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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的关系》
作者:幸运萤
文案:
周雪尘多次提醒萧小津,他和她的关系,只是房东与租客。
萧小津呵呵,是,他和她的关系,纯过纯净水。
旁白:谁信谁傻。
熟男熟女。
洁党慎。
一句话简介:日久生情,与子偕老
立意:日久生情,与子偕老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女主萧小津,男主周雪尘 ┃ 配角: ┃ 其它:钢琴,瑜伽
第1章 除了啪啪啪,男人脑子里还……
鲜果批发市场里,据说有一家没有店名的琴行。
萧小津跟着手机导航,兜了几圈冤枉路,在一家关门休息的理发店旁,把它找了出来。
四月末,天气燥闷。
她用纸巾擦额头的细汗,一个个字看琴行门前竖放的粉笔字广告牌——
“钢琴提琴吉他二胡古筝,常年招生,不限年龄,随报随学。”
字迹潦草,粉掉了一半,没有日期。
广告牌后是店铺的落地玻璃墙,玻璃门只开了一边。
店内没灯光,也没认真装修的痕迹,贴着墙陈设的玻璃柜台陈旧廉价。
不见半个人影,安静如吉铺。
墙上挂了几把五颜六色的吉他,萧小津才不以为找错地方。
她皱眉跟身边的女孩说:“你有没有打听错?没名字就算了,这条件教钢琴,能靠谱吗?”
以前公司旁边就是琴行,装修高上大,明亮宽敞,光鲜的名牌钢琴列了几排,出入皆是打扮得体的姐姐哥哥,一天到晚琴声不断。
宁京雀捧着手机按什么,很快她将屏幕递给萧小津,有些小兴奋:“就是这家!门面没错。”
萧小津仔细核对手机里的照片和眼前的店铺,宁京雀心急,拉着她进去。
门口凸起一级台阶,萧小津差点被绊倒。
店里原来有人。
店铺深处,一个男人躺在横陈的黑色躺椅,打着小呼噜睡。穿的浅色短裤和白背心,是街头市集29块一套任君选择的款式。
小腿很长,蒙了层薄薄的腿毛,手臂摊在头顶,脸上盖了一本掀开的厚厚的书,走近看,书名叫《除了啪啪啪,男人脑子里还会想些什么》。
萧小津脸黑,要拉宁京雀走。
宁京雀不肯,拉扯间萧小津的左脚踢到了硬物,大脚趾尖痛得她直冒眼水。
一只全黑金属大哑铃纹丝不动在她脚边,萧小津报仇般用力将哑铃一踹。
哑铃笨重地蜗牛般滚向躺椅,碰了碰椅脚。
躺椅上的男人扎了扎惊,脸上的书滑了落地,合起来了。
“唉——”男人没睁眼,不满地叫了声懒散的长音。
周围的气压沉了几分,萧小津与宁京雀不敢出声。
男人伸了个懒腰,几秒后,不情不愿坐了起来。他的手臂修长结实,萧小津看着他,像警惕沉睡了几千年终于要苏醒的老妖怪。
男人的上唇与下巴蓄了稀疏的胡茬,哈着气打呵欠,睁睁眼看这两个陌生异性,懒声问:“那个,有事?”
萧小津仍拉着宁京雀要走,宁京雀反按住她,应男人的话:“对,我来报名学琴的!”
“哦,什么琴?”
“钢琴!”
男人眼睛半眯不睁,目光在差不多高的俩女生脸上转了圈,“两个一起?”
“不是,就我一个学,怎么报名的?”宁京雀一门心思报名,旁边萧小津打了几次眼色,她看都不看。
“啊,等等。”男人迷迷糊糊,双脚爬找出一双黑色人字拖,把地上的书捡起放躺椅,打起精神走到玻璃柜台那边,摸索着什么。
他摸到一个黑色烟盒,打开抽出一根,叼到嘴里,精神似乎好了不少,手肘撑着台面问:“小姐姐几岁?以前学过吗?报长期还是短期?考不考级?”
宁京雀没回话,她被男人叼在嘴里的手指饼整懵了。
“以前没学过,报个短期速成的,不考级。”萧小津替她回答。
男人看向说话的女人,略笑:“没问题,你想怎么学,我怎么教。”
萧小津直视他,男人眉眼狭长,睡不醒似的半眯着,眼神漫不经心,有水润的碎光,也许是忍着呵欠,泪水往回憋的。
“谁教?”萧小津问。
“我教。”男人说。
萧小津:“有其他老师吗?比如女老师?”
男人低下眼,视线淡淡掠过萧小津的胸部,闻言重新抬眼看她,勾起一边唇角:“有啊,外面的琴行。至于这里,就我一个老师。如假包换纯天然男人。”
萧小津不出声了,暗里扯宁京雀的衣摆,宁京雀回过神,却忙道:“谁教都一样,反正我只学一首曲。”
男人感兴趣地看她:“什么曲?”
“就是……”宁京雀忽尔脸红,没往下说。
男人笑了笑,咬着手指饼的牙白净整齐,“我认为难教的曲子,至今还没有。你敢学,我敢教。”
宁京雀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改问怎么收费。
“50块一个小时,中场休息10分钟。”
“我只上15堂课,能学会弹一首曲子吗?”
“20堂有把握些。”
“……也行,20堂,保证学会是不是?”
“等等,我们再商量一下。”萧小津打断对话,执意将宁京雀拉到店铺外面,小声说:“我不赞成你在这里学琴,去市中心找别家,超出预算的,小津姐给你垫。”
“没事的小津姐,我同学的姐姐的闺蜜的表弟就在这里学,全A市最便宜的学琴地方,外面收费动辄两三百。”
“没有真材实料,免费也白搭。你看这环境像有学生吗?他,别说50块,收20我都嫌贵。”
“小津姐……”
“我怕你吃亏,里面那个男人……平时你一个人来上课,他把你吃干抹净能无声无息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男人刚才偷摸着瞄她胸部,正宗市井咸湿大叔!
萧小津拉人转身走,被什么挡了挡路。是个矮矮的小胖男孩,短衣短裤,拎着个红黄相间的塑料袋,一下一下点着脑袋舔红冰棍,眼珠子往上看两个姐姐,不知道看了多久。
萧小津想绕过他,他先一步动,拐了个方向进去琴行了。
“周老师下午好!”叫声脆生生的。
“嘿哟难得呀,今天居然没留堂。”是那男人的调笑声音,比刚才又精神了几分。
“周老师外面有人讲你坏话!”
“谁敢?欠收拾的……诶诶你别管了,赶紧上楼练琴。”
门外的萧小津有一秒担心男人真的会出来追究。
宁京雀乐了:“小津姐你看,有学生呢,这家不是黑店!”话没说完,她人如其名飞回店里。
萧小津气不过,紧跟着回去。
宁京雀客气地跟男人说:“周老师是吧,我现在交钱,20堂课。”
“欢迎小姐姐。”周雪尘从玻璃柜台抽出一本旧收据本,“小本生意,没发票,收据可以报销吧。”
“可以可以。”
“小姐姐闺名?”
宁京雀报上名字,把10张红纸币递过去,周雪尘要收下,有人早他一步把钱抽走。
“周老师,你们提供体验课吗?”萧小津捏着钱,微笑问。
撑着柜台的周雪尘将余下半截手指饼一次过含嘴里,看她:“什么体验课?”
萧小津保持微笑:“让我们见识见识周老师本领的体验课。”
“哦,那个没有,能行吗?”周雪尘抬抬下巴,示意萧小津和宁京雀往店里走。
躺椅那边有扇门,进去,宁京雀“哇”了一声。
里面是一个铺了地板的大房间,角落有上二楼的钢结构楼梯,中间摆了六七座不新不旧颜色不一的立式钢琴,男人将厚黑的窗帘拉开,光线进来了一些,落地玻璃墙的外面是大路。
他在一座黑色旧钢琴前坐下,套着白背心的腰身微微弯弓,说:“想学什么曲,报个名字,我这现场体验5分钟,保证没水份。”
他看着宁京雀问,萧小津却听出语气是针对她说。
宁京雀拘谨地笑了笑,吞吞吐吐:“其实吧,我是想学一首,让人听了能喜欢我的曲子。”
“啊哈?”周雪尘眼睛一亮,“拿去追小哥哥的?”
宁京雀又脸红:“周老师你看着办。最好是短一点的曲,我怕学不好。”
周雪尘笑:“小姐姐有前途。”
他双手抚上黑白键盘,准备了一秒,开始弹奏,穿黑色人字拖的脚不时踩踏板。
萧小津没学过乐器,指法音律节奏那些,统统不懂。她只懂像普罗大众一样,从听觉上分辨这是一首动听的,还是曲高和寡的曲子。
不是所有曲子都能赢得大众的欢心。如果男人弹一首她从未听过又不懂欣赏的所谓世界名曲,她无话可说。
不过这男人也就那样,他弹了首普识率极高的日本电影主题曲《夏天》,不同场合不同电视节目里都有过它的影子。
耳熟能详,萧小津不难听出这男人弹得还行。
比他身上的短裤背心和人字拖有水平。
宁京雀听得耳朵出油,拍手欢呼:“很棒!周老师弹得跟放CD一样!”
周雪尘放下手,腰身依然微弓,问小姐姐听完后有什么感受。
“很开心!很轻快!感觉要飞了!”
