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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烧》作者:寒菽
文案
牧星海在与阮尘负距离亲密接触三四五六七八次之后,
才知道阮尘会约他出去看星星,并不是因为弯爱直、暗恋他,而是因为阮尘是他前女友的舔狗,想要和他交朋友,劝他浪子回头。
他的前女友脚踩几条船,还钓着几个备胎,阮尘只是其中最傻的一个,听了妹子的一句“我男朋友好像出轨了,我心情不好所以没写完作业”,就深信不疑、暗自生气,不但帮妹子写论文,还要帮妹子出头。
所以,阮尘面红耳赤、发着抖问他:“同学,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并不是在向他告白,而是在质问渣男。
可他已经自我掰弯了。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血文
立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1章 低烧01
今天是阮尘的生日,他坐立不安。
看一眼时钟,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下午六点了。
牧星海跟他大概下午六点过来,越临近这个时间点,他就越是不安,因为大约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是让他讨厌的事。
可要说非常讨厌,好像也不至于,还有一丝他不想承认的期待,因为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把他放在心头,要为他庆祝生日。
阮尘住在学校的博士宿舍楼,从他搬进来起到现在已经住了快六年,至今没有毕业,还在延毕,已经吊在生死边缘。
这些年他一边读博,一边做些兼职工作,勉强混日子。
牧星海本来提出要在餐厅订座位,但他不想和牧星海一起出去吃饭,直接拒绝了。一个男人为另一个男人隆重庆祝生日,总觉得太古怪了。最关键是,万一被人当成是同性恋情侣怎么办?
最近牧星海很肆无忌惮,经常约他出去,就算在有人的地方,也不掩饰地对他举止亲密,不停地骚扰他。他说了好几回,但牧星海就像有健忘症,这次答应,下次还犯。
实在让人困扰。
他一想到牧星海就觉得无比焦躁,心情和心跳跟着一起混乱。
一忽儿想,希望牧星海临时有事来不了;一忽儿又想,牧星海说给他买了蛋糕,拍了照片发给他了,看上去很好吃。
矛盾思维持续到五点四十五分。
门外响起脚步声,阮尘耳朵尖一动,立即分辨出是牧星海来了。
真是怪了,他怎么就听出来了?
但他没有起身,牧星海敲了两次门,还给他打电话催促他,他挂了电话,才慢吞吞地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阮尘低着头,有些不安地撒谎说:“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即使没抬头,也能感觉出牧星海温柔炽热、饱含爱意的视线,牧星海包容地说:“没关系。”
牧星海手上提着一个大蛋糕,怕不小心磕碰坏了,一路上他都用双手捧着盒子保持平衡,小心翼翼。
阮尘注意到这个细节,被珍视的感觉让他耳朵发烫,但是也让心情更加烦躁了。
阮尘做好了三菜一汤,家常菜色,牧星海把蛋糕放在桌上,拆开,插上蜡烛,为他庆祝生日。
太多年没人为他这么做了,突然有人这样干,阮尘觉得莫名地羞耻,飞快地许了愿,吹熄蜡烛。
这是一块芝士蛋糕,上面点缀了新鲜的草莓,微冰,苦涩,然后回甜,现下不是草莓的上市的季节,上面的草莓很酸,但看在是牧星海为他特意买的,阮尘又向来是不得罪人的性格,于是说:“很好吃,谢谢。”
牧星海目光灼灼,从开门见到阮尘起,他的视线就没有降过温,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他毫不掩饰:“你喜欢就好。”
真是个花花公子。阮尘在心底嘀咕。好似多喜欢我一样。
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男人吧?表现得多温柔绅士,像把喜欢的人捧在掌心,予取予求,千依百顺。
只要稍给他一句好话,牧星海就会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就像把心情的遥控器塞进他的手里,会因为他的只言片语、一颦一笑而高兴或低落。
但其实呢?一个纵横情场的浪子哪有那么单纯。
他才不相信。
他是个失败穷酸的年长男人,长得平凡普通,并不聪明,也不幽默,年近三十,这辈子从未被人热烈喜爱过。
吃完饭,阮尘主动问:“要看电影吗?”
牧星海说:“好。”
他想尽快消磨时间到足够晚,才可以开口赶牧星海走。
阮尘这才产生了一丝兴趣,看电影也是他的爱好,他想向牧星海安利他喜欢的冷门电影,于是给牧星海放希区柯克的《后窗》。
这是阮尘很喜欢的一部老电影,无论看几遍,他都会看得津津有味。
作为一个电影爱好者,他买了一部家用投影仪,关灯,拉窗帘,两人一起坐在狭窄的双人布艺沙发,就像在私人电影院一样。
很快,阮尘沉浸在剧情之中,心情激荡,目光发亮。
这时,牧星海时不时地问他一句没看懂的剧情,阮尘就头头是道地跟他解答,他很喜欢牧星海跟他的相处方式,既有礼貌,也不冷场。
牧星海既觉得他可爱,又有点无语,哪有生日跟恋人一起看凶杀电影的啊?
牧星海算是他的校友学弟,其他院的,但在他们学校是个小有名气的民间帅哥。他长得英俊,有次照片被人发在网上都有上千转发,社交平台几万粉丝,每日生活都光鲜亮丽,是个24k纯金高富帅,而且作为社交达人,相当会为人处世,连他这样的社恐患者都能应付得当。
他看得入迷,牧星海拿了桌上的蜜桔剥开,喂给他吃。
带着温度,时间恰当地放在他手心。
阮尘迷迷糊糊地都吃了。
放完整部电影,阮尘兴奋地问:“是不是很好看。”
牧星海目光忍不住地停留在他的嘴唇,迎合地说:“是,是很好看,不过有个地方我没看懂……”
阮尘眼眸一亮,滔滔不觉地给他讲解起这部电影的画面如何如何精妙,拍摄手法如何如何巧思,内容如何如何有深度。
牧星海凝望他,心不在焉地适当回应,他对电影其实不感兴趣,但对阮尘充满兴趣,尤其喜欢看到他沉迷在喜爱的事物时的模样,太可爱,所以还是耐心听完。
终于讲完了,然后阮尘说:“那我们再看一部吧!”
牧星海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阮尘迟钝地说:“怎么了吗?你看累了吗?是有点烧脑……”
牧星海靠近过去:“已经九点了,阮师兄。”
阮尘心里懂,但他还是装傻充愣,说:“哦,你要回去了吗?”
牧星海装不下去了,一副想拥抱住他,又强行按捺自己的焦躁神情,困扰地望着他,坦白道:“其实我没怎么看进去,对不起,阮师兄,我今天可以留下来睡吗?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我很想你。”
他说:“我想和你做。”
压抑着,含蓄而急切。
阮尘瞬间面红耳赤,他是个极其内敛保守的男人,不能理解牧星海为什么总是主动要求。
而且是和男人,就不觉得难以启齿吗?
阮尘支支吾吾地说:“我、我……”
他很想拒绝,牧星海向他贴近过去,他一转头,看到牧星海英俊年轻的脸庞在他的视野里放大、接近,明眸中似有熠熠柔光,他的眸色是比旁人更浓的深棕黑色,如幽深静谧的水潭,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他顿时就如被蛊惑了一般。
他向来优柔寡断,在被人请求需要时尤甚,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想要躲开,牧星海已握住他的手,交缠手指,揉捏指尖。
见他没反抗,再覆身,轻轻碰了下鼻尖,侧头,找好角度,温柔地亲下去。
阮尘脑子一懵,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节奏完全被牧星海带走。
等回过神。
牧星海粗糙湿热的手掌已贴在他的脚踝,轻扣握住,拇指抚摩他的外踝骨。
他脑海里朦胧想起一句在网上看到的话,大致是:情动就像躺在挠人发痒的青草地上,蜗牛湿润地爬上你的指尖。
牧星海搂着他,笑了声,低头亲了下他的颈侧,暖息拂过,他的话让人痒丝丝的:“师兄,你洗澡了。”
阮尘脸红,由不住地脸红心跳,喁喁说:“生日当然要洗澡啊。”
而且他明明不是牧星海的师兄。
牧星海的手悄无声息地往上攀。
脚踝,小腿,膝盖。
三,二,一。
像轻叩暧昧门扉,轻柔推开,滑落下去,一落至底。
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都是这样,无法拒绝。
牧星海自己也很困扰,这是牧星海生平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具体也说不出阮尘哪里好,可就是满脑子不停地想着他。
明明是阮尘先喜欢他的。
-
大概是五个月前,他们才开始联系紧密起来。
认识倒是认识挺久了,牧星海以前也见过阮尘几面,可是阮尘非常沉默,两个人关系泛泛,仅仅知道阮尘是他女朋友的师兄,在读博士后,延毕几回,兼职当讲师。
也有个联系方式,静静躺在彼此通讯录列表名单。
还是阮尘主动问他讨要的,但是是哪次聚会他已经记不清了。
牧星海交友广泛,各种性向的都有,其中有个叫做林暮,是个透明柜的gay,有天突然来问他:“你好像和阮老师关系挺好的,是不是?”
牧星海问:“怎么了吗?”
朋友说:“帮忙牵个线呗,我喜欢他。”
什么?阮尘是男同性恋吗?
牧星海心下有几分惊奇,并问出声。
林暮说:“……他单身到这个年纪,而且身边都没有过女人,别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他都不接受,而且我有感觉,我能分辨同类,我觉得他八成是个深柜。”
牧星海当时甚至对阮尘没什么印象,想了想,略为难地说:“我觉得我和他不太熟啊……”
林暮说:“我以为你们挺熟的,他不是在给你上的课代课吗?我好几次看到你们站在一起说话。”
“阮尘很少与人主动说话。”
嗯?牧星海先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获得这份荣幸。
他竟然有点来了兴趣。
林暮挠挠头,红着脸,一副深陷情网的模样,说:“真的,你已经算是跟他比较熟了。我找不到别人了。”
“我想和他说话,他都不理我。”
牧星海笑了笑,好奇地问:“你喜欢他什么啊?”
在他印象里,阮尘毫不起眼,同学聚会时,像一道影子,藏在角落里。
林暮痴迷地说:“你别笑话我,你仔细看的话,不觉得阮师兄长得很好吗?干净,清爽,我特别喜欢他那种文艺的气质……唉,我一直喜欢文青那个调调。”
是吗?
牧星海想,回忆不起来阮尘的样子,一片模糊。
林暮说:“帮我下吧。”
牧星海喝一口酒,未作多想,爽快答应下来:“好。”
举手之劳而已。
过了两天,又到了阮尘代的非专业课,他略微在意地观察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效应,多看了几眼之后,他发现阮尘是长得不错,五官端正,鼻梁挺直,皮肤净白,一双下垂眼,有点厌世冷漠又温柔无害的味道。
他觉得自己也没打量得太过明显,但阮尘还是极为敏感地察觉到了,显而易见地不自在起来,红了耳朵。
牧星海心尖一跳,也莫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也有点热。脸红这事难道会传染吗?
他不小心把女孩子看脸红是常有的事,男人还是第一回 。
被男人注视就会脸红吗?
……还真是同性恋啊。牧星海想。
不过——
是随便被哪个男人盯着就会脸红吗?他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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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低烧》这个书名意思是,这场恋爱对两个主人公来说都是略微病态的恋爱,这份爱对他们来说明知错误却心甘情愿无法治愈、经久绵延的低烧。
灵感来自某社会事件……
几乎全员渣,贵圈乱,这次想写个慌张无措的爱情故事。
非v文,写着调剂下心情,训教手感,可能写个三四万、四五万字吧
第2章 低烧02
俄顷转念间,牧星海对阮尘产生些许兴趣。
他觉得好笑。
因为阮尘似乎感觉自己掩饰得不错,明明红着耳朵,还要装成若无其事地叫住他,跟他说话时却又害羞到连对视都不好意思。
牧星海看见他低垂的眼睫,注意到,藏在镜片背后,阮尘有很长很浓的睫毛,尖梢长至会触碰镜片,不整齐,有点乱。
“同学,能帮我搬一下书本吗?”阮尘盯着地面说。
“可以啊。”牧星海则盯着阮尘的侧脸,如此爽快回答。
阮尘大抵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充血的绯红从耳根处蔓延开来,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慢慢染上红晕。
阮尘不敢看牧星海,但浑身上下都在注意牧星海的举动。
牧星海突然伸出手。
脸颊在被碰到的一瞬间,阮尘像是被细小电流刺到一样躲了一躲,惊惶地看了他一眼。
好似被非礼了一样。
牧星海指腹上拈了一根睫毛,向他展示,说:“阮老师,你的睫毛掉了,我帮你捡掉而已。你的睫毛太长了。”
阮尘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谢谢。”
牧星海去帮阮尘搬书。
阮尘也搬了一半,他看上去瘦弱,衣服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但也没感觉他搬得多吃力。
一路上,阮尘都在很努力得跟他搭话:“你上课很认真啊,基本上都来了,但还是别总帮别人签到了。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还好,换成别的老师说不定会连你一起处罚。”
牧星海:“好的,谢谢老师提醒。”
阮尘又说:“我好像经常在各种活动见到你……”
牧星海“嗯”一声:“我还在筹备校庆,系里安排我弹钢琴,老师要来看我表演吗?”
阮尘前言不搭后语,沉默下来。
过一会儿,到了办公室,牧星海得走了,阮尘又鼓起勇气说:“我姓阮……我能认识你一下……我、我是说,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牧星海看他居然连想认识自己都要鼓起全部勇气,还如此语无伦次,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可还是忍不住嘲笑说:“老师,你天天点名,你不知道我叫什么?”
“啊?啊!是,是哦。”阮尘结结巴巴地说,目光停滞了一秒,他像是脑袋短路了,飞快地低下头,“对不起啊。”
牧星海:“这有什么好对不起啊?为什么要跟我道歉?老师你是想认识我的话可以直说啊。”
牧星海一口一个“老师”。
阮尘别扭到了顶点,实在听不下去了,说:“同学,不要叫我‘老师’,我只是代课而已,算不得老师。非要叫的话,叫我‘师兄’就好了。”
“别看我这么老,其实我也还是学生,我是在读博士。”
“我知道啊。”牧星海说,“阮尘阮师兄。”
阮尘惊讶地抬起头,望向他,一时间,目光相接的刹那间,他的目光像是被牧星海攫住,没办法挪开了。
牧星海饶有趣致地低低笑了声,说:“阮师兄,我记得你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装成跟我不认识。我们在聚会上都见过两回了吧?”
阮尘紧抿嘴唇,他抠着裤子边,难堪地说:“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你的朋友那么多。”
阮尘自知卑微,在生活中常是透明角色。经常有人见过他好几次,依然不记得他名字。
他认真认定牧星海这样的发光人物不可能记住他姓名,以前见面都仓促潦草,是以他想另找个单独机会彼此介绍认识。
牧星海眼也不眨地撒谎说:“我记得你的。你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虽然是今天才刚发现的。
竟然还夸他的眼睛好看。阮尘脸更红,爆炸红。
他得这一粒夸奖,就像此生以来的所有分量。
牧星海还说说:“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你不用特地再重新和我认识一遍。我们不是都加了好友吗?而且是你主动找我加好友。你直接在微信上找我不就好了吗?”
他看阮尘的脸,浅色雀斑并不算多,布在鼻梁周围的脸颊上,近看更添几分怯弱之感。
阮尘“唔”了一声,也可能是“嗯”了一声。
太轻了。一个软弱温柔的轻声。
牧星海没听清,尽管阮尘一个字都没说,可他硬是从阮尘沮丧的嘴角解读出他的意思,像是在说:我不敢,要是我发消息过去,你却不知道我是谁,还要把我删掉怎么办?
啊,对于一个内向的人来说,确实很可怕吧。
阮尘的嘴角动了动,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慢了好几拍,他说:“……是三次。”
牧星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游刃有余的节奏被打乱了:“什么三次?”
阮尘有点生气地说:“我们在聚会上见过,三、三次了!”
-
宿舍的床是1.5mX2m的单人床。
睡得下两个成年男人,但很拥挤。这让阮尘睡得很不舒服,而且他很不喜欢被牧星海抱着睡,像只过于黏人的大狗,非要把脸贴上去。
闹钟准时在6点50响起。
这是个推开牧星海的正当理由,他正要从牧星海的怀里钻出去,才动了一下,就被人捞回怀里。
牧星海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从阮尘的身后伸手,稍压了他一下,把放在床头的手机拿过来,关掉了闹铃,之后就继续搂紧他,呼呼大睡了。
阮尘瞪着他英俊的睡脸。
昨晚上弄完以后,他洗了澡还换上了干净睡衣,牧星海太不要脸,赶也赶不走,就穿着件内裤睡他被窝里。要不是被他催促,这家伙还打算裸/睡。
牧星海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睡意朦胧地说:“你今天不是没课吗?我们多睡一会儿吧……”
热息喷在颈后的皮肤,痒丝丝。
阮尘很不自在,客气地说:“你睡吧,我得起床写论文。”
冷淡的仿佛昨晚两个人并没有发生任何亲密接触。
牧星海直接把人拉了回来。压住。
阮尘呜呜地挣了一会儿,慢慢地软了下来。
阮尘在下方,看到一束金色的光自窗帘的缝隙间斜斜地照射进来,当他往前时,就落在牧星海的单边肩膀和胸口,但他向后时,就落在他的背上。
太英俊了。连汗珠都在闪闪发光。
就算他讨厌牧星海,也必须承认牧星海英俊,不然也不至于鬼使神差地就跟他滚到一起。
白天比晚上更羞耻,能看得很清楚。
阮尘用双臂遮住脸。
牧星海被他逗笑了:“师兄,你都被我看完了,还遮脸干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阮尘不想和他说话,不想说话,他要集中注意力提升自己的忍耐度,才能不让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被磨得流泪个不停。
牧星海有一点好的是,事后也会一直抱着他,亲吻他的眼泪,而不是光顾着自己爽完就走。
这是他唯一喜欢牧星海的优点。
所以这时候,假如牧星海趁机亲他,他并不排斥。
牧星海亲得就像是个馋嘴的小孩一样,亲了又亲。
亲完,牧星海稍微有点愧疚心了,知道把人弄得狠了,小意地说:“师兄,你想看什么电影,我都可以陪你。”
放屁!阮尘心想,骗子!骗我多少回了!你根本不是想看电影!
牧星海真想留下,但他还得上课。
阮尘终于把牧星海赶走了。
牧星海依依不舍,站在门口还要回身拥吻他,亲到离上课只剩十分钟才放开他,说:“我去上课了,师兄!”
阮尘皱着眉:“快点去吧。别迟到了。”
牧星海真离开了。
阮尘又觉得屋子里一下子空了许多,像是连气温都降低了好几度,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时近中午。
他掀开被子,被单上有一张皱巴巴、脏兮兮的大毛巾。
是他特意准备的,垫在下面的话,就不用每次都把床单洗了,之前洗床单洗到他不得不去买新床单。
要知道,他是五毛钱都恨不得掰成两瓣来花的人,差点心疼死他了。
阮尘把大毛巾洗了。
洗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响起提示音,会找他的人很少,牧星海刚走,那只能是另一个人。
牧星海的前女友——蒋婷婷。
他的小师妹。
蒋婷婷:「师兄,我的论文改好了吗?」
阮尘擦了把手,回:「还没有,明天给你好吗?」
蒋婷婷:「好哒。也不急啦。你后天之前给我都行吖。」
蒋婷婷是他的小女神。
这两年蒋婷婷的好多作业都是他帮忙写的,他毫无怨言。
飞快地洗完毛巾,晾上,阮尘赶紧回去给蒋婷婷写作业。
这时,牧星海也发来消息:「师兄,我晚上可以去找你吗?」
阮尘回:「不行,这么频繁,会被人发现的」
过两分钟,牧星海回:「那我等你有空了找我,师兄,能不能别像这次一样过了一个多星期才找我?间隔稍微短一些吧,我很想你。」
牧星海这话说的,像是痴迷于他,任由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简直就像是蒋婷婷对他一样。
回完牧星海的消息。
再去给蒋婷婷写作业,阮尘想到自己睡了她的前男友,心底充满了极其复杂的罪恶感。
唉。
写不下去。
阮尘翻开自己的日记本,翻至空白一页。
他拿起一支蘸水笔,蘸上漆黑墨水。
他有所感地默写下卡里·纪伯伦的《我曾七次唾弃自己的灵魂》:
【我曾七次唾弃自己的灵魂
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竟用爱欲来填充;
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
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第五次,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一口气写完。
他犯了其中好几道错,且正在犯第二犯错。
笔尖徘徊于其上。
“当它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竟用爱欲来填充。”
阮尘不由自主地重复念道,怔怔走神,想到与他做荒唐事时的牧星海,滚动的喉结,下颌的汗珠,充满男性美感的年轻躯体。
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在着迷。
换成别人会着迷吗?他羞愧难当地想,他真是个毫无自制力的人。
恍惚时,一滴浓黑墨水落在“爱欲”两字上面,深深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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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想写一次,文艺风格戴眼镜有雀斑的受被搞哭。
520快乐。
第3章 低烧03
五个月前的那次交谈之后。
牧星海与阮尘顺利成为朋友。
林暮催促牧星海好几回,让牧星海帮忙介绍。
牧星海把阮尘的微信号推给了林暮,心里却想,阮尘未必会搭理他。
事实上,他跟阮尘进展不错。
阮尘开始找他主动聊天,特别笨拙,脑电波根本合不到一起,但能看出他很努力在找话题。
假如林暮没有告诉他阮尘是个难以亲近、从不主动的人,他一定会觉得阮尘无聊,默默躺列,直至湮灭无声。
现在则有一种微妙优越感,阮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此值得琢磨,让牧星海愈发难以遏制地怀疑……
……怀疑阮尘是不是喜欢他。
不光是上课。
他还在图书馆遇见阮尘。
牧星海去得晚,找了一圈,没找到空位。
阮尘一个人坐在角落,小心翼翼觑视他,也没敢开口和他打招呼,还是他先看过去,笑起来。
光是被他灿烂笑容照到,阮尘就像是被触碰到的含羞草一样缩起来,下意识低下头,可能立即察觉到这样不礼貌,又抬起头,看了看他,对他颔首致意。
牧星海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师兄,你在自习啊?”
阮尘“嗯”一声。
牧星海嗅到他身上洗发水和香皂的味道,都是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种,因为是冬天,阮尘穿件衬衫,外面套个毛线背心,款式一看就是二十年前,衬衫边缘有点磨损得厉害,一身穷酸气息。
但牧星海想,像老派知识分子的打扮风格,好独特。
阮尘低垂眼睫,又开始目光闪烁,却不敢正视他,红着耳朵,说:“你找不到位置吗?”
