟她对上了视线。心里顿时一沉。只见朗静伸出手,指了指佑俞,说:“让他来。”
林晓跟安平都转头看向了佑俞。
接着,安平开口了,说:“这样不好吧。”他看看林晓,又看看佑俞,说,“而且,这、也得问问佑俞同不同意呐?”
佑俞轮流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然后跟朗静对视了几秒钟,试图揣测她的用意。
最终,他扬了扬眉毛,说:“……我没意见。”
听到他的回答,朗静咧嘴一笑,跟他隔空击了掌。
安平回头看了看佑俞,惊讶地说:“啊?你、你没意见?你没意见是几个意思啊?”
佑俞看他有些着急的样子,轻轻一笑,说:“假装而已,又不是真的。”
安平看了看朗静,又看向佑俞,说:“可是、你们俩,你倒是无所谓。但是要是别人真的误会朗静跟你在一起怕是不好吧。”
“我不介意啊。”朗静说,“我确实挺喜欢佑俞的,也不介意跟他传绯闻。”
安平稍稍有点失落地说:“你怎么能不介意呢?……我也是为你考虑。要是真的传出去说你们俩要结婚的话,你以后……怎么解释?”
朗静不以为然地说:“我没打算解释呀,本来就是假装的,有什么好解释的?再说了,这件事佑俞乐意我也乐意,你没必要反对。”
林晓跟佑俞又对视了一下。
现在办公室里的气氛非常不对劲。
主要是因为平时嬉皮笑脸的安平,不乐了。他没有跟朗静争辩,叹了口气说:“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吧。我不管了。”
“那就这么定了。”朗静把椅子转过去,对着另外两个人,说,“那具体的事情,等周五爬山的时候聊吧?”
佑俞跟林晓点点头,各自回到了工作中。
只有安平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
周五下午,下了班之后,四个人又聚在一起。
这一周过得很平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佑俞经过朗静的提醒之后,变得清醒了些,稍微跟阿木保持了一点距离。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阿木后来也没有让他留宿过。
但是这种心情,说是欣慰,肯定也不对。
可是对佑俞来说,至少……是安全的。
哪怕有些让人失落。
吃了饭,坐着佑俞的车,一路沿着车道,开上了山顶金塔公园的停车场。
朗静坐在副驾驶座上,兴致勃勃地策划着林晓的惊喜求婚。
“所以说,一开始要把那种浪漫的气氛调到最高,最后的惊喜效果才会最好。”朗静转头看着其他人,开心地说。
他们已经到了公园前面的停车场。佑俞让另外几个人先下了车,才把车开到停车场里,停好了。
车场离可以看夜景的地方还有一段台阶需要走。
他们下了车,散着步走上去。
安平好像对这个计划很有意见的样子,每次他们一说这件事,他就不作声。现在也是。一路跟在他们三个后面,一脸闷闷不乐。
“也就是说,在寻找线索的过程中,不能让她知道是你在等她,但有必须有一些提示,能让她联想到你们两个的事情。”佑俞说。
林晓点点头,说:“我回去想想。”
“餐厅你订好了吗?”朗静问。
林晓点点头,说:“订好了。当天他们会帮忙布置的。”
“那就好,那我们就只用负责安排游戏以及将她带到餐厅就好了对吧?”朗静说着。四个人一路往山顶走去。
“不过,你们要怎么表现浪漫呢?”林晓一边想,一边说,“你跟佑俞虽然感情好,但……说实话怎么都不像情侣。”
朗静歪着头想了想,说:“我们怎么样无所谓啦,反正主角是你们。”
“不。我想的是,在那之前,我们应该先见一次。”林晓说,“就是我跟她,你跟佑俞,我们四个先一面,这样有个铺垫会比较好。”
安平一听,停下了脚步,有些生气地说:“所以我呢?最好消失就行了吧?”
走在前面的三个人转过头看他,朗静说:“我们没有这样说啊。”
佑俞跟着补充道:“不过如果你对象也能来就好了。”
安平皱了皱眉,说:“我?”
“对啊。你女朋友。”佑俞转过头去,说道。
“她怎么可能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安平想,“……而且你们这样,不怕演出真感情吗?”
佑俞跟朗静对视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看了看安平说:“你放心吧,这么容易就能演出来的感情,也持续不了太久的。”
安平不悦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山顶。
他们走到了常去的位置,那里没什么人。
四个人前前后后地靠着栏杆,面对面继续聊天。
朗静看着林晓,问:“欸不过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不像情侣啊?”
林晓想了一会儿,说:“距离感吧?就是你们虽然感情很好,甚至有时候算很亲密了,但你们不说话的时候,谁都不会单独看对方。”
佑俞露出了一些好奇的神色,问:“单独看对方?”
“就是……怎么说呢?偷看?就是很想确认对方的状态的那种。”林晓边想边说,“我自己觉得是个比较重要的点吧。感情比较好的话,会有很多眼神上的交流。类似于一种确认。”
“啊,这个我同意。”朗静说,“就是那种……充满爱意的注视。”
林晓笑了笑,说:“那么说也没错。”说着,他忽然看了看一旁不做声的安平。
安平愣了愣,皱了皱眉,说道:“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有注视你。”
话落,一帮人都笑了。
就在这时,有两人从他们面前经过。
然后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先开口了,冲着佑俞喊了一声:“佑俞。”
☆、渐行渐远,渐行渐近
是何寒。
何寒咧嘴笑了笑,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站在他身边的,是阿木。
但是阿木并没有说话,只是往何寒身后稍微退了退。
一时间,六个人都没有动。
即使不用回头,佑俞也知道,身边的三个人都在看着阿木。
阿木低下头,把手放到了裤兜里。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喊了一声:“寒哥。你们也是来这里……散步吗?”
这下,他身后的三个人忽然都把目光放到了佑俞的身上。
“嗯。”何寒点点头。说着,他看了看朗静,又看了看安平,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林晓身上。他记得朗静和安平,但是林晓,他没有见过。
佑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连忙介绍到:“哦对了,这是林晓,也是我们一个科的同事。是我们前辈。”
“你好。”林晓对他笑了笑,跟何寒握了握手。
“这是安平跟朗静。”佑俞轻轻拍了拍安平。安平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皱了皱眉,说:“啊,你好。”然后朗静也跟着问候了一声。
“你好。”何寒对着他跟朗静笑了笑,说,“真巧。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都能碰到。”
林晓看两人不说话,便回答道:“M市嘛,这么点地盘,在哪儿碰上都不奇怪。”
何寒呵呵笑了笑,说:“也是。”
这时,佑俞转过头,看向了阿木。阿木也看了过来,对上他的目光。但是他很快就转过了头,什么话都没有跟他说。
佑俞心里忽然一阵刺痛。
阿木他……想假装跟自己不认识。
何寒好像也察觉到了异常,转头看了一直没说话的阿木一眼。
然后佑俞抢在何寒之前开口了,“阿木。”他叫了阿木一声,然后微笑了一下,说,“给你介绍一下。他们是我同事。我跟你说过的。”
阿木看着他,有些惊讶。
但是更加惊讶的,是他身边的三个同事,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
但是佑俞没有在意,微微笑了笑,轻轻碰了碰朗静的肩膀,说:“她就是朗静。”然后他挨个指了指其他人,介绍道,“罗安平,林晓。”
林晓最先回过神,伸出手跟阿木握了握,说:“你好。”阿木对他笑了笑,然后也跟朗静打了个招呼。
但是安平一直都没有动,没有作声,也没有任何表示。
阿木迟疑了一下,便也没有再说话。
佑俞跟阿木对上视线,然后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林晓在旁边抬头看了佑俞一眼,没有说话。
接着,佑俞看了看何寒,问:“你们经常过来吗?”
“嗯。”何寒笑着说,“这里风景不错,晚上人也不多,我们经常就会来这里逛一逛。散个步,聊个天。”
“巧了。我们也是。”佑俞笑着说,然后他指了指朗静,说,“我跟她差不多每个周五都会过来。”
阿木听到佑俞的这句话,忽然抬头,看了朗静一眼。
朗静愣了一下,然后慌张地别过了头。
反而是林晓扭过头,看向了阿木。阿木跟林晓对上了视线,林晓停顿了一会儿,对着他微微笑了笑。
“是吗?”何寒看了朗静一眼,笑了起来,问,“你们……”
“啊。”佑俞立刻反应过来,摇了摇手,说,“不是。我们是好朋友。”
“哦哦。这样啊。”何寒哈哈笑了笑,说,“我还说呢。”说着,何寒看了看阿木,然后转头对佑俞说:“行吧。那就不打扰了,你们接着聊。我们差不多也打算回去了。”
阿木转头看了佑俞一眼,说:“先走了。”
佑俞点点头,说:“好。”
说完,阿木跟何寒走开了。
*~~~~~~~~*
此刻的六人,好像根本没有在一个时空里似的。他们不约而同地目送着何寒跟阿木离开,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
然后林晓忽然抬起了头来,说:“我就说哪里怪怪的!”
几个人被他吓一跳,纷纷转头看着他。
“什么?”佑俞皱着眉问,心脏砰砰作响。
林晓看了他一眼,说:“原来是衣服。”
佑俞有些迷茫地看着他,问:“衣服?衣服怎么了?”
林晓看了佑俞一会儿,正打算开口,却忽然被安平打断了。安平生气地说:“什么衣服不衣服的!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
佑俞跟林晓都愣住了,朗静则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嘴。
安平看着佑俞,问道:“你怎么会跟岩木认识?”
“……”佑俞转过身,面对着他们,开口解释道,“……之前去钓鱼的时候碰巧遇上的。觉得挺聊得来,就会一起去钓钓鱼。”
安平皱起眉,满脸不解地追问道:“一起钓鱼?……合着你每天跟朋友去钓鱼,就是跟岩木去的吗?佑俞你脑子没问题吧?他可是个杀人犯欸?”
林晓跟朗静都转头看着安平。
“……他不是杀人犯。”佑俞冷静地说,“那件事是个意外。”
“啊?”安平说,“你怎么就知道是个意外了?而且是意外又怎么样?那也不能改变他是一个杀人犯的事实!”
佑俞紧紧地压住牙,心里一阵愤怒。
安平看朗静跟林晓都不作声,又生气地说:“还有你们俩……你们,你们都不害怕的吗?”
朗静皱了皱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稍微正常点好不好?所以你们俩以后也要跟他来往吗?”安平说,“你们做事的风格真是……我真是不能理解。一会儿要假装谈恋爱,一会儿又跟一杀人犯——”
“你放尊重点!”佑俞打断了他,一改往日温顺的表情,冷着脸说,生气地说,“他不叫杀人犯。他有名字。你要说可以,说什么都好。”
“但是请你放尊重一点,不要张口闭口就侮辱人。”
林晓跟朗静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第一次看到佑俞生气。
“侮辱人?”安平愣了愣,更加愤怒了,靠近佑俞,大声地说,“我哪句话侮辱他了?我说的是事实!他就是个杀人犯!怎么他能杀人,别人就不能说吗?”
“事实?你知道什么事实?笑话!”佑俞凑到他面前,生气地说,“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这么叫他,否则别怪我动手。”
“什么?我看你**是疯了!”安平急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抓佑俞的衣服,“我说他两句怎么了?你还要为了他跟我动手!?来啊!”
佑俞抬起手,飞快地打掉了安平的手,一把伸了过去——
“你们俩冷静一点!”
朗静见状一步跨了过去,挡在他们中间,将他们隔开了。
林晓也反应过来,趁机一把拉住佑俞,将他往后拽了两步。
而朗静则挡在安平的面前,不让他再往前靠近佑俞。
佑俞跟安平四目相对,不肯让步。
“我说,你就别乱撒气了。”林晓拉着佑俞,对安平说,“佑俞想要跟谁做朋友是他的自由。你想认识谁不想认识谁是你的自由。而且刚刚你没跟岩木说话,不也没人强迫你啊。没必要生气。”
“对呀。而且……”朗静停顿了一下,说,“而且我觉得岩木看上去也没有……”
“朗静。”安平喊了她的名字,朗静愣住了,没有说话。安平转过头看着她,说:“看上去?很多事情要是看得出来,社会可能就不是这样子了!”
安平看着她,说:“你也不要执迷不悟了,就他……”
安平指着佑俞,说,“朗静,你想要喜欢谁是你的自由,轮不到我说什么!但是我真心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人,能好好疼爱你!保护你!而不是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说完,他生气地甩了一下手,扭过头,生气地迈开了脚步。
佑俞心里一沉,难受地咬住嘴唇。
他甩开了林晓的手,说:“……我没事。别拉着我了。”
林晓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一脸震惊的朗静和愤然离去的安平,有些不知所措。林晓皱了皱眉,说:“欸!总之,今天先回去吧。”
接着,林晓看向佑俞,说:“我来开车吧。钥匙给我。”
佑俞把车钥匙递给林晓,说:“你们开我的车回去吧。”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自己呆会儿。”
林晓犹豫了一会儿,看看眼睛红红的朗静,又看了看情绪低落的佑俞,左右为难。纠结了片刻,他轻轻拉了拉朗静,说:“那我们先走吧。我送你回去。”
“……”朗静低着头,也不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佑俞转过身,没有看他们,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不过还没走几步,他的电话就响了。
☆、得到的得不到的都是遗憾
“佑俞?”
他接起电话,听到阿木的声音。
忽然觉得平静了很多。
佑俞低下头,靠近手机的屏幕,轻声地答应道:“嗯。”
然后他们忽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阿木开口问道:“……你们吵架了?”
佑俞回头看了看周围,问:“你看到了?”
“嗯。”阿木说,然后停顿了一会儿,他说了句,“对不起。”
“别道歉。跟你没关系。”
阿木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佑俞四处环视着,一边走动了起来。天色晚了,周围没有多少人。他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在哪儿?”
阿木停顿了一会儿,说:“我们刚到停车场。”
“……”佑俞低下头,问,“我可以见见你吗?”
对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然后阿木说:“好啊。你下来吧。”
*~~~~~~~~*
佑俞在停车场找到了阿木跟何寒。
何寒看佑俞也没开车,说送他们回去。佑俞就找了个借口说要回父母家,让何寒送他们到阿木的店里就好。
何寒答应了。
送完他们,何寒开车回到了自己家里。
他开门进去,打开灯,把外衣脱了扔到玄关的鞋柜上,走到在沙发旁,坐了下来。然后陷入了沉思。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见罗安平,但刚刚的那场相遇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安平并没有来跟阿木问候。当然这不是最奇怪,毕竟阿木有那样的身份,遇到不愿意跟他有牵连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知道为什么,何寒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虽然佑俞跟安平都是180cm出头,在南方人里算很高了。不过安平比佑俞强壮的多,也比他胖,看上去比较高大的。
放在人群里,算是比较显眼的了。
但是……
“高大”这种形容词太过暧昧,很难作为一个线索。所以何寒一直都没有把它当作调查的重点。
毕竟,可以被称作高大的男人整个城市里一抓一大把,根本不可能一个一个排除。
所以何寒更在意的是“可能”跟案件有关联的人。
何寒一直都没有注意过安平,一是因为他是远旗的朋友,二是因为安平跟阿木或者陈然完全不认识,或者说,他以为他们不认识,安平没有动机。
但是,他们今天的相遇,让何寒有些在意起来。
虽然他能理解安平不喜欢阿木的理由,但他没想到安平会那么激动。
何寒走到自己的书桌旁边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拿出那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靠着座椅靠背,打开来看。里面多是自己工作的笔记。但是也包括了帮阿木调查案件的各种记录。
何寒翻看着笔记本,沉思着。
……03年,7月5日。X饭店。
三个M二中的班级正在毕业聚餐。
从下午3点开始就陆续有人来餐厅玩耍,多是打牌,喝酒,聊天。
晚饭在7点左右开始。之后陆续有人回家,到案件发生之前一共12个人离场。
8点到8点半之间,陈然找到岩木,跟其交谈,大部分在场的同学都看到了他们。
随后有人看到岩木跟着陈然去了饭店后方的树林……
……岩木称他跟陈然之前大吵了一架之后便再无来往,当天陈然以寻求和解为由要求跟他单独见面,然而真实目的却是跟他借钱。岩木拒绝陈然的要求,陈然对比感到不满。岩木试图跟他交涉但没有成功,两人起了争执。
冲突中,陈然试图抢夺岩木佩戴的玉石。岩木极力反抗,并跟陈然发生激烈的肢体冲突,双方皆有受伤。随后,岩木伺机往树林外面逃跑,却被陈然用一根废弃木棍击晕……
……岩木醒来后看到四处都没有陈然的动静,就决定离开树林。没想到在前方不远处绊到陈然的尸体,摔倒了。就在那时,来找他们的同学抬着电筒进到林子里,发现了他们……
然而事实却不是那么简单。
“……”何寒坐直了身体,把笔记本放到了书桌上,然后拿起了一支扔在书桌上的笔,在当天的笔记下面写了五个字:调查罗安平。
*~~~~~~~~*
在水族店门口,两人准备道别。
但是佑俞并不想离开。
所以他跟阿木说,今天能不能在他这里睡。
阿木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说,当然可以了。
于是,佑俞跟着阿木去了他的房间里。
进了房间,佑俞就在沙发上坐下来,靠着沙发发呆。
阿木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是佑俞好像没有那个意思。阿木便放了钥匙,就佑俞说了一声,便直接去洗澡了。
等他洗好澡出来以后,发现佑俞在沙发上睡着了。
阿木换上睡衣,想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佑俞身边。他在纠结要不要把佑俞叫起来,还是就让他这么睡着就好。
他蹲了下去,准备伸手推他。
但是他的手停住了。
然后情不自禁地,轻轻放到了佑俞的头发上。他摸了摸佑俞的头发,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凑过去,看着佑俞睡着的样子。
佑俞闭着眼睛,睫毛直直的,不长,但挺浓密。眼睛下面有些青青的。他紧闭着双唇,嘴唇薄薄的,唇色有些深。
阿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他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想起佑俞站出来给自己的朋友介绍他。佑俞那个时候就知道他们可能会争吵了吧。那个叫罗安平的男人。
阿木陷入了沉思。
但他还是选择跟他的朋友们介绍了自己,而不是假装他们并不认识,虽然这么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没有见过佑俞生气的样子。也很难想象佑俞的这一面。但是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佑俞为了袒护他,甚至愿意跟自己的朋友翻脸。
阿木笑了笑,却感到一丝苦涩。
就在这时,佑俞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突然看到眼前有一个人,吓了一跳,惊醒了,本能地坐了起来,而阿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于是两人就这么“砰”地一下撞了个正着。
两人捂着脑袋,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上。
“啊……你干嘛突然坐起来啊?”阿木抱怨道,“疼死我了。”
佑俞也皱着眉,说:“你才是……趴在我身上干什么?”
“趴你身上?”阿木皱着眉头,捂着头说,“我哪有趴你身上了?我是趴在旁边。”
“趴在旁边我怎么可能撞得到你?”佑俞说。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开始了奇怪的互相抱怨的争吵。
“我怎么知道?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坐起来。”阿木皱着眉说。
佑俞也皱着眉,说:“那你没事趴我旁边干什么?”
阿木看着他,说:“我准备喊你起来,去床上睡。”
“喊我?你出声了吗?”佑俞问。
阿木皱着眉说:“我说准备。”
“……”佑俞往后挪了挪,说,“不去。我睡沙发。”说着他又揉了揉脑袋,翻了个身背对着阿木,又躺了下去,蜷在沙发里。
然后,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阿木直接伸出手将他整个翻过去,然后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
“啊!”
佑俞被吓到了,连忙伸出手伸出脚紧紧地环住阿木,阿木顺势将他往上一推,转了个身,抱住了他的腿。
佑俞紧张地搂着阿木,感觉到阿木的手臂支撑着他身体的平衡。
阿木将他扛到了房间的另一边,扔到了床上。
然后看着他,说:“不要啰嗦,赶紧睡觉吧。”说完,阿木也爬到了床上,把厚一点的杯子扔给佑俞,然后自己裹上薄被子。
翻了个身,背对着佑俞。
佑俞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阿木的后颈和他有点红的耳朵。
阿木没有动,就只是安静地背对着他,也不说话。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阿木很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反抗,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阿木还是背对着他,开口说道:“……下次别再这样了。”
佑俞愣了愣,问:“什么?”
“……别因为我跟朋友闹别捏,没必要。”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说了跟你没关系。”
“……”
阿木停顿了一会儿,说,“我又不是傻子。”
“……”佑俞抿了抿嘴,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不想听他说你不好。”
阿木睁开了眼睛,心里一暖,忍不住笑了笑。
“……他说我什么了?”
“你就别问了。”佑俞说,“都说是不好的话了,我不想说。”
阿木轻轻笑了起来。
过了半晌,他翻了个身,跟佑俞正面相对。
好近。
佑俞稍稍一愣,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这样的气氛,也太……危险了一点了。
佑俞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即使关了灯,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阿木漂亮的眼睛,反着微弱的月光,明亮又干净。
佑俞有些结巴地说:“你、你转过来干什么?过去点。”说着,他故意用脚轻轻踢了踢阿木的腿,想让他离远些。
阿木顿时笑了,说:“你干嘛紧张,我又没做什么。”
“……”佑俞皱着眉,往后退了退,说,“我没有紧张。”
阿木还是笑着,稍稍眯起了眼睛,问:“……那你是怎么看我的?”
“……”佑俞脸一红,一时语塞。
什么我怎么看你?这问题问的真是……
你想知道什么?
想听什么答案?
佑俞面对着墙壁,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支吾地说:“就……就一般人啊。你不要问我这种问题……很奇怪。”
“一般人?”阿木笑了起来,说,“你才奇怪吧。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我也许就是大家说的‘那种人’吗?你不害怕吗?”说着,他凑得更近了。
好像故意要挑衅佑俞的样子。
佑俞倒不是害怕,但他是真的……
紧张得要窒息了。
“你别闹。”佑俞皱着眉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阿木笑得更开心了,他往后退了退,跟佑俞拉开了一点距离。
佑俞这才松了口气,放松了些。
“……佑俞。”阿木看着他,认真地问,“……虽然有些自私,但说实话,我挺开心的。”
“……”
佑俞稍稍皱起了眉毛,表情有些难过。
他没有说话,只是勉强笑了笑。
阿木笑了笑,又说:“不对。是特别开心。”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
他们的脸靠得很近。佑俞可以听到阿木的呼吸,也能够感觉到。
佑俞也闭上了眼睛。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悲伤的了。
他已经很确定的是,他喜欢阿木。
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心情。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他感受到了揪心的痛,痛得像是要把他从里往外撕开一样的,令人绝望的痛。
他喜欢阿木。
可是,他得不到。
只有阿木,他永远都得不到。
☆、double date
佑俞的情绪非常低落。
然而让他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的,便是办公室里这位一副正义凌然刚直不阿的真男人罗安平了。打进到办公室里,他就一直对佑俞视而不见。
佑俞当然也不甘示弱,决定跟他冷战到底。
于是两人就理所当然地不断拉低办公室的温度。
到了工作上不得不说话的时候,就更是剑拔弩张,无论是对视时候的火花还是肢体上的碰撞,甚至是简短交流里无处不在的挑衅,都充分说明了两人是没有和好的意思。
也互不相让。
“……”朗静皱着眉头看了看林晓,林晓也抬头看了看她。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阵子,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只好又默默地工作。
就这样,四个人在冷战的气氛里熬过了第一天。
快要下班的时候,佑俞主动抬头跟林晓问了一句:“你后天有空吗?周四下午。”
林晓有些惊讶,想了想,说:“哦,有。怎么了?”
佑俞看了看朗静,说:“昨天你不是说,最好提前跟你女朋友介绍一下我跟朗静比较好吗?我周四有空。你们要是也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吃顿饭。”
林晓点点头,看了看朗静,问:“你觉得呢?”
“……”朗静看了看一脸死气沉沉的安平,然后又看向佑俞,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没事,可以。”
佑俞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林晓也抬起头来说:“那回头我问问我女朋友。”
“行,知道了告诉我。”
林晓犹豫了一会儿,对安平说:“安平你要不要也一起?”
佑俞也听到了,但是他没有作声。安平瞥了林晓一眼,故意说:“你们成双成对地去吃饭,我去干什么?不去。”
还没等林晓跟朗静开口,佑俞便头也不抬地呛着说:“不去正好。”
安平回头看着佑俞,正要发话,立刻被朗静阻止了。
朗静对他笑了笑,说:“不想去就算了。没事。没事。”
安平有些气不服,但也没再说话。
*~~~~~~~~*
之后的两天,他们要么互不理睬,要么就是互相冷嘲热讽。
所以在办公室的日子变得特别的难熬。
好在这两天阿木几乎每天下午都会打电话来,让佑俞去跟他们吃饭,他自然就开开心心地去蹭吃蹭喝。晚上没事也会呆在阿木店里看看书,聊聊天,玩玩手机。
可以暂时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
周四下了班,林晓先开车去接女朋友。朗静跟佑俞一起走。佑俞在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还故意碰了碰朗静的肩,让她挽着自己的手。
朗静一开始拒绝了,之后笑着跟他打闹了半天,最后还是挽了上去。
“先试试。”佑俞笑着说,“省得又被说完全不像。”
朗静挽着他向他的宿舍走去,一边说:“……欸,但是你说究竟是为什么呢?就算我离你这么近,这么亲密挽着你,也还是不会有心动的感觉。”
“喂,你这么说,有点伤人啊。”佑俞笑了起来。
朗静也跟着笑了,说:“我就是很好奇这是为什么。其实我真心觉得你挺好的,但是并不会爱上你。”
“……”佑俞想了想,笑着说,“我也想知道。”
朗静看着佑俞,也笑了一下,说:“我们要是能控制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她有些无奈,“就可以不要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了。”
佑俞心里一阵刺痛。他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朗静又说:“谢谢你帮我。”
“……我是为了林晓。”佑俞说。
朗静对他露出一个难过的笑容,说:“你少装了。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要跟你假扮恋人。虽然表面上是为了林晓没错。你知道我的私心。”
“……林晓肯定也知道。”
佑俞撇了撇嘴,说:“那天晚上安平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顿了顿,看着她说,“他是喜欢你的。”
朗静稍稍低下头,说:“我知道。但是那有什么意义。”
“嗯。”佑俞对她笑了笑,说,“也是。”
朗静微微笑了笑说:“所以……如果这次,他也没有什么决心的话……我真的就……不想再等他了。”
佑俞点点头,没有再回应。
*~~~~~~~~*
佑俞跟朗静先到了店里。
因为是比较私密一点的聚会,他们选了气氛比较悠闲的西餐厅。
那是一家内装有一颗榕树的店。进到室内像是到了热带雨林中。藤蔓植物爬满了墙壁。每个餐桌都被单独隔离开来,藏在茂密的植物丛中。
他们找了个靠里的包间坐下,先点了两杯喝的。
佑俞走神了一会儿,想到最近阿木都会约他吃饭,犹豫了半天,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给阿木,说今天有事情,就不去找他了。
阿木很快就给他回了个信,说知道了。
没过多久,林晓跟他女朋友也走了进来。
林晓的女朋友叫徐言子,留着齐腰的长发,穿着宽松的休闲服。跟林晓差不多的身高,瘦瘦的,单眼皮,笑起来有些清冷。
她说自己是一个小学校的音乐老师。
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M市人,但是来这里也有好些年了。
他们随意聊了些事。言子看起来挺机警的,佑俞或者朗静说话的说话,她都会很礼貌地看着他们,又像是在观察。
朗静特意坐得很靠近佑俞,佑俞也是不是会跟她对视,假装很亲密的样子。
不过好在他们呆的时候不长,吃完饭留了张合照,他们就说要走了。
送走林晓和言子,两人不约而同地输了口气,然后坐在餐厅的沙发上,相视而笑。
“……没想到假装喜欢一个人也挺累的。”朗静哈哈笑了笑,说,“而且她真的很警觉。一直都在打量我们。搞得我可慌了。一直在想,可别把精心策划的前奏搞成了剧透。”
佑俞对她笑了笑,说:“确实是。”
朗静想了一会儿,说:“我把刚才的照片发出去了,你不介意吧?”
佑俞摇摇头,说:“不介意。”
“不介意吗?”朗静有些意外,她笑了笑,一边打开手机开始弄照片,一边说,“可是你刚刚还特意跟某人说,今天有事情,不去找你了。”
“……”佑俞转头看了看朗静,然后微微笑了笑,说,“你还真是不死心。”
朗静还是在修照片,一边笑着说:“谁让你总是不说?”
佑俞笑着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什么可说的。”
“哼。不说就算了。反正迟早是要被我知道的。”朗静好像在确认,好像又不是。她发了照片,没有配文。
然后两人继续在那里呆了很久。
佑俞要开车没法喝酒,就陪着朗静。
朗静一个人喝了不少,后来难过起来,抱着佑俞哭。
她来来回回就叨念着安平的事情。
时不时看看有没有安平的来信。
但是一直都没有。
“……他根本不在意。”
朗静失望地说。
佑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我再陪你等会儿吧。”
“佑俞。”朗静靠着他,低下头,轻轻叫了他的名字,“你给我唱首歌吧。”
“在这儿吗?”他有些意外。
“嗯。轻声唱就好。”
佑俞想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她,问:“想听什么?”
“Happy Together。”她说。
佑俞一听,愣了愣。
他想起来了。
之前实习,有一次假期回M市聚会,大家一起玩到深夜,好多人都睡着了。在他以为只有他醒着的那个晚上……
他唱了这首歌。
那时候他跟朗静还没有那么熟。
他一个人唱完歌,回头看到朗静坐在哪里,安静地看着他。
mv屏幕明亮的画面,没有声音的交错闪烁的五彩灯光,照在他们脸上。
他看见了她在哭。
“……”
佑俞转过头,不再看她。
两人窝在舒适的椅子上,他开始轻轻哼唱。
“Imagine me and you,I do……I think about you day and night,it’s only right……to think about the girl you love,and hold her tight……so happy together……”
“……”
但是最终安平也没有给他们任何人来消息。看着她伤心的样子,佑俞也不由得难过了起来。他想起她白天说的那些话,心里很难受。
佑俞开车把朗静送回了家,然后自己一个人回到宿舍。
想去找他。
他每走一步,就更沉重一些。
好像见他。
现在去的话,会不会太晚了?
佑俞想到了昨天晚上,阿木睡在他身边的时候。
不行。
佑俞对自己说。
再这么下去,他可能就真的就……没有退路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佑俞在心里不停地挣扎着。
一边发呆一边上楼,走到二楼楼梯口一转弯,突然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安平。
安平正低着头,出神地看着远方。听到动静后,他回过神来,立刻转头看向佑俞。他们四目相对,还来不及摆出对峙的姿态,就一起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失落。
☆、林晓破解两听啤酒的谜题
一下子就没了吵架的气氛。
安平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跟往日活泼调皮的形象大相径庭。他沮丧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门也没有关。
佑俞走了过去,透过开着的门,看到安平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继续发呆。他犹豫了一会儿,转身下了楼。
到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两提啤酒,不紧不慢地走回去。
然后走到安平房间门口,径直走了进去。
安平抬头看了看他,还是一脸难过的疲惫相,眼睛湿漉漉的,有些委屈,看着佑俞也没有说话。
佑俞把酒往安平的桌子上一放,把鞋一脱,很自然地盘起腿,然后伸手拿了一罐啤酒,打开来喝。
自觉得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似的。
安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也伸手拿了一罐啤酒,打开了,喝了两口。
两人都没有说话。
各自喝着手里的酒。
佑俞喝了口酒,长长地舒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他一样,说:“说吧,谁把你欺负成这样?”
“……”
安平没说话。
他们又各自默默喝了一会儿。
安平才缓缓开口,说,“我跟她分手了。”
佑俞微微张了张嘴,有些意外。不,也不算意外,算突然吧。他停顿了好一会儿,问:“什么时候的事?”
安平叹了口气,说:“其实好久以前我们就不太联系了……可能她也发现了吧。觉得我不是那么在意她了。”
“……”佑俞又喝了口酒,听着他说。
“我对不起她。”安平说,“她跟我好了那么多年。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却……我却跟她分开了。”
安平难过地说:“我没有给她交代,耽误了她的青春。”
“啊?”佑俞皱了皱眉,笑了笑,说,“所以你觉得,你喜欢上了别人,但还是要跟她结婚,就不是对不起她了吗?”
“……是。”安平叹了口气,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佑俞笑了笑,说,“那不就得了?”看他一眼,又说,“你为了她,都把我骂成什么样了?自己想怎么做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安平很快就喝掉了一罐,把空罐子捏在手里。
佑俞也喝光了自己手里的。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半天。
安平有些不安地看了佑俞一眼,开口问道:“可是……”他停顿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可是她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我。”
“什么?”佑俞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说,“你不是真的这么想吧?”
安平忽然着急了起来,说:“因为她真的很喜欢粘着你啊。”
他不高兴地说,“你们俩,孤男寡女的,整天去这里去那里,动不动就勾肩搭背的,谁看了不觉得奇怪啊!?”
佑俞拿着酒,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抿住嘴,哈哈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安平生气地说,“我最看不惯你的就是这点了!大男人没个大男人的样子,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佑俞笑得更开心了。
安平不高兴地看着他,说:“不是吗?什么这么好笑?你整天闷声不出气的谁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自己也没点男女有别的意识,到处占人便宜,也不知道自重。”
佑俞笑着看着他,说:“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对你的宝贝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与其在这里担心我的事,不如认认真真地收拾好你的烂摊子吧。”
喝了一口手里的酒,又说了一句:“你也真是够迟钝的。”
安平皱了皱眉,看着他,说:“你什么意思?”
“……”佑俞抿了抿嘴,“算了,没什么。”
“你好好说清楚了。”安平坚持道,“反正这事,我们迟早还得说。你要是不喜欢她,最好跟她撇干净。”
佑俞对他皱了皱眉,一脸无奈,说:“行。如你所愿。”
“佑俞。”安平露出认真的表情,说,“把话说清楚了。”
佑俞盯着他看了好久。
安平也看着他。
两人很久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佑俞忽然笑了起来,说:“这样吧,你再喝两听,我就跟你说。”
“啊?”安平皱了皱眉,说,“凭什么只是我喝?”
佑俞笑了笑,说:“那我也喝。你先喝完我说,我先喝完就不说了。”
安平皱了皱眉,说:“这也太简单了。”
说完他把啤酒拿出来,放在桌上,啪,啪地开了两听,然后咕噜咕噜挨个把它们喝了个干净。
佑俞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手里的那罐。
安平把空罐子一扔,说:“说……你说吧。”
佑俞微微笑了笑,说。
“安平,我不喜欢女的。”
“……”
安平瞪着一双小眼睛看着佑俞,一时间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佑俞对他咧嘴一笑,说:“所以你真正需要担心的,不是我对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而是我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安平还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佑俞,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有趣。
“……你……什么?”安平看着佑俞,问,“你说什么?”
佑俞笑了起来,又拿了一罐酒拆开。
安平在那里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明白什么。
佑俞就坐在那里喝完了悠悠地喝完了剩下的啤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要走了。”
“等等、等等。”安平一把拉住他,说,“我还是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你说你不喜欢女的是什么意思?”
佑俞趁安平坐着,故意拍了拍他的头,说:“好了……你要是想不通,就当是喝多了听错了。睡一觉忘了就好。”
“喂喂,这种事怎么忘得掉?”安平还是死死地拉着他,“等一下等一下,别走,你好好解释一下。”
佑俞思索了一会儿,说:“对了,顺便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他回过头,看着拽着自己不肯放手的安平,说:“关于岩木的事,我想先跟你好好说清楚。下次你要是再敢说他,我是真的会跟你翻脸的。”
说完,他微微笑了笑,挣脱了安平,往门口走去。
只剩安平在屋里一脸震惊地目送他离开。
*~~~~~~~~*
第二天一早,佑俞一进到办公室,朗静就立刻逮住了他。
“文佑俞!”朗静抓着他的手,说,“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告诉了安平!我问了你多少次你都不肯说的!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告诉他,不告诉我!?”
安平怯怯地躲在朗静身后,慌慌张张地跟佑俞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告诉她的!我以为她已经知道了!我发誓!”
佑俞笑着走进办公室,把包放到一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说:“你告诉她什么了?”
“当然是你跟岩木的事啦!”朗静激动地说,“我早就该猜到的!真是,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我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佑俞看了安平一眼,稍稍有点惊讶。他还以为,凭安平的脑回路,应该绕不过来那么远的。
就在这时,林晓正巧也来了。
好看到他们三个人挤在一起,林晓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问:“哈。你们和好了?”
“……”
安平转头看了看林晓,又看了看朗静,最后看了看佑俞。
“林晓。”朗静转头看着他,说,“你知道佑俞喜欢岩木的事吗?”
林晓愣了一下,看了佑俞一眼,犹豫了一下,说:“呃……知道?”
“什么?”朗静一脸震惊地问,“佑俞告诉你的吗?”
安平又一脸震惊地看着林晓,问:“是啊,你怎么知道?”
“等一下。”林晓笑了笑,说,“所以你们俩和好了?”
“不要扯那个!”朗静生气地说,“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简直太受打击了。”看着她沮丧的样子,一帮人都笑了起来。
林晓看了他们一会儿,大概猜到了大半,笑着说:“不是他说的。是我自己猜的。所以你今天不那么问我的话,我也不确定。”
“什么意思?”安平看着他,靠着佑俞的桌子,佑俞嫌弃地推了推他。
林晓想了想,说:“因为我不确定佑俞自己有没有察觉到这件事。如果他自己没有察觉的话,那就不存在喜不喜欢了。”
“啊?”朗静撅了撅嘴,问,“可是你是怎么猜到的呢?”
“这……”林晓看了看佑俞,有些犹豫。
朗静生气地盯着他,说:“说。你不说我解不了气。”
林晓看了看佑俞,见他没有说话,迟疑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衣服。”林晓看着他们,解释道,“那天金塔公园,我看到阿木身上的衣服,跟佑俞之前穿来办公室的衣服,一模一样。”
佑俞愣了一下,回忆了起来。
他想起第一天在阿木那里睡的事情,第二天他确实穿了阿木的衣服来办公室了。
“一开始我也不很确定,只是觉得他们俩看来看去的很奇怪。”林晓说,“然后佑俞说,他每周五跟朗静去爬山的时候,阿木立刻就不高兴了。那时我就奇怪了,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林晓顿了顿,又说:“所以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更直接的证据,于是就发现了阿木身上的衣服,好像佑俞穿过。可是,像佑俞这种像是有洁癖一样的强迫症,怎么可能随便穿别人的衣服呢?”
“所以我当时就想问他来着。”林晓看了一眼安平,说,“然后你把我打断了。”
朗静看了他一会儿,问:“所以你的结论是佑俞喜欢他吗?”
“不。”林晓说,然后他看了一眼佑俞,忽然停顿了一下,改口说道,“啊,对。呃,其实也不是。首先,我都不是很确定佑俞是不是真的喜欢男的。”
佑俞看了看安平,又看了看朗静,说:“说真的,好想换个同事。”
“别别别。”林晓着急了,站起来,说,“你看,我不想说的,是朗静她……”
朗静跟安平都跟他对视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我也是。”
林晓露出委屈的表情,说:“你俩的事我又没说,怎么连你们也……”
“我俩?”安平跟朗静都转过去瞪着他,不约而同地问,“我俩有什么事?”说完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下,急忙扭开了头。
“没事没事!”林晓连忙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初夏的酸甜果实
到了周末,难得齐叔有时间,阿木就约上佑俞跟乔乔一起去野钓。
齐叔开车带着他们,佑俞跟乔乔坐在后座,阿木坐在副驾座上。
前些天阿木把他的热带鱼图鉴借给乔乔看了,所以他一路上一直兴致勃勃地跟阿木就养鱼的事情问个不停。
“家里鱼缸的水草有这么高了。”乔乔坐在后座的中间,凑过去挨着阿木说话,一边用手比着,“红色的那种有这么高,绿色的有这么高。那个木头上面也长了一些。”
说完,他回头跟佑俞要手机,要给阿木看照片。
佑俞本能地躲开了乔乔要拿他手机的手,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倒车镜,发现阿木也在看他。犹豫了一下,说:“我给你找。”
阿木看到了,挑了挑眉,侧过头问他:“你要藏什么?”
“没有藏。”佑俞有些心虚地说,“……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手机。”
阿木笑了笑,说:“哼,一看就是有鬼。”
齐叔在旁边哈哈笑了笑,说:“哈哈,有点小秘密也是正常的。阿木你自己也不想别人突然拿你的手机看吧?”
佑俞看了阿木一眼,阿木想了想,故意说:“那要看是谁了。”
“……”佑俞对上阿木回头看他的视线,然后听到阿木说,“是佑俞的话,不让看。”
佑俞一听皱了皱眉,说:“那你也别看。”
“不看就不看。”阿木说,“况且我也没说要看。”
齐叔看他们斗嘴,笑得更开心了。
乔乔抓着佑俞的手机插嘴道:“为什么不让看?”
佑俞说:“你可以看。但是不能让叔叔看。”
“为什么?我想给叔叔看鱼缸的照片。”
“好……”佑俞看着撒娇的乔乔,说,“我给你找。但是你要保证不给叔叔看其他的东西。”
乔乔点点头。
佑俞打开相册翻了一会儿,然后把照片打开,递给乔乔。
乔乔刚把手机拿过去,就被阿木抢走了。
佑俞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去抓,两个人一前一后扭打在在一起。
齐叔连忙喊道:“不要在车上闹啊,危险!”
车里传来一阵阵笑声。
乔乔也在旁边笑。
阿木缩到门边,拿着佑俞手机翻了翻,找到了佑俞跟朗静的合照,转过脸看着佑俞,皱着眉问:“这不是你同事吗?”
佑俞一脸无奈,叹了口气说:“……是。”
“你……你们……在交往吗?”阿木有点惊讶地看着佑俞,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是照片上的朗静紧紧地挨着佑俞,看上去很亲密。
“没有,怎么可能!?”佑俞立即否认道。
他放弃了抢夺手机,坐回到椅子上。
阿木扬了扬眉毛,把手机扔回去给他,说:“切,不看了。没意思。”
佑俞接过阿木扔来的手机,拿在手上,说:“反正有原因。”
阿木背对着他,冷淡地回应了一声:“哦。”
“……”佑俞把手机关上,放回裤兜里。心里一阵慌张。他差点吓死了。还好,阿木没有看到……
不过,阿木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佑俞偷偷抿了抿嘴,笑了笑,问道:“你记得我同事林晓吗?那天跟我在一起的,小个子的那个。”
阿木想了想,说:“嗯。”
“他明天要跟女朋友求婚。”佑俞解释道,“为了给他女朋友一个惊喜,我跟朗静打算先假装是我们俩……是我要跟朗静求婚,然后反转。这样子。”
齐叔一听,哈哈笑了起来,说,“你们年轻人还真是,有点意思。”
阿木有些不以为然,说:“求婚就是求婚,哪有假装。”
佑俞说:“所以在最后我们又不会真演到那一步。只是一开始而已。”
沉默了一会儿,阿木问:“……她喜欢你吗?朗静。”
“不喜欢。”佑俞立刻回答道。
阿木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
佑俞没再说什么,转头看着窗外。
他们一路开车走到一条乡间小路。两边是青葱的田野。现在是初夏,满眼都是各种绿色,深的浅的,亮的暗的。
穿过田野,汽车爬上了山路。景色变了不少,两旁的植被变成了灌木和乔木。
过了一会儿,路边出现了一片宽阔的草地,周围的几个梨树开了花,白色的花朵挂满了枝头,摇摇颤颤地,随着微风落下。
“啊!好漂亮!”乔乔看到那片白色花树,连忙过来拽佑俞,说,“舅舅,你看你看!那是什么花?”
佑俞探头过去看,说:“梨花吧?”
“哦,梨花开了。”齐叔也扭头看了看,说,“要不要下去看看?”
乔乔开心地问:“可以吗?”
齐叔笑了笑,说:“可以。往那边下去也可以到目的地。我们就把车停在这里好了。恰好还能有地方吃午饭。”
阿木也探头看了看,说。
“还真是很漂亮。”
齐叔说着,就把车转到了那片空地在,停在了一棵梨树下。
四个人下了车,先四处转了一会儿。齐叔在梨树后面找到了一条小路,说:“我先去看看能不能到河那边。”
“我跟你去吧。”阿木说着,一边跟了上去。剩下佑俞就带着乔乔在周围边走边看。周围除了梨树还有很多小灌木在周围。
看着看着,他们发现了一颗结果的灌木。
佑俞不知道是什么果子,但是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是那种饱满的偏橘色的黄,像桑果那样小颗粒的果子聚在一起,摘下来的时候像一顶小帽子。
乔乔拿过他手上的果子,问:“这是什么?可以吃吗?”
佑俞摇摇头,说:“不知道。感觉是一种树莓。”他盯着这金黄色的果实看了半天,伸出舌头舔了舔。
乔乔看到后,也想尝尝,问:“什么味道?”
“没味道。”佑俞说,“一会儿可以问问齐叔。他也许知道。”
他们又摘了一些给乔乔拿着。
走回去停车的地方,佑俞打开后备箱,在阿木的行李里找了个盒子出来。
他看到阿木又带了不少吃的东西。应该也都是他自己做的。佑俞笑了笑,找了块野外用的餐布出来。然后合上车门,就近把野餐布铺到了草地上。
乔乔把手里的十来颗果实放到空盒子里。
佑俞坐到了地上,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乔乔还想去摘果子,佑俞不让他去,让他先坐着等会儿。然后就开始查看自己的相册,时不时会删掉一些东西。
没过多久,阿木跟齐叔就回来了。
“那边应该可以走得到。”齐叔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就是难走些。”
齐叔打算带他们去之前他说的一个钓鱼点。也就是他们第一次在东边大河遇到的时候,他提到过的那个。
“爷爷!”乔乔看到齐叔,立刻抱着装了果子的盒子冲过去,问,“这个果子可以吃吗?”
齐叔被他吓一跳,连忙停下来防止撞到他,笑着拿了一颗果实,说:“哦。可以吃。这个啊,叫黄泡。”说完,他扔了一颗到嘴里,“酸甜的,很好吃。”
乔乔转头跟佑俞说:“舅舅,爷爷说可以吃。”
“你吃呗。”佑俞抬头看了看他,说,“给叔叔一颗。”
乔乔递给阿木一颗。
阿木接过来,放到嘴里,尝了尝,皱了皱鼻子,说:“太酸了。”
乔乔自己也拿了一颗,然后拿着剩下跑到佑俞身边。
佑俞也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齐叔跟阿木也走了过来。阿木刚在佑俞身边坐下来,他很自然地把手机收了起来。齐叔看了看四周,说:“不过现在也不是黄泡成熟的季节。有点早了。”
乔乔很喜欢这个味道,一口气拿了三颗放到嘴里。没几分钟就吃完了。
“没了。”乔乔说。
佑俞看着他,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说:“好了。一会儿吃午饭了。”
齐叔看了看时间,说:“还早呢。”说着,他低头看着乔乔,说,“欸,对了,我们刚刚来的地方倒是有棵樱桃树,我带你去看看。”
乔乔一听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空盒子,跳着跑过去了,一边说:“真的吗?樱桃也好吃。”
齐叔笑着说:“不一定哦,野生的樱桃也许是苦的。”
“欸?真的吗?为什么是苦的?”乔乔问。
“品种不一样。”
齐叔牵起了乔乔,俩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刚刚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齐叔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问:“你们俩不去吗?”
阿木摇摇头,说:“走累了,休息会儿。”然后他瞟了一眼佑俞,问,“你不去吗?”