萧小津在旁边轻轻揪耳垂,曲子本身有魅力,谁弹不一样。
周雪尘没管脸上写着“你也就一般般”的女人,跟宁京雀说:“没有人能拒绝开心,智障除外。你拿这曲子去追小哥哥百分百成功。不成功的话,随时来找我算账。”
萧小津皱眉看他,这男人信口开河不计成本。
偏偏小女生愿意听,憧憬地问:“周老师,我有可能达到你刚才的演奏水平吗?”
“放心吧。在我这里认认真真上完20堂课,保证你成为李云迪,郎朗……”
“哇。”
“贝多芬,莫扎特……”
“哇!”
“舒伯特,巴赫……”
“哇!!”
“是不可能的。”
“噢……”
“但想学会刚才那首曲子,没问题。”
“好!那我就学这首!”宁京雀从萧小津手里夺过钱,塞给周雪尘,“未来20堂课,有劳周老师了。”
周雪尘和新学生敲定上课时间表,挥手送别。
公立小学放学时间到了,陆陆续续有几个小学生背着书包,拎着琴谱,吃着零食,来琴行报到。
周雪尘将躺椅折起收好,用脚把哑铃踢到角落,打开琴行所有的灯,指挥小学生上二楼的琴房练习。
最早来的小胖男孩和一个小瘦子追逐打闹,碰撞了其他小孩,琴行里一阵混乱的尖叫嬉闹声。
“给我站住西瓜头!”周雪尘摆出凶样,又喝止藏在玻璃柜台后的几只小孩:“手指饼给我留留!”
小孩子不怕他,继续照玩照吃。
后来横冲直撞的西瓜头撞上一双腿,摸着撞红的鼻尖看腿的主人,“哎呀”了声,边往回跑边叫:“周老师,讲你坏话的人又来了!”
萧小津:“……”
“全给我上楼练琴去!”周雪尘一本琴谱扇去西瓜头的屁股,孩子们像鸭子堆迁徙,嘎嘎嘎涌上楼。
一楼清静了。
萧小津笑盈盈走过去,出乎意料的温柔:“周老师聊几句?”
跟先前的鄙夷敌对判若两人。
周雪尘扬眉:“小姐姐要加课加钱?”
萧小津不着痕迹往他倾靠,与男人的距离若即若离,眨着眼睛娇声说:“周老师,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个老师。”
周雪尘眯眼看她。
这女人上身就一件黑色吊带,紧身的,胸部不一般圆润撑挺。腰很细,腿上的牛仔热裤短得离谱,幸亏腿型还不错。至于长相勉强及格,眼睫毛不短。
外表衣着其次,问题是她抛起媚眼明目张胆,存心嗲声嗲气又扭扭拧拧……海边出生的。
她当老师,那些男学生男家长惨了。
第2章 他有点瞧不起自己。
晚上九点半,送走最后一个学生,周雪尘拿一根长铁勾将琴行玻璃墙外的铁闸拉下来,虚掩店门,往隔壁理发店去。
理发店只有十几平,两张理发椅与一张洗头床几乎将它填满。
周雪尘在角落的矮柜输入密码,取出一根细长的黑雪茄,放鼻端抽长着嗅闻。
他叹道:“美女,美食,香烟,人生三大享受,我没一样不缺,真他妈苦逼。”
旁边清洗理发工具的钟皓关掉水龙头,在身上的长围裙擦了擦手,朝他打手语:不是你苦逼,是你挑剔,雪梨西施日盼夜盼和你复合。
周雪尘坐在理发椅,将雪茄横放鼻下闻香,“我跟她从来没名没份,你别凑热闹瞎用词。”
钟皓打手语:整个鲜果批发市场都知道她喜欢你。
周雪尘:“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拿号排队,她能排到布达佩斯都要偷笑。”
钟皓:“……”
他回头继续收拾工具,差不多该关门下班了。
周雪尘脑袋往后枕,闭上眼说:“今天来了个新学生,小姑娘挺有想头的,学钢琴追男孩,又单蠢又浪漫。她那个姐有意思,说自己也是老师,我以为是滑浪老师呢,原来是教瑜伽的。”
那女人说准备在市区开大型瑜伽学校,规模将会数一数二,开业保证秒杀其它同行。
爱开不开,爱杀不杀,关他屁事。但她精得很,套路他掏钱报名一对一课程。
“到时一对一至少收300块一个小时,你是小雀的老师,我一定给你大折扣。”那女人眨着眼睛说。
周雪尘轻笑:“20堂钢琴课我收1000块,这点钱够我上你,几堂课?”
他故意停顿,那女人懂,却一点不生气,笑道:“150块一个小时怎样?我呢给你上10堂课,减去小雀的学费1000块,你只需要付500块就够了。多划算呀!”
周雪尘:“……”
搞半天,他收一个学生不仅一分钱没赚,还要倒贴500块,那女人的数学谁教的?
周雪尘坐理发椅上一动不动,钟皓扫地,拿扫把拍拍他的脚,他慢腾腾抬起,自言自语:“我遇到的都是什么女人,不是想方设法图我的人,就是千方百计坑我的钱,谁说这里纯朴的……”
他睁开眼望向白漆天花,恍然间,着紧身吊带的女人又若即若离贴上来,凹凸有致,不愧为练瑜伽的,淡定不惊,想必她也是身经百战的骑士。
骑士在怀,手持雪茄,令男人心神荡漾的享受,一下子占了俩。
钟皓很快扫完地,零散的碎发他拿塑料袋装好,解下围裙,踢踢椅子打手语赶人:我要歇了,放下雪茄,走人。
周雪尘“啧”了声,勉为其难把雪茄放回矮柜,打着呵欠回琴行。
深夜,他难得做了一回醒来之后依然记忆犹新的长梦。
梦里他糊里糊涂摸进水晶宫般的地方,那个说要给他上一对一瑜伽课的女人引着他进去。
女人身段柔软,姿势优美,躺在瑜伽垫上朝他媚笑。他没忍住,逼问她的数学到底是谁教的。
俩人汗如雨下,像浸过水一样。
周雪尘感觉要窒息,四肢百骸颤得厉害,这样的瑜伽课他不介意多上几次。
清晨睁开眼,他瘫在床上缓了半天劲。素太久了,随便碰上个差不多的就饥不择食,他有点瞧不起自己。
第3章 小修 休想孤男寡女独处一……
过了几天,宁京雀放学回家后,贴着墙摄手摄脚挪向家门。
“死丫头去哪野!作业写完了没!”宁母的咆哮从厨房传来,分贝100。
宁京雀一鼓作气:“我出去买本练习册不用等我吃饭了!”
宁母挥着锅铲冲出来时,家门已经开了又关。
宁京雀飞快下楼,在楼道遇上低头按手机的萧小津,见到救世主一样:“小津姐!我妈要追下来的话,帮我挡挡!”
萧小津拉着她:“你去哪?”
宁京雀压低声:“找周老师上课呀。”
萧小津懊恼地拿手机敲敲自己的脑袋,她忙着铺位的装修,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我陪你去。”
俩人坐了三站地铁,在鲜果批发市场附近下车,到达周雪尘的琴行时已经六点半。
宁京雀的上课时间是平日下午六点半到七点半,周六周日下午四点到六点。
按照这个上课频率,半个月她的1000块学费就会基本烧光。
琴行的二楼间隔出十几个单独的小琴房,周雪尘把新学生领到4号房,递去一份装订好的A4打印纸,问:“简谱会看吗?”
A4纸上打印了《夏天》的简谱,5123211什么的,宁京雀坐在钢琴前点点头。
“唱来听听。”周雪尘在钢琴旁边的扶手椅坐下,懒闲地歪着上身,手指饼叼在嘴里。
宁京雀有点害羞:“我五音不全,怕唱不好。”
“别小看自己,你的声线不差,比杀猪强多了。”周雪尘说。
宁京雀:“……”
没想到学弹琴之前要唱谱,自认毫无半点音乐细胞的她磕磕碰碰地唱出声。
123的doremi勉强过关,后面几个音,她不得不停下来思考半分钟,才将信将疑唱出来。
偷偷瞥一眼旁边的周老师,他看着自己,宁京雀心虚地收回眼,继续艰难地唱。
周雪尘叼着手指饼蚕食,他对琴谱很熟悉,不用看也知道宁京雀卡了半天唱不下去的音节是哪一个。
“sol,低音。”
他给出提醒,宁京雀跟着“sol”下去。
琴房的门带个小窗户,方便周雪尘平时检查学生的练琴情况。
这时有个脑袋在窗外晃了晃,周雪尘扫去一眼,那脑袋上的眼睛欣然一弯,主人推门进来。
“周老师你好。”萧小津唱歌似的招呼,欢快热情,好像俩人很熟。
周雪尘见她就烦,不给好脸:“我没说吗,学生上课,家长在楼下等。”
在一楼时他已经交代过。
萧小津说:“楼下一个家长都没有,太闷了。我在这里看小雀学琴可以吗?”
宁京雀拨浪鼓式摇头:求放过!
她唱谱杀猪不如的洋相,有周老师一个见证就够了,多一个围观,她多百倍尴尬。
萧小津选择性失明,周老师同意不同意她也不管,直接在贴墙的壁椅坐下,不走。
她刚才去其它琴房看了圈,在外面听着没声,谁知好几个琴房里都坐着小孩在认真练钢琴。
装修不起眼的间隔房,隔音效果居然这么好,万一宁京雀在房里尖叫惨叫嚎叫,她蠢货一样坐在楼下能听见个鬼啊。
宁京雀把这男人视作救星,又没防人之心,萧小津作为长辈若不留个心眼,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悔莫及。
隔着宁京雀,坐在对面的周雪尘面无表情看过来,萧小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说:休想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周雪尘吃掉手指饼,目光回到学生身上,“继续唱。”
宁京雀硬着头皮继续,周雪尘专心听学生唱谱,当对面的多余人是透明。
那多余人却屁事多,小声嘀咕:“怎么是简谱不是五线谱?”