说完,他站起来,收拾桌上书本,说:“正好我差不多自习好了,位置让给你吧。”
牧星海看见他笔记本上写到一半的句子,心知肚明他在撒谎,心尖漏跳半拍,他抿了下唇,又无法戳破这个一看就很容易受到惊吓的男人。
牧星海说:“没关系,我去外面自习室就好。”
阮尘说:“收费自习室多贵啊,你坐我的位置。”
牧星海觉得阮尘可比书本有趣多了。
阮尘一整理好东西,马上低头就走,牧星海没在他空出来的位置坐下来,而是一言不发地跟随在他身后。
阮尘充血通红的耳朵尖几乎竖起来。
在安静到落针可闻的自习室里,他能听见背后紧随住的牧星海的脚步声。
哒,哒,哒。
像踩在他的心弦上,让人紧张。
走出一小段路,他意识到好像甩不开牧星海,回头看一眼,他的位置已经被其他同学坐下了。
好可惜,这可是他特地让出来的位置!阮尘不由地气上心头,像瞪了牧星海一眼,像在抱怨他。
牧星海的眼眸却像是看到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似的,骤然亮了一亮,眼角眉梢浸满笑意,还冲他笑。
阮尘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想起牧星海曾夸自己眼睛好看,完全不敢跟牧星海对视,生怕被他夸奖,气咻咻地埋头往外走。
他走路时也会微微佝偻着脊背。
像在无限缩在自己存在感,明明在人群中,却似活在另个小世界,与谁都不相关。
牧星海想。
走出图书馆。
牧星海说:“对不起,阮师兄,我浪费了你让出来的座位,惹你生气了。”
阮尘憋闷地说:“我没生气。”
牧星海又问:“你现在要去哪?”
阮尘吁了口气,他本就是性格绵软的人,暗自郁闷小一会儿就消气了,说:“回宿舍。”
牧星海问:“哦……我听说博士生是住单人宿舍,师兄你是吗?”
阮尘愣了下,答:“……是的。”
牧星海自然而然地问:“我还没去过,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吗?”
阮尘习惯性地低头,犹豫不决的样子,牧星海等小半分钟,才听见他声如蚊讷的答复:“唔。”
牧星海见识过阮尘宿舍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即是:阮尘果然是个文艺青年。
他的房间很朴素,但打理得非常整洁,略旧的原木家具,养得很好的碧绿盆栽,桌上铺着便宜的格子布,窗帘是纯色的粗麻布,看上去多是从旧货市场淘的东西,但假如拍照发出去,一定会有不少人喜欢这种文艺复古风格的布置。
最惹人注目的是用纸箱搭起来的“书架”,装满了各种标题就让牧星海觉得不明所以的书,还有一整箱是影碟,略扫一眼,全是老电影。
牧星海想,原来阮师兄还是个电影发烧友,可以告诉林暮。
牧星海由衷赞叹:“师兄,你的房间打理得真好看。”
阮尘轻声谢谢他,说:“我去给你倒茶。”
宿舍屋子不大。
牧星海在木艺沙发上坐下来,他还看到床边有一架天文望远镜,用半透明的防尘布盖住,问:“师兄,你还喜欢观星啊?”
阮尘正在烧水,水在沸腾,咕噜咕噜响,他挺不好意思地说:“嗯,随便看看,不专业。”
牧星海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心血来潮,提出想去阮尘的宿舍一看。
不来的话,怎么知道阮尘沉默的外表下,竟然有如此丰富的内容。对他来说,阮尘就是一座神秘的孤岛,仍笼罩迷濛雾气,让人充满好奇心。
水烧好了。
阮尘冲了一杯小白菊,溢出淡淡清香。
牧星海已经不在沙发上了,他坐在地上,看阮尘的书架。
阮尘有一种被人窥视身体的错觉,浑身不自在,直觉得脸发烫,像牧星海那样的富家少爷一定觉得用纸箱做临时书架很穷酸吧。
阮尘把茶放在桌上,问:“你不自习吗?”
牧星海转过头,夸奖说:“师兄,你好聪明啊,这样用纸箱搭书架好方便,搬走的时候打包也容易。”
阮尘不知所措,还是嘴笨地说谢谢。
牧星海只是看看,没乱碰,之后两人一起坐在小方桌两端,各自自习。
阮尘依然无法安心,根本学不去,他在意极了牧星海的一举一动。
一下午在他的如坐针毡中度过。
好不容易熬到四点半,阮尘说:“食堂该开饭了。”
牧星海说:“我们一起去吧,我请你吃饭,谢谢师兄收留我一下午。”
阮尘摇摇头,还是拒绝:“不了,不用请客。”
牧星海看着他,实在困惑。
他总有阮尘喜欢自己的感觉,毕竟阮尘会对他脸红,一而再再而三地脸红羞涩,可有时又透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他只能厚颜无耻地往前闯,不然阮尘就会悄悄关上柔软无声的自我保护。
阮尘看上去那样软弱可欺。
却像在悄无声息地获得主控权。
倘若他不想主动接近,牧星海寸步难行。
阮尘几乎像是赶走他。
牧星海想,可能对于一个内向的人来说,他今天的距离感没把握好吧,他吓到阮尘了。
牧星海有几分后悔。
但在他要离开时,阮尘站在门边,冷不丁对他说:“明天要帮你占座吗?”
牧星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说图书馆?”
阮尘点点头:“我都去很早,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帮你占个座位。”
牧星海说:“好啊,那谢谢师兄了。”
阮尘摇摇头:“不用谢。”
走到回去路上。
牧星海漫步,满脑子想着穷酸平凡、若即若离的阮师兄,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想得停不下来。
——阮尘就是喜欢他吧?
除了喜欢,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解释阮尘的那些举动吗?
没有吧。
牧星海收到来自林暮的消息:「阮尘还是不理我……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牧星海想起阮尘一柜子的文艺书籍、老电影碟和观星望远镜。
夜幕已落下。
他站在一盏坏掉的路灯下,没有光,天气冷,手指冰,他僵硬打字,回:「不知道,最近除了上课都没有遇见他」
林暮:「你女朋友不是他的师妹吗?能麻烦帮我问问看吗?」
过三分钟。
牧星海回:「我跟蒋婷婷分手了」
——是蒋婷婷劈腿。
牧星海没说后半段。
他有几分大男子主义,想着好聚好散,不想分得太难看。被人知道他头戴绿帽,不过是徒惹嘲笑。
而且蒋婷婷也求他了,这点容人之量他总得有。
所以瞒下来。
他打算过一段时间,对外界说,感情淡了,和平分手。
可,毕竟是被女人甩了,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觉得挫败。
所以他现在格外在意阮尘的喜欢。
也不是没有别的师姐师妹想追求他,可阮尘还是不一样的——阮尘是个男人,还是个挺特别的文艺深情男。
让他觉得,看,还是有人强烈至此地喜欢他,他的魅力大到连男人都在暗恋他。
他不是gay,并不打算接受男人的示爱,也不会戳穿阮尘的心思,但是他还想让阮尘继续沉迷自己。
再玩一阵子。
直到他失去兴趣。
第4章 低烧04
清晨的天空铺着一层羽絮薄云,光自地平线洇过来,驱散浓重夜墨,其间仍有几颗寒星在微茫闪烁。
牧星海抄过一条鲜有人际的小路,肩上打湿露水,在尽头处,见到身着登山装束的阮尘。
阮尘不知等了多久,一见到他,还没走近,便雀跃地向他挥手起来。
阮尘在对他笑。
牧星海的脚步滞半秒,接着奇异地轻快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面部肌肉在运动,似乎也在笑。
牧星海对此颇有成就感,阮尘是一个极其腼腆、不爱笑的人,极少会这样对他笑。像昙花一瞬,他只笑了一下,眼眸亮了一下,便又徐徐地退回清淡含蓄的姿态。
牧星海背着包,小跑直阮尘身边:“等了很久吗?我太慢了。”
阮尘摇头说:“不慢,是我来太早。”
接着两人出发露营。
这个点还早得很,他们结伴离开学校时几乎没遇上几个人。
牧星海很享受这种隐秘的关系。
有些朋友发现了他最近总是约不到,问他在做什么,他通通撒谎敷衍过去。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在戏弄一个男□□慕者聊以调剂。
越是跟阮尘来往得多,他越是觉得,原本他们应该完全做不了朋友。
阮尘孤僻乖桀,在这种网络信息爆炸的时代,他还坚持用现金生活,不办理电子金钱业务,对当红明星一无所知,没听过现时代的流行音乐,衣服鞋子没一件的新的,在自己兴趣以外的地方物欲低到令人发指,简直像是个清修士。
与他截然相反。
前面到一段颠簸山路。
牧星海小心谨慎地行驶,车是他自己的,二十岁生日时父母送的,装下阮尘和他们的登山露营装备还算勉强。
他们只带了一个帐篷,虽然有两个睡袋,但牧星海还是忍不住地担忧起来,这莫非是阮尘的故意设计。
他晚上该不会被袭击吗?
阮尘也正在紧张。
牧星海瞥了他一眼,见他眉心微蹙,似在出神,为什么而忧愁着,不由地问:“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还好……”阮尘说。
阮尘看一眼手机。
他昨晚熬夜写完了小师妹的作业,发给了她,小师妹大概还在睡觉,没有回复他。
两人的聊天记录不多,随便翻两下就看完了,但即使不看,他也记得蒋婷婷都跟他说过什么。
太煎熬了。
【师兄,不是我不写,是我真的有事……】
【我现在心情很差,我完全看不进书,写不进作业】
【我男朋友好像出轨了】
【这件事希望你能替我保密,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我知道该分手,可我就是舍不得他,我好难过啊】
蒋婷婷是他心爱的女孩子,看她难受,阮尘也难受。
所以他主动接近了牧星海。
可这段时间跟牧星海相处下来,他并不觉得牧星海是个坏人,相反,他甚至觉得牧星海是个很好的朋友,体贴细心,如沐春风。
他想,也许一个人做朋友和做恋人是两回事。
牧星海人好,所以喜欢他的人才多。
阮尘又有点酸,明明牧星海年纪比他小,却充满男性魅力,这样受女人欢迎。
拥有了他喜欢的女孩子,却不知道珍惜。
他们抵达露营点的时候还是中午。
扎好帐篷,在河边摆好炊具。
阮尘架起一口小锅,把罐头肉和罐头蔬菜倒进去,做一顿饭。
这还是牧星海第一次外出露营,他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浓汤,问:“你之前一个人来都做些什么呢?”
阮尘说:“看看大自然,吃饭,看书,休息,晚上的时候看星星。”
——这次他约牧星海出来的理由,就是晚上一起看星星。
听上去真无聊,但是牧星海觉得只是跟阮尘相处就很有意思的,他的一举一动在自己眼里似乎都有深意,都好像在透露着恋慕的暗号。
他现在就有好奇之处。
阮尘看上去身材单薄瘦弱,但却能提得动那么重的东西,所以其实他的衣服下面有一副挺有肌肉的身体吗?
可是阮尘一直衣装禁-欲,穿衬衫都要把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从不暴露半点皮肤。
阮尘还带了一张折叠的躺椅过来,看上去不是什么值钱货,但是一看就很舒服,吃过饭,他就在树荫的空地下摆上躺椅,捧着一本书看,惬意自在地休憩起来。
一副请牧星海自便的架势。
又是这样。唉。
牧星海颇为难受,阮尘说喜欢他吧,却时常会这样若即若离,像是进入了自己的世界,让他完全琢磨不透,就像使用羽毛在心尖上挠啊挠,直发痒。
或许文青就是这样吧。他想。牧星海只得去问阮尘拿了本书看,看得他发困。
到了晚上。
终于可以一起看星星了。
阮尘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开始兴致勃勃地向他介绍了起来。
滔滔不绝地讲了好多好多,全无睡意。
他们并肩坐着,阮尘仰头眺望星空,牧星海则侧头在看阮尘。
煤油灯的光映在阮尘的脸畔,他专注地痴迷地看着星空,嘴角微微扬起,没有了平日在人类社会生活时的僵硬紧张,整个人都无比放松,眸中落满星光,目光温柔炽热。阮尘屈膝坐着,他把下巴搭在膝盖上,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流露出若有似无的脆弱天真。
牧星海看得挪不开眼睛,油然而生了一股保护欲,其实他根本不在意什么星星,只是想看阮尘敞开心扉时的模样。
那个木讷笨拙的阮尘像变了个人,温柔至极地娓娓道来:
“我之前看过这样一段话,说,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光点,或许在数百万年前就从他的星球出发踏上了旅途。”
“那时地球或许仍在一片混沌之中,就在那些光线穿行于无垠宇宙的同时,人类不断进化,一代又一代地生死更迭,于是,在几万万年后,这些远道而来的信使映入我们的眼帘。”
“当我们在眺望他时,其实我们所看到的东西穿越了漫长的时间和空间。”
“我坐在这里,会忍不住想,或许我现在看到的那一点光,是不是源于几亿年前的一场恒星爆炸呢?”
“这在我看来,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所以我可以坐在这里看星星看一晚上也不腻烦。”
这时,阮尘低下头,像回到人间,歪着头,转看身旁的人:“谢谢你,牧星海,陪我来看星星。”
牧星海笑了笑:“我也玩得很开心。”
阮尘凝视他说:“我没有朋友,这时第一次有人陪我。”
他说得那样羞涩腼腆与真诚,牧星海心跳顿时乱七八糟:“是……是吗?”
两人的目光在晦暗的光中相触,彼此都像是心尖被烫了一下。
阮尘挪开眼神,他低下头,盯着空气中的某粒浮尘。
牧星海看到他的耳朵都红透了。
心想,都认识多久了,还是被他多看一会儿就面红耳赤。
也不知怎的,牧星海听见自己居然主动说:“你主动约我出来,只是为了看星星吗?”
阮尘像是被抓住做坏事的心思,耳朵尖一动,微微发抖起来,他轻轻地“唔”了一声,说:“……是有别的事想和你说。”
牧星海觉得自己像在将猎物逼进陷阱之中,问:“什么事?”
阮尘脸红透了,半晌,才微微发着抖,鼓起勇气再转头过来,问:“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我觉得……爱情,应当是忠贞不渝。”
这表白让牧星海几乎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仿似在他胸膛中,有星辰炸裂开来。
当被这张有小雀斑的苍白脸庞凝望的这一刻,那双眸中微暗的火像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心弦,发出细小的“啪嗒啪嗒”的声响,那是旧理智的弦被烧断的声响。忽然之间,牧星海完全理解了林暮为何会迷恋阮尘。
阮尘有自己的世界,遗世而独立,不许旁人进去,他忍不住、忍不住、忍不住地想,要是他能进入阮尘的世界,该会多么有成就感啊。
回过神的时候。
他已经亲吻了下去。
阮尘脸红的快滴血了,像是被亲傻了,瞪圆眼睛看着他。
眼镜太碍事了。
牧星海把眼镜摘下来,一只手捧在他的脸侧,拇指摩挲他的脸颊,抚摩了两下,往后游弋而去,捧着阮尘的后脑勺,捏了一下后颈,这是他的习惯。
阮尘支支吾吾的,像是要说什么,可是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刚要说话,又被他亲了一回。
阮尘说:“你、你有女朋友的……你不能这样。”
牧星海说:“已经分手了。”
阮尘傻眼了,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说不定阮尘还是蒋婷婷的男友,只是在撒谎骗他。不然就是蒋婷婷在骗他了,他难以相信。
又直白地问他:“想做吗?”
阮尘停顿了一下,才摇头:“不、不想。”
牧星海却强势地捕住他不争气的弱点,使他一下子羞耻地眼泪湿润。
牧星海一边亲吻他的耳边,说:“你的这里可不是这么回答的。”
“你想做,我也想做,我们来做吧。我有挺久没跟人做了。”
“虽然没带套。”
“但,反正男人不会怀孕的。”
第5章 低烧05
阮尘虽然起初说不要,却没有坚持拒绝,没亲两下就顺从了。
每次都是这样。
问都是不要,但是一亲就软,一x就sao。
狭窄逼仄的帐篷里充斥着驱蚊水的气味,廉价的香气,像阮尘一样普通寒酸。
他自认当然不是个同性恋,但当牧星海抚摩他的时候,他却不讨厌,反而渴望更多的接触,蒙蒙地颤抖地想,他喜欢的女孩子在床上也是这样的吗?他的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他喜欢有人抚摸他,他太寂寞了,无论是男是女都可以,是个人就好了。
牧星海问他:“是第一次做吗?”
阮尘小声地说:“……不是。”
牧星海有几分诧异:“是吗?”拉长的尾音像在说:不是在逞强骗我吧?
阮尘觉得自己被讥讽了。他是贫穷平庸,连这样一个比他年纪小那么多岁的男生居然也有资格怀疑嘲笑他可能是老处男吗?
阮尘说:“没骗你。我毕竟……毕竟都二十八岁了。”
尽管那是让他相当不愉快、大失信心的经历,可有就是有,这关乎男性尊严。
“好吧。”牧星海缓声说,似有几分不愉。阮尘不大明白,只是敏感地察觉到。可是,为什么呢?他在感情方面实在无甚经验。
牧星海有种自作聪明却踩入圈套的感觉,他还以为阮尘是未经人事的文艺宅男,没想到他已经有过经验。其实,他是不是被勾-引了呢?
但既然不是处,就不用多么怜惜他了吧。
男人嘛,肯定比女人要耐cao。
牧星海想。
阮尘跟他表面上看着不一样,强健柔韧,并不柔软,有些瘦,他的手摸起来跟女孩子完全不同,有粗糙厚重的老茧,分布在掌心。
攀在牧星海的后背时,他会有种砂砾摩擦而过的错觉。
牧星海觉得自己像是在清醒地发着疯,无法停止。
只是第二天睡醒以后,牧星海稍微有几分对林暮的愧疚之情。
毕竟,林暮喜欢阮尘,他明明知道,不光骗了林暮,还不小心把他喜欢的人给截胡了。
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帐篷里,但可以看见有人影在外面走来走去。
他草草穿了两件衣服出去,看见阮尘已经穿好了严严实实的登山装,连脖子都遮住,正在生火做饭。
阮尘见到他,两人不知不觉地对视了五秒钟,他才慢吞吞地低下头,说:“早上好。”
牧星海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早上好。”又问,“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阮尘摇摇头:“没有。”
牧星海尴尬地摸摸鼻子。
是吗?他还以为自己cao得有点太狠呢。
阮尘没提昨晚上的事,他也没提。
他们默契地都装作无事发生。
驱车离开。
像恩尼斯跟杰克离开断背山,就从同性恋变回了异性恋。
到了学校附近,停好车。
发愁了一路的阮尘在这最后时刻,艰涩地问:“你跟……你跟你女朋友,真的已经分手了吗?”
“嗯。”牧星海心弦被他笨拙言语拨动一下,心想,这是又在邀请我吗?他还想继续下去?他懊恼,懊恼自己不由自主的心动,“分了。”
想了一下该坦白真实理由,还是给前女友留几分脸面,“性格不合,和平分手。”
阮尘:“……哦。我先回去了。谢谢你。再见。”
谢谢他?
谢什么?是陪他看星星,还是滚睡袋?牧星海浮想联翩,心旌摇曳。
阮尘下了车,背着一个包,提着一个包,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缓慢,因灌满沉甸甸的愧疚感。
他本来是想在与牧星海交上朋友以后劝说他一番,他准备了好一段话,想要告诉他忠贞对于爱情的重要性,可才说了一句,就莫名其妙地被他带到床上去了。
真是个轻浮的男人。
阮尘觉得蒋婷婷说牧星海出轨一定是确凿事实,这个男人没有节操到连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都睡。
可现在他本人成了小三?或许是,或许不是。
他这辈子没有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明天他该怎么面对小师妹呢?
但另一面。
阮尘又有一丝卑劣扭曲的优越感。因为牧星海几乎是学校最受欢迎的大帅哥,光是能认识他就有面子了,更别说跟他睡过,像是在被牧星海喜欢着一样。
又叹口气。
阮尘站定,转身看了一眼,牧星海的车已经开走了。
不,这是不正常的。
他的脑袋渐渐冷静下来。
他想,除了去上课的时候,还是别再跟牧星海有联系了,这学期结束以后,他也不再去代课了。
就当昨晚的事只是一场梦。
-
真是混乱的一天。
牧星海驱车回自己的出租屋,他不在学校宿舍住,太挤,自己在外面租了两室一厅。
正值中午车流高峰。
他被堵在路上,烦躁地等待车流缓慢前进,也屡不清接下去该跟阮尘怎么相处?明明他本来只是想逗逗阮尘的,怎么就把人睡了呢?还睡得挺爽,一回想起来便觉得意犹未尽。
唉。
他对得住朋友吗?他一向是个仗义的人啊。
不,阮尘还不是林暮的男朋友。
正想着,牧星海看到车窗外路过一个熟悉身影,是林暮。
林暮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两个人撑一把遮阳伞,即使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但暧昧者之间散发出的气氛就是与普通朋友不同,一眼就可看出来。
什么嘛。牧星海无语地想,一边说着喜欢阮尘,一边在跟其他男人来往吗?
一瞬间,他的愧疚心消散全无了。
但这种事,好像对基佬来说没什么特别吧?牧星海略带鄙夷地想,基佬不是本来就很爱约吗?很少有人定下来。
或许阮尘对于林暮来说也只是其中一个攻略对象?
那还不如跟他玩呢。
牧星海屈指轻叩方向盘,正这时,红灯转绿,车流动了起来,他轻轻踩油门,驱动车辆前行。
……改天什么时候再去找阮尘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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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留言好多哦,开心心,再写一章。
第6章 低烧06
牧星海照常投入自己的校园生活,除了上课,还要参加各种活动、聚会,他可以上午上完课,中午去聚餐,下午社团活动,晚上唱k,之后还吃宵夜,再接夜店蹦迪,早上回去稍微睡两三个小时,又能精神焕发。
他只是精力较平常人更加旺盛而已。各种意义上。
跟阮尘上过床之后的两天。
他没有主动联系阮尘,他是海王,哪有他上赶着的道理,但阮尘也没有找他。
但没关系。
有阮尘代上的课。
牧星海带上书本,好整以暇地去上课,一直等到上课铃响,一个陌生的男人踩着上课铃出现,上来就给他们进行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代替阮师兄来给你们上课的……”
牧星海皱了皱眉,瞬间所有兴趣都变成了不耐烦。
——怎么不是阮尘?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阮尘是不是在躲他?