佑俞想了一会儿,说:“不去了。”
齐叔跟他们摆摆手,带着乔乔走到了梨树后面的林子。
树上有不少花瓣落下来,落到了草地上,野餐布上是,他们的身上,和头发上。
乔乔的声音远了些,周围突然变得越来越安静。阿木站了起来,从后车箱里拿了两瓶水,给了佑俞一瓶。然后又重新坐了下来。
“欸,走了一趟,有点饿了。”阿木说。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伸了个懒腰,然后拧开水喝了几口。
天气很热,他流了不少汗,贴着皮肤的头发有些潮湿。
“你跟齐叔去过吗?他说的那个地方。”佑俞没看阿木,随意聊着。
阿木说:“没有。我也是第一次来。好像还挺远的。”
佑俞看了阿木一眼。
阿木没有看他。
他在不高兴吗?佑俞想。气氛似乎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特别不对。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似乎各自在想事情。
微风徐徐,吹过脸颊。
花瓣又落了好多下来。
佑俞再回头看,发现车的挡风玻璃上也积了不少花瓣。
“可以问你个事情吗?”阿木开口道。
佑俞转回头去,看着阿木,有些不确定地说:“好。”
“你跟女生也可以吗?”
阿木问,他没看佑俞,也没什么表情。
“啊?”佑俞有些意外,不知道阿木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阿木皱着眉看了看他,说:“啊什么啊?问你呢。”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说:“不可以。至少现在不行。”
阿木点点头,又问:“你怎么确定?”
“……”佑俞想了一会儿,说:“不确定。但是完全没有兴趣。所以也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是吗?”阿木看了看他,说,“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吗?”
佑俞想了一会儿,说:“差不多吧。”
“所以你怎么知道的?”阿木又问了一遍。
“自然就知道了。”
“没有什么契机吗?”阿木紧追不舍。
佑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有。”然后妥协了,回忆道,“……我住的那个小区,有一个哥哥,小时候住在我家旁边的单元楼里。他妈妈跟我妈妈认识,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跟他一起玩。他把我当弟弟一样,对我挺好。”
“……”阿木点点头,听着他说。
佑俞接着说:“那时候,我家小区后面还没有建新的楼房,是一片小花园。我小时候经常也会去花园里玩……有一次,我就在花园里,看到了那个哥哥,跟另个一男人,在……调*。”
“……”阿木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然后咧嘴笑了笑,说,“你那时候多大?”
“小学六年级吧。”佑俞对他微微笑了笑,说,“第一反应是震惊,然后就知道自己好像也希望做同样的事情。”
“跟那个哥哥吗?”阿木哈哈笑了起来。
“……”佑俞有点尴尬,说,“不至于这么好笑吧?”
但气氛至少轻松了很多。
阿木一边笑一边问:“所以……他是你的初恋了?”
“不算吧……”他有些尴尬地说,“而且后来他搬走了,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阿木看了佑俞好一会儿,又问:“所以你从没尝试过跟女生恋爱吗?”
佑俞一听,稍稍皱起了眉头。
“没有兴趣,为什么要尝试?”
“……”阿木不知道佑俞为什么不高兴,解释道,“我就是好奇而已。就是,你不试试怎么能确定自己不喜欢女的呢?”
“……”佑俞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问:“……你期待我回答什么?”
“自己喜欢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
阿木看着他,也渐渐不笑了,说,“好吧。我不问了。”
又有一阵微风吹过,空气里都是树叶的香气。
佑俞侧过头,看着远处,问。
“为什么问我?……这种事。”
有两片花瓣飘下来,落在阿木的手背上。
阿木停顿了一会儿,说。
“……想了解你。”
听到阿木的回答,佑俞转过头来,看着阿木,稍稍眯起了眼睛。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视着。
白色的小小的花瓣,在空中陆陆续续地飘散着,摇摇晃晃地落下来。
佑俞看着阿木,微微张开了嘴,欲言又止。
阿木抿住嘴唇。
然后他看到佑俞稍稍起身,停顿了片刻。
佑俞看着阿木,四周异常的安静,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呼吸,和心跳。他伸出一只手,接着猛地凑了过去,抓住阿木的手腕,将他一把推到了在了地上。
阿木失去重心,后背朝下倒了下去,被佑俞死死地压在身下。膝盖蹭到了梨树的树干,顿时,一阵白花唰唰落下。
四散飞起。
☆、微风拂面落英缤纷
“那你想试试吗?”
佑俞稍稍眯着眼睛,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耳朵上的头发都垂了下去,挡住了他的侧脸。
阿木摒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完全没有动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
佑俞的眼里有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他眯起眼睛稍稍抬起头的样子。
阿木没有见过,他感到自己心跳得很大声。
“……你想知道吗?自己喜不喜欢男的。”佑俞轻声说,弯下腰,慢慢向阿木靠近。然后在距离阿木的脸很近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还睁着眼睛,阿木也是。
他们都没有移开目光。
佑俞抓着阿木手腕的手握得更紧了,他动了动膝盖,让自己更加靠近阿木。
阿木没有说话,他紧紧地抿着嘴,看着佑俞。
除了漫天飞舞的花瓣,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他们就在相隔咫尺的地方,面对面,看着对方的眼睛。
呼吸被打乱。
但谁都没有动。
“……”
一阵极其安静的停顿后,佑俞猛地松开了阿木的手,离开了他,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
扭过头,坐直了身体,看着地面。
而阿木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远方传来了动静。
“舅舅!”
乔乔的声音穿过这片沉默,很快,那个瘦小的身影出现了,小跑着冲到佑俞面前。
把手里的盒子举到佑俞面前给他看,开心地说:“我们又找到了一颗黄果子树!我摘了好多。”
佑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说:“你们不是去摘樱桃了吗?”
“樱桃是苦的。不好吃。”乔乔说,然后拿了一颗黄泡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齐叔也走了过来,笑着说:“都是他自己摘的。”
说着,齐叔走到了后备箱前,打开车门,拿了些吃的下来,走过来,放到野餐布上。回头看他们。
“来吧。吃点东西,一会儿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佑俞站起来,帮着到后备箱里拿喝的。
阿木也坐了起来,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帮忙,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在面前走来走去,围着坐下。
“怎么了?”齐叔看了一眼阿木,问道,“发什么呆?”
阿木连忙摇摇头,说:“没什么……有点累了。”
他们把装食物的盒子放到野餐布上,拿了几个杯子出来。
佑俞跟乔乔在一旁说话,乔乔想要把黄泡带回去自己吃,佑俞让他分享给大家,乔乔想了想,答应了,也把盒子放到了野餐布上。
后来,他们吃完午饭,收好了东西。从车里拿了钓鱼的用具,一路跟着齐叔跋山涉水地去到了一个隐秘的小河边,玩了一整个下午。
但是佑俞跟阿木都一直没有再跟对方说过一句话。
*~~~~~~~~*
晚上,齐叔把佑俞跟乔乔送了回去,然后带着阿木离开。
佑俞到家里坐了一会儿,跟父母聊了聊天,一起看了会儿电视。直到乔乔睡了,他才决定要回去。他拿了自己的东西,跟父母道别。
“你明天有事吗?”妈妈问他,因为通常他周六都会在家里住下,周天再回宿舍。
佑俞点点头,说:“明天跟朋友有约。”
妈妈哦了一声,没再留他。
佑俞开了车,离开了小区。
在路过水族店的时候,他停下车,转过头,透过车窗看了一眼水族店,发现店已经关了。他犹豫了一阵,准备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佑俞抬起头,看到阿木在二楼的窗户看着他,跟他招了招手。
过了一会儿,阿木从旁边的大门走了出来,走到他的车旁。
佑俞按下了车窗,看着他。
阿木对他微微笑了笑,说:“我可以跟你回去吗?”
佑俞愣了愣,问:“去哪儿?”
“你不是要回宿舍吗?”阿木问。
“是。”
“我跟你回去。”阿木说。
佑俞顿了顿,说:“不行。”
阿木撇撇嘴,问:“为什么?”
“……”佑俞叹了口气,说,“今天不行。”
阿木没有理会他的拒绝,擅自打开了他的车门,很自然地坐了进去。
“……”佑俞看着他,说,“我那里很小,没法睡两人。”
阿木扬了扬眉毛,说:“没关系。”
“……”佑俞皱起了眉头,说,“不行。”
阿木转过头看他,满脸不高兴,他抿着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又忍着不说。
佑俞还是很坚定地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一阵,阿木生气地扭过头,打开了车门。
佑俞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等一下。”
阿木被他拉了回去,又坐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看佑俞,没说话。
“白天的事……”佑俞松开了手,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
阿木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佑俞犹豫着说,“我……我对你……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阿木别过了头,沉默了一会儿,说,“……知道了。”
佑俞叹了口气,看着他。
阿木伸手把门关上,说:“我跟你回宿舍。走吧。”
佑俞没再说什么,抿了抿嘴,点点头。
*~~~~~~~~*
阿木跟着佑俞回去了。
他跟着佑俞走进房间里。佑俞宿舍里东西很少,但是都收得很干净。像他的风格,阿木想。屋里只有一个单人床可以睡。
阿木看了看四周,说:“还真的是很小。”
“所以我才说……”佑俞看了阿木一眼,说道。
“没事。这样也挺好。”
阿木在佑俞的床上坐了下去,环视着周围。然后又站起来看了看佑俞简单的炊具,问道:“你还有锅?平时自己做饭吗?”
阿木拿起他的小锅来看了看。
佑俞打开装衣服的箱子,说:“偶尔。就煮煮面什么。……洗澡的地方在楼下。不是很方便。我跟你一起下去。”
“我洗过了。你自己去就好。”阿木对他笑了笑,说,“我本来都准备睡了。”
佑俞拿了毛巾,对他皱了皱眉,说:“所以你是心血来潮才要跟我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你周六要回宿舍啊。”阿木笑着说,“还不是你先停在那里看我的。”
佑俞感觉脸一热,狡辩道:“我没看你。”
“哦。”阿木瞟了他一眼,说,“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佑俞有些生气地站起来,说:“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阿木跟他摆摆手。
佑俞拿着东西走了出去。走过安平的房间时,他注意到门下透出了灯光。所以一贯很早就睡觉的安平还没有休息……
所以阿木为什么非要跟来。
心血来潮什么的……
真是……
“……”佑俞叹了口气。忽然特别后悔白天为什么要去逗阿木,简直是灾难。他那时候以为阿木会反抗他,然后他们会像平时一样闹一闹就过去了。
真的吗?
他心里明明也是有期待的。
大概是憋太久了,脑子不清醒吧。佑俞想了想,最近老是跟阿木在一起,完全都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诶,所以为什么要跟过来啊。真是……”佑俞下了楼,小声地抱怨道。
等佑俞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阿木已经很自觉地躺在他的床上睡着了。灯还开着。阿木挤在靠墙的那边,还算给佑俞留了点空位。
佑俞放下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睡觉,或者直接这么熬夜到天亮算了。
反正明天也不上班。
但是明天是林晓求婚的日子。
“……”
最好还是休息会儿吧。佑俞叹了口气。
阿木没穿衣服,就套了个裤子,也没有好好盖被子。
佑俞随便套了件短衫,关了灯,背对着阿木躺了下去。但是他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感觉到阿木动了动,然后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佑俞身后伸手将他抱住。
佑俞心里咯噔一下,停住了。
他没有动,只是心跳的很快,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渐渐变得明亮了一点。阿木挪了挪身体,更加靠近他了一点。
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阿木就那么抱着他,呼吸还是很均匀。
佑俞听着阿木的呼吸声,稍稍松了口气。
不,完全没有安心。
“……”
他的身体开始有了反应。阿木整个人都挨着他,因为睡眠而变高的体温在夏天的夜晚让佑俞有些难受。
所以为什么要跟来啊!
佑俞皱着眉,试图把阿木的手拨开。
真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干脆转过身去,直接把阿木推开了。
“你不要挨着我,热死了。”佑俞小声抱怨道。
阿木嗯了一声,不知道醒没醒,翻了个身又接着睡。佑俞也背对着他转了身,叹了口气。
隔壁的房间传来了一些动静。
安平估计也睡觉了。
也不知道,明天又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发生。
迷迷糊糊中,佑俞也陷入了沉睡。
☆、假的求婚,真的恋情
第二天一早,佑俞被一阵轻微的关门声吵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阿木走了进来。
他已经起了?佑俞困倦地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你醒了?”阿木微笑着看了佑俞一眼,心情不错,很精神的样子。
相反的,佑俞看上去像是整夜没睡似的,满脸疲倦。
“你怎么那么早?”佑俞问,一边坐了起来。
“闹钟响了啊。你的。你没听到?”阿木手里拿了些东西,搁到了佑俞的桌子上,“我买了早餐。”
佑俞又揉了揉眼睛,简直要困死了:“你吃了吗?”
阿木点点头,说:“吃了。”
佑俞从床上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先到了杯水喝。
“你今天有事吧?”阿木坐到床上,说,“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好。”
“没事。”佑俞喝完水,拿了杯子准备出去漱口,一边说,“我送你吧。”
他看到自己的杯子里放着阿木的牙刷。
“……”佑俞把牙刷拿出来,故意说,“下次杯子也请自己带。”
阿木咧嘴一笑,说:“好呀。”
佑俞忽然想起来,有些担心地转头,看着他,问道:“你刚才出去的时候……没遇到什么人吧?”
“啊,遇到了。”阿木倒是很爽快地点点头,说,“就是那个好像很讨厌我的胖子。”
“胖子?”佑俞笑了笑,心想,不知道安平是不是被吓到了,“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能跟我说什么?”阿木说,“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
佑俞哈哈笑了笑,说:“……他会习惯的。”
阿木看了佑俞一会儿,也笑了,开玩笑道:“习惯什么?习惯见鬼吗?”
佑俞没理他,笑了笑,拿着杯子走了。
洗漱完,佑俞回到宿舍,跟阿木说了今天的事情,问阿木要不要也跟他们去凑个热闹。但是阿木拒绝了他,他说:“不去了。我今天上班。”
佑俞也没再强求。
阿木打量了一下佑俞,问:“所以……你就打算这么去‘求婚’吗?”
佑俞穿着一身特别普通的衣服,头发也是没有特别打理过的样子。
真是日常的不能再日常。
阿木招手让他过去。“我帮你弄。你有发蜡吗?”
佑俞想了想,说:“有。”
“剃刀呢?”
“有。”
阿木让佑俞把东西都找给他。
他给佑俞梳了梳头发,帮他把那些随意的刘海都给别到了耳朵后面,用少量发蜡固定了一下,看上去干净利落了不少。
接着,他准备用剃刀帮佑俞修眉毛。
佑俞十分抗拒。
“不会很明显的。”阿木笑着拉住他,让他坐好,然后用手拨了拨佑俞额头上的头发,给他修眉,“不要动。不然会划到你的脸的。”
佑俞放弃了挣扎,乖乖的坐着。
所以当林晓来找佑俞的时候,从窗户里看到的就是佑俞坐在床上,阿木半跪在地上。两人面对面。佑俞岔着腿,阿木整个人凑上去挨着他,一只手摸着佑俞的头。
“……”林晓愣住了,呆呆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才发现他们只是在修眉毛。莫名地松了好大地一口气,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擅自破门而入。
佑俞转过头看到了他,也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林晓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好。”阿木回头也看到了他,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林晓也对他笑了笑,回应了他。然后林晓看向佑俞,有些犹豫地问:“你这是……在修眉毛吗?”
佑俞没说话。
阿木看了佑俞一眼,开口跟林晓说道:“嗯,帮他收拾一下。”
“哦,为了求婚的事吗?”林晓问,他看了佑俞一眼,“你跟他说了?”
佑俞点点头 ,说:“说了。”
“原来如此。”林晓看了阿木一眼,然后说道,“欸,对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结束了一起吃个饭。”
阿木一听,有些意外,对他笑了笑,说:“不去了。今天上班。先在这儿提前恭喜你了。下次有机会,也见见你媳妇。”
林晓有些害羞地笑了笑,说:“嗯。谢谢。”
佑俞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服,说:“走吧。我先送你。一会儿该迟到了。”阿木点点头。三个人前前后后一起下了楼。
*~~~~~~~~*
林晓跟佑俞送走了阿木后,找了个公园休息。
他们花了一个早上来确认游戏的内容,决定各个藏东西的地点。
为了方便寻找,大部分的地方都离餐厅不远。
商量完毕吃完午饭,两人就出发了。他们一边走一边看什么地方合适,且不容易被路人意外捡到或者扔掉。
藏好了线索,拍了照片,然后又确认了一次,他们才去了预定的餐厅。
到了佑俞才发现,林晓选的 “莫奈花店”餐厅,就是之前徐旭很喜欢的有自制小饼干的酒吧的老板开的。所以老板看到佑俞立刻就认出了他,热情地跑来跟他打招呼。
餐厅也有一个花园,花园后面有一小片空地。
周围装饰了一些鲜花和绸缎。
“手捧花我给你们收起来了。晒在外面容易坏。”老板跟他们说。
佑俞今天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等一下午。
没多久,林晓就出去接他女朋友了。
佑俞一个人呆在餐厅里无聊,就拍了几张照片给阿木。
阿木趁着店里没人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
跟他聊了会儿天。
另一方面,林晓接到了言子,接着他们一起去找朗静,然后一行人就去做游戏了。
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林晓的另外几个朋友也来到了餐厅里。佑俞跟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就客套了聊起了天。
没过多久,安平也来了。
安平看到佑俞后,就坐到了佑俞身边。
“你一直都在这等着?”安平问。
佑俞点点头,说:“是啊。可无聊了。”
随后一帮人吃吃喝喝,时间倒是又过得快了些。
安平在他旁边扭捏了半天,总算还说没忍住,还是开口问道:“我说,岩木今天早上怎么会在你宿舍啊。”
佑俞看了他一眼,说:“他昨晚就来了。”
“啊?”安平惊讶地张了张嘴,说,“喂。我说你……你们好上了?”
佑俞沉默了一阵,说:“没有。”
安平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说:“好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花园里面亮起了几盏漂亮的小灯。有的在花台边,有的在花丛里。
又等了一会儿,门口跑过来一个朋友,说:“他们来了。”
佑俞一听,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安平看了佑俞一眼,说:“你们想好怎么办了吗?”
“啊,大概。”佑俞说,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跟安平招了招手,“安平,过来。”安平朝着他凑了过去。佑俞转过头,在安平耳边嘀咕了几句。
然后安平露出了一个有些惊讶的神色。
佑俞看了他一会儿,高兴地笑了。
*~~~~~~~~*
林晓带头进来,后面手挽着手的是朗静跟言子。
朗静化着淡妆,穿着很有夏日感的连衣裙。而言子则穿了一套休闲的裤子和宽松的白衣服,顺直的长发披在肩上。两人好像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好姐妹似的,有说有笑。
言子停下来,看了看餐厅,说:“……最后一个应该就是这里了。”
“……嗯。”朗静点点头,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言子的胳膊。
言子跟林晓对视了一下,笑了笑。
“那我们去花园看看吧。”林晓说。朗静跟言子都点了点头。
他们慢慢地往花园走去。天色已经都黑了,花园里只有被灯光照着的地方才看得比较清楚。但是当他们转了个弯,走到后面的时候,就看到了好多人。
大家都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们。
朗静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回头看向空地站着的等待他的人——
是安平。
☆、一石二鸟之夜
朗静愣住了。
林晓跟言子也愣住了。
安平手上没有花。他站在那里,一脸认真地看着朗静。朗静呆呆地看着他,看着安平向自己走过来。
就在这时,整个店的灯都忽然熄灭了。
黑暗中,安平握住了朗静的手,把她稍稍拉到了旁边。一阵小小的骚动后,灯光再次亮了起来。
这时候,言子回头看到身边的林晓手里出现了一大捧花,看着她,说:“给你的惊喜。”
言子睁大了眼睛,笑着看着林晓,半天没有说话。
佑俞在一旁看着安平跟朗静,咧嘴一笑。
回头,看到林晓跪在地上,问言子愿不愿意嫁给他。言子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一边乐一边点头,说:“好。”然后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一群人欢呼了起来。
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
佑俞忍不住也笑了。
对。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了。
周围的人欢呼着,店里的人也跟着凑热闹,一边拍手,一边欢笑着给他们送上祝福。朗静跟安平手牵着手站在一旁看着林晓他们,有些害羞的样子,笑容满面。
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了。
但是佑俞怎么会,也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幸福。
他看着林晓跟言子拥抱,想到他们从小就认识,然后一路走到现在的这些年。
想到林晓说他们很了解对方,很合适。佑俞眼眶一酸,眼泪流了下来。但是他立刻用手背擦掉了,吸了吸鼻子,深呼吸。
周围一片欢腾。
*~~~~~~~~*
佑俞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出神。
耳边那些欢笑热闹的声音还没有散去。
眼前还是那美好的一幕幕,在花园昏黄的灯光下,大家快乐的面庞无比地温暖。他们拍了好多合照,还一起吃了饭。
为了让林晓他们可以好好欢度接下来的二人时光,大家就积极地散场了。
佑俞在路边停下了车,呆呆地坐了好久。
好久。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阿木的影子。
阿木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调皮的样子,安睡的样子。
他可以想到很多很多,关于阿木的事情,可是他就是想不出他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可以不要坠入深渊。
到底要怎么办。
可是真正的绝望,是平静的。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风起云涌的波澜,时刻在侵蚀着他。
他怎么能克制。
克制不了。
就像此时此刻,浑身沾满了幸福的气息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要看到那个人。
比任何人时候,都想在他的身边,就是什么也不做都好。他好想阿木。明明一直都在一起的。只是一个白天没有见到而已。
就已经那么难挨。
佑俞拿起手机,拨通了阿木的电话。
过了些时间电话才接通。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倒是阿木先开口问道:“你们结束了?这么快?”
“嗯。”佑俞说,“忙了一天也累了,让他们早点回去。说改天单独再聚。”
阿木点点头,说:“哦。”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在店里吗?”
“没有。”阿木回答道,“晚上有个活,出来了。”然后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不过现在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佑俞想了想,说:“你开车出去的吗?”
“没有。”阿木停顿了一会儿,说,“……齐叔送我过来的。”
佑俞一听,立刻说:“那我去接你吧。”
阿木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说:“……好。”
“怎么了?”佑俞问了一句,“不方便吗?”
“不是。”阿木笑了笑,说,“只是刚刚客人说她送我回去。没事,我跟她说一声就好。你来接我吧。”
“客人要送你?”佑俞不太理解。
阿木犹豫了一会儿,解释道:“嗯。以前的同学。”
“哦。”佑俞应了一声,说,“把地址告诉我吧。”
“花园新区42幢。”阿木说。
“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佑俞查看了一下地图,然后开车走了。
阿木说的那个地方离佑俞现在的所在地有些距离,不过晚上车不多,倒也还好。
大概花了20分钟左右,佑俞就到阿木说的那个地址,停下了车。
那里是一栋看上去很豪华的别墅。
院子里种满了打理得十分妥帖的树木和花草,讲究的砖红色的三层精致房屋被挡在了后面。可以看到二楼的落地窗拉着窗帘,窗帘的花样和质感也都很讲究。
他探头看了看,没有看到阿木。
于是他看了一眼周围。
接着他在别墅对面的休息椅上看到了他。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她穿着一套修身的连体裙,可以看到她有着很好的身材。标准的鹅蛋脸,大眼睛。长发在脑后挽成了一个发髻。
看她的优雅的举止,跟这个在南方小镇里格格不入的欧式建筑,倒是很相称。
佑俞看到她对着阿木喜笑颜开的样子,忽然来了一肚子气。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砰地关上了车门。
两人听到动静后,回过头看他。
阿木见到他,立刻笑了,然后跟旁边的女人说:“我朋友来了。”
只见那个女人伸手拉他一下他的手,把放在椅子上的一个点心盒给他,说:“这个别忘了。”
阿木对她笑了笑,接过点心盒,说:“谢了。”
她跟着他一起站起来,走到了佑俞面前。
对他礼貌地微微一笑,说:“你好。我叫杨艾媛。”
“文佑俞。”
佑俞伸出手跟她握了一下。
他看到她指甲上有着精致的装饰,皮肤纤细又光滑。
她的笑容很甜,但又不是那种可爱的甜,是一种很有女人味的甜。
佑俞稍稍皱了皱眉。这个女的,大概就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了。她卷翘的长睫毛,刻意节制的诱*男人的眼神,笑起来时候自信的样子,都很惹人讨厌。
艾媛妩媚地笑了起来,说:“阿木经常跟我提起你。”
佑俞一听,忽然更不开心了。
提起我?佑俞想,这么说,阿木经常来找她,还没少跟她聊天。还聊自己?阿木为什么要跟她说自己的事情?说了什么?好还是不好?
当然,他不可能问。
他知道这是阿木的工作。
但他还是非常不高兴。
阿木看了佑俞一眼,若有所思。
“……我听他说,你们以前是同学?”佑俞看了一眼正在看着自己的阿木,又看了看艾媛,礼貌地问道。
艾媛微微一笑,说:“哦,他这么说的呀。我们确实是同学,不过同级,不同班。”说着她刻意看了阿木一眼,然后回过头,毫不掩饰地说,“所以阿木本来不认识我。他说第一次听说我,是因为别人说我喜欢他。”
佑俞一听,心里一紧。
一股难以言明的怒火油然而生。
“是吗?”佑俞脸色沉下来,挑衅地问,“所以现在还喜欢吗?”
他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了上来。
她知道什么。
这让佑俞更加烦躁。
艾媛看了阿木一眼,没说话,只是微笑着。
阿木听了佑俞的话,赶紧拐了拐佑俞,说:“你说什么呢?都是过去的事了。”说着,有些不自然地瞟了她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艾媛你也快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艾媛听到后,轻轻点了点头,说:“嗯。下次再聊。拜拜。”
阿木答应了一声,然后推了推佑俞,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艾媛还站在别墅门口目送他们。
阿木再次跟她挥了挥手,然后才回过头。
*~~~~~~~~*
佑俞启动了车,走远了。
阿木把点心盒往副驾座的收纳盒里一放,说:“给你了。”
“我才不要。”佑俞没好气地说。
阿木侧过脸看了看佑俞,然后露出了一个特别愉快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他问:“今天怎么样?顺利吗?”
怎么样?佑俞想,开心又温暖的心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一肚子不满。他强装冷静地说:“好极了。一石二鸟。”
“嗯?”阿木转头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佑俞不耐烦地说:“一石二鸟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阿木看着佑俞生气的脸,笑着说:“知道知道。不想说就算了。”然后他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佑俞板着一张脸走了一路,让后把阿木送到家后,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阿木看着他离开,咧嘴笑了笑。
真是个别扭的人。
☆、雨季前的干燥夏天
安平跟朗静正式开始交往。
林晓也搬出了宿舍,开始跟言子的同居生活。
佑俞还是会每天跟阿木去钓鱼,时不时一起吃晚饭,留宿在阿木的住处。
生活开始进入了新一轮的安定。
而第一次打破安定的事情,就是朗静在安平的宿舍里度过了第一个亲密之夜。而佑俞在一旁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声音。
佑俞又生气了一个晚上,想着第二天要如何跟两人好好吵一架。
也就是那个时候,佑俞想到了两件事,第一就是他真的很久没有*生活了,第二就是他也许真的该考虑买个房了。
关于第一条,他倒没有很烦恼,但是第二条就很麻烦。
他一直想在南部新小区的单元楼里买一套新房子。但是考虑到以后要接乔乔一起住,就得买大一点。他暂时还没有攒够钱。
还有就是……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
所以,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把钱给阿木算了。
但是阿木应该不会收下。
可是如果……
如果他们交往的话,他就有正当的理由,把这笔钱给阿木了。
想到这儿,佑俞摇摇头。
怎么可能交往。
不要再自讨苦吃了。
夏季越发炎热,雨季却迟迟没有到来。燥热的夜晚越发让人难受。终于,某一天,佑俞还是决定进行一场久违的私密约会。
*~~~~~~~~*
两人男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同一家酒店。
后进去的人按了按门铃,先进去的人把门打开,确认了一下,让他进去。两人没有说太多话,简单寒暄了两句,其中一个就走进了浴室。
佑俞先走到床边坐下,打开了电视,百无聊赖地等着。
另一个男人很快就洗好了澡,出来了。佑俞对他微微笑了笑,然后看着那个男人走过来,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他俩是第一次见面。
佑俞其实不太约不认识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上次跟阿木在一起时遇到*友的经历让他十分介意。
所以这次他并不想见到什么熟悉的面孔。
哪怕他们从来不会交流,甚至不知道名字。
【……】
*~~~~~~~~*
又折腾了一阵子才终于结束。
佑俞放开手,慢慢地在床上躺下,放松着自己。
“我去浴室。”男人跟他说,也没有等他回话,就转身离开了。
柔软的床面稍稍浮起来一些。
佑俞深深地叹了口气,用手蒙住了脸。
明明应该是很愉快的一次约会的,但他现在心里简直乱得要死。大脑像是打结了一样,一思考就扯着头痛。
“……”
佑俞听到洗澡间里传来了均匀的水声。
慢慢翻了个身,然后拿过手机。
看着阿木的未接来电发呆。
他不打算现在回过去,但是……他甚至都不想回。他明明刚刚享受了一场还算不错的**,现在却是失落比快乐多。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过去也从来没有在跟陌生人**的时候,幻想过其他人。
首先是他从来没有觉得*友跟恋人有什么关系,其次是他压根就没有心思去想,就是纯粹地去感受身体的愉悦而已。
想到这里,佑俞有些绝望。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不安的,愧疚的感觉。
真是无可救药了。
“*……”
佑俞无奈地骂了一句,把手机扔到床上。
翻了个身,默不作声地躺着。
阿木。
他好难受。
佑俞稍稍蜷缩起了身体。好难受。
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想到了那天,在梨花树下,阿木被他压在身下,惊讶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样子。
想到了那个喜欢阿木的叫杨艾媛的女人。虽然只见了她一面,但是他忘不掉。
她绝对不简单。虽然阿木没有说,但佑俞可以听出来,他们不止一次见过。他们会在一起聊天,分享礼物,是一种略有些亲密的熟络。
他讨厌那个女人。
不仅仅是因为她喜欢阿木。
佑俞有些烦躁地揪住自己的头发。
还因为她有他所没有的东西。所以他讨厌她。因为嫉妒,因为对自己的失望,所以哪怕她只是站在阿木身边。哪怕阿木只是对她笑了笑。他都没法忍受。
这个女人,跟他一样,明明知道阿木是什么身份,却还是要喜欢。
他们都看到了阿木的本质。都相信阿木。
可是他们又不一样。她可能会成为最终得到阿木欢心的人。
而自己不可能。
佑俞知道,不可能。更何况,她若是真的跟阿木在一起,是可以为阿木带去很多东西的,无论是未来的资源,还是虚荣。
但他不能。
他只会给阿木带去更多的灾难。内心的愧疚和罪恶感,让他根本没有办法靠近他。没法触碰。
即使他知道,他不是不能感觉到,哪怕只是一点点。
阿木也是喜欢他的。
这让他更加难受,心痛,刺痛,浑身都像被撕裂了。
他好希望这一刻他睁开眼睛,可以看到那个熟悉的人。但是不可能。佑俞光着身体,躺在床上,像一滩泥。
感觉自己浑身都是肮脏不堪的污渍。
“嗡嗡……”
手机又响了。佑俞没有动,听着手机又响了好久,才翻了个身,拿起手机。
还是他。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正在洗澡的男人,心想他应该不会马上出来,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走到靠窗的地方。
按下了接听键。
“喂?”佑俞用一贯轻轻的声音问道。
电话那头,阿木轻快地问:“怎么了?今天加班了吗?”佑俞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沉,咬住嘴唇,沉默了半天才说:“……没有。”
“没有?”阿木有些惊讶地反问了一句,顿了顿,又问:“……那你怎么那么晚?”
佑俞皱着眉,闭上了眼睛,问:“……你找我有事?”
“……”
阿木忽然沉默了,有些不开心地问,“没事。等你过来吃饭。”
“哦。”佑俞心情很复杂,他还没有想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去面对……他。他听到阿木问他怎么了要不要过去。
佑俞沉默了很久,又说:“今天算了吧。”
电话那头的阿木好像有些失望,他沉默了,但并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为什么?你有事?”
阿木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追问道。
“今天算了。”佑俞坚持道。
阿木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等待了一会儿。
忽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里面的人冲着佑俞喊了一声:“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毛巾吗?”
糟了。
佑俞立刻用手捂住了听筒。但是已经晚了。
他心跳得十分猛烈,慌张地看了看浴室,又慌张地看了看手机。
为了不让对方再喊一次,迅速地打量了周围一圈,然后找到毛巾的位置,飞快地一把抓住,跑过去打开浴室门,递了过去,顺便指了指手机。
对方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抱歉地点点头。
佑俞关上门,再次走到了窗边。
心脏还是跳得很快,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紧张,完全没法冷静。他听到身后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
很久,电话后面都没有声音。佑俞一度以为阿木是不是挂了。确认了一下手机,发现还是通话中的状态。
又过了一会儿,身后的男人拍了拍他,然后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部分房钱,跟他挥挥手,拿着东西离开了。
听到房门关上后,佑俞才试探地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
没过多久,电话那头传来阿木有些冰冷的声音。
“……你跟谁在一起?”
“……”
佑俞的心一沉,他想说谎,但是他开不了口,所以他半天都没有说话。
阿木又问了一遍:“你跟谁在一起?”
佑俞想了好久,说:“……你不认识。”
“那你在哪里?”阿木又问。
佑俞深深叹了口气,说:“我在X大道附近。”
“我不是问你这个。”阿木还是很冷淡地说,“你在哪?”
“……酒店。”
又过了很久,阿木才开口,他冰冷的声音让佑俞感到非常难受,他说。
“好啊……看来你是吃饱了。”
然后阿木挂掉了电话。
佑俞听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
脑子里一片空白。
☆、无法说出口的最想说的话
百般纠结之后,佑俞来到了水族店门口。修改
他不知道该跟阿木说什么。但是他本能地害怕阿木生气。可是他十分郁闷的就是,他们明明不是情侣,他现在却像被捉*在床一样心虚。
佑俞神色复杂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推开门,走进店里,恰好看到齐叔正要从后门离开。
齐叔听到动静后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来人是佑俞后,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说道:“欸?你怎么不早点过来?我们刚吃完饭。”
“……”佑俞顿了顿,说,“今天……有点事,就没过来。阿木在吗?”
“在厨房呢。”齐叔说,“一会儿就过来。我晚上有事,先走了。”
佑俞说:“好,我等他。”
齐叔跟他摆摆手,打开后门离开。
佑俞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阿木就推开后门进来了。
阿木抬头跟他对视,几秒钟后,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转身走开,径直往书架旁的架子走去,开始准备给鱼喂食。
佑俞一阵心灰意冷,差点想要放弃了。
阿木这个样子,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但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道歉。为什么要道歉。佑俞木讷的站在那里,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阿木凭什么要对他生气?
……那自己又何必介意?可是他介意,而且介意到没法再思考别的事情。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阿木扭头瞟了他一眼,说,“挡到客人的路了。”
佑俞看了阿木一眼,不知道是该跟他争吵,还是该直接转头离去。
阿木看他没有回应,说:“有事说,没事赶紧走。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生气。”佑俞开口说道。
阿木冷笑了一声,说:“为什么?你如果真的不知道,那还跑过来干什么?”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佑俞说。
“确认什么?确认我是不是真的生气吗?”阿木问,手里拿着工具,看着佑俞,说,“好。那我告诉你,我没有生气,反而特别地舒畅。”
阿木看着他,生气地说:“我总算是知道了,你想做什么跟我没关系,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有资格更没有理由生气。就这样,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
“就这样?”佑俞一听,憋不住了,心里一阵又生气,又难过,他开口回道,“对,你说的没错,我想做什么确实跟你没关系!你说你没有理由生气,我就有理由道歉了吗?”
“我他*真是疯了才来找骂!”
说完,佑俞失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佑俞跟阿木整整冷战了一个星期。
对于佑俞来说,却像是过了一整年一样漫长。像是在心里度过了变化的四季,然后停留在了无尽的寒冬。
下了几场小雨,空气开始变得有些湿润,雨季就要来临了。
百般纠结和挣扎之后,佑俞终于做出了决定。他鼓起勇气,给阿木打了电话。本来他想,如果阿木不接的话,就给他发信息。
不过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虽然阿木的语气还是很冷淡。
“什么事?”他问。
听到阿木冷漠的声音,佑俞稍微退缩了一下。
沉默了一阵后,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说。
“可以见一面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阿木停顿了一会儿,说,“……电话里说吧。”
“不行。”佑俞说,“我想当面告诉你。”
又是一阵沉默。
佑俞的心跳得很厉害。
他不确定阿木会不会见他。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即使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已经让他很紧张了。
他们拿着电话,一个在M市北边的公司走廊上。一个在M市南边的水族店里。很远,又好像很近。
因为彼此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阿木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吧。什么时候?”
佑俞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决定吧。”
“……”阿木想了一会儿,说,“那明天早上吧。我去白鹭湖找你。”
“……”
佑俞忐忑地问,“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阿木说,“我自己过去。”
“……”
佑俞说,“好吧。”
阿木没有告别,匆匆把电话挂了。
佑俞看着通话界面结束,手机回到了“最近通话”的界面。他随手翻了翻,看到了一周前他们频繁联络的记录。
虽然阿木答应见他了。
但佑俞的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
佑俞坐在白鹭湖旁,看着湖面飘起的一层薄薄的雾气。
以后,再也不会看到这些画面了。再也不会有好吃的早餐,和可以一起分享这份美好景色的人了。
他很想念他。
每天都很想,是那种会让人头痛欲裂,肝肠寸断的思念。
他不止一次在脑海里幻想自己跟阿木和解的情景,幻想他们回到之前那样亲密。
他不停地回忆着他们相遇第一天开始的每一个片段。用一种像是要结束的方式,不断去温习,不断去想起。
他不想遗忘。
这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忘记。
所以,如果他真的喜欢阿木,真的喜欢。
他就应该把真相,讲给阿木听。
把他从一开始就想告诉阿木的那些话,都说给他听。他恨透了那种感觉了。已经够了。他好想自由地跟阿木说一声我喜欢你,真的特别喜欢,真的。
可是他永远都没法说出口。
雨季。
他最讨厌的雨季。
可是他曾经听阿木说,这是阿木最喜欢的季节。他说,雨季的温热潮湿都让他感到安心。他说空气里全都是湿气的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好像活在水里一样。
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鱼。
像一条鱼?佑俞嘲笑他,那有什么好的。
阿木说,好啊。多自由。
佑俞站在那里白鹭湖边,看着前方。眼睛好难受,酸痛的难受。他很快就会永远地失去这一切了,所有。
可是他别无选择,只能在纠缠不清的情绪里失控。
他知道阿木在意他。
他知道了。
所以这更加让他确定了自己的决心。
跟阿木分开的这些日子,佑俞有了很多时间让自己冷静地思考。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决心和勇气去面对了。
这一次,他一定可以……
“佑俞。”
阿木来了。
在不远处叫他。
佑俞低着头,稍稍转过脸,抬起来,看向阿木所在的地方。阿木穿着那件之前给他穿过的T恤,站在跟他有些距离的地方,看着他。
佑俞迎上了阿木的目光。
然后,他就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都崩塌了。
佑俞失望地看着阿木。
看着阿木慢慢向他靠近。
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但他的眼神,却跟佑俞一样。
“……”
佑俞回过神来,有些窘迫地往后踏了一步。
阿木看着他,抿了抿嘴,把手放到了裤兜里。
佑俞紧紧地皱起了眉。
“……”
阿木看到佑俞失望又忧伤的表情,抿了抿嘴,然后也变得有些难过。他转过身,并肩站在佑俞的身边,看了看远方,又低下头,看着湖边潮湿的野草。
他们沉默不语地站在那里,都没有说话。
佑俞也低下了头。
“……”
阿木等了一会儿,先开口了,他没有看佑俞,语气平淡地问,“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说吧。站在这里浪费时间也没什么意思。”
“……”
佑俞咬住嘴唇,闭上了眼睛。
他想要开口。
但是所有的话,还是像一口闷气一样憋在他的嗓子里。
阿木也皱起了眉。
过了很久,说道:“……那我问你吧。”看着佑俞,他委屈地问,“你是没法接受我的过去?还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佑俞睁开了眼睛,看着阿木。
心脏猛地一阵痛。
阿木。
佑俞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然后他看到阿木转过头来看他。阿木露出了很难过的表情。这让佑俞的心跟着揪了起来,痛到难以呼吸。
他还有什么理由,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佑俞的所有决心所有努力,在那一刻,全都失去了意义。
他说不出口。
他看着阿木,像是有一层温暖的阳光披在他的身上一样美好。
佑俞咬住嘴唇。
他就要迷失了。
他想到了关于他们相遇到现在的很多场景。
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那种渴望和期待,尽管混杂着苦涩的悲哀,还是让他不可自拔。
阿木看着他,问道。
“佑俞,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垂下了眼帘,皱着眉,口吻里的冷漠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委屈,说道。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
一句话,狠狠地把佑俞最后的一丝理智揉碎。
让他彻底地放弃了。
佑俞迈出腿,往阿木身边走了过去,然后伸出手,将阿木一把搂进怀里。他紧紧地抱住他,把脸靠在阿木的脑袋上,双手用力拥抱他。
他感觉到阿木柔软的卷发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闻到了阿木身上的气息。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无比安心。
佑俞感到阿木在他怀里,渐渐放松了自己。
然后也伸手搂住了佑俞的腰。
阿木把脸埋在佑俞的肩上,声音哽咽地说:“……我真的很难过。”
“对不起。”佑俞拥抱着他,有些颤抖地,轻声说道,“是我不好。”
阿木闭上眼睛,他不是很确定,但他还是开口了,他说。
“佑俞。跟我在一起吧。”
佑俞心里猛地一抽痛。
他顿了顿,紧紧地抱住了阿木。
阿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钩子一样,划过他的皮肤,在他的心上留下伤口。他怎么可能拒绝?他做不到。
他看到了眼前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像极了天堂的地狱。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勇敢?他不知道。
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年少的自己在瑟瑟发抖的样子,看到了姐姐干净修长的手指捋起发丝。他看到了……一片无边的寂静的森林,从黑暗,到黎明。
那里有他,有阿木,还有晶莹剔透的阳光,将他们的笑容照的闪闪发亮。
“……嗯。”佑俞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低沉又沙哑,“好。”
阿木闭着眼睛,皱着眉,露出了一个难过的微笑。
*~~~~~~~~*
因为阿木是打车过来的,所以佑俞决定开车送他回去。
一路上,他们没怎么说话,只是各自看着一个方向,各自出神。
后来,阿木在水族店门口下车。
关上车门,他走到驾驶座旁边,看了佑俞一眼。佑俞打开车窗,跟他对视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有些疲惫的微笑。
“……”阿木看着他,有点舍不得。
佑俞看着阿木,笑了起来,想了一会儿,说:“明天一起去钓鱼吧?我来接你。”
阿木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他点点头,说:“好。”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那天,佑俞并没有去公司。
他跟领导请了假,一个人开车去看了佑勤。
佑勤的墓地在城郊的一个小墓园里。家里除了清明节的时候会来看她,平时也不怎么过来。毕竟,每次探望都会带来长久的伤痛。
佑俞买了一束花,站在佑勤的墓前。
他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想到了佑勤,和她爱过的那些人。他知道佑勤的每一段恋爱,因为佑勤都会告诉他。她跟他之间没有秘密。
至少在那个人出现之前,是这样的。
佑勤最后的那段日子,是佑俞最不想记起来的。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不理智,变得疯狂,变得自私。
一直以来,佑俞都努力试图忘记那个佑勤,只想记得他们最好的时候。
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再尝试,反而想要回忆起那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佑勤。
因为他开始有一点理解她了。
他想起了佑勤小腿上纹身,想起了她有些冷峻的眼神。想起了佑勤在看到那个她所谓最爱的男人时,眼里泛出的光彩。
那是佑俞从来没有在她眼里看到过的东西。
让那个一直视爱情为追逐游戏的女人,在所爱之人面前,变得无比柔软,无比温柔。变得奋不顾身。
那个时候,佑勤跟他说,这个人,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他能懂她,能理解她。所以哪怕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好,觉得他们没有好下场,她也还是会爱他。
佑俞说,这样的爱情不理智。
她还记得当时佑勤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些失落,和无奈。她说,等有一天,你也真正爱上一个人,你就会懂了。
她说,我们是一样的。
从那以后,佑勤就再也没有跟佑俞聊过她的感情了。或者说,他们根本就再也没有好好谈过心了。因为自从佑勤爱上了那个男人,家里就再也没有过平静。
那时候,佑俞也恨过她。
也曾经想过,自己永远也不要变成跟她一样自私的人。明明知道自己的选择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却还是执迷不悟。
佑俞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花。他眼睛一酸,眼泪就湿润了眼眶。停顿了一会儿,他轻声说。
“姐,我恋爱了。”
佑俞低着头,眼泪落了下来。
他从来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原来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
所有的情绪,都是痛的。
但是他终于也明白了,爱上一个人,原来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所有的决定,都变得有意义,变得理所当然。
一点小事,都会快乐。
不需要理智。
只要能有一段不后悔的回忆就足够。
“你说得对,我们是一样的。”佑俞微微笑了笑,眼泪还在落,他说。
“如果我能早点知道这件事……就好了。”
*~~~~~~~~*
同一天夜里,何寒一个人开车来到了Y饭店。
Y饭店距离那个案件发生的X饭店不算远,也是一家农家乐饭店,相距也就5分钟的路程。
最重要的是,Y饭店后面的树林,跟案发现场的树林是连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如果当时有人从Y饭店进到树林里,再跑到案发现场,是完全可以不被发现的。虽然如果往树林绕道X饭店的话,可能要花约15分钟的时间。
而当年罗安平的班级聚餐的地点,就是这里。
何寒开车进到了饭店里。
饭店还在营业,不过只有一两桌人还在喝酒聊天。员工已经开始收拾打扫了。何寒下了车,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从一旁台阶走了上去。
M市的农家乐有一个特点,就是很多都是半开放式的。
一般都会配一个很大的院子在中间或者旁边,用作停车场或者临时的露天餐厅。
大部分会建一个独立于厨房和收银的很大的餐厅,完全开放或者半开放的设计,连接着前院和后院。
这样的话,客人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餐厅里活动。来去自由,在餐厅里进进出出也没有人管。比如像何寒这样开车进来,一句话不说混入人群里,也不会显地有多突兀。
当然,何寒并没有打算混进去。
他朝着餐厅里人少的地方走去,一般仔细留意着四周。
罗安平。
他心里又默默念了念安平的名字。
何寒详细地调查了安平留下的记录。当天晚上,安平一直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是大部分同学都看到了的。
所以何寒并不是特别怀疑他。
但是调查罗安平的这一个想法,给了他一些新的思路,比如他不应该把考虑问题的点局限在案发现场或者表面上有关系的人身上。
比如事情结束后,还有没有人,表现出反常。
何寒只是实在不知道线索到底堵在了哪里。
所以他抽了空闲的时间,来Y饭店里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遗漏,或者什么可疑的地方。
何寒绕着饭店看了一圈,发现饭店可以通向后方的树林的路,都被很不自然地用篱笆围住了。
为什么?因为害怕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吗?