萧小津没学过琴,但看过人弹琴,没记错的话,放谱架上的都是五线谱。
可周老师拿简谱教学,他是不是在忽悠不懂行的?
宁京雀为了学钢琴,节衣缩食了三个月才攒够1000块零花钱当资金,萧小津见证了全过程。少女的血汗钱理应用得其所,而不该被半吊子水平的人骗光。
恰巧宁京雀唱完一段,琴房静了下来,周雪尘抬眼瞧萧小津:“你要求五线谱?可以啊,加课能解决。”
萧小津笑道:“我只是看人家弹琴的都摆五线谱,周老师独特的教学方式,今天第一次见识。”
周雪尘:“哦,人家,那要不这堂课你叫人家来上?”
萧小津有意见是真的,但她注意措辞,没说什么过分冒犯的话。周老师却像谁惹了他,说话夹枪带棒,没点风度。
萧小津本来就对他缺乏好感,敛起笑容淡声问:“收学费的是你,我要是找别人来上课,那请问周老师你负责干什么?”
周雪尘心里跳出两个字,施施然往椅背靠,双手一摊:“负责当一位安安静静的美大叔。”
第4章 猥猥琐琐一毛不拔的咸湿大……
萧小津觉得好笑,这些词语,他说出口居然没有半分犹豫与负担,她替他脸红。
猥猥琐琐一毛不拔的咸湿大叔就有他份。
萧小津抱胸起身,打算跟这个为人师辈的男人好好讲个道理。
“小津姐。”宁京雀压着嗓子制止她,拿琴谱挡住嘴,眼神恳求。
萧小津:“……”
她在心里叹气,脸上重新堆出笑容,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说:“我还是出去等好了,周老师辛苦你啦,小雀加油!”
她离开琴房,关门后笑容秒收,还撇了撇嘴。
小雀这钢琴要是学得不伦不类,看她怎样全方位把那1000块学费追回来。
琴行楼下一个家长都没有,萧小津纳闷他们怎么安心让小孩独自留在这里不管。
在二楼到处瞄两眼,9号琴房的小男孩正在偷懒,假装打呵欠偷偷回头看风。
萧小津认出是那个通风报信的小家伙,故意奶凶奶凶地瞪了瞪他。
小男孩被窗口外的脑袋吓倒,以为是周老师查岗,呵欠打了一半立马收住,手指赶紧放琴键上按。
顺着走廊调头,到了1号琴房,萧小津在门前驻足,往里看了好一会。
里面扎辫子的小女孩练完一首曲子,喝水休息。
萧小津敲了敲门进去,亲切打招呼:“小妹妹你好。”
小女孩回头看她,眼里都是疑惑。
“我妹妹在隔壁琴房上课呢。你这架是什么琴?扬琴还是古筝?”萧小津在小女孩旁边半蹲,很感兴趣地研究面前的古乐器。
琴房里有一股香味,淡淡的,说不清哪里散出来。
“这是古筝,用手弹的。扬琴是要琴竹敲的。”小女孩眉清目秀,嗓音软糯,又好听又乖巧。
萧小津柔声问:“那你这古筝是谁教的?”
小女孩:“周老师教的。”
萧小津:“这他都会?”
胡茬巴叉的背心短裤人字拖弹古筝,想象不了画面。
小女孩点点头,夸自己似的自豪地说:“周老师很厉害,吉他,二胡,小提琴,尤克里里,他全都会。”
琴行门口的陈年广告牌是这么写没错,萧小津原以为那只是招揽生意的夸张广告语,要么是其他老师走班过来上课。
“这里有其他老师吗?”萧小津问。
小女孩摇摇头。
“那你爸爸妈妈不过来陪你学琴?”
“他们忙。”
“你家远不远?下课后怎么回家?”
“走路,就在前面拐角的榴莲档。”
小女孩老老实实回答所有问题,萧小津反应过来了,琴房里的香味是榴莲味。
还想问些什么,小女孩望向她身后叫了声:“周老师。”
周雪尘叼着根新的手指饼,抱胸倚着门框站,冷眼看着萧小津。
她半蹲着,个子矮了一大截,屈着的腿修长结实,没有一丝浮塌塌的赘肉挤出来。
萧小津站起身,脸上的假笑天衣无缝。
周雪尘敲了敲门板上贴着的标语:“请勿骚扰学生练琴”。
“马上,马上。”萧小津一个箭步退出去,与周雪尘擦肩而过。
周雪尘跟小女孩说了句“继续练”,把房门关好。
萧小津往楼梯走,心虚,步速不自觉加快。
周雪尘慢悠悠跟着,叫住她:“那个瑜伽老师。”
萧小津皱皱眉,再不情愿也停下来“回眸一笑”。
身后的男人说:“你要是很闲的话,我想托你帮个忙。”
萧小津无所谓配合:“没问题,周老师尽提无妨。”
周雪尘:“帮个忙到楼下安安分分坐着,别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萧小津:“……”
她转身走人,刚才半蹲的缘故,腿后窝有浅色的红印,热裤包裹的翘/臀一扭一摆,脑后的马尾一晃一荡,跟她身影一般轻盈。
仍是一身清凉利落的热裤吊带,她没钱买多布的衣服吗?
忘了自己也是背心短裤的周雪尘咬了口手指饼,面无表情回去4号琴房。
宁京雀把乐谱唱了十多次,才勉强唱顺。应付唱谱都有些力不从心,她开始担忧动手弹琴会不会更糟糕。
以她这等零音乐细胞的资质,企图用仅仅20堂课来学会一首曲子,是不是异想天开?
宁京雀心态潦倒,斗志远不及报名那天充沛。
周雪尘递给她一根手指饼,问:“你学完之后,要怎样跟那男生表白?需要我提供场地和钢琴吗?”
提起学琴的终极目标,宁京雀回了回血,红着脸说:“不用,学校音乐室有钢琴,我会把他约到那里去。”
周雪尘饶有兴味地问下去:“学校的钢琴给随便用?不错啊。”
“不是的,但音乐室的窗户从来不锁,放学后趁没人,我们可以偷偷爬进去。”
“哈哈哈,你确定他会愿意爬窗赴约?”
“不知道呢,我也烦。”
“如果他愿意,恭喜你,你成功一半了。”
宁京雀眼神亮了亮,“真的?”
“假的,才怪。”周雪尘靠进椅背,闲闲地拍着扶手问:“对方是个怎样的男生?要不要周老师教你几招撩汉绝技?”
来学钢琴,额外附送撩汉知识大礼包。
宁京雀来了精神,在学校操场与对方对视的那一眼,仿佛万年。他漫不经心,过目即忘,她偏偏怦然心动,想捉住不放。
宁京雀边惦想边形容:“他很酷很帅,打篮球超级棒,成绩也很好,几乎全年级的男生都听他指挥!”
通常小女生喜欢的男生都是那一类型,难以突破。
周雪尘笑说:“那我猜,几乎全年级甚至全校的女生都暗恋明恋他吧?”
这赤果果的竞争事实,对宁京雀来说是个打击。
周雪尘:“别退缩,抓紧时间把琴学好,用实力包装自己,保证你的胜算率会高不少。”
宁京雀忍不住期望:“会高多少?”
周雪尘:“至少翻倍。”
宁京雀骤然觉得满身鸡血,激动了,两口吃掉手指饼,继续练习唱谱,唱到可以背下来为止。
中场休息10分钟,宁京雀下一楼跟萧小津说说笑笑。
接着上课一直到结束,萧小津都没再上二楼。
宁京雀收好琴谱,离开琴房前周雪尘随意说了句:“你那个姐,一直在等你,二十四孝。”
宁京雀又感激又抱歉:“对啊,饭都没吃呢,她最近还特别忙。”
忙那家一开业就秒杀同行的瑜伽学校么?
周雪尘啃着手指饼:“那她男朋友不生你气?把人家腻歪的时间都占用了。”
“她没男朋友啦,年初才分的手。”
“喔呵,她把人家甩了?”
“不是,是那男的贱兮兮,劈腿了!”
第5章 小修 越欣赏,男人味越澎……
周雪尘没往深打听。
她前男友用什么姿势劈腿,他不感兴趣,也觉得无聊。
天底下分手的情侣,表面上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老土乏味的原因。何况像她那种调调的女人,容易招蜂引蝶,跟她恋个散爱上个散床能趋之若鹜,至于娶回家,一般男人未必敢冒险。
周雪尘略过这个话题,与宁京雀聊了几句家常。
原来她不是小雀的亲姐堂姐表姐,而是小雀家的房客。
“她怎么称呼?以后见面好打招呼。”周雪尘问。
宁京雀说:“萧小津,我都叫她小津姐。”
“什么?”