牧星海不爽了一节课,也犹豫了一节课,班上同学都走完了,他才慢吞吞地离开,到底还是主动给阮尘发了一条消息:【阮师兄,你不继续代课了吗?】
五、四、三、二、一……时间到。
阮尘没有秒回他。甚至没有回。甚至他等了五分钟、十分钟,也没有等到回复。
一直等到晚上饭点,依然毫无动静。
妈的。
牧星海不快地想。
朋友发现牧星海在不停地看手机,在这时候还会脸色变化,露出几分焦急挂心的模样,好笑地问:“干什么?女朋友查岗啊。”
不知怎么回事,牧星海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阮尘懊悔抗拒地望着他问“你不是有女朋友吗”的模样,不可名状的烦躁瞬间裹挟住他的情绪,使他不理智地说:“没有,分手了。”
几个准备一起去网吧开黑的朋友瞬间都愣住了,冷场了两秒,才有人嘻嘻哈哈地带头说:“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哈哈哈。”
学生时代的恋爱,能有几个人真心祈祷天长地久?
“靠,喜欢你的学妹学姐要排着队领爱的号码牌了。”
“之前不是还说要一起出国留学吗?那还去不去了?”
“你该不会是已经快找到新对象了吧。”
牧星海正要回答,眼角忽然瞥到某个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身影。
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不会注意到。
牧星海看过去。
阮尘正与他迎面走过来,他穿一件款式老土臃肿的外套,泥土颜色,佝偻着脊背,像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手上用一个超市的塑料袋装着几本书。
还是很寒酸。
而牧星海这边呢,全是满身名牌的富家子弟,正在谈笑,非常热闹。
他有多热闹,阮尘看上去就有多落寞。
牧星海是有想过,他们毕竟是在一个学校,肯定会遇见,但没想到两个人睡过以后的第一面居然是这样的。
偏偏身边好几个朋友,牧星海只看了一眼,最多两三秒,他就飞快地收回了目光,装作没有注意。
阮尘和牧星海像是陌生人,也像是压根就没看到对方一样,就这样擦肩而过。
“砰。”
牧星海听见书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回过头看了一眼。
果然是阮尘地书掉了。
他蹲在地上,狼狈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
“看什么呢?”朋友拍了他一下,问,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这谁啊?你认识吗?”
牧星海想了想,说:“不认识。”
他们都看见了阮尘,有个人笑话说:“这人看上去好土啊。”
对啊,又土又寒酸。牧星海心道。
牧星海真想回去帮忙,但是因为有人在,所以不行。还得听他们笑话阮尘。尽管他们说的是事实,但他就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耳。
怪怪的。
玩也玩不尽兴。
到了网吧以后打了三个小时游戏,牧星海还是没怎么进入状态,关于阮尘的念头总是擅自突然跳出来,就像是电脑中了自动弹窗的烦人病毒,不停地骚扰着他的大脑。
突然。
电脑画面上,他被一枪毙命,跳出GAME OVER的鲜红字体。
“艹。”
牧星海骂道,抽了一口电子烟。
-
阮尘见到牧星海的时候其实有些心虚。
他今天刚买了一样礼物送给小师妹,说不上是因为喜欢小师妹,还是出于睡了她前男友的愧疚心。
他还正式地问了小师妹:“你、你跟你男朋友的事怎么样了?”欲盖弥彰地补充,“之后的作业能好好写了吗?”
小师妹沮丧地说:“别提了……唉,对不起啊,师兄,失恋并不是不好好学习的借口,是我太麻烦你了,还是我自己写吧。”
阮尘心里一个咯噔,赶紧说:“没关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用压力太大,别逼着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就行了。”
小师妹说:“不用了啦,不然好像我在使唤你一样。谢谢师兄,你真是个好人,要么这样?……那我晚上可以去你宿舍找你一起写作业吗?”
阮尘红着脸说:“当、当然可以。”
这跟牧星海的说法不一样啊。
到底有没有分手,难道是牧星海单方面想分手,但是小师妹还舍不得吗?
两个人还没分干净?
阮尘回到宿舍。
他拆开一份ems的文件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份从法院寄来的文件,这是关于他向法院递交的起诉书的回复。
正读到一半。
敲门声响了起来。
啊,是小师妹来了吗?
阮尘急急忙忙地把文件连同包裹一起赶紧塞进了抽屉里。
他对门口喊了一声:“来了,稍等一下。”
还记得照了一下镜子,飞快地稍微梳理了一下头发,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不精神,又理了理领口,才走过去开了门。
阮尘对小师妹是不怎么敢直视的,低垂眼睫地打开门。
他看到一双大脚,男款名牌球鞋,往上是笔直长腿、电竞风外套,最后目光落在对方英俊的脸庞上。
不是小师妹。
是小师妹正在闹分手的男友——牧星海。
阮尘懵了,瞬间慌张起来,脱口而出问:“你来干什么?”
牧星海挑了下眉,抿紧嘴唇,嘴角往下撇了撇,冷声道:“阮师兄,你跟我做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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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新评论居然有一百多,我太开心啦,所以又抽空写了一点!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个“跟你们文化人口口就是麻烦”的表情包,阮师兄就是这种情况。
第7章 低烧07
阮尘脸“唰”地就红了。
牧星海说得不算太响,但也不轻,要是旁边还有人的话就会被听到了,他慌张地赶紧把牧星海拉进门,关上门,压低声音、恼羞成怒地说:“你疯了吗?在外面说这、这种事。”
牧星海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阮尘想,真不愧是海王,对他来说,zuoai估计和吃饭喝水没什么区别吧,一点性羞耻心都没有。
他可还是要脸的,为此,阮尘被闹了个面红耳赤。
牧星海说:“你都拉我进门了,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阮师兄。”
我又不是你的师兄。阮尘腹诽着,想起小师妹要来的事,他怎么可能让牧星海坐进来啊,到时候两边碰上,他该如何解释?想想就头大。
他只想尽快把牧星海赶走。
阮尘沉默地堵在玄关,低着头,轻轻摇了摇。
他没看见牧星海的眼睛,正看着他,像有冰雪颜色的焰火在燃烧。
牧星海没说话,但阮尘能感觉到他很生气。
这时,牧星海抬起了手,阮尘怕被打,瑟缩发抖了一下,但牧星海只是温柔地将手掌贴上他的脸颊耳畔,阮尘喜欢被抚摩的感觉,他没有躲开,男人的手指抚摩捻捏他通红柔软的耳垂。
牧星海的指尖很冰,发烫的耳垂和脸颊被碰到竟然让阮尘觉得很舒服,但又更烫了。
太暧昧了。
阮尘慌张失措地抬头,目光闪烁不坚定地看向牧星海,与其说是讨厌拒绝,不如说是扭捏的邀请。
他臊得慌,说:“别摸我了……”
牧星海可不放手,不光不放手,趁阮尘抬起头,他还俯身下去,将嘴唇贴近过去。
阮尘往后躲。
没亲到,只是鼻尖撞了一下鼻尖。
牧星海的手往后游走,再次扣住他的后脑勺,逼迫他无法退后,指尖在发缝绒毛边缘摸索一会儿,他喜欢摸阮尘的头发,干净又柔软,然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上次捏了一下阮尘就浑身发软的地方,然后轻轻一捏。
阮尘一软下来,他立即亲吻上去。
阮尘被亲得呜呜咽咽。
他的挣扎完全不像话,也许压根就称不上是挣扎。
宿舍间太小了。
没两步路就到床了。
牧星海在脱他的衣服,好笑地说:“才刚到秋天你就穿秋裤了啊。”
阮尘知道自己穿得很土,但他只是为了自己保暖,又不是要给人看,穿的时候哪知道会惹人嘲笑啊,他不高兴了:“那你别脱。”
牧星海又笑:“不行。”说,“就是因为刚降温你就穿那么多,才会整个人都热烘烘的吧。”
热烘烘,但不臭,很干净,衣服是兰花洗衣粉的香气,肌肤是香皂的香气,香的一点也不腻人。
一般男人都没有这样干净的气味,可和女孩子也不一样,没那么甜。
“不用不好意思的,师兄。”牧星海像是魔鬼一样在他耳边循循善诱般地说,“你想做都可以找我,我可以陪你。”
阮尘心跳得快要炸掉,都这样了,他还在想,是快点做完让牧星海满足了再打发他走,还是现在悬崖勒马。
阮尘说:“今天我还有事的……”
牧星海说:“推掉。”又有点纳闷,阮尘纳闷孤僻,谁会找他啊?老师吗?于是问:“你老师吗?”
阮尘不敢说是你女朋友,不作是否地“唔”一声:“要写作业……”
牧星海不容拒绝:“过会儿再写嘛,写作业有什么要紧的。”
阮尘脑子蒙蒙的,已经被玩儿得快融化了,几乎无法思考。
他戏谑地撒谎说:“阮师兄,别担心,我会很快的。”
牧星海粗粝的手指擦过肌肤细嫩的膝窝,再到膝盖上,敲门似的轻叩两下。
阮尘听见他简单说:“……打开。阮师兄。”
……
阮尘想,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
他就不应该再和牧星海混到一起,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就又被男人x了呢?他明明不是这种取向啊。
而且现在真是最糟糕的时间。
他跟小师妹约了,说不定小师妹随时都会过来。
他好怕会被撞破。
因为提心吊胆,所以阮尘比上次还要更加min-gan。
他实在是太慌了,牧星海还没完没了,实在太担心,在牧星海第二次完事之后,阮尘别过脸,不再接受牧星海的接吻。
“唉,好吧。”牧星海轻吻一下他紧抿的嘴角,算是结束,虽然还未餮足,但他不喜欢强迫人,默默地退开了去。
这老男人真好艹啊。
牧星海意犹未尽地想。
阮尘马上穿上裤子,他的衣服本来就没脱,快得让牧星海觉得有些挫败,他问:“你是做完以后需要抱着你抚慰的类型吗?”
阮尘像是冰水浇在热铁上,还冒着腾腾蒸汽,却以飞速地冷却下来,又带着几分卑微姿态,说:“不用的……”
牧星海还是凑过去,想再亲亲他。
阮尘可不敢再给他亲了,亲着亲着又要被x了,连连躲开。
又sao又羞。牧星海想着,也没再抓他。
阮尘说:“你快走吧。”又说,“走的时候小心点,最好别被人看见。”
牧星海擦干净某个东西,穿好衣服,被阮尘赶到门口。
牧星海站定脚步,回身问:“我问你件事,问完我就走。”
阮尘真不耐烦:“什么事?”
牧星海问:“你有男朋友吗?”
阮尘僵一下,他又不是同性恋!他是被诱j的!他避之不及地说:“没有,没有。”
心尖像触电,他想,牧星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想和他交往吗?疯了吧?
牧星海看他的样子就觉得没有,接着问更过分的:“那你有炮友吗?就是固定或者非固定的x伴侣吗?”
阮尘羞耻难当,简直了,他深受侮辱,难堪地回答:“因为我轻易地跟你上-床,所以你才认为我是那种轻浮的人吗?”
牧星海不置可否,握住他紧握成拳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轻揉他的掌心,像想要揉散他的怒气似的,说:“做我的固定炮友吧?”
阮尘沉默片刻,问:“那你女朋友呢?”
以此充分理由,做出拒绝:“我不要跟你保持不正当的x关系。”
牧星海心情烦躁起来,说:“我说过了啊,已经分手了。”
“我不是在逼你分手。”
“在和你重新认识之前我就分手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问了……我问了蒋婷婷,她没承认分手。她家里条件不好,你这样子,这样子真的不好。”
牧星海气笑了。
气得真想这个迂腐固执的男人按住再x一顿。
牧星海不想给蒋婷婷留面子了,直说:“真分了,她劈腿了。她也确实不太想分手,一直想要我原谅她。但这不可能。我没把这事说出去已经惦记往日的情分了。”
阮尘惊疑不定。
直到牧星海都走了半个多小时了,他还在发愣。
小师妹出轨吗?看上去那么清纯朴素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呢?他无法想象。
而且。
已经九点半了。
小师妹再不来,好像就不可能来了。
阮尘默默地看手机。
他发消息给小师妹:【你还来我这里写作业吗?】
小师妹回:【啊,对不起,师兄,我同学临时找我出去玩,我忘了给你说一声了。对不起,对不起。】
阮尘:【没关系】
他默默地洗澡,换上睡衣。
从纸柜里找出两张碟,一张是《魂断蓝桥》,一张是《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犹豫着要看那张。
最后都看了。
先看《魂断蓝桥》,再看《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他一向不排斥文艺作品中出现的同性相恋情节,有时甚至会为之感动。他羡慕爱,向往爱,他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份爱。
可是他没有,从来没有拥有过。
现在难得一见地出现一个男人想要亲吻他,却显然不是出于纯洁饱满的爱意。
这使阮尘再度陷入绵长不绝的沮丧之中。
凌晨十二点多。
阮尘还在看电影,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是小师妹打开的电话。
她一张口,先打一个酒嗝,说:“喂?……师、师兄,我在酒吧嗝……我喝醉了……头好疼啊,你、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
阮尘按暂停键,二话没说,直接起身换衣服,说:“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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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心,开心~
第8章 低烧08
这几天的天气异常古怪,早上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冷得人打哆嗦,让人以为冬天快来了,中午又热得冒汗,是小半个夏天还残留不肯走,但到了晚上,太阳下山,又冷得要穿外套。
阮尘在酒吧门口接到蒋婷婷,首先把自己的外套借给蒋婷婷披上。
她喝得烂醉,今天和平时打扮得有些不太大一样,有点小性感,不顾形象地倒在路边,被醉意醺得满面绯红,好像还哭过。
阮尘其实不是很喜欢小师妹这样,不符合他心中朴素纯净的小师妹形象,他还以为小师妹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夜店的……但都这样了,他也不可能抛下小师妹不管。
阮尘把人扶起来,问:“送你回宿舍吗?”
小师妹醉醺醺地笑:“你傻啊,师兄,这个点宿舍早就宵禁进不去了。”
阮尘说:“那我就近找一家酒店让你住一晚。”
小师妹站不稳,柔弱无骨地往他身上挂,浓重的酒气和甜腻地香水味拂过来:“谢谢师兄。”
阮尘扶着她往路边走,找一个能打车的位置。
小师妹一直在说醉话。
“谢谢师兄,你对我真好,别人都不要我了。”
“你还帮我写作业,我这么任性你也不骂我,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写,我就是不想写,心里烦。”
“你对我真是比我爸爸都要好,我爸再婚以后就不管我了。”
“师兄,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啊?得到了以后就不珍惜了。”
阮尘听得心惊肉跳。
他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呢?难道是因为他的缘故,牧星海去找小师妹要坚决分手,所以才害得小师妹特意跑去借酒消愁、喝得烂醉?
阮尘被沉甸甸的愧疚心压得喘不过气来。
阮尘心里憋得慌,想着小师妹也喝醉了,忍不住半遮半掩地说:“你别把那种男人放在心上了,他不是什么好人……牧星海很花心的……”
蒋婷婷怪腔怪调地说:“什么牧星海?我不喜欢他啦。”
听上去像说反话。
蒋婷婷突然向他靠过去,像要亲他一样,却在咫尺的距离间停了下来。
阮尘被酒气熏得皱了皱眉,但还是被撩得面红耳赤,蒋婷婷靠在他的肩膀,说:“师兄,我真喜欢你。”
阮尘一瞬间心跳疾速飙升,快得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下一秒,蒋婷婷傻呵呵一笑,说:“因为像这种时候,我找你送我去酒店,你绝对不会睡我。你真是个好人呐。”
阮尘:“……”
好人。好人。
他遇见过的女人都说他是好人,但没一个像喜欢男人一样喜欢他的。
心又跌回淤泥中。
两人走着走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阮师兄?”
阮尘下意识地慌了一下,回头去看,见到一个依稀有点眼熟的男生,挺潮一个男生,脑袋两侧的头发剃平了,梳个背头,一说话就会露出颗长得恰到好处的小虎牙。阮尘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但他知道当下的情景惹人误会,只装成认识这个人的样子,解释说:“她喝醉了,我送她去酒店。”
说完,发现好像并没有起到解释的作用。阮尘更羞窘了。又笨拙地补充,“我是她师兄……”
男生笑了下:“好了好了,你看上去不太方便,要我帮你一起吗?”
阮尘想,看都被人看见了,正好也有个人作证,他清清白白,真的没有做任何图谋不轨的事情。
阮尘:“哦,谢谢,谢谢。”
三个人一起走在路边。
阮尘慢吞吞记起来这个男生是谁了,林暮,不是他们系的,但莫名其妙地还挺经常地会遇见。
林暮在偷看阮尘扶女孩子的样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一副不想碰到她身体的样子,他想:果然是同性恋,他们是闺蜜吧?……阮师兄人可真好。
他现在也有点尴尬,他会走这条路是因为他约了个男人,刚才看见阮尘,他就把自己本来今晚上要亲密接触的男人给抛下了。
他问阮尘:“要帮你扶吗?”
阮尘答:“不用吧,不太好……”
林暮望着他,索性直说了:“我是同性恋。”
阮尘身边的蒋婷婷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对他竖起大拇指:“……同学,你很勇啊。”
林暮一脸无所谓地摊了下手:“又不犯法。”
阮尘脸色变化。
他想,最近是撞了邪吗?不是遇见双性恋,就是遇见同性恋。
终于打到一辆车,出租车司机问:“去哪?”
阮尘:“去酒店。”
司机问:“哪家酒店?”
阮尘搜了一下,附近有几家经济型连锁酒店,但两千米左右距离有一家五星级酒店,他想了想,还是说了那家五星级酒店的名字。
他在车上仔细看价格,最便宜的也要七百多块钱一晚上,阮尘觉得肉疼,这是他一个多月的伙食费。可他实在不想被喜欢的女孩子说穷酸抠门,男人嘛,抠门是抠自己,不能抠喜欢的人。
林暮侧目:阮师兄看上去不怎么富裕,其实还挺有钱的吗?还是这个女孩子自己付钱?
两人抵达酒店。
在前台付款开房,阮尘在前台付钱,他只用现金,掏出了钱包,林暮看到他的钱包夹层里放了两张电影票。
结果没有最便宜普通大床房了,只有豪华大床房,得一千块钱一晚上。
阮尘还是付了。
两个人送她去房间。
蒋婷婷不管屋子里还有两个男人,倒头就要睡觉。
阮尘在床头站了半分钟,为难地说:“师妹,能不能……把我的外套还给我啊?”
他当然不介意这一件外套。
但他很怕这件外套或者说这件事被牧星海发现,所以决计不能把外套留下来。
蒋婷婷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坐起来,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林暮彻底放心下来,看来就是闺蜜或者同学了,假如阮尘是喜欢女孩子,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钢铁直男都干不出来。
阮尘把蒋婷婷穿过的外套拿在手上,没有穿起来。
林暮想,看,女人穿过的外套他都不想穿。
阮尘则在想,酒味好重……他不想穿这么臭的外套。
阮尘跟林暮实在不太熟,下楼,离开酒店时也无话可说。
阮尘现在很尴尬,他希望林暮快点离开,他好能骑一辆共享单车回家。他想了想,主动问:“本科宿舍已经宵禁了吧?”
林暮:“嗯。”
阮尘:“那你住哪啊?”
林暮:“等会儿找家酒店吧。我先送你回去。”
阮尘当然没忘记他说他是同性恋:“不用了。”
正说着,阮尘看到一辆车经过,他扫了一眼车牌,愣了愣。他怎么感觉……这是他导师的车,前往的则是酒店的方向。
还是他看错了呢?
阮尘一下子把本来要和林暮说什么给忘了。
林暮猜测是因为自己刚才自爆吓到阮尘了,又想到阮尘钱包里的电影票,他说:“师兄,你是喜欢看电影吗?”
阮尘很不习惯别人主动跟自己搭讪,不想回答,可还是“唔”了声。
阮尘心情乱糟糟的,正想着方才小师妹的事,心底有隐约的糟糕的猜测在沉浮。让他愈发无心搭理身边的林暮。
林暮看他心不在焉、刻意躲避的模样,熟悉地升起一丝挫败,都那么久了,他还是连阮尘的世界门开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进门了,他说:“你是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故意冷着我吗?”
刺他一下。
阮尘闻言,连忙说:“啊,不,不是,我对同性恋没有意见……”
但也不感兴趣就是了。
不感兴趣,但又莫名其妙地和男人睡了。
林暮破釜沉舟地问:“那我可以和你交朋友吗?”
假如这次还不行,他就放弃继续追一个不可能追到的忍了。
阮尘一向是用逃避和沉默来拒绝,当别人直接问,他就不知所措了。假如说不的话,不就显得是在歧视同性恋群体吗?阮尘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嗯。”
林暮如绝地逢生一般高兴起来:“谢谢阮师兄,那改天我找你去看电影,我也很喜欢看电影。”
追求阮尘终于有了进展。
林暮高兴了好几天,把自己的其他几个炮友都给甩了,打算从现在起正式开始专心追阮尘一个。
他买好电影票,要约阮尘去看电影。
正好那天遇见了牧星海,牧星海算是唯一的知情人,林暮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炫耀,把事情告诉了牧星海。
牧星海眸中闪烁了一下灰色的微暗的火,然后笑了起来:“那很好啊。你去约啊。他说不定会同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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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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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低烧09
分明怒火中烧,还要保持冷静。
牧星海草草与林暮道别,一副略微冷漠态度。林暮说完以后也有些尴尬,他只是太高兴,想找个人说一下,却实在没有合适朋友,见着牧星海就忍不住说了,他想,大概牧星海这种直男即使没有偏见,但其实也对同性恋爱毫无兴趣吧,之前找他帮忙就无功而返,多半是没放在心上。
牧星海先回宿舍,走到路口,想起左转失去博士楼的方向,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脑袋一直在发热。
忍不下去。
他干脆直接去了宿舍楼。
他好像从未在某段恋爱中像这样气恼过,不停地想,阮尘会答应吗?万一答应了呢?阮尘是不知道林暮是同性恋吗?还是知道却放任随之?
他以为阮尘的世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涉足,应当只属于他一个人才是。
但当阮尘打开门后,抬起头,用苍白软弱的脸庞仰望他时,牧星海一下子气不起来了,只怕吓到他。
阮尘迷茫:“怎么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牧星海问:“你在干什么呢?”
阮尘答:“在写论文。”他有些紧张,说,“你还是赶紧进来吧。”
书桌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停留在word文档页面,旁边放着几本专业书和笔记本。
阮尘背对着他,慢吞吞带他进门。
牧星海有诸多问题想问他,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这时,内向腼腆的阮尘先轻声开口:“……你突然过来,我还没洗澡。乱糟糟的。”
牧星海怔了一怔,瞬间把自己本来要生气的事给忘光了,心跳瞬间鼓噪起来——阮尘这是什么意思?以为他是来做、爱的吗?