他走近看了看,觉得这些篱笆像是被慌慌张张地弄上去的,已经有些年月。他伸手摸了摸篱笆,琢磨了一会儿,弯下腰,凑过去看。
“你在干什么呢?”身后有人大喊了一身。
何寒吓了一跳,立刻把手收了回去,直起身,转身,回头。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年轻的穿着民族服饰的女人,30不到的样子,头发挽在脑后,小眼睛,眼神利落,站得笔直。看上去有些强势。
“哦,我看看这个篱笆。”他有些心虚地说,挤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年轻女人撇了撇嘴,问:“篱笆有啥好看的?”
何寒呵呵笑了笑:“是没啥好看的。”
年轻女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有太大防备的样子,又问道:“你来吃饭吗?”
“呃,是啊。”何寒有些含糊地说,“来吃晚饭。”
年轻女人叉着腰想了一会儿,又问:“你一个人?”
何寒点点头,说:“嗯。”
“吃点简单的可以。”
“哦。”何寒笑了笑,说,“简单的就行。”
年轻女人指了指后面的桌子,说:“坐吧。”说完,她转过身,把一旁的员工叫过来,跟她说了两句话。
看着员工去了厨房后,年轻女人到收银台旁边接了壶茶水,拿了两个杯子过来给他。
何寒有点不好意思,说:“你们准备关门了吧?”
“对啊。”年轻女人说,“再晚点来的话就真没法给你做了。”
“谢了。”何寒对她笑了笑,问道,“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年轻女人笑了起来,说:“是。”
何寒有些惊讶,想了一会儿,说:“可这家店得开了十多年了吧?”
“嗯。十二年了。”老板说,“不过我是七年前接手的这里。”
何寒有点惊讶,问:“七年前?”
“对啊。之前的老板急着脱手,很便宜就卖给我了。”
“……”
何寒愣了一会儿,陷入了沉思。
老板给他倒了点水,说:“你先坐着,喝点茶,菜一会儿就来。”说完,她转身离开,继续去忙店里的事去了。
后来,老板并没有再过来。
何寒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老板刚刚跟他说的这些话,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是因为牵扯到不少私人的信息,在他没有什么思路之前继续打听收获可能不大。
他一边沉思着,一边计划什么时候有空再来一趟。
*~~~~~~~~*
翌日一早,佑俞如约接到阿木,两人一同去白鹭湖。
佑俞看起来跟昨天完全不一样了。
这让阿木很开心。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只不过……
阿木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佑俞。
他们应该是在恋爱吧。
有一点小小的忐忑。不过阿木也没有说什么,手肘搭在车窗上,拄着脸,看着窗外发呆。他想,诶,有时候想想,佑俞这种性格,还真是让人够受的。
“在想什么?”佑俞看了阿木一眼,问道。
阿木感受着风,刘海被吹了起来。
“……没什么。”他说。
佑俞咧嘴笑了起来,没再说话。
“……”
阿木想了一会儿,问,“对了。有件事想说。”
“你说吧。”
犹豫了一会儿,阿木开口说道:“之前的那件事,我还是很介意。所以……即使在我看来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强调,以防万一,还是想说一句,请不要随便跟别人**。”
佑俞愣了一下,笑了。
“我是认真的。”阿木有些不高兴地说。
佑俞还是忍不住笑容,他看了阿木一眼,说:“好。我答应你。”
阿木撇撇嘴,没再说话。
他们开车经过了人潮拥挤的早市,来到了市中心,人一下子少了许多,甚至显得有些冷清。不过夏天天亮的早,四处已是一片阳光。
“……你根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吧?”阿木问,倒是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不是。”佑俞有些心虚地回答,但是他也不想跟阿木说谎,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跟爱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阿木有点困惑,问,“所以你喜欢的人跟别人**你也不会介意吗?”
“……”佑俞沉默了。
阿木有些诧异地看着佑俞,又问:“……难道你以前跟徐旭交往的时候,也会这么做吗?”
“……”佑俞更加心虚了,他说,“我跟他是异地,很久都见不到。”
“真没想到。”阿木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说,“你也太随便了!”
“……”佑俞看了看阿木,撇撇嘴,说,“徐旭也是一样的。”
“所以你每次跟别人**你都会告诉他吗?”
“不会。”佑俞说。
“那你觉得你说了他会介意吗?”阿木问。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阿木看着他,说:“其他人怎样我不知道,也管不了。但是我需要纠正一下‘你’的价值观。你不应该跟恋人以外的人**,什么理由都不行,除非对方不介意。”
“……”
佑俞有些委屈,又忍不住觉得阿木很可爱。
他是真的没想过会跟阿木在一起。
不然他也不会……
那么做。
佑俞撇撇嘴,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别敷衍。”阿木看着他说。
“我没敷衍。”佑俞没笑了,真诚地说。
阿木盯着佑俞看了一会儿,说:“以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但是,以后,你不能那样。我不会,你也不可以。”
没等佑俞回答,阿木又碎碎念了一句,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跟不喜欢的人**,有意思吗?”
*~~~~~~~~*
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佑俞打开后备箱,从车上取下他们的渔具,把阿木的东西递给他。
然后他们一前一后地从小路走去湖边。
佑俞看着阿木把东西放到地上,回头看向自己。佑俞迟疑了。他走了过去,走到离阿木很近的地方。
阿木稍稍抬头看着他,问:“干什么?”
“……”
佑俞把东西放下来,很认真地问。
“可是……你真的愿意跟我**吗?”
“啊!?”他突如其来的提问吓得阿木突然红了脸,尴尬地瞟了他一眼,说,“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佑俞凑过去,问:“我可是个男的。”
“我、我当然知道啊!”阿木扭头看着他,往后退了退,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不愿意的话我干嘛要跟你表白?”
“真的?”佑俞又凑过去一点,试探地看着他。
阿木又往后退了些,说:“……我的意思是没有不愿意,但是也没有特别愿意。话说这种事情不是水到渠成的吗?你怎么突然那么直白地问我啊?很尴尬诶!”
佑俞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阿木慌张的样子,觉得可爱得不得了。
所以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多少次,想要触碰的冲动。佑俞不停靠近他,然后拉过阿木的手臂,侧过脸亲了上去。
阿木稍微僵了一下,好像被吓到了。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闭上了眼睛。
佑俞感觉到他的回应,便顺势用另一只手拉起阿木的手,让他搂住自己,然后双手扶住他的脸,稍稍侧过脸,用舌头顶开了阿木的嘴唇。
他不止一次想象过这个场景了。
那种感觉,真的像初恋一样美味。潮湿的吻,还有一点甜。他很想告诉阿木,跟不喜欢的人**没意思。跟不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挺没意思的。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喜欢的人,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跳过】
“等等!”
阿木及时抓住佑俞一直往下摸的手,跟他分开了亲吻。
佑俞看着他,细长的眼睛有些湿润,充满了笑意,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阿木有些尴尬地说,“我们……我们现在在外面欸!”
佑俞笑了笑,抬起手,说:“怕什么?又没有人。”
阿木用力推了推不停往他身上靠的佑俞,说:“不行不行。”
佑俞露出一点点沮丧的表情,想了一会儿,放开了阿木。然后看了他一会儿,又亲了他一下,才笑了笑说:“好吧。”
阿木看着佑俞拿起自己的椅子,放到了旁边的草地上,才松了口气。
佑俞不再纠缠他,也拿了椅子坐下,一边把自己的行李拿过来,开始做准备。阿木瞟了他一眼,抿住嘴,有些紧张的。
但是没有再看他。
熟练地系好鱼线,挂好铅皮,把鱼钩扔到湖里看了看又拿起来调整。
最后拿出饵料来,捏到鱼钩上,抛到水中。
阿木也准备了一阵子,总算也把自己的鱼钩扔了下去。
然后他们就安静地坐着,等待着。
过了一会让,佑俞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阿木,问道:“明天周末,要不要去远一点的地方玩?”
“去玩?”阿木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佑俞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就是去玩啊。去哪儿玩一趟,钓鱼也行。就像平时那样。”
“……”阿木顿了顿,想了想,说,“明天没空。”
佑俞轻轻扬了一下眉毛。
“那等你有空再说也行。”
阿木纠结了一下。
然后说:“后天吧。周天……一起去。”
“也行。”
佑俞说,没有转头,只是看着湖面。
阿木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了佑俞,抿了抿嘴,露出了一丝不安的表情。但很快就掩盖了过去,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前方。
在他们的前方,湖面上的薄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散去了,只剩一池平静的绿得像翡翠一样的水。
佑俞转过脸,看了看阿木专注的侧脸。
忽然觉得,雨季确实挺好的。
温暖,又湿润。
☆、一个池塘一条河
他们决定去远一点的地方。
阿木说城郊一个安静的小村庄里有个很漂亮的鱼塘,他们可以去那里。
佑俞一早来到水族店门口等他。
阿木磨蹭了好久才下来。
佑俞看到他从水族店侧门出来,就顺手帮他把车门打开了。
看到他打开车门,阿木小跑着走向他,然后弯腰钻到车里,回头看了看后座,问:“……乔乔呢?”
“嗯?”佑俞看着他坐下来,说,“他今天不来。”
“为什么?”阿木把车门拉上,也没有看佑俞,说,“他周末不都会跟你在一起的吗?”
佑俞盯着阿木看了一会儿。
阿木侧过脸瞟了他一眼,说:“走吧。”
佑俞没有动,安静地打量着阿木。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犹豫地问:“要去接他吗?我不知道你想要他跟我们一起去。”
“……”阿木还是没有看他,忽然脸红了,说道,“我没这么说。”
佑俞愣了愣,撇了撇嘴,心里忽然一暖。他伸手揉了揉阿木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打理得整齐的头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不想跟我独处吗?”
“没有啊……”
阿木生气地拉开他的手,嚷嚷道,“欸、你干什么?”
佑俞笑着收回手。
他看了看阿木,问:“你吃早餐了吗?”
“没有!”阿木捋了捋自己的刘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红得更厉害了,
“……”
佑俞看了他片刻,问,“一起去?”
“好啊。”阿木没有耐心地说,“快走吧!别在这里磨蹭了。”
“也不知道是谁磨蹭。”佑俞笑着埋怨道,一边启动了引擎,拉下手刹。阿木还在那里拨弄他的头发,红着脸,气呼呼地看着前方。
*~~~~~~~~*
他们到一个酒店的早餐店里。
那家早餐店虽然是酒店开的,但做的都是当地特色的早餐,还有一些邻国特色美食。环境很好,相比一般的早点摊,人也不算多。
他们在门口各自点了吃的,然后拿着小票进去,把小票递给做饭的师傅,在一旁等着。
佑俞回头看了阿木一眼,说:“你去坐着吧。我拿过去就行。”
“啊?”阿木好像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说,“不用,我自己拿。”
“……”佑俞扬了扬眉毛,看着表情别扭的阿木,笑了起来,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阿木瞟了他一眼,往后靠了靠,想要保持距离。
佑俞笑得更开心了,问道:“你在紧张什么?”
“我没有紧张!”阿木压低声音否认道,他把佑俞推开,“我只是……”他停顿下来,又说,“欸你不要靠过来啊!那你怎么不去坐着?我拿过去不也可以吗?”
“好啊。”佑俞爽快地答应了,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他开心地一笑,走开了,看了看四周,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
阿木昨天很晚才睡着。
所以他早上没能按时起来,也没有时间吃早餐。
这是他们开始交往的第三天。
而阿木开始逐渐察觉,他以为一切都不会有太大改变的,其实不是。他以为他想要跟佑俞在一起就是在一起那么简单。
至少不会那么快就来。
然而不是。
就像那天佑俞突然亲他。
一举一动都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才恍然明白自己不得不去面对一些完全没有经验的东西。
他不讨厌。
也不怀疑对佑俞的感情。
但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两个男人谈恋爱一起应该做些什么。
手牵手吗?还是勾肩搭背?像朋友一样就好吗?还是要更亲密一点?怎么称呼对方?老公?媳妇儿?
而且为什么佑俞那么主动?
所以难道他是……
男人的一方吗?
好意外。
毕竟那个闷骚一直都一副娇柔含蓄的样子。
“……”
他该问他吗?
所以我是媳妇儿?
这么说好奇怪,他明明也是男人。
自尊心好像稍微有点过不去。
阿木皱着眉,表情有些迷茫,非常困惑。
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问他。
阿木抿了抿嘴,心不在焉地看着几个厨师在他眼前忙碌。看着他们把面团揉开,两手拉起来一甩,拉薄。再一甩,再拉薄。
然后把搅碎的鸡蛋和炼乳涂到面皮上,折好,放到油锅里炸。
他本来以为乔乔今天会跟他们一起去的。
结果竟然没有。
所以他忽然感到很焦虑。
阿木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又忽然想起自己早上好不容易才把它们弄好的。然后又想到刚刚佑俞也揉了他的头发。
心里突然一阵悸动。
但是……
所以为什么要像对待一个女人一样对我呢?
“……”
阿木看着厨师把炸好的飞饼切成小块,搁到盘子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
阿木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就住在他说的那个村庄里。
那里离城市不远,风景不错,挨着河,上学的时候他们经常会跟那个朋友一起来村里玩。村里虽然不富裕,但每家都很大,很舒适。
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在这里玩一整天,晚上就在朋友家里睡。
不过,那个朋友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即使是在他们这样的小地方,年轻人也不喜欢待在村子里,都是想往外走的。成家立业以后,也不爱回来了。
阿木记得,那个村子中间有一个特别大的池塘。
虽然那个时候他不钓鱼。但他们每次来玩的时候都能看到一两个人在池塘边,拿着鱼竿悠闲地坐着。
他们一路开的不快,佑俞时不时跟阿木搭话,阿木都像是在走神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他。
后来佑俞干脆也不说话了,两个人就各自发呆。
到了村里,道路变得狭窄了些,岔路也多了起来。
佑俞在阿木的指挥下,把车开到了池塘边的空地上。
阿木回头看到佑俞一脸惊讶的表情,笑了笑,问:“怎么样?挺漂亮的吧?”
“嗯。”佑俞点点头。
他回头看着阿木的眼睛,露出了一个很宠溺的笑容。
阿木突然心里一颤,连忙别过头去,说:“我去拿东西。”然后急忙打开车门,下车。他关上车门,径直往后备箱走去。
*~~~~~~~~*
阿木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个上午。
他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时间基本用来发呆了。
虽然他也知道佑俞时不时会担心地看看他,但他不说,佑俞也什么都没有问。
阿木跟佑俞聊了一些关于住在这里的那个朋友的事情。说到了他家宽敞漂亮的少数民族住宅,和村庄后面的那条河。
“这里有河吗?”佑俞有些惊喜,说,“下午去看看吧?”
“啊……”阿木看着佑俞,没想到他会感兴趣,微微笑了笑,说,“可以是可以,不过那条河很小,没有鱼。”
“没关系。去看看也行。”佑俞微笑着说。
他们在池塘边吃了点面包和点心,然后就开始收拾渔具。
河流那边没有大路,所以他们就把渔具都放在车上,一路走过去。他们穿过村庄后面一片不大的竹林,就看到了那条河。
从田野很远的地方流过来,一路蜿蜒而下。
阿木走到河边,有些惊讶,说道:“没想到是这么小的一条河。”
“你刚刚才说过。”佑俞笑了起来。
“我知道。”阿木看着河流,说,“比我记忆中还要小。”
佑俞笑着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把鞋给脱了。然后卷起裤脚,走到了河边。一脚踏进了水流中。
“好凉!”他回头看向阿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木顿时愣了一下。
正午的太阳落在佑俞的脸上,将他瘦长的脸的轮廓照得柔和,把他苍白的肤色和眼底的疲惫都抹去了。
佑俞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弯弯的,露出一排整齐的牙。
那一瞬间,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那个总是心事重重的沉默寡言的男人。
阿木看着他。
心里像是燃起了一团温暖的篝火,让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情。
想要保护那个笑容,不要消失。
佑俞回过头看他,然后伸出手,笑着对他说。
“下来吧。”
他看着他,所有的不安好像都突然消失了,不禁露出笑容,朝着佑俞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踏进了河水中。
“啊!”阿木皱起鼻子,说,“好凉!”
“对吧?”
佑俞拉着他,呵呵笑了。
像一场在自然中缓缓出现的惊喜。
“……你怎么不脱鞋!?”
佑俞看着他,惊讶地问。
阿木笑着转过头看他。
“忘了。”
“啊?那你一会儿怎么办?”
“不穿了呗。”
“那怎么行?……穿我的吧。”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
“穿不了啊,你的脚比我大。”
“那我抱你过去。”
“什么!?我才不要!”
“为什么?”
“你抱不动。”
“……试试啊。”佑俞坚持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走开。不要处处想占我便宜。”
“为什么不可以?”
佑俞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他,笑着说,“你现在是我的人。”
阿木的心突然扑通了一下。
“等一下……你别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谁是谁的这句话为什么是你说?”然而话音刚落就一不小心踩到了河里凹进去的地方,往后趔趄了一下。
“阿木……!”
然后被佑俞及时抓住。
阿木被他拉了过去,重新在水里站稳了。
他抬起头,跟佑俞对视。
“……”
两人靠的很近。
佑俞看着他,伸手扣紧他的手指头。
阿木看到佑俞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一点水珠。
那一瞬间,他突然特别地想亲他。
阿木顿了顿,一把抓住佑俞。
靠过去……
伸手搂住佑俞的腰。
☆、回忆里的碎石沙砾
至少……他应该把那个问题搞清楚。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
佑俞牵着他的手,拉着他,沿着河流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他们像平时一样聊天,散步。像普通的恋人,也像朋友。
佑俞的手比他的凉。
摸起来很舒服。
“你交往过的人,都是什么样的?”
阿木忽然问他。
他们走过一片果园,种着还没有结果的杨桃树。密密麻麻的,低矮的树木整齐地排列着。有些树旁还架着支撑的支架。
“……”佑俞有些意外,问,“你想知道?”
“嗯。”阿木说,跟他并肩走着,“……好奇你都喜欢什么样的人。”
“……”
佑俞认真地想了很久,说,“同寝的同学,学生会的学长,学弟,酒吧里认识的,朋友的朋友,打工的同事,还有——”
“算了!”阿木有些不开心地打断他,说,“我就不该问。”
佑俞回头看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你在意吗?”
“没有,只是想到你……有那么多前任。”
阿木抿了抿嘴,有些别扭地挣脱了他的手,“我在遇见你之前,只好过一个女生。我跟她在一起三年。分手后也还是一直喜欢她,所以也没有再找任何人。”
“也没有跟任何男人好过。”他坦白道,“你是第一个。”
“……”
佑俞听到后,顿了顿。他知道。但他没有打断他。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阿木说,“一开始其实还挺迷茫的。因为我到现在也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男的。”
佑俞的表情稍稍变了变,很快就平静了。
“你还记得你出差那次吗?”阿木转头看了他一眼,问,“我们很久没有联络,然后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理我。”
“嗯……”佑俞当然记得。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如果我们从此不能再见面我会有多难过。”
阿木放慢脚步,看着他,说,“我喜欢跟你在一起。虽然现在跟你说这个挺不地道……但我其实没有想过要跟你恋爱。”
“我本来以为,可以一直就那样做朋友。”
佑俞也放慢了脚步,伸手拨开了挡在阿木头顶上的树枝。
“你害怕吗?”他轻声问。
“有点吧。”阿木坦白道,“……不想让你失望。”
“……”
“那你讨厌吗?”他平静地问,“跟我亲密……”
“不讨厌。”阿木立刻否定了,忽然又开始害羞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顿了顿,他又说,“……只是不太习惯你……那么,主动。”
“……”
佑俞有些意外。
不过开始有点明白了。他看着阿木,露出了一个有些愧疚的笑容,说:“我知道了。抱歉啊……之前没想那么多,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们可以慢慢来。”他说,“我不介意。”
“……”阿木有些纠结地抿着嘴,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怎么感觉你这么一说,显得我更像一个少女了。”
佑俞一听哈哈笑了,用肩膀推了他一下。
“不也挺好吗?”他说,“反正你什么样都挺可爱的。”
“啊……”
阿木皱起眉头,说,“就是这样。所以才说让你不要突然说这些啊。”他不高兴地抗议,“而且,被一个男人夸可爱,听着总觉得不是很安全。”
“……”佑俞顿了顿,扬了一下眉毛说,“之前你往我床上爬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不安全了?”
阿木顿时更尴尬了。
“我根本没想那么多!”他说,“我只是……很想待在你身边而已。”
“……”
佑俞听着盯着阿木看了一会儿。
忽然伸出手,挽住了阿木的胳膊,靠在他身上。
他看着阿木,笑着说:“说真的……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像过去一样就好。我不会勉强你。”
“……”阿木有些意外,扭头看他。
“而且你也不用害怕。”他搂着阿木的手臂,暧昧地笑了一下,说,“你看你要是有兴趣……我完全不介意你来征服我。”
阿木愣了愣,然后呵呵笑了。
有些无奈地问:“……难道本来不是这样吗?”
佑俞抿住嘴,低下头开心地笑了。
*~~~~~~~~*
回去的路上,气氛变得轻松了很多。
变得越来越像之前在一起的时候。
他们聊了很多,一路走了很远,才想起要回去拿车。结果返回的时候才发现走得够呛。两人上车休息了很久,才决定回去。
佑俞似乎一直都很快乐。
这让阿木觉得莫名地……幸福。
心里的不安开始逐渐消散。
他们驶出村庄,路过田野和森林,穿过逐渐变得橙红的夕阳,向着城里开去。
不过离开村庄之后没多久,阿木的电话忽然响了。
*~~~~~~~~*
他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忽然瞟了一眼佑俞。
佑俞看到了,转头看了问:“怎么了?”
“没事。”
阿木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
是何寒打来的。
“你不接吗?”佑俞问,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说,“要不要我停车,你下去打?”
“……”
阿木犹豫了。
电话又响了几声。
“不用。”他说。
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何寒并没有跟他讲陈然的事情,而是告诉他了一个坏消息。他说,陈落已经知道他出狱的事情了,正在四处打听他。
何寒说,虽然他会帮阿木盯着点陈落,也会尽量保护阿木。
但他还是希望阿木能够小心些。
“保护好自己。”何寒说。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阿木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陈落。
他是陈然的表弟。
他们见过不止一次,虽然直接接触的机会并不算多。
陈然虽然会带着陈落出来跟他们玩,但大部分时候他们都不大搭理他,只觉得他是个性格别扭孩子,一副很倔的样子,却又总是怯生生地跟着陈然后面。
他看上去不是个温顺的人,虽然他瘦弱,个子不高,打架也不厉害。
在他们看来,他就是陈然宠爱的弟弟。
虽然陈然经常骂他,不给他面子。但他们都知道陈然护着他,有时哪怕是得罪朋友,也不能让谁欺负他。
陈落知道陈然死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他亲自来看过阿木,质问过他,也当面威胁过他,说如果陈然真是阿木杀的,他一定不会放过阿木的。
想到这里,阿木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还记得陈落的眼神。
后来判决下来以后,他也没有再跟陈落见过了。
但是他收到过陈落捎来的消息,说他对这样的判决并不满意。他希望血债血偿,他说等阿木出来以后,他一定会亲自来报仇。
血债血偿。
阿木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感到非常难过。
如果可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希望陈然活着了。
阿木闭上眼睛,把回忆都压了下去。他不能想起那些事情。不能。因为哪怕只是一个片段,都可能会让他痛不欲生。
他回头看了一眼佑俞,心里感到了一些安定。
还好,他已经熬过来了。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不要去想,不要去回忆。忘记那些往事。然后好好地活着。用尽一切努力,去补偿,去清理干净。
还有就是……找到那个男人。
找到真相。
真相?
阿木忽然恍惚了一下,看到了记忆里陈落的眼睛。
他能找到真相吗?
他不知道。
……
一旁的佑俞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有些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阿木回过神来,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没事。想起一些过去的事了。”
“……”
佑俞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有些紧张地捏了一下方向盘。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抱歉啊。”阿木看着他,突然感到有些愧疚,“破坏了气氛。”他收起手机,伸了个懒腰,对佑俞笑了一下,说,“今天跟你出来挺开心的。”
“……”
佑俞稍微沉默了一下。
然后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嗯。”他岔开话题,“待会儿想吃什么?”
“……”阿木也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开始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车窗外慢慢被笼罩的景色,想了一会儿,说,“去吃烤豆腐吧。”
“那不是宵夜吗?”
“是啊……”阿木说,“但是想吃。”
“好吧。”佑俞同意了。
阿木扭过头,看着窗外,凉爽的风呼呼吹着。
*~~~~~~~~*
吃完饭后,佑俞送他回去。
两人走到水族店门口,准备告别。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
虽然佑俞大概也能猜到。
“……”
他对阿木微微笑了笑,说:“进去吧。我明早来接你。”
“……”
阿木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说:“好。”
然后他们又僵在原地,谁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
阿木往前走了一步。
凑过去亲了一下佑俞的脸颊。
然后咧嘴笑了笑。
佑俞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他笑着问,“不怕被齐叔看见吗?”
阿木抿了抿嘴,说:“怕什么。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他瞟了一眼水族店,又看向佑俞,说,“你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不想让你走了。”
佑俞忍不住笑了。
稍微有点不舍,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点点头,转身离开。
阿木心里忽然特别的失落。
他默默地看着佑俞离开,看着他瘦高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甚至有一点心痛。
☆、流水潺潺的水族箱
那天之后,他们又开始了一起钓鱼的日常。
除了偶尔的亲吻,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佑俞并没有特别介意。
因为他是真心觉得跟阿木待在一起很快乐。哪怕只是每天一起吃饭,一起钓鱼。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想念的时间还是很难熬就是。
佑俞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发呆,觉得时间走得格外的慢。
今天没什么事可做。不过他终于逮到安平跟朗静都不在办公室的机会,可以跟林晓吐槽他们曾经在安平宿舍里**的事了。
林晓听完一阵爆笑,差点把手上的资料都给揉坏了,说:“哈哈。安平……哈哈哈……没看出来、没看出来。”
佑俞不开心地看着他,说:“欸,我是真的很生气。”
林晓还在哈哈大笑,一边换气一边说:“我、知道你生气,我知道。”
“……”佑俞瞅了他一眼,没理他。
林晓又笑了一会儿,说:“……欸,还好我已经搬走了。”
佑俞一本正经地说:“……倒也没有那么大声。不至于传到你那。”听他这么一解释,好不容易歇下来的林晓又开始狂笑。
佑俞撇撇嘴,没有理他。
“……哈哈。”林晓一边克制,一边说,“我说,你也带阿木过去不就好了。以牙还牙。”
佑俞听到了,脸色稍稍变了变,然后问:“……为什么是阿木?”
林晓顿了顿,反问:“你不是喜欢他吗?”
佑俞没有否认,他还以为林晓又发现了什么。
“所以,你可以。”
佑俞回过神,看着林晓,不高兴地说:“都说我介意了!”
“开玩笑,开玩笑。”林晓笑嘻嘻地说。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稍微变得认真一点了,说:“不过安平也不会一直住在那里。有了结婚的打算,肯定要搬出去的。”
“那倒是。”佑俞说。
林晓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开口问道:“那你呢?打算在宿舍住到什么时候?”
“嗯……没想过。”
“不想自己买房吗?”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平淡地说:“没钱。”
“贷款呗。”林晓说,“我们也是贷款买的。”
“……”佑俞想了想,说,“贷款还是算了。我怕自己突然死了,钱没人还,给别人添麻烦。”
“啊?”林晓有些惊讶地说,“你这什么想法?”
“……”佑俞停顿了一下,对林晓微微笑了笑,说:“……现实问题。毕竟我跟你们……处境不同。”
林晓稍稍抿了抿嘴。
“可是就算你不结婚,以后肯定也还是会有自己的家的吧?”他问,“安定下来,找个人,一起生活什么的。”
“而且你跟阿木……也不是没可能。”
佑俞没有回应。
沉默了很久。
才说:“那也都是以后的事了。以后再想也没关系。”
林晓点点头,说:“那倒也是。”
然后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各自开始忙起了工作。
*~~~~~~~~*
其实佑俞不是没有想过以后,相反的,他可能比任何人想的都多。
只是不能说而已。
“你记得上次我给你看的齐叔做的造景吗?”阿木站在花鸟市场的一家商店里,一边东看看西看看,一边跟佑俞聊天,“被送去K市参加比赛了。”
“是吗?……”
佑俞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句。
“他本来说他想自己开车送上去的。”阿木继续说,“还说让我陪他一起。”他低下头,拿起一根木头看了看,“但是他的车不够大,不是很好装。后来还是决定托人带走了。”
“要是他能获奖就好了。”他说,“做造景虽然也累,但至少比开店自由。以后也可以不用操那么多心。”
佑俞看着他,抿了抿嘴。
他想起了一些事。
想到了一些之前的恋情。
让他感到有些难受。
不知道阿木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这个怎么样?”
阿木把手上的木头递给他看,“好看吗?”
“……”佑俞稍稍皱了皱眉,表情冷淡地说,“一般吧。”
阿木这才注意到他好像不是很有精神。
“……你怎么了?”他有些担心地问,“情绪这么低落。”
佑俞看了他一眼,说:“抱歉……在想点事情。”
“什么事?”阿木把手里的木头放下来,拉着他走了出去,不打算买了,“跟我说说吗?”
“……”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阿木稍稍抬起头打量他。
“就是……”顿了顿,佑俞又说:“想了想……以后的事。”
“什么事?”
“嗯……”
停顿了一会儿,佑俞说,“买房什么的……今天在办公室跟林晓聊到了,就忍不住琢磨了一下……”
“那不挺好的吗?”阿木轻松地说,“反正你也不可能一直住宿舍。”
“……”
佑俞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他,问,“你呢?”
“买房吗?”阿木想了想说,“……我没想过。不过也没有太大兴趣。”
佑俞看着他,隐约想到了之前阿木抽屉里的那串钥匙。
“不只是买房。”他问,“有没有什么……对未来的期待?”
“……”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
“就想跟你在一起。”然后转过头,没有看他,轻松地说,“其他无所谓。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佑俞听到后,有些难过地抿住了嘴。
“诶这个花挺好看。”阿木忽然弯下腰去。凑过去看放在花架上的一个盆栽。细碎的花瓣像小小的白色树叶,蓬松地绽开着。
“放房间里应该不错。”
他说,一边回头看佑俞,开心地说,“你帮我送回去吧?”
“……”佑俞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笑了笑,说,“好。”
*~~~~~~~~*
阿木打开房门,让抱着盆栽的佑俞先进。
“放哪儿?”佑俞回头看了他一眼,问。
“……先放床角那里吧。”阿木关上门,指了指双人床角那个空闲的角落。他走过去一脚踢开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拆了扔着的纸盒,捡起角落掉着的毛巾。
佑俞把花盆放下,跪下确认了一眼,然后才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
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过阿木的房间了。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就连空气里淡淡的那种腥味,都让他觉得有些怀念。
阿木抬头瞟了他一眼。
转身走到沙发旁,靠着坐了下去。
“你过来。”然后对佑俞招了招手,拍了拍一旁的空位,说,“坐这。”
佑俞迟疑了一下。
转身走了过去。
阿木看着他靠近,把腿缩起来,给他让出更多的位置。
瞅着佑俞屁股刚坐下去,忽然起身,拉开佑俞的手,唰地靠下去,枕在他的腿上,扬起头看着他,咧嘴一笑。
“借我躺会儿。”
“……”佑俞愣了半天,才忍不住呵呵笑了。
他犹豫了片刻,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阿木的额头,手指顺着他的头发滑下去。
【跳过】
过了很久,他忽然说了一句:
“今晚留下来吧。”
抬起头,看向闭着眼睛的佑俞。
“……”
停顿了一会儿,佑俞睁开眼睛,看着房间的天花板。没有说话。
阿木移开了视线,手指还是不停的摆弄着衣角。
“……”有些不安,“我想跟你一起睡。”
佑俞沉默了片刻。
皱着眉笑了。
有些无奈,但又忍不住心动。
因为阿木说那句话的感觉,不仅没有任何暗示意味,反而很像一个撒娇的孩子。让他没有办法拒绝。
他低下头,看着阿木。
笑着说:“好吧。”
*~~~~~~~~*
阿木回头看了一眼走进浴室的佑俞。
听着他把门关上,准备了一会儿,打开了花洒。
才倒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终于开口让他留下来了。虽然阿木并没有那个意思,但他也知道,他们不可能不走出那一步。
至少……在某个程度上。
原本以为,他们开始交往后,就可以理所当然每天都待在一起的。
“……”
阿木又看了一眼卧室,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拿过手机。
他最近在网上学到了很多新鲜的东西。
本以为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能……顺利一些。没想到知道的越多,竟然越发苦恼了。
而且他逐渐发现,*佑俞,可能真的比被他*要难得多。
反正他都没有自信就对了。
“啊……”他翻了个身,躺下,抱着被子,苦恼地皱着眉。
原来以为跟男人**不过也就那么回事,没想到其实是很麻烦的。
不仅前期的准备很麻烦,过程中也可能发生各种问题。
听起来真是一点……都不美好。
更何况,很多事情还有各种不同的说法,看多了他都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本来这种事情,他直接问佑俞就可以,但他实在是不想听他聊到任何过去的炮友前任。毕竟站在他现在的立场,不可能不嫉妒。
他并没有觉得佑俞有多喜欢他。
虽然他尽量不去想这件事,也一直说服自己,他们之前可能有特别的东西。
但是……
“咔哒”地一声。
佑俞出来了。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的沐浴液快用完了。”
说着,他把毛巾挂到衣架上,开门出去晾好。
然后又推门进来。
“我明天帮你买吧?”他问,“反正顺路。”
“……”
阿木抬起头看他走过来,说,“……随便。”
“要一样的吗?”
佑俞坐到床边,低头看他,“你喜欢什么香味?”
“……”
阿木的把被子拉起来,遮住下巴。
“买跟你用的一样的就好。”他说,低下头,没有看他。
“为什么?”佑俞问,顺便摸了一下他的头发,里面还很潮湿,“先别躺着……头发还没干呢。”
“会感觉你在身边。”
阿木轻声说,“你不在的时候就没那么想你了。”
“……”
佑俞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弯下腰去。
拉开了他的被子。
☆、M市没有水族馆
佑俞现在几乎每天都去找他,跟他住。
阿木也慢慢习惯跟他亲密,某种程度上。
虽然忙碌的生活和工作让他们没有太多可以一起打发的时光,但每天见面让他们有了更多的私密空间。
对他们来说倒是好事。
至少佑俞是这么觉得的。
每天睡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自然就有很多接触的机会。
虽然经历了那次意外后,佑俞一直都很克制。但阿木偶尔也会有主动的时候,有一次甚至亲自用嘴帮他解决了问题。
让佑俞暗自开心了好多天。
他花了很多的时间跟阿木待在一起,变得很少跟朋友见面,周末也不怎么回家。
偶尔被妈妈使唤去做事的时候会回家一趟,事情办完了就离开,一次都没有在家里住过。甚至连陪伴乔乔的时间都少了。
不过乔乔知道佑俞在阿木的店里,所以偶尔会跑来店里找佑俞玩。
今天是周六,佑俞先起来了。
阿木还在睡觉,他今天不上班,佑俞也就没有叫他。
洗漱好,穿好衣服,随便整理了一下,回到床边,看了一眼埋在被子里的人,佑俞微微笑了笑,低头亲了亲阿木的额头。
“我回家一趟。”他说。
阿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一眼,看了一眼佑俞,嗯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佑俞笑着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
跟阿木住在一起之后,佑俞发现,阿木其实挺能睡的,经常起不来,导致他们早上一起去钓鱼的时间变得不再安定,时短时长,有时甚至完全错过。
不过佑俞并不在意。甚至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意外,好像钓鱼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所以就算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按时早起,也不会因为阿木没有起来就自己一个人去。
佑俞偶尔会说他几句,然后阿木就会乖乖地努力早起几天,接着又陷入同样的循环中。
他曾经跟阿木抱怨,说,你之前每天都能起来跟我去的。
然后阿木理直气壮地回道,那是因为我想见你啊。还会露出委屈的表情,以至于佑俞顿时觉得自己的责备是一种错误。
“……”
看到阿木睡得香甜的样子,佑俞也没有再吵他,小心地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
他下了楼,从院子旁边的侧门出去,把铁门关上。
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有人从水族店里走了出来。
佑俞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齐叔也跟着走了出来。
站在齐叔面前的是一个打扮得精致得体的中年女人,她留着齐肩的卷发,梳得很漂亮。穿着一套裁剪合适的墨蓝色短袖连衣裙,站得笔直。
虽然她打扮的很精神,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低落。
他们看上去像在道别。
她地对齐叔说:“那我改天再过来。”
“嗯。”齐叔点点头,说,“东西你就别带了。反正他也不要。”齐叔看到她为难,又说了一句,“不过我会跟他好好聊聊的,你放心。”
她脸上的表情更加失落了,犹豫了片刻,她说:“那麻烦你了。”
“没事。”齐叔安慰地笑了笑,说,“他在我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放心吧。”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有什么需要的你告诉我。”
“知道了。”齐叔点点头。
中年女人又往店里看了一眼,才又有些不舍地转过身。她拿着手提包,走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车旁边,拉开副驾座的门,坐了进去。
齐叔看着车开到了很远的地方,才转身回到店里去。
佑俞迟疑了一下,也转身离开了。
*~~~~~~~~*
阿木醒来后给佑俞打了电话,佑俞正好在家里跟妈妈一起准备做饭。
“你回家了?”阿木有些惊讶地问。
佑俞无奈地笑了笑,说:“对啊。早上我跟你说了的。”他瞟了一眼正在洗菜的妈妈,稍稍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可是难得我也休息,你怎么要回去?”阿木抱怨道,“我还想跟你出去玩呢。”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说,“我很久没回来吃饭了。”
阿木还是不太高兴:“那你昨天就应该告诉我的。”
“我就吃个午饭。”佑俞有些不忍心,说,“下午就去找你。”
阿木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
挂了电话,佑俞抬头看到妈妈扬着眉毛看着他,一阵心虚,赶紧把手机收了起来。不过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妈妈并没有问他什么,而是很快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做饭。
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
下午,佑俞带着乔乔去店里找阿木。
乔乔见到阿木特别开心,拉着他就开始在店里看了起来。阿木牵着他,耐心地跟他顺着鱼缸边走边看,耐心地给他解释。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遍了。
乔乔很喜欢这些鱼。比喜欢钓鱼多。虽然他经常跟佑俞去钓鱼,自己也尝试过很多次,却很少主动提起要去钓鱼。
但他经常会跟佑俞提起阿木的水族店,说想去看看有没有新的小鱼来了。
让佑俞比较惊讶的是,乔乔能够记住不少他见过的热带鱼。有时候他到店里来,会跟阿木说,哪条鱼还在,哪条鱼已经没有了。
佑俞看着站在鱼缸前面,拉着阿木的手的乔乔,看到他跟阿木聊得开心的样子,甚至产生了一点嫉妒的心情。
跟乔乔在一起那么多年,还很少有什么时候,他们可以聊一个事情聊那么开心。
他能看出来,乔乔很喜欢阿木。
这让他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强烈的幸福,甚至看到了一些很美好的画面。
看到他跟阿木在一起,在一个宽敞的有着后院的客厅里,乔乔在他们身边,指着书上的鱼问阿木,你有没有见过这个?
阳光撒进屋里,把视野里的一切都照得温暖。
但是那些画面很快就消失了。
佑俞感到一阵揪心的痛。
他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会儿。
然后再睁开来。
看到阿木牵着乔乔向他走了过来,说:“我们下午去文化公园玩吧?乔乔说那里新开了一个热带鱼展厅,我都不知道。”
乔乔抬头看着佑俞,笑着说:“是小南告诉我的!”
阿木对他笑了笑,说:“去看看呗,反正没什么事。”
“……”佑俞逐渐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乔乔,又看了看阿木,微笑着点点头,说,“嗯,好。”
☆、远方有海有鱼
那天他们一起去了一趟文化公园,度过了一个下午。
还正好在公园里遇到了乔乔的同学小罗,两个孩子一起去游乐园区玩了一会儿,留下佑俞和阿木跟小罗的妈妈聊天。
佑俞跟他们介绍阿木的时候,阿木主动说,他是佑俞的朋友。佑俞先是愣了愣,想要否认,却被阿木用眼神制止了。
后来阿木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坐在佑俞身边,看着孩子们玩,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回去的路上,阿木跟乔乔坐在后面,佑俞开车。
乔乔问阿木有没有去过水族馆。他说:“我听小南说,水族馆里里有好多好多的鱼。而且有好多是我们没有见过的!”
阿木笑了,问:“你想去看吗?”
“想去。”乔乔点点头,说,“但是M市没有水族馆。小南说,他去的水族馆在很远的地方,是坐飞机去的。”
阿木笑了,摸了摸他的头,说:“没关系,让舅舅带你去。”
乔乔沉默了一会儿,撅着嘴说:“舅舅工作很忙,没有那么长的假期。”说着,他想了想,又说,“学校放假的时候,他在工作,外公外婆放假的时候,他也在工作。”
“是吗?”阿木抬头看了佑俞一眼,然后低头跟乔乔说:“待会儿我好好跟他说说。”
“不行。”乔乔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外婆说不能任性。舅舅工作是为了挣钱,我不能打扰他。虽然我真的很想跟他玩。”
说到这里,乔乔笑了起来,说,“跟阿木叔叔玩也很开心。”
阿木哈哈笑了起来,说:“既然你这么说,那不如我带你去吧。我没有他忙。”
“真的吗?”乔乔笑着看着他,说,“你可以带我去吗?”
“当然可以。”阿木说,“只要你舅舅同意。”
“太好了!”乔乔开心地说,“我想去水族馆。”他激动地站了起来,靠到前排去跟佑俞说话,被阿木一把拉住,让他回来坐好。
“舅舅!”乔乔看着佑俞,问,“我可以跟阿木叔叔去水族馆吗?”
阿木抬起头,正好看到佑俞透过倒车镜看向他们。他对着佑俞笑了。佑俞也笑了起来,说:“你还真打算丢下我啊?”
乔乔没说话,看了阿木一眼,撅了撅嘴。
“好啦。”佑俞笑了起来,说,“可以去。但是我们一起,好吗?”
“好!”乔乔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他开心地看着阿木,说:“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欸!”
阿木哈哈笑了起来,说:“嗯,我们一起去。”
*~~~~~~~~*
佑俞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阿木正窝在沙发上,在笔记本电脑上查东西。
他走过去,拍了拍阿木的腿。阿木把腿挪开,给佑俞腾了个空位。
“看什么呢?”佑俞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阿木把电脑合上,放到一旁,然后把腿搭到佑俞的大腿上,说:“水族馆。”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看看附近的城市哪里有大一点的水族馆的。有机会可以带乔乔去看看。”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正想跟你说呢。”
他靠在沙发上,把手放在阿木的腿上,继续说道,“你不要随便答应乔乔。他可是相当固执的。到时候你就听他天天念叨吧。”
阿木轻轻笑了起来,说:“这倒是。”
“黑金鱼的事,每次跟我见面都提,见一次说一次。”佑俞摇摇头。
阿木笑着接道:“后来知道我这里有,就不跟你说了。”
两人顿了顿,相视而笑。
“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阿木笑着说,“至少去水族馆看看这种程度的愿望,还是可以满足他的吧?”
“当然可以满足。”佑俞说,“但是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要去水族馆。”
“……”阿木抿了抿嘴,说,“他不想让你为难吧。”顿了顿,又说,“乔乔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有时候甚至会让我觉得……有点难过。”
佑俞看向阿木,问:“为什么?”
“因为他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一点都不任性。”阿木说,“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能。因为他没有父母,所以他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
佑俞的心揪了起来,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他知道你对他好,也喜欢你。”阿木说,“可是他不知道你对他好这件事,什么时候会结束。所以他不得不做一个乖孩子,因为害怕你抛弃他。”
佑俞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想说,他不会抛弃乔乔。
但是他说不出口。
“所以啊。”阿木伸手把佑俞的脸抬起来,对他笑了笑,“有些事情,他不说,你就多问问他。我知道你也爱他,但是这种事情,你不表达,对方没法知道。”
佑俞看向阿木的眼睛。
阿木对着佑俞笑了笑,说:“虽然你对我也是这样。”
“……”佑俞忽然害羞了起来,说,“我没有。”
阿木看着佑俞,过了一会儿,乐了起来,问:“你喜欢我吗?”
佑俞忽然害羞了起来,推开阿木抬着他下巴的手,反问:“这还用问吗?”
“当然啊!”阿木说,“我觉得每天问一遍都不过分。”他收起腿,爬起身来,坐在沙发上,看着佑俞,说,“毕竟今天喜欢,明天也许就不喜欢了。”
佑俞别过脸去,说:“绝对不会。”
“那我明天再问你一次。”阿木笑着说。
“想问多少次都可以。”佑俞回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反正我的回答都不会变。”
阿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咧嘴一笑,伸手一把抱住佑俞,将他推到在沙发上。
*~~~~~~~~*
“去水族馆?”妈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问,“M市有水族馆吗?”
“不是M市。”乔乔解释道,“是坐飞机去的,很远的地方的水族馆。”
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旁坐在沙发上拿着热带鱼图鉴翻看的乔乔,顿了顿,问:“你在说什么呢?舅舅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昨天。”乔乔放下手里的书,开心地笑着,看着妈妈,说,“还有阿木叔叔,他也会跟我们一起去。”说完,他又拿起来图鉴看了起来。
“……”妈妈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他的书轻轻压了下去,说,“阿木叔叔?……是给你鱼缸的那个阿木叔叔吗?”
“对啊。”乔乔点点头,然后举起了手里的书,说,“还有这本书也是他借给我的。”
妈妈陷入了沉思,她想起乔乔之前说过,阿木叔叔在门口水族店里工作。但是佑俞跟她说,跟他只是朋友。
然后她忽然想到了前两天佑俞在厨房接电话时小心翼翼的模样。
当时她只是觉得,那小子肯定有事,只是不想告诉他,所以她就没问。现在想想,恐怕就是乔乔口里的这个阿木叔叔了。
过了一会儿,妈妈说:“最近舅舅周末也不怎么回家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舅舅吗?”乔乔抬头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说,“应该在阿木叔叔的店里吧。”
说着,他低下头,继续翻看手里的书,“他说我想他的时候,可以去店里找他玩,他都在那里的。”
妈妈侧过头,看了乔乔一会儿,陷入了沉思。
☆、被隐藏的爱人
夜晚。Y饭店。
何寒再次来到了Y饭店。
虽然每次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客人来的。
这时,何寒正坐在饭桌旁,老板坐在他的对面。他们面前放着两杯茶水,两盘家常菜,已经被吃掉了一半了。
因为最近经常来,跟老板也已经混了个面熟。
“啊?你是警察啊?”
老板有些惊讶地问。
何寒点点头,说:“嗯。”
老板哈哈笑了笑,说:“这样啊。”想了一会儿,说,“所以你那天才会在这里看那个篱笆……是想调查什么吗?”
“……”何寒犹豫了一会儿,说,“是。”
“原来如此。”老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沉默了一会儿,何寒先开口了,问道:“……你跟之前的老板,认识吗?”
老板看了何寒一眼,说:“不认识。我是通过我朋友帮忙买下的这里。没有直接跟他见过面。”
“那你知不知道有谁认识他?”何寒问。
老板有些犹豫,没说话。
何寒顿了顿,便也没再追问。
又过了一会儿,老板说:“店里有个阿姨认识他。”
何寒抬起头来看着她,问:“……我能跟她聊聊吗?”
“这……得看你想聊什么了。”老板说,“你找之前的老板,是有什么事吗?”