骚骚精?这么猛。
“萧十一郎的萧,大小的小,天津的津。”
“哦……懂了。”
那即是父母不在身边,单枪匹马来城市闯荡,左右没有男朋友护着,这样的单身女性,对男人来说就算不是肥肉,也是一点鱼腥。
周雪尘恃着人家没靠山,好欺负,在梦里往死地折腾。
筋疲力尽下,周雪尘懵松醒来,茫然间同情梦里的女人,挺凄凉的不是,遇上他这么个一丢丢变态。
瞧不起自己不假,可又该死地忍不住继续,还一边感慨空虚寂寞冷。
空窗期太长了,她有事没事在自己跟前荡漾,跟乘虚而入没什么区别。
周雪尘拍拍脑门,起来洗涮。
最近上唇与下巴的胡茬长了,下唇也冒了一小撮出来,他花了些时间修剪胡型,打理完照着镜子欣赏。
越欣赏,男人味越澎湃,很不一般。
往后连续一周,来上课的宁京雀,身后必定跟着萧小津。
周雪尘带宁京雀上二楼,她一个人坐在一楼按手机,看上去很安分。
也许趁他不注意时,她会偷摸着上二楼转圈,或者没什么恶意地骚扰骚扰他其他学生。
这日宁京雀上完课,到一楼不见人了。
打电话找,萧小津在手机里懒洋洋说:“在隔壁理发店。”
萧小津在琴行等着无聊,上二楼偷瞄了眼4号琴房,决定出去外面溜达。
鲜果批发市场里全是鲜果档,果档里的货架一年四季都是满的,不论新鲜度还是价格,随随便便甩市区两条街。
周老师的无名琴行是市场里的奇葩,挨着它的理发店也显一点唐突。
店门口挂着价牌,洗吹10元,妈呀,解放前的消费水平。
萧小津想都没想就进去了。
近来她替店铺的装修操心,跑来跑去弄得满脸满头都是灰,躺着让人洗个头,是最平民的帝皇享受。
店里只有一位理发师,高高瘦瘦,年轻肤白,是个长相温柔的小哥哥,还系着围裙,妥妥居家好男人的标配装扮,也比隔壁的周老师更像钢琴老师。
但周老师可不像理发师,他像在前面档口卖西瓜的大叔。
“小哥哥,请问下一位要等多久?”萧小津问。
正在帮一名大婶吹头发的钟皓朝她举了一个“OK”手势。
萧小津:“?”
这是快了还是三分钟的意思?
坐着的大婶跟镜子里的萧小津说:“等三分钟,我快好了。”
嗓门很大,完美覆盖电风吹“轰轰”的运作声。
“好的好的。”萧小津坐在角落的闲椅等。
泡个方便面的功夫,理发师哥哥关掉电风吹,帮大婶的头发做最后梳理。
“谢了小钟。”大婶付完钱走了。
到萧小津,她站起身稍稍往人靠,笑着娇声问:“小哥哥,第一次光顾的有没有打折?”
钟皓从围裙的口袋拿出本子和笔,快速写了什么递给她看:很抱歉,小本生意,不议价。
萧小津:“……”
长得四肢健全五官清俊,却只能写字交流,一个可怜的初哥哥。
初哥哥的洗头技术了得,手势温柔,用力均匀,生怕弄湿她的耳朵,淋水时格外体贴细心。
盖着毛巾,躺在洗头床的萧小津不由得心里软成一片。
挂掉电话,萧小津轻声细语跟钟皓说:“麻烦挠挠右下方,谢谢。”
钟皓笑着点头,手往她脑后的右下方轻挠,萧小津闭上眼,安静享受。
除了洗头,初哥哥还提供简单的肩颈按摩服务,温热的手在按捏穴位时,力度恰到好处,又相当本分规矩。
这区区10块钱,超值享受。
宁京雀过来时,萧小津力荐她也洗一洗,“小哥哥手势一流,很划算。”
宁京雀还要回家赶作业,摇了摇头。
结账后,萧小津挽着宁京雀的手臂走,她撩拨干净清爽的长发,感叹:“洗得耐心,吹发的技术也不错,真是可惜了。”
宁京雀:“可惜什么?”
萧小津回头看了眼,小声说:“那理发师是个初哥哥,小哑巴。唉,要是他没这个毛病,我就放马追了。”
性格好,样貌对得起观众,愿意低调踏实地做小生意,是个可以过日子的经适男。
宁京雀双重意外。
理发师是哑巴,虽然惊奇,听过也就算了。但小津姐的前男友是富三代,她的择偶要求突然暴降,出乎意料。
看来年初的分手对她留下不少阴影。
宁京雀还在寻思,萧小津已换了话题:“你在那学了有一星期了,效果怎样?”
宁京雀回过神:“还不错,我已经把曲子前三分之一的指法都记熟了。”
周老师让她背琴谱,背得滚瓜烂熟后,弃谱认琴键,记指法,记顺序,练完右手练左手,再双手齐下。
他摒弃了复杂的乐理,针对性地专攻一首曲子,出来的效果没有令人失望。
周老师还问她拿了一张要表白的男生的照片,放在谱架上,指着说:“练,看着他,狠狠练。”
宁京雀从脚底到头顶都是鸡血,没有比这更激励的了。
萧小津亲眼见证过周老师那个骚操作,一方面觉得接地气,另一方面又感觉路子野,反正简单粗暴实用有效是真的。
萧小津不忘叮嘱:“好好学,把那1000学费连本带利学回来,到时就算被你妈妈发现了,露两手给她看,能少挨点骂。”
提起这个宁京雀头皮发麻,拉着她加快步速赶路。
第6章 萧老师今天火气很大。
周日下午,宁京雀来琴行上两小时的课。
“你姐没来?”周雪尘往门口看了眼,宁京雀身后空荡荡,没有尾巴。
学生上楼,回了句:“她有事。”
有事的萧小津快五点的时候过来了,在一楼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一声不哼。
今天的一楼不明原因地比平日热闹,好几个孩子在嬉戏。
学古筝的小女孩坐在萧小津的对面,安安静静看琴行的童话书。
那个通风报信的小男孩跟其他人追逐打闹,奔跑如疾风,摔了一跤后差点撞上玻璃柜台。
萧小津抬眼撞见那一幕,心脏抽了抽,忍不住开声:“都别跑了,再跑我叫周老师下来。”
她语气很严肃,小男孩笑嘻嘻的不当回事,他钻进玻璃柜台,翻出一袋手指饼跑到小女孩身边,递给她。
小女孩不吃。
小男孩抓了把往嘴里塞,说:“我学了一首新诗,你要不要听?”
小女孩软糯地拒绝:“不听。”
“听吧听吧,很好玩的。”小男孩接着就念:“春眠不洗澡,处处蚊子咬。夜来风雨声,臭得不得了。”
才念完,他和几个孩子哈哈大笑。
小女孩也乐了,捂着嘴笑,露出来的眼睛弯成新月,很可爱。
萧小津托着腮看他们,面无表情。
“无聊。低俗。”
两声扫兴的评价从门口传来,一个个子高一些,穿白衬衫黑西裤的男孩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年纪大几岁,小表情有些骄傲与沉稳,是个老成的小帅哥。
小女孩听见他的话,收住笑容放下手,脸蛋通红。
小男孩就很不爽,怼回去:“关你什么事,谁念给你听?你偷听不要脸。”
小帅哥:“谁偷听?你叫这么大声,在我家都能听见。”
“那你捂住耳朵别听。”
“你捂住嘴巴别说。”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互怼,萧小津:“……”
小帅哥坐了过来,看了眼萧小津,又看了眼小女孩,他皱起鼻子说:“你身上很臭,能不能坐远点?”
小女孩本来就通红的脸蛋,更红了。
小男孩马上反驳:“臭你个头!她家的榴莲是全市场最香的!”
小帅哥:“我不觉得香,那是臭,就是臭。”
小女孩羞窘地埋下头,连耳朵都红透了,童话书也不看了。
萧小津看不过眼,说那小帅哥:“小同学,这叫榴莲味懂不懂?我们觉得挺香的。”
“对啊对啊。”萧小津是现场唯一的大人,她表了态,小男孩后背更硬,声音更响亮。
小帅哥面不改容:“那是你们的事,我就嫌臭,臭死了。”
萧小津呵呵:“那你可以坐远点。我们早在这里坐了,凭什么迁就后来的你?”
小男孩:“对对对,你坐远点!”
小帅哥终于面露窘色,但死活不动,小男孩卖力地在旁边赶他走,僵持着,小女孩缓缓站了起来,用蚊子声说:“我上去练琴了。”
低着脑袋默默上二楼,背影孤单落寞。
萧小津看在眼里堵在心里,指责小帅哥:“你看你,把人家小女孩气走了,是男子汉大丈夫吗?”
“他不是!他才不是!”小男孩跟着数落。
小帅哥看了眼楼梯,可能坐不住了,也起身上二楼。
周雪尘刚从琴房出来,见一个两个低着头黑着脸上来,与他碰面也不打招呼,他皱眉,走到楼梯往下发话,追究原因。
目光冷不丁扫到萧小津,他神情一松,直接下楼。
小男孩急不及待告状:“王子骏又说榴莲妹臭,我说最臭的是他的嘴巴,幸亏讲你坏话的姐姐把他骂了。”
萧小津:“……”
这种功劳她一点都不想领,另外提起她时,定语换一个谢谢。
周雪尘踢着人字拖过来,没收了小男孩手中那袋手指饼,“上楼练琴去,休息时间早过了。你们也是。快。”
小男孩仰着脖子还想告几句状,周雪尘眯起眼看他。小男孩秒懂,缩回脖子带着其他小孩撤上楼。
周雪尘叼上一根手指饼,拉开椅子坐到萧小津对面,打量她,“小津姐,谁得罪你了?”