阮尘像接待客人,去给他倒一杯茶,说:“你先坐一会儿吧。”
牧星海坐下,看他进小浴室,又站起来,跟过去,说:“我也没洗澡。一起洗吧。”
阮尘站在浴室门口犹豫不决,脸红的要滴血。
牧星海走过去,他进一步,阮尘就退一步,一步一步,退进了狭窄逼仄的浴室间里。牧星海说:“两个人一起洗暖和一些。”
阮尘低低地“嗯”了一声。
说他卑鄙也好,慕色也罢。
他默认了跟牧星海的床伴关系。
只寻快乐用。
反正他是男人,牧星海也是男人,而且是个交际广泛的男人,他自觉卑微,甚至不认为自己是牧星海唯一的炮友。
但他不介意,相反觉得更好,到时候摆脱关系时一拍两散,各不相干。
他仍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
他只是想在这段时间用牧星海聊以取暖,用他炽-热-滚-烫的欲-望去慰藉填充自己寂寞冰冷的灵魂。
牧星海觉得自己像将阮尘把玩在掌心。
他那么配合,从不拒绝,却又极容易害臊。
半路,牧星海问:“你知道林暮是同性恋吗?”
阮尘被磨得难受,闭着眼睛,点头:“我知道。”
他一副不知错在哪里的模样。
牧星海更气了:“那你跟他交朋友,还要跟他去看电影。”
这话说出来他都觉得自己算。
阮尘欲言又止:“可我和你也交朋友啊……我也没有要和他去看电影,我得交论文了,没有空。”
不去就行。牧星海消气一些。他说,“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不准找别的炮友。”
阮尘低着头,不说话。
牧星海以为他是不同意,看他被打湿的眼睫,像细小地黏在他心尖上作怪。他能涉足阮尘的封闭世界就很艰难,他却还妄图想做天神,去修改规则。阮尘这是在嫌弃他多管闲事的意思吗?
他乱想着,阮尘才慢两拍地郁闷说:“……我又找不到别的炮友。你才是吧,你有很多炮友吧?”
牧星海愣了愣,莫名地高兴了一下,也说:“我没有。”
牧星海亲吻湿漉漉的阮尘,说:“我现在也只有你一个。”
他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痴迷,倒像是在对恋人发誓。
阮尘心想,我又无所谓你找不找别的炮友。
或许有别人会更好些,最近牧星海来得是不是有些频繁?他不喜欢这么高的频率,稍微少一点比较好,比如这次做完以后,希望牧星海过一两个星期再出现。最好是他想做的时候牧星海才来。
可假如牧星海不来,他也不可能主动去找人。
所以还是随缘。
做完。
时间还早。
牧星海想温存一下,阮尘穿好衣服,回去继续写论文,把他一个人晾在床上不管。牧星海看他穿着款式老旧的衬衫加长裤的睡衣,背对着自己,微微驼背,对着电脑噼里啪啦的码字。
看上去一点都不性-感,好老土。
“有这么忙吗?”牧星海不快地说,“我也没见蒋婷婷那么忙啊,她好像挺空闲的来着。”
提到蒋婷婷的名字,牧星海明显看到阮尘的肩膀僵硬了一下,他说:“你紧张什么?我真跟她分手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她是你的小师妹,所以你不好意思吗?”
阮尘点点头。
牧星海嗤笑一声。
他从床上爬起来,除了内裤,只套了一件没拉好拉链的牛仔裤,光着精壮的上身,从背后俯身下去,抱住阮尘,在他耳边,饶有趣致又带几分恶意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睡啊?”
阮尘憋了一会儿,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诚实地说:“因为,挺舒服的……”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轻,仿佛羞耻到难以出声,又不想撒谎。
“真乖。”牧星海满意地说。
过了两天。
阮尘在朋友圈刷到牧星海跟蒋婷婷都发了和平分手文案的朋友圈。
即使已有心理预料,真的见到时还是让他心情微妙。
牧星海的朋友圈下面瞬间多了好多评论,阮尘毕竟在学校那么多年,因为学习关系也加了一些人的微信,他看牧星海那里热闹,还有好多女孩子留评论,不由地心生羡慕。
再去看小师妹的。
他悄悄点了个赞,想了想,取消掉,又再点上,再取消。
阮尘觉得自己真对不住小师妹。
牧星海虽然有点渣,可比他们导师宋英彦还是好多了。宋英彦虽然年纪不小、相貌端正,是他们学校最年轻的博导,但他已婚了啊……
又或许,只是他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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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不知道咋写,这章写了三遍。这次还可以,就发上来了。感谢在2021-06-13 13:33:20~2021-06-19 15:5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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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低烧10
想到小师妹可能跟他们老师有暧昧关系,阮尘就觉得烧心般难受。
他这两年论文写得很不顺利,延毕两次,家里的压力不一般的大,他的人际关系又格外糟糕,有一阵子,甚至连逃进文学和电影中来躲避现实都失效,感觉世上无一个人在意他死活,他躲在夜里哭泣,也想过一死了之。
然后去年老师破天荒地带了几个研究生,平时让他们博士师兄顺手教教孩子,于是他认识了小师妹。
他才感觉自己有了些许存在感,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对他亲切相待。
所以他也愿意为了小师妹,去劝牧星海浪子回头。
只没想到劝着劝着,竟然被牧星海哄到床上去了。又发现小师妹似乎也没他理想的那样单纯。
并不是没有预兆的。不过是他一直在给自己找理由。
导师对小师妹的偏爱还引起了别人的一些不满,可他总会劝说自己,因为小师妹活泼可爱,因为她是现在导师手下唯一的女学生,女孩子嘛,多受点照顾也应当。
那天他折回去看。
真看见老师下了车,进了酒店。
这几天阮尘便忍不住地在想,老师那天为什么会大半夜的出现呢?还大半夜地去酒店?其实也没有直接的关联,是他的直觉不停在隐隐叫嚣。
他真是个软弱善变却又猜忌多疑的人。阮尘真不喜欢自己。
先前他以为牧星海是花心男,可跟牧星海做了一段时间朋友,他就困惑了,他觉得牧星海是个好人。刚这样认为,牧星海就把他睡了,还一睡再睡,不负责任地提出只做炮友,让他有些失望。
然后他选择相信小师妹的话,结果小师妹说得好像也不尽其实,她说不定也在和别的男人搞暧昧。
那他自己呢?阮尘想,他自认也不再是好人。
竟然轻易地接受了不正当的男男关系,与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年轻男人保持地下情人关系。
他想到小师妹烧心,想到牧星海更是夜不能寐。
牧星海于他来说,就像是心底那些肮脏的不可见人的诱惑的化身,纠缠住他,让他滑落下去,也不知会滑落向何方。
他们仅在无人之时、无人之地依偎,除彼此以外,无人知晓他们的隐秘关系。
阮尘勉强能接受这样的秘密荒唐关系,悄无声息地存在,是以,也将隐匿静谧地消亡。听说牧星海要去留学,而他也将在今年毕业。
今年是他的博士学位最后通牒,再不能通过,就真不能毕业了。
上次之后。
牧星海也有一阵子没来找他,正好让阮尘可以全身心投入在学习中。
这天,阮尘抱着书本去图书馆。
却正好在图书馆外面遇见了蒋婷婷和牧星海,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上去还算关系和平,仿佛是交情不错的朋友。
阮尘真无法理解他们,相爱过的人还能退后一步做回朋友吗?
他只犹豫了一瞬,牧星海像是福至心灵般,转过头,一眼就捕捉到他的视线,彼此都是一愣。
俄顷,阮尘错开眼神,真想原地钻进地缝里。
蒋婷婷却唤了他的名字:“啊,阮师兄。”
阮尘站得不远不近,微微颔首:“下午好。”
牧星海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却说:“哦……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是你师兄啊。”
蒋婷婷好笑地说:“之前聚会还见过一回吧,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阮尘觉得尴尬,如陌生人般,说:“你好。你好。”
但真被牧星海当作不认识,他又有些心情微妙,既失望,又像松一口气。他知这是最好选择。
阮尘说:“那我先去看书了,你们聊。”
说完,像逃跑一样,头也不回地进了图书馆。
今天来得太晚,找了一圈,没有空位。
却看到牧星海拎着一个袋子迎面朝他走过来,并没有在看他。阮尘不知道是不是找自己的,可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在外面跟牧星海相处,索性选择逃避,就近躲进了两排书架中间,祈祷牧星海没有看见他。
结果牧星海后脚就跟了进来,走到他身边。
阮尘没转头,可是敏感的后颈小绒毛好像都要竖起来了。
牧星海问:“师兄这一排的书架都是现代恋爱小说,你应该不是来看小说的吧。”
阮尘抬头一看,果然如此,还尽是花花粉粉的封面,他脸红,说:“……没座位了。我回去了。”
牧星海问:“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看书?”
他家境优渥,嫌弃宿舍几人间住着不方便,从本科生时起就在学校附近租房住。
阮尘没答应。
牧星海皱了皱眉。
然后,阮尘开口了:“你跟蒋婷婷……怎么有说有笑的?”
哦,吃醋啊。牧星海想,却说:“总不好撕破脸皮。我父母挺喜欢她的,之前给她送过礼物,她让我回送东西。我就答应了。”
阮尘:“哦。”
牧星海逼近一步:“所以,去我家吗?”
阮尘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拒绝。
牧星海带阮尘回自己的出租屋。
他忍了一个多星期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很想去找阮尘,可是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上赶着,反而是阮尘不冷不热的。
他此生以来从未有哪段恋爱关系是这样的——不,他和阮尘之间并称不上是恋爱关系——所以,他想晾一晾阮尘,让阮尘渴望他。
没见到还好。能忍。
一见到,他就想搞阮尘。
阮尘一进他家家门,环顾一圈,看书桌上放满东西,便说:“我坐在茶几那里学习可以吗?”
牧星海皱起眉:“嗯。”
要不是阮尘的耳朵脖子都红的,他就要真以为阮尘没读懂他的暧昧邀请了。
阮尘脱了鞋子,坐在地毯上,从帆布袋里拿出书本和笔记本电脑等等,先整齐放好。
牧星海跟着坐下来,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看书写字。
光是这样静静看他,牧星海也觉得有趣。
真是奇怪,以前完全不觉得,现在却越看越觉得阮尘好看,他的睫毛,他的嘴唇,他的指尖,他鼻梁脸颊上的小雀斑,他后颈发际下的细小小绒毛,他锁骨上被领口遮住若隐若现的两颗小痣。
清淡,干净,落在他眼底,却有种别样的诱惑力。
时间像过得好慢。
阮尘觉得自己像是在被野兽觊觎着,心怦怦直跳,他逃脱不了,也没想逃,忍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鼓起勇气说:“你、你别一直看着我,我不自在……”
说着,他抬头,慢慢转头,看向牧星海。
牧星海的眼睛太漂亮了,盯着你的时候像是尤其专注深情,阮尘一对上就觉得头晕目眩。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又迷迷糊糊地亲在一起了。
连去卧室的几步路距离都嫌弃费时间,就在地毯上先做了一次。
然后是沙发。然后再去卧室。
做到一半,手机响起“叮”“叮”的新消息提醒。
会找他的人,除了老师就是小师妹,多半是小师妹,阮尘心底腾起愧疚感,又怕被牧星海看到。
结果牧星海长臂一伸,直接把他的手机拿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发消息的人名是“蒋婷婷”,他低低笑了一声,故意对阮尘说:“喏,蒋婷婷问你作业什么时候交。”
“要我帮你回吗?告诉他你正在睡她的前男友。”
阮尘满脸通红:“……不要。你别看我的手机。”
他好怕会被牧星海发现,其实他喜欢的是小师妹,直觉得心惊肉跳。
牧星海从善如流。
把他的手机放回床头,说:“行,我专心艹你。”
阮尘脸更红了。
倒是完全没有怀疑阮尘,毕竟他默认阮尘是个同性恋者,就算跟蒋婷婷关系稍好一些也没什么,gay蜜嘛。
阮尘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结果作业完全没写,光在胡闹,胡闹完了他就累得睡着了。
半夜口渴,他醒过来,想找杯水喝。
阮尘悄悄起身,把扔了一地的衣服都穿上,穿得整整齐齐,去厨房倒水。
牧星海显然从不做饭,冷锅冷灶,桌上有一瓶矿泉水,他用自己的水杯装了半杯再喝。他没开灯,像是做贼一样悄悄做事情,喝完水,回到卧室门口,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牧星海,想了想,不想去床上,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合衣睡了。
刚睡下没过几分钟。
他还没睡着,牧星海摸黑走过来,蹲下来,在他旁边,轻声问:“师兄?”听上去不太开心。
阮尘装睡。
牧星海把他抱起来,又抱回卧室的被窝里。
一件一件衣服又全给他脱了。
阮尘在装睡嘛,当然一动不动。
但牧星海越来越过分,他真是不明白,这家伙就这样精力充沛?
牧星海说:“不装睡了?”
恶劣地把人弄得发颤、啜泣。
完了又有些后悔。
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火,之后可能没办法把人骗过来第二回 ,可他看阮尘不肯睡在自己身边真的很来气。
像是一只小猫咪在你身上蹭舒服了,却不肯睡在你身边,非要去睡硬纸板。
这次完事了,牧星海一直抱着他温存。
他还想再哄阮尘过来的。
却没想到,阮尘竟然主动地说:“下回我来找你吧。”
牧星海:“嗯?”
阮尘:“学校宿舍认识的人多,我怕被人发现。不如我来找你。”
牧星海瞬间不生气了,而且阮尘这样说,就好像任由被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一样。以后就都是阮尘自己送上门给他吃。
牧星海当然答应:“行。”
他当时甚至幻想了一下两个人每天幽会,或是阮尘每天一下课就来找他。
为此他隔天就找了保洁来打扫房屋,最近几天都格外注意屋内清洁。
然后。
阮尘连着三天根本没有上门找他,连见都没见着面,消息也不和他发。
牧星海感觉,这好像跟他想的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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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也写了两遍,一个免费文我写的好认真,我要夸夸我自己。感谢在2021-06-19 15:52:07~2021-06-23 23:1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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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低烧11
与牧星海做荒唐事,像能用一大把爱欲的火焰去烧光芜杂纷扰,填满寂寞侵蚀出的空洞,心境便重归宁静,又可高效地去学习和工作了。
这是阮尘的一个发现。
而且他还跟牧星海约好,以后他上门去找,那便更不用担心牧星海会突然过来,打乱他的生活节奏。
正这样想。
就接到养母打来的电话,敷衍关心了三两句他的生活之后,便开始问他放假安排,让他到时给侄子做下免费补习。
阮尘答应下来。
他成长在略复杂的环境。
生父母家贫,生了三个孩子,他处在中间,就把他卖给了彼时以为不会有孩子的养父母一家。但他生性腼腆,不太活泼,养父母起初以为他是乖巧,后来嫌他不够亲昵,加上他来到家里半年,还没养熟,养母便怀孕,他的立场愈发尴尬。
养母生下弟弟的第三个月,四岁的阮尘听见养父母商量要将他退回去,因为照顾亲儿子已经够麻烦了。他们觉得他还小,听不懂,幼时心智未开,但他知道这是要抛弃他。
他没哭没闹,夜里不敢睡觉,怕自己在睡着的时候被扔掉。上次就是,他一觉醒过来,已经被卖到养父母家了。
第二天养父送他回去,他亲生父母并不接受退货。
两边争吵起来。
四岁的他缩在小墙角,背对着吵闹,低头看地面,每次大人声音拔高,他就被吓得蜷缩一下小脚,想哭,却不敢哭出声。怕不听话更没人要他。
最后养父母还是把他带回家,勉为其难地养他。
阮尘自小知道他没有归处,所以拼命学习,争一切可争得的奖学金,尽量不给家里添加负担,一开始挣钱就给父母打钱,得一句夸奖就很满足。
本科刚毕业那年,他亲生父母家中欠债,还不起,找上他,阮尘默默背下了债务,一边读书,一边抠钱还债。直到两年前才还清。
所以他一直没有恋爱,不敢去接近人,因为觉得女孩子不应该受他拖累。
等到一身轻松了,却早就过了适合恋爱的年纪,与他同龄的同学许多都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而他,只能说挣扎回起点线上,又穷又老,一事无成,还没有风趣阳光的人格魅力,谁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呢?
不过,眼下阮尘只想通过半年后的博士答辩。
不想那么远的事,能顺利毕业他就满足了。
阮尘继续宿舍、图书馆、教学楼三点一线的生活,路上会注意是否遇见牧星海。就算只是看到一个相似的身影,他都会赶紧躲起来避开。
短时间内,他不想再跟牧星海亲热,上次舒服够了,可供他消除寂寞一段日子。
好几天没见牧星海。
他也没数,反正感觉没过多久。
昨晚熬夜写论文写得有些晚了,于是早上也起晚。
食堂早饭肯定卖完,阮尘去宿舍楼附近的小超市买早饭。
他还未走近就看到牧星海在。
他总能一眼就看到牧星海,太显眼了,牧星海在一群男生里面永远是最出众的那个,身材颀长,相貌英俊,气质干净。阮尘有点嫉妒,他要是个女生,在诸多男同学里也会选择喜欢牧星海。虽然他私底下其实是个色、情、狂,但这或许对喜欢的人来说并不是个减分项。
阮尘觉得自己像是瞬间社恐病犯了,想要绕路走。
牧星海却一眼望过来,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有种似有若无、仅针对他个人的锐利,一下子把他钉在原地。
阮尘低下头,挣开无形的视线束缚,转头就跑。
他就近钻进树林小路里,没走多远,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还真是牧星海跟过来了。
牧星海脸色不好,阮尘随即一慌,逃得更快。
逃着逃着,他后颈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冻得他一个哆嗦,从鼻子里闷哼一声。这下好了,被牧星海逮住。
被掰过去,朝向牧星海。
阮尘心还在紧张得砰砰跳,没有平复,相反,越跳越猛烈。
牧星海没好气地说:“你逃什么?不是你跟我说你来找我的吗?结果你见了我就逃??”他真是一见阮尘就气,可又不像是想揍他的愤怒,而是抓心挠肺的心痒痒。
阮尘低低地说:“你看上去很吓人,我下意识就逃了……”
他现在很吓人吗?牧星海看他瑟瑟发抖,又于心不忍,心里还要嫌弃,多大年纪了胆子还那么小真不像是个男人,文青男真麻烦,敏感脆弱。想是这样想,他嘴上却别扭地软和些下来:“我不是想吓你,我是想问你,为什么骗我?”
阮尘这才抬起头,疑惑看他:“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牧星海郁闷地说:“你上次说换你来找我,结果呢?都七八天了你也没找我。”
已经七八天了吗?阮尘记不清。
他其实想说“这不是没多久吗?”,可察言观色之下,知道这只是火上浇油,想了想,温吞地说:“最近写论文太忙了,我正打算去找你的。”
阮尘几乎能看见牧星海身上毛躁欲炸的氛围被一下子抚平了,牧星海问:“今天吗?今天什么时候?下午还是晚上?”
晚上不是得过夜?
阮尘说:“下午。你有课吗?”
假如有课就再好不过了,可以推迟到明天或者后天。
牧星海皱了皱眉,心想,可以翘课,说:“没事。就下午吧,下午几点?”
阮尘缓钝地说:“……三点多吧。”
牧星海:“三点几分?”
阮尘头皮发麻:“……三点半左右。”
幽会时间被敲定下来。
阮尘问:“我可以走了吗?”
牧星海唇线紧抿,盯着他不说话,他既想和阮尘做,也不想只是做。他这几天尤其怀念阮尘跟他交朋友时,会眼眸晶亮地与他说自己的兴趣爱好,带他去爬山看星星,两人变成炮友关系以后反而相处单调。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有趣。
不像现在,即使在身体最亲密时,他也没感觉到自己在真正地接近阮尘的灵魂。
——不似他们看星星的那个吻。
牧星海委婉地说:“其实,你也不用在学校里装成和我不认识,我们正常地打招呼,像同学朋友那样就可以了……”
阮尘惊诧地看他:“可以吗?”
牧星海更郁闷了:“当然可以啊。”
阮尘:“那……那下回吧。”
两人谈妥,顺着小径慢慢走。
阮尘很想说分开走,但他不好意思开口,到大道上,踩在阳光上,却驱不散他满身的愁云惨雾。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运动装的男生。
林暮小跑过来:“阮师兄!”
阮尘社恐症二度发作,硬着头皮应了一声:“你好。”
林暮看看他,再看看牧星海。
气氛微妙的有点不对。
林暮笑了下,看着牧星海,却在对阮尘问:“阮师兄,你怎么跟牧星海在一起啊?你们很熟吗?”
他的语气有那么一点点阴阳怪气,阮尘可以察觉出来,是试探暧昧的发问。阮尘心生害怕,连忙摇头,像是沾上病菌一样避之不及地说:“不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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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三万字是肯定写不完了,感觉四万字也写不完。
不想被骂所以才写免费啦_(:з)∠)_也没有更新压力,反而感觉写得比较好,喜欢的话,多留(不骂我的)评论就好啦,么么哒
第12章 低烧12
牧星海脸都绿了。
可他又不能开口否认,只能把这个误会给咽进腹中,一时缄默。
林暮疑虑深重地直视着他,锐利的像是想要看穿他一样,语气不善地说:“牧星海你不是说你跟阮尘不熟吗?”
阮尘尤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林暮是在捉奸吗?他喜欢牧星海?
牧星海说:“……是不太熟。”
眼睛不眨,声音不抖,撒谎撒的像真的。
他拈了下发麻的指尖,按捺住想要去抓住阮尘的冲动。
阮尘如芒在背,不再看他们,脸色苍白,仓惶地说:“你、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完,他步履匆匆地往边上走,想要脱离出这让人难堪的局面。
却被林暮拦住去路。
阮尘不知所措,想求助,下意识回头看了牧星海一眼。这个无意的举动落在牧星海跟林暮的眼中都有别样的含义。一个心里舒服了,另一个就不舒服了。
牧星海长腿一迈,没三两步就跟上来了,站他身侧落后半步。
气氛愈发焦灼诡异。
阮尘在心底叹气,觉得自己平白无故被卷入风暴中,真是无辜。
林暮没好气地问:“牧星海,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牧星海淡淡地说:“不是你拜托我帮你追阮尘吗?正好遇见了,我就想和他套个近乎,所以正好走在一起。但他现在见到你,我感觉他挺害怕的。你追他有一阵子了,也没什么进展,我觉得你还是别继续骚扰他了,他显然对你没有意思,强扭的瓜不甜,算了吧。”
牧星海说第一句的时候,阮尘就讶然地猛抬起头,瞠目结舌,面红耳赤。
追什么?这在说什么?