“……”何寒想了一会儿,说,“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老板沉默了,片刻后,她开口说道:“如果是七年前的那件事,该问的当时警察都已经问过了,我们后来也都没见过他,也没有联系。”
何寒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他确实知道。
那天从Y饭店离开以后,何寒去调查了一些关于Y饭店之前老板的事情。他叫郑磊,从H市来的。正如现在的老板所说,郑磊虽然被警察调查过,但确实也已经被排除了嫌疑。
但是有几点,何寒还是非常在意。
首先是,郑磊急于转卖饭店的事。既然事情跟他没有关系,而且已经结束了,那他为什么还要着急把这个店卖了呢?
其次是,当天晚上,他也进到过树林里。
虽然他对警察说的是他听到树林里有动静,所以去查看了一下。
没有人能证明他是不是真的去树林里检查动静,但大部分员工都能证明他去树林到出来前后不到五分钟。
从Y饭店后门的树林到案发现场虽然不远,但来回也要十分钟以上,加上郑磊跟被害人完全不认识,没有合适的动机,警方便没有继续追查他。
何寒看了看饭店后门的篱笆,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这事跟他没关系,他干嘛还要着急把店转了呢?”何寒问道,他低着头,更像是自言自语的样子。
老板抿了抿嘴,说:“……好像是私人的原因。”
“私人原因?”何寒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可以跟我说说吗?”
老板犹豫了一阵,开口说道:“我也只是听说。好像是因为他媳妇要跟他离婚,回老家了。他又不想离婚,没办法,就只好把店转了。”
“……”
何寒皱了皱眉,这样看来,跟案件确实也没什么关系。想了一会儿,他又问:“为什么忽然要离婚呢?”
“也不算忽然吧。”她说,“听说他们吵吵闹闹也好些时候了。主要是因为之前的老板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何寒有些惊讶,问:“他有外遇?”
“嗯。”老板点了点头,说,“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儿。”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你可以问问阿姨,她知道的比我多。”
何寒犹豫了一会儿。
他不确定。
有外遇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走偏了。
也许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那麻烦你了。”
老板从椅子上站起来,四处看了看,然后叫住了身边的一个员工,让他帮忙把阿姨叫过来。
他们没等多久,就看到一个有点胖的短发女人走了过来。
老板拉了个椅子出来,示意她坐下。
阿姨笑了笑,坐了下来。
老板对她笑笑,说:“警察问你点事。”
“警察?”阿姨吓一跳,看着何寒,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板哈哈笑了起来,说:“逗你玩呢。随便聊聊。”
“吓我一跳。”阿姨松了口气,憨厚地笑了。
老板顺手给她倒了杯水,说:“他想问问你之前老板的事情。”
阿姨点点头,有些忐忑地看了看何寒,又赶紧移开眼神,看着老板,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说:“我自己来就行。”
“顺手嘛。”老板笑了笑,说,“你跟之前的老板好像挺熟的吧?”
“你说郑老板吗?”阿姨微微笑着,还是不太敢看何寒,说,“他对我们挺好的。”
何寒对她客气地笑了笑,问:“他媳妇呢?”
阿姨瞟了何寒一眼,说:“老板娘对我们也挺好的。”
“他俩感情怎么样?”何寒又问。
阿姨顿了顿,说:“感情好不好……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好像从小就认识,挺年轻就结婚了。十多年前从外地来这里做生意,开了这家饭店。”
何寒点点头,说:“我听说他媳妇后来要跟他离婚,是吗?”
“……”阿姨迟疑了一会儿,说,“是。那是因为郑老板后来跟当地的一个姑娘好上了……这事儿让老板娘知道了,让他们分手。”
“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闹到店里来,说什么……要去殉情。”
“殉情?”何寒扬了扬眉毛,还真是有够狗血的。
阿姨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最后虽然俩人都没事,但老板娘气惨了,说无论如何也要跟他离婚,没几天就回H市的老家了。”
“……”闹到店里来了?何寒想了想,又问:“那……那个郑老板的情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阿姨摇摇头,说,“只是见过。个子高高的,白白的,瘦瘦的。眼睛不大,看着也不是很温柔。”
何寒思考了一会儿,问:“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们要去殉情?”
“……”阿姨犹豫了一会儿,看了老板一眼,又看向何寒,说,“有人听见他们说的。这山背后不是有个湖吗?店里有人听到他们俩说,要去那里。”
何寒心里一惊。
白鹭湖吗?所以……
他们必定要经过那个地方了!
莫非,这两件事真的有什么联系。
何寒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大声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姨被他吓到了,一时间不敢说话。
何寒又问了一遍,说:“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有印象吗?”
阿姨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老板,也不敢直视何寒,有些支支吾吾地说:“有、有印象……是……但是我不记得具体地日子了。”
“就是……就是七年前,X饭店发生那件事的那天晚上……”
何寒的心扑通的跳了一下。
果然!
所以郑磊当天晚上根本不是去树林里查看动静,他是去树林里见他的情人了。所以他说谎了吗?很有可能。因为他不希望事情暴露。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去树林里的时间应该是真的,那么多人看见了,不可能做得了伪证。
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所以那个女的呢?”何寒问,“那个女的,你们看见她了吗?那天晚上!”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肯定有什么地方有问题。
阿姨紧紧地攥着手,说:“看见了……她,她跟着郑老板一起出来的,然后她就提前离开了。”
“一起吗?进去的时候呢!?”何寒追问道。
“也、也是一起的。”
何寒看着阿姨,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疑惑。
不可能。
如果是一起的话,那她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
所以,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种感觉……何寒呆呆地看着阿姨,说:“那个女的……是本地人吗?”
“嗯。”阿姨思索了一会儿,又说,“应该是。”
何寒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他喝了口茶,陷入了沉思。
阿姨跟老板面面相觑,片刻后,老板开口问道:“七年前的那件事……不是早有判决了吗?”
何寒抬头看了看他们,说:“是啊。”
“……”
阿姨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些,但是……这些事情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不算什么秘密。”
何寒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确实是,这些事情,看起来确实无关紧要,说是私事,也都说得通。
但是何寒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有问题。
不过,既然现在郑磊已经离开M市了,要想找到他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但至少……他的情人有很大可能性还在M市。
也许她知道些什么。
何寒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看着阿姨,说:“能麻烦您再跟我说一遍他情人的长相吗?尽量详细一点说。”
阿姨看了看老板,又紧张地捏了捏手,说:“好。”
*~~~~~~~~*
上了车,何寒给阿木打了个电话。
但是阿木没有接。
他坐在车里沉思了一会儿,给阿木发了一条信息,说:
阿木,我有新的线索了。
那天晚上,在Y饭店,还有其他人进到了树林里。虽然不是在案发现场,但是我总感觉有点什么联系。总之我先调查看看。
有新的消息会再跟你联系。
何寒一边启动了引擎,一边开始在脑子里快速整理各种信息。
案发现场X饭店,陈然,岩木,当天离开现场的12人,罗安平(?),Y饭店,郑磊,还有……
郑磊的情人。
他要找到那个女人。
他要知道……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快乐是我
漫长的雨季里,佑俞迎来了自己的生日。
白天他刚到办公室,就被大家叫住了,说下午一起吃饭。
佑俞想了想,那可能是自林晓订婚宴后他们四个人的第一次相聚。大家已经订好了餐厅,直接告诉了他。
下午些的时候,他给阿木打了电话,让他晚上来餐厅吃饭,打算跟他一起过生日。
阿木答应了。
家里妈妈也打电话来,问他要不要回家里吃饭,佑俞说晚上要跟朋友出去玩,妈妈说那就算了,让他跟朋友过就好。
下班后,几个人收拾结束,就一起坐车去了饭店。
林晓要去接言子,就没跟他们一同坐车。
佑俞开着车,朗静坐在副驾座上,说:“欸,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俩谈恋爱了。”佑俞说。
朗静看了看他,说:“还说我们。你有一个月没有回过宿舍了吧?”
“……”佑俞顿了顿,说道,“那是因为不想听到你们办事。”
朗静听完愣了一会儿,脸忽然一红,着急地说:“你少来!我就留宿过一次而已!”
佑俞瞟了她一眼,说:“一次也够了。”
朗静不服,追问道:“那你倒是永远也不要回来住了。”
“你管我。”佑俞抿了抿嘴,笑着说,“我想去哪儿去哪儿。”
“谁要管你!”朗静说完,生气地扭头,看着窗外。
佑俞笑了笑,没再跟她争。
他把车开到街边的停车场,三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家市中心的西餐厅。因为他们觉得还是西餐厅比较有过生日的气氛。
佑俞跟着两人一起进了餐厅。
林晓跟言子比他们快,已经在餐厅里等着了。他们看到佑俞几人后跟他们招了招手。佑俞走过去,坐到了他们对面。
几个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开始闲聊起来,一边嚷嚷着要点餐。
“等会儿吧。”佑俞说,“阿木一会儿要来。”
“阿木?”安平愣住了,他拿着菜单的手停在了半空这。朗静转头看了佑俞一眼,问:“他要来吗?”
佑俞点点头,说:“嗯。我叫他了。”
安平看了朗静一眼,把手里的菜单放下了。他迟疑了片刻,然后说道:“哦。那……那就等他一下吧。”
佑俞跟安平对视了一会儿,安平有些不安,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所以佑俞也没有再说话。
林晓起了个头,大家又开始聊天。
但是安平跟佑俞都没有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佑俞的手机响了。他接通了电话,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着刚进门的阿木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阿木拿着一个礼物盒,走了过去,看到了佑俞身边的这帮伙伴。
顿时愣住了。
他抬头看了看佑俞,有些尴尬。
佑俞对他笑了笑,走了过去,问他:“这是给我的吗?”
“……”阿木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礼物盒,欲言又止了一下,然后说:“……嗯。给你做了个蛋糕。”
说完,忽然害羞地脸红了。
佑俞接过蛋糕,对他笑了笑,说:“谢谢你。”阿木看着他,又忍不住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个齐刷刷地看着他俩的朋友们。
这是他们交往之后,阿木第一次跟他的朋友们见面。
佑俞转过身,把蛋糕放到桌上。
朗静往旁边让了让,跟阿木说:“啊,你坐里面吧。”
“……谢谢。”阿木对朗静笑了笑,走到了长椅的最里面,坐下来。佑俞跟着他走进去,在他的身边坐下。
佑俞看着阿木坐好后,回头看向他的朋友们,开口说道:“今天机会难得,想跟你们说件事。”
他笑了笑,看了阿木一眼,然后对朋友们说。
“我们谈恋爱了。”
一阵短暂的安静。
“……”
阿木紧张地看着佑俞,都不敢回头。
朗静忽然笑了。
“我们早就知道了。”她推了一下佑俞,说,“你们那么明显,还用得着特意说明吗?”
“就是。”林晓也笑了起来,“也只有安平看不出来了。”
“喂,我怎么看不出来了?”安平不高兴了,嚷嚷道,“我可是早就跟你们说了!佑俞最近不回宿舍,肯定是谈恋爱了!”
“哪有?”林晓反驳道,“我说他好的人是阿木时,你还说不可能。”
安平一时语塞,停顿了。
佑俞笑了,问:“为什么不可能?”
朗静张开嘴,准备说话,立刻被安平用手捂住,说:“别!没有不可能。我没说过。”朗静往后退了退,想要拉开安平的手。
林晓看了朗静一眼,坏笑着说:“他说因为阿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一点都不像同性恋。”
“不是不是!”安平呆了片刻,立刻扭头看着阿木,着急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不像佑俞那么……那么……”
他紧张兮兮地瞟了瞟佑俞,不敢再说下去。
佑俞皱着眉看着安平,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安平看着佑俞,说道,“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委屈地看着佑俞,“反正我……我里外不是人,说什么都不对。”
“谁让你要反驳我。”林晓趁机占他的便宜,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说,“我说你不知道,你承认不就好了对嘛?。”
安平顿时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阿木看着一脸憋屈的安平,噗地一声笑了。
佑俞看了阿木一眼,也跟着笑了。
朗静看了他俩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林晓跟言子,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只有安平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家,抿着嘴,不敢说话。
*~~~~~~~~*
过了一会儿,他们各自点了吃的。
等待的时候开始闲聊了起来。
“你们买的新家在那个‘华江河岸’小区吗?”安平问林晓,“你们买了多大的?”
“100多平,不大。”林晓说,“怎么?你们想买房子吗?”
安平看了看朗静,说:“在考虑。”
林晓说:“按我之前打听到的,是南边的房子要便宜一点。不过我听说,‘花园新区’那边又建了二期的房子。都是些挺漂亮的别墅。有钱的话可以考虑看看。”
“没钱。”安平笑了笑,说,“那边可是M市富人区。”
朗静看了看安平,说:“不过我们可以去看看嘛。那边的房子真的是特别漂亮的。好多欧式别墅,跟其他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安平听她这么说,也没再反对。
花园新区?佑俞想了想,好像是……艾媛她家在的地方吧。她家果然很有钱。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木,发现阿木好像在想什么。
“怎么了?”佑俞问。
阿木回过神,说:“啊,没有,我只是在想……没想到那里要建新的房子了。”
“那里?”林晓听到阿木的话,问,“你说花园新区吗?”
“啊,嗯。”阿木点点头。
“你感兴趣吗?”佑俞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万一阿木说他感兴趣,那他应该怎么回答,问他你是想住在对你念念不忘的女人附近吗?
不过阿木没有这么说。
“不是。”阿木回答道,“我家在那。”
话落,几个人都看着阿木。
朗静惊讶地问:“你住在那里吗?”
“不是。”阿木突然有点尴尬,说,“是以前。我现在不住在那里。”
佑俞看了看朗静,把话题拉了回去,问:“你们在考虑买房了吗?”
“嗯。”朗静犹豫了一会儿,说,“反正年龄也到了。该考虑的都会考虑。”
“……”佑俞顿了顿,有些惊讶,“你们打算结婚了吗?”
朗静回头看了安平一眼,说:“差不多吧。没什么意外的话。”
佑俞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看了她一会儿。
两人都笑了。
佑俞发现他们是真的很久没有见面了。
忽然有点失落。
林晓看到服务员过来,拐了一下佑俞,让他也帮忙招呼,给大家递吃的。言子也在旁边帮忙。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佑俞看到阿木还是走神,就小声问他:“在想什么?”
阿木看了看佑俞,说:“有件事情,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犹豫了一会儿,阿木移开了视线,说:“我出来以后,父母给了我……一些东西。包括一套房子,和一辆车。”
佑俞听他这么说,并没有很意外。他早就猜到了,不过为了不让阿木知道他偷看了他的抽屉,他只好假装不知道。
“这样啊……那不……挺好的吗?”他有些不确定地说。
阿木迟疑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那房子就在花园新区。”
“……是吗?”佑俞惊讶地张了张嘴,然后瞟了一眼周围聊得正热闹的几个人,发现他们没听见,又回头看着阿木。
阿木对佑俞笑了笑,问:“你有兴趣吗?”
“房子吗?”佑俞问。
阿木点点头,说:“嗯。”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看了佑俞一眼,说,“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们有空可以去看看。”
“……”
佑俞犹豫了。
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他,问,“那是你的房子,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兴趣?”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有些疑惑,不确定佑俞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顿了顿才说,“……因为想跟你一起住啊。”
佑俞的心里咯噔一下,紧张了起来。
阿木看着他,说:“我们可以搬到一起。”
佑俞呆呆地看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阿木看着不说话的佑俞,有些担心地问,“你不想吗?”
“不是。”佑俞移开了视线,停顿了一会儿,说,“可是你……”
佑俞想到了之前见到的那个跟齐叔说话的中年女人。
想到齐叔说,阿木不要他们给的东西。
所以车也好房子也好,阿木应该都没有动过。
佑俞顿了顿,说:“你应该不想要他们给你的东西吧?”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说,“是不想。但是……”
他停了下来,想了很久,转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桌面,开口说道:“但如果为了跟你在一起的话,就可以不在意。”
“……”
佑俞沉默地看着他,好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他弯起嘴角,笑了笑。
“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
阿木看了佑俞一会儿,“你真这么想?”
“嗯。”佑俞回头看着阿木,笑得很温暖,他看着阿木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是说了么。有你就够了。”
*~~~~~~~~*
吃完了晚饭,大家喝了点酒,兴致变得高涨了许多。
朗静在旁边拉了拉佑俞的衣服,问:“不吃蛋糕吗?”
阿木听到了她的话,看起来有些紧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会儿看看佑俞,一会儿又看看蛋糕。
佑俞看了阿木一眼,问:“怎么了?”
“……”阿木迟疑了片刻,看了看蛋糕,有些害羞的说,“……早知道就不带来了。”
“为什么?”佑俞笑了起来,说,“能吃到你亲手做的蛋糕,我挺开心的。”
“所以我才觉得丢人啊。”阿木抱怨道,一脸委屈。
“我也想吃。”坐在一旁的朗静笑着插嘴,对阿木说,“我还从来没吃过自制蛋糕呢。”
“是吗?”阿木轻轻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做,所以……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肯定好吃。”朗静对他笑了笑,说,“你不用担心,在座的各个都是捧场王。”
阿木笑了笑,回头看着佑俞。
佑俞也对他笑了,伸手拿过礼物盒,打开彩带,再打开纸盒。
里面是一个简单的奶油蛋糕,装饰着一些一圈白色的奶油花纹。蛋糕的中间是一条粉红色的小鱿鱼,旁边是四个手写的字:
年年有鱼
“啊?”朗静盯着蛋糕看了一会儿,抬起头,跟阿木对上了视线,说,“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咧嘴一笑,一脸灿烂地说,“超~甜~呐!”
“所以我才说啊!”阿木立刻红了耳,“早知道就不拿来了!”
言子跟林晓也笑了。
“嘿!”安平看看蛋糕,又看看佑俞,哈哈笑着说,“这只小鱿鱼可以!太像了!”
佑俞回过神来,转头看着阿木,脸上满是笑意。
阿木有些害羞地看着他。
下一秒,佑俞就凑过去,深深地吻了他一下。
阿木还瞪着眼睛,看着佑俞离开他,笑得特别开心。
“欸欸欸!”朗静愣了一下,拉住佑俞,说,“你干什么!公共场合不要猥亵阿木。”
林晓也笑了起来,喝了酒的他脸颊红扑扑的,对佑俞摆了摆手,说,“等一下、等一下,阿木有话要说。”
阿木看了看林晓,抿了抿嘴,然后转头看向佑俞,说。
“生日快乐。”
*~~~~~~~~*
一帮人一边起哄,一边把蛋糕迅速消灭干净。
后来又继续喝了点酒,才互相告别离开。
阿木跟佑俞最后走,到收银台一问才知道安平已经把帐给结了。
佑俞拿出手机,想要给他打电话问问。
正巧看到安平给他发来的信息。
安平说:
这顿饭算我请吧。
佑俞,生日快乐。
☆、从操场的高台落下
何寒走进了一家酒店,回头就看到了在酒店大厅等待他的人。修改
他连忙笑了笑,挥手打了个招呼,小跑着过去。等待的人看到他过来,便站了起来,等着跟他握了握手,才又再次坐下。
他们坐在沙发上严肃地交谈了很久,才露出了一些柔和的表情。
之后聊起了一些家常,聊起了他们的共同友人,气氛才变得轻松了些。
后来,那个人问何寒要不要一起吃饭,何寒拒绝了,说晚上还要上班,先走一步。对方也没有再挽留他。
何寒从酒店里走出来,看了看时间,又小跑到自己的车前,打开车门,上了车。
*~~~~~~~~*
周五下午,在水族店后院的厨房里做饭的阿木忽然接到了佑俞的电话,佑俞很着急地跟他说,他现在在城郊的工地,暂时没法赶回去,想让阿木帮他去学校一趟。
“怎么了?”阿木放下手里的刀,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打开水龙头。
“刚刚学校老师给我打来电话。”佑俞紧张地说,“说乔乔受伤了。”
阿木一惊,也紧张了起来,问:“怎么回事?严重吗?”
“不知道。说是从台阶上摔下来了。”佑俞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总之,你先去学校接他一下吧。”
“哦。好。”阿木甩了甩手上的水,用毛巾擦干。他停顿了一会儿,问,“你妈妈呢?”
“她陪我爸去医院了,暂时走不开。”佑俞顿了顿,又说,“我一会儿就回去。”
“好。我知道了。”阿木说,“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阿木把手机放到口袋里,然后走出厨房,冲着水族店里喊了阿茶一声,说:“你帮我把厨房里的东西先冰起来,我有事出去一下。一会儿要是我没回来,你们就自己订点吃的。”
说完,也没等阿茶回话,便急急忙忙地从侧门离开了。
*~~~~~~~~*
“乔乔!”阿木在门卫室耽误了半天,登记了各种信息才放他进来。
乔乔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坐着,听到阿木叫他,转头看了他一眼,撅起了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阿木跑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看了一眼他的膝盖和手。伤口已经被简单地处理过了,看上去也不是很严重,阿木稍微松了口气。
乔乔看到阿木过来,嘴角往一下一弯,眼睛里立刻变得水汪汪的,他吸了吸鼻子,哭了起来。
阿木安慰地笑了笑,帮他擦了擦眼泪,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先回家。”
老师也走了过来,跟阿木打了个招呼,问:“他舅舅呢?”
“他在上班,暂时赶不回来。”阿木抬头看了老师一眼,一边伸手去抱乔乔。乔乔很自然地张开了手,搂住阿木的脖子。
阿木把他抱了起来。
“等一下。”老师阻止了阿木,说,“你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吧。”
阿木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有些尴尬,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好。”
乔乔趴在他的肩上,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
阿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佑俞的电话,一边小声地安慰乔乔。老师站在他对面,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但是阿木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阿木对老师笑了笑,说:“他可能在路上。”他看了乔乔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又扭头看着老师,说,“一会儿联系上,我让他跟您说一声。”
“……”老师也犹豫了,她沉思了片刻,说,“不行。你再联系一下试试。”
阿木迟疑了,他本来想把身份证留给她,一会儿让佑俞来拿就好。但是……他心里一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要是让老师看到了他的名字,恐怕更不会让乔乔跟他走了。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个老师似乎并不知道他。
看到阿木露出苦恼的神色,老师也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也不是想为难你,但是……”老师停顿了一下,说,“主要是他刚才也没跟我说是朋友来接。”
“嗯。”阿木点了点头,说,“没事。我理解。”
阿木打开手机,给佑俞发了个信息,让他回电话。
老师看了看靠在阿木肩上默默哭泣的乔乔,又看了看低头看手机的阿木,脸上一丝带着歉意的微笑,说:“伤口已经让校医给处理过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比较好,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伤到的。”
“嗯。我知道了。”阿木对老师微笑了一下,问,“不过……他怎么从台阶上摔下来了?”
“……”老师想了一会儿,说,“也不是台阶。你知道学校操场的排球场吗?上去的那个楼梯旁边有个高台。他从那里摔下来的。听体育老师说,他们在那边玩,一不小心就……”
阿木皱了皱眉,说:“体育老师没看到吗?”
“……因为是自由活动,一下也看不过来那么多人。”老师解释道,“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确实有责任。”
“……”阿木忍了忍,正想开口,被手机的来电打断了思路。
是佑俞打来的。接起电话,阿木忽然有些不高兴,接通电话就抱怨了他一顿,说让他来接乔乔也不跟老师打个招呼,这样老师怎么敢把乔乔交给他。
佑俞连忙道歉,跟老师好好解释了一番,老师才让阿木把乔乔带走了。
*~~~~~~~~*
阿木带乔乔去医院做了个检查,重新把伤口处理了一下,确认身上没有其他的问题,才放下了心。
途中,佑俞也赶到了医院,跟他们汇合。
阿木带着乔乔坐在外科看诊室外面的椅子上,等着佑俞去交钱拿药。乔乔没有再哭了,只是安静地坐在阿木身边。
阿木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问他,怎么会从高台上摔下来。
乔乔一开始不肯说,沉默了很久,才说,有人推他的。
阿木愣了愣,皱着眉问:“谁?”
乔乔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又撅起了嘴。
阿木看他不想说,就没有再问他。
佑俞回来后,阿木跟他说,是有人推的乔乔,不是他不小心。佑俞一听,也愣住了,问谁推的。
乔乔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说。
佑俞很生气,说:“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说?谁推的你!?”他蹲下来,看着乔乔,问,“为什么推你?”
乔乔低下头,嘴撅得老高。
阿木拍了拍佑俞的肩,说,“先别问了。”阿木看了一眼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乔乔,又说,“这事回家再说。”
佑俞甩开阿木的手,扶着乔乔,看着他,又问了一遍:“谁推的你?你不说,我明天去学校问你老师。”
乔乔一听,皱起眉,又哭了起来。他扭了扭身体,想要挣脱佑俞。
“佑俞!”阿木拉开佑俞的手,说,“你冷静一点。他不想说就别逼他。”乔乔趁机转身抓住阿木的手,阿木将他拉过来,搂在怀里。
佑俞转过头看着阿木,说:“别逼他?”佑俞生气地皱起眉,“有人把他推下高台让他摔成这样,你让我什么都别问?”
“你冲我喊什么?”阿木也生气了,说,“我没说不让你问,我说让你现在别问!”
“现在不问什么时候问?”佑俞说。
“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佑俞看着阿木,抿了抿嘴,说:“那他要是一直不想说呢?”他停顿了片刻,又说,“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阿木抱着在他怀里哭泣的乔乔,说:“……他不想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不管有什么理由!”佑俞情绪很激动,说道,“有人欺负他,我就不能不管!”
乔乔看他们吵架,哭得更厉害了。
“你想怎么管?”阿木看了乔乔一眼,皱着眉质问他,“就你现在这个气急败坏的样子,你能管什么?我不想跟你吵架。但你最好冷静一点。你想管,就应该有点大人的样子。”
佑俞顿了顿,生气地说。
“他跟你没有关系,你是不着急!”
阿木一听,顿时愣住了。
他看着佑俞,心里像被人狠狠地扎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佑俞看了阿木一会儿,忽然也冷静了。
他呆了一会儿,低下头,看到乔乔抹了抹眼泪。佑俞沉默了一会儿,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阿木,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阿木没有说话,低下头,没有看他。
“佑俞!”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一个声音,喊了佑俞一声,用担心的语气问道,“乔乔没事吧?”
☆、新伤口和旧伤疤
佑俞的妈妈来了。
她小跑着过来,走到他们前面。佑俞站起来,跟她说:“没什么大事。”妈妈点点头,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抱着乔乔的阿木。
阿木也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然后妈妈立刻就愣住了。
心里咯噔的一下,差点要蹦出嗓子眼来。她震惊地看着阿木,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目光停在他怀里地乔乔身上。
阿木的表情也跟着变了。
这个表情,他见过很多次,一点都不陌生。
她认出自己来了。
这下好了,连自我介绍都可以省掉了。
妈妈惊讶地看着他,连一个礼貌的笑容都没有。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杀人犯现在正抱着她的孙子,平静地坐在医院的大厅里。
所以乔乔口里的那个阿木叔叔……
是这个人?
是岩木。
“……”
妈妈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看了佑俞一眼,说:“他……”
佑俞的心悬了起来,连忙解释道:“他帮我接的乔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看到妈妈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佑俞又说:“我待会儿跟您解释。总之,我们先回家吧。”
“我们?”妈妈看了看佑俞,又看了看阿木,问,“他也要跟我们回去吗?”
“不。”但是没等佑俞开口,阿木就说话了,他说:“我不去。”他有些难过,但还是微笑着,低下头,叫了乔乔一声,说:“来,去找舅舅吧。”
乔乔又用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佑俞看着阿木把乔乔放下来。又看着乔乔走到他的身边,停顿了片刻,忽然又转身,向着妈妈走去。
妈妈赶紧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
阿木从椅子上站起来,瞟了佑俞一眼,说:“我走了。”
“阿木。”佑俞想要伸手拉他,被他躲开了。佑俞回头看了妈妈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的阿木,他迟疑了片刻,追了上去。
佑俞跟着阿木走出了医院。
他追到阿木身后,拉住他,说:“对不起。你别生气。”
阿木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叹了口气,苦涩地笑了笑,说:“我没生气。”
“对不起。”佑俞又说了一遍,他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说,“我说错话了。”他把阿木拉过来,面对着他。
阿木扭过头,不想看他。
佑俞犹豫了片刻,靠近阿木,伸手拥抱他。阿木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回应。佑俞抱着他,说:“我待会儿去找你。”
阿木低着头,沉默了好久,才说:“嗯。”
佑俞放开拥抱,皱着眉,又看了阿木一会儿,然后凑过去,亲了亲阿木的额头。
*~~~~~~~~*
阿木别过脸,转过身,从台阶上走下去。
他有些恍惚地下完楼梯,脚刚踩到地上,就听到有人喊他。
阿木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何寒。
何寒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到阿木停下脚步,便向他走了过来。何寒穿着制服,看起来有些疲惫。
阿木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
何寒走到阿木面前,看了看他,说:“送一个伤者过来。”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对了。你应该认识。记得小吴吗?就是以前217班的那个,小个子,壮壮的。”
阿木想了一会儿,说:“记得。”
以前经常也会跟他们一起打打球,出去玩玩。不过因为阿木现在几乎没有跟任何同学联系了,所以完全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阿木想了想,问:“他怎么了吗?”
“他倒没什么,三年前因为贩毒被抓到,好好关着呢。”何寒无奈地笑了笑,又说道,“是他媳妇被人伤了。”
“什么?”阿木露出了惊讶地表情,问,“怎么会?”
何寒有些难过地说:“估计是报复吧。当年他供出来不少人。指不定谁记着这仇呢。找不到他,就对他媳妇下手了。”
“……”阿木惊讶地看着何寒,心里五味杂陈。
“没办法。”何寒苦笑了一下,说,“走上这条路……不仅自己的命不是命,家人的命也不是命了。”
阿木停顿了一会儿,问:“伤得重吗?”
“挺重的。”何寒说,“……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家里两孩子也跟着过来了,一路哇哇哭,看着心里还挺难受。”
“……”
阿木沉默了,心情越发压抑了。
“欸。不说这个了。”何寒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阿木,问道,“你呢?你怎么来医院了?”
阿木犹豫了一会儿,说:“佑俞他侄子受伤了,我陪他送孩子过来看看。”
“佑俞的侄子?”何寒有些意外,笑了笑,说,“你现在这么闲的吗?怎么连他侄子的事都要管了?”
“……”
阿木一听,忍不住皱了皱眉,难过地低下了头。
何寒看阿木的气氛不太对劲,也不笑了,赶紧圆场,说:“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阿木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说,“跟你没关系。”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只是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有点累了。”
“……”何寒有些担忧地问,“什么事?跟我说说吗?”
阿木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了看医院大门的方向,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何寒,说,“改天吧。一起吃个饭。确实有好多想跟你说的。”
何寒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行,那你好好休息休息。”
“嗯。回头给你电话。”阿木说。
“好。”何寒点点头。
跟何寒简单道别后,阿木转过身,慢慢地走远了。
何寒看着他走出医院的大门,转了个弯,消失在人群中。何寒叹了口气,抿住嘴。看来暂时不是跟阿木聊案件的时候。
那件事,之后再告诉他吧。
何寒把手放到裤兜里,也转身离开了。
*~~~~~~~~*
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佑俞则单独坐在旁边。
乔乔已经睡了。
他们僵持了很久,一直都没有人说话。
佑俞看了一眼时间,决定放弃谈话,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妈妈一听立刻又被点燃了,生气地问:“走?去哪里?你要去找他吗?”爸爸也抬头看着他。佑俞停顿了一下,说:“是。”
“不准去!”妈妈冲他喊道,“我不会让你走的。”
一时间,时间仿佛回到了很久远前的某个时候。
也是在这个不大的老旧的屋子里,他们一家人坐在客厅。那个时候,妈妈还没有那么多白发,脸上也还没有那么多皱纹。
那时候的她,还是很严厉,就像她喊出的那一声不准去。干脆利落,像一声命令一样,立刻就能束缚住你,让你无法反抗。
只不过那个时候,站在她对面的,不是自己,而是文佑勤。
情绪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妈妈咬住嘴唇,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为什么?”妈妈看着他,难过地说,“我那么努力地……努力地去理解你,去接受你……努力跟自己说,不要去干涉你的生活,只想要你好,过得开心就够。那么简单的心愿而已,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佑俞看着她,有些哽咽,说,“我很好。”
“怎么可能好!?”妈妈情绪有些激动,“你知道岩木是什么人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佑俞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说,“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才更想跟他在一起!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比我知道的任何一个人都值得尊重。”
“我不相信!”妈妈激动地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洗脑了你,但他是一个杀人犯!这是事实!”
“那不是事实!”佑俞辩解道,“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你怎么就知道是意外了!?”妈妈生气地看着他,一脸难以置信,“是岩木跟你说的吗?”
“不是!”佑俞握紧了拳头,说:“就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我才……”
佑俞停下了话头,他咬了咬牙,又说道:“他从来没有跟我辩解过一个字,从来没有……他比你们想象的,好太多了。不配喜欢他的人,是我。”
这时爸爸抬起头看他,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很久。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佑俞!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把你变成这样?”
妈妈激动地想要站起来,但是被爸爸及时拉住了,他回头看着妈妈,说:“你小声一点,别把乔乔吵醒了。”
“小声?”妈妈转头看着爸爸,眼里还有泪水,她生气地说,“老文!你怎么可以那么平静?你不害怕吗?你难道就不怕哪天听到什么可怕的消息吗?”
“不会的。”爸爸安慰道,他对妈妈说,“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事?你能保证吗?”妈妈看着他,又绝望,又害怕,她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能再失去佑俞了!不能再失去他了!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都不行!”
佑俞难过地皱起眉,咬住嘴唇。
“你能不能接受,事情也不会改变。”爸爸搂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而且我们不是说了吗?再也不跟孩子吵架了。”
“我没有想跟他吵架。”妈妈有些委屈地说,“我只是很害怕。”
爸爸安抚着她,微微笑了笑,说:“佑俞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的。”他抬头看了佑俞一眼,说,“你先回去吧。有我在呢,不用担心她。”
妈妈看了他一会儿,皱起眉,低下头,哭了起来。
“嗯。”佑俞难过地点了点头。
他很愧疚,也很自责。
但是他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说。
佑俞低下头,抬起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了玄关,拿起了钥匙,说:“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说完,他打开门,走了出去,把门关上。
*~~~~~~~~*
阿木穿着睡衣下了楼,走到院子的侧门,他看了看佑俞,把门打开,让他进来。佑俞跟在他的身后,一前一后上楼去。
走到房间里,阿木把门关上,看着佑俞在沙发上坐下,靠在沙发上,满脸疲惫。
阿木犹豫了一会儿,坐到了他身边。
这时,佑俞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爸爸打来的。佑俞看了看阿木,然后接通了电话。
爸爸说,妈妈现在已经好多了。岩木的事情,他会慢慢劝她的,让佑俞不要担心。他还说,让他不要责怪她,有空回来找他们,再好好聊聊。
佑俞说,嗯。他不怪她。但是他希望她能接受他们。他说,阿木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他们有机会了解他,一定也会知道的。
爸爸说,他知道。他说,他都能理解,他相信佑俞。
挂了电话,佑俞看到阿木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佑俞稍稍皱了皱眉,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微笑,说。
“对不起。让你委屈了。”
阿木停顿了一会儿,伸手搂住他,将他抱在怀里。
佑俞侧过身,躺到阿木的手臂里。
阿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低下头,紧紧地将佑俞搂住。
☆、秋罗山度假山庄
夏季变得越发闷热潮湿。
办公室里,最不耐热的安平拿着一本杂志扇了扇,说:“欸,公司也不肯装个空调。要热死了。”
林晓说:“空调?不用想了。有这条件不如先把这破楼修一修才好。”
朗静也拿起扇子扇了扇,说:“对啊,有风扇已经很好了。”
佑俞抬起头,看了看窗外。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自己的公文包,打开,翻出了一本存折。打开了存折,看了看。
这是他从大学时候就开始攒的钱。那时候他课余时间去打了不少工,自己也不爱花钱,就攒了不少下来。
当然,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他工作了以后存的。
命运可真是够讽刺的。
当年为了某天可以自由地去任何地方而攒下来的钱,现在他都不想要了,他已经不想再去任何地方,只想跟喜欢的人度过尽可能多的时光。
“佑俞?”有人叫他的名字。
佑俞转过头,看到同事们正看着他。朗静看着他,又问了一遍,说:“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玩?”
“去哪儿?”佑俞有些迷糊地问。
“秋罗山度假山庄。”
“跟谁?”佑俞问。
朗静指了指两外两人,说,“我们几个啊。还有言子。当然,如果阿木愿意来的话就更好了。”
“哦,好。”佑俞说,“我问问他。”
朗静点点头,又扇了扇手里的扇子,自顾自地说:“欸,好热哦。夏天可真够长的。”
*~~~~~~~~*
回去以后佑俞跟阿木说了去度假山庄的事情。
本想就随便问问,没想到阿木还挺感兴趣,说他也想去。
佑俞有点纠结,因为夏天那个地方肯定特别多的人,他有点抗拒。
“去吧。我们也很久没有出去玩过了。”阿木笑嘻嘻地劝他,满脸期待。
他们刚吃完饭,正坐在饭桌旁聊天。
佑俞对他笑了笑,说:“那去别的地方呗?”
“不用。秋罗山就挺好的。”阿木说,“而且你朋友不是也去吗?跟他们一起玩玩不挺好的吗?”
佑俞看了他一眼,说:“没想到你这么感兴趣?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好多啊,爬山,游泳,泡温泉,还可以玩滑索和漂流。”阿木笑着说,他看到佑俞迷茫的表情,问,“你没去过吗?”
佑俞摇摇头,说:“没有。”
“那就更应该去看看了。”阿木笑了笑,说,“山庄挺大,也不会觉得人多。而且那里有三个泳池,我们可以选人少的去。”
佑俞看着兴致勃勃的阿木,问:“你经常去吗?”
“嗯。”阿木笑了笑,说,“小时候经常跟父母去。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最上面的房子最贵,人也最少。但是我们人多的话,摊下来也还行。”
佑俞一听,稍微有些惊讶,说:“跟你父母去的吗?”
“啊,嗯。”阿木顿了顿,笑着说,“是啊。不过每次去也都是他们玩他们的,我就跟其他的小伙伴玩。”
他看了佑俞一眼,笑了笑,说:“一起去呗。我挺想跟你一起去的。而且,你跟朋友也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吧?”
“好吧。”佑俞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如果你那么想去的话。”
*~~~~~~~~*
阿木低下头,看了看手机。
他坐在夜晚热闹的烧烤店里,等何寒。
但是何寒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给他任何消息。
阿木已经一个人喝掉四五瓶啤酒了。阿木皱了皱眉,心想,要是再过十分钟何寒还不来的话,他就先走了。
不过他没等多久,何寒就出现了。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短袖衫,头发还翘着。走进店里,看到阿木就立刻跑了过来,一屁股坐下,拿起阿木的酒杯,仰头一口气把酒给喝干了。
呼了口气,他对阿木笑了笑,说:“抱歉。睡过头了。”
阿木皱着眉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说:“什么鬼?我还以为你忙着加班呢!”说着,他把服务员叫过来,又点了两瓶啤酒。
“就是因为连着加班好几天,实在是累惨了,十个闹钟都醒不过来。”何寒苦笑着说,“事情永远都做不完。”
阿木笑了笑,伸手拿过了酒瓶。
何寒瞅了他一眼,看着他拿起酒瓶往自己杯子里倒酒。何寒接过酒杯,拿起来,又一口气喝干了。
阿木笑了起来,说:“喂,还没碰杯呢。”
“再倒一杯呗。”何寒笑嘻嘻地看着他。
阿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又给他倒了一杯。
然后拿起自己的酒杯,跟他碰了碰。
他们点的东西上来了。何寒拿起筷子,盘子刚摆好,他就开始吃了起来。吃了半天才发现阿木没有动,抬起头问道:“你不吃吗?”
“不吃了。”阿木不知为何忽然尴尬了一下,说,“不饿。”
何寒并没有注意到,继续边吃边说:“虽然跟你见过好多次面,但这么坐在一起好好喝酒的,今天是第一次吧?”
“啊。嗯。”阿木回忆了一下,说,“毕业以来。”
何寒忙着吃饭,没有再说什么。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对了。有件事情得跟你说一下。”
“说吧。”何寒头也不抬地说。
阿木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挡住他忙着往嘴里送东西的手。
何寒停下来,抬头看着他,问:“什么事?这么严肃吗?”
“不是……”阿木看着何寒,忽然害羞了起来,抿了抿嘴,说,“怕吓到你。”
“……”何寒看着他,表情变得很迷茫,他盯着阿木看了半天,然后哈哈笑了起来,说,“哈!你怕不是……谈恋爱了吧!?”
“喂喂。”阿木看到周围有人回头看了看他们,对何寒皱了皱眉,说,“没必要喊吧。”
何寒哈哈大笑着,说:“跟谁啊?”
阿木迟疑了一会儿,说:“你认识。”
“……”阿木这么一说,何寒反而懵了,仔细思索了一下,但是怎么也想不到阿木身边到底出现过哪个女性。而且还是他认识的。
何寒愣了愣,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说:“谁啊?”
“佑俞。”
“……”
何寒一听,立刻就呆住了。
阿木看到后,抿了抿嘴,笑了起来。
何寒看了阿木半晌,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炒面,好像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是就这么呆着?还是继续吃饭呢?还是该说点别的什么?
阿木看着迷茫又震惊的何寒,说:“抱歉。那天在医院就想跟你说的。但你不是在工作嘛,我怕……话一说停不下来。就没告诉你。”
何寒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阿木看着他,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可是你……”何寒还是很迷茫地大睁着眼睛看着阿木,说,“你……你是什么时候……变成……就是变成喜欢男人的了?”
停顿了一会儿,何寒又问:“是因为付云吗?让你对女人失望了?”
“都什么跟什么啊?”阿木一听,笑了,说,“没有。没有关系。”
阿木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又说:“不过……确实也是因为一直喜欢她,所以没什么机会好好谈恋爱……才一直都搞不清楚……这些事。”
“……”
何寒还在震惊的状态中,呆呆地坐在那里,睡翘了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更是傻乎乎的。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反正,就是这样,你慢慢接受吧。”
何寒看看他,又看看面前的食物,很饿,可是大脑好像已经没有在给他发射食欲的信号了。
他缓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重新拿起了筷子,说:“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事的吗?”
“不。”阿木说,“还有一件事。”
何寒抬起头,问:“还需要我做心里准备吗?”
阿木的表情变了变,变得有些愧疚,说:“也许。”
何寒想了想,索性把筷子放到了桌上,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阿木,说:“行,你说吧。”
阿木对何寒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沉重的苦笑,说。
“我想放弃调查了。”
☆、在放弃还是继续中摇摆不定
何寒再一次震惊了。
他瞪着眼睛看着阿木,一时间不知道,阿木说的这两件事,到底是哪件更让他惊讶。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寒哥。对不起。”阿木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歉意,说,“你帮我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是我……”
何寒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自己前面的桌子。
过了好久,问道:“为什么?”
“……”
阿木他犹豫了片刻,说,“我害怕了。害怕我们最后没有成功。害怕我们得罪了谁。害怕事情好不容易平息,我们擅自的行动又……招来不测。”
何寒抬起头看着阿木,稍稍皱起了眉。
“而且……”阿木说,“如果我没有成功翻案,就会显地……显地我像一个试图逃避的人。我不想那样。”
“你怎么会这么想?”何寒不解的问,“难道不是哪怕只有一点希望,我们也应该坚持下去吗?为什么要放弃呢?”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纠结了很久,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何寒看着阿木,有些激动地说,“我正想告诉你,我已经有很好的线索了!那天在医院遇到你的时候本来也想告诉你的。只是看你心情不好,就没跟你聊。”
阿木抿了抿嘴,有些难过。
“你还记得知我跟你说我要去调查Y饭店的事吗?”何寒说,没等阿木回答,他又接着说道,“那个Y饭店的郑老板郑磊案发当天去,林子里见他的情人了。”
“什么?”阿木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而且据说他们想去湖边殉情。”何寒说,“你知道,从那里去湖边,就肯定要经过你们在的地方。”
何寒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找到郑磊的好朋友,跟他打听了一下他情人的事。想知道有没有办法联系上她。”
说到这里,何寒停下了话头。
阿木想了一会儿,问道:“然后呢?”
“但是他说……小美已经死了。就是郑磊的情人。他们叫她小美。”何寒咬了咬牙,说,“而且好像是自杀。也不知道这个事情……跟郑磊有没有关系。”
阿木愣了半天,表情有些无奈地说:“是吗?”
他们都沉默下来,各自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阿木说:“那线索还是断了。”
“没有断。”何寒干脆地回答道。他拿起筷子来,夹了一柱炒面塞到嘴里,嚼了几口,咽下去,又说,“等我有机会,亲自去找一趟郑磊。我就不信还问不东西来。”
阿木看着何寒,心里一阵愧疚。
何寒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抬起头,看着阿木,说:“现在放弃还太早了。就算你有所顾虑,等我们找到真正的凶手,再做决定也不迟。”
*~~~~~~~~*
阿木给佑俞打了电话,让佑俞来接他。
何寒一直陪他等到佑俞来了,才跟他告别。
因为那天阿木出去了,没在店里,所以佑俞就回自己的宿舍等他。接到阿木的电话后,佑俞立刻就开了车过来。
佑俞先把何寒送回去以后,才跟阿木一起回去。
阿木等何寒走了,才告诉佑俞,他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何寒了。佑俞有些惊讶,说,不会吧?他什么反应?
“震惊。”阿木笑着说,“他那表情我是忘不了了。”
佑俞也笑了,说:“怪不得他刚才见我的时候都不肯看我。”
“没事。”阿木笑了起来,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佑俞看了阿木一眼,笑了。
阿木转头看着佑俞,说,“话说回来,想跟你商量点事。”
他们在红绿灯口停下。
佑俞转头看着他。阿木喝了酒,脸有些红。他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佑俞。佑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阿木挥开了他的手,说:“别闹,你听不听?”
“听。”佑俞咧嘴一笑,说,“你说。”
阿木把佑俞的手拉下来,捏在手里,说。
“我们一起住吧。”
佑俞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淡去了。
绿灯亮了,佑俞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把被阿木握在手里的手收了回来,拉下手刹。他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说:“为什么?”
阿木看着他的侧脸,说:“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你现在也能每天见到我。”佑俞说,“住不住一起,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阿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既然没有区别,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
“你至少说个理由吧?”阿木难过地问。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感觉有点太快了。”
阿木一听,心沉了下去。他抿了抿嘴,问:“那你觉得要在一起多久,才不算快?五年?十年?”
佑俞没有回答他。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生气地扭过头去。
汽车一路驶到十字路口,佑俞打亮转弯灯,把车开到水族店侧门前面,停了下来。
佑俞熄了火,转头跟阿木说。
“先下车吧。”
*~~~~~~~~*
佑俞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阿木趴在床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佑俞犹豫了一下,把浴室门关上了。
听到动静,阿木抬起头来看他。
看到佑俞回头看向自己,他又生气地扭过头去,继续趴着。佑俞朝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阿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还生气呢?”佑俞问,推了推阿木的后背。
阿木背对着他,说:“知道还问。”
佑俞转过头,看着地面,轻轻叹了口气,问:“为什么突然又提这件事?”
“……”阿木想了一会儿,说,“这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只不过感觉你不愿意,就一直没再跟你提而已。”
“但是……”阿木停顿了一会儿,低下头,又说道,“最近不知怎么的,你不来找我的时候,会忍不住担心你。”
佑俞愣了愣,回头看着阿木的后背,问,“无缘无故有什么好担心的?”