人还是那个人,吊带热裤也没错,只是她脸上没表情,连个假笑都懒得摆,跟以往的作风有出入。
萧小津说:“周老师,我绝对比你年轻,麻烦剔去‘姐’字,受不起。”
直接叫“小津”怪亲密的,周雪尘笑了笑:“那叫萧老师?”
“随便。”
周雪尘指指楼上:“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别跟他们太较真。”
不跟小孩子较真,那跟他这个大人较真,萧小津说:“小孩子又怎样,我看那个穿衬衫的年纪不算小,他那样说话,古筝小妹妹没被气哭已经很坚强了。”
“王子骏向来这样……”
“起名叫王子就真以为自己是王子,可以高高在上不顾别人感受?都在这里学琴的,算师兄师妹吧,怎么不互相爱护互相尊重?你作为他们的老师,不管教育只管和稀泥?”
萧小津抢了话头,坐直腰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周雪尘叼着手指饼蚕食,安静听完了才悠悠道:“萧老师今天火气很大。”
萧小津不置可否,消沉地靠进椅背,望向别处没好气地从鼻孔哼声。
今天她原本不打算过来,要去店铺现场监看装修进度的。
她在市区旺地租了四个相连的铺位,开办小型瑜伽学校。第一次做老板,对前程雄心壮志,每天必定去装修现场亲自监工,生怕装修师傅偷工减料,浪费她的一分一毫。
装修师傅都是一群大老男人,说他们色吧,又不是拿色就能换免费做事,说他们正经吧,又经常有意无意轻薄,恶心当幽默,总之不好对付。
工头还钟情于坐地起价,不是这材料贵了,就是那工人返乡了,中途不遗余力地涨价三次。
与工头在店铺门口就第四次涨价问题打拉锯战时,余哲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小津。”他深情的呼唤,在闷热的五月初跟冷风过境没两样,萧小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余哲看了看店内环境,感慨地说:“你的瑜伽学校终于要办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萧小津冷道:“多谢了,没有。”
她冷言冷脸,没看他一眼,他心塞,愧疚说:“我以前答应过打本给你开学校,现在兑现不晚吧。”
他转而问工头:“装修费一共多少?我付。”
说着提起西装衣襟,从内袋拿出支票本与钢笔。
工头双眼发亮,不管三七二一报了个数。
余哲手起笔落签了张支票,撕下递给工头,又递去一张名片:“费用有变动的话,随时联系我。”
名片上写着“余氏商业总经理”。
萧小津伸手抢支票,骂余哲:“你有病?谁要你钱?”
“我要。”工头眼明手快,把支票稳稳揣好说:“行了萧老板,剩下的进度保证帮你做得漂漂亮亮。”
他进去吩咐工人,萧小津追上去,被余哲扣住手臂。
“小津,没多少钱,算了吧。”
萧小津甩开他:“多少钱我都付得起,哪用你施舍?”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
“小津,我们……”
“唉你别烦我了!”
萧小津扔下他,进店找工头要回那支票。她不可能收余哲的钱,一刀两断的两个人,何必再牵扯。
工头哪会配合,还笑嘻嘻调侃:“有男人心甘情愿帮你买单,应得的呀,萧老板别撑了。”
说话间流里流气的目光在她胸前轮了圈,惹得其他工人也拿同样的眼神笑话她。
萧小津气无可言,余哲又跟了进来,全是自以为是的臭男人,和他们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感觉反胃,她转身走人,谁叫都不留。
周雪尘歪着脑袋看了她有一分钟。她生闷气的样子挺下饭,让他不知不觉干掉几根手指饼。
一楼就他和她两个人,隔着桌子无言对坐,店外的马路满地阳光,显得店内光线低暗,她那个角落尤其黯然。
周雪尘忽尔无声一笑,往前倾身伸臂,指间夹着一根手指饼朝她递去。
第7章 你就是那个怪叔叔。
萧小津在寻思怎样把支票的钱还给余哲,见面她是八百个不乐意,快递不保证百分百安全,直接带支票去余氏前台转递也许会强一些。要么找他妹妹余理做中转站。
唉烦,余余余的,跟余有关的她都不想碰。
脑仁正疼,余光察觉到对面的周老师有动静。看过去,他递了个示意的眼神,她低了低视线,注意到他的手。
一根手指饼夹在他指间,朝她晃了晃饼身。
萧小津重新看向周雪尘,他微勾一边唇角,眼底有浅浅的笑意,因为在释放善意,五官神情透着一种人畜无害的柔和感。
这柔和感与外表粗枝大叶的周老师格格不入,却出乎意料地化学作用出淡淡的魅力。
他的目光笔直地正视她,也不知道正视了多久了,萧小津不着痕迹地别开脸,没有与他产生眼神碰撞。
像他那样用“炽热”的眼神直盯自己的男人,她遇见过至少一吨。回应眼神对他们来说等于灌鸡血,谁知下一步会不会横冲直撞。
萧小津求神拜佛他千万别自作多情。
如果他当时答应报名一对一瑜伽课程的话那另议。
“不吃,什么小孩子零食。”她回了一句,语气有些清高自恃,他最好知难而退。
周雪尘没把手指饼收回去,他钻研什么似的打量她,皱眉道:“萧老师啊,你现在的模样让我不知不觉联想起一个好莱坞明星。”
谁?斯嘉丽?妮可基德曼?娜塔丽还是暮光女?
萧小津把记得住名字的好莱坞明星过了一遍脑,一边腹诽自己哪一分跟西方人像了,一边沾沾自喜。
不管像不像,拿她跟好莱坞明星放一起议论,打一折也是捧。
周雪尘看着她:“你不问问是谁?”
萧小津把玩自己的马尾辫子,赏面子地随口接了句:“谁?”
周雪尘郑重地说:“金刚。”
萧小津:“………………”
在骷髅岛大战蜥蜴的巨型猩猩是么?呵呵。
萧小津捏住椅子的扶手说:“周老师的眼光很毒啊,跟我老家养的狗仔一样的析别水平。”
周雪尘不气反笑,解释说:“我是看你生气的模样跟金刚生气时一样样的,都是从鼻孔出气,你们俩谁学谁啊?”
他把手指饼往前递了递,很热心地样子:“要不你拿去堵堵?我教你。”他把手指饼掰成两半,边说边示范:“把它一分为二,堵住小鼻孔,这样就不像金刚了。”
萧小津拿手捂住鼻子,想证明什么似的还吸了吸气。她嫌弃又恼怒地瞪向周雪尘,这男人怎么这么讨厌?联想力讨厌,关注点讨厌,说话也讨厌。
“周老师,你是不是很闲,小雀的课上完了吗?”萧小津火大了,恼声质问。
周雪尘:“没,不是你跟一群小孩子打架,我也不会出来看。”
“我哪……”
萧小津收住声,懒得再费力气跟他说些有的没的。她揉着太阳穴冷道:“麻烦你赶紧去上课,不然浪费的时间,哪怕30秒你也得免费补回来。”
周雪尘站起来,“嗯,周末学生多,你在这帮忙看一下,如果有怪叔叔进来偷拐抢骗的,咆哮一声周老师,我马上下来。”
萧小津:“……”
你就是那个怪叔叔。
周雪尘把掰开的两截手指饼扔嘴里吃了,上楼后一直到快六点,都没再下来。
萧小津一个人坐着干生闷气,继续烦余哲支票的事,后面有几个小孩子下来嬉闹,她该叮嘱叮嘱,该提醒提醒,对祖国的小花朵仁至义尽,最后他们走的走,上楼的上楼,一楼又剩下她一个人静悄悄的。
依然心烦气躁,她支着侧额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要睡着了,宁京雀在楼梯上招呼了她几声,她才恍然醒来。
以为有什么事,她急忙走过去。
宁京雀说:“我把整首曲子学得差不多了,上来我弹给你听。”
萧小津眼色微亮,上了二楼去4号琴房。
宁京雀端正地坐在钢琴前,看向旁边的周雪尘,周雪尘掠了眼坐对面壁椅的萧小津,朝学生点点头。
宁京雀微微呼吸一口气,看着谱架上的男神照片,默念拍子,起手,下键,开始弹奏。
这首曲子的完整时间不长,前半部分,宁京雀弹得真不算差,至少与萧小津熟知的节奏和旋律对得上号,令她不用怀疑,这孩子正在弹奏的是那么一回事,她节衣缩食省下来的学费也到底没白烧。
到了后半部分,阻滞明显多了,弹错音按错位,这些错误连不懂钢琴的萧小津也听得出来。
总的来说,前半部份能打70分的话,后面磕磕碰碰的至多能拿50分。
不过这是速成班的效果,宁京雀从零开始,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她将双手放回膝上,表示弹奏结束时,萧小津由衷地鼓掌:“很厉害,小雀你弹得很好。”
宁京雀不太好意思:“我谱都背熟的,就是后半部分弹起来左右手不协调。”
“不要妄自菲薄,你比最初的自己强了几个宁京雀。多练就好。”周雪尘说。
他望向萧小津,笑问:“萧老师,我这个教学成果满意不满意?如果不满意,欢迎指示。”
17堂课能教出这个模样,萧小津若不满意,恐怕他又要摊摊手说做安静美大叔了。
只是她看不惯他得瑟,说她像金刚也是一桩新仇,萧小津不答反问:“剩下三堂课,后半部分来不及学好的话,算不算打周老师的脸?”