林暮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捂了那么久没跟阮尘捅破,不就是怕吓跑阮尘吗?结果就这么被牧星海突然说出来了。
这算什么用意?
其心可诛的用意。
“我就说呢,你之前还蛮好说话的,怎么后来怪怪的。我把你当朋友,你就是这么做朋友的?”林暮说,“怎么?你是改口味了想试试男人吗?”
“没有。只是出于好心。假如阮尘是个女生,这样被人纠缠,我也会出手相助。”牧星海一本正经、正气凛然地说。
林暮将信将疑,但牧星海实在太直了,他一向和女人交往,对同性示好敬而远之,他还是不敢相信,或许牧星海只是狗拿耗子。
林暮说:“你说的好像我是在骚扰一样,我也没做什么让阮师兄为难的事啊,是吧,阮师兄?”
问题突然被抛回阮尘身上。
林暮和牧星海都看着阮尘。
阮尘紧张到浑身僵硬紧绷,额头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嘴唇嚅嗫了下,才结结巴巴地说:“我不、不是同性恋。对、对不起。”
他心里一慌,说:“我有过女朋友的!我喜欢女人!”
林暮:“……”
牧星海:“……”
趁着林暮跟牧星海都发愣,阮尘这下总算是逃掉了。
他头都没回。
外头他也不敢去了,上完课,像是乌龟缩进龟壳一样躲回自己的宿舍。
也不管跟牧星海的约定。
等到了三点半。
牧星海发来消息:【师兄,你怎么还没来?】
阮尘:【还要去吗?】
牧星海:【我们都说好了,你不来的话,我现在过去找你】
这句话看上去没问题,却看得阮尘心惊肉跳。
他只好换了一身衣服,偷偷出门去,为掩人耳目,他还戴上了口罩和一顶他为登山买的遮阳棒球帽,穿的也是登山款的防风冲锋衣和牛仔裤,灰扑扑的,应当不起眼。
四点十五分左右,阮尘才到牧星海的住处。
他忘了具体门牌号,迷了十分钟路,实在找不到,牧星海打电话来催,下楼把他领进去。
牧星海气压低沉。
阮尘大气都不敢出。
一进门,随着落锁的“咔哒”声,牧星海问:“你跟女人谈过?你别告诉我你跟我说有经验是跟女人。”
阮尘不敢吭声,只软弱惊惶地望着他,微微张着嘴。
即使没说,他的表情也进行了回答。
牧星海看着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光鲜漂亮,还这样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过来见他也不知道打扮一下,发梢乱翘,土里土气。
他拎着阮尘的衣领有些粗暴地把人揪过来,低头亲吻下去。
阮尘被动地承受着。
当牧星海的齿尖划过自己柔软的舌头,他就会忍不住微微发抖,既是舒服,也是害怕,害怕会被嚼碎。
阮尘没怎么拒绝,可这个吻仍像是强吻,如泼油沾火。
牧星海如此亲了好几下,还不解气。
他满肚子的火在乱烧。
阮尘听见牧星海解皮带的金属撞击轻声,他身体动弹一下,满脸赤红,不好意思地看向牧星海,说:“不去卧室吗?”
牧星海把他拉到沙发,大马金刀地张腿坐着,只拉开了拉链。
阮尘觉得眼睛像被烫了下,飞快地别过脸。
牧星海拉一下他的手,冷声说:“过来。”
阮尘僵硬地摇了摇头:“不……不要。”
牧星海重新说一次:“过来。”
阮尘没办法,只得走了过去,无奈接受了这场折磨。
牧星海刨根究底地问他。
“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
“大学的时候,大四分手了……”
“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过我……”
“男人呢?你不是同性恋吗?”
阮尘眼角发红,喘息细碎:“没、没有。”
牧星海还是生气,那这算什么意思?那阮尘为什么会跟他睡?气极了地问:“你最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腰摇成这样,你还要说自己喜欢女人吗?”
阮尘啜泣地说:“我、我不知道……”
牧星海见他这样,更加心火燎烧,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这个男人如此有兴趣。他还记得那天在帐篷里,他还想,阮尘这样不害臊,还那么会勾引人,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被男人搞,才对他有些粗暴。
阮尘出了满头满身的汗。
黏哒哒地被抱着。
可既然阮尘以前是喜欢女人的,又为什么会跟他表白?是怕他误会吧?他也太糟糕了,还跟阮尘撒气。
牧星海略消气了,对自己感到懊恼,抚摩着他战栗着的光滑脊背,问:“……那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吧?”
妈的,这样说就好像初恋一样。他兀自心动起来。
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阮尘真觉得莫名其妙,他又累又困,没戴眼镜,视线模糊,在牧星海怀里抬起脸,困惑无辜地望向他。
可牧星海现在看上去格外经不起刺激,他不敢轻举妄动,怕吃更多苦,他现在都感觉被掏空了。
瞧见阮尘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牧星海心一下子软了。
牧星海别扭地开口:“我不知道这些……阮师兄,我觉得这样也不是一回事。要么我们还是不做炮友了。”
阮尘:“?!”
结束了吗?太好了!这样就不必再整天提心吊胆,还要受心灵的谴责,他总算可以回到平静安宁的生活中。
还没来得及高兴起来。
牧星海亲一下他微红的嘴唇,跟情窦初开一样,脸颊发烫、心跳慌乱,却无比温柔地说:“我们谈恋爱吧。”
第13章 低烧13
牧星海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阮尘。
阮尘也没扎眼,甚至缓缓地睁更大,原本只是脸颊微红,却在牧星海问出这个问题后,一下子全红透了。
牧星海竟然有几分懊恼,觉得吓到阮尘了,也觉得这个场合不太正式。
他应当知道阮尘是个再内敛腼腆不过的人。他更为自己的提问感到吃惊,他怎么会提出跟一个男人谈恋爱?只是睡几次还算是一时冲动,谈恋爱可就不一样了。但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了了。
牧星海满脑子只想着:快答应我,快答应我。
且此心声的频率随着阮尘犹豫而越发急躁催促。
阮尘就是慢半拍的性格,最近他尤其了解这一点。
而此时此刻。
阮尘莫名地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是在小师妹的生日会上。
那是近三四年来,第一次有人邀请他去生日聚会,又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他无法拒绝,装扮整齐并带上一份价格不菲的礼物前去参加。
聚会上尽是他不认识和不熟悉的人。
阮尘很尴尬,低头不停地喝水,导致跑了好几趟厕所。
然后牧星海主动跟他搭话了,问:“没事吧?身体不舒服?”
阮尘本来在这人群中就格外在意牧星海,出于好奇和羡慕。光是看到牧星海能简单地和人打成一片,他就羡慕的不得了,他觉得自己只会死读书,还读不太好,而在社会上其实还是擅长人际交往的人更吃得开。就比如讨女孩子喜欢,他就原不及这个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
牧星海跟人说话时,会直视着你的眼睛,仿佛专注,毫无敷衍。
但是,即便他在笑着,你能感觉他礼貌、热情,却感觉不到你们的距离有接近。
不像现在。
阮尘觉得牧星海在与他无比相接近。
这辈子,从未有人对他这样过。
所以,就算他知道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对象也不对,可还是很心动。
阮尘懵懵懂懂、欲拒还迎地问:“谈恋爱要做什么呢?”
阮尘以前谈过的恋爱是得有多仓促潦草啊?牧星海想,却觉得他更可爱了,说:“谈了你就知道了。”
阮尘又流露出畏葸之色,说:“你才刚分手……”
他还是觉得不行。
被别人知道得多尴尬。
“我本来想的就是我们偷偷谈。”牧星海说。
阮尘怔一下,心尖上才稍燃起的火苗瞬时被熄灭了,他声如蚊讷:“哦……”
牧星海见他眸中的光黯淡下来,一副兴意阑珊模样,不由地慌了一下,赶紧补充说:“我是说,同性恋爱,本来就不好太高调,不必宣扬得让人知道。”
阮尘像是理解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说完,阮尘说:“我要回学校了,还有工作得做。”
尽管阮尘没说一个“不”字,可牧星海还是觉得自己被拒绝了。
阮尘起身,穿衣服,离开。
牧星海想留他下来,却说不出来,只着急地跟在他身后,直到阮尘要走出门,他说:“等过段时间,稍微一段时间,我再告诉别人,我们在谈恋爱,怎么样?”
阮尘坐在鞋凳上,在系鞋带,没抬头,说:“我们也没在谈恋爱。”
系好了。
“你把我当炮友挺好的。你也不会为难,保持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阮尘说完,站起来。
不小心碰翻了牧星海随手放在玄关柜子上的男士香水,被撒了一身。
-
香味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完全消散。
蒋婷婷一下子就发现他身边的味道变了,好奇地嗅了嗅他,说:“师兄你擦香水了啊,这个味道好熟悉啊。”
她说:“我前男友就喜欢用这款古龙水,男生都喜欢这种味道吗?”
阮尘慌到偷偷攥紧拳头,支吾着回答两句。
蒋婷婷笑眯眯地说:“没什么好害羞的啦,男人注意卫生也很正常啊。”
阮尘想了想,问:“你……你前男友是怎样的人呢?你之前说他好像出轨了,真的出轨了吗?”
蒋婷婷敷衍地说:“他啊,他就是个海王,什么朋友都有,整天这里玩那里玩,也不避讳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也不清楚他。反正分都已经分了。”
阮尘:“挺可惜的……”
蒋婷婷没听清:“你说什么?师兄。”
阮尘忌讳:“没什么。”
这时。
他们导师宋英彦从门口进来。
蒋婷婷忽地转头跟他说:“其实啊,我本来都快跟牧星海谈婚论嫁了,说好今年过年他要带我回去见家长的,他妈妈还说要让我们一起出过念书的。但是没办法,我还是更重视感觉和爱情。”
阮尘愣了一愣。
他还没说话,宋英彦走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蒋婷婷看向他:“在聊八卦,老师你要听吗?”
阮尘看向宋英彦。
宋英彦今年36岁,相貌端正,身高一米八上下,比不得牧星海的英俊夺人,也称得上是相貌端方,他作为学校最年轻的博导,工作和研究都一帆风顺,身上总有一股风发意气。
尽管老师有所掩饰,但阮尘也有感觉到他心情不好,轻笑了一声:“不用了。”
转向阮尘,对他说:“你可真闲,让你带带小师妹,你尽在聊天。今年你很有信心能通过答辩了?”
把阮尘给吓得,赶紧说:“我这就干活……”
这都什么事啊?阮尘无奈地想。
又忙一整天,空度的一日。
他心事重重地回宿舍,并希望牧星海别找他,可真不来找,他又有点寂寞。
如此过去几天,阮尘收到短信,说他有两个包裹到了。
阮尘去取到包裹。
一个包裹是冬衣,另一个包裹是地毯。
阮尘很高兴,以为是家里人寄来的,打电话去问,却回答不是。
然后牧星海联系他:“阮师兄,我给你买了一些东西,你记得收。”
阮尘:“是衣服和地毯吗?已经收到了。”
牧星海:“这两个已经到了啊。还有别的。我买了五六件,还有个书架,但得自己拼,你会拼吗?我到时候过去帮你拼也行。”
牧星海想了好几天,心情混乱,暂时未理清。
他想,还是先让阮尘的生活染上自己的气息。他要给阮尘送东西,像送东西一样,把自己一件一件地装进阮尘的心里。
直到装得满当当的。
先做了再说。
过好一会儿。
阮尘:“你为什么要给我送东西啊?”
牧星海:“你喜欢吗?你喜欢就好了。”
阮尘:“……,谢谢。”
阮尘说不出拒绝的话,没人对他好。
他得一丁点好,就舍不得放手,就算这份“好”不干不净。
他叽叽歪歪地想,牧星海追女人应该就是这么追的吧,他送礼物又妥帖又细心,难怪无往不利。要是他也像牧星海这样就好了。
牧星海又说:“快放假了,阮师兄,放假我们一起去旅游好不好?我来出钱,你带上人就好了。我带你去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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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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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低烧14
牧星海自觉已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在哄人,可还是不确定阮尘是否会答应,概率并不算大:“我听说A国xx天文台是观星胜地是不是?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然后听见阮尘说:“不用。”
牧星海难以遏制地焦躁起来,至有生理反应,觉得胸闷难受。
接着阮尘又说:“不用你出钱,我可以自费的。”
牧星海瞬间高兴起来。
阮尘斯文温吞地说:“也不必特地出国去看,我知道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好地方。”
牧星海迭声答应:“好,好。”
阮尘略带几分困扰地说:“在那之前,我们先不要随意见面了。也要期末考了,希望你能考个好成绩。”
听上去是这般的冷淡疏离。
可偏又简单答应了他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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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星海这次很守约。
一直到寒假,都没有来找他见面,但每天都会跟阮尘道早晚安,偶尔和他连麦学习,不说话,就静静地听彼此翻书写字的声音,或是说一些平常话,向阮尘询问是否有推荐的电影,看完来与他讨论观后感。
在此方面,阮尘倒是觉得牧星海跟自己意见相合,他们总有相似的电影观感。
寒假一结束,学生们就基本上走空了。
阮尘是第二天才离开的。
同上次一样,一大早,天还未亮,他就来到学校侧门外面,提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大登山包上了牧星海的车。
他们开车前往省内山区的一个少数民族古村落。
下了高速公路进了老公路以后,路变得又难找又难开,上山的路盘桓曲折,仅有最简陋的防护栅栏,感觉一个不慎,就会坠落深渊,粉身碎骨。
加上迷路的时间,他们足开个七八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阮尘说:“我几年前来的时候还没有修这么好的路,村民要下山一趟特别不容易,现在还能开车进来。”
牧星海对这个村子的第一感想就是安静,特别安静。
阮尘来到这里,像变了个人,自在了许多。他背着包走到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侍的老婆婆面前,蹲下来,柔声细语地询问可以住宿和吃饭的地方。问到之后,他对老婆婆笑了一下,说谢谢。
老婆婆站了起来,阮尘回身,对牧星海招招手:“老婆婆说,她家就在做民宿,我们可以去她家住。”
到了老婆婆家。
她问:“要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
牧星海说:“我们住一个房间就行了。”
阮尘瞥了他一眼,并未否定他的话,等老婆婆走了,他才说:“这里不方便洗澡的。”
牧星海脸一红,望着他,也压低声音说:“你别把我想得像个色、情、狂一样……我是想和你做恋人。”
他们去房间休息。
牧星海当着阮尘的面跟自己父母打电话,报平安。
阮尘在一旁听着,心生羡慕,被父母宠大的孩子真好,事事都被关心。
牧星海问他:“你不给父母打电话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阮尘刚躺进被窝里,停顿一下,他才郁闷地说:“我爸妈他们不在乎。”
阮尘从未与别人提过自己的家事。
“啊,对不起。”牧星海道歉,没继续问。
阮尘却自己说了起来。
大抵是憋了太久了,遇见一个可以倾诉的机会,即使知道不合适,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现在都没想好去哪过年……”
关了灯。
屋里一丝光都没有。
牧星海小心翼翼地问:“离异家庭?”
阮尘:“不是,我小时候被父母卖给了养父母,但养父母有了亲生孩子以后也不怎么管我,因为一些事现在关系闹很僵,两边我都有走动,只是都不大亲热。”
他要给生父母还钱,养父母很不同意。
他自己也知道是在做傻事,可他太想要一个归处了。不管是哪个家,有个家肯要他就好了。
牧星海没说话。
只是一言不发地挪到了他的被子里,抱住他。
热烘烘的。
阮尘并不觉得世上有任何人能设身处地地感受他的孤独迷惘,但在这种时候能被拥抱一下也是很好很好的。
他莫名地轻笑了一声,说:“你身上有股汽车的臭味。”
牧星海说:“我在安慰你,你就别嫌弃我臭了吧?”
过了一会儿,牧星海又问:“真的很臭吗?我去擦洗一下?”
阮尘:“也不是特别臭,我对气味有些敏感而已,我不嫌弃你。”
牧星海凑过去嗅了嗅阮尘身上的味道,阮尘睡前用温水简单擦洗了一下。他闻不出什么,好像没有味道,又好像有阮尘的味道,难以描述,就是干净的感觉,但闻着闻着,又开始不对劲了。
明明他想好要让彼此的关系在精神恋爱上更近一步,可身体总不听话。
牧星海尴尬。
一动不动。
甚至在心底背起佛经,试图清心寡欲下来。
阮尘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朝向他,问:“这下怎么办?你带了套子吗?”
牧星海:“……”
他难以启齿地说:“带了。”
阮尘:“唔。”
可有可无。
牧星海心跳如擂鼓,脸烧烫:“你不用在意,我说过我是想和你谈恋爱,今天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说完,牧星海艰难地放开臂膀,打算回到另一床分开的被子里。
刚一动弹。
阮尘马上贴过来。
这还是阮尘第一次对他如此主动。
牧星海喉结滚动,问:“你想做吗?”
阮尘答:“不想。”
牧星海既懊恼又焦急,那这算什么意思呢?
阮尘却说:“但我想你抱着我。”
牧星海只得继续抱着他。
真是度秒如年。
牧星海在心底数秒,他坚持了两分钟,便快速地破功了。他现在隐约明白为什么阮尘不拒绝男人。
谁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呢?阮尘最脆弱的心弦正缠绕在他指尖。
他可挟此对这个男人为所欲为。
阮尘嘴上说不要,但一定什么都会照做的。
他也确实没拒绝。
第15章 低烧15
开过第一次口讲家事之后,第二次、第三次就变得更简单了。
阮尘记得自己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一道理论,说不应当在你喜欢的人面前展露太多丑态,这会让对方觉得你姿态难看,反而将人推远。
但,反正他没有想讨牧星海的喜欢。
正好把牧星海当成垃圾桶。
就当是交换了。
牧星海想做,他就陪一下;他想宣泄负能量,牧星海就给他听着。
挺痛快的。
他不需要同情怜悯,也不需要解决帮助,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他说了很多,也陪牧星海做了好几回,心情好的时候,牧星海提出一些新花样,他也照做了。远离了人类社会,来到了渺无人烟的山林,他的廉耻心下降许多。
像是迟来多年的叛逆期在蠢蠢欲动。
他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大概再过几个月牧星海就出国了,不出意外,这是他平生唯一一次跟男人疯狂鬼混。
爽完这次就拉倒。
牧星海为公平起见,也跟阮尘说了自己的往事。
阮尘多不耐烦听,多听几句,他就会心生嫉妒,最近牧星海格外伏低做小,他不知不觉间得寸进尺,有时还会忍不住嘲讽牧星海两句:“你可真是个小少爷。”
“是吗?我并不想听你交女朋友的事。”
“我有点困,你刚才说到哪里了啊?”
他觉得牧星海是上天的宠儿,在家有父母疼爱,在校是风云人物,在感情路上无往不胜、桃花不断,以他会来事的性格和优异的成绩,将来工作肯定也不差。
跟他完全是相反的人生,像是男主光环加身。
要是牧星海不是这样熠熠生辉,他也不会虚荣心发作,默认了跟他的不正经关系。
仅止于身、体。
他并不想跟牧星海再更多地深入精神地交流,反正牧星海也只是一时冲动罢了。难道不是吗?说要跟他谈恋爱,他才信了几秒,就又变了卦。
回头想想,也是他傻,为什么要相信一个情场高手的话啊?
牧星海当然也发现了阮尘的心不在焉。
他对阮尘的世界充满兴趣,恨不得快点占据进去,可阮尘对他毫无感想。
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有时他感觉关系亲密了些,因为阮尘还会在他面前说些任性锐利的话,不再是如个面团子一样,任人揉圆搓扁。
然后到某一日。
阮尘突然说:“对了。后天我得回家了。”
牧星海傻眼:“这么快?”
阮尘冷静通知他:“嗯,我妈妈让我回家给侄子补习,而且,还有论文得写,不能再继续胡闹下去了。都已经一星期了。”
牧星海从未觉得一星期这样短过。
可惜,他在床上有一些话语权,但在床下没有。
于是,牧星海看着阮尘整理行李,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只好说:“那我送你回去。”
上山的路不好开车,下山更不好开。
坡度太斜,还九曲十八弯,牧星海开得小心翼翼。
离开山区,前往阮尘生父母家,有一段路正在修,无比泥泞,把他的车溅上好多泥点子,弄得脏污不堪。他这辆车一开到村子里,就算不认识牌子,大家也能瞧出来很昂贵。
他家去年刚盖起来一栋四层小楼,车就停在院子外面。
牧星海下车速度比他这个回家的人要快,飞快地说:“我帮你搬行李。”
殷勤的像个酒店侍者。
家里人见到动静,下楼来看。
阮尘看到妈妈走过来,她长得很慈祥,脸上饱经风霜,眼角嘴边都有深深皱纹,笑脸迎人地说:“尘尘回来了啊。这是谁呀?你朋友吗?还是第一次看你带朋友回来呢。”
牧星海讨乖地打招呼:“阿姨好。”
阮尘看妈妈眼睛都亮了,他心下感叹,牧星海这天生讨人喜欢的本事真是没法学的。
然后莫名其妙的,牧星海就进了他们家家门。
妈妈聊起来说还有另一条好路,不会溅到泥。阮尘不由地为自己竟然不熟悉回家的路而尴尬了一下。
妈妈建议牧星海不如洗个车再走。
牧星海从善如流,转头问阮尘能不能留宿一晚。
阮尘顿时觉得他就像是自己带回家炫耀的一件奢侈品。
出于几分虚荣心,他还是答应下来。
其实阮尘回家并不会被冷落,相反,还受到热烈招待,妈妈特地为他做一整桌好菜,见面以后一直在关心他。但不自然,很僵硬,像是演员到位,必须开始拍亲情戏了。
阮尘不是好演员,他不冷不热地应和,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其实依然只是个被盛情招待的客人而已,跟牧星海没什么区别,甚至他还不如牧星海,起码是宾主尽欢,他只会搞得大家冷场。
晚上睡一个房间。
牧星海问:“这是你的房间吗?”
阮尘说:“不是,是招待客人的客房,我平时又不回来,给我弄房间空着多浪费。”
牧星海愣了下,脱口而出:“就算不回来也得给孩子一个房间吧?而且你不是说盖房子你也给了钱吗?”