“……”
阿木没有说话。
佑俞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然后把毛巾放到了腿上。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跟我一起住?”
“……”这下换佑俞沉默了,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说,“我没有不想跟你一起住。我想。只是……”
没有只是。
佑俞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欺骗他。
阿木没有看他,还是很沮丧的样子。
“……”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尊重你,也为你找了很多的理由。可是我越是纠结这个事,就越是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佑俞看着他,轻轻皱起了没头。
阿木又说:“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过于认真了……毕竟我不知道你对爱情的期待是什么样。”
“我甚至不知道……”阿木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你究竟是只想跟我谈个恋爱,消遣一下,还是你真的想好好跟我——”
“阿木。”佑俞打断了他,说,“不是的。”
我对你,怎么可能是这样?
佑俞注视着他,说:“我想跟你好好的,现在是,以后……”佑俞停下来,不知为什么忽然哽咽了。
阿木稍稍侧过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片刻后,佑俞又说:“以后也是。”
“……”
“我对你很认真。”佑俞迟疑了,又说,“所以,你别那么想。”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
“……”
佑俞看着他的眼睛,停顿了一会儿。
就这样吧。
佑俞叹了口气。
反正……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
佑俞低下头想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然后他又抬起头,看着阿木,说:“好。我们一起住。但是作为交换,有一个事情,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阿木犹豫了一会儿,问:“什么?”
佑俞沉思了片刻,问:“你想让我们搬到你父母给你买的房子里去吧?”
“嗯。”阿木应道。
佑俞停顿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
“那我希望你能原谅你爸妈。”
☆、短暂的K市之行
阿木答应了。
虽然他们并没有说要怎么做。
但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他们是要搬到一起了。这让阿木感到很开心,他心里充满了期待。
阿木跟他说,新家已经装修过了,只要把家具买了搬进去,就能住。所以他们决定找个时间一起去把家具买了。
不过因为M市的家具城太小了,他们打算开车到大一点的K市看看。
同时,佑俞也跟朋友们商量了一下去秋罗山的时间,把日子定在了一个周五放假的三连休的周日。
这样的话,他就能在周五的时候跟阿木去K市,然后周六从K市回来,直接去秋罗山度假山庄找他们。
阿木这边也跟齐叔说好,请了一个三天的连休。
到了周五,阿木很早就爬起来了。
穿着清凉的短袖短裤,带着一顶帽子跑下来,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打开后备箱胡乱地放进去。
佑俞随后下来,再次打开后备箱,把阿木扔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我们第一次出远门欸!”阿木开心地说。
阿木在车里摆弄着音乐,一边开心地跟着节奏,哼着歌。调好音乐以后,阿木探出头看佑俞,笑得特别灿烂,手舞足蹈地让佑俞赶紧进来。
佑俞瞅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说:“你省点体力,路还很长呢。”
“我睡得挺好的。”阿木笑着说,“精神充沛。”
佑俞也坐上车,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大体的路线,才启动了引擎出发。
他们一路开车离开M市,穿过远郊,绕了几条山路,爬上了大道,沿着高速公路前进。
阿木开着窗户,看着窗外,吹着风。
风把他卷曲凌乱的刘海吹了起来。
佑俞看了看阿木的侧脸,线条干净,表情愉快又明亮。跟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在烧烤店里见到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何寒也说过,阿木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他也不会变得那样消沉。
如果没发生那件事的话……
“你饿了吗?”
阿木忽然转头问佑俞。
佑俞移开视线,看着前方的路,说:“还好。”
“我带了些饼干。”说着,阿木就爬了起来,想要去后座拿东西。佑俞瞟了他一眼,说:“你别起来,坐好了。”
看阿木没有动,佑俞伸手拽了他一下。
阿木才乖乖的回来坐好。
“安全带系上。”佑俞说。
阿木已经拿到了他的盒子。打开来,是鸡蛋曲奇饼。阿木拿起来一块小饼干,举到佑俞嘴前,说:“你尝尝?”
佑俞张开嘴,等阿木把饼干塞到了他的嘴里,侧过脸对他笑了笑,用牙把酥软的饼干咬碎。
阿木也笑了,伸手拧了一下佑俞的脸。
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块。
“啊~好舒服!”阿木吹着风,把饼干放到嘴里,说,“好怀念啊。小时候也齐叔也会开车带我出远门。”
“是吗?”佑俞瞟了他一眼,笑了笑。
“嗯。”阿木说,“路上他会买些零食给我吃。等到了吃饭的时候,就把车开到休息站,带我吃一碗泡面,再继续赶路。”
听阿木说着,佑俞也想起了一些事情。过了一会儿,他说:“小时候去K市要一天的吧,没有高速公路的时候。”
“嗯。差不多。但是一点都不觉得累。觉得超级好玩。”阿木说着,又吃了一块饼干。佑俞想了想,比起父母,阿木确实是跟齐叔更亲些。
“齐叔以前是做什么?”佑俞问。
“嗯?”阿木回头看了看他,问,“怎么忽然问这个?”
“忽然想起了。”佑俞说。
阿木想了一会儿,说:“他以前是个保镖。不过我也是听说齐阿姨的。他没跟我说过他以前的事。我记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开店了。”
“原来如此。”佑俞想起了齐叔脸上的疤,忽然明白了他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质是从哪里来的了。
阿木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对他笑了笑,说:“不过他那个伤疤还真不是年轻时候留下的。”
佑俞有些惊讶地扭头看了阿木一眼,问:“那是怎么弄的?”
阿木笑嘻嘻地说:“是他在店里摔倒了打碎鱼缸划到的。”
“啊?”佑俞愣了愣,笑了,说,“是吗?”
“对啊。”阿木也笑了,说,“我记得那时候齐姨骂他蠢,他还挺开心,说,这样多帅啊,霸气逼人。”
佑俞扭头地看了阿木一眼。
然后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阿木拿了一块饼干喂给佑俞。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块,嚼了两口,好像厌倦了似的,把盒子盖上,放到了一旁。
他们安静地开了一段路。
阿木把手搭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嘴里哼着小调。
佑俞时不时扭头看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阿木看上去真的很开心。
高速路上的景色没有太大变化,只能通过导航和指示牌来判断已经经过了那些地方,又有多久能到目的地。
他们一路上各自出神,不知不觉就到了休息站。
两人拿了些吃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买了几瓶水和纸巾之类的,备着。
因为阿木带了便当,他们就没有在休息站吃饭。而是回到车上,把车门打开,一边吹风,一边闲聊着,吃阿木准备的午餐。
阿木做了些不用加热也可以吃的凉菜,一块枣泥蛋糕,还做了一大杯牛油果奶昔,装在凉水瓶里。
但是佑俞发现阿木其实吃的不多。经常只是看着佑俞吃,自己就随便吃两口。
“你吃的好少。”佑俞说。
“是吗?”阿木想了想,说:“我觉得还好。”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口袋,把装牛油果奶昔的瓶子递给佑俞。
佑俞打开瓶子看了一眼,然后拿起来闻了闻:“这是什么?”
“牛油果奶昔。”阿木对他笑了笑,问,“没喝过吗?”
“没有。”佑俞有些犹豫地看着瓶子里粘稠的绿色液体,说,“看着不是很好喝。”
“才不是。很好喝的。”阿木笑了,打开盖子,递给他,说:“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饮料了。你尝尝。”
佑俞接过瓶子,闻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
阿木看着他,又说:“牛油果加炼乳做的。”
牛油果在嘴里化开来,很润,甜的,有一点独特的清香,混着炼乳浓郁的奶香味,从舌尖开始,融到整个口腔里。
是果汁,又完全不像果汁的口感,像奶油,又没有那么油腻。
果然很好喝。
“好喝吗?”阿木期待地看着他。佑俞点点头,说:“嗯。”阿木笑了笑,然后把他的脸拨过来,把他嘴角上沾的沫子抹去了。
佑俞看着阿木把瓶子拿过去自己喝了一口,问:“你不喜欢甜食,为什么老做?”阿木笑了笑,说:“这还有问吗?因为你喜欢吃啊。”
佑俞顿了顿,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怎么知道?”
阿木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那么喜欢你,这种事情,看一眼就知道了。”阿木对他笑了笑,又说,“你喜欢吃的所有东西,我都知道。”
佑俞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问:“所有?”
阿木笑了笑,说:“对啊,怎么?你不信?”阿木看了他一会儿,笑着说,“你很好懂的。喜欢什么,马上就写在脸上了。”
佑俞稍稍愣了一下。
这样的评价,他第一次听到。
作为一个经常被抱怨很难接近很难懂的人,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伪装是牢不可破的。
可是……
他现在却越来越……
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他产生了一种特别复杂的心情。因为他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只是因为阿木看得明白。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阿木把枣泥蛋糕递给佑俞,说:“尝尝这个。”
佑俞回过神来,接过了蛋糕,停顿了片刻,有些忧愁地说:“……会不会有点太多了?”他看了蛋糕一眼,抿了抿嘴。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笑着说:“是吗?吃不下就算了。一会儿吃也行。”
佑俞犹豫了片刻,还是咬了一口手上枣泥蛋糕。一边神色凝重地看着它,就好像它是自己的敌人一样。
“怎么了?”阿木看了他一会儿,问:“不好吃吗?”
佑俞顿了顿,说:“不。很好吃。”
“那你一脸愁苦干什么?”阿木笑了起来。他打量了佑俞一会儿,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扬了扬眉毛,说,“啊……莫非你担心会长胖吗?”
佑俞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有点。”
最近确实胖了些。
而且之前也被妈妈说过。
“没必要吧。”阿木哈哈笑了起来,说,“你那么瘦,胖点才好呢。”
“不。”佑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阿木。眼神非常很认真。阿木愣了愣,以为他要说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表情也不禁有些严肃起来。
佑俞张了张嘴,说。
“我以前很胖的。”
阿木愣了愣,眨了眨眼睛。
“啊?”阿木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事,忍不住笑了起来,问,“所以呢?”
“……”
佑俞看了他好一会儿,表情渐渐也柔和了,说:“所以不想再变成那样。”
“不会的,哪有那么容易。”阿木笑了,安慰道。一边伸手摸了摸佑俞的手臂,又说:“不过如果能锻炼一下的话就更好了。”
佑俞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阿木把凉水杯递给佑俞,说:“诺,都给你喝。”
佑俞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又咬了一口蛋糕。
☆、清澈海水洁白浪花
没想到,没过多久,两人就迎来了旅途里第一个矛盾。
两个人一路上就家具是买很有设计感的现代家具还是自然的原木类争论了半天。
阿木觉得现代一点的好,佑俞觉得自然一点的好。
“你现在住的那里就挺好的。”佑俞说,“我觉得挺温馨。”
“那又不是我的房间,是齐叔的。”阿木抱怨道,“所以你看,你真的就跟齐叔那个年纪的人一样。”
佑俞看了阿木一眼,稍稍皱起了眉头。
阿木一边走着,一边扭头看着窗外。他倒不是真的觉得原木家具不好,也没有责怪佑俞的意思。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佑俞有些不太高兴。
“好看的设计有那么多。”阿木又嘟囔道,“木头家具看上去都没什么区别。多没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佑俞说,“问也是你问的,我只是说我的想法而已。”
“我知道啊。”阿木说,“我也只是在说我的想法。”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说:“那你何必问我?自己决定不就好了。”
阿木扭过头,看了佑俞一眼,觉得佑俞的态度有些奇怪。他想了一会儿,说:“我只是想跟你商量。”
佑俞想都没想就说:“没必要,你决定就好。”
阿木愣了一阵,然后皱了皱眉,说:“那听你的吧。”
“为什么?”佑俞不解地看着他,说,“你的房子,为什么要听我的。”
“……”阿木露出生气的表情,“我的不也是想我们一起住吗?”
“那也还是你的。”佑俞坚持道。
阿木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抿了抿嘴,问:“你闹什么别扭?”
“……”佑俞没看他,说,“我没有。”佑俞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到阿木跟他皱眉,忍了忍,说道:“……现在说也没必要,先去看看吧。”
阿木把手搭在车窗上,看了佑俞一会儿,然后扭头继续看着窗外,说:“嗯。”
*~~~~~~~~*
到达K市时已经是下午了。
虽然稍微有点疲惫,但他们还是决定直接就开车去了家具城。
没想到,到了家具城里没多久,两人又开始争了起来。
他们站在一张床旁边,面对着面。
“所以我才说你自己选就好了。”佑俞稍稍皱着眉,说,“既然我选的你都不喜欢,那你自己选。”
阿木也不高兴地皱着眉,说:“但是我希望能选到我们都喜欢的啊。”
“这不是选不到吗?”佑俞说,“所以你选你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阿木越发不开心了,他说,“我希望能选到我们都喜欢。不然我们一起来做什么,我要想自己选的话,早就买好了。何必还要等到你有空还要请假约你?”
“你早该自己买的。”佑俞说。
阿木停下脚步,看着佑俞,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早该自己买的。”佑俞抬头看着阿木,“这种事情,我根本就无所谓。”
阿木一听,彻底生气了,说:“无所谓?”阿木看着佑俞,佑俞没有说话。阿木皱着眉开口说道:“那你滚吧。我自己看。”说完,阿木扭头走开了。
佑俞皱起眉,看着阿木走远的背影,突然一肚子委屈。
他看着阿木往前走了很长一段,才又跟了上去,快步走到阿木身边。
阿木阴沉着脸,故意不看他。
佑俞抿了抿嘴。
跟在他身后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又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拉住他。阿木停下脚步,扭过头看向佑俞。
佑俞开口说道:“这么点小事,你干嘛生那么大的气?”
“对啊,是小事,嫌麻烦你走就是了。”阿木没看他。
佑俞忍耐着,说:“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是觉得在这种地方花时间没有意义。既然我选的你不喜欢,你决定不就好了吗?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同。这些东西,我并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阿木对着他说,“而且我也希望你在意。我希望我能跟你商量。我希望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
佑俞停住了话头,沉默了。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说:“我知道你有你的自尊心,但是我也有我的。”
佑俞抬头看着阿木,忽然有些心酸。
他很难过。
“我知道。”佑俞说。
“……”阿木忍住了自己的情绪,缓了一会儿,说,“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也不想。”佑俞说。
“如果你实在不想,我们也可以不搬家。”阿木说,“反正你一直都不情愿。都是我逼迫你的。”
“不是。”佑俞轻轻叹了气,说,“我想。”
他想到阿木一路上开心的样子,对自己有些失望。
他一点都不想让阿木失望。一点都不想。
佑俞看着阿木,冷静了一会儿,说:“我希望你开心。所以,按你喜欢的方式去做就好。我都能接受。”
“接受?”阿木苦笑了一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像你一直以来对待你所有的恋人那样吗?”
“……”
佑俞沉默了。
“那不是我想要的。”阿木说,“如果你真的没有什么期待的话,那我也不想期待。我不需要你委屈自己迎合我。我只是以为你能理解,如果不能,那这件事就先不做也罢。”
期待什么?
佑俞露出难过的眼神。
期待跟你一起共同生活的美好的未来吗?
“……”
佑俞看着阿木,心里痛得难以忍耐。
不。不是的。他没有勉强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跟他在一起,比任何人都想要跟他认真地走下去,比任何人都……渴望跟他一起生活。
自从阿木跟他说了这件事之后,他不止一次幻想过那些温暖的画面,他们一起醒来,一起做早餐,一起吃饭,一起窝在沙发里,一起打发时光。
佑俞有好多想说的,想告诉阿木的。
有好多,他都不能说。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这样的距离。
面对这个他第一次想要诉说一切的恋人,他却只能选择沉默。
阿木看着一言不发的佑俞,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可能真的太快了。”阿木低下头,说,“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怎么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又怎么能确定我们就真的合适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佑俞咬住嘴唇,欲言又止。
阿木看着佑俞,说:“等你想好了,再往前走也不迟。”说完,阿木把手插到裤兜里,耸搭着肩,有些失落地说:“走吧。不用买了。”
☆、墙上的涟漪,拥抱的鱼
但是他们都没有动。
各自站在原地。
佑俞露出难过的表情,眼睛有些红红的。他看着阿木,问:“……你很失望吗?”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说,“有点吧。怪我自己不肯接受。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的这个提议。只是我单方面的热心而已。”
“我喜欢。”佑俞说。
阿木撇撇嘴,说:“你没有。”阿木看着佑俞,说,“只是我不愿意多想罢了。”
“……”
佑俞看着阿木,他不想对阿木说谎,可是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哪一种心情是真实的。他期待,但是他不能。
阿木抬起头,看着他,说:“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忍耐了一下,然后说:“但我只是……很普通地想要多一点时间,跟你呆在一起而已。”
阿木停下了话头。
他看看佑俞,许久,低下了头,说:“算了,没什么。”
看到阿木露出了很失望的表情,这让佑俞很难受。
让他非常痛苦。
佑俞咬住嘴唇,过了很久,开口说道。
“我也想。我也想要……多一点时间……”
然后佑俞忽然哽咽了。
他的嗓子里像是被塞入了一根刺,让他不能呼吸,不能言语自如。
“但是我更害怕……”
我害怕有一天,我们分开了。
却没有办法断干净。
我害怕有一天,你想要忘记我,却要被很多回忆束缚。
“害怕有一天……我们会分开。”
“……”
阿木沉默了,他想了很久,说:“这算什么?”
佑俞默默地抬起头,看着阿木。
“这算什么理由?”阿木看着他,有些难过,说,“如果你真的害怕分开,不是更应该努力才对吗?
阿木停顿了片刻,说道:“就是因为害怕,你才更应该努力去争取,努力创造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跟对方在一起,去经历更多,面对更多。”
“你付出的越多,就越会舍不得,想要放弃的时候,就越会觉得可惜!”阿木抬头看着他,说,“虽然很卑鄙,但是我还是很想用这种方式留住你。”
佑俞愣住了,他看着阿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以为……只有你害怕吗?”阿木难过地说,“我比你更害怕。我害怕你跟我在一起,不但什么都得不到,除了永无止境的麻烦和灾难!”
“我害怕有一天你会觉得累,觉得没有希望。”阿木抬起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悲伤,说:“害怕什么时候你遇到了更合适的人……轻易就可以抛下我了。”
“我不会的!”佑俞看着他,激动地说,“我不会那么做的!绝对不会。”
“阿木,我遇到过很多人,喜欢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感情,但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佑俞抬头看着他,哽咽着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原来可以那么快乐!”
忽然,他再也克制不住了。
他停下来了,所有的话,都堵在了他的喉咙里。
太多的画面,太多的情绪,太多的意外让他失控。
佑俞的眼泪掉了下来。
阿木看到后,表情愣了愣,然后忽然缓和了很多,他抿了抿嘴唇,有些心疼。停顿了片刻,他朝着佑俞走了过去。
佑俞低下头,用手抹了一下眼角。
他从来都不知道……
原来失去一个人可以……
比死还让人恐惧。
所以他很清楚……
他已经,不会再遇到任何人了。
因为现在的他,除了眼前的这个人,再也看不到其他。
不止是因为爱。
阿木看着特别难过的佑俞,不知怎么地,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他明明知道的。他明明都能看到。可是他的害怕也是真的,也会让他心有余悸。
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只是一句话,他也很想听佑俞说出来。
不过无所谓了。
阿木走到佑俞面前,伸出手,将他拥到怀里。稍稍抬起了手,放在佑俞的背上。轻轻地将他搂住。抚摸着他,安抚着。
“……”
佑俞安静地站在那里,任凭阿木抱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片刻后,他侧过头,靠在了阿木的肩上。
一边努力平复自己,把脸藏在阿木的肩窝。
过了一会儿,阿木低下头,轻轻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真是……忽然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吵架了。”
“……对不起。”佑俞抱着他,低声说道,“但我真的不是不想跟你一起住。”
阿木搂住他,轻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也伸出手,搂住他。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阿木放开了拥抱,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说:“走吧。去把家具买了。”
“……”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转过身,跟他并肩走在一起。佑俞伸手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
后来,他们又在家具城了转着看了一会儿。
恰好有个销售看到了他们,走了过去,跟他们搭话。阿木跟他看了看新家的照片,大概描述了一下,然后他们开始探讨什么样的风格比较合适。
他们陆续确定了物品,总算在期待的时间内顺利的解决了这个任务。
订完之后,他们还有些时间,就随意逛了一阵。
在最后要离开家具城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木家具入口的地方有一家装饰品店。
两人进去看了看,发现多是用各种材质的边角料制作的小物品,也有一些装饰用的根雕之类的大型物件。
两人在商店里转了一会儿,阿木忽然发现了三个挂在墙上的装饰品。
大概跟阿木的上半身差不多大小,像窗花剪纸的正方形铁艺雕塑,并列挂在墙上。两旁的框里有几条游动的小鱼,中间的框里有两条缠绕着游动的大鱼,中间是涟漪的纹路。
“欸,你看。”阿木拉了拉佑俞,指着它说,“年年有鱼。”
佑俞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问:“哪里是年年有鱼了?”
“不是吗?”阿木坚持道,“这鱼,这花纹。”
佑俞笑了,说:“你说是就是吧。”
“……”阿木站在那里,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说,“可以把它挂在客厅里。”
佑俞有些惊讶地看了他,顿了顿,问道:“你想要吗?”
“想啊。”阿木说,“我挺喜欢的。”
佑俞笑着看着他,说:“那我送你吧。”
阿木看了他一眼,没有客气,高兴地说:“好啊。”
然后他们立刻就买下了那三个装饰品,让老板给他们包好,抬到后车箱里放好。
*~~~~~~~~*
那天,他们订了市中心的酒店,这样的话晚上就有时间在市里逛逛,吃吃饭。佑俞也很久没有来这个地方了。
“你大学在K市念的?”阿木有些惊讶地问,“哪个学校?”
“K大。”佑俞说。
阿木盯着他看了半天,说:“你成绩那么好的吗?”
佑俞笑了起来,说:“喂。你什么意思?”
阿木笑着感慨了两句,让佑俞带他去他觉得不错的餐厅。
佑俞想了半天,发现他当年最常去的都是些聚会的地方。而且当年他的学校也不在市中心,来这里多半就是跟朋友,更多的是男朋友来玩。
后来他周末会去熟悉的酒吧打打工,帮帮忙什么的。
要说正经吃饭的餐厅,他还真的是有点想不出来。
“……”佑俞在脑海里琢磨了半天,说,“去那边的商城看看吧。楼顶有几个餐厅还挺漂亮的。”
“味道怎么样?”阿木问。
“不太清楚。”佑俞诚实地说。
阿木看了佑俞半天,问:“你不怎么出来玩吗?大学的时候。”
“……”佑俞憋了半天,说,“来。但是很少去餐厅。”
阿木又看了佑俞好一会儿,说:“……明白了。那我还是不问了。”
他们去了佑俞说的那个商场,一路从一楼溜达到了顶楼。他们看到有一家泰国菜餐厅装修的挺漂亮,就决定去进去看看。
他们跟着服务员走了进去,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
店里放着泰语歌,节奏清新悠扬。
佑俞看了看四周,说:“这歌还挺好听的。”
阿木笑了笑,说:“你想知道?用手机查查呗。”
佑俞想了想,说:“算了。我又听不懂。”
“应该是首情歌。”阿木拿出手机,一边说。
“嗯?你能听懂吗?”佑俞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想到,阿木的爸爸好像是傣族。所以阿木应该也会说他们自己民族的语言。
“大部分。”阿木说着,用手机查了查,说,“还真是。你看。”他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地把手机递给佑俞看。
佑俞有些意外,说:“你能听懂大部分?”
“对啊。”阿木笑了笑,说,“有那么惊奇吗?”
“有点。”佑俞说,“那你岂不是完全可以去泰国生活了?”
“理论上可以。”阿木说,“就好像是一种方言的感觉。不过不完全一样。所以如果真要交流的话,还是需要专门学一学。”
“这样啊?真好。”佑俞有些羡慕,说,“我什么外语都不会。”
阿木抬头看了看他,说:“英语呢?”
“很烂。”佑俞说,“感觉很难,也不喜欢。”
“哈哈哈。”阿木笑了起来,说,“看来我也有比你强的东西。”
“你能说吗?英语。”佑俞问。
阿木想了想,说:“可以猎艳的级别吧。”说完,两人都笑了。
点了晚餐,等待的空闲里,佑俞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礼物袋,递给了阿木,说:“这个给你。”
阿木露出意外的表情,说:“什么东西?”
“礼物。”佑俞笑着说。
阿木接了过来,问:“为什么突然给我礼物?”
佑俞抿了抿嘴,有些犹豫地说:“作为交往的纪念。”
阿木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然后开心地笑了,问:“什么?这对你来说是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吗?”
“……”佑俞微微笑了笑,说,“当然是。”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着接过礼物袋,说:“好吧。”
佑俞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阿木对他笑了笑,打开来看。
发现里面是一个戒指盒子。
☆、你的选择和我的决定
“……”
阿木打开盒子,看到了里面的戒指。
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以为是普通的戒指,没想到竟然是一颗钻戒。
不过说是钻戒又跟普通的钻戒不太一样。相对来说要宽一些,线条也很硬朗,中间虽然有钻石,但不是那么抢眼。
应该说,形状不是那么抢眼。
就钻石的大小来说,稍稍一反光,就很容易被注意到了。
阿木露出一个惊喜又有些不确定的笑容。他看了佑俞一眼,看到佑俞对他笑了笑,才又低下头把戒指取出来,拿在手里细细查看。
阿木抬起头看了看佑俞,满脸笑容地问:“……你认真的吗?”
“……”佑俞脸红了起来,说,“不想要就算了。”
“怎么可能不想要。”阿木露出特别开心的笑,开玩笑道,“比《钓客清话》好多了。”
佑俞更害羞了,说道:“那个又不是礼物,只是觉得有意思才送给你的。”佑俞看着阿木的笑脸,也扬起了嘴角,微微笑着,“……跟这个不一样。”
他把戒指戴到了手上试了试,又取了下来。大小还挺合适的。
“喜欢吗?”佑俞有些忐忑地问。
阿木抬起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喜欢。”
“那就好。”佑俞笑了笑,说,“我一直很担心。”
“……”阿木拿起戒指看了半天,然后笑着问道,“所以你每次跟人交往,都会给人送这样的礼物吗?”
佑俞愣了愣,立刻说道:“怎么可能!我也不是……每次跟人交往都会送礼物。”佑俞停顿了一下,说,“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嗯。”阿木笑了笑,说,“我知道。”
佑俞有些尴尬地看着他,脸颊泛起了红色。
阿木看他了好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的微笑,说:“谢谢你。”他犹豫了一下,将戒指戴到了手上,再次微笑着抬头看向佑俞。
他忽然想到他们白天时候的争吵,抿了抿嘴,忽然有些难为情。
佑俞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阿木犹豫了一会儿,稍微侧过脸,看着他,问道:“你……不说点别的什么了吗?”
佑俞先是愣了愣,然后有些紧张地看着阿木。
接着,佑俞停顿了好久。他心跳的厉害,扑通扑通地,像是要蹦出来一样。他想笑一笑,但是没有做到。
他露出一个特别难过的表情。
阿木看着佑俞,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
又过了好久,佑俞终于抬起头,看着阿木的眼睛,一往而深,却充满了难以言明的悲伤。他细细地打量着阿木的脸庞,然后把目光停留在阿木漂亮的眼睛上。说。
“我爱你。”
阿木愣了愣。
呆呆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心里一阵摇曳。
这是第一次。
他听到佑俞这么说。
这个甚至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有说过人。
阿木轻轻笑了,感到一阵强烈的幸福。
却有些苦涩。
那种感觉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好像这句话从佑俞的口中说出来,有着完全不同的重量,压抑的,沉痛的。明明是一句告白,却让人心碎。
像是有一些模糊的场景,一些模糊的片段,在他眼前晃动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佑俞看上去一点都不快乐。
佑俞看着他,认真地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幸福地生活。”
“……”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认真地回答道:“我现在就很幸福。”
“我知道”佑俞着看着他,说,“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一直都幸福,现在,以后,都能一直幸福。我希望你自由,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爱情,想要的人生。”
阿木稍微停顿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有些疑惑的表情。
他们安静地看着对方,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佑俞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他很害怕。
他看到了阿木眼里,那份明亮的喜悦消失了,这让他很难受。他不想这样。他明明已经想好了的,至少现在他所拥有的这些时光里,他想看到阿木快乐的样子。
阿木看了佑俞好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对他微笑,说。
“那还不简单?只要你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佑俞抬起头看他,许久,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怎么了?你不开心吗?”阿木抿了抿嘴,捏了捏佑俞的脸,笑着说,“我喜欢你的礼物。特别喜欢。”
阿木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漂亮的光。
他深情地看着佑俞,停顿了一会儿,弯起了嘴角,微笑着说。
“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决心?决心!和决心。
在外面逛了一天,他们都累了。
回到酒店,阿木在床上躺了会儿,不小心就睡着了。
佑俞看了他一眼,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他打开花洒,把头发淋湿,然后全部捋到了脑后,抬起头,让冰冷的水喷洒在自己的脸上。浴室里很安静,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
阿木。
佑俞闭上了眼睛。
他想到了阿木收到戒指时候,满脸幸福的样子。
那样的他,真的好美。
他的阿木。
冷水顺着他的皮肤流到地上。激得他浑身的血液都温热了。开始哗哗地流动着。伴随着水流的声响,一个往下,一个往上。
让他变得无比的清醒。
却也有些残酷。
他的思绪变得简单,又干净。
在他们相处的这些时间里,虽然有过争吵,有过不开心,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快乐的。阿木是快乐的。他也是。
他收获了很多他从来不敢奢求的东西。
爱情,和比爱情更好,更珍贵的。
牺牲。
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的幸福。
所以,就让这一切停在这一刻,应该已经是最好的了。
佑俞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干净的墙壁,伸手将花洒关上。
*~~~~~~~~*
“阿木。”
阿木听到有人叫他。
他刚刚好像做梦了,梦到了许多五彩斑斓的景色。
想不起来具体都有些什么了。
但他挺开心的。
因为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做过什么明亮的梦了。要么没有梦,要么就是无止尽地黑夜和地狱。他稍稍睁开了眼睛,看到佑俞站在床边,看着他。
阿木睁开了眼睛,弯起嘴角,对佑俞露出了一个微笑。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子坐直了身体。
佑俞还是站在那里,穿着一件睡袍,看着他。
“怎么了?”阿木揉了揉眼睛,看着佑俞,问,“你洗完澡了吗?”
佑俞没有回答他。
阿木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的睡袍上,沾满了血迹。
阿木愣了一下,心跳差点停止了,他立刻一个翻身爬起来,冲了过去,一把拉开他的睡袍——
“阿木?”
阿木睁开了眼睛。
停顿了片刻,他突然猛地坐了起来,抱着被子,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佑俞穿着没有穿睡袍。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白T,长裤,就像他平时一样。阿木低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松了一口气。
是梦。
阿木抬起头,注意到佑俞的头发是湿的。
“你洗澡了吗?”阿木有些惊讶地问。
佑俞没有回答,他看了阿木一会儿,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阿木打量了佑俞一会儿,觉得他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阿木犹豫了一下,说:“你说吧。”
“在那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佑俞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移开了视线,他没有看阿木,而是低下了头,他说,“也许我没法跟你去秋罗山了。”
“为什么?”阿木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的心跳还有些快。刚才的那个梦让他吓了好大一跳,一时半会儿不能平静。
佑俞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说:“因为——”
嗡嗡。嗡嗡。
阿木的手机响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阿木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扔到一旁,回头看着佑俞,说:“……你接着说吧。”
嗡嗡。嗡嗡。嗡嗡。
手机还在响。
“……”佑俞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他平静不下来。他睁开眼,问道:“谁打来的?”
阿木迟疑了片刻,回答道。
“我妈。”
佑俞停住了。
思绪变得有些混乱。
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天在水族店门口看见的那个穿戴精致的中年女人。想到了她的脸,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
“接一下吧。”佑俞说。
他抬头看着阿木,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阿木抿了抿嘴,说:“不想接。”
佑俞走过去,把床上的手机拿起来,说:“你答应过我的。”佑俞看着他,看到阿木不情愿地皱起眉,一脸不快。
佑俞没有放弃,又说:“总比让你自己打过去强吧?接吧。”
看到阿木不说话,佑俞直接按下了接听键,把电话递到了阿木的面前。
“阿木?”
对话里传来一声呼唤。
阿木跟佑俞对视着,没有任何动作。
“阿木?是你吗?”阿木妈妈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惊讶,和惊喜。她好像忽然停住了,安静地等待着回应。
阿木犹豫了。
然后他抬起手,接过了佑俞手里的手机。
阿木抬头看了佑俞一眼,然后低下头。
他把手机拿到耳边。
接着,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很久,他们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拿着手机,一言不发地僵持着。
那么多年来,阿木第一次听到了她的声音。
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他会永远憎恨的那个人的声音,竟然让他觉得……有些怀念。他抬头看着佑俞,表情变得有些难过。
佑俞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阿木心里的防线忽然动摇了,他感到什么东西,正在呼之欲出。他压抑着,压抑着。但是他越努力克制,那种情绪,就越发强烈。
“阿木。”仿佛像是感知到了阿木的气息,妈妈说话了,她的声音轻轻颤抖着,“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眨眼间,七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阿木稍稍皱起眉,抿住了嘴。
妈妈的声音,跟记忆里不太一样了,好像老了,又好像变得有些虚弱。阿木皱起了眉头,还是紧紧地抿着嘴唇。
“你说句话吧。”妈妈在电话那头说道,不像命令,更像是一种请求。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轻轻喊了一声:“妈。”
*~~~~~~~~*
佑俞在阿木身边坐下来,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阿木顺势靠了过去,倒过去,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佑俞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指尖时不时碰到他的脸颊。
“嗯。”阿木靠在佑俞身上,拿着手机,跟妈妈说话。
佑俞听不清他妈妈说什么,而阿木的回答又都很简略,所以佑俞并猜不到他们在聊什么。不过他也不想知道。他只在意阿木。
在意阿木对他父母的思念。
阿木其实不是真的不愿意原谅他们,他只是走不出那一步而已。
当然,他对他父母的怨恨是真的,不满也是真的。但是那不代表他就真的想要跟自己的亲人决裂。其实他固执地不肯跟他们见面,一方面是因为他好强,另一方面是因为……
阿木知道自己会心软。
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心软的人。
想到这里,佑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阿木跟自己不一样。
就像两个反面。
“嗯。”阿木点了点头,说,“挺好的。”
佑俞看了他一眼,又开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忽然,阿木唰地一下坐了起来,有些惊讶地问:“啊?谁说的?齐叔吗?”
佑俞转头看着他。阿木听着电话,也转过了头。他们对视着。阿木的眼里突然有些一丝笑意。他看着佑俞,微笑着说:“嗯。他在我旁边。”
“……”
佑俞看了他一会儿,顿时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
阿木点点头,笑了。
“嗯。”阿木看着佑俞,笑着,说,“我问问他吧。”
佑俞有些惊讶,瞪着眼睛看着他。
阿木低下头,说:“好。那就先这样了。”停顿了一会儿,阿木又说,“嗯。决定了就告诉你。嗯,好的。拜拜。”
挂了电话,阿木扭头看着佑俞,笑着说:“我妈说她听齐叔说了我俩的事。”
“真的吗?”佑俞轻轻笑了笑,问,“什么时候?”
“好久以前了吧?不知道。我没问。”阿木把手机放到枕头旁边,说,“不过肯定不是最近。不然以我对他们的了解的话,不会那么快就接受的。”
佑俞对他微笑了一下,说:“你应该挺开心的吧?”
“算不上开心吧。”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佑俞,说,“他们俩啊,好面子,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用在意那些。”佑俞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已经很好了。”然后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笑得很温柔。
阿木抬起头,看着佑俞,说:“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们会主动说想要见见你。”
佑俞看了阿木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好像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什么?”
“我父母想见见你。”阿木笑了起来,问,“至于那么惊讶吗?”
“……”
佑俞看着阿木,没有说话。
阿木笑着看着他,说:“下个月家里一个亲戚结婚,在R市举办婚礼。她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参加。”
佑俞想了好一会儿,问:“你想去吗?”
阿木犹豫了一阵,说,“如果你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你不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
佑俞稍稍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阿木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说:“说实话,我还是不太想见到他们。”阿木抿了抿嘴,又说,“如果不是为了你的话,我应该是不会跟他们见面的。”
佑俞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思考着。
阿木挪了挪身体,凑到佑俞身边,然后靠到了他的怀里。佑俞被他打断了思路,低下头看着他。阿木对他笑了笑,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佑俞把他的手拿开,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跟你去,你就不会跟他们见面。”
“嗯。”阿木点点头。
“那你怎么跟他们和好?”佑俞看着他,认真地问,“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阿木揪着佑俞的衣服,在手里玩弄着,说:“那你跟我去不就好了?”
“……”
佑俞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阿木对他笑了笑,说,“你看,你父母没邀请我去你家我都没有说什么。我父母邀请你,你还不爱去。”
阿木对他扬了扬眉毛,说:“一点面子都不给。”
佑俞没有了辩驳的余地。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可以跟你去。”然后把阿木玩弄他衣服的手拉开,看着他,说,“但是以后怎么办?以后也每次都要我跟你去吗?我不跟你去的话,你就还是永远不回去?”
“……”
阿木没有立刻回答。
佑俞看着他,认真地说:“阿木,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阿木停顿了一会儿,低下了头,把手放了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转了个身,靠在佑俞的怀里,眼帘低垂。
过了一会儿,他说。
“如果他们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他们。”
“过往不究吗?”
“嗯。”阿木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过往不究。”
☆、一样又不是真的一样
结果,佑俞说不能跟他去秋罗山的,到最后又改变了主意。
阿木又问过他,那个时候想跟他说什么。
但佑俞没有回答他,只是回了一句,没什么,改天再说也行。
所以他们最终还是按照原计划,一路开车从K市回来,直接去秋罗山度假山庄跟朋友们汇合。
经历了一路奔波劳累,终于抵达度假山庄,佑俞只想找个地方瘫着歇会儿。
他们把车停好以后,带着行李走了一段路。
这个山庄是沿着一个平缓的山坡修建的,一共分成三个区,分别处于山坡的上中下三个位置。
每个区的配置不同,最下层有两个特别大的泳池,一个浅水,一个深水。中层没有泳池,但有一个可以烧烤野营的地方。
而最上方也有一个不大的公共泳池,几幢独立别墅,每个别墅都配着可以活动的后院和独立的小池子。别墅不多而且比较贵,但是相对的,也清静些,更适合休息。
M市虽然经济发展的一般,但作为一个冬季也很温暖宜人的城市,旅游业发展的还可以。像这样的山庄,主要也是为了迎合那些来这里度假的游客开发建设的。
他们听了阿木的建议,一起合租了一个上层的比较好的别墅。
佑俞跟阿木来的最迟。到了别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后院里吃上玩上了。然而阿木好像根本不累似的,放了东西就跑去加入大家。
而佑俞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后,则是先去洗了个澡,睡了一会儿。
到了下午些,佑俞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穿上衣服下楼。
他们一帮人都在客厅里待着,桌上放着好多吃的,各种零食饮料,还有剩下的一些烧烤。安平坐在沙发上,朗静靠着他看电视。林晓跟言子则盘着腿面对面坐着打牌。
安平听到动静,抬头看到佑俞下来,说:“你怎么才起?我们都吃完午饭了。”
“连着开了两天车,累死了。”佑俞问,“阿木呢?”
“不知道,刚刚还在呢。”安平说。
“是吗?”佑俞四处看了看,向他们走了过去。
安平转过头看了看佑俞,忽然笑了起来,说,“欸,佑俞。没想到你……岩木做饭挺好吃啊。”
佑俞瞟了安平一眼,问:“你怎么知道?”
“刚刚的午饭就是他给我们做的。”安平说,“虽然他就这么随便炒了两个家常菜,但那味道,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了。”
“无事献殷勤。”佑俞眯起眼睛,看了看安平,问,“你想干什么?”
安平咧嘴一笑,说:“所以你看这晚饭能不能……”
“不。”佑俞果断拒绝了他,皱着眉说,“凭什么伺候你?”
朗静也抬头看了看佑俞,笑了笑,跟安平说:“我就说吧。佑俞肯定会不高兴。”
安平笑了起来,说:“我们只是说让他随便做两个菜就行。你看,我们几个都不会做饭。虽然林晓能下厨,能不能吃还要看运气。反正你们也要吃饭,对吧?”
“不是‘我们’,是你。”林晓也抬起头,纠正道。
“诶?”安平一听,不高兴地坐直了身体,说,“你们刚刚在那儿夸半天你们不想吃吗?那晚上你们倒是都不要吃。我自己吃。”
“不不。”言子笑了起来,说,“我要吃。算我一个。”
“还有我。”朗静也开口道,她看了佑俞一眼,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可以帮忙。”
安平看了朗静一眼,有些心虚地说:“那……那我也……”
“……”言子看了看佑俞,笑着说,“你可以先问问他。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他肯定不会说不愿意的,佑俞想到,纠结了一会儿,他说:“那我问问他吧。”
“嗯。”言子点点头,看了看朗静跟安平。
佑俞又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看到阿木。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林晓看了一眼佑俞,说,“他刚刚好像说要去拿什么东西。搞不好是去停车场了。”
“是吗?”佑俞想了想,拿东西要这么久吗?“我去看看吧。”佑俞说。他站起来,刚想往外走,却被朗静一把拉住了,说:“欸,你等等。还有个事想问问你。”
佑俞回过头,朗静趴到沙发的后背上,看着佑俞,问:“我看见你给阿木买的戒指了。”
“嗯?”安平听到后回过头看他们,问,“我怎么没看见?”
朗静一把推开他,说:“你眼瞎。”
林晓咯咯笑了笑,他对面的言子好像也有点兴趣,扭头看着他们。
朗静回头看着佑俞,问:“我问你,多少钱啊?”
佑俞顿了顿,犹豫了。
思索了几秒钟,伸手比了个数字。
“我*。”安平睁大了眼睛,说,“你疯了吗?买个戒指花那么多钱?有什么意思吗?”
朗静瞪了他一眼,说:“欸,对比某些人,真是地位高下立判。”
“你可以啊。”林晓也有点惊讶,说,“平时不见你花钱,出手挺大方。”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说,“别告诉他。”
安平还是很惊讶地看着佑俞,不住的摇头,说:“有那个钱攒着买房多好。”
“那你倒是攒啊。”朗静看了看他,叹了口气。
“攒着呢啊。”安平回头看了看朗静,有些心虚地看着说,“我只是怕你说你也想要一个这么贵的戒指。”
“当然想啊。”朗静认真地说。
“啊?”安平慌了,问,“真的假的?”
朗静对他挑了挑眉毛,说:“自己想!”
言子跟林晓都笑了起来。
朗静转过头跟他们搭上了话。
阿木还是没有回来。
佑俞有点担心阿木,迟疑了一下,走了出去。
*~~~~~~~~*
没想到他刚出门,就看到阿木了。
阿木正站在旁边的别墅门口跟人说话。佑俞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看清了站在他对面跟她说话的人。
佑俞皱了皱眉。
艾媛?她怎么会在这里?不过佑俞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既然这是阿木经常跟父母来的地方,那像艾媛一样的人,喜欢来这里,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
“阿木。”佑俞喊了一声。阿木听到后回头看到他,并没有很惊讶,咧嘴一笑,说:“你总算起了。”说着,阿木转头跟艾媛说:“那我先走了。”
艾媛微笑着点点头,轻柔地说:“嗯。刚才谢谢你了。”
佑俞听她这么说,有些不太高兴,他迎着阿木走了过去,问道:“谢什么?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艾媛看到佑俞走过来,站在原地没有动。
阿木被佑俞不满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回答说:“哦,她车有点问题,我帮她看了看。”
“车有问题?”佑俞皱着眉,看着艾媛,问道,“车有问题你找修车的,找阿木干什么?”
艾媛抬头看着佑俞,微微笑了笑。但是没等艾媛开口,阿木就赶紧替她解释道:“她没找我。是刚好碰到了。”
佑俞一听,火更大了,说:“我没问你。”
阿木心里一沉,没敢再说话。
艾媛看了看阿木,然后又看向佑俞,还是微微笑着的样子,反问道:“怎么?不能找他吗?”
佑俞冷冷地说:“不能。”他伸出手,稍稍拦住了阿木。
阿木有些不安地看着佑俞,抿了抿嘴,没作声。
艾媛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对佑俞露出了标志性的甜美笑容,说:“我知道了。”
“……”
佑俞眉头一皱,心里一紧。
艾媛知道,所以她才更要表现自己的善解人意和温柔。好让他看起来才是那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莫名其妙的人。
佑俞咬牙,没再说话。
她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阿木没敢看艾媛,想去拉佑俞的手,一边说:“走吧。”佑俞移开跟她对视的目光,推开阿木想要碰他的手,也没有道别就径直转身离开。
阿木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一路跟着他走进了别墅。阿木跟在佑俞身后,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佑俞停下脚步,说,“我没有讨厌她。”
阿木绕到他面前,说:“那你别生气啊。”
佑俞抬起头,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她喜欢你吗?”
阿木张了张嘴,有些迟疑地说:“可是我又不喜欢她。”
“不喜欢吗?”佑俞冷笑了一声,说,“你跟他说我俩的事了?”
“……”阿木抿着嘴,说,“没有。”
“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说着,佑俞轻轻推开他,转身上楼。
客厅里的人看到两人吵着架走进来,一时都呆住了,有点不知所措。
阿木叹了口气,跟了上去,推开房间门,看着佑俞站到窗户边上,看着窗外。阿木走过去,说:“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
佑俞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阿木有些委屈地问:“你不相信我吗?”
“……”佑俞缓了一会儿,问,“你们经常见面吗?”
阿木有些紧张,他很担心自己说错什么,小心地开口道:“大概两周一次吧。不过都是工作。私下从来没有见过。”
佑俞皱紧了眉头,没再说什么。
“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去她家了。”阿木轻声说。
“没必要。”佑俞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很冷淡,他说,“让我自己想想吧。”
阿木叹了口气,呆呆地站了会儿,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床,正打算坐下,就被佑俞叫住了。
佑俞说:“一个人。”
阿木委屈地直起身体,看了看佑俞,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推门走出了房间。
佑俞叹了口气,试图平静自己的心情。
但是这么做只是让他变得更加失落了。
佑俞低下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没过多久,有人敲了敲佑俞房间的门。
☆、迷失自己因为太害怕失去
没等佑俞答应,房门就被推开了。
朗静探出头看了看佑俞,然后走了进来,把房门关上。他瞟了朗静一眼,没作声。
“……”朗静走到佑俞身边,问,“还生气呢?”
佑俞叹了口气,说:“好些了。”
“我听阿木说了。”朗静顿了顿,说。
佑俞低下头,说:“哦。”
朗静微微笑了笑,说:“看你平时挺温柔,没想到醋意挺大啊。”
“……”佑俞皱了皱眉,说,“我没有。”
朗静咧嘴一笑,用肩膀推了推他,说:“什么没有?阿木跟她说两句话就把你气成这样,不是嫉妒是什么?”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朗静拽了拽佑俞的衣服,示意他坐下。
佑俞想了一会儿,跟她一起并肩坐到了床上。
“……”朗静开口说道,“你在担心吗?”