报名时他信誓旦旦保证20堂课能学会的。
周雪尘说:“学会是一回事,练熟是另一回事。我建议你办一张练琴卡,”他转而对宁京雀说,“像榴莲妹西瓜头他们,没事就过来摸摸琴找找感觉,一小时5块钱。你要不急着走,下课了可以直接留在这里练。”
白菜价,宁京雀捣蒜地点头:“我办,现在就办。”
萧小津赞成这个操作,练琴过程中有疑问的,还能在剩下的课堂里提问。
办好练琴卡,宁京雀窝在琴房不出去,萧小津陪了一会,渴了,想到楼下饮水机倒水喝。
经过1号琴房,随意扫了眼,她停下来悄然往里看。
被叫榴莲妹的小女孩坐在古筝前,安静乖巧地看着周老师,周老师背对门口,蹲在她身边跟她说话,不知说了什么,小女孩点头又摇头,后来噗嗤一下,捂嘴笑了。
周老师也笑了,抬手拍拍她脑袋,递给她一根手指饼。
小女孩接过去吃,周老师忽然回头。
萧小津心里毛了下,立即转身闪人。
晚上学生都走了,周雪尘拉下铁闸,如常过隔壁理发店闻雪茄。
萧小津到店里洗头的事,钟皓当天就告诉他了。
理发店做市场老街坊的生意,萧小津那副新面孔很扎眼,宁京雀拿着琴谱来找她,钟皓自然推断她是周雪尘口中新学生的姐。
周雪尘当时拿炯炯的目光追问钟皓:“怎样,她的手感不错吧?”
萧小津纤瘦,但不骨感,肉很会长地方。周雪尘知道钟皓给人洗头,多少都会按一按肩颈。
钟皓没兴趣回这种话,埋头收拾店铺。
周雪尘又问:“她说话是不是嗲声嗲气?有没有色/诱你?”
钟皓回忆与萧小津的接触,她说话时语气的确很温柔,也有往他倾靠的肢体动作,但他看作是亲切与尊重的表现,没有感到不适,更加没有多想,再者后来的交流,她格外客气礼貌。
钟皓打手语泼周雪尘冷水:我没你那么多龌龊的思想。看到手臂,就想到果体。
周雪尘呵呵:“你的心被林姐姐占据了,其他女人的动静在你看来,跟男人没区别吧。”
钟皓:……
今晚周雪尘又一次提起萧小津。
“我发现女人生气的时候,眉宇间莫名有一股英气。”
周雪尘很少见女人生气,往认真地想,也许有那么一两次?但他当时肯定心情不好,所以没办法欣赏。
他卷动雪茄,独特金贵的烟草香味缓缓透过鼻管渗进大脑,刺激他的神经。
他半眯着眼,昏沉的享受,可钟皓打的手语令他皱眉。
——你是不是过分关注这个学生家长了?
周雪尘笑了笑:“无所谓过分不过分,反正课快上完,以后也江湖不见了。”
宁京雀学钢琴有些吃力,这20堂课帮她完成心愿之后,怕且她没有兴趣再往下学。完成不了心愿的话,更加没有学的理由了。
她这个主力不来,萧老师更不可能来。
钟皓打手语:以前没见你这么关注过一个人。
补充一句:连雪梨西施也没这种待遇。
“打住。”周雪尘拿手指他,“再提什么什么西施,我替你找林姐姐她妈讲理去。”
钟皓垂下双手,什么语都不打了。
……
萧小津跟工头沟通了几次,拿自己开的支票跟他换回余哲的支票,金额一样,不然工头死活不同意交换。
萧小津气得差点心肌梗塞。工头当时随便报了个大数,第四次涨价不止,还四舍五入,白白多出两万多块。
余哲自以为帮忙,实情越帮越忙,她一点都不感激。
有余哲签名的支票,递到余氏的前台倍受关注,前台员工处理时特别谨慎,还打电话到总经办询问意见。
余哲不在,他的秘书会下来处理支票,走运了。
萧小津感觉差不多能物归原主时,有人靠了过来。
“萧小津?”质疑的女声直撞她耳膜。
曹佳莉双手抱胸,上下扫视她,嘲讽:“你来余氏做什么?戴个口罩神神秘秘的,见不得人?”
萧小津:“……”
余哲的秘书正好下来了,他对余总的前任现任在同一个次元里碰撞,感到惊慌又尴尬。
“这怎么回事?”曹佳莉很敏感,看了眼男友的秘书,看了眼男友的前任,又扫了眼不敢哼声的前台,后者手里拿着什么。
曹佳莉夺过去看,看完她气得冷笑:“什么意思?萧小津你找余哲讨钱来了?”
萧小津拉下口罩,“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是来退钱的。”
第8章 你放一万个心,我老婆不会……
“退钱?谁退谁钱?”曹佳莉不信,压着嗓子逼问。
前台接待处人来人往,出入的员工认得她是余总女友,有些连萧小津也认得,直觉是一出大戏,暗戳戳斜眼过来八卦。
“问你男朋友吧。”萧小津没好气地回了句,再转身跟余哲秘书说:“李秘书,情况我跟前台小姐姐交代过了,麻烦你把支票退给余哲,谢你了。”
以前她与李秘书关系还好,要不是曹佳莉在场,李秘书与她会多聊几句。
道完谢,萧小津当事情告一段落,重新戴好口罩快步离开。
曹佳莉如果追上去,就是掉份和没底气。她改而质问男朋友的秘书:“你最好把事情跟我讲清楚。”
李秘书:“……”
萧小津回到店铺的装修现场监工,无缘无故被坑了两万多,她必须金睛火眼盯紧进度,不能让自己再吃亏。
地板铺彻的间缝有点大,她找工头:“师傅,这间缝都要赶上地震的效果了,重铺。”
墙角四边的脚线歪斜,她找工头:“这脚线你是喝大了之后贴的吗?怎么不贴朵花出来呢,重贴。”
储物斗柜的重量比预计的轻,她找工头:“柜子到底用的什么材料?你别拿夹板当实木来忽悠我。”
墙漆涂完之后有呛鼻的异味,她贴着墙嗅了半天,忍不住发火:“这油漆用的确定是合同上写的品牌吗?你是不是买冒牌货顶替?”
有些地方确实偷工减料,但被揪住不放,工头不爽。
他反过来气道:“萧老板,与其在这里盯着我们,你不如找男朋友撒个娇来得划算。男人一高兴了,多少钱都给你买单,你没必要跟我们扣这扣那的。”
萧小津一字一句警告:“别扯没用的。必须一分钱一分货地给我把店铺装修好,不然我拿合同去消协工商投诉你们。”
中午时间,工人早早去吃饭休息,她留在店里,把外卖吃个精光后,找个小板凳坐着算账。
按着手机上的计算器,将三年来的积蓄减去店铺租金和装修费用,剩下的钱,还要采购器材,做宣传广告,支付水电物业费等等等等。
店铺虽然做瑜伽培训为主,但她打算采购一些健身器材,跑步机动感单车之类,这样可以扩大客户群体。
店铺地处旺地,附近有不少写字楼,繁忙的职业女性如果抽不出一个小时来练瑜伽,那来光顾跑步半小时也无任欢迎。
瑜伽所需的器材不多,成本也不高,健身之类的大型器材倒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萧小津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按着按着计算器,原本那串还挺胖的数字,眨眼瘦成四位数。
她:“……”
苦恼地拍拍额门,望着那四位数无语问苍天。
但她没丧多久,很快就振作起来,打开微信翻出在健身房工作时积攒下来的客户,一个个发去问候,并告知大家她的瑜伽学校下个月即将开业,新老客户报名课程都会有优惠照顾。
萧小津曾经是连锁健身房TOP SPORT的瑜伽专职教练,那时候想上她的一对一私教课,得提前一个月报名抢位,集体课也高达100元一节,人气很旺,是TS里数一数二受欢迎的。
收到她的微信广告,大部份老客户给面子地表示,到时候一定支持。
不管这是真话假话,萧小津当真话去激励自己。开业收生之后,学费会员费年费半年费等等的收入会不停累积,用不了多久,那四位数就会被养得白白胖胖。
与客户寒暄完,萧小津联系器材供应商。
这器材行业□□,看似坚固庞大的跑步机,价格天差地别,质量参差不齐,售后服务也有好坏之分。
万一买了不耐用不安全的器材,比如跑步机三天就坏,或者运动中突然变速,败了客户的兴事小,伤了客户的身事大。
萧小津接触了几个供应商,感觉不实在,决定尝试联系老东家TS的器材供应商。
TS的器材都是向谭总的公司采购的,型号、功能、质量以及售后方面,萧小津不仅熟悉,还满意,只是他家的价格在行内出了名贵。
她打算约谭总洽谈,看有没有可能把价位降低。
白天给谭总发去微信,晚上才收到他的回复。回复很迟,幸好结果喜人。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见面详谈。
事不宜迟,萧小津把见面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地点是某餐厅,她做东请吃饭。
谭总是40多岁的男人,一点不显老,相反还长得非常年轻英俊,身材足够许多男人羡慕妒忌恨。
他在TS办了各种健身卡,这本不是稀奇事,这年头办健身卡跟微信集赞一样,轻松简单,没有压力与负担,必要时,还是自我感动和安慰的纪念品。
萧小津还在TS的时候,同事跟她八卦,这谭总按着健身卡的课程准时准点来锻炼,短短四个月,练出八块腹肌加人鱼线,身材堪比专业的男教练,是TS的活招牌之一。
活招牌谭总准时到餐厅赴约,萧小津满脸妩媚的笑容,亲近地迎上去,轻轻拉着对方的手肘,让他在餐桌对面落座。
又娇声询问对方的饮食喜好,眨着眼睛聆听他对菜式的点评,再捧场地夸赞一番。
谭总对她的表现非常受用,后面萧小津提什么意向,他都不说反对,一双从头弯到尾的眼睛,全程注视着她。
萧小津在TS时只做教练,不参于采购与管理,她与供应商谭总其实不熟,微信是某年年会意外加的。
如今谭总肯答应各种支持,萧小津受宠若惊,也心中有数。
她娇声感激:“太感谢谭总的支持啦,到时候开业,谭太太一定要来报名,我保证给最大的折扣。”
谭总呵呵乐:“就我俩不挺好吗,提她没意思。”
萧小津顺着方向说:“谭总来报名的话也当然打折的,我介绍专业的男教练给你,指导会更到位。”
谭总笑容不减:“我要萧老师亲自指导我,这样才给力。”
萧小津眨了眨眼睛,“也行啦,只要顺利开业了,课程时间又对得上……”
谭总打断她:“不用等到开业,我今晚就有空。”他拉了拉椅子,往她那边贴,小声说:“今晚你可以亲自教我,什么姿势我都配合。”
萧小津半边身起了鸡皮疙瘩,脸上的笑容却保持自然的风情,她又无奈又娇气地说:“抱歉啊谭总,自己创业事特别多,又累又烦,我晚点还约了其他合作伙伴谈事呢,不去不行。”
“什么公事?健身房这一行,哪个环节我都能帮上忙。你找我就行了,一个顶十个,小津,我是一心一意想帮你的。”谭总说这话时,也算骨节分明的手有意无意抹了抹萧小津露出的手臂。
萧小津穿了很职业得体的7分西裤与短袖衬衫,马尾辫子高高扎起,精神又干练。
谭总这揩油动作,来得突然,收得也快,她反应再及时,对方的手也早已规规矩矩放回桌上,她假装没留意,面不改容,一声不哼。
她想起在TS听说的传闻。
传闻TS一位女教练与谭总有来往,谭太太亲自带人上健身房当众扇巴掌,女教练最后被逼辞职,离开A市。这八卦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萧小津因为与余哲出国旅行了没赶上。
她看不上谭总,也不可能与有妇之夫谈情趣,但她有求于他,面子要给,底子也要守,一来二去,她既不答应,也没刚然地拒绝。
谭总品出来了,春意盎然的笑容变得刻薄尖酸,说话也夹枪带棒。
“萧老师,你这就不上道了。所谓找我帮忙,说白了不就是占便宜么,却连付出都不乐意,那哪能有回报?”