说完,看到阮尘脸色不太好,牧星海赶紧闭嘴。
阮尘沉闷地说:“闭嘴。”
一夜无事发生。
毕竟是在阮尘老家,得注意男男大防,避免被人看出暧昧关系。
隔天早上。
阮尘陪牧星海洗车,他吃苦耐劳、做事细心,把牧星海的车刷洗得干干净净。
他想赶紧弄好,才能把这个碍眼的家伙送走。
牧星海笑笑说:“你洗得真好,在店里得一百块吧。”
阮尘看他一眼,说:“不用给钱,你过年那天跟我说句新年快乐就好了。”
牧星海:“不用你说我也会跟你说的啊。”
阮尘像是个朋友一样,好声好气地对他说:“好,那谢谢了。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牧星海被赶走。
他回到自己家,热热闹闹,但他一想到阮尘就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好想知道阮尘现在在哪,在干什么。
年三十晚上。
牧星海刚吃了年夜饭,正在暖和的家里,躺在沙发上,一边放着春晚当背景音,一边拿着手机专心致志地写东西,爸妈要跟他唠嗑他还不乐意。他就等着12点一到,第一个给阮尘发新年快乐的小作文,他绞尽脑汁地想要怎样写才能附和文青的口味,怎么改都不满意。
这时。
阮尘突然先发消息找他了:【我出了点事,没地方去,可以来接我吗?】
牧星海怔忡须臾,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找到车钥匙,穿上外套,跟爸妈说:“爸,妈,我有事出去一趟啊。”同时给阮尘发:【好,我现在过去。你在哪?给我发一个定位。】
第16章 低烧16
《低烧》
ch.16
冬天的路灯安静的连飞弋的草蛉都没有。
夜中的树影黑的像浓缩的墨。
阮尘正坐在这影中,暗的稍不留神便无法发现。
但牧星海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方向反了,他饶了一段路才把车停在阮尘身旁的马路边。
一直到他走至阮尘面前,光与暗的分界线时,阮尘才略微动了一下,像是要站起来,可是腿有点麻,身形晃了一下,手撑了撑椅子,才终于站起来。他没抬头,听不出起伏,轻声地说:“你真来了啊……”
这算什么话啊?
牧星海好笑地说:“不然呢?我都答应你了。”
他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过来的。
虽然不知道阮尘身上发生了什么,可大年夜他突然跑出来,应当是最孤独的时候,也正是牧星海觉得可以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牧星海上前拉阮尘的手,冰的捧雪不化,才一碰到,阮尘就像是被蛇咬到一样立刻甩开了。·
牧星海愣了一愣,下意识说:“对不起。”
阮尘摇摇头,把手揣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冷漠地说:“在外面呢,不要拉拉扯扯。”
牧星海:“哦。”
方才触碰到阮尘的那只手像有乎冷乍热的幻觉,尤其是被抽打到的地方。
牧星海说:“那先上车吧。”
看来,跟他想的相反,此时的阮学长不是比平时脆弱,而是比平时尖锐。
阮尘倒是乖乖上了车,坐在副驾驶。
牧星海打开电子屏上的导航,问:“要去哪?”
阮尘别过脸看着窗外,说:“不知道。”
牧星海指尖在屏幕上停滞片刻,随即操作起来:“那去市中心的广场吧,应该会有新年活动,比较热闹。”
阮尘不说话。
牧星海只好追问:“好吗?”
阮尘:“随便。”像在说:反正我也没地方可以去。
牧星海自认是个很会聊天的人,朋友们都愿意来找他聊心事,尽管其实不感兴趣,但他总能说出合适的体面话,让会话挑不出差错,也叫朋友被安抚好。现在却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怕阮尘嫌弃,怕阮尘厌恶,怕阮尘更不开心。
等他斟酌好措辞,却发现阮尘已经睡着了。
唉。
睡着也好。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小雪。
碎雪在车灯光束中飞舞。
没下多久雪就停了,牧星海关掉雨刷的时候,阮尘也醒了,他是被过亮的光给照醒的。
身体还是很钝重,好像更累了,阮尘疲倦地想,扫一眼路边的霓虹灯火,问:“快到了?”
牧星海“嗯”一声,说:“我找个地方停车。”
阮尘低头看手表:“快要十二点了,你家里人不催你吗?不用回家吗?”
“你现在才问这个有点晚吧?”牧星海故作轻松愉快地说,“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我已经跟我爸妈报备过了,我说在外面跟朋友一起玩庆祝过年,他们不介意。我也不是第一次过年在外面玩,这一片我来过,我带你去玩。你不要想别的,跟着我去玩就好了。”
阮尘这才感到意外似的,有了点活气,转头,抬头看着他。
过几秒,问:“去哪?”
牧星海说:“跟我走就好。”
阮尘慢吞吞跟在牧星海身后,亦步亦趋,不想和他并排走路,最好被当成不小心走在附近的不相干人士。
下车。
广场上搭建了临时舞台,正在进行演出,乐声鼎沸,台下挤满了人。
牧星海隔着衣服抓住阮尘的小臂。
他们来得晚,自然在最后面,只稍微沾染点热闹气息。
零点前最后一场表演结束,巨大电子屏幕上烟花闪烁,开始显示倒计时数字。
稀稀落落的人声逐渐聚集起来。
“十——九——八——”
牧星海转头,看到阮尘也微微仰着头,虽然没开口,但看上去开心了一些,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一起喊。
“七——六——五——”
牧星海握着他的手一起举起来,阮尘红着脸,终于也随大众开了口。
“四——!”
“三——!!”
“二——!!!”
汇作最大声。
“一!!!!”
“新年快乐!!!”
只在说这句话时,牧星海特意转过来,对他灿烂一笑。
阮尘觉得心脏猛地跳动一下,大抵怦然心动就是这么回事了,随机却又轻微地疼痛起来,嫉妒得疼痛。他不由自主地喜欢牧星海这浸满自信和幸福的英俊帅气,毕竟向往幸福就和虫子驱光是一个道理,可光越是强烈,影子就越是浓黑。
鼎沸的噪声如搁在另个世界。
他只怔怔地看着牧星海,在这一刻,像有无形的隔膜被戳破,突然控制不住地扑簌落泪起来。
反正那么吵,没人会发现的。
这里也没人认识他。
他抱住牧星海,把脸埋在他怀里哭泣起来。
他知道很丢人,可情绪已脱轨,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哭得停不下来。
他尝试止住哭泣,稍微压住,轻声些许,接着忍不住,反弹哭更响。
被牧星海拉着回车上以后还在哭。
去买冷饮的时候也在哭。
终于订到酒店空房,他仍在哭。
简直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从没有这样不看场合,从没做过这样不体面的事。
他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十年前?记不清了,好像是高中时候的事吧。
总算哭完了。
阮尘缓口气,试图装成无事发生,说:“我去敷一下眼睛,等下还去玩吗?”
牧星海说:“你想去玩的话,就去玩。我去给你拧毛巾。”
阮尘自己站起来:“不用,我自己弄。”
牧星海就跟着他进了卫生间。
阮尘摘下眼镜,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都哭红肿了,难看的不像话,牧星海欲言又止的脸也毫无遗漏地照在镜子里。
牧星海问:“……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丧气话,有什么想骂的人,都可以告诉我啊。像之前那样。我不会说出去的。”
阮尘拧紧毛巾,没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镜子里的牧星海,冷不丁地说:“我真讨厌你。”
牧星海浑身僵住,如当头被泼冰水。
是因为他吗?
阮尘接着又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我过得也没什么不好的。”
“从小到大没有缺衣少食,身体健康,人生大致算顺利。我想,世上有许多比我不幸的人,还有人吃不上饭,还有人没有学上,也有人没有父母。所以,我应该满足,应该感恩,应该觉得自己足够幸福了。”
“都是因为你,倒衬得我多不知足一样。”
他明明早就习惯了不被偏爱。
才发现,那是因为他没得到过。
如今只尝过丁点虚假的偏爱,突然让他难以再忍耐下去了。
是很平常的时刻,他意识到,他没有家,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阮尘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卸下伪饰,眸光似冰在烧,直视着牧星海,发红的眼睛里滚落出一颗泪珠。
牧星海被慑住魂似的,一动不动。
阮尘的泪珠掉出来三四滴。
牧星海才伸出手,贴在他脸上,拭去眼泪,又低头亲了一下:“你知道我们刚刚熟起来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个怎样的人吗?”
阮尘不驯地说:“又无聊又孤僻的人吧。”
牧星海摇摇头:“是又空虚又孤独的人。”
“人类总是会因为迷茫孤独而感到痛苦,所以得去做什么,填满空寂的内心,才能充实起来。阮师兄,我由衷地希望你快乐。”
“我之前也空着,但被对你的喜欢填满了,我觉得很满足很快乐。”
“把那些讨厌的人和事从你的心口挖出来丢掉吧,你也装进喜欢我,一定会比现在快乐。”
“你想要什么,能给的我都给你,现在还给不起的,我以后想办法给你。”
一个比他小好几岁,还没有经济来源、没尝过人间疾苦的小少爷在说什么大话呢?阮尘觉得有点好笑。
但人的一生也只有在这时候能以不含任何杂质的感情说出这么冲动而真挚的话了。
喜欢?喜欢靠得住吗?
连血脉相连的父母都靠不住,抚养他长大的父母也只当他是累赘,那才认识没几天也没有血缘关系的牧星海更不可信赖。
他脑子一热,竟然说出了真心话。
既落魄且卑微,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可怜:“我想要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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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第17章 低烧17
问完那句话以后,屋里死寂,没等牧星海答话他就跑了。
阮尘自己都嗤笑自己。真是好笑,牧星海不光以前一直是个异性恋,还是个桃花运旺盛的海王,他问牧星海这种问题,也说不上是谁更尴尬,就好像他在认真一样?不,他只是想要一个容身之处想疯了而已。
阮尘走神地想着,脚下一滑,摔在地上,原来是踩到了半融化的雪。
这下可好,沾了一身脏泥。所谓祸不单行,就是这样了。
阮尘想站起来,曲腿踩一下地面,没踩稳,又狼狈的跌回去。他手撑在地上,憋红脸。
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半扶着他,帮他站起来。
阮尘不用抬头看都知道是谁:“……”
“能不能先别生我气……”牧星海叹气似的说。
他总觉得自己还年轻,不管做什么事都不必太投入真心,从未真正遇上过人生大事。而阮尘的问话责任太重了,他真的懵住了,首先是受宠若惊不敢置信,他还以为他们连恋人都没明确,阮尘竟然就想着要跟他过一辈子了吗?
接着又有点头疼。
他现在是很迷恋跟这个男人玩。
可,一个家,一辈子,未免也太郑重太沉重了吧?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和阮尘长久交往下去。
阮尘已不哭了,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袖子上被弄脏的一大片污痕,恢复了木然平淡的声音,说:“我没生气。你今晚不回家真的没关系吗?”
他想赶牧星海走。
牧星海说:“这么晚了,我就是开车回去到家也得三四点了。要走也是明天再走。”
阮尘“唔”一声。牧星海有点品出来了,阮尘嫌弃人的时候就会这样回答,但他于心有愧,也怪不得阮尘心生嫌隙。
牧星海也不管脏不脏的,抓住阮尘的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他略擦一下手上袖子上的脏污,说:“先回酒店吧,衣服也得洗一洗。”
于是又回酒店房间。
谁都没提离开前发生的事,心照不宣地揭过。
牧星海把阮师兄的脏衣服都给剥了,想来干脆自己也洗洗,揉泡泡,冲干净,一起泡浴缸里。
阮尘坐在浴缸另一头,他抱膝坐着,现在平静下来以后,只觉得脑袋发空,什么都不想去思考。牧星海看光照在阮尘身上,总有种他在变得透明的错觉。
牧星海靠过去,温热的水流也跟着暗涌拢去。
阮尘看他一眼,牧星海就停住不敢动了。
他们之间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墙壁,他再难接近,心下苦涩。他以前还觉得阮师兄看上去多好哄骗,现在才发现太难了。
可能过了今夜就结束了吧。
正想着。
阮尘望住牧星海,他的睫毛和发梢都被打湿了,他轻轻地问:“你明天要回家吗?”
嗯?
牧星海模棱两可地说:“我想要我留下陪你的话我就留下。”
阮尘没回答,沉思片刻,又问:“你是不是下学期要出国留学了?”
牧星海愣了一下,说:“六七月份吧。假如顺利的话。”
阮尘点点头:“那我们还可以相处四五个月。”
是“相处”,不是“恋爱”。
现在什么都摊开来说了,如同定下协议,只交流身体感受,不交流内心感情。对他们来说都是最优的选择。
应当是这样的啊。牧星海还心底同自己说,可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呢?
牧星海问:“那我们算是恋人吗?”
这是牧星海第二次问了。阮尘有点烦,只是一个虚名而已,有什么用?他说:“你觉得是就是吧。……但别让别人知道。”
牧星海闷闷地回了个“嗯”,起码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他是正儿八经地在跟阮尘谈恋爱吧。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在索求什么,总觉得还是不满意。
于是。
他们俩就此开始正式地下交往。
直到开学后。
阮尘忙,牧星海也忙。
偶尔要约着见个面,还得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约会,避免被认识的人发现。
好不容易在给阮尘过生日那天好好亲近了一番,牧星海神清气爽,好歹餍足了一回。但等从阮尘宿舍偷偷摸摸出来以后,他又觉得更空虚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在最后期限之前耗光对阮尘的兴趣,也好到时候离开时没有牵挂。
但现在眼看着,他不光没有失去兴趣,还更想见阮尘了。
晚上,他梦见了阮尘。
阮尘不是现实里的模样,而是变成一个小孩子,穿着皱巴巴的旧衣服,坐在一扇大铁门旁边的石头上,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等着。梦里的他走过去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阮尘对他说:“我在等人接我走。”
然后公交车过来了,车门打开,他走到边上,小阮尘站起来,对他挥挥手,说:“再见。”
他半只脚已经踩了上去,却忍不住回头,看着阮尘。
一句“要不要跟我走”已经卡在了喉头,就要说出来了。
“铃铃——!!”
梦里,是公交车的鸣笛声响起。
梦外,是门铃声在响。
牧星海从梦里惊醒过来。
大半夜的,是谁啊?难道是阮师兄来找他?
牧星海喜欢只穿内裤睡觉,他草草披了件睡袍,走去开门。
视讯机显示屏上把门外来人的样子拍下来了。牧星海定睛一看,顿时失望——不是阮尘。
是蒋婷婷。
他看一眼手表,凌晨两点多。
这个时间点,蒋婷婷来找他做什么?而且她的神情状态看上去似乎不大好。
牧星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门,问:“你怎么来了?”
蒋婷婷一身酒气,哭得梨花带雨,啜泣着说:“我很想你……”
哦,估计是被别的男人给渣了吧。牧星海想,他既不觉得解气,也没觉得可怜。仿佛不相干的路人一样冷漠地看待蒋婷婷这件事。
反正他也在还没完全分手分干净的时候就和阮尘暧昧不清睡了好几回了,他们算是扯平了。
她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把她赶出去也不安全,就算出于人道主义也应该安慰几句。牧星海自认虚伪地想。
牧星海让开路,说:“先坐下来慢慢说吧。”
牧星海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大麦茶。
蒋婷婷双手捧着茶杯,紧攥不放:“谢谢。”
不肖她开口,牧星海看她那扭捏的样子就知道这是想吃回头草,他装作没看懂,不接这茬,事不关己地问:“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她点点头,又面红耳赤地摇头,说:“我又没真跟他怎么样,是他非要追我。”
牧星海说的是他们一个共同认识的朋友,低一年级的学弟,当时他发现了蒋婷婷和学弟的暧昧消息,无法接受,冷战闹分手,慢慢走向了决裂。
牧星海说:“我还以为我们分了以后你就跟他在一起了呢。”不过他其实并不关心蒋婷婷的感情问题,适当敷衍了一下,“找男人的时候要看好啊。别找这种让你大半夜喝了酒哭着跑出来的男人。”
这对话也有够诡异。
两个曾经谈过恋爱,甚至差点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的前情侣,能这样心平气和地交流情感问题。
蒋婷婷沉默了片刻,卑微似的说:“星海,还是你对我最好。”
牧星海挑了下眉,总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否认说:“不,我不好。”
蒋婷婷懵了,她颇为敏锐,隐隐察觉到什么,问:“你已经喜欢上别人了吗?”
觊觎牧星海的女孩子那么多,他一向没有空窗期,这很正常。
牧星海不置可否:“算是吧。”
他是一边想着阮尘,一边回答这个问题的。
“那真是对不起了。”蒋婷婷好声好气地说,“那、那我是不是不方便留在这里?你女朋友会误会吧?”
其实也没别人看见蒋婷婷过来了,可牧星海也不太想留下她,说:“是不太方便。你没带钱吗?需要我借你一些吗?要么我陪你去附近的旅馆吧。”
蒋婷婷站起来:“不、不用。我还是走吧。”
牧星海送她下楼,去了最近的一家小旅馆,看着她买好房间才回家去。
第二天。
蒋婷婷收到阮尘发来的文件和消息:【你看一看,之后自己修改一下,这是你的作业也得你自己熟悉才行】
【最近你为什么又不想写作业了呢?】
蒋婷婷回:【我前男友想跟我复合,弄得我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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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时间线拉回到来了,要开始泼狗血了。
第18章 低烧18
阮尘呆呆地“哦”一声。蒋婷婷的声音也软和下来,细声细气,像是依赖似的说:“我只偷偷告诉你了,师兄,你别和别人说。”
阮尘答:“我会保守秘密。”
唉,小师妹又撒谎了。
——阮尘想。
不像以前,现在阮尘甚至毫无犹豫,下意识便判断牧星海不可能回去追蒋婷婷,不用列举一二三四的理由,他就是知道不会。
只是又一次让他想起接近牧星海的最初的愚蠢的动机。
他最近总忍不住想,假如一开始他没有盲信小师妹的话,是不是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竟然跟一个男人牵扯不清。
阮尘在纸上写下一个词:bi-curious
下注定义:这类人群主要是指对双性恋有兴趣尝试的异性恋者,他们通常把双性恋看作单纯的性体验,本身还是以异性恋生活为中心。拒绝被看作有同性恋。
他揣测牧星海是这种类型。
那他呢?他自己呢?他没有牧星海那样坚定的情绪,已经跟男人发生过的关系的他还能算是个异性恋吗?等牧星海离开以后就算真的结束了吗?他还能回归到正常社会去做一个异性恋,同一个女孩子恋爱结婚组建家庭吗?那样的话,又是否太过无耻了呢?
这天。
导师让他抽空帮个忙,去幼儿园接一下女儿。这类小事阮尘没少做,也不是头一回去,老师都认识他了,知道他是接孩子去爸爸那里,很顺利地让他把孩子带走了。
小姑娘问:“是去找爸爸吗?”
阮尘说:“是啊。”
小姑娘说:“我跟妈妈说一句。”说完点点按按手上的电话手表。
没过几分钟,他还牵着小朋友的手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接到了师母的电话,让他不急着回学校,带孩子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一坐,等她过去。
阮尘就带小朋友去街对面的一家书店,在少儿阅读区看书。
过了二十分钟,导师的太太方妍下班过来接女儿,她温和亲切地问:“吃饭了没有?我也懒得做饭了,顺路一起吃个饭?”
阮尘说:“谢谢方姐。”他不管方妍叫“师母”,一开始叫过,方妍笑说把她叫老了,喊“方姐”就行。
方妍年纪也不大,跟他的导师宋英彦是大学同学,但她读完研究生以后没有继续深造,而是在一家企业的科研部门工作,职务颇高。
阮尘坐在车后座,从侧后方看她,有些陷入羡慕之中,有时他真不懂老师,已经有这么好的妻子了,还有一个可爱伶俐的女儿,为什么还要出轨?这简直是他理想中的完美家庭。
他们在一家西餐厅吃了顿饭,方妍还送他回了学校。
临下车前。
方妍看了一眼在后座上睡着的女儿,对他说:“小阮,下回宋英彦再让你去接女儿的话,请你不要去。”
阮尘没反应过来:“啊?”
方妍很平淡地说:“上个月我已经跟他提出离婚了,孩子会归我,不用他管。”
阮尘:“啊,好,好的。”除此以外,他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下了车。
阮尘站在路边,望着缓驰而去的车背影,总仿佛感觉有一片不详的阴影滑弋到心头上。
隔着马路,牧星海一眼就看到阮尘了。
阮尘魂不守舍,连呼唤声都没听到,于是看看四周来往的车辆小心地过了马路,小跑到阮尘身边。
阮尘正在接电话:“……囡囡被方姐接走了……没、没说什么……”
牧星海默默站一旁,阮尘挂了电话叹口气,一转身,差点撞上牧星海,被吓一跳:“你怎么在这?”
牧星海皱眉说:“我喊你你都没听见。”
阮尘说:“有事情……”又提醒他,“这是在学校外面。”
牧星海无所谓地“唔”了下。
阮尘对在众目睽睽下跟牧星海说话尤其不自在,恨不得一句话也不要再说,敷衍、冷淡、匆忙地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木星海有回答,转身就要走。
牧星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搭话,不走远,不接近。
阮尘没回头看,他很想回头看一眼,但总觉得这是欲盖弥彰。
他又不想往宿舍楼走,那样一来,多半又会不知不觉地把牧星海带回去,然后又不知不觉地滚到床上去。
于是在学校里慢悠悠地兜圈子。
他在学校的人造湖边走,时近初夏,碧绿水上一池的娇小睡莲,枕着夜色羞涩合拢了花瓣。
水面折射路灯朦胧微弱的光,随着涟漪粼粼柔柔荡漾又平息,是牧星海的倒影。
渐至人迹象稀少之处。
阮尘见四下无人,停下脚步。
牧星海问:“走累了?”
阮尘再次抬起脚,但没走远,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牧星海也坐下。
牧星海自然而然地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阮尘,把阮尘本来想说的话都给打乱了,他低头一看,是一小瓶驱蚊液。
牧星海说:“这边蚊子多,你又招蚊子,先擦点吧。”
阮尘接过去:“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
牧星海说:“我本来就是去超市买东西的,正好路过。”
阮尘没拿。
牧星海突然伸手用手背抚摸了下他的颈侧,痒丝丝的,阮尘立即如被蛇咬般往边上避了下,一瞬间耳朵就红透了,灰蒙蒙的眼睛被愠怒点亮:“你做什么?”
牧星海短促道抱歉:“啊,我看到这里有个包,是被蚊子咬了吧?不痒吗?也没见你挠。”
阮尘说:“这种痒包,只要一开始忍住不挠,过个十几分钟就不痒了,要是挠了才会觉得更痒呢。”
牧星海说:“我帮你擦吧。”
阮尘盯着他,不说话,只用眼神拒绝他。
阮尘的脸颊紧绷着,心中就做巨大的挣扎,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会儿,草丛的小虫聒噪鸣叫声中,阮尘无任何铺垫,干巴巴地说:“分手吧。”
“以后我们还是,不管在哪,都不要见面了。”
牧星海脸一下子臭的不行,非常吓人,他问:“为什么?”