担心吗?也许是。
“……有点。”佑俞承认道。
朗静对他笑了笑,说:“为什么?你们感情那么好?”朗静想了一会儿,又说,“说真的,我觉得她根本威胁不到你们。”
佑俞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感觉,阿木很依赖你。生活上,感情上都是。”朗静微笑着看着他,说,“而且你也很喜欢他。所以,你没必要害怕。”
“……”
朗静说的没有错。
他知道。
但是,他们之间,并不是这么简单。
过了一会儿,朗静开口说道:“跟我说说吧。”
佑俞没有立刻回答。
心情越发沉重。
难以呼吸。
过了很久,佑俞开口了,他说:“我感觉,我的生活……全都失控了。”
“……”朗静看了他一会儿,问,“为什么这么说?”
“自从遇到阿木开始,我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然后他沉默了很久,又说道,“你知道吗?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我们会在一起。”
那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想要把这份感情拿出来,说给谁听。
“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跟他做朋友……”佑俞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说:“不,应该说,我只是想了解他而已。”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想了解他。想知道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知道关于他的更多的事情。”
朗静轻轻地笑了笑,说:“喜欢一个人一开始不都是这样的吗?”
“可我没想喜欢他。”佑俞露出了有些难过的表情,说,“我没有想到。等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已经没法回头了。我越了解他,就越是喜欢他,越喜欢他,就越发觉得……”
佑俞停下来了。
他低着头,紧紧地皱着眉。他咬了咬嘴唇,说道。
“他值得被更好的人爱。”
朗静愣了一下。
顿了顿,她伸手推了推佑俞,说:“说什么傻话呢?他喜欢的是你,那你就是最好的。”朗静冲着佑俞笑了笑,“别想那么多,好好珍惜现在不就好了吗?”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没法不去想。”佑俞顿了顿,说道,“因为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朗静的笑容稍稍淡去了些,表情变得温柔。
佑俞没有看她,说道:“也不知道,害怕失去一个人,原来这么难受。”
朗静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然后慢慢变得平静。
“我姐去世的那几年,我特别的难熬,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活下去。”佑俞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他说,“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被所爱的人丢下了。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朗静看着他,忽然也有点难过了起来。
“但是那种感觉,不一样。”佑俞痛苦地说,“我害怕失去阿木的那种恐惧。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都让我非常害怕。我能想象那种痛苦。”
那种痛苦,真实,又强烈。
将他从里到外翻开,撕成碎片。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完全迷失了。”
他找不到任何方向。
只能任凭自己被各种情绪支配。
“我不讨厌艾媛。”佑俞说,“但是我看到她,就会看到一切我所没有的东西。”佑俞低着头说着,“我不讨厌她,我讨厌的是什么都不能给他的自己。”
“佑俞……”朗静看着他,露出了有些伤心的表情。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说:“阿木跟她在一起,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不是,不止是她,任何人,阿木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都比跟我在一起好得多”
“不对。你不能这么说。”朗静说,“阿木要是听到你这句话,肯定会很难过的。”朗静轻轻拍了拍佑俞的背,说,“别那么消极。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就说明这是应该发生的。”
佑俞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朗静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其实……你根本没必要难过的。”
佑俞稍稍侧过脸,看着她,眼睛有些红红的。
“我反而觉得,现在的你,挺好的。”朗静微笑着说,“比以前的那个你要可爱得多。”
“……”佑俞看着她,没有说话。
“现在的你,更像一个努力生活的有血有肉的人。”朗静看着佑俞说,“爱笑了,也更愿意表达自己了。你开始有了情感,有了弱点,会嫉妒,会害怕,会渴望,会失控。这种感觉就像是……
朗静顿了顿,又说。
“像是他给了你生命一样。”
佑俞愣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朗静。
“你难道不应该开心吗?”朗静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表情,说,“人一辈子,能找到一个这样的人,多么难得。”
佑俞呆呆地看着朗静,许久,露出一个特别悲伤的微笑。
朗静看着他,跟他安静地对视着。
过了很久,佑俞才稍稍舒展了眉头。
“我觉得没有什么能拆散你们的。所以你也要相信他。”朗静对笑了笑,说,“就算你不相信他,你也应该相信我。反正我的话错不了就是了。”
“……”
佑俞看了她一会儿,看她一副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好啦。”朗静看他缓过来了一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这样吧,一会儿呀,就让安平他们几个做饭,你呢就跟我和言子一起去游游泳,喝喝酒,开开心心地玩会儿。”
佑俞看着朗静,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佑俞。”朗静看着他,轻轻笑了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佑俞看了她一会儿,笑了起来,说:“这话最好别让安平听到。”
朗静看他笑了,感到轻松了许多,笑道:“他?他现在可不担心你喜欢我,只担心你喜欢他。”
佑俞哈哈笑了起来,说:“那倒也是。”
朗静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
换上泳裤,穿了个蜷起袖子轻薄的白色衬衫,佑俞打开门走下楼去。
客厅里只有林晓坐着。佑俞也过去等了一会儿,跟林晓说他们先出去玩一会儿,问他要不要来,林晓说让他们先去。
又过了半天,朗静跟言子也从房间出来。
两人都把头发梳成了辫子,穿着比基尼,披着防晒衫。
这时,恰好安平也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盘切好的水果,问:“你们现在就要去泳池?”
“对啊。”朗静笑着说,“你好好给阿木帮忙。”
“欸?可是你刚刚还说你也要帮忙的。”安平看着朗静,抱怨道,“怎么反悔了?”
朗静笑着说:“反悔怎么了,我现在想去了不行呀?”说着她指了指地上的一箱啤酒,说:“佑俞你抬这个。”
安平不高兴了,指了指佑俞问:“他怎么也去?”
“佑俞在放心呀。我们两个姑娘家去,被坏人骚扰怎么办?”朗静懒得跟她纠缠,拉着佑俞往外扯,也不顾不停靠过来的安平。
安平试图阻止他们,一边叨叨着,说佑俞去有什么用,他打得过谁啊。
佑俞回头对他笑了笑,挥了挥手。
*~~~~~~~~*
上层区的泳池不大,人也不是很多。至少这个时间段不多。
泳池里有几个人趴在池子边上聊天,有两三个人在游泳。靠近山的那边还放了几套户外桌椅。靠里面的两个椅子上躺着两个有纹身的戴墨镜的男人。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空桌子,把啤酒放到桌子底下。佑俞在椅子上躺下,让朗静跟言子先下水去。
“我休息会儿。你们先去,一会儿过去找你们。”他说。
朗静说好吧,然后拉着言子纵到水里玩去了。
佑俞拿了瓶酒,直接喝了起来。
正前方就是一览无余的山景。据说晚上会下雨。但是现在看起来天气还蛮好的。太阳也还很热辣,整片树林绿得发亮。
佑俞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的风景,拿了一瓶酒过来,打开。
他的思绪飘了很远。
树林。
他总是会梦到的一个地方。
佑俞拿过酒瓶来,喝了一口。
哗啦啦,有人跳进了水池里,溅起了好多的水花。
佑俞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一口一口地喝酒。
朗静再次过来找佑俞的时候,佑俞已经喝掉了好几瓶。朗静的头法湿湿的贴在脸上,身上也都是水,跑过来抓着佑俞去泳池。
佑俞跟着她下了水,因为身体太热了忽然被冷到,打了个激灵。朗静抛了一个水球给他,要他一起玩。
没过多久,林晓也过来了,加入到他们中间。
泳池稍微热闹起来了一些。天气也开始变得凉快了一点。
他们玩一会儿,聊一会儿,又喝一会儿,没多久,就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
安平从别墅那边走过来,也拿了一瓶酒,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说:“晚饭准备好了,先回去吃点东西吧。”
他们从水里出来,拿着湿漉漉的衣服,穿着拖鞋,磨磨蹭蹭地走了回去。
阿木还在厨房忙碌着。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去找他,而是直接在饭桌前坐下来。他们做了几道家常菜,炒了一大份炒饭。几个人也不客气,拿了碗筷就开始吃。一边说好饿,一边说好吃。
过了一会儿,阿木走了出来,在佑俞身边坐了下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喝酒,时不时还要争抢一下食物。佑俞没有跟阿木说什么,阿木也没有敢跟他搭话。
两人默默地吃着饭,时不时跟其他人说两句。
吃完后大家坐着聊了一会儿,盘算着一会儿去玩什么。
几个人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带着酒前前后后一起去到了泳池。
天色还有点发灰,但已经可以看到漫天的星星了。泳池周围亮起了好多户外小灯,跟天空漫天星光很相称。
不像白天时候的悠然。晚上的泳池很热闹,聚着一堆一堆的人,围着泳池玩耍聊天。
气氛很快就传递了过来,他们也赶着过去,加入到了狂欢里,找了张桌子聚在旁边拿着筛子玩游戏。输了的喝酒。
佑俞不知道为什么运气很差,几圈下来就他喝的最多,开始有点晕。
他话多起来,笑容也多了,表情也变得有些傻,动作飘飘的。阿木有些担心他,就一直坐在他身旁,看他们喝太嗨,就拦了拦,让他们去玩点别的。
他们想想也是,所以过了一会儿,就全都下水了。
随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些人来到泳池边,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气氛变得很迷幻。
佑俞从水里钻出来,趴到泳池边,大口呼吸着。有点难受。阿木在岸上看到他,过去帮他捋了捋头发,让他先上来休息会儿。
佑俞答应了,让阿木把他拉了上去。
他浑身透湿地躺到椅子上,有些恍惚。
好热闹。周围是各种声音。交谈时,欢笑声,水花,树叶沙沙。阿木在他耳边说话,但是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远,不太清晰。
眼前的画面也是。
光影交错迷离。
“我们回去吧。”阿木说。
他蹲在椅子旁,给佑俞递了瓶水。
佑俞推开了他,翻了个身,咳了咳,干呕了一阵。
他很难受,但是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来找他们,问要不要一起玩游戏。他们想凑人。朗静他们都过来了,约上阿木跟佑俞。阿木开始没有答应,说佑俞喝太多了他想先带佑俞回去。
但是佑俞不愿意,跟着朗静他们去了。
他们聚了些人,然后给他们发了牌,开始玩了起来。
有人把周围的酒都拎了过去,输了的罚酒。没多久,一帮人就都喝高了,气氛从热闹变得有些失控。后来直接也不用罚酒了,想喝的自己拿着喝,泡在泳池里的人也拿着喝。
有人给佑俞递了烟,佑俞接过以后被阿木拿走了。
佑俞这才发现阿木好像还是一直跟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一下就上来了。
好难受。
佑俞抬起头,忽然发现艾媛也在人群里。就在他对面很近的地方,穿着性感的泳衣,跟一个女性朋友站在一起,头发高高地挽在头顶。
旁边好像有人在跟她说话,她笑得很开心。
他不知道艾媛有没有看着他们。他不在意了。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佑俞扔了牌,走到一旁的,拿了瓶酒准备离开玩游戏的那群人。
阿木跟过去,伸手拦住他,抓住佑俞手里的酒瓶想要夺过来,说:“别喝了。”
佑俞没有看他,甩开他的手,说:“别跟着我。”
“我担心你。”阿木心里一阵难受,委屈地说。
“不必担心。”佑俞冷淡地说,“我好得很。”
阿木再次伸手去抢他的酒瓶,说:“别再喝了。”
佑俞不肯放手。
阿木用力拽了一下,说:“放手。”
“不放。”佑俞死命拽着,不肯退让。
阿木也跟着用力。
两人争抢了一会儿,佑俞生气地抬起头看着阿木,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落下来。
阿木皱了皱眉,说:“求你了,我们回去吧。”
“你干什么啊……”佑俞拽着酒瓶,嚷嚷道,“……想喝你自己拿啊……跟我抢干什么?”
“我不想喝。”阿木说。
僵持了几秒钟,佑俞放开了酒瓶。
酒瓶到了阿木的手上。
佑俞盯着阿木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要走。
阿木把酒瓶放到一旁,伸手去拉佑俞。“我们回去。”阿木说。他用了很大的劲,把佑俞拽过来。
“你他*别拉我!”佑俞愠怒地喃喃着,摇摇晃晃地蹲了下去,跪在地上,说,“也别跟着我……!你别管我!放开!”
阿木没有试图再跟他交谈,而是用力拽着佑俞,想让他站起来。
“你他*放手!”佑俞挣扎着,伸手握住阿木的手,想要把他的手拿开。但是他拗不过阿木。他没有力气。
阿木看着他,生气地说,“佑俞!别闹了!”
佑俞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阿木,眼睛红红的,心里忽然感到无比的委屈。他好难受,好难受。
他好痛苦。
他不能解脱。
他看着阿木,停顿了好久。
然后看向了阿木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啊!”
阿木叫了一声,低下头,看到佑俞一口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比失去更苦的苦涩
“佑俞?你干什么!?”
阿木吓了一跳,但他没有放开手,只是咬牙忍着。一边低头看向佑俞,一边用力想把他推开。
忽然,阿木感觉到了一阵温热,从他的手上传来。
不知道是佑俞身上的水,还是眼泪,流到了阿木的手背上。
阿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佑俞放开了阿木的手,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阿木。
阿木心里一阵苦涩。他弯下腰,跪到了佑俞对面,然后伸手拉过他,一把将佑俞抱住他,说:“……对不起。”
佑俞试图推开他,但是阿木把他抱得很紧。
“对不起。”阿木难过地说。
佑俞反抗了几下,还是放弃了。
过了好久,他把头靠在阿木的肩上,彻底失去了力气,喃喃地说:“……我好难受……”他无助地靠在阿木的怀里,说,“我好难受……感觉好像……要死了……”
“……”阿木皱着眉,将他抱得更紧了,“你喝那么多,肯定难受。”
佑俞抬起头,又低了下去,深深地叹息,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平复,他捂着脸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靠在了阿木的肩上。
佑俞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由阿木抱着。
过了很久,阿木感觉佑俞稍微平复了些,才轻轻拍了拍佑俞的后背,说:“走吧。我们回去。”
佑俞默不作声地抬起手,搂着阿木。
然后又安静地待了很久,他才虚弱地点了点头。
阿木一听,终于松了口气,他放开拥抱,然后站起来,将跪坐在地上的佑俞拉了起来,搂着他,慢慢离开了人潮。
*~~~~~~~~*
他们走进房间。
阿木顺手将房门带上,让佑俞躺倒到了床上。他低头看了佑俞一会儿,准备起身,却被佑俞拉住了。
【……】
佑俞身上很烫,呼吸里充满浓重的酒味。
皱了皱眉,阿木稍稍将佑俞推开了一点。
他抬起头看向佑俞,对上了佑俞的目光,忽然有些惊讶。
佑俞的目光里充满了强烈的情感,让阿木有些害怕。因为哭过,佑俞的眼角还有些红,眼睛很湿润,泛着淡淡的光。
阿木稍稍转过了脸去,避开了佑俞的注视。
佑俞安静地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
【……】
“啪——!”
阿木狠狠地扇了佑俞一个巴掌,打断了他的话。
佑俞停下了话头,愣了很久,才默默地转过头,重新看向眼前的人。
阿木的手还悬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落了下去。阿木看着佑俞,咬牙切齿地警告道:“你再这么说一次,我就真的生气了。”
“……”
佑俞抬起头,看着他。
脸上传来一阵一阵地刺痛。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这些都……不算疼。
佑俞看着阿木,忽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难受起来,胃里一片翻腾,浑身轻飘飘的,脑袋也是。他闭上眼睛,忍耐了片刻,然后推开了阿木,说:“放开我,我想去洗手间。”
阿木犹豫了一阵,松开了手。
佑俞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离开了房间。
*~~~~~~~~*
佑俞回来的时候,看到阿木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抬头看着窗外。
听到动静后,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佑俞。佑俞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关上了门,向着他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
阿木看着佑俞,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佑俞拉过他的手来,看了一眼。他看到阿木的手上被他咬到的地方有带血的痕迹。佑俞犹豫了片刻,有些难过地说:“对不起。”
“……”
阿木把手抽了回来,扭过头,说:“没事。”
佑俞也转过头,不再看他,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并肩坐着,面对着小小的,框住了黑夜的那扇窗户。
过了好很久,阿木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对她的事情那么在意。以后我不会再跟她来往了。我答应你。”
佑俞轻轻叹了口气,说:“不用。”
“……”阿木侧过脸,看着他,说,“可是……”
“真的。”佑俞打断了他,说,“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不是那么想的。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只是……喝太多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对不起。”
阿木伸手拨开了佑俞的头发,看了他一会儿。
看到佑俞眼睛又红了起来,他的心忽然软了下去。阿木把佑俞的刘海拨到他的耳朵后面,然后摸了摸他被自己打红了脸。
佑俞皱起眉,低下了头,说:“不过,我确实嫉妒她。不仅是她,所有接近你的人我都嫉妒。”
阿木的手停了下来,片刻后,落到了佑俞的肩上。
过了一会儿,阿木拉过佑俞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说:“放心吧。没人想接近我的。”
佑俞看了他一眼,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阿木张开手臂,佑俞停顿了片刻,靠了过去。他抱住佑俞,亲了亲他的头,说:“下次别喝那么多了。我真的很担心。”
“嗯。”佑俞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窗外又开始下起了延绵的雨,雨点打在窗户上,淅淅,沥沥。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
佑俞坐在饭桌前,旁边坐着正在吃饭的爸爸,已经吃饱了正在等他们的妈妈,和想要离开饭桌所以一直不停地看向佑俞的乔乔。
“爸,妈。”佑俞来回看了看他们,说,“我打算搬去跟阿木一起住了。”
听到阿木的名字,妈妈明显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佑俞,问:“去哪儿住?”
“他父母给他买了套房子。”佑俞解释道,“我会跟他搬去那里。”
妈妈惊讶地看着他,然后闭上了嘴,没说话。她看了爸爸一眼,发现爸爸还在悠闲地吃饭。她沉默了一会儿,转转过头,问道:“公司宿舍那边怎么办?”
佑俞看着她,说:“已经退掉了。”他停顿了一会儿,补充道,“新家那边已经都装修好了,等家具来了,就可以搬进去。”
“……”
妈妈看了看爸爸,又看向佑俞。
所以佑俞并不是来跟他们商量的,只是来通知他们而已。
“家具买好了?”妈妈问。她没有多少选择。虽然她还是很抗拒,不愿意接受岩木,但是……她更害怕失去佑俞,各种意义上。
所以她最终选择了妥协。
“买好了。”佑俞说,“前两天我们一起去K市买的。”
妈妈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爸爸抬起头,跟妈妈对视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了看佑俞,问:“房子是他家买的,家具也是他买的吗?”
“嗯。”佑俞点点头,说,“都是他买的。”
“这样啊。”爸爸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佑俞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没有。只是想跟你们说说。希望……”佑俞停顿了一下,说,“希望你们能接受。”
“你都已经做好决定了。”妈妈看着他,抱怨道,“我们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
爸爸对妈妈笑了笑,说:“你直接说接受就行了嘛。”
“……”妈妈没有回答,也没有辩解,过了一会儿,她说,“你也那么大年纪了,不结婚,有个人一起住,互相照顾,也挺好的。”
“嗯。”佑俞皱了皱眉,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伤心的表情。他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妈妈笑了笑,说,“您放心吧。”
“放心是不可能的。”妈妈坦诚地说,“记得多跟家里联系,报个平安。有空回来多看看,就算是来吃个饭,坐两分钟都好。”
佑俞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不过……”妈妈回头看了一眼乔乔,说,“我本来想,等你以后买了房子让乔乔跟你一起住的。但是既然你要跟他同居,那乔乔还是我们带吧。”
“……”
佑俞回头看了看乔乔,心里更难受了。
佑俞感觉很对不起他。
过了很久,佑俞转过头,稍稍低下头,回答道。
“我知道了。”
*~~~~~~~~*
吃完饭,佑俞就打算回去了。
他站在玄关,跟父母告别。
乔乔跟爸爸都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剩下妈妈站在玄关,跟佑俞唠叨着东西都没忘吧,手机带了没,记得早点休息,不要太累。
佑俞看了妈妈一会儿,忽然感觉,她又老了些了。
他的心又揪了起来,非常痛。他对不起她。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比任何人都不想让她再经历那种丧亲之痛了。
可是这一次,他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妈。”佑俞看着她,表情里充满了愧疚,他轻声说,“对不起。让您操心了。”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但是我很高兴您能接受阿木的事。您不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妈妈愣了一会儿,舒展了眉眼,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把整个故事都讲给您听。”佑俞顿了顿,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从我们第一次相遇开始。”
到最后一天为止。
妈妈看了他一会儿,心里忽然又难过,又开心。
她轻轻笑了笑,说:“好。”
*~~~~~~~~*
周一的早上,佑俞跟阿木来到白鹭湖。
最近总是忙来忙去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来钓过鱼了。阿木还有些犯困,跟在佑俞身后,拿着鱼竿,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他们找了个熟悉的地方坐下来,拿出工具来准备。
“对了。”佑俞看了阿木一眼,说,“同居的事情,我跟我父母说了。”
阿木转过头看着他,有些紧张地问:“什么时候?他们怎么说?他们反对吗?你可别突然又反悔了啊!”
看到阿木着急的样子,佑俞笑了起来,说:“没有反对。”佑俞低下头,继续穿线绳,一边说道,“而且我本来也不打算跟他们商量,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他们而已。”
“……”阿木点了点头,也低头继续弄自己手里的鱼线。
过了一会儿,他小心地问:“你妈妈她跟你……说我什么了吗?”他的语气听上去没有太多情绪,很平淡。
“说了。”佑俞诚实地说,“但是我也告诉她了。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佑俞对阿木笑了笑,说,“我妈她……其实人挺好的。她会理解的。”
阿木转过头看着佑俞。
他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阿木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对了。你知道吗?齐叔带着家人去了一趟HN,昨天刚回来。他跟我说,他们去海边钓鱼了。好像还挺好玩的。你去过吗?”
“海钓吗?”佑俞想了想,说,“去过几次。”
阿木露出有些羡慕的表情,问:“真的吗?去的哪儿?”
“W市。”佑俞回忆了一会儿,说,“之前上大学的时候,跟朋友去过。不过,我大学时候的朋友都不钓鱼,所以也只是坐船出去玩的时候,随便钓过那么几下。体验式的那种。”
“这样啊。”阿木笑了笑,说,“我也想去。”
佑俞对他笑了笑,问:“你想去?”
“嗯。”阿木说,“想跟你一起去。”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一会儿,又说,“不过W市的话,有点远了。”
“近一点的也有。”佑俞想了想,说,“S市也是个有名的海钓圣地。”
“……”阿木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那也得有个五六天的假期才行吧?”他顿了顿,又说,“再说吧。等你有空了再商量也不迟。”
“嗯。”佑俞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可以秋天去。等十月长假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阿木一眼,说,“海钓的话,秋天是最好的。”
“是吗?”阿木笑了笑,说,“那也不错。”
秋天吗?
阿木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前方。
心里忍不住有了一点小小的期待。
☆、期待开始新生活
大雨连着下了很久,整个城市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变成了四处长满青苔的雨林。
两个星期后,他们买的家具送到了。
家具送到的那天,佑俞下班后直接去了新家。
阿木那天请了假,在新家里安排布置。
佑俞把车开到别墅前院的停车位上。虽然小区里的风格都相似,但比起之前看到的艾媛家的房子,眼前这个小别墅就显得很普通了。
房子前方有一个院子,左边是一片简单的草地,放着一套户外桌椅。种了一棵细叶榕。右边是一块可以停车的水泥地。看上去也很简单。
阿木从客厅的窗户里看到他,出门来迎接。
佑俞下了车,锁了车门。
阿木很自然地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凑过去亲了他的嘴一下。
佑俞对他笑了笑,看了看周围,说:“我还以为你会把车也开过来。”
“怎么开?”阿木笑了,说,“我又没有驾照。”
“……”佑俞愣了愣,问,“你没有驾照吗?”
“没有啊。”阿木好像也很惊讶,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
因为你有车,佑俞想到。不过,阿木确实也从来没有开过。他犹豫了一下,说:“因为,感觉这里没有公交也没有地铁,大家理所当然地都会开车。”
“可以打车啊。”阿木笑着说,“打车又不贵。”
“也是。”佑俞笑了笑,想了一会儿,又说,“不过……找个时间还是去学一下吧。”
“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佑俞想了想,一边到后备箱里取自己的行李,说,“……出远门的时候可以换着开?应酬的时候,也可以来接接我。”
“嗯。”阿木想了一会儿,笑了起来,说,“也是。”
他帮着把佑俞拿了一些行李,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家中。
屋里充满了新家具的气味,到处扔着硬纸板和各种包装用的塑料泡沫。阿木一边走,一边用脚把地上的东西踢开。
佑俞则皱着眉跟着他,打量着周围的,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收拾。
“对了。我们下周末去R市参加我亲戚的婚礼啊。你别忘了。”阿木说,清晰明亮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
佑俞回过神来,说:“嗯。没忘。”
他们走到二楼的起居室,把行李都放了下来。
阿木坐到沙发上,放松地靠着,伸了个懒腰,说:“晚上再收拾吧。休息会儿。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们一会儿可以一起去买些东西回来。”
*~~~~~~~~*
吃完饭,阿木又跑到沙发上躺着玩。佑俞就自己先收拾了起来。阿木看了他一会儿,坐不住了,也从沙发上爬起来,跟他一起忙碌。
不过他们没收拾多久,就又开始争论应该把阿木买的铁艺装饰放在客厅还是放在卧室。说实话,这么个东西,跟他们客厅里的简单的现代设计家具并不是很搭。
但是最终佑俞还是同意了让阿木把它们挂在客厅。
他们后来一起到超市买了些吃的,晚上也没有做饭,随便吃了点就继续收拾。先把卧室里打扫了一遍,弄到可以将就着睡觉的程度。才又去打扫别的房间。
忙到半夜,实在是累得不行才停下来。
洗完澡,阿木从浴室走出来,看到在他之前洗好了的佑俞穿着睡衣在铺床。他随便擦了擦头发,过去帮他。
被套跟床单都是新买的,洗好了带过来。阿木扑到床上,抱着被子开心地蹭了蹭。佑俞看着他,笑了起来,然后也躺了下去。
阿木拿了手机,爬过去抱着他,说要跟他拍一张合照,纪念他们开始同居的日子。
佑俞笑了笑,说家里乱七八糟的,等收拾好了再说吧。
阿木不同意,非要拉着他拍,说,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两人在床上玩了半天才真的睡下。
阿木抱着佑俞,一直到睡着了都还是搂着他,脸上挂着微笑。佑俞没有睡,看着阿木的睡脸,抱着他,抚摸着阿木的头发。
阿木躺在他的胸口上,闭着眼睛,慢慢睡去。
他很喜欢这样。
靠在佑俞的胸口上睡觉。他说这样能听到佑俞的心跳。佑俞的心跳不是很快。跟他的人一样,总是慢慢地,安稳地跳动着。
阿木说,这让他觉得安心。
佑俞睁着眼睛。
伸手抱住怀里的人。
他感受着阿木的体温,和他跟着呼吸起伏的身体。
佑俞想记住跟阿木有关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
所以他总是不停的回忆,不停地,想要把这些故事都写进他的脑海中,不能有一丁点儿遗漏。
他回想了很多事,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他想到了他们在东边大河遇见的那一天,阳光耀眼,阿木因为钓上了第一条鱼露出了激动的开心的笑容。
阿木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当时还不知道。
一个人,一辈子,原来是这样的,这么容易,就能确定。
*~~~~~~~~*
因为佑俞工作忙的缘故,经常就是阿木一个人去家里收拾,他又总是偷懒,效率奇低。
所以整个家基本就靠着佑俞下班后的几个小时在家里忙活,前前后后花了两周的时间才勉强把家里弄干净。
之后,他们陆陆续续地把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选了一个周末,两人约上了朋友来家里吃饭。
白天阿木很早就起来去买菜,佑俞把屋里打扫了一遍,还在餐桌上放了束花,然后出门去接乔乔。
大家虽然都是吃了午饭才过来,但佑俞陪着阿木在厨房准备了一整个早上。
本来他也叫了何寒的,可是何寒说他那天要值班,就没有过来。
朗静安平他们四个是一起到的,还买了好多伴手礼给他们带了过去。
进了客厅,可以看到一个窄窄的鱼缸作为餐厅的隔断。鱼缸是齐叔送给阿木的。里面搭配着橘红小巧的鹦鹉鱼,艳丽黄色的菠萝鱼,和几条纯白色的神仙鱼。
鱼虽然不多,但都分布在水里上中下的位置,看上去很舒适。
“欸,真漂亮。”朗静站在鱼缸前抬头看着,乔乔站在她旁边,也扒在鱼缸上看。安平也过来凑热闹,说:“你们还真有情趣。”
佑俞走过来,说:“阿木本来想养条银龙鱼的,后来觉得鱼缸太窄,就放弃了。”
“银龙鱼是什么?”朗静问。
乔乔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我知道!是一种银白色的长长的鱼。”说着,他比给朗静看,“头是这样的。”
朗静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知道的还真多。”
“我在书上看的。”乔乔说。
“是吗?”朗静问,“你喜欢鱼吗?”
“喜欢。”乔乔对她眯着眼睛笑了笑,说道,“我家里也有两只金鱼,是黑金鱼,阿木叔叔给我的。”
“黑金鱼?”
“嗯。”乔乔点点头,说,“很漂亮。”
朗静也对他笑了笑,开始跟他聊起了他的金鱼。
佑俞看了看他们,去客厅招呼林晓跟言子。
说是庆祝他们两个搬家,其实也就是来家里玩玩,吃顿饭。下午一起在家里看了会儿电影,朗静跟言子说要去看他们的卧室。
虽然林晓一再强调不要去侵犯别人的隐私,卧室就不要去看了。
难得的是安平这次也站在林晓那边,说他不上去了。
吃完晚饭,阿木跟他们说,小区里有个很漂亮的花园,佑俞可以带他们去花园里看看,散个步。林晓跟安平说不去,要在家里玩游戏,还把乔乔也带上了。
所以最后只有朗静跟言子跟着佑俞出了家门。
☆、有毒的甜莓和蔷薇
他们沿着家门口的小路,慢慢溜达着,走去小区中间的花园。
几个人一路闲聊着,时不时停下来看看,时不时评一评哪家的房子好看,时不时又聊聊八卦,和最近发生的好玩的事情。
围着花园绕了一圈,佑俞才意识到他们刚刚经过了艾媛家。他第一次来这里接阿木的时候,他们就坐在公园前面的椅子上说话。
佑俞不开心地皱起了眉。所以现在他们是一个小区的了。
太好了。佑俞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前方,这个意识还没有离开脑袋,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杨艾媛。
真是太好了。
奇遇。
佑俞抿住了嘴。
艾媛穿着一条白色连衣纱裙,牵着一只泰迪。一半头发被编了起来,一半散开披在肩上。
“啊,那个女的。”朗静也看到了她,转头看了言子一眼,说,“那天在泳池边见过她。你记得吗?”
言子点点头,说:“有印象。”
“以前我们学校的。”朗静说,“当时好多男生喜欢她。”说到这里,朗静顿了顿,想了一会儿,说,“想不起叫什么名字了……反正是个超级有名的女神。”
“是吗?”言子看了她一眼,说,“确实挺漂亮的。”
朗静小心地盯着艾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小声地说:“而且她不仅漂亮,家里还特别有钱。反正就是那种什么都不缺的人。”
言子笑了起来,问:“怎么?你羡慕吗?”
“也不是羡慕吧。”朗静想了一会儿,说,“只是觉得很难想象像她这样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会有什么样的烦恼,又会喜欢什么人?”
佑俞忽然停下了脚步。
两个女生往前走了几步路,发现佑俞没跟上了,便回头看他。
“嗯?”朗静看着佑俞,问,“怎么了?”
就在这时,艾媛恰好也看到了他们。
她看向佑俞,微微一笑,说:“佑俞?你怎么在这?”
朗静跟言子都愣住了。
她们看了看艾媛,又看了看佑俞。
佑俞抬头看了她一眼,停顿了一会儿,没好气地问:“关你什么事?”
艾媛听了也没生气,还是微微笑着,她看了看佑俞身边的朋友,稍稍侧过脸,像是在想什么的样子。
言子被佑俞冰冷的态度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艾媛。
“这么说……”艾媛稍微想了一会儿,然后优雅地抬起头,说,“你们已经搬过来了。”
佑俞愣了愣。
她怎么知道?是阿木告诉她的吗?
“……”
佑俞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知道?”
艾媛扬了一下眉毛,笑了,说:“当然是阿木告诉我的了啊。”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着佑俞的脸,又说,“怎么?还不能说了吗?”
佑俞一听,不高兴了地道:“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艾媛听完愣了愣,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朗静皱了皱眉,跟言子对视了一下。然后猛地回过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惊讶地说了一句:“杨艾媛?”
艾媛停下了,看了一眼朗静,说:“怎么?你认识我吗?”
“……”朗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听说过。”
艾媛稍微顿了顿,还是那副甜甜地微笑着的样子,看着朗静跟言子,说:“听谁说的?佑俞吗?……所以你们的好朋友都是怎么在背后评价我的?哭着说我不要脸吗?”
“不是。”朗静有些失望地说,“他没说。但你确实挺不要脸的。”
艾媛听到后,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问:“我怎么你了吗?说我不要脸。”
朗静说:“你没怎么我。但是你知道阿木有男朋友还往上凑,就是不要脸。”
“你别搞错了。”艾媛笑着看着她,眼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她温柔地说,“我可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往上凑的事,都是阿木自己找的我。”
佑俞心里一沉,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言子看看朗静,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佑俞,咬住嘴唇,陷入了沉思。
“你少在那里自恋了。”朗静一听,也不高兴起来,说:“你这种说法,讲得好像阿木喜欢你一样。”
“朗静。”一旁的言子忽然拉住朗静,说,“别跟她吵。”
“为什么?”朗静不高兴地回头看了看言子,又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佑俞,说,“你们怕她干什么?她都这么说话了,为什么还要忍着?”
说完,朗静又回过头,看着艾媛,说:“我告诉你,阿木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你。少做梦了。”
“告诉我?你以为你是谁?你了解阿木什么?”艾媛轻蔑地笑了笑,说,“用不着你告诉我,阿木对我什么意思,我自己心里有数。”
“……”佑俞忍耐着,轻轻攥起了手。
艾媛侧过脸,看着佑俞,说:“当然,佑俞肯定也知道。”艾媛停顿了一会儿,转过头,对朗静说,“他都没说什么,你何必在那里跳脚?”
“因为我是他朋友。”朗静看着她,生气地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大概不能理解吧。”
言子又拉了拉朗静,说:“你别再说了。”
“我怎么不能说?”朗静生气地看着言子,说,“我看不下去。你不帮我就算了,还不让我说了?回头我可得好好问问阿木。他是脑子进水了吗?怎么会跟这种女人来往,简直——”
朗静忽然停下了话头,不安地回过头,看着艾媛。
对啊。
阿木明明知道她喜欢自己,却还是愿意跟她做朋友。
这根本就是……阿木自己不对。
“你确实应该好好问问他。”艾媛看着朗静,嘴角慢慢扬了上去,“让他好好地伺候好这位脾气不好文先生,别一不小心又惹他生气,弄得一身狼狈。”
“你——”朗静生气地握起拳头,被言子一把拉住了。
“杨艾媛。”佑俞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说道,“你最好管好你的嘴。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最好搞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不要得寸进尺。”
艾媛听完,立刻笑了,说:“我当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清楚的人是你吧。你也不用觉得我不要脸,在我看来……”艾媛顿了顿,说道,“丢人的是你。”
言子终于也听不下去了,开口了对艾媛说道:“不了解事,你不该擅自评论。你如果真的喜欢阿木,那你就应该尊重他喜欢的人。”
“尊重?”艾媛收起了笑容,说,“我已经非常尊重他了好吗?”艾媛停顿下来,转头看着佑俞,露出了一个冷漠的表情,说道,“否则也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他去毁了阿木!恶心!”
“什么!?”朗静生气地一把揪住艾媛的手臂,说,“你凭什么这么说?太过分了!快跟佑俞道歉!”
“想都别想!”艾媛挣开她,身边的泰迪跟着汪汪叫了起来。艾媛缓了一会儿,蹲下去,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着。
佑俞狠狠地一咬牙,伸手把朗静拉了过来。
朗静挣扎了几下,挣脱了。
艾媛抬头看了他们几个一眼,说:“真没意思。既然我们互相都看不顺眼,以后就当不认识好了。省得烦心。”
“求之不得。”佑俞咬牙切齿地说。
艾媛脸上没有了平日里那种甜腻的笑容。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抱着她的泰迪,又安静地看了佑俞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三个人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气氛很压抑。
朗静还是很生气,但是她还是努力克制着。言子因为有所顾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她们都没有开口。
过了好久,佑俞终于打破了沉默,说,“我想自己待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朗静张了张嘴,然后闭上了,她皱着眉,看着佑俞,一脸不高兴。
“嗯。”言子拉了拉朗静的手,说,“走吧。”
朗静没有动,她犹豫了一会儿,问:“阿木问起的话,我们怎么说?”
“你就说,我去买点喝的回来。”佑俞说。
“为什么不能说实话?”朗静的怒火立刻又上来了,说道,“我不明白阿木为什么要跟那种女人来往。我不想瞒着他。就算是为了你,他也应该跟她断绝关系才对。”
“不。”佑俞说,“她是阿木的朋友。要不要跟她来往是阿木的自由。”
“哪有这种事?”朗静生气地说,“你真能忍得了吗?你没听到她怎么说你的吗?她都那么跟你说话了,你不生气吗!?”
“生气啊!”佑俞激动地说,“生气又能怎样呢?”
“那你就告诉阿木啊!”朗静对他说道,“你告诉他她是怎么对你的!是个怎样虚情假意的人!”
“朗静。”言子拉住她,说,“你不要再说了。”
“我要说!”朗静甩开他,说,“我就不想看见你这个怂样!要不是今天阿木不在,她能那么嚣张吗?她敢吗?我就不信她在阿木面前也是这个样子的,我——”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佑俞打断了她。
“……”
朗静撅起嘴,紧紧的皱着眉。
佑俞看着朗静,又说道:“阿木不是那么傻的人。”
朗静不太情愿地抿起了嘴,没再说话。
言子拽了拽朗静的衣袖,又说了一遍:“别说了。走吧。让佑俞自己待会儿。”
朗静沉默地看了佑俞好久,然后唰地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言子连忙追了过去,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佑俞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
过了很久,他才稍稍抬起头,看了一眼他们走过来的长长的小路,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身影出现在别墅周围,晃悠一阵,又消失在视野中。
佑俞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朋友,恋人和朋友们
言子按了按门铃。
没过多久,阿木就把门打开了,侧过身好让她们进去。
朗静看到阿木,忽然又来了怒气,瞅了他一样,话也不说地大步走进屋里。言子看了她一眼,抬头看向一脸迷茫的阿木。
“……”阿木看着言子,问,“她怎么了?”
言子有些为难,就没有回答。
阿木又问:“佑俞呢?”
“他……”言子迟疑了一会,说,“他去买点喝的回来。”
“喝的?”阿木问,“喝的昨天已经买了啊?他去买什么喝的?”
“……”言子抿住嘴,心想,佑俞你就不能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吗?我怎么知道你家冰箱里有什么?这下好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瞎掰了。
阿木稍稍皱起眉,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言子犹豫了,看上去很为难的样子。
阿木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生气的朗静,回头跟言子说:“先进来吧。”
言子点点头,走进屋里。
“……”阿木犹豫了一会儿,把门关上了,转头看着言子,问道,“佑俞去哪了?”
“他去散心了。”言子坦白道,看到阿木露出担心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应该一会儿就回来。”
阿木心里一沉,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问:“散什么心?”
“你还问呢?”朗静听到后转头看着阿木,忍不住开口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
阿木迷茫地看着朗静,皱了皱眉。
言子见状,开口解释道:“我们……我们刚才遇到杨艾媛了。然后……稍微有点……不愉快。”
“不是稍微有点不愉快。是大吵了一架。”朗静接过话头,扭头看着阿木,说,“简直气死我了。你是没听到她都怎么跟佑俞说话的。都要骑到他头上去了。简直欺负人!过分!”
“……”阿木抿了抿嘴,有些意外,说,“她……她怎么会?”
“啊?”朗静愣了愣,一脸难以置信,接着她不高兴地皱起眉,说,“什么叫‘她怎么会’?你是想帮她说话吗?还是觉得我在瞎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阿木急忙辩解道。
但是朗静根本不听,她说:“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你这话说出来就不对。”
朗静看着阿木,接着说道:“阿木,你是搞不清状况吗?你明明知道那个女人喜欢你,你不仅不避嫌,还跟她说这说那的,换谁不得生气啊?我随便说她一句,你还想帮她说话?”
“我没有。”阿木说,“我只是有点奇怪……”
“你别犯傻了。”朗静打断他,说,“这种时候你想说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态度,态度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用解释,站在佑俞这边就对了。”
朗静停下来,看着阿木,然后又说道:“我算是理解佑俞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他生气的根本不是杨艾媛,而是你!真是的……如果安平敢这么对我,我早就跟他分手了。”
阿木一时语塞,只能傻傻地站在,看着她。
“怎么了?”安平跟林晓听到动静,从二楼的的书房出来,顺着楼梯往下走,乔乔也跟在他们身后下来了。
安平疑惑地看着客厅里的三个人,然后把目光停在朗静身上,问:“你嚷嚷什么呢?分什么手?”
“……”朗静不耐烦地朝着安平挥了挥手,说,“哎,你别来插嘴。”
林晓走到言子的身边,问:“怎么了?”
言子犹豫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跟他们讲述事情的经过,便看到跟在林晓后面的乔乔跑到阿木身边,拉住他的手,小声问道:“舅舅呢?他还没有回来吗?”
几个人都看向乔乔,没有说话。
“……”阿木低下头,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他去买喝的了,一会儿就回来。没事的。”
乔乔抿住嘴,点点头,然后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有些害怕地往阿木身边靠了靠。
朗静看了乔乔一眼,扭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阿木抬起头,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先坐会儿吧。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我也要去。”乔乔紧紧地捏着阿木的手说。
阿木点点头,牵着乔乔,准备到厨房去拿手机。
不过他们还没有走两步,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只听门锁咔哒的一声,门开了,然后佑俞推开了门。
一抬头,便看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
佑俞吓了一跳,愣了愣,然后走进屋里,把门关上,问:“你们在干什么?”
“……”
一阵沉默。
佑俞眨了眨有,看了看还在生气的朗静,看了看一脸歉意的言子,又看了看有些不安阿木。
立刻就明白了。
佑俞看向牵着阿木的乔乔。
乔乔看到他,立刻放开阿木向他跑了过来,一边问:“舅舅,你去哪里啦?”
“……”佑俞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我去买东西了。”
“什么东西?”乔乔问。
“水果。”佑俞笑着说,“有你喜欢吃的梨。”
“真的吗?”乔乔开心笑了起来,说,“谢谢舅舅!”
“不客气。”佑俞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乔乔,说,“可以帮我拿到屋里吗?放在餐桌上就好。”
“好。”乔乔乖乖地点点头,接过袋子,然后一路小跑进去。
佑俞抬头看了看客厅里的人,平静地说:“昨天本来想买的,忘了。”说着,他把钥匙放到口袋里。
他看了一眼餐桌上已经做好的饭菜,回头看着客厅里的人,微微笑了笑,说:“先过来吃饭吧,我去把水果削了。”
看到佑俞没生气,阿木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一些。
但是屋里的气氛还是很僵。
佑俞把外套脱了,挂在沙发上,顺手轻轻拍了拍朗静的肩膀,说:“来吧。先吃饭。”朗静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佑俞没有再跟她说什么,一边卷起袖子,一边走到餐厅,拿了水果,往厨房走去。
乔乔跟在他的身后,也进了厨房。
“……”林晓跟言子对视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其他人,开口说道,“欸,吃饭吃饭。饿死了。”
“是啊。”安平也跟着开口。他走过去,揉了揉朗静的头发,说,“走吧。别生气了。你看谁都不生气就你生气,干啥呢?”
“你……!啥都不知道就说我!”朗静撅着嘴,推开他的手,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跟着大家往厨房走去。
安平捏了捏她的脸,立刻就被朗静打了一下。
“干嘛打我?”安平不高兴地说。
“谁让你掐我!”
“你对我撒气干什么?”安平委屈地看着她,抱怨道。两人吵吵嚷嚷地,走在最后面。一直到了餐桌旁还在拌嘴。
没过多久,佑俞跟乔乔从厨房出来,端了一盘水果,放到桌子上。
他在阿木身边坐下来,乔乔坐在另一边。
一帮人围着餐桌开始吃饭。
还好一直到结束也没有人在提那件事。
佑俞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慢慢地,朗静好像也缓了过来,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
他们围着饭桌聊天,喝了一点酒,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阿木坐在佑俞旁边,时不时看看他,每次佑俞也都会回应他的目光,对他微笑。
☆、切肤之亲之痛
他们在新家里度过了雨季的后半段时光。
夏季到了尾声。
周末,两人驾车去R市,去参加阿木亲戚的婚礼。
虽然阿木一再跟佑俞强调他已经提前跟父母说过了,他们不会为难他,佑俞还是很紧张。他说,他可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别人的父母。
“真的?连朋友的也没有见过吗?”阿木笑着问。
佑俞看着前方,开着车。
虽然阿木答应要去学驾照,但一直都没有时间。所以这次出门,还是佑俞一个人开车。不过还好,R市不算远。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了。
佑俞想了一会儿,平淡地说:“我没什么朋友。”
阿木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了看佑俞,问:“同学呢?”
“也很少一起玩。”佑俞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经常都是一个人。”
他们驾车驶过田野,绵延无尽的稻田已经开始泛黄。
过了一会儿,佑俞说:“我小时候……挺自卑的……经常被欺负。所以我不太喜欢跟别人来往,常常待在家里,看看书,看看电视。”
“……”阿木有些意外,似乎有些不能想象。他看着佑俞,佑俞看着前方,好像还在回忆。阿木犹豫了片刻,没有打断他。
“……有一阵子,我妈觉得我太内向了,还想让我去住校。”佑俞一边回忆,一边说,“我简直苦恼死了。所以我不想回家,又不敢反抗他们,就只好每天躲在院子的花园里,等我姐来找我,才跟她一起回去。”
阿木微微笑了笑,说:“为什么不敢反抗?你父母很严厉吗?”
“嗯。”佑俞停顿了一会儿,说,“我爸还好。但我妈控制欲很强。从小对我跟我姐都很严格,一心想要把我们都培养成才。我很怕她。”
“你姐姐不怕吗?”阿木微微笑了笑。
“嗯。她不怕。”佑俞接着说道,“我从来不敢跟我妈吵架,但她敢……所以有什么事我都会去找我姐,因为我知道她会护着我。”
说到这里,佑俞露出了一个有些难过的笑容,说。
“我从小就挺懦弱的。”
阿木看着他,有些心疼。
“我不觉得你懦弱。”他伸手摸了摸佑俞的脸,说,“虽然你确实挺爱哭的。”
佑俞愣了愣,忽然有些害羞,说:“我不爱哭。”
“……”阿木看他有些脸红的样子,笑了起来,说,“干嘛逞强?爱哭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我不爱哭。”佑俞又说了一遍,“我……我只是在你面前这样。”
阿木一听,心里忽然生出来一阵暖意。
佑俞还是没有看他,只是倔强地看着前方的路。
阿木抿着嘴笑了起来,说:“好吧。你不爱哭。”
佑俞沉默了。他们开着车,穿进一片树林里。即使是夏末,南方的树林也还是一片郁郁葱葱。只是绿色淡了很多。
“我可能比较像我爸吧。”佑俞再次开口了,说道,“他也是一个不太会……表达的人。他从来没有跟我妈吵过架,都是我妈单方面地责备他。”
说到这里,佑俞忽然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说:“他脾气很好,但跟我们感情不是很深。主要是因为他很少在家的缘故。他以前干工程,经常去外地待很久。我们不太能见到他。”
“是吗?”阿木有些惊讶地问,“所以都是你妈一个人在照顾你们吗?”