萧小津笑盈盈的:“谭总说得对,等开业之后,我一定请谭总吃一顿好的,凤祥楼好不好?听说谭总最喜欢吃那里的龙凤翅汤。”
谭总不给面子地拆场:“我没饭吃吗?我吃不起吗?想请我吃饭的人排着队等,用不着你。”
萧小津依然淡定,“那今晚谭总来赏面,我太荣幸了。”
谭总没说话,看着她不动。
萧小津随意看了看表,意外地低呼:“哎呀,原来这么晚了,我不能耽误谭总的时间了,改天再谈好吗?服务员,买单。”
她招呼着,心里巴不得服务员一秒到位。
谭总这时靠了过来,无所谓地伸手搭住她肩膀,脸凑到她跟前,低声说:“小津,你为什么离开TS,心知肚明。你想继续在这一行发展,不要再得罪人了。”
萧小津在他的手搭过来时,镇静如初,他说的话却令她暗里打了个颤,想骂脏话。
她之所以离开TS,是拜余哲和曹佳莉所赐。
余哲背着她与门当户对的曹佳莉相亲,他俩人交往有一段日子了,萧小津才发现真相,果断分手。
余哲不肯,各种挽留,还扬言要与曹佳莉断了。曹佳莉受不了这个屈辱,她与TS的老总联系,两句话的功夫,轻轻松松送萧小津一份下岗失业惊喜大礼包,也让萧小津在A市大大小小的健身房里再无立足之地。
萧小津出来创业,一是为了梦想,二是被逼的。她原本的理想计划是多攒两年本钱与经验,再自立门户。
谭总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说:“全行业,就我不怕得罪曹小姐来帮你,这个风险很大,小津,你不打算好好感激我吗?”
他又催眠:“我其实看上你很久了,那年年会我存心给你微信和机会,可惜你不主动。我懂,那时候你身边有余总,现在呢?你放一万个心,我老婆不会发现的。”
他越凑越近,夹杂着餐后油腻味的气息扑上来,唇瓣似乎要贴向萧小津的脸颊。
萧小津背过脸推开他,叹气抱怨:“服务员怎么还不来,我去收银台买单。”
谭总愣愣然地看着,她去收银台付完钱后,直接转身走了,没再回来。
萧小津将谭总的微信拉黑,在飘流瓶写了几十条骂他的留言,顺便骂一骂曹佳莉与余哲,再统统扔进大海。
扔出去的瓶子招来许多回应,有问她骂谁,有反过来骂她,也有诚心诚意约的,说在身体上尽力安慰她。
五花八门的回应,萧小津用蹲厕所的闲散时间略略看了看,一笑置之。
器材的采购,她继续寻找供应商,也上某宝某猫某东货比三家,折腾了几天,总算有着落。
她刚刚下了单付订金,工头那边十万火急打来电话,催她去店铺。
萧小津本来就要出门,她很快抵达,一进去店铺,愣了愣,傻眼。
快要完成装修的店铺,如今被砸得破烂凌乱。
装好的吊灯摔碎在地上。墙上的大镜子裂出密密麻麻的网状。地板成了地鼠窑,被撬了无数个窟窿,还泡了一地的水。柜,台,架,无不被推翻砸烂。墙面被泼淋了红油,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白色。
“怎……怎么回事?”萧小津舌头打结,惊惘地喃喃自问。
“我怎么知道!我一来就发现变成这个鸟样!我不管,这不是我弄的,你付的钱我一分都不会退,如果要重新装修,那必须重新付款……”
工头在旁边跳着脚叫嚷,萧小津听得见,又听不见。
第9章 那就好。我对你没兴趣。……
晚饭时间刚过,周雪尘在钟皓那里蹭了口饭,插着裤兜踢着人字拖,心情悠扬吹着口哨回到琴行。
宁京雀抱着琴谱匆匆赶来,跑得急,差点被门口的台阶绊倒。
周雪尘皱眉:“急什么,被怪叔叔追?”
宁京雀纯粹赶自己的忙,狼狈笑了笑,上二楼去了。
“诶,就你一个人来?”周雪尘搭住一楼楼梯的扶手,仰头问楼上的学生。
这个问题挺白的,她不就是一个人来么?宁京雀点点头。
“你姐不做护花使者了?”
“她忙呢,没空。”
哦,又忙。
“晚上回家注意安全。”
“好哒!”
宁京雀在4号琴房练琴,课已经上完了,她打算再多练几天就执行表白大计。
周雪尘给其他学生上课,期间下过一楼,站门口往外张望,啃几根手指饼的功夫,又无所事事折返二楼。
琴行的学生99%是鲜果批发市场的孩子,离家很近,所以晚上来练琴的很多。
周雪尘逐间琴房查岗,到4号琴房,宁京雀把整首曲子弹了一遍,让他点评。
周雪尘鼓了鼓掌:“很好,有希望了,继续。”
宁京雀浑身是劲,斗志激昂,连续练了近一个小时才停下来休息。
一楼有饮水机,周雪尘坐在旁边举哑铃,膝上翻着一本叫《鼻屎为什么不能吃》的书。
宁京雀倒了杯水坐在对面缓气,眼神放空。
周雪尘笑了笑:“很累?”
“嗯,脑力体力并用,弹钢琴真不是一件轻松活。”宁京雀切身体会,感叹:“怪不得周老师你天天举哑铃。”
她留意到,周老师一旦闲下来,就会举哑铃锻炼。琴行里那副重得要死的哑铃,只有他能举起来。
周雪尘说:“这算哪门子运动,真正的运动可不是一只哑铃能满足的。”
真正的运动必须身心合一,有些还需要灵肉结合。
宁京雀抱怨学习忙,抽不出时间锻炼。
周雪尘说:“萧老师不是你家房客吗?你可以跟她练瑜伽。”
“我对瑜伽没兴趣。”
“那萧老师的学校什么时候开业?”
“不知道呢,之前说下个月的。”
之前萧小津叫宁京雀帮忙在学校做做宣传,吸纳小女生学员,再带动家长消费。
不过最近没有什么下文。
这几天萧小津早出晚归,与宁京雀碰面的时间少之又少。难得碰上面,她又很疲惫无力的样子,宁京雀不好打扰她休息,猜测这也许是开业前的冲刺阶段,她忙不过来操心其它事情。
萧小津这种忙碌状态,持续到宁京雀表白的那天还没完。
五月的天气大多数晴朗,春天快要结束,想爱情的种子生根发芽,得抓紧时间。
萧小津在傍晚回到宁家,灰头灰脸手脚无力,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
入睡前,她回了条微信:
加油!一招生擒男神![奋斗]
宁京雀在微信告诉她今天要表白,成功的话,也许看完电影才回家呢。
萧小津放下手机,望着天花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的质量很坏,一惊一乍的,没两小时就扎醒,还出了一身汗。
她抹了把汗湿的脖子,起来去厨房找吃的。
晚上八点多,房东宁父宁母去了喝喜酒还没回来,宁京雀不见人影,看来表白成功了。
这是近日来唯一的好消息。
萧小津蔫蔫地给自己煮了袋方便面,端着锅吃了没两口,宁京雀回来了。
萧小津认为自己最近够灰败够晦气的了,没想到此时此刻的宁京雀比她更死气沉沉,奄奄一息。
宁京雀行尸走肉地回到房间,萧小津跟进去问:“怎么了?”