其实可以找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诸如学业,诸如前途,诸如同性恋的小众与困局,但阮尘一时间竟没想起那些,从心而愧疚地说:“我不是出于喜欢你而和你在一起的。”
话音还没落下,阮尘都没怎么看清牧星海是怎么动作,牧星海直接吻了过来。强吻。他尝试躲了一下,但被扣住了后脑勺。
他觉得脑子里想轰的一下炸开了,嘴唇发烫,脸颊发烫,尤其是羞耻感,烫的烧起来了。
略有点距离的十几米外。
林暮看到两个男人交叠的身影,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功能,拉近镜头。
看清了。
就是阮尘和牧星海在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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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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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低烧19
在无人发现时的阮尘有多顺从,在学校被强吻的阮尘就有多抗拒。
这随时可能被人看到!
可牧星海先发制人,他被按住,往后仰,长椅的扶手硌着腰后侧,疼得他一时间使不上劲儿。他又后悔又害怕又恼火,又在想,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人看到了,会有多么滑稽难看?
牧星海的手在捏着他的后颈,与过于强势的吻不同,虎口与拇指安抚似的轻柔摩挲颈侧和耳后,痒的臊人。
阮尘既羞也气,软弱如他,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这时,拍照的闪光亮了一下。
血液在这一瞬间猛的泵入心脏,像要炸掉一样狠狠跳了一下,他是真气急了,一个用力,咬了牧星海一口。
牧星海吃痛,这才放开阮尘,他也意识到被拍了。
阮尘心急如焚,一下子站起来,向拍照的方向看去,但是天色太黑了,那边又是树林,旁边没有路灯,只看到一个仓惶逃走的背影。
他没做多想,拔腿就想追过去,刚抬起脚就被人拉住了。
是牧星海拖后腿。
阮尘气急了,劈头盖脸地骂他:“被拍了你没看到啊?!!”
牧星海跟钉在椅子上似的,一动不动,说:“看到了。”
又说:“拍就拍呗,不就是男人亲嘴吗?我们正儿八经地谈恋爱,亲一下怎么了?”
血直往脑袋冲,阮尘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他平生第一次脑子里充满暴力的念头,真想把牧星海杀了。
牧星海也慢慢的站了起来。
阮尘的视线跟着自下而上,从俯视到仰视,唯一不变的是浸满了怒气。
他们俩是第一次这样针锋相对。
阮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是啊,小少爷,您是无所谓,再过两个月你就拍拍屁股出国追求新生活了,那我呢?你想过我吗?你不觉得你很自私自利吗?”
牧星海同样杀气腾腾地回诘:“你就不自私自利了吗?一开始还是你先追我的呢,结果呢?我他妈这辈子第一次这样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什么我要出国就得分手?你说要分手就分手?没门!”
阮尘指着偷拍者离开的方向:“所以你和我同归于尽?你觉得曝光出去了,你爸妈能接受?不打断你的腿,还分不分呢?你脑子有病!”
“我怕什么啊?”牧星海气极反笑,混不吝地说,“还需要别人曝?我现在打电话给我爸妈让他们知道我跟男人谈恋爱。”
说着,牧星海掏出手机。
阮尘盯着他的手,他眼神惊恐诧异,像是他看的不是一部手机,而是一颗手榴弹。
牧星海毫不拖泥带水,飞快按两下键,这是扯开拉环了。
他点了公放。
艹,真打电话啊?!阮尘慌得一批。
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响起《小夜曲》这充满违和的手机彩铃音乐,只过去七八秒,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一个温柔的女声说话:“喂?小海啊,什么事啊?”
阮尘屏住呼吸。
牧星海开门见山地说:“妈,我谈了个男朋友。就是之前跟你说过,我跟他一起去旅游的阮师兄。”
阮尘脑袋都要炸了,他回过神来,转身就想跑。
牧星海早就算到他会想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拉住,但他毕竟只有一只手能用,阮尘又是真的急眼了,顾不得斯文体面,脑子一热,反手一拳朝牧星海的脸砸了过去。
他也没想到真能打中。
牧星海没能抓住他。
阮尘也没听到下文,就这样匆匆跑了。他头都没敢回。
一路逃回了宿舍。
冷静不下来。
脑子里还是乱轰轰的,他鞋子都没脱,坐在地上。
他的生活开始坍塌,明天会怎样呢?学校的社交网上是不是已经开始流传他和男人接吻的照片了?他会被人认出来吗?
“噔噔噔。”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敲门声响起来。
阮尘心电感应般地立即认为,门外是牧星海,他装成不在,一声不吭。
果然,门外响起牧星海的声音:“师兄,我知道你在。”
阮尘还是不说话,动也不动。
牧星海说:“你不开门也没关系……我就是来告诉你,我跟我爸妈说了,他们已经同意了。……对、对不起,我就是一时脑热,我也不是故意那么粗暴。我先走了。”
阮尘更慌了。
又慌,又不敢置信,还有些说不上的憋屈。
同意了?同意什么了?
同意他们儿子跟自己一个男人谈恋爱了?
世上能有这样开明包容的家长?
如果是真的,那也太让人嫉妒了。
如果是真的,难道他就得顺坡下驴答应吗?
疯了吗?
思维混乱极了,冒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又想不出个答案,简直跟他那异常难产的论文如出一辙,太痛苦了,思考到他脑子疼。
等他被电话叫回神来时,竟然过去了两小时。
是小师妹打来的电话。
“喂,师兄?你现在有空吗?”
阮尘魂不守舍,也没注意听她现在声音有多仓皇无助,“啊?还、还好。有什么事吗?”
小师妹带点哭腔,可怜兮兮地说:“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阮尘依稀听见她那边有人在吵架,他这才从恍惚的精神状态中抽离出来,稍微认真了点,问:“怎么了吗?”
正这时,另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打断了阮尘的思路,他一看,来电人名:牧星海。
阮尘头都大了。
他一咬牙,挂了牧星海的电话。
刚才小师妹好像说了什么,但他没注意听,好像有什么“拜托”“帮忙”“男朋友”的字样,他重新接起来,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但这次也没能听明白,因为牧星海发来的消息“叮”一声弹出来:【师兄,我进医院了,你可以过来一趟吗?】
阮尘脑海一白。
他打开跟牧星海的聊天页面,牧星海还发了张手上血淋淋的照片。
“师兄?师兄?不行吗?”小师妹喊他。
阮尘别的都没办法想了,他愣愣地说:“对不起,我有事,去不了了。”
他喉头干涩地说:“我得去见我另外一个朋友。”
挂了电话。
阮尘直接去医院了。
像终于从龟壳探出头来。
阮尘问:【你怎么受伤了?】
牧星海回:【跟人打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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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都19章了怎么还没写完TAT
我可不可以日更,但只日更一千字这样子……
第20章 低烧20
阮尘赶到医院,找到科室房间的时候,牧星海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流了满手的血擦干净了,伤口也缝好了。
但不止是这,他的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是被人打了。
阮尘站他面前,没好气地问:“你大半夜的干什么去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牧星海咧嘴一笑:“打架啊。”
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阮尘是不自觉地心疼他,又更来气了:“你还好意思说?打架?打什么架?你就不怕被学校处分?”
他难得有师兄的气势。
阮尘焦躁极了,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撒,意有所指地骂说:
“你这个人,总是这样!你是疯子吗?想一出是一出,想到就去做,也不管将来以后怎么办!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料准了我会心软对不对?你有必要这样吗???”
说到后面,却带上一点近乎崩溃的哭腔。
牧星海也不敢再耍无赖了,也没站起来,就坐着,这样矮一些,可以示弱,他伸手想去握住阮尘的手,特意用受伤那只手,让阮尘不忍心拍开。
阮尘一动不动,只说:“你放开,这是在外面。”
牧星海不放,说:“师兄,坐下来慢慢说吧。”
阮尘深吸一口气,这才在他身边坐下。
“你怎么无缘无故跟人打起来?”
“我去酒吧喝酒,有人找事,又不是我主动打架的……”
“那那个人呢?”
“他去别的医院了吧。有人报警,我们就各跑各的了。”
知道不会沾上官司,阮尘稍微松了口气,可还是想把这个臭小子再揍一顿。
他作为一个完全不爱去酒吧的社恐,且完全与惹是生非绝缘,他无法理解牧星海的生活方式,为什么这家伙能那么桀骜张扬、肆意妄为?
阮尘阴阳怪气地说:“我是不是还要夸一句你真厉害?真有男子气概?”
牧星海伏低做小地说:“不是,不是。”
骂他吧,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使不上劲儿。
你说他叛逆吧,又任打任骂,说他听话吧,又丝毫看不见他的悔过之心。还一副把他成功骗过来在窃喜的样子。
阮尘觉得自己就是个自投罗网的蠢货。
阮尘生一会儿闷气,一转头,就看到牧星海目光灼灼凝视着自己。搞得他赶紧别开视线,心怦怦跳,焦躁不已。晚上的事也还没有个后续呢,就算他避之不提,其实心里也一直在想牧星海说的跟父母出柜的事。
可他也不敢去提。
阮尘站起来:“走吧,送你回家。少爷。”
阮尘主动帮牧星海拿病历本、药品等杂物,慢吞吞走旁边。
牧星海落后半步,看着他的背影。
说实话,不是什么迷人的背影,微微佝偻着背,低着头,总是一副这样卑微寒酸的模样,可他为什么就是想亲吻他脖子上的小痣呢?
他含糊其辞,没有告诉阮尘全部实话。
他是去酒吧喝酒跟人发生了矛盾,但他没说那个人是林暮,而且是因为林暮拿着他们接吻的照片来质问他了。
他们从光明的室内离开,走到没有路灯的暗处。
牧星海像是怕惊吓到阮尘似的,放轻声音,说:“师兄,我是真的跟我爸妈说了我们谈恋爱的事,他们不反对……你、你是怎么想的啊?”
都说外冷的人内热,外热的人内冷,牧星海倒觉得阮尘这人内外都冷,像一大块厚厚的冰,乍一看一眼可以看透,其实用一层一层的冰紧紧护住心核。
把炽热的心血浇上去也化不开。
他看见阮尘停下来,跟着停下来,阮尘忽的,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其实,我跟我养父母也是有过好时光的。”
牧星海静静听着。
阮尘说:“他们以为我不记事,但我都记得的。我刚到阮家的时候,爸爸妈妈待我非常好。妈妈给我织了好几件小毛衣,特别漂亮,上面有跟蝴蝶玩的小猫咪,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可羡慕了。爸爸每天下班回来我都会守在门口,他一进门我就扑过去,他会把我抱起来玩,还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带我去逛幼儿园。”
“我理解他们为什么还是都会选择把我送走,那时妈妈有了小弟,奶奶又生病,要花好多钱。人的心脏不是均匀的形状,生来就有一头轻一头重,或许他们是喜欢我的,只是不够喜欢。他们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我说要念书,他们也供我念了,所以家里跟我要钱,我也给钱。”
“我知道我现在过得不错,他们也在道义范围内,对我还不错了。”
在这一时,牧星海感觉仿佛能看到阮尘的灵魂,碎开的,像是碎木屑一样漂浮在水上。
让他想起这段时间陪着阮尘看过的好多文艺片里的一句话:心一旦碎了,就会一直永远地碎着。
“我知道世界上没人有义务去爱另一个人。”
“可我有时还是会怨恨,怨恨他们为什么要从虚空中选中我的灵魂,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阮尘转过身,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英俊、狼狈、令他嫉妒又向往的男人,胸膛里的爱恨交缠,拧作死结,他说:“你觉得你跟我说你父母同意了我会欢欣雀跃,对你感恩戴德吗?我又不是个女人,要你给个什么名分。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我只觉得更嫉妒了,我一直很嫉妒你。为什么你想得到什么都那么轻松呢?就算离经叛道也能得到所有人的包容。”
“你知道要是让我家人知道我们的事会怎样吗?我这么多年给人当牛做马才建立起的一分尊重就全倒坍了。”
“你随时可以回头,我不可以。”
阮尘钉在原地,牧星海如劈开无形的厚墙一步步逼近:
“你就不能试一次吗?你就打算永远对所有人建立你的高墙?是,你这样做确实能保护你自己不受伤害,可也阻隔了别的关怀。你说你想要一个家,你永远不让人走到你身边,那谁能跟你组一个家?”
阮尘被踩中痛脚,无法再反驳。
他自知懦弱,也比任何人都更厌恶自己的懦弱。
牧星海把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低头亲吻了一下他冰冷发抖的嘴唇。
“你想躲着的话,继续躲着也没关系,我不要求你需要跟你家人坦白,你可以为自己留后路。”
“不是为我,而是为你自己,勇敢一次吧。”
阮尘冷诮地说:“时间久了,这怎么可能瞒得住?”
牧星海笃定地说:“瞒得住。我不留下,我带你走。”
第21章 低烧21
假如是十年后的牧星海说这句话,那阮尘会义无反顾地跟他走;假如是五年后的牧星海说这句话,那阮尘会感动得眼眶发红。
但当下跟阮尘说“我带你走”的牧星海是二十一岁的牧星海,同一句话在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是不一样的效果,阮尘不觉得欢喜感动,他只觉得可笑。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冷血忖度感到可怕。
他也没有笑话牧星海,毕竟他也是二十岁过来的人,他知道那个年纪的男人能有多么感情用事,假如过于嘲笑,就仿佛在嘲笑曾经的自己。
所以。
阮尘只是用一小段沉默来充分回应牧星海,再一锤定音,说:“要是你现在是三十岁,你跟我说这段话,我大概就会跟你走了。”
其实他大致也摸清牧星海的脾气了,是只顺毛驴,他尽量温和地说:“小牧,你冷静点。”
“你有你的前程,我有我的学业,我不想耽搁你,也不会为你改变我的人生。我们曾有过一段相逢的美好的时光,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他推开僵硬的牧星海,往后退一步,恰好走进了暗中,说:“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很奇怪,像是吸进一把细小尖锐的冰棱,从喉咙到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疼。抬眸看见牧星海的眼神,那一瞬间显得很漫长,能完整地看见那双眼睛中的光像是冰水浇在热炭上,阮尘想了想,低头掏出钱包,问:“花了多少医药费?”
牧星海气笑了:“你一个穷鬼你还要给我分手费是吧?”
“穷鬼”这个称呼有点刺耳,阮尘的手顿了下,他把钱包里所有纸币,不管大额小额,全部抽出来,大概也有个一千多块,强行塞给牧星海:“我只有这么多,都给你了。你不要的话就扔了吧。”
牧星海就真的当着他的面,把钱都扔在了地上。
阮尘低头怔怔地看了几秒,没有去捡,也没抬头,转身默默走了。
牧星海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他总觉得这个老大不小的男人与他恋爱的这段时间以来悄悄变化不少,却在今天又变回去了,阮尘微微佝偻脊背,体态畏缩,衣着寒酸,走得既不快,也不慢,总是有种遗世独立的黯淡。
当他彻底走过拐角的那一刻,牧星海隐约感觉到,他曾经强行切入进入的关于阮尘的世界彻底把自己驱逐在外了。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牧星海蹲下来,把掉在地上沾上尘泥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
他低声说:“犯贱。”
真是一片混乱。
他用尽浑身解数,结果阮尘还是要跟他分手,那他和林暮打的那一架有什么意义?
妈的,林暮说要去学校论坛帮他出柜,他还放狠话说随便呢。
要是阮尘是他男朋友,被出柜也就算了,他厚着脸皮认就认了。现在白被出柜,也落着个男朋友。
牧星海不知道该去哪好。
他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包玉溪,坐在路边一根接一根地抽,抽完烟,随便找了一家附近的网吧,上机打游戏。
他这一只手还打着绷带,不可谓不身残志坚,引得旁边机位的兄弟都竖起大拇指夸他一声“牛逼”。
牧星海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先逃避,先逃避着,等死到临头了再说。
就算被出柜又能怎样呢?这年头,基佬又不稀奇。
而且,反正他都要出国了。等他出国了,哪管国内洪水滔天。
牧星海就这样,在□□和微信等账号的留言板写了勿扰,然后关掉手机,窝在这个没人认识他的网吧,抽烟打游戏,饿了就吃外卖,困了就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儿,浑浑噩噩,麻痹自己。
他慢慢地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阮尘……阮尘那样的男人,有哪里值得他念念不忘吗?他顶多花个两三年,不,一两年,他一定就能完全把阮尘给忘了。
仔细想想,阮尘从没对他明确说过一个字的喜欢
只有一次,他们在山上看云海,阮尘微笑着同他说:“我真希望这一刻能到永远。”
头脑昏沉疼痛之间。
牧星海开始怀疑起来:阮尘究竟喜欢过我吗?
阮尘应当是喜欢他的吧,不,明明就是阮尘先喜欢他的,不然为什么总用羞赧灼热的目光偷窥他,一跟他说话就面红耳赤,连视线都不敢跟他对上。他现在是伤心疯了,才会连这都怀疑。
其实也没过太久。
牧星海只这样人间失踪了两天,他就重新开了手机,他想,万一父母要是再联系不上他,说不定就要找警察了。
一打开手机,就跳出了无数消息。
都是他朋友发来的。
他本来每天都充满了社交生活,要跟好多人聊天说话,消息总很灵通。
牧星海心情凝重,他想,或许有人已经来问关于他出柜这件事了吧?
要是阮尘否认,他就随阮尘的意,跟着一起否认吧。
如果阮尘认了呢?在他心底,有个细小的声音不甘心地问。
牧星海嚅嗫:“你犯贱。”
真犯贱。他想,要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阮尘不得已认了,那他也认。
牧星海匀了下呼吸。
打开微信,首先全是这样的消息:
【woc,兄弟,你前女友上热帖了】
【学长,其实蒋婷婷之前背地里跟我们说是你劈腿……】
【[转]x网热议】
【你人呢??兄弟,别想不开啊!!】
牧星海:“……”
牧星海本来就熬了差不多三天没睡,脑子僵化,转不过来,他一时间也没搞懂这是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打开看过去以后,终于明白了。
是蒋婷婷那边事发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之前以为蒋婷婷的出轨对象是同学c,结果这次爆料的是蒋婷婷的导师。
牧星海心口麻木,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根本不气愤,仿佛事不关己。
朋友说:【兄弟,你真可怜。】
牧星海冷笑,心想:这才哪到哪?等再过一会儿,林暮爆料我是同性恋,那才叫精彩。我还已经被阮尘给甩了,那才叫可怜。
牧星海破罐子破摔。他想,情况已经不可能更糟糕。
他甚至还公平公正地为蒋婷婷说了几句话:【她虽然是出轨,但是罪不至此,也不用这样幸灾乐祸。搞什么?巫女审判吗?】
【她也没伤害你们这些没有利益相干的人吧】
【宋老师写的文章根本都倾向他自己啊,你能保证他说得全是实话吗?】
【他这写得好像他是个痴情种一样,全成了蒋婷婷一个人的错了。讲道理,他是三十几岁的老师,蒋婷婷是二十岁的学生,他能是个傻白甜吗?】
这段他的回应被传出去,又成了蒋婷婷“是不是会对男人下蛊”的佐证。
瞧瞧,前男友被她戴绿帽还站出来挺她,这是对她痴心不改啊。而且听说这个前男友本来要出资带她一起出国留学呢,差点就当了冤大头。
牧星海扪心自问,假如他是真的爱过蒋婷婷,他肯定做不到这么冷静自持。他们在一起,比起恋人,其实更像是很聊得来的朋友。
没有关心则乱,没有情不由衷。
他现在就想怼人,是以还能为蒋婷婷说两句话。况且,他也在没分手分干净的时候就和阮尘好上了,他们俩属于半斤八两,他自认为没资格在道德上批评蒋婷婷。
这时,宋老师又贴出了蒋婷婷脚踩几条船的诸多证据,列出了包括他在内的四五个男人,各司其职。具体是几个牧星海没仔细数,他只看到其中阮尘被放在最后一个,是专帮蒋婷婷写论文的没钱的师兄。
连在这时候,阮尘都显得这样不起眼,只被一句话带过。
看到这一段时,看到阮尘对蒋婷婷舔狗式的回话。
牧星海像是被剥光了扔进冰海里,好几天没睡导致昏昏沉沉的脑袋刹那间醒神。
他本来就满是血丝的眼睛一下子气得充血,
妈的,妈的,阮尘跟他都从没有这样卑微乖巧过。
情况不能更糟糕吗?不,他还是小看了人生。
——去他妈的不再去找阮尘了,他现在就要去找阮尘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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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了,不敢哔哔……
第22章 低烧22
学校里出了这样的大新闻,都闹上社会版块了,阮尘就是再不关心世事,这时候也发现了。
事情大概是昨晚传开的,阮尘一早走在学校里,就发现有人对自己指点嗫语。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他跟牧星海那档子事儿东窗事发了,让他如芒在背。
偏生他还是个重度社恐,自己在那疑神疑鬼半天,也不敢开口去问。
直到老师和小师妹都联系不上,阮尘担心地去跟校方打听,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是,是小师妹跟老师的婚外情曝光了,他被殃及池鱼。
以前八竿子打不着、只说过一两句话的同学也来问他八卦。
阮尘清楚归清楚,但他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于是守口如瓶。
人们都快把小师妹传成妖女了,瞧瞧,又一个被她pua了,还痴心不悔的。同学如是评价。
又一个?什么叫又一个。
同学说:“她的前男友知道她脚踩几条船,也还给她说好话呢。”
其实没仔细解释前,阮尘就隐约猜到说的是牧星海,真的确定以后,他莫名地感到羞愧,脸上火辣辣的。
他跟牧星海的那遭事既理不清,也不体面。
同学看他闹了大红脸,还安慰他:“学长,你是老实人。”
我不老实。阮尘心想,一个老实的人能跟喜欢的妹子的前男友发生不正当男男关系吗?
一切好像都爆发了,又好像没爆发完全。
老师不在,作业也不用推进了,他的论文怎么办?还要不要毕业了?是不是得换老师了?其实他知道一些内情……宋老师能升得那么快,除了他本身天资高、学术好,也脱不开岳父的提携。师母要跟他离婚,从此他就失去了岳丈的主力,可他还年轻,脚跟称不上站得稳……宋老师落魄了,以小师妹的性子,未必还会要他,所以他才鱼死网破了。
这是阮尘的猜测,不过,未必是真相。
编故事才需要逻辑,而现实往往没有逻辑可怜,但一件事从存在开始,就拥有了真实的逻辑。
不,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阮尘强迫自己去思考这些,是怕一停下来,他就忍不住想牧星海。
他想,完了,连他都看到了,那牧星海肯定也看到了,牧星海现在已经知道他喜欢蒋婷婷的事了吧?