“嗯。”佑俞点点头,说,“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我姐在照顾我。比如我妈下班来不及给我们做饭的时候,就是我姐做饭给我吃。”
汽车穿出树林,阳光忽然照进来,有些刺眼。
他们爬上了一段山路,但也不算难走。右边是山坡,左边就是山崖。虽然路边有一些水泥的桩头挡着,但乍一看还是很吓人。
不过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景色。
“所以我姐很小就独立了。”佑俞说,“因为她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我。”
转过一个弯,他们驶上了另一个山头。
“她很疼我。”佑俞说,他看着前方的路,渐渐被回忆里的情绪感染,变得有些怀念,他说,“因为她知道……我只有她。”
“……”阿木看着佑俞,也感到有些压抑。
毕竟他永远都没法理解,失去这样的一个至亲到底有多痛。
“我理解我妈的辛苦,但在我的记忆里,她总是骂我比较多。不是说我成绩不好不求上进,就是说我太柔弱,不像个男孩子。不过……”佑俞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每次她骂我,我姐都会帮我说话。”
“所以她一直是我依靠。”佑俞看着前方,说道,“到我上初中之前。”
他们默默地开了一段路,佑俞才再次开口,说,“但是后来,她变了。”
“她不再在意我了。”他停顿了一会儿,露出伤心的表情,“她陷入了迷恋。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变得……疯狂,冷漠,对什么都不在意。一心只想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阿木有些惊讶,没有说话。
佑俞继续说道:“她不想去上学,不想回家,更不想照顾我。她开始厌烦我,每次我想去找她,她都会拒绝,然后跟我说,你总是要独立的,我不可能永远保护你。”
“……”
“其实她说的没错。”佑俞说,“……所以我开始学着独立,学她一样,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帮妈妈分担一些负担。哪怕只是干干家务,做做饭什么的。”
阿木微微笑了笑。
佑俞的表情变了变,变得有些痛苦,他说:“可是就算我很努力地去改变自己了……也还是没有留住她。”
阿木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我们曾经无话不谈。”他难过地说,“我知道她喜欢过的所有人的所有事情,她也知道我的。但是……但是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她却都没有跟我说过。”
“你说的是她迷恋的那个男人吗?”
“嗯。”佑俞说,“其实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不跟我提的。她曾经告诉过我,那个人有工作,比她大七岁。但是她却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他其实已经结婚了。”
“……”阿木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是吗?”
“嗯。”佑俞停顿了一会儿,说:“有一天,那个人的妻子找到我家里,把事情跟我妈说了,我们才知道。因为这件事,我跟我妈都深受打击。她跟我姐大吵了一架,强迫她跟他分开。
“……我特别记得那天晚上,我姐跟我说,她想离开这个家。”佑俞继续说道:“我一听这话,就吓傻了,立刻阻止她。我生气地说,都是因为那个人她才变成这样的,我讨厌那个男人,讨厌这样的她。”
“她听到我的话后,露出了很失望的表情。”说到这里,佑俞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她说,我不再理解她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再也不愿意跟我聊心事。”
阿木稍稍皱了皱眉,问道:“她觉得你背叛了她吗?”
“也许吧。”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毕竟我确实让她失望了。”
佑俞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思考怎么把事情讲明白。
他专注地回忆着,慢慢的开口,说道:“那件事情之后,她就一次都没有在我面前,或者在家里提过那个人的事。我爸也因为这件事情回来了,找了新的工作,不再出远门。”
“有很长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很平静,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佑俞说。
他们驶过一座又一座山峰,然后开始往下走。
“然后她进入了高三。”佑俞说,“让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她开始很认真的学习,成绩提高了很多,家里人都很开心。我们都想着,这样下去她应该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
“……”
阿木心里一沉,所以肯定不是这样的了。阿木忽然觉得,他们不应该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有些不安。他其实不太希望佑俞去回忆那些东西。
去回忆那件事。
他不想看到佑俞再去经历那种伤痛了。
但是佑俞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最终,她并没有参加高考………”佑俞停顿了很久,他们绕过了几个弯道,又跑过了几条长长的山坡,佑俞才接着说道,“因为她怀孕了。”
“什么?”阿木露出惊讶的表情,说,“……是……那个人吗?”
佑俞摇摇头,说:“不是。”
“啊?”阿木露出迷茫的表情,“那,那是谁的?……”
佑俞停住了。
他不想再说下去了。
即使是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不敢去回忆那一天。
甚至是跟那个事实有关的任何东西。
但是他……
他想告诉阿木。
他想说给阿木听。
哪怕他要把自己撕开,再掏出来,也没有关系。
回忆佑勤的死,他太过沉重了。脑海里有很多很多的片段,都是跟佑勤有关的。她笑的样子,温柔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努力的样子。
她落泪的样子,隐忍的样子。
她绝望的样子。
让佑俞感觉到了难以承受的悲伤。
佑俞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努力表现得平静,说道:“乔乔是她跟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听说是她朋友的哥哥。”
“……”
阿木有些惊讶。
“她没有参加高考。”佑俞接着说,“她拿了毕业证,就离开了学校,跟乔乔的爸爸举办了婚礼。”过了一会儿,佑俞继续说道,“但是他们过得并不幸福。总是吵架。所以我姐她……一直都非常痛苦。”
说着,佑俞彻底陷入了回忆里。
他想起了那段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最黑暗的日子。
结婚以后,佑勤跟乔乔的爸爸住在一起没多久,就回来了。
但是她回来以后过得也还是不快乐。
她不爱她的丈夫,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她不快乐。所以她总跟妈妈吵架,她说,她会有这样的结局都是妈妈害的,都是因为妈妈逼迫她离开她真正所爱的人。
她说,她永远都在满足妈妈的愿望,而妈妈却从来不知道她的。她说她童年的记忆里只有责任和压力,说她从来没有当过小孩,也没有感受过妈妈的爱。
佑俞想起了那些充斥着争吵声的整夜不能入睡的夜里,妈妈经常绝望地哭泣到天亮。
他一直都只能无助地看着他们争吵。那个时候的他还小,有太多的东西,他理解不了,也无法解释给自己听。
那时候的他只想要那个疼爱她的姐姐回来,想要那个虽然不完美,但还算安稳的,温暖的家回来。
他甚至觉得,妈妈来骂他都好。他都不怕了。只要他们不要再争吵,不要再互相伤害就好。但是他无力改变,他无能为力。
直到有一天,佑勤毫无征兆地晕倒,被送到了医院抢救。
妈妈知道后也晕了过去。
佑俞还没有下课就被爸爸接走,到医院去看望佑勤。
“我姐她结婚以后没多久就跟乔乔的爸爸分开,回来家里住了。”佑俞告诉阿木,“但是她回来以后,几乎每天都会跟我妈吵架。吵得很厉害。后来有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佑勤晕倒在家里,被送到了医院去。”
“……”阿木看着佑俞,没有插嘴。
“住了几天院就回来了。”佑俞继续说道,“不过,那件事以后,我妈就再也没有跟她争吵过,对她都特别小心,凡事都依着她,一句重话都不说。
“还跟我们说,不要惹我姐生气,要让着她。但这些对她来说,可能都没有什么意义吧……”佑俞顿了顿,说,“所以她最终还是自杀了。”
“怎么会?”阿木愣了愣,睁大了眼睛。
佑俞沉默了一会儿,说:“生下乔乔之后没几天,她就走了。她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留,遗书什么的也都没有。只有乔乔一个人躺在她身边,哭得很凶……好像知道妈妈走了一样。”
说到这里,佑俞停了下来,嗓子有些难受。
阿木看着佑俞,看着他努力保持平静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阿木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有什么地方,像是出现了裂缝。然后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在他的心里,探出了头。
阿木看着佑俞,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什么地方……
他们转过一个暗弯。
迎面忽然来了一辆车——
“佑俞小心——!”阿木喊了一声。
佑俞立刻回过神来,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敏捷地把方向盘往里一拨。只听“嘎——”地一声,两人被离心力猛地拽了一下,被安全带紧紧地勒住。
车轮在靠近山坡的泥土上压出了一条深深的车辙。
安全地重新驶回石头路上。
两人都有点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儿,才互相对视了一下。阿木看着佑俞,思绪被打得七零八落。
佑俞也是。
之后的一路,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想念之思之重
他们在下午些的时候抵达了R市。
为了跟父母见面,他们特意提前一天来。
两人抵达酒店以后先休息了一会儿。佑俞靠着阿木睡觉,阿木不困,就随便翻着电视节目打发时间,时不时玩会儿手机。
佑俞睡醒以后精神多了,慢慢恢复了平静。
中午两人去外面吃了点冷饮小吃。
阿木跟他坐在冷饮店里,外面浠沥沥地下着小雨,两人来的时候也被淋到了些。
他搅了搅杯里的果汁,看到佑俞正看着外面发呆,顺着佑俞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便问:“你在想什么?”
“嗯?”佑俞回过神来,看着阿木,停顿了片刻,有些迟疑地说,“没想什么……有点紧张。”
“干嘛紧张啊?”阿木听完笑了笑,拿出手机,说,“给你看看他们的照片吧。熟悉熟悉。”
佑俞对阿木笑了笑,说:“好。”
阿木靠着他,翻着手机里的照片。
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张看上去有些老旧的照片。
照片里,阿木还是个小学生。阿木的爸爸一脸严肃地端坐在椅子上,妈妈则微笑着站在一旁,牵着他的手。
佑俞想起了那天的那个中年女人,他没有猜错。
那个人就是阿木的妈妈。
阿木长得跟他们两人都不是很像,属于那种眼睛像爸爸,鼻子像妈妈,脸型又比较混合的那种类型。
“你好像跟谁都不像。”佑俞看看照片又看看阿木。
阿木笑了起来,说:“好多人都这么说。”阿木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又说道,“所以我果然是捡来的吗?还是私生子?”
“哈哈。”佑俞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说,“怎么可能?”
阿木乐呵呵地看着他,好像很开心,说:“其实你真的不用紧张。我父母吧,对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挺客气的。”
“嗯……”佑俞想了想,说,“还是不太一样吧。”
“没事的。”阿木安慰他道,“只是吃个饭而已。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了。”
“嗯。”佑俞微笑着点点头,虽然他看上去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木靠着佑俞,把手机放了回去,跟他一起看着外面的小雨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说:“血缘关系这种东西,你完全没法选择,爱也好不爱也好,它就在那里。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又好像很重要,说不清楚。”
“嗯。”佑俞想了想,说,“确实是。”
说到这里,阿木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看佑俞,又倒下去靠着他,犹豫了一会儿,笑了笑,说:“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佑俞也笑了,说:“你说。”
“你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阿木问。
佑俞转过头,看着阿木。阿木没有看他,只是安静地靠着他。佑俞看着阿木的侧脸,阴雨天暗淡的光线柔滑了他面庞的棱角,显地他特别温柔。
不过,阿木本来就是一个内心很柔软的人。
佑俞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
阿木垂下眼帘,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比起自己想不想要,可能更在意自己有没有能力把他抚养长大吧。”
“……”
那就是想的意思吧。佑俞有些难过。不过……不过阿木的未来……还是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的。
跟他不一样。
所以,也许将来某一天……
“你呢?”阿木打断了佑俞的思路,问道。
佑俞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外面的小雨绵绵的街道,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我不想。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优秀的基因可以留给下一代人。”
停顿了一会儿,佑俞又说,“不。像我这样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倒是件好事。”
阿木直起身来,看着佑俞,皱了皱眉,问:“你在说什么呢?”
“……”佑俞转过头看着阿木,许久,暧昧地一笑,用轻松地口气说,“我开玩笑呢。”说着,他拉过阿木的手来,握在自己的手里。
“对我来说……”佑俞笑了笑,说,“乔乔就是我的孩子。”
阿木咧嘴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佑俞侧过头看了看他,笑了,问,“你嫉妒了?”
“嗯……”阿木侧过头,想了想,说,“有一点吧。虽然我也喜欢他。”
说着,他再次挨着佑俞的肩膀,靠了上去。
佑俞微笑着看着他,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肩膀的重量有点沉,但却让人安心。佑俞用手指碰了碰阿木的脸颊。
*~~~~~~~~*
到了下午,他们回酒店换了干净的衣服,收拾了一会儿,准备去阿木的父母家。
父母搬离M市以后,阿木这是第一次去看他们,也不知道路,就只能跟着导航走。在已经很近的地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最后阿木给妈妈打了视频,让她指着路,才找到了。
他们住的地方并没有佑俞想象的那么豪华。就是一幢看上去很普通的别墅。装修也不复杂,倒是围绕着房子的院子打整得特别漂亮。种满了花草树木,还有一条环绕着的人工小河,里面养着些鲤鱼。
刚下过雨,院子看起来更加生机盎然。
阿木妈妈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了他们。她穿着合身的看起来很正式的连衣裙,头发也打理得很漂亮。还是一副非常优雅的样子。
她走到院子前,对他们笑了笑。
“阿木。”她轻轻喊了一声,然后伸手摸了摸阿木的脸,又打量了他好久,说,“……你头发长长了。”
“嗯。”阿木跟她笑了笑,然后看了佑俞一眼,说,“妈,这是佑俞。”
妈妈收回手,优雅地放在身前,对佑俞笑了笑,说:“佑俞,你好。”她的声音很温暖,轻柔但是很有力。
佑俞弯下腰,跟妈妈打了个招呼。
妈妈转头看向阿木,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再次看着佑俞,笑着说:“来吧,到家里坐。”
佑俞紧张地点点头,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妈妈在他们后面把门关上了。
佑俞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家里外观看起来一般,家里的家具和柜子什么的却全都是价格不菲的高级木材做的。
家里的搭配简洁又大气,打扫得一尘不染。
阿木爸爸坐在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阿木让佑俞先坐,然后也挨着他坐到沙发上。
妈妈端来了一些水果和茶叶,还拿来了两个杯子。
阿木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回头看着爸爸,喊了一声:“爸。”
“嗯。”爸爸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点头打了个招呼,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妈妈从厨房走出来,端了四杯茶水过来。
“我来吧。”佑俞看到妈妈过来,连忙站起来,想去接她手里的托盘。妈妈对他笑了笑,说:“不用。”说着,她把茶水放到桌上,说,“你快坐。”
佑俞点点头,听话地坐了下去。
“谢谢妈。”阿木说,他拿起茶水,闻了闻,然后把水杯递到佑俞鼻子前,说说:“你闻,好香。”
佑俞愣了愣,然后凑了过去,闻了闻,说:“普*茶。”
“嗯。”阿木对他笑了笑,说,“我挺喜欢的。”
“是吗?”佑俞也对他笑了笑,看着阿木的笑脸,他忽然轻松了好多。
家里的电视正播着新闻。
爸爸就这么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好像丝毫不在意他们。妈妈坐到佑俞身边,开始跟他搭话。问他多大了,在哪里工作之类的。
听到佑俞说自己是K大毕业,她还挺高兴,夸他厉害。还说阿木没能去上大学让她感觉挺遗憾的。
“有什么好遗憾的。”阿木豪不在意地说,“反正我也考不上。”
妈妈皱了皱灭,说:“你还好意思说。”
虽说是搭话,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家里有一种很安静的状态。
佑俞时不时看看阿木,发现阿木比他想象的要自在。看他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的悠闲的模样,还真是不太能想象他们之前的关系有多糟糕。
佑俞扭过头,看着电视。
阿木拿起了一个橘子,剥开,然后掰了一半递给佑俞。
佑俞接了过来。
妈妈喝了口茶,然后回头问阿木他们什么时候到的。
“早上就到了。”阿木说。
妈妈扭头看了看他,说:“那怎么现在才过来?”
“去酒店休息了一会儿。”阿木说。
妈妈顿了顿,问:“你们订酒店了?”
阿木回头看她,说:“对啊。”
“我还以为你们会来家里住呢。”妈妈有点失望,说,“我都准备好房间了。”
阿木愣了愣,好像有些意外,停顿了一会儿,说:“哦,没事,住哪里都一样。”
这时,爸爸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跟佑俞对上了视线。佑俞很明显地吓了一跳,有些不安。但爸爸没说什么,很快又转回头去。
“退了吧。”妈妈坚持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能不在家住呢?”
阿木顿了顿,看了看浑身不自在的佑俞,说:“算了吧。下次。”
妈妈抬头看着阿木,小声喃喃道:“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住酒店挺好。”爸爸头也不回地开口。
妈妈瞅了他一眼,说:“可是阿木难得回来一次。都不能多待会儿吗?”
爸爸语气很平淡,也听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说:“他又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一起待着不舒服,让他们住酒店就行。”
“……”
佑俞听完,抿了抿嘴,心里稍微有点别扭。
阿木听完,也稍微愣了愣,然后他看了佑俞一眼,又看向妈妈,说:“看吧,反正我爸也没想要我们回来住。正好。”
“……”妈妈看了看爸爸,回头跟阿木说,“他怎么不想你来住?他是不好意思说。知道你要回来,他都激动得睡不着觉。”
爸爸回头看了看她,哼了一声。
“反反复复跟我确认,说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我听错了。”妈妈看了爸爸一眼,又说道,“还拿了一瓶他存了很久的宝贝红酒,问我要不要拿出来喝。”
“我还在这里呢。”爸爸说,一脸不开心,“又不是听不见。”
阿木看了佑俞一眼,有些犹豫。
“你也知道,你爸他就那样。”妈妈没有理会爸爸的抱怨,继续对着阿木说道,“其实比谁都想你。”
佑俞也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
阿木想了好一会儿,问佑俞,“你介意吗?在这里住。”
“听你的就好。”佑俞说。
妈妈安静地看着他们俩,没有说话。
阿木转过头,又想了好一会儿,说:“好吧。那这两天就在这里住。”
妈妈一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爸爸倒是没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还在默默地看着电视。
他们又在客厅待了一会儿,然后妈妈说,住的地方如果不远的话,可以先把行李拿过来。
阿木想了想,说可以,就跟佑俞两个人开车去酒店拿行李去了。
*~~~~~~~~*
因为在R市只待两天,他们便只带了个小的行李箱过来。
再次回来的时候也是妈妈开的门,说爸爸有事出去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回来。阿木说知道了,然后提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别墅是三层建筑,最上面一层是阳台。
二楼应该是他们自己住的地方,一楼除了客厅、厨房和餐厅以外,还有一个客房和一个书房。
妈妈走在前面,两人跟着她。
她在一楼的客房门口停下来,回过头,对佑俞说:“佑俞,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
☆、佑俞真正的心愿
佑俞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阿木停下脚步,有些意外。
他看了看妈妈,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哦,那我也睡这里就好。”
“不行。”妈妈说,“你睡楼上。”她看着阿木。虽然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但她的口气很坚定。并没有想跟阿木商量的意思。
阿木愣了一下,变得有些不高兴,闷闷不乐地说:“我要跟他一起睡。”
“不行。”妈妈又说了一遍,语气很坚决,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佑俞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阿木,然后回头跟妈妈说:“我知道了。”说着,他又看了看阿木,说,“那行李就先放我这里吧,”
“不要。”阿木推开佑俞的手,看着妈妈,说道,“为什么不行?不行你早说的话我就不会留下来了。还让我们浪费力气去拿东西过来。”
“……”妈妈没有说话,有些为难的样子,她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两个男人,分开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说什么?”阿木看着一脸难以置信,他的口气变得很不高兴。
妈妈停顿了片刻,说:“总之,你们分开睡。”
他皱着眉,看了妈妈很久,表情逐渐变成了失望,他有些愠恼地问:“我就不。一起睡怎么了?让你觉得难受?让你觉得恶心了吗?”
妈妈没有回答。
“阿木。”佑俞轻轻拉了拉阿木,说,“别这样。”
“那你还留我住干什么?”阿木甩开他的手,看着妈妈,说,“故意要让我难堪吗?”
“当然不是了!”妈妈看着阿木,说,“我只是觉得,分开睡两天而已,没有那么难。”
阿木生气了,说:“根本不是什么两天不两天的问题!”
“阿木……”妈妈停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我们……我们只是想见你一面。”
阿木愣了一会儿,沉默了。
过了好久,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啊。”阿木冷笑了一下,说,“……你们还真是了解我啊。你们知道我不想回来,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来骗我的吗?”
妈妈再次沉默了。
阿木露出难过的表情,失望地说:“你们……你们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佑俞转头看着阿木,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是……”妈妈看了阿木一眼,情绪有些波动,她有些伤心地说,“可是如果我不这么说的话,你是不会回来的吧?”
阿木露出了一个惊讶又伤心的表情,他看了妈妈很久,说道。
“对。我不会。而且永远都不会了。”
阿木难过地站了一会儿,回头抓起佑俞的手,说:“……走吧,我们回去。”
“等一下。”妈妈伸手拉住阿木,她看着阿木,身上的那种自如的强势忽然全都消失不见了,她看着阿木,眼神里充满了脆弱,她说。
“你知道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吗?”
阿木冷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五年!”妈妈告诉他。
“……”
妈妈的眼睛红了,她忍耐着,抓着阿木的手臂,说:“我只是……很想见见你,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
阿木还是没有说话,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我还能怎么做?”妈妈的目光追随着他,问,“你不见我们,我们能怎么办?……我们知道你痛苦,我们也一样啊……”
妈妈看着他,难过地说:“我们担心你啊……我们每天都想你……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每天盼着,想听到你的一点消息……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每一天都很难熬!”
佑俞在一旁听着,沉默地低着头。
阿木妈妈的每一句话,都想一把刀,一下一下地刺进他的心里。
而阿木则还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一脸平静。
“那天你接起电话,我都不敢相信,还以为是自己疯了。一听到你的声音,听到你叫我妈,我就……”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说,“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们为你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你为什么还要恨我们?”
“……”阿木皱起眉,闭上眼睛,说,“你问我为什么?到现在,你还问我为什么?”
阿木低下头,毅然地拉开了妈妈的手,说:“……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别拉我,我要回去。”
“阿木。”妈妈哽咽着,忍耐着,忽然变得无比地渺小,她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依然不为所动的人,伤心地说,“我们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我们有。”
阿木看着她,冷淡地说:“我什么都不要。”
“阿木!”妈妈对他喊道,“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们呢?你是我们辛苦养大的儿子啊,现在却连见一面都要这样求你!”
阿木看着她,看着妈妈想要落泪却拼命忍耐的样子,忽然笑了,说:“我体谅不了你们。我体谅不了。我真是……当不了你的好孩子。”
“怎么不是?”妈妈激动地说,“阿木,你怎么不明白呢?你永远都是妈的好孩子。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爱你——”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阿木打断她,眼里满是失望和伤心,他生气地说,“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连我的一句话都不相信!”
“阿木。”佑俞紧紧拽着阿木的手,声音沙哑地说,“你别这样。”
阿木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着,他扭头看着佑俞,忽然产生了一种难于言明的愤怒。
“为什么?”阿木生气地看着佑俞,说,“我为什么不能这样?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我想原谅他们啊!但是……但是他们现在又这样对你——”
“他们怎么样对我根本无所谓!”佑俞冲着他喊道。
阿木愣住了。
佑俞眼睛红红地看着阿木,激动地说:“他们怎样对我都好!根本不重要!我可以不在意!可是你不一样!他们是你的父母!我希望你能跟他们好好的!”
佑俞停顿了,他轻轻颤抖着,声音嘶哑地说,
“我希望……我希望那件事的阴影可以不要再延续下去!希望未来有一天你不要后悔!不要因为没有珍惜应该珍惜的人而在痛苦中度过余生……!”
阿木呆住了,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情绪激动的佑俞。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好害怕。
佑俞握着他的手变得异常的冰冷,好像没有了生命的温度一样。
妈妈也一脸震惊地看着佑俞。
佑俞看着阿木,又说:“我知道你失去了很多东西……有很多不能弥补的遗憾……可是你并没有失去亲人……你看,他们还爱着你……所以你们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佑俞紧紧地皱着眉头,表情悲伤,他说。
“所以你至少应该……好好地跟他们聊聊……”
阿木看着佑俞,一时间无言以对。
“阿木。”
佑俞看着他,冰冷的手轻轻地颤抖着,根本控制不住,话语里充满了苦涩,他说,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其实是非常无奈的……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人想要伤害他们最爱的人,但偏偏……偏偏就是有这样的事!”
佑俞抬起头,看着阿木,眼神里充满了苦痛,他说。
“我们明明很爱他们,却只能隐瞒,欺骗,只为争取多一点时间跟他们在一起而已……!”
阿木愣住了,他看着佑俞。
心里忽然有什么地方,变得柔软,变得脆弱。
佑俞停顿了片刻,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又开口说道:“你父母……他们很爱你。我知道你也爱他们。我相信……只要你们能坦然相待,就肯定能够理解对方的爱了。”
阿木呆呆地看着佑俞,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屋子里忽然变得很安静。
谁都没有再说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佑俞稍微平静下来了一些,他挣开了阿木的手,说“……你今晚留在家里吧。我回酒店住。”
阿木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
“好好跟他们聊聊。”佑俞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说,“拜托了。你答应过我的。阿木。你答应过我的。”
阿木看着佑俞,心里百味杂陈。
“……”妈妈也看着佑俞,她稍稍舒展了眉眼,说:“佑俞,谢——”
“阿姨。”佑俞断然打断了她,没有让她说出那两个字。
妈妈被他吓了一条,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没有看妈妈,只是稍稍低下了头,说:“也许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也许您比我更清楚阿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还是想多嘴一句。”
佑俞抬起头来看着她,抿了抿嘴,说:“阿木他,是不会说谎的。”
阿木转过头看着他。
“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幸福。”佑俞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说,“因为我知道他是真的。他的心意,他的眼神,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就连我都知道的事,相信您应该比我更懂才对。”
妈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
而阿木则一直呆呆地看着佑俞。
片刻后,佑俞抬头看了看阿木,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算是安慰。他说:“把我的行李给我吧。我先回去。”
“不。”阿木伸手拉住他,说:“我跟你去。”
不知道为什么,阿木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恐惧,他很害怕。他害怕佑俞离开,哪怕是一分一秒也不可以。
他非常害怕。
仿佛一种癔症侵袭。
他不能让佑俞走。
“你留下来。”佑俞坚持道。
佑俞很坚定。
阿木知道佑俞不会让步的。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佑俞这样的眼神。
他们对视了很久,佑俞才抬起手,充满不舍地摸了摸阿木的脸颊,说,“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
犹豫了很久,阿木终于放开了手,说:“……那我送你下去。”
“好。”佑俞笑着点了点头。
阿木是不会说谎的。
他跟我,不一样。
*~~~~~~~~*
阿木拿了一个小包给佑俞,里面装着他的行李。佑俞接过小包,抬头看了看他。他们站在门口,准备道别,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阿木先开口了,他问:“你明天来接我吗?”
“不来。”佑俞很干脆地回道,“你跟你父母一起去吧。”
“那你呢?”阿木问,“你自己过去吗?”
“……”佑俞顿了顿,说,“我明天早上给你电话。”
阿木不是很情愿,但还是答应了,说:“好吧。”
“还有……”佑俞说,他想了想,又交代道,“答应我,好好跟你父母聊聊,不要跟吵架,好吗?”
阿木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嗯。”佑俞点点头,说,“那我走了。”
“……好。”阿木的眼里充满了不舍。
佑俞看着他,心里很难受。
他们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佑俞又说了一遍再见,然后才转身。
但是没走几步,他就回头了。
他停顿了几秒钟,忽然快步走到阿木的面前,捧住他的脸,深情地吻了上去。阿木愣了愣,然后伸手抱住他,闭上了眼睛。
那个吻很长,很温柔,充满了不舍和留恋。
跟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阿木的心绷得紧紧的,他抱着佑俞,感受着佑俞的体温。
放开拥抱,佑俞抬头看了看他。
阿木感受到了一阵特别强烈的不安。
他看着佑俞上了车,关上车门。
看着他开车离开。
自始至终,佑俞都没有再回过头。
*~~~~~~~~*
第二天一早,佑俞如约给阿木打了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阿木坐在车上,正在去往婚礼的路上。
电话接通后,佑俞对他说:“阿木,你听我说。我已经回去了。很对不起不能陪你去婚礼,不能送你回家。你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
“什么?”阿木很意外,他着急的问,“你在哪里?你回家了吗?”
“没有。”佑俞稍稍顿了顿,说,“我不会再回到那里去了。对不起。阿木……我最终还是让你失望了。”
阿木一脸震惊地坐在车里,拿着手机,停顿了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
“佑俞,你要跟我分手吗?”
过了很久,佑俞才开口,平静地说:“嗯。”
☆、存在,消失,蔓延消亡
“为什么!?”阿木在电话那头喊道,“我不想跟你分手!”
“……”佑俞忍了又忍,说道,“……对不起。阿木,对不起。”
“你在哪里?”阿木不高兴地问道,“我去找你。”
佑俞停顿了好久,声音低沉地说:“不要找我。”
“为什么!?”阿木激动地说,“至少给我个理由啊?你怎么能打个电话就……不行,我不答应!你在哪里?告诉我,我们见面说!”
“阿木,对不起。”佑俞说,“我不想见你。”
“你骗人!”阿木生气地说,“我不相信!”
“……对不起。”
佑俞狠狠地一咬牙,挂掉了电话。
留下一阵忙音。
*~~~~~~~~*
阿木没有参加婚礼。
他告别了父母,直接搭车回到了M市,跑到家里看到佑俞的东西都还留在那里,衣服,鞋,书籍和日常用品什么的,什么都没有被带走。
他没有回来过。
为什么?如果佑俞真心想跟他分手的话,至少应该来把自己的东西拿走啊?还是说他就那么不想见到自己吗?所以他连东西都不要了?
阿木呆呆地站在家里,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佑俞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佑俞为什么要离开他。他不知道。佑俞都没有说。没有解释,也没有理由,就这么抛下他了。
阿木不敢相信。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佑俞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呢?
阿木没有感觉到任何情绪。他不难过,只是觉得一切都……特别的不真实。
他站在极其安静的房子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在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意识剥夺,让他逐渐失去平衡。
他在屋里沉默地站了很久,才转身走出门去。
*~~~~~~~~*
佑俞消失了。
不管是电话还是信息,都联系不上他。
阿木去他的宿舍找他,他不在。
去他父母家的院子里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他的车。
阿木再次回到宿舍,找到安平,安平说没有看到他。昨天也没有回来过。然后安平给他打了电话,他也没有接。
之后,安平给朗静和林晓都打了电话,他们也都没有什么消息。
阿木越来越担心。
安平安慰他说,别急,反正他肯定会来上班的。“我要是见到他,就让他给你打电话。”安平说。
“好。那麻烦你了。”
后来,阿木又去了几个他能想到的地方,包括齐叔的水族店,白鹭湖,和东边大河。
但是都没有看到佑俞。
兜兜转转,几乎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
晚上,阿木再次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脑海里一团乱。
他变得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着急。他渐渐感觉到,佑俞是真的要离开他了。他不能思考。无所适从。
不是一个玩笑或者一个误会。
佑俞是真的离开他了,而且他说,不要找他。
阿木呆呆地看着家里的鱼缸,里面的鱼群正在欢乐的游来游去。
有那么一瞬间,阿木忽然好后悔。他为什么要带佑俞回家呢?佑俞明明不想跟他回去的。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把佑俞逼走了。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的话,他也不会带佑俞回去。
佑俞是感到失望了吧?
但是……但是佑俞说,他希望他跟他的父母好好的。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
阿木感到很难受,好多情绪,开始慢慢蔓延。
他不明白。
佑俞从昨天开始就很奇怪,他明明发现了的。他为什么还是要让他走掉呢?阿木生气地锤了一下沙发。
佑俞昨天说的那些话,让阿木很意外。
他当时只是感觉佑俞是真的很希望他能跟父母和好。
现在好好想一想,根本就没有理由。
从一开始,佑俞说出那句话,就很不自然。
他为什么希望阿木原谅自己的父母呢?
为什么?
那种感觉就像是佑俞自己有什么未了的遗憾一样。
是因为他姐姐吗?
不。不对。
有什么地方……被遗漏了。
阿木紧紧地皱起眉头。他迷茫地站在原地,心跳地很厉害。他现在没法冷静思考,所以他察觉不到。
到底是什么?
他看了看时间,夜已经很深了。
阿木回过神,往前走了两步,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窗外平静的夜出神。
为什么?……
难道佑俞他跟自己在一起……其实并不快乐吗?
阿木抬头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本书。那是前几天佑俞在看的。昨天出门的时候,佑俞还想把它带上,被阿木阻止了。阿木说,出去玩就别看了。没时间的。
佑俞存在过,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阿木还是觉得很失落,很空虚。不管他怎么去努力回忆,都无法驱散心里的焦虑。只能任凭这份焦虑,逐渐被悲伤一点一点取代。
阿木靠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
之后的两天,阿木都没有去上班,只是一直呆在家里。
他给齐叔打了电话,说自己感冒了,想休息两天。齐叔听他鼻音挺重,还有点担心,让他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阿木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拉了拉被子,闭上了眼睛。
今天是周二。
所以佑俞昨天应该就已经去上班了。
阿木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又闭上了。
但是安平并没有给自己打电话。要么是佑俞没有去公司,要么是佑俞让安平不要跟自己联络。
……不过,佑俞的话,怎么会因为分手这种事情而不去上班呢?更何况,还是他甩了自己的。甩的那么干净,连一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
所以,应该是他让安平不要给自己打电话的。
想到这里,阿木忽然有些生气,接着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心痛。
凭什么!他生气地想道,凭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哪有这么分手的!这样……也太伤人了……
阿木蜷缩着,紧紧地抓着被子。
他难过地抿住嘴唇。
好痛。
皱起眉,闭着眼睛。
一阵一阵地,伴随着心跳,沉重,又压抑。
虽然他不确定自己见到佑俞之后会做什么,是想拥抱他还是想给他一拳,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只是过了三天而已,他觉得像过了三年。
为什么要抛下我……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阿木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
如果佑俞真的一直都不回来……
如果他们真的分开……
他应该怎么做?
他应该怎么……怎么去面对?……
☆、一封未寄出的信
“佑俞?”
“……”
“佑俞?有人找。”
佑俞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手里的信封。
朗静走到他身边,朝着他的后背拍了他一巴掌,大喊了一声:“文佑俞!”佑俞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慌慌张张地把信封塞到了抽屉里。
然后抬头看着朗静,问:“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叫你多少遍了!”朗静皱着眉,指了指外面,说,“有人找你。”
佑俞扭过头,看到办公室门口有一个身影。
齐叔?佑俞心里一沉,唰地把抽屉合上。他犹豫了一会儿,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佑俞。”齐叔看到他走出来,跟他摆了摆手,说,“好久不见。”
“齐叔。”佑俞跟他打了个招呼,停顿了一会儿,问,“您找我什么事?”
齐叔打量了他一阵,然后说。
“我联系不上阿木了。”
“什么?”佑俞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乱,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齐叔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佑俞一会儿,说:“你不知道吗?”
“……”佑俞咽了咽唾沫,有些紧张地抿住嘴,“我跟他……没有联络了。”
“……”
齐叔愣了会儿,反应了一阵子,然后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奥……”他点点头,然后想了想,说,“原来如此,你们分手了吗?”
佑俞低下了头,轻声嗯了一下。
然后两人都停顿了下来,都没有说话。
齐叔安静地盯着佑俞。
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佑俞稍稍抬起了头,看着齐叔,问道:“他没在家里吗?”
“不知道。”齐叔说,“我去找过,没人开门。”
“对了。”佑俞一听,连忙说,“我有钥匙,您等会儿。”说完,他急忙跑到办公室里,在手提包里摸了两下,掏出一串钥匙来,然后又匆忙跑了出去。
刚出门,他就呆住了。
齐叔走了。
*~~~~~~~~*
佑俞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却完全不能冷静下来。
齐叔应该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来找他的。所以阿木应该有些时候没去上班了。
按理来说,齐叔应该不会一来就想找他。而且如果只是一天联系不上的话,他也应该不会那么担心。
所以最好的情况,他联系不上阿木的时间,不超过两天。
但是如果情况很严重的话,他应该会报警。而不是来找他。所以有可能他心里有一些线索但不是很确定。
冷静,冷静。他跟自己说。阿木不会有事的。
佑俞越发着急了。
有可能是阿木提前联系过他,跟他请过假之类。
“……”佑俞皱起眉,握紧了拳头。
糟了,如果阿木提前请了假,又出了什么事的话,齐叔就不能及时注意到了。也就是说,齐叔联系不上阿木的时间,可能不止两天,而是更多。
最差的情况,就是那天从R市回来以后,阿木就一直都没去上班。
五天。
佑俞唰地站了起来。
浑身一阵发冷,心都要跳出来了。
阿木那个傻瓜,他在干什么?佑俞皱起眉,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低着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静,冷静,他对自己说。
阿木来找过他,他知道。他来上班的第一天,安平就告诉他了。安平说他很着急,让佑俞给他打个电话。
佑俞答应了,但是很明显,他没有打。
他不能打。
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
他不能……这次不能再犹豫了。
所以他不能见到阿木,听到阿木的声音也不可以。
因为他知道,他只要感觉到阿木的一点点讯息,就会前功尽弃了。所以他不能心软。不能。这没有意义。这一切,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但是他冷静不下来。
心脏跳得飞快。
*~~~~~~~~*
迷迷糊糊之际,阿木听到楼下传来了一点动静。
稍稍睁开了眼睛,想要翻个身,但是他没有力气。
好难受,浑身都疼。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几点了,是黑夜,还是白天?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想不起自己在哪里,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那种感觉,让他想起了那个时候,他一直埋葬在回忆深处的那个时候。
那种无助又绝望的心情,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知道今天跟昨天有什么区别,不知道明天有什么意思,更不知道未来在什么地方。
什么期待都没有……
阿木闭上了眼睛,又陷入了沉睡。
*~~~~~~~~*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恍惚的梦中,阿木感觉到有一双手,覆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又离开了。
房间里有脚步声。
阿木逐渐醒来,艰难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佑俞。
阿木稍微呆了一下,没有动作。
佑俞坐在床边看着他,看到他睁开眼睛,佑俞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阿木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你发烧了。”佑俞说。他的声音好像很远,有点飘渺。他抚摸着阿木的脸,然后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买药来了。”
阿木垂下眼睛,片刻后,又抬起来。他看着佑俞,还是没有说话。他渐渐回过神来,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委屈。
鼻子一酸,阿木抿了抿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佑俞收回了手,露出了一个愧疚的表情。
“你睡了多久了?”佑俞轻声问。
阿木慢慢地睁开眼睛,没有看他,张开嘴,声音很虚弱,说:“……不知道。”
佑俞心里一紧,痛得难受。
“饿了吗?”佑俞又问他。
阿木沉默了很久,才说:“有点。”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想吃。”
佑俞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阿木在生气,他也能理解。
可是他别无他法了。
“那至少把药吃了吧。”佑俞说,“水我给你倒来了。”
阿木没有理会,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呼吸声有些沉重。
佑俞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陪着他。
渐渐地,阿木的心情平复了一些,还真有点饿了,而且也很渴。他拉了拉被子,抬头看了一眼佑俞,说:“水。”
佑俞顿了顿,赶紧回头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他。然后看着阿木从床上坐起来,接过水杯,慢慢地把水喝干,再把杯子还给他。
他从阿木手里接过水杯,拿在手里。
阿木犹豫了片刻,问:“你不上班吗?”
“请假了。”佑俞说,“齐叔来找我,说他联系不上你。”
阿木顿了顿,没再说话。
“要不我给你做点什么吧?”佑俞说,“清淡点的。”
“……”阿木还是没有说话。他拉着被子,低着头,紧紧地抿着嘴。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带着重重的鼻音,说:“你回去吧。我没事。”
佑俞愣了愣,皱起了眉,忽然有些难以呼吸。
阿木重新躺了下去,盖上被子。
佑俞的心揪了起来,他很心痛。但是他怎么走得了了呢?他什么都做不了。佑俞伸出手,想去触碰阿木的。
但是阿木挥手将他打开了。
佑俞愣了愣,再次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阿木红着眼睛看着他,想要挣脱他。佑俞却不肯放手。阿木干脆拉了被子,把另一只手也拿出来,想要推开佑俞。
“阿木!”
佑俞抓着他的手腕,阿木的皮肤很烫,手上也没有什么力气。
阿木看着他,难过地说:“反正你迟早都要走,那还不如早点滚好了!你不是不想见我吗?你不想见我还来干什么?!”
“我不是不想见你!”佑俞看着他,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你滚!”阿木用尽全力挣扎着,发泄着愤怒,他的声音是嘶哑的,完全没有他想象的那种力度,“你不是要走吗!?你赶紧滚就是!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唔——”
佑俞突然弯下腰,一把抱住他,用力地将他搂在怀里。
“——放开我!”阿木挣扎着,带着哭腔说,“你放开我……!”阿木在他怀里挣扎着,但是佑俞不肯放手。
阿木很快就用干了力气,慢慢停下了动作。
最后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任凭佑俞紧紧地抱着他。
阿木闻到了佑俞身上的熟悉的气味。跟这个房间里存在过的那个人的气息,还是一样的。阿木觉得特别地委屈,他很想哭,但他还是忍住了。
佑俞紧紧地抱着他,咬着牙,忍耐着。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阿木。”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手,抱住佑俞轻轻颤抖的身体,难过地说:“佑俞,你太过分了……”
“……”佑俞紧紧地抱着他,闭着眼睛,说,“对不起。”
阿木抱着他,紧紧地抿住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
平复了一会儿后,佑俞让阿木吃了药,然后到楼下煮了点粥上来给他。
阿木坐起来,把粥喝了,又喝了点水,才又躺了下去。
佑俞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拉过阿木的手来,握在手里,然后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说:“睡会吧。”
阿木看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
“我不困。”阿木说。
佑俞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我会陪着你的。”
“……”阿木垂下眼睑,说,“我不困。”
佑俞没有再坚持。
“佑俞。”他们僵持了一会儿,阿木终于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为什么想甩了我?”他很不开心,但是比起生气,更多的是委屈。
佑俞沉默了。
他思考了很久。
才抬起头,看着阿木,说道:“因为你值得比我更好的人。”
阿木愣了愣,然后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揪住佑俞的衣领,将他拉过来。可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感到一阵晕眩。
“你少骗人了。”阿木缓了缓,气势弱了大半,他皱着眉,盯着佑俞说,“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吧?”
“……”佑俞看着他,难过地说,“不是。我说的是真的。”
阿木死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放开了手。
佑俞低下头,说道:“跟你在一起以后,我每天都很快乐。但是也每天都很痛苦。因为我……我厌恶我自己。我越喜欢你,越爱你,就越是没有办法原谅……我的自私。”
“……”
阿木安静地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很熟悉的错觉,有一些跟现在很像的时刻,在他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
“你让我懂得了很多事。”佑俞看着他,停顿了下来,然后露出了一个苦笑,“你让我懂得了爱情。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值得珍惜的。也让我明白,有些事情,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补偿。”
你承受了很多,太多。
也失去了太多了。
佑俞顿了顿,又说道:“所以我必须去完成我该做的,让一切回到原点。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向你证明,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阿木不解地看着他,说:“我没有听懂,你想说什么?”
“……”
佑俞看了他很久。
他的视线,停留在阿木漂亮的眼睛上,鼻尖上,嘴唇上,脸颊上,还有他凌乱卷翘的发梢。佑俞看着他,忽然又感觉到了那种要将他摧毁的可怕的力量。
他舍不得这个人。
舍不得。
他还想要多一点时间,哪怕一点点……
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彻彻底底地不带丝毫杂念地去爱他一次就好了。
最后一次就好。
反正自己……早就已经是个罪人了。
佑俞看着他,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伸手抚摸阿木的脸颊,他看着阿木,那种眼神,很深,很远,无尽无期,说:“我想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
阿木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又委屈地抿住了嘴。
佑俞心疼地看着他,深情地说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阿木紧紧地皱着眉,看着他,有些不确定:“你保证?”
“我保证。”佑俞认真地说,“从今往后,我都人生都是你的。我的过去,我的未来,我的性命,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无论你想爱我,抛弃我,还是杀了我……我都接受。”
阿木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佑俞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然后伸手把阿木有些潮湿的刘海拨到他耳边,然后看着他的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说。
“等你感冒好了,我们去海边吧。”
“什么?”阿木抬起头看他,轻声问道。
“你不是想去海边钓鱼吗?”佑俞温柔地笑了,说:“我想陪你去。”佑俞微笑着,深情地看着阿木,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不是那种悲痛的眼泪。
是那种,好像听到了一首让人特别怀念的歌曲,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候,闻到了一阵风,知道了时节要变换的那种眼泪。滚落了几颗,落在了衣服上。
阿木看着他,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不是说好秋天去吗?”阿木问。
佑俞还是微笑着,轻声说:“秋天去也可以。”
阿木抬头看着他,忽然感到很难受,他声音沙哑地说:“那我们秋天去。”
“嗯。”佑俞点点头,他靠近阿木,深深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夏季终焉之时
雨季结束后,秋天就来了。
偶尔会特别热,但总的来说,气温在逐渐下降。
林晓跟言子举办了婚礼。朗静是他们的伴娘。佑俞跟安平因为太高了,被林晓排除在了伴郎的行列。林晓说,你们俩往我身边一站,都没人看得到我了。
佑俞带着阿木一起去参加了婚礼。
他们很早就到林晓的家里帮忙,一路陪着林晓准备,敬茶,接亲。他们下午的时候还安排了一个小小的草地婚礼。
安平给他们做主持,佑俞代表朋友给他们献上亲友祝词。
交换戒指仪式结束后,言子在大家的祝福和欢笑声中扔出了捧花。
捧花被朗静抢到,高兴得留下了眼泪。
她拿着捧花,笑着朝着安平跑去,安平伸手抱住她。跟她说,下一个结婚的就是我们。朗静一边笑一边哭,又害羞地掐了掐安平的手。
他们被幸福的气氛包围着,沉醉在爱情最美的幻觉里。
佑俞回头看了看阿木,露出了一个笑容,阿木也笑了。佑俞伸手牵起阿木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安平拿着话筒,在快乐的音乐声中,大声说道:
“希望你们能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
他们开始计划去海边的那场旅行。
佑俞跟公司申请了好几次,终于拿到了三天的假期。阿木也顺利地调好了工作时间,这样的话,加上周末,他们一共有五天的时间。
虽然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佑俞在准备,阿木基本上就是做一下最终的选择,然后提提建议之类。花了几天时间,他们规划好了路线,定下来每天要去的地方,把酒店和机票都买好了。
目的地是邻省的S市。
S市靠海,是一个著名的海钓圣地。
从M市出发需要中途到K市转一趟飞机,所以虽说是邻省,往返还是要花些时间。
因为飞机是下午抵达,所以他们当天就没有安排什么行程,两人打算在酒店周边走走逛逛,找点东西吃。然后早早地就回酒店休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久没有出远门的关系,阿木晚上睡的不是很习惯,时不时会醒过来。佑俞好像也睡得不是很熟,总是翻身。
但是阿木每次醒来,都能感觉到佑俞的手在自己的手上。
*~~~~~~~~*
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阿木再一次醒了过来。
发现佑俞不见了。
也许是去洗手间了吧,阿木迷糊地想到。并没有很在意,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阿木听到酒店的门开了,声音很轻。阿木睁开眼,看到佑俞走了过来。阿木缓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去哪了?”