“噔噔。”
有人敲门。
把阮尘吓了一跳,他对门口唤:“谁?”
没人回答他。
阮尘已经开始觉得耳朵发烫了,他觉得自己疯了,他竟然觉得门口站着的人估计是牧星海。他走到门口时,又问了一遍:“谁?”
有个男声说:“我。”低沉,喑哑,很磁。
就是牧星海。
听上去没有好心情。
乱七八糟的心情一下子突然稳定下来了,不是安稳,是慌过了头,一片死寂。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也无法逃避。
阮尘低着头,打开门,一言不发。
他还没有完全打开门,牧星海就仿佛生怕他会反悔一样赶紧挤进门去,逼近过去,他紧盯着阮尘,手负于背后,把门给关上了。
“咔哒”一声。
阮尘红透了的耳尖一跳。
牧星海身上一股浓重的嗖臭味,阮尘皱了皱眉,简直跟个乞丐一样。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牧星海,他就没见过牧星海这样的模样,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渣,脸色更是难看,眼下绀紫,眼睛发红,好狼狈,又狼狈又可怕。
阮尘欲言又止。
牧星海的目光凶狠的似乎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你跟蒋婷婷是怎么回事?”
狡辩毫无意义,可承认,他又无法干脆地说出口。
牧星海抬起手,阮尘嗅到暴力的气息,牧星海却只是握拳重重地打在门上,“砰”的闷响,“砰、砰、砰”。
半晌,阮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牧星海问,“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仔细给我解释一下啊。”
“有好几回你跟我说不在,原来是去找她了。”
“一口一个小师妹叫得多亲切啊,原来你也可以那么温柔亲昵啊。”
“你都没给我送过礼物,你花那么多钱买东西送她?”
“你给我说清楚,姓宋的说你喜欢蒋婷婷是怎么回事?他乱说的吧?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阮尘被这番严苛质问弄得有些恍惚,他的头越低越深,看着自己的脚,最后轻轻地“唔”了一声,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这样似是而非的回答对牧星海来说更折磨了。
“唔”?
“唔”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承认什么?
他着急地抓住阮尘的肩膀:“你给我说清楚!别这么含含糊糊的。”
阮尘:“……我们都已经分手了。”
牧星海:“那不一样。”
阮尘往后转身,又走回来,踟蹰地在地上转了半圈,才搬起地上的一个纸箱,说:“你以前给的礼物,我都整理好了。本来也打算找机会还你。”
牧星海气得眼睛更红了,把纸箱打翻,东西都掉在地上。其中有一瓶男士香水,砸碎了,溢了满室的香气。
原来是很温醇的香气,过浓的时候闻上去就显得尖锐,像是割刺着嗅觉细胞。
牧星海:“我在问你你跟蒋婷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沉默了大约半分钟。
阮尘语气平平地说:“就是那么一回事,跟宋老师写的一样。”
“我喜欢小师妹。”
但心脏跳得很快,吵得快炸开了,“我是,我是为了小师妹,才跟你交朋友的。我本来是想,先和你交上朋友,劝你对她好点。”
牧星海觉得自己生平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忽然之间,他想通了一下自己会错意的事。
他问:“不是因为喜欢我?”
只是问出口就感觉抽了自己一巴掌。
……不知道。
阮尘想着,摇了摇头。
牧星海更近一步,他是真的气疯了,脑子已经无法思考,几乎恶毒地说:“不喜欢我还能跟我上/床?被我艹成这样?骚不骚啊,阮尘,你还有脸说你喜欢的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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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一个可能会雷到你们的主意。
第23章 低烧23
阮尘心烧得慌,可他又觉得是自作自受,一声不吭地忍受下来。
他向来是这样的性格,不管是不是他的错,假如他退一步可以风平浪静,他不介意被伤害。反正,已经习惯了。
很多时候,对他来说,结束一场争吵的办法,不是据理力争让对方哑口无言,而是毫无回应。
对方自知无趣,多会不了了之。
牧星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敢说,假如现在阮尘敢说一个字,敢狡辩半句话,敢惹恼他,他绝对会把阮尘直接按住艹到他s不出来了为止。
他脑袋里充满了疯狂的幻想,他想要一边虚虚掐住阮尘的脖子一边逼问他:“你喜欢她是吧?她知道你被我艹成这样吗?”
但阮尘不说话,一直沉默,沉默,一动不动,也让牧星海快疯到坏掉的脑袋冷静了不少。
在从急躁而渐驱平缓的呼吸声中,阮尘蹲下来,一边捡东西,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刚开始只是想和你交朋友的,那时候我觉得你人特别好,后来,我自己也不清楚了。”
“非要说的话,我是因为怕寂寞才跟你上/床的。”
“我想,反正你对我只是玩玩,那我也不用负责。不是正好吗?”
阮尘都等着被牧星海骂了。
结果,牧星海闷声闷气地问:“那你有没有在其中不知不觉地喜欢上我?”他觉得自己说的这话够理智,电视剧和小说里不是经常这么演吗?他以前看到这种桥段的时候就很不解,他就想,这些人是不长嘴的吗?
到底有没有喜欢,难道在相处中感受不到吗?非要吵得连话都不好好说吗?
但他不知道,以他现在的形象说这话看上去有多么凶神恶煞。
阮尘瑟瑟发抖地说:“我不知道。”
他解释说:“我本身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
“跟你们文青谈恋爱真麻烦。”牧星海烦躁爆了,他痞里痞气地咂舌一声,极为强势又极为嫌弃地说:“我就问你一句——你会仅仅因为寂寞跟任何人上/床吗?‘是’还是‘不是’,这是个选择题,单选题。你选一个。”
阮尘感觉自己的羞耻心都被剥得不剩掩饰了,可牧星海的问题很明确,他说:“不是。”
牧星海浑身的暴戾都在这一瞬间化作了柔情,他原谅阮尘了。
牧星海伸手拉了一下阮尘,把他拉近向自己,近得像随时会抱住他,他以举旗投降般的语气说:“所以,阮师兄,别再说那些伤我心的话了。”
“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可我们在相处的时候,你一定还是有喜欢我的。”
“我不懂你常跟我说的什么弗洛伊德什么阿德勒,其实我根本不感兴趣,我不需要分析那么多,可我知道,我看到你笑我就开心,看到你沮丧我就着急,看到你寂寞我就想保护你、陪伴你,你说你想要一个容身之所,我真恨不得直接穿越到十年后能充满底气地跟你我做得到。”
阮尘既感动也惶恐。
他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呢?都这样了,牧星海还这样迁就他,显得他是世上一等一不识好歹的人。越是这样,他越不敢接受。
阮尘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牧星海打断了。
牧星海说:“我知道你又要跟我说大话,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我的。但我也不是要你毫无保留。”
“我想通了。”
“我只是要你跟我试一试,阮师兄,恋爱又不是人生的全部,我清楚,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这是现代的理智的恋爱。”
牧星海想,够文青够书面了吧?
阮尘终于抬眸正眼看他了:“……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个很不合时宜吗?”
牧星海:“那别的我也管不上了。”
“你都要出国了。”
“出国了又不是不能继续谈了,也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现在外面都知道我和蒋婷婷,你和蒋婷婷的关系,你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会。但我不要脸了。”
“那我也跟着你不要脸吗?”
“我们都已经成为别人的谈资了,难道不在一起,别人就能说得好听点吗?”
阮尘这辈子没被人这样死缠烂打过。
牧星海跟一条被人丢了的大狗又眼巴巴地跑回来,黏在他身边,不停地拱上来,而且底线还一退再退,阮尘又动摇了。
牧星海想抱他,阮尘还是躲了下,又怕牧星海误会,说:“……你太臭了。”
他早就想说了。
牧星海脸红。
阮尘说:“你先洗个澡。”
牧星海得寸进尺:“我洗了澡可以跟你好吗?”
阮尘:“先洗干净了再说。”
牧星海在他房间的淋浴间洗澡。
阮尘翻自己衣柜,找两件尺寸过的去的给牧星海换。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阮尘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小师妹。
阮尘接起电话,蒋婷婷啜泣着,仓促地说:“师兄,师兄,我也没别人可以求助了,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你现在能不能来帮帮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都怕他会杀了我……”
阮尘:“报警了吗?”
蒋婷婷:“报了。我现在就在警察局。”
阮尘停顿了下,他扶着紧皱眉心的额头,到底还是无奈而绅士地说:“你在哪里?”正好也可以有个借口逃跑一下。
问清楚地址,阮尘又拿起一件外套,走到浴室门口,轻叩了两下门板:“牧星海,衣服给你放在外面了,你等下洗完澡出来穿。蒋婷婷找我,我得过去一趟。”
水声吵闹,牧星海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找你?”
阮尘诚实回答:“蒋婷婷。我先走了。你自便。”
说完,阮尘就逃了。
“阮尘!”牧星海头上身上还全是泡沫,急得衣服都没穿从浴室里跑出来,差点没直接追出门去。
妈的。牧星海暗自骂了一声,他随意地哗啦啦冲干净,套上不合身的衣服就夺门而出。阮尘的T恤穿在他身上,肩膀胸口都被撑得鼓鼓的。
他跑到楼下,四处张望,哪还有阮尘的影子?对,阮尘也没说具体去哪啊,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牧星海打电话给阮尘,正在通话中,打不通,又打给蒋婷婷,也打不通。
牧星海只能在朋友圈集思广益,问:【谁知道蒋婷婷现在在哪?】
这下更好了,几手消息传下来,就变种传成了“蒋婷婷想不开要自杀她前男友心急如焚”了。
但牧星海也知道蒋婷婷现在在哪了,他赶紧赶往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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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没机会雷。
第24章 低烧24
阮尘没警察动作快,他走到半路,蒋婷婷那边已经转移到派出所继续闹剧,于是又转变目的地。
说实话,他对此全无兴趣,嘴巴很笨,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根本吵不过别人,对警察格外顺从。
说的最多的就是:“宋老师,你冷静冷静,不要做什么违法行为。”
蒋婷婷心下嫌弃阮师兄还是那么没用,连这种时候依然没什么男子气概,千里迢迢似的赶来,除了碍手碍脚,什么作用都没有。
她哪知道阮尘其实对这场狗血剧全然不感兴趣,他就是来浑水摸鱼的。
宋老师觉得他好笑:“阮尘,我带了你好几年,你都被这女的利用了还给她说话呢?”
“我倒觉得,你该向她索赔,把你花在她身上的钱要回来。”
“她有回还带着你送的项链跟我嘲笑你是傻x呢。”
世人大多如此。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每一分好,每一分钱,都是前期回报。
当发现无法得到,就会想要收回投资。
别人是这样。
蒋婷婷赶紧说:“他胡说的,我没说过那样的话,师兄,师兄……我、我知道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我平时也是真心尊敬你的……”
话没说完,就被阮尘打断了:“你是指,总让我给你写作业吗?”
蒋婷婷愣了一愣。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这个沉默木讷、格格不入的男人平静地看着她,说:“我知道的,我大概都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你骗我说你男朋友出轨了你没心情写作业,那我帮你写。”
“你喝醉酒每次夜宿在校外,找我给你付房钱。”
“你生日前想要什么礼物,会暗示我给你买。”
蒋婷婷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干净了。
宋老师好笑地说:“你知道你还上赶着给当冤大头?你跟蒋婷婷睡过几次了?”
“我对小师妹不是为了那些……”阮尘压抑着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呢?说什么都离不开身体。”
“就算是假的,是有所图谋的对我好,可小师妹也确实是对我好过啊。”
“她不像老师你,也不像别的同学,不会无视我的存在,会关心我,会对我笑,我生日她会对我说生日快乐。”
“这就够了。所以,我并不后悔也为她付出过。”
这是何等舔狗的发言。
在场所有听见的人都噎住了。
蒋婷婷心里乱糟糟的。
阮尘又说:“……但我后来也发现了,我不是喜欢你,小师妹,我只是想报答你对我的好。”
“其实,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阮尘叹气一般,欲言又止。
“我把你当成我妹妹一样。”
“所以,即使是你做错事了,我也没办法置你于不顾。”
蒋婷婷“嗯”了一声,总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她不知不觉地伸手想拉他一下,以示感谢跟依赖。
还没碰到,突然听见门外一声爆喝:“干什么呢!”
比警察还像警察,而且是脾气很差的警察。
这又有谁来了?
大家闻声往门口看去,瞧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走进来,他的衣着称不上跟得体,头发半干不干,T恤被他穿的好像紧身,把健美的身材勾勒出来,但他脸上有伤痕,手臂上也有还没拆线的伤口,是个痞气十足的俊美型男。
此时没半点好脸色,杀气腾腾。
怎么形容呢?
比刚才宋老师最凶的时候还要凶,倒叫他这个当事人不知所措起来。
牧星海?怎么这都追来了?疯狗吗?阮尘懊恼而烦躁。
阮尘下意识往蒋婷婷身后躲了躲。
“牧星海?”蒋婷婷问。
牧星海只给了她一个眼神,走到她跟前,一副不想牵扯麻烦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蒋婷婷还没自作多情到那地步,她能感觉到气氛怪异极了。
牧星海来兴师问罪的吗?可他不是还在同学里帮自己说话了来着吗?
警察问:“这位同学你是谁?”
宋老师:“她前男友,她就是跟这个男生一边交往一边跟我谈恋爱,还跟我说喜欢的是我,好笑吧?”
牧星海紧盯着阮尘,说:“阮师兄,我到处找你,你跟我走。”
阮尘深吸一口气,挪动半步:“唔。”
大家都感觉出来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
阮尘默默跟着牧星海走开两步,蒋婷婷回过神来,她有点着急,这人都走了,留她一人面对宋老师,她多害怕啊!
她下意识唤了一声:“阮师兄!”
阮尘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对牧星海说:“要么,我在这等到她家里人过来,她安全了,再谈我们的事。”
躲?还躲?牧星海气得想笑:“她家里人不会过来的。她老家在乡下,本来都打算她年纪一到直接拉她去结婚的,她家里人,来还不如不来。”
阮尘:“……”
“那不是更不能走了……”
牧星海:“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不会真吃亏的,你别傻了。怎么?还对她旧情不忘啊?”
这番话说出口,谁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醋味儿。
蒋婷婷看看牧星海,又看看阮尘,直觉得头皮发麻,难以置信。
阮尘脸都红了,他根本不敢回头看别人的神情,指尖在发抖:“你别说了……你说、说什么呢?”
牧星海阴阳怪气:“你别总气我,我就不乱说话。”
阮尘挺倔强地说:“我觉得我还是不能走,那照你说的,她家里人也没办法管她,起码这点道义我得有。”
“我没见过舔狗成你这样的,还是狗拿耗子的舔狗。”牧星海鼻子都快气歪了,“你这股舔劲儿能拿出一半给我吗?你也对我好点行吗?”
阮尘冲上去捂住他的嘴:“让你别说了!”
但牧星海长得高,又灵巧,阮尘反被抓住手腕。
想挣扎,牧星海先喊疼,说:“你别跟我较劲,我的伤口都没拆线,一用力就得崩开。”
阮尘焦躁不已,偏偏拿他没办法。
能怎么办?老实人最怕耍无赖。
到了警察局以后一直很冷漠的阮尘此时被牧星海这一通折腾搞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阮尘:“你也不嫌丢人!”
牧星海无所畏惧地说:“怕什么?本来就被林暮拍到照片了,他说要发网上,说不定我们吵架这会儿,学校的人已经都知道了。”
“你来这里还能是真的为了正义?还不是想逃跑?”
警察问:“你们来警察局吵架吗?”
牧星海耐着性子答:“不好意思,警察同志,稍等一下,我们这就商量完了。”
警察说:“商量就商量,不能使用暴力啊。”
阮尘赶紧解释:“对不起,对不起,他这不是使用暴力,就普通的动作接触。”
阮尘扭头看了一眼蒋婷婷,他不知道自己此时下意识投去近乎求助的目光。
蒋婷婷早就傻了,她隐约明白,阮尘说对不起自己是哪里对不起了。她能说什么?她只能讷讷地说:“算了……师兄,你不用管我了,我这没什么事,你跟牧星海有事要商量就出去商量吧……”
话音刚落。
阮尘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一松,接着手一热。
在旁人目光的催化下,被紧握的手相贴的手心有种烫的可怕的错觉。
牧星海心安理得地把人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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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要是放在守护解放西里一定特精彩。
第25章 低烧25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关于阮尘和牧星海在警察局发生的事不胫而走,飞快地在学校里传开了。
似瞬间被卷入谣言风暴——
【有没有听说牧星海和阮尘其实才有一腿?】
【真的假的?!!震惊我全家!牧星海不是直男吗?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娘啊?】
【阮尘?哪个院的?没听说过,有照片吗?】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扯到一块的……乱传的吧?转移视线的吧?】
【这要是真的,你们这不是帮人出轨吗?】
【阮尘我见过,有点娘唧唧的,我早觉得他不太对劲了】
【我好像之前看到过他们走在一起,但那时候牧星海好像还没跟蒋婷婷分手……】
【所以阮尘跟蒋婷婷搞好关系难道其实是为了接近牧星海?现在的0也越来越诡计多端了吧?】
【牧星海这一声不吭的,平时还装直男,不是个骗婚预备役吧?】
【首先这得是真的,有锤了吗?就讨论得热火朝天……】
【他们人呢?】
【不知道啊,联系不上】
一句玩笑话。
【私奔了吗?】
是啊。
这两位当事者呢?
已至风暴眼。
本来他们就一个临近毕业,一个准备出国,没什么课,不跟学校请假也没事。
于是直接人间蒸发。
而此时,两人正在郊外的一家高级温泉酒店。
牧星海以前就常来,他是VIP客户,包下一座小别院,每天窝在这,晚上边泡温泉边看星星。
牧星海每天都在看外面的消息,但是除了爸妈的都不回。
阮尘本来也不看,失眠了两天,他还是上网看了一眼,然后更烧心得睡不着了,隔天一早发起低烧。
牧星海当然第一个发现他发烧,守在床前照顾他:“去医院吧。”
阮尘:“三十八度都不到,去什么医院?我就是这几天没睡好,休息一下就行了。”
“你这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会睡的,我吃了药,现在挺困的,你别吵我。”
“那我陪你睡。”
“不用你陪。”
牧星海还是强行钻进他的被窝里,热烘烘地抱过来,阮尘嘴上说不要,但也没推开他。
牧星海悄不作声地贴上去。
阮尘难耐地眉头紧皱,却睁开眼,眼帘半垂,懒懒地睨视着他,像有燃烧过后晦暗的余焰在闪烁。
两个人在这百无聊赖,在哪都做过了,倒不用再矜持。
牧星海睁眼说瞎话,循循善诱地问:“不行吗?我还想,发发汗,说不定就退烧了。”
阮尘脸烧得微红,静静地凝视着他,答非所问:“牧星海,明天我们回学校吧。”
牧星海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牧星海心被吊起来。
这是又要分手吗?
跟阮尘恋爱实在太折腾人了,是,他是不会作天作地,但他根本不让人接近。
阮尘没说话,主动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这好像是阮尘第一次主动亲牧星海。
牧星海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件事真实发生了,指尖微微发麻,总有种不真切感。
脑袋里隐隐轰然,狂喜涌上心头,但紧接着,他开始慌起来。
牧星海心尖灼热,却没有顺水推舟,搂了搂他,疑神疑鬼地说:“你怎么亲我啊?你别是想跟我打个分手pao就回去吧?那、那我不来了。”
方才还有点旖旎的氛围。
阮尘鼓起很大勇气才主动,却被这么问,他脸更红了:“算了,你就当我发烧把脑袋烧坏了吧?”
别扭地说完,他要翻身过去背对牧星海。
“你等等……”牧星海按着他的肩膀,掰住他,捧住他的脸,额头相抵,“烧得很厉害吗?让我看看。”
鼻尖碰到鼻尖,呼吸炽热紊乱。
牧星海的手早就在被子里被焐热了,贴在他脸颊,两个人都热乎乎的,像要融成一团了。
牧星海悄悄地慢慢地调整角度,明明只是咫尺的距离,他却无比小心翼翼了。
真是奇了怪了。
牧星海神魂颠倒地想,他们好了也有大半年了,可他对阮尘总还是像情窦初开一般。
如此心痒难耐。
唇尖仿佛触碰到了,又仿佛没有。
一触即离。
“回了学校,你还会来找我吗?别骗我。不管好坏,你告诉我实话。”
“不管我答应不答应,你最后不都会连哄带骗让我答应吗?所以,我想了想,就这样吧。”
牧星海:“怎样?”
阮尘:“跟你继续鬼混。”
牧星海吻了吻他的颈侧,低低呵笑起来。
——反正,也不能更声名狼藉了。
他们疯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回学校,仍没有疲倦之感,反而觉得精神充沛。
牧星海开车带他回学校,在路边停好车。
牧星海问:“先去哪?”
转头看阮尘,伸手摸他的脸:“还在发低烧。”
阮尘:“你的手也挺烫的。”
牧星海笑笑说:“可能我也在发低烧吧。去哪?”
阮尘:“教务处,我得问问我的毕业论文怎么办。”
牧星海先下车。
绕到副驾驶座边,给阮尘开门,阮尘磨磨蹭蹭地下了车。
阮尘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还没必要自恋到觉得别人都在关注自己,又总怀疑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真想拿个口罩遮住脸。
牧星海陪着阮尘去了教务处,老师见到他有几分吃惊:“好几天没见你了啊。”
阮尘温和腼腆地笑笑,半真半假地说:“生病了。”
老师:“哦,难怪看你的脸有点红。”
办公室的两个老师没人问八卦,平时还会讲两句笑话,今天却公正执严,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他的各种问题,能解决,只是要再多走点弯路。
他以前一直在焦虑,无时无刻不在设想糟糕情况。
大抵因为他是这种持续性沮丧的性格,真的到这种崩坍时刻,居然觉得,比他想的要好不少。
牧星海站在门外等他,时不时地探头看一眼。
老师瞄了牧星海两眼。
阮尘装成不知道,耳朵都红了。
阮尘问完了,慢吞吞地走出门。
又跟牧星海一起走了。
牧星海揶揄说:“我觉得,你一走出房间,那两个老师一定在说’他们原来真的有一腿啊’。”
阮尘有点气,恼得眼眸发亮,反而笑了起来。
牧星海着迷地直视着他:“你在想什么?”
阮尘抬起头,光落在他脸上,他带点笑意,说:“我在想,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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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求个五星好评先。
以前我总要写主角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其实我后来回想一下,也不一定非要那样,就让阮尘跟牧星海像这样成为同学们口中的一个离奇传说,仿佛私奔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接下去怎样了,这样的结局也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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