佑俞关上了门,听到阿木的声音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抱歉地说:“吵醒你了?”说着,一边换上了拖鞋,朝着床边走了过来。
阿木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说:“嗯。睡得不是很好。”
“不习惯吗?”佑俞问。
“有点。”阿木轻声说。
佑俞从裤子兜里掏出手机和钥匙,放到梳妆台上,然后走到床边,把衣服脱了,拉开被子躺到了阿木的身边。身体有些冷。他往阿木身边凑了凑,低下头,伸手搂住阿木。
阿木稍稍皱起眉,问道:“……你抽烟了?”
“……”佑俞迟疑了一会儿,说,“嗯。”
阿木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你抽烟吗?”
“偶尔。”佑俞说。他顺着阿木的手臂往下摸,找到阿木的手掌,轻轻地握住了。片刻后,他又解释道:“……以前抽。后来戒了。”
“哦。”阿木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是两人好像忽然都不困了。
阿木被佑俞抱着,睁着眼睛。佑俞低着头,靠着他,看不到表情。阿木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有些压抑。
过了好久,阿木感觉佑俞并没有睡,就问道:“你有心事吗?”
“……”
佑俞没说话。他抬起头看了阿木一眼,又低了下去。
阿木安静地等待着。
佑俞开口了,他说:“我做了个梦。”
“……”阿木顿了顿,微微笑了,问,“噩梦?”
“不是。”佑俞说,他握紧了阿木的手,说,“我梦见你了。”
阿木笑了,问:“梦见什么了?”
“……”佑俞停顿了,他感觉嗓子里像是卡了东西似的,想说话却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多么熟悉。有太多次,佑俞都是这样。
佑俞低着头,靠在阿木的怀里,说道:“我梦见……我们在一个湖边。你在系鱼线,我坐在你旁边,看着你。”
阿木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系的很慢,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我看着你……看着你的动作,你的手……看着看着……发现你的手上开始有了皱纹……”佑俞慢慢地说,“你的动作变得更慢了。”
“然后我抬起头,发现……”佑俞停顿了,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他说,“发现你老了。然后你抬头看着我,笑得很开心。我抬起手,想要摸摸你的脸,看到了我的手……也变得跟你一样。”
“然后我忽然就发觉……”佑俞哽咽着,压抑着,说,“原来我已经……已经陪你走了那么久了吗……”
佑俞说不下去了,他克制不住自己,他轻轻的颤抖着。他低下头,眼泪从他的眼角落下去,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停留太久,就渗到了枕头上。
阿木看着他。
停顿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抱住佑俞。
侧过脸,露出了一个很甜的微笑。
阿木抱着他,弯着嘴角说:“……你哭什么?”他安慰地抚摸着佑俞的后背,笑得很幸福,说,“这不是一个好梦吗?”
“嗯。”佑俞哽咽着,吸了吸鼻子,说,“是……是好梦……”
佑俞还是住不住哭泣,他不停地落泪,抽泣着,一直紧紧地抓着阿木的衣服。
阿木很开心,又有些心疼,他笑着抱着佑俞,心里感到无比的温暖。
佑俞的情感,像一阵风一样流过来,穿过他的身体,然后离开。却带来很多东西。花香,落叶,可爱的果实,和无尽的回音。
他靠在阿木怀里,闭着眼睛,眼泪还在流。过了一会儿,有些哽咽地说,“如果……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这当然可以是真的。”阿木笑了,轻轻抚摸着佑俞的头发,一边笑着,一边安慰道,“好啦。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呢。”
佑俞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说:“嗯。”
☆、在你眼里微笑的
S市也很潮湿,但这种潮湿跟M市的不同。
是一种腥咸的水气,弥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他们租了一套不错的鱼竿,背着行李去找钓鱼点。
他们本来想要去海上的,但是他们看了很多租船的方案,大多是跟其他游客一起出行的,行程安排的也比较满,阿木就不是很想去。
阿木说,他们去海边就好。
佑俞告诉他,以前大学的时候他跟朋友出海钓过一次鱼。虽然一行人里真正喜欢钓鱼的就他一个。
“应该挺好玩的吧?”阿木问,“跟朋友一起去的话。”
“是挺好玩的。”佑俞想了想,说道,“但怎么说呢?……跟淡水钓不一样。感觉……比较刺激,比较热闹。”
“可以钓到很多不同的鱼,还可以钓到很大的鱼。成就感完全不同。我感觉……像一种挑战吧。面对海洋,面对未知。”他抬了抬自己的帽子,看了一眼前方,说,“我们去那边看看。”
阿木看了看佑俞,笑了笑,说:“你应该不喜欢吧?”
“嗯。”佑俞也看了阿木一眼,说,“我还是更喜欢在野外钓鱼。”
阿木笑了,说:“我就知道。”
“只是相对来说是这样。”佑俞回头看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说,“跟你一起的话,去哪里钓都很开心。”
阿木一听,呵呵笑了起来,问:“今天嘴巴怎么这么甜?”
佑俞笑了笑,问:“怎么,不让说吗?”
“让说。”阿木看着他,开心地笑了笑,说,“我喜欢听。”
他们选了个人不是很多的平缓的礁石群,穿上救生衣,沿着高低不平的石头走到靠近海的地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竿包放在了稍微高一点地方,以免被水打湿。然后开始准备。
佑俞把抄网拿出来,将抄网装好,放在左手边。
然后他拿出钓竿,装上绕线轮,把线盖打开,将线拉出来,穿过钓竿的转环,把线穿入竿头套中塑料线眼中。
阿木在一旁看着他,一边把自己的抄网装好,把鱼竿拿出来。
这时,来了另外两个男人,一起看起来比他们年纪大些,另一个看上去跟他们差不多。
那两人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把东西放了下来。一边交谈着,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周围。
佑俞把竿头套拉出来,让整条线完全穿过垫高最后一串细孔,下拉,再把绕线轮线挡关上。把鱼竿放到一边,抬头看到阿木已经没有在看他了,而是看着那两个男人的方向。
“你在干什么?”佑俞有些不解地问,“把你的矶竿装上。”
阿木回过头来,看了看佑俞,然后弯下腰,凑到他的耳边,说:“那两个男的……他俩是不是一对啊?”
佑俞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其中一个瘦一点的男人凑过去看另一个手上的东西。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说:“有可能。”
阿木看着佑俞,笑了笑。
佑俞看了阿木一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比起这个……你到底要不要钓鱼?”说着,他伸出手,对阿木说,“鱼竿给我,我来弄。”
阿木没有拒绝,把鱼竿递给佑俞,然后挨着他,说:“我第一次遇到同性恋情侣欸。”
佑俞一听笑了起来,瞟了他一眼,说:“我们不就是吗?”他按照刚才的方法,帮阿木把鱼竿装上,又说,“再说了,他们也不一定就是情侣。”
“……”阿木目不转睛地看着佑俞,看着他低头专心装鱼线的样子,喃喃地说,“也不知道别人眼里的我们,是什么样的?”
佑俞看了阿木一眼,笑了,然后低头把鱼竿的线挡关上,说:“这就不知道了。回头可以问问。”
一阵海风吹过,把阿木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他难受地闭上眼睛,然后用手把刘海拨开,看到对面的佑俞看着他笑了起来。
阿木也跟着笑了。
“你说……”阿木笑嘻嘻地看着他,又问道,“别人会觉得我们很相爱吗?”
“……”佑俞稍微呆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沉思,他琢磨了一会儿,说,“这种事情,别人不会知道吧?”
“为什么?”阿木看着他,问,“看不出来吗?”
佑俞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觉得看不出来。”他把阿木的鱼竿还给他,看着阿木接过鱼竿,却没有继续准备的样子。想了想,又说:“爱不爱一个人,只有自己最清楚。”
“我觉得不是。”阿木否认道,他看着佑俞,说,“照你的说法,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让对方知道的了?”
“……”佑俞想了了一会儿,说,“不是。是有多爱,没办法让对方知道。”
阿木没有说话,他盯着佑俞看了一会儿。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阿木轻轻笑了笑,反驳道,“我就知道。”
佑俞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了阿木一会儿。
阿木笑着,看着他。海风还在吹。
接着,佑俞伸出手,摸了摸阿木的脸。阿木向他靠了过去,顺手摘掉了佑俞的帽子,稍稍侧过脸,亲了亲他的脸颊,眼神坚定地说。
“我知道你有多爱我。”
佑俞看着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
又微笑着抬起头来,看着阿木,然后伸手将阿木一把拥进怀里,他不能让阿木看到他的表情,不能,所以他低下头把脸埋在阿木的肩窝里,说:“傻瓜。”
你怎么可能知道?
佑俞紧紧地拥抱他。
阿木伸手搂住佑俞的后背。
他知道。阿木闭上眼睛。所以,哪怕他对一直都没有办法释怀,最终也还是没有开口问他,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因为他相信佑俞对他的心意。
相信佑俞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有一天,他会告诉自己的。
因为他相信,也许他们现在的爱情并不完美,但是他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彼此最好的依靠。
*~~~~~~~~*
他们在海边呆了一个早上,钓了不少鱼。
中午吃了两个面包,又蹲了一会儿。
后来太阳出来了,风也更大了些。两人觉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收拾撤离。阿木一边开心地说:“我们明天再来这里呗?感觉这个位置挺不错的。待着也舒服。”
“好啊。”佑俞说。
看着他乐呵呵的样子,佑俞也跟着开心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然后他的余光瞟到了不远处的的那两个人,惊讶地发现他们俩正在看着这边。不,应该说是看着他跟阿木。
对上佑俞的目光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匆忙把视线移开了。
佑俞也低下头,看着阿木蹲下去收拾东西。
他们不慌不忙地收拾了很久,中途阿木时不时地会停下来,跟佑俞感慨他刚刚钓的哪只鱼怎么样,哪种鱼让他很惊讶,哪只又让他很激动。
他说,今天好多收获,很满足。
佑俞一直笑着听他说话,阿木像是没办法克制自己一样,说个不停。
最后他们干脆就在礁石上坐了下来。佑俞把帽子拿下来,顶着太阳,吹着风。
说完了鱼,阿木又开始说海。他说大海很美,令人向往。说大海有一种特别的美丽,最平静也最凶猛。一眼望去只有茫茫海水,却包容着无尽的多彩的生命。
他们就这么在海边坐着,太阳烤得头发炙热。
阿木说,以后要是能在海边买一套房子也不错。
佑俞说,那不好,他不喜欢。他说大海让他感到害怕,没法安心。
阿木笑了,说,好吧,那以后就去山上建一个房子,再买一块地,让他做一个自由的农夫。
这个可以。佑俞笑着说,最好能建在湖边或者河边。河边不错。他说,河流的声音好听。
他们漫无边际地聊着,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周围来来去去了多少人。他们肩并肩坐在那里,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等到实在是晒不住了,才决定离开。
拿好行李,他们注意到那两个男人还在那里,还在钓鱼。他们看到阿木跟佑俞准备走了,都双双回头目送他们。
阿木跟佑俞往他们身后经过,四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似乎都有些好奇。阿木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年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来时的路和去的路
两人停下了脚步。
年轻男人留着整齐的短发,皮肤黝黑,看起来很精神,感觉是个喜欢户外活动的类型。他对两人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阿木点点头,说:“嗯。你们呢?”
“我们还要再待会儿。”年轻男人说。
阿木跟佑俞走过去,在不远处停下来。阿木把头凑过去看了看他们的鱼箱,突然惊讶地喊了一声:“啊!鱿鱼!这里可以钓到鱿鱼吗?”
年轻男人看到阿木惊喜的表情,先是愣了愣,然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阿木抬头看着他,忽然有些害羞。佑俞在他身后也笑了。
“你想要吗?”年轻男人问道,“送你了。”
“啊,不用不用。”阿木连忙摇头,说,“我只是……有点惊讶。”
年轻男人似乎觉得阿木很可爱,脸上又露出了友好的笑容,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阿木说,“我们来玩的。”
“我们也是。”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说,“我们是Y省来的。”
两人一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阿木说:“真的吗?我们也是。”阿木笑了起来,说,“真是够巧的。”
年轻男人也笑了起来,说:“真的。真没想到。”他停顿了一会儿,看了一眼佑俞,然后又回头看了看阿木,问:“你们明天还打算来吗?”
“应该来吧。”阿木说,“也没有别的计划。”
年轻男人一听,想了一会儿,提议道:“那……要不要一起出海?我们打算明天出海钓鱼,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一起。这样人多好玩些,也能摊一点费用。”
阿木回头看了佑俞一眼,佑俞也看向他,片刻后,佑俞问:“我们四个吗?”
“嗯。”年轻男人说,“我。”说着,他指了指站在他身旁的同伴,说,“还有我男朋友。”
阿木跟佑俞对视了一下,然后都笑了。
“好啊。”阿木回头看向年轻男人,说,“那就一起吧。”
“那就这么定了。”年轻男人开心地笑了,顿了顿,他又说,“对了,还没有介绍呢。我叫李航。他叫齐星。”
“我叫岩木。”阿木笑着介绍道,“他叫文佑俞。”
*~~~~~~~~*
第三天。
佑俞跟阿木先去酒店吃了早餐,然后回屋里准备了一下行李,出门到海边的租船点跟李航齐星碰面。
他们已经到了一会儿了,正在跟开船的师傅商量路线。
决定好了之后,他们带着工具上了船。一路上几个人坐在船里,因为都是同乡,又都喜欢钓鱼,很快就熟络起来。
李航说他工作之余都会来海钓,十多年了。跟齐星就是在一次旅行中认识的,因为两人都喜欢钓鱼,很快就成了朋友。
齐星听他说着,时不时看看他,很少开口。
他也跟李航一样,因为日常在户外活动,皮肤晒得黝黑,身材健硕。
阿木觉得挺有意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比佑俞话还少的人,从他们见面到现在,他除了用嗯回应李航,还一句话都没说过。
“你是第一次出海吗?”李航看着满脸期待的阿木问。
“嗯。”阿木点头,转身看着海面。游艇在水上拖出白色的浪花。
李航跟他介绍说:“这边可以钓上大鱼,可有意思了。昨天那里虽然鱼多,但都不大。”说着,李航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跟他们说,“差不多可以准备了。”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拿上了自己的鱼竿,各选了个地方开始忙活。
佑俞没有准备自己的渔具,而是先去帮阿木。
他站在阿木旁边看他。
幸运的是阿木还真的很快就中了鱼,但是他夹着鱼竿反反复复拉了几次,也没有把鱼拉上来,反而被越来越远了。阿木回头看了佑俞一眼,有点着急。
佑俞看见,笑了笑,赶紧伸手帮他,说:“我来吧。”阿木鱼竿递给他,看着他摇着线圈,一边调整长度,一边操纵着鱼竿来来回回。
佑俞跟那条鱼纠缠了很久,才总算把鱼拉了起来。
“金枪鱼,好大一条!”阿木开心的笑了,说,“晚上有生鱼片吃了。”说着,他接过佑俞吊着的金枪鱼,捏住他的尾巴,乐开了花,让佑俞给他拍照。
没过多久旁边传来另外两人开心的笑声,说钓到一条黑带鱼。
他们过去看,把金枪鱼也跟他们的鱼放到了一起。
*~~~~~~~~*
四个人玩了一整天,收获了不少东西。
后来几个人找了个海滩,租了烧烤的用具,把带回来的几条鱼料理了,做了晚饭。阿木派上了大用场,虽然钓鱼的时候他贡献的不多。
夜晚,他们一起沿着沙滩走了一段路。
路上齐星去小超市买了一包烟,站在路边抽了起来。他顺手拿了一支出来,递给阿木。阿木摇摇头,说,谢谢,他不抽烟。齐星点点头,又把烟递给了佑俞。
佑俞犹豫了片刻,接下了。
阿木在一旁看着他,没说什么。他看着佑俞把香烟放到嘴里,然后接过齐星递来的打火机,啪地一下打燃,拿到面前,将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才把火机合上。啪。
佑俞低着头,吐出一口烟云,把脸挡在了一片朦胧里。
然后他抬起眼帘,看着阿木。
阿木的心忽然跳漏了一下。
“欸。阿木。”站在阿木身边无所事事的李航转头看着阿木,然后问,“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阿木回过神来,对他微微笑了笑,说:“没多久,不到一年。”
“是吗?”李航笑了起来,说,“真没想到。”
阿木稍微愣了一下,笑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嗯……”李航想了想,笑着说,“就感觉你们挺了解对方的。你男朋友……”李航停顿了一会儿,笑着说,“他随时都在看你。你一笑他就笑,你一皱眉他就着急。”
“是吗?”阿木有些惊讶,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害羞的笑容。
李航微笑着看着他,说:“他一定很爱你,才会那么在意。”
“是吗?”阿木开心地笑了笑,一脸幸福。
停顿了一会儿,李航又问道:“你的戒指,是他给你的吧?”
阿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微笑着说:“嗯。是他给我的。”
“真好。”李航看着阿木,笑了起来,然后说,“我跟老齐……我们在一起七年多,过了这个月,就满八年了。”
“八年?”阿木一脸惊讶,说,“那么久了?”
“对啊。他都快40的人。”李航看着阿木,又乐了起来,停顿了一会儿,他说:“看不出来吧?”
李航看着阿木,开心地笑了笑。
然后他稍稍低下头,表情渐渐恢复平静。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们回去后,他就要结婚了。”
阿木愣了一下,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李航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虽然这八年来我们分分合合不知道多少次……但是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阿木脸上的惊讶的表情褪去了,他看了李航好一会儿,神色变得有些沉重。
“所以在分手之前,我们决定再来这里一次。”李航平静地说,“我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里。”李航停顿了一下,又说,“所以能在这里结束,挺美好的。”
“……”阿木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不过,没想到还能遇到同乡。”李航扭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说实话,今天真的很开心。要不是因为你们也在,我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崩溃……”
阿木心里忽然一阵难过。
他顿时反应过来,齐星不说话,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沉默的人。
然后他变得更加难过了。
李航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便沉默了一阵子。
过了一会儿,阿木看着李航,问道:“你们明天走吗?”
李航回过神来,看了阿木一眼,说:“嗯。我明天早上走。他……他什么时候走我不知道,应该也是明天吧。”
等两人抽完烟,四人又一起走了一段,然后他们在十字路口分开。
李航跟阿木说,明天阿木的手臂肯定会痛,最好好好休息休息,S市挺多好玩的地方,他们可以去其他景点好好看看。
李航跟他们挥手告别,说,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希望还能一起钓鱼。
☆、最长的再见
告别了李航跟齐星,两人慢慢地沿着夜晚的大街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我真是没想到。”阿木一边走,一边难过地说。
佑俞转头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说:“别人分手,你难过什么?”说着,佑俞将他拉过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把手指一弯,跟他紧紧相扣。
阿木露出伤心的表情,说:“可是跟相处了八年的对象分手,得多伤心啊?”
佑俞侧过头,看着他,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说:“这种事情你去操心干什么?又没有用。我们好好的不就行了?”
阿木皱着眉看了看他,不悦地说:“你这个人,没有同情心的吗?”
佑俞看着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说:“不是没有同情心。我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我希望你时时刻刻都开心。跟我们没有关系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
“……”
阿木没说话,仔细想了想,觉得佑俞说的也有些道理。
他们手牵着手,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过了一会儿,阿木又说:“可是为什么明明知道要分手,还要一起出来旅行呢?这样不是只会让双方都更加难受吗?”
佑俞听到他的话,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
“是一种告别吧。”
佑俞转头看着阿木,微微笑着,说:“因为他们分开的理由有诸多无奈。所以即使知道这样会痛苦,也想好好地跟对方说一声再见。”
阿木扭头看着佑俞,忽然想到了刚才的他。
抽烟的他。阿木没有见过那样的佑俞。那个在白色烟雾里的看不清脸庞的他,只有眼神是那么清冽,透过飘荡弥散的朦胧,落在自己的脸上。
佑俞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却又无比深情。像是有很多的话想要告诉他,像是还有很多的爱意割舍不得。
阿木的心轻轻抽痛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一定是我想多了。
阿木对自己说。
佑俞说的对,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事情伤心。虽然他还是忍不住为李航感到遗憾。
但阿木相信,他们有过的那八年的回忆,应该会是那两人一生的宝藏。
*~~~~~~~~*
第四天。
早晨,阿木的手真的痛得不行。
他说,明明自己比佑俞强壮,为什么是他痛,佑俞就没事。佑俞笑着说,因为你不会用力,所以更费劲。
他们没有再去钓鱼,而找了几个景点去玩。一路上,阿木拉着佑俞拍了不少照片。有些是合照,有些是风景,有些是阿木拍下的佑俞。
到了夜晚,他们找了家酒吧喝了点酒,走出来的时候,闻到不一样的海风的气味。鼻腔里充斥着酒精的气息,陌生的街道和陌生的空气,让他们感受到了有些新鲜的悸动。
陌生的城市,他们还是他们,却又像变成了其他人。
身上不再有标签,不再有印记,不再有伤痕。
他们失去了名字,失去了历史,失去了存有记忆的时间。
这让阿木挺开心的,甚至有点小小的激动,让他变得有些……不安分。
【跳过】
*~~~~~~~~*
夜色已经很浓了。
酒店离他们在的地方不远,他们牵着手,吹着海风,一路慢慢走着。
阿木说,要是一直都能这样就好了。
“当然可以了。”佑俞笑着,看着他说,“只要你希望,我一直都会陪着你的。”
阿木开心地笑了,没说话。
海风吹着他的头发,露出他满面春风的脸庞。
“阿木。”佑俞一边走着,转过头,看着阿木,认真地问道,“如果我们重新认识,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嗯?”阿木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问,“为什么这么问?”
佑俞微笑着,说:“想知道。”
阿木认真地思考了很久,问:
“……那你还会约我去钓鱼吗?”
佑俞想了一会儿,说:“如果会呢?”
阿木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那我就还会喜欢上你。”
佑俞笑得很温柔。
“那你呢?”阿木问,“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我吗?”佑俞看了阿木一会儿,笑了,说。
“我会一直喜欢你。”
阿木稍稍愣了愣,笑着皱着眉,用肩膀推了他一下,说,“你根本没有回答问题欸?”
佑俞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一下阿木的额头。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狡猾?”阿木不开心地说。
佑俞却开心地笑了起来,扭过头,看着夜晚的大海,握紧了阿木的手。
☆、谎言,爱和真相(一)
夜晚,阿木刚刚忙完了一些细碎的活,打算休息一会儿。
他们昨天刚从S市回来。不得不说,出一趟远门还真是挺累的。早出晚归,然后一整天都没有空挡可以休息。
阿木取下手套,放到桌上,然后坐下来,轻轻舒了口气。心想,今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了,休息一会儿,把店关了吧。
他拿起手边的书随便翻了翻,又漫不经心地扔到一旁。
今天店里有几条银斧鱼不知道是怎么感染了病,忽然死掉了。
阿木处理他们的尸体时感到很伤心,因为没能照顾好它们而有些自责。
想到这里,阿木坐着呆了会儿,又站起来,顺着检查了一遍店里的鱼缸。在店里来回走了几圈,阿木终于打算关门回家了。
他走回桌子旁,看了一眼手机,有些纳闷,这么晚了,佑俞怎么还没跟他打电话。
昨天他跟佑俞说,今天他不打算做饭,让他下午下班过来店里找他,一起去外面吃。佑俞明明答应了的,结果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阿木有点担心,心想,就算是加班也该给他发个信息吧?
犹豫了片刻,阿木决定想把店关了。
*~~~~~~~~*
城市的另一头,何寒刚刚下班到家。
何寒住在一个市区小区的老旧单元楼里。房子是他自己买的二手房,为了工作方便,就选择了一个距离单位很近的地方。
不过因为是很久以前建的小区,没有规划停车场,所以居民只能把车停在小区前的路边,沿着路肩挤挤攘攘地停成一排。
每天回家,停车都不是一个容易的活儿。今天也是。何寒废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才找到了个合适的空位把车挪了进去。
然后稍微走一小段路,才能到小区里。
何寒连续加了两天的班,有些累了。一路心不在焉地走着。他打了个哈欠,想着一会儿回去到底是先吃点东西呢,还是先好好睡一觉。
他头也不抬地走着。进了楼梯间,上了楼,转过一个又一个楼梯口,走到了自己家门口。一抬头,吓了一跳。
“啊。”何寒忍不住喊出了声。
差点撞上面前的人。
“啊、对不起。”对方连忙跟他道歉。
何寒抬起头,发现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是文佑俞。
*~~~~~~~~*
阿木从水族店旁边的小门里走出来,转身将门锁上。
他转过身来,看了看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忽然感到一阵慌张。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安。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还是没有消息。
这一点都不像佑俞的风格。
除了……
除了那一次。
阿木皱起眉头,紧紧握住了拳头。
*~~~~~~~~*
阿木在店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走到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到了家里,他也还没是没有看见佑俞。
阿木脱下外衣挂到玄关的衣帽架上,站在屋里想了一会儿。
今天早晨是佑俞先起来的。他去了一趟洗手间,然后回来叫醒了自己。阿木仔细回忆着。因为他们都很累,早上就没有去钓鱼,而是多睡了一会儿。
佑俞问他,要不要吃早餐。阿木说不吃了,想再多睡两分钟。所以佑俞就自己下去了。阿木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回想早上的情景。
阿木下楼的时候,佑俞已经穿戴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不知道在看什么,有些出神的样子。
听到阿木的动静,他连忙把信封塞进了公文包里,然后回头看他。
阿木走过去,问他在看什么。佑俞说,没什么,一点私事。阿木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再追问。佑俞让他吃点东西,阿木说不吃了,时间不够,先店里再说。
佑俞开车送他去了水族店,然后去上班。阿木在门口跟他道别,跟他说,让他晚上过来店里等他,他们一起去吃晚饭。
好。佑俞说,晚上给他打电话。
阿木呆呆地站在屋子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怎么回事?阿木想到,佑俞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但是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一个信息都没有呢?
阿木有点担心。
也许真的是加班吧。他记得佑俞说,发生了安全故障,需要及时处理的时候,他们技术部的人员偶尔会被紧急调动去参加检修。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不至于连个信息都没时间发吧?
阿木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佑俞的电话。
随着等待音越来越长,阿木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了。无人接听。阿木开始感到有些不安。他又拨了一次。还是无人接听。
阿木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沉思了很久,他拿起手机,找到了朗静的电话,然后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问她:朗静,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现在联系不上佑俞了,他跟你在一起吗?
阿木看着手机,看着消息发送出去,不知为何,他忽然希望朗静也不要回复他。
但是朗静很快就给了他回信,说:他没有跟我在一起。
那你知道他可能会在哪儿吗?阿木问道。
过了几秒钟,朗静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怎么了?”朗静听上去也有些着急,她问,“佑俞没跟你在一起吗?”
“跟我在一起?”好奇怪的说法。阿木的心砰砰直跳,他问,“没有啊。他早上去上班以后我就没见到他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啊?”朗静疑惑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可是他今天并没有来上班啊。”
*~~~~~~~~*
小区单元楼破旧的楼道里。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着。
“你怎么在这里?”何寒惊讶地问。
佑俞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衬得他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眼睛下面有着重重的黑眼圈,看上去异常的疲惫。
“……”
佑俞没有立刻说话,他看了何寒一会儿。何寒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前面的头发有点翘了起来。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暗沉,也是一副很累的样子。
何寒迟疑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来找我的吗?”
“嗯……”佑俞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抿了抿嘴,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何寒愣了会儿,然后看了看四周,说:“那……进去说吧?”他朝着家门走去,佑俞在狭小的楼道里,稍稍侧过身,让他过去开门。
何寒把门打开,然后跟佑俞说:“你先进去吧。”
佑俞最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好。”
*~~~~~~~~*
阿木愣住了。
没去上班?怎么可能?
可是他送完自己以后确实就是往公司的方向走了啊?怎么可能没去上班呢?没去上班怎么也不告诉自己呢?
“不可能啊。”阿木说,“不去上班他怎么不告诉我呢?而且他送完我以后确实是往公司那个方向走了的。”
朗静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但他确实跟黄师傅请了假的。今天也没有见他来过办公室。”
“……”
阿木睁大了眼睛,心跳开始有些不平稳。
“怎么回事?”阿木有些着急地问道。
难道他……出什么事了吗?
阿木感到有些恍惚。
他木拿着电话,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听错了还是朗静说错了。
“阿木,你先别急。”朗静在电话那头安慰道,“我先问问其他人。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可能去哪,或者有没有在家里给你留下信息之类的。”
“……”
阿木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勉强说了声:“哦,好。我知道了。”
“你别急啊。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郎静说。
阿木点了点头,说:“嗯。”
朗静又等待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阿木拿着手机,脑海里一片混乱。
过了好久,阿木稍微回过神来,想到朗静刚才跟他说的话。
信息……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阿木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
立刻就看到沙发上的公文包。
阿木的心跳差点停止了。
他看了那个公文包好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顿时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有些生气。佑俞出门连公文包都没有拿,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吗?
这一点都不像佑俞的作风。
虽然阿木并不觉得这是佑俞故意留下的。
看着那个公文包,阿木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一个画面,是佑俞早上在沙发上坐着的画面,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阿木忽然反应过来,他大步走到后面,打开了佑俞的公文包。
里面有一个信封。
是一个很普通的信封。
阿木停住了,他看着佑俞的公文包,心开始狂跳。
砰砰,砰砰。
他伸出了手。
砰砰,砰砰。
把信封拿了出来。
他看到信封上写了一行地址。
收件的地方写的名字是……
何寒。
阿木的心跳漏了一下。
为什么?
信封没有封口。
阿木把信封轻轻撑开,看到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张不大的纸条。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把信封打开,将照片拿出来,不小心把纸条也带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阿木把照片拿起来看。照片上有两个人。左边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女生,穿着M一中的校服,坐在田径场的看台上,笑着靠着右边的人。
右边是个胖胖的男生,看起来比她小一些,也穿着同样的校服,傻傻的笑着。
阿木的目光移到那个男生脸上,顿时像是受了一记重击。
证住了。
是他……!
是那个人。
可是……
……怎么可能!?
“……”
他看着手里的照片,脑海里一片空白。
好久都没有回过神。
只是本能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纸条。
纸条上翻了过去,所以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
他不敢动。
只是茫然地站着,脑子嗡嗡作响。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把手里的照片跟信封放到沙发上,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纸条,翻了过来。
*~~~~~~~~*
何寒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件有些陈旧房子狭小的玄关里,他跟佑俞面对面站着。他本来想让佑俞进来坐会儿的,但是被他拒绝了。
何寒站在玄关,面对着门,佑俞面对着他,背对着门。
空气里一片沉默。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何寒怔怔地看着佑俞,仿佛在看一个令人惊奇的异物。他愣了很久,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佑俞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是。”停顿了一阵,他补充道,“我本来想打算先把东西寄给你,再来找你的。”
“什么东西?”何寒问。
佑俞说:“照片。我以前的照片。”
“……”
何寒还是一脸难以置信,他盯着佑俞,目光一动不动地停留在他的脸上。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跟佑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远旗说,他一开始也没有认出他。
所以阿木也……
“可是……”何寒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看着佑俞,问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
佑俞稍稍低下了头,说:“我想说。”
他低着头,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不止一次想过要说出来……要告诉他的。可是我……我说不出口。”
何寒呆呆地看着他,本来就很疲惫的大脑,仿佛陷入了停滞。
过了很久,何寒开口问道:“但是你跟陈然,你们认识吗?”
“认识。”佑俞回答道,“他是我姐的朋友。”
“你有姐姐?”何寒惊讶地问。
“对。”佑俞说,“我有一个比我大四岁的姐姐。七年前去世了。她叫文佑勤。”说到这里,佑俞忍不住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也有人叫她,小美。”
“小美?”何寒睁大了眼睛,说,“小美是你姐姐吗?”
所以郑磊的情妇,是文佑勤。
*~~~~~~~~*
阿木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已经不再受他的思想控制。
不,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没有在想任何事情,只是本能地根据自己的潜意识在行动。
他把手里纸张揉成一团,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浑身轻轻地颤抖着。
他不能控制。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是因为震惊?愤怒?还是失望?
阿木神情恍惚地往前迈了一步,却狼狈地趔趄了一下。他连忙稳了稳自己的重心,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他打开门,目光没有焦距。
阿木一步一步地走出家门,一步一步地穿过院子,然后打开院子的门。
他像失了魂魄,眼里没有任何的感情。
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该怎么解释,该怎么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但是他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对,他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阿木稍稍停顿了片刻,向着前方迈出了脚步。
☆、谎言,爱和真相(完结)
阿木抬起脚步,奔跑了起来。
他看着前方,所有的风景,好像都消失了。
他不能停下来,所以他只能不停地向前,不能停下来,因为他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了。
【闪回75】
……是一种告别吧。……
……因为他们分开的理由有诸多无奈。所以即使知道这样会痛苦,也想好好地跟对方说一声再见。……
阿木往前奔跑着,在即将陷入沉睡的安静的城市里。
【闪回69】
……你要跟我分手吗?……
……嗯。……
在带着丝丝凉意的深秋的街道。
【闪回71】
……为什么想甩了我?……
……因为你值得比我更好的人。……
阿木看着前方,不停地奔跑着,风吹他柔软的刘海,吹得他眼睛疼。
他不能停下。不能……停下。
*~~~~~~~~*
“所以你去的树林,是为了去找她?”
何寒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是。”佑俞平静地说,“我知道她要跟郑磊走,所以我想要去阻止他们。”
何寒怔怔地看着佑俞,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地平静。他们站在这里,仿佛他们只是在商量明天要去那里吃饭一样平淡。
可是正是这样的平静,让何寒觉得格外地不安。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对面的人。
但是他又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想要大笑的冲动。他回忆起了很多片段,想到自己去过的一些地方,见过的一些人。
想到阿木对他说的话,现在看来,仿佛就是命运满怀恶意的嘲笑。
“你知道吗?”何寒有些难受,他说,“我们确实在调查那件事。但是,阿木为了你,曾经想过要放弃的。是我阻止了他”
佑俞闭上了眼睛。
他忍耐着,双手有些颤抖。
何寒看着他,心里越发难受。
*~~~~~~~~*
阿木的脚步稍稍慢了一些,他穿过夜市拥挤的人群。一路跌跌撞撞向前。嘈杂的人声让他的感官变得更加迟钝。
他看不见,也听不清。
【闪回58】
……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说吧。……
……在那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也许我没法跟你去秋罗山了。……
阿木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
【闪回39】
……可以见一面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电话里说吧。……
……不行。我想当面告诉你。……
恍惚间,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谁。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好像只剩下他,和抓不到也摸不着的空白和虚无。
*~~~~~~~~*
“有好多话,我想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告诉他了。”佑俞平静地说道:“可是我已经明白……不管我将面对什么,都不会比现在更痛苦了。”
何寒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他知道,佑俞要说的这些话,其实都不是想说给他听的。
“如果我不能对他开口,我想,至少我可以告诉你。”佑俞缓缓抬起头,看着何寒,说:“我对不起他。直到最后,我还是没有能够对他说出真相。”
何寒看了他很久,问:“你希望我告诉他吗?”
“不,反正他终究会知道的。”佑俞说,“你带我走就好。”
*~~~~~~~~*
阿木终于要走到那里了。他推开挡在他身前的路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方向,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去。
……大过年的,你在外面瞎转什么?……
……我刚刚路过这里,看到店里灯还亮着,就……就过来看一眼。……
阿木艰难地往上爬,一步一步,没走一步,身体仿佛就变得更轻了一些。
他张开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黑夜,消失的情绪和感觉好像又逐渐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感受到双腿的疲惫,心跳的凌乱,呼吸的急促,和刻骨铭心的痛。
……你想干什么?……
……我……我就想……就想问问你……你们这里有没有黑色的金鱼?……
时间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回转,像失控的□□,旋转着,将他的心脏……
搅得粉碎。
阿木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然后转身,走过狭小老旧的楼道。
伸出手,狠狠地一把将门推开。
“文佑俞!”
阿木大喊了一声。
眼泪夺眶而出。
*~~~~~~~~*
佑俞有三个秘密。
第一个秘密,是他的姐姐文佑勤。
一个曾经是他世界全部意义的人。他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寄托,唯一的陪伴,和唯一的深爱。可惜他却不是她的。所以她将他抛弃了。
第二个秘密,是他的爱情。
他是个同性恋,并隐藏身份过了23年。他喜欢过很多人,谈过几场长长短短的恋爱,分分合合,来来去去。却从来没有对谁动过真心。
佑俞的第三个秘密,是岩木。
他跟岩木的第一次相遇,是七年前,他去阻止佑勤跟郑磊立刻的那个晚上。在他从白鹭湖出发前往Y饭店时经过的那片树林里,误杀了陈然之后。
*~~~~~~~~*
佑俞身后的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他回过头,看到阿木的脸。
阿木脸上满是泪水,他紧紧咬着牙,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佑俞愣住了。
他看着阿木,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佑俞以为自己已经停止了心跳。
阿木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七年来,不管受了多少委屈,多少伤害。
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因为这是他最后的防线了。他不肯认输,不肯低头的最后一丝骄傲了。他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至少他希望自己能够坚强一些。
所以只有这一步,他坚决不肯退让。
可是这一刻。
他知道自己已经什么失去了。
什么都没有剩下。
时光飞逝。
回到了非常久远的地方。
在黑暗的树林里。
阿木从昏迷中醒来,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又将他狠狠地撞倒了。
阿木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到了那个男人愣愣地站在他面前,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在薄薄的昏暗的只能看到一点点月光的树林里,对视了一下。
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撒腿跑进了树林的深处。
短短的几秒钟。
却成了阿木七年里回忆的最多的一个镜头。
因为这是他唯一不能忘记的事情。他必须牢牢得记住那一刻。虽然只是一瞬间而已,但阿木看到了他的脸,他看到了。
所以他始终坚信自己一定能够认出对方。
他记得那双充满了恐惧眼睛,他记得那个人跑进树林深处的背影,记得那个轮廓。
而事实证明,他过分相信了自己。
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因为就算你记得再清楚,再确定,过去的记忆只能停留在过去。而真实,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改变着模样。
少年长成了大人,高大的背影日渐消瘦。
阿木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他看着眼前地这个陌生人,好像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不敢移开视线。
可他还是无法把记忆里的那个人跟眼前的人重合。哪怕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如此的明了,他还是不敢,他不能……
这不是真的。
时间仿佛停止了。
佑俞看着阿木的眼睛。
看到了那个固执的眼神变得不再强大。
佑俞看着他,忽然恢复到了异常的平静。
这个场景,他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了,无数次。
在他不能安睡的每一个长夜,在他被愧疚折磨得疲惫不堪的白日,在他人生最黑暗最可怕的记忆里,在那个像地狱一样暗无天日的无边无际的树林。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他在模糊的月光下,看到的少年。
少年脸上有伤,目光恍惚地看着他。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逃跑。
因为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佑勤离开。
他绝对不能,不能让那个男人带走他最爱的人。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那一个转身,竟然那么轻易就摧毁了那个少年的一生。
就像他推倒了那个想要抓住他的另一个少年一样。
佑俞抬起头,看着阿木,眼睛里干涩又疼痛,却没有一滴眼泪能流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逐渐虚弱,好像正在慢慢死去一样。
他们对峙着,空气好像凝固成了水,充满了整个空间。刺痛了阿木的眼睛,堵塞着他的耳朵,灌进他的鼻腔,涌进他的喉咙,然后在胃里翻涌着。
这不是真的。
阿木呆呆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他找了七年的人。
陈然的致命伤,并不是阿木造成的。
虽然阿木不停解释有一个非常可疑的人在树林里撞到了他,但他所描述的特征太过模糊,导致警方的搜索过程十分困难。
最重要的是,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阿木的情况下,阿木的说法显地十分无力。
他的执着让案件难以进展,来自各方的压力逼迫着每一个人。包括受害者的父母,包括阿木自己的父母。
所以他的父母选择了妥协,转而向其他的方向努力。
阿木被迫妥协,接受了残酷的命运。
可是阿木一直没有放弃。
一直相信他的何寒也没有放弃。
所以他们不停地寻找着,靠着模糊的线索和微弱的力量,坚持着。因为阿木始终感觉,那天晚上撞到他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给了陈然致命一击的凶手。
他一直相信着,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证明自己的希望。
可是此时此刻,那个男人,就在他的面前。
他却全然不知所措。
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们对视着。
整个世界,空白,又安静。
脑海里的画面,就这么一幕幕,出现在阿木的眼前。那么真实,甚至有些无情。没有任何情绪,每一幕,都冰冷得像寒冬。
不知道过了多久。
阿木忽然看到了一个画面,看到有一次,他钓到一条鲫鱼的场景。
他跟那条鱼纠缠了很久才把它拉上来,拎到眼前看。
它很奇怪,因为不管阿木怎么弄它,它不像其他的鱼那样,会挣扎,扭动身体,就只是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扔到地上也只是躺着。
有那么一瞬间,阿木还以为它已经死了。
所以阿木把它放回到了水里。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那条鲫鱼稍微摆了摆尾巴,游进水中。
像是死去,又活过来了一样。
当时的阿木,对它充满了怜悯之心。
觉得它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阿木缓缓地回过神来,又朝着佑俞靠近了一点。
他们互相对视着,却从来没有如此陌生过。
阿木看着佑俞。
开始渐渐醒了过来。
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他忽然产生了幻觉还是什么。
都是真的。
绝望开始一点一点,淹没他。
一点一点,将他撕开。
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种痛,都痛。
阿木颤抖着,看着佑俞,慢慢向他靠近。
绝望开始变成羞耻。
变成无助。
最后变成无处可藏的屈辱。
变成愤怒,逐渐燃烧成火焰。
阿木向他靠近,颤抖着,眼里不停地从他眼眶落下来。
接着,阿木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握起右拳,一把挥过去,狠狠地打在了佑俞的脸上。
佑俞没有站稳,往后趔趄了两步,何寒侧开了身体,避开了佑俞。佑俞向后一倾,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感到眼前一阵昏暗。
阿木朝着他跪下来,用左手揪起佑俞的衣襟,将他猛地拉了起来。
抬起右手又是一拳,每一拳,都用尽全力,不留余地,重重地,结结实实地落到佑俞的身上。跟他的眼泪一起,落到佑俞的身上。
又是一拳挥下去,一声闷响,狠狠地击中佑俞的鼻梁,血立刻就喷了出来,溅到佑俞白色的衣服上,格外醒目。
鲜血从佑俞的嘴角留下来,从他的鼻子里留下来,迅速爬过他煞白的皮肤和颧骨的淤青,留下一道刺眼的痕迹。
阿木再次抬起拳头,却突然停在了空中。
他低下头,看着身下的人。
“……”
阿木握拳的右手,停在了空中。
他看着佑俞。
看着佑俞。
看着佑俞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的脸,看着他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他拼命忍耐着,不吭声,也不反抗。
阿木看着佑俞。
好久,都没有动。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落下来。
阿木紧紧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一种无处安放的强烈的失望像翻滚的海浪,从平静大海的深处向他涌来。对他,更对自己。
呼啸着,缓慢又汹涌地涌向他,直至将他完全覆盖。
然后猛然卷入万丈深渊。
“啊————!”
阿木突然睁开了眼睛,愤怒地用双手狠狠地扼住了佑俞的喉咙——
他感到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他感到万念俱灰,肝肠寸断,齿冷心寒。他红着眼睛,泪流满面。
“……唔。”
佑俞闭上眼睛,忍耐着,脸色开始因为淤血而发紫。他没有挣扎,只是本能地举起手,握住阿木的手腕。
在呼吸慢慢被阻绝的过程中,佑俞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阿木,感到莫名的平静。比起将要窒息而死的恐惧,他看到了一种他期待了很久很久的,真实。
佑俞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知道自己就要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
可是那种持久的煎熬的心碎,倒不如死亡来的透彻。
就要结束了。
这一切……
终于要结束了。
而他见过阿木最好的时候。
“唔,唔……”
阿木流着泪,用力掐着佑俞地脖子。
看着倒在自己身下的满脸血迹的人因为窒息而变得狰狞而丑陋。
阿木狠狠地盯着看着身下的人,他浑身都在颤抖。他要失控了。但是佑俞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害怕。他不害怕。甚至有些释怀的样子。
他紧紧地掐住佑俞的脖子,眼泪掉下来,落在他沾了血迹的手上,佑俞的身上。
他简直不能相信,他们曾经有多亲密。
阿木闭上眼睛,他抽泣着,无法控制自己。
他无法控制自己,疯狂地去回忆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一切。他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大的小的,甜的暖的。握在手心的,撒了一地。
他想到了那天佑俞送给他戒指。
想到佑俞看他的眼神,温柔的微笑。想到他每一次看向自己的时候,眼里的那种情感。想到了无数个佑俞笑起来的画面,想到他留下过的眼泪。
想到了他们的相视而笑,想到了佑俞拥抱他的时候,轻轻颤抖的样子。
这一切,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阿木想到了那一天。他沮丧又难过地躺在被窝里,为佑俞的不辞而别感到绝望,绝望到连普通的生活都没法面对。
然后佑俞回来了,说,再也不会离开。
阿木咬着牙,皱着眉,满脸都是泪水。
他痛苦地睁着眼睛,看着身下的人,慢慢地,慢慢地低下了头。身体因愤怒和悲伤而不停颤抖着,啜泣着,止不住眼泪。
他想到了那一天,想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强烈的幸福。
想到了佑俞对他说的那句。
我爱你。
阿木看着佑俞。
扼住佑俞的手,终于还是缓缓地失去了力气。
阿木看着佑俞,看着佑俞因为忽然吸进空气而猛烈地咳嗽。狼狈不堪。阿木跪在佑俞的身上,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阿木看着他,根本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眼前的人是谁。
阿木低着头,闭上了眼睛。
泣不成声。
*~~~~~~~~*
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何寒终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佑俞,然后把目光转到阿木身上。
“阿木……”
何寒看着他,紧紧皱着眉头,一脸悲伤。
时间就这么停滞着,好像再也不会流逝,又好像忽然就过去了很久很久。
他们沉默地等待着。
直到阿木再次抬起头,眼眶通红。
他从佑俞的身上站起来,摇晃了一下,扶了一下玄关的墙壁,站稳了脚跟。他低着头,目光空洞,他用嘶哑的低沉的声音,对着地上的人说:
“文佑俞,这可真是一场美梦啊。”
*~~~~~~~~*
水族店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
孩子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向低头微笑着的男人。
“但是他们为什么会打架呢?”孩子问。
男人回答道:“因为他们都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家,不希望其他人进来。”
“可是鱼缸不是很大么?如果是这么大的鱼缸呢?”
“那也一样,他们还是会打。”
“为什么呢?”
“嗯……怎么说呢,也不是所有鱼都这样的。但是有的鱼生来就喜欢打架,就像有的鱼生来就很友好,可以跟任何鱼做朋友。我们说他们生性如此。”
“生性如此是什么意思?”
“就是生下来就是这样。”
“就像黑金鱼生来就是黑色一样吗?”
“黑金鱼?……为什么想到黑金鱼?”
“忽然想起了。因为舅舅说要给我买黑金鱼。”
“……”
“但是你们这里没有黑金鱼。”
“嗯。不过,你想要的话,下次爷爷去买鱼的时候,可以让给你带两条回来。”
“真的吗?”
“当然。我答应你。”
“太好了!我要告诉舅舅!”
“欸,等等,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生下来是黑色的不一定是黑金鱼。”
“为什么?”
“因为有的红金鱼,其实……是黑金鱼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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