宁京雀一个字不说,像被人在脑后猛敲一击,直绷绷地扑倒在床上,趴着哇哇大哭。
萧小津:“……”
过了半小时,萧小津把面吃完了,宁京雀也哭得差不多了,她才过去递纸巾,轻拍少女的脑袋安慰:“别太难过了,错的不走,对的不来。”
宁京雀坐起身,哭着说:“我真的尽力了,真的。”
别人表白只是说一句心声,递一封情书,她却花光积攒的零用钱去学钢琴,以为有一技之长能更加吸引对方,又像策划求婚一样去准备这一场表白。
傅承睿是级草,说他是校草也不过分。他平时几乎不与女生接触,宁京雀费了很大勇气才敢在男厕所门口堵住他,将写了时间地点的纸条硬塞过去。
她很害怕他看都不看就随手扔了,但他犹豫了一下,打开看了。
纸条上还写了句:如果你有决定了,可以马上告诉面前的我吗?
傅承睿掀起眼皮看她,目光淡然,不带情绪。
宁京雀屏住呼吸,在他无所谓地说了个“行”字之后,才感觉活过来。
宁京雀高兴坏了。周老师说过,男生若愿意爬窗赴约,那代表成功了一半。
她与闺蜜提前一个小时去音乐室彩排,嫌音乐室不够整洁,动手收拾。立式钢琴的音色跟周老师琴行的差不多,她试弹了几遍,闺蜜直呼好听。
宁京雀深深呼了口气,等待男主角出场。
傅承睿比约定时间迟到了15分钟,他高大的人影在窗前晃动时,以为被翻判死刑的宁京雀又活过来了。
爬窗对男生来说不是难题,只是窗户那里有个不显眼的小铁勾,傅承睿身高体壮,那铁勾刮不着宁京雀,却刮到他了。
落地时,他“艹”了声。
摸了摸后背,有浅淡的血迹,傅承睿脸色微变。
宁京雀也知道出事了,正纠结要不要上前问候表达一番关怀,傅承睿就说:“你有事吗?”
宁京雀紧紧扣住双手,结巴地说:“我,我学了钢琴,想,弹给你听。”
傅承睿没有惊讶,也不见动容。宁京雀紧张了半天,他都没有接话。
他到底要不要听?
后来傅承睿面无表情说:“那你弹啊。”
他好像不耐烦了,宁京雀“哦”了声,慌忙坐到钢琴前。
躲在窗帘后的闺蜜替她加油,她却不争气,连最熟练的开头都没弹好。
傅承睿站在不远处,仿佛太阳,浓浓的耀眼炎热的能量烘烤她每寸皮肤。
脸越来越烫,心跳又快又乱,双手不是自己似的,宁京雀难堪地说:“我重弹。”
她重弹了四遍,依然磕磕碰碰,没办法像在琴行练习那样流畅完整地弹奏出来。
宁京雀急得想哭,余光见傅承睿走到窗户前研究什么,她更加无望。
琴声越来越乱,也越来越轻,到最后戛然而止。
傅承睿在研究把他刮了的铁勾,单手将它硬生生掰平,以后谁爬都不会挨刮。
音乐室安静了,他回头问:“弹完了?”
宁京雀局促地坐着,眼角湿润。一切都搞砸了,她弹成这个鸟样,杀猪似的,难怪傅承睿连听的耐性都没有。
她对不起周老师,对不起自己。
傅承睿说:“没其它事,我走了。”
“等一下。”宁京雀站起来,反正已经够难看了,再难看些也无妨。
“傅承睿,我喜欢你。”她闭上眼一口气说完,脑子一片空白,不敢有任何想法。
音乐室又安静了一会,一个琴音意外响起,宁京雀睁开眼。
傅承睿不知几时坐到钢琴前,抚着琴键说:“你弹的曲子,我学过。”
他不仅学过,还学得比她好,同样的曲子他弹出来,质量甩她十条街。
宁京雀怔怔看着听着,曲子的旋律节奏很轻快愉悦,周老师的评价是谁听谁开怀。
宁京雀却开怀不起来。
傅承睿弹完了,侧过头问她:“好听吗?”
宁京雀呆呆点头。
傅承睿说:“那就好。我对你没兴趣。”
宁京雀眼泪流了下来。
她水平差太多了,远不如他,远不配他,即使花心思尽力了,距离仍然遥不可及。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宁京雀靠在床背,抱着枕头哭诉。
萧小津叹了口气,身不由己唱了一句:“我知道你很难过,感情的付出不是真心就会有结果。”
第10章 你这辈子一定要享受至少……
歌声伤感萧瑟,失恋少女倍感哀怨,哭声低了,眼泪却淌得更凶。
萧小津说:“他跟你坦白,总好过吊着你消耗你。”
宁京雀摇头:“我宁愿他骗我。”
骗她说,他对她也不是完全没兴趣,骗她说,她的钢琴也不是弹得多差劲。
她一腔热情付出的真心,期待有人珍而重之地心疼与守护。
哪怕假装。
萧小津叹道:“傻瓜,他要是骗你,等你发现真相时,会比现在难受百倍。”
正如余哲瞒着她脚踏两船,她发现时,不仅爱情一下子没了,就连智商也仿佛被碾压了一路,双重打击。
宁京雀也想起萧小津的前男友了,不禁问:“小津姐,你和前男友分手时,也像我现在这样吗?”
萧小津惨淡地笑了笑,“比你惨呢,我可是被白白骗了一个月。所以我说你那个男同学,某程度上算是男子汉。”
宁京雀惘惘然,男子汉又如何,傅承睿享受越多的赞词,她越觉可惜。
这么优秀的人,到底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萧小津坐到床上,挨着她说:“这个事其实没你想象中严重,放宽心去看待,别影响学习和生活了。”
宁京雀把泪湿的脸埋在抱枕后:“可我明天都不想上学了。”
萧小津:“怎么能被一次拒绝打败呢?你以后上了大学出了社会,能有许多机会认识各种各样的男人,会谈各种味道的恋爱,就连分手,都能花样百出的。今天这一次真不算什么大坎。”
宁京雀看向她:“会吗?”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要永远停留在今天,将来的事,都被堵在门外了。
萧小津说:“当然会。像小津姐,高中时谈过恋爱,毕业后去了不同的大学,自然而然就不联系,分开了。上了大学也谈过两次,第一次找了本地的男孩子,结果人家父母不喜欢我是外地的,谈了一年就散。第二次坚持到毕业,但大家目标方向不一样,又分开了。至于最后一次,我不用再多说了吧。”
萧小津以前没提过自己的恋爱旧事,宁京雀也第一次听说分手会有这么多种姿势,她讶然问:“小津姐,那你还想恋爱吗?”
萧小津无奈笑了笑,想个鬼啊,谈来谈去,能不能修成正果根本由不得她一个人说了算。
表面看上去关系很美好,实际上谁在自作多情,到最后翻船了才一目了然。
失恋也就罢了,她又不是没失过,但失恋之余还要连累事业的话,恕她玩不起了,这恋爱成本随通货膨胀上涨,太他妈高了。
看法是这样没错,她嘴上却说:“当然想了,要是找到情投意合的人,谈恋爱真的很甜蜜很幸福。”
宁京雀:“比如?”
“比如……他会无时无刻不照顾你,做什么事都会考虑你,有什么好吃的也会与你分享,不高兴的事会替你分忧,你对他也一样。不管有什么困难,两个人一起面对,最后解决不解决,都不会感到孤单和无助。那种幸福很踏实,很有安全感,你这辈子一定要享受至少一次。”
宁京雀听得有些出神,她想象着将来与恋人生活的情景,可脑子里出现的另一个人影,竟然仍是傅承睿。
她失落透了,泣声说:“我怕我以后都不会喜欢上别人了。就算喜欢,也不一定像喜欢他那样喜欢了。”
萧小津笑了出声,真笑那种。她拍拍少女的脑袋,叹道:“我要不要给你录下这段话?等你长大后放来听,也许是个不错的娱乐节目。”
宁京雀:“……”
……
表白失败后,宁京雀上学不敢抬头。
闺蜜给她保守秘密,她却看谁都像在嘲笑她不自量力。也不知道傅承睿有没有跟哥们说她的笑话。
做课间操散场时,不经意一抬眼,见傅承睿在不远处。
他的视线也瞥了过来,再若无其事移开,继续与旁边的男生说笑,自然随性,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认识她似的。
宁京雀做不到这么坦然,心里仍会不由自主地打颤和微疼。上学提不起神,上课心不在焉,连写作业都没力气,说是伤筋动骨也不为过。
曾经她羡慕与傅承睿同班的女生,她们多幸福啊,上学就能见到男神,简直是不可多得的核动力。
现在她非常庆幸自己不是他的同班同学,否则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会更无地自容。
上学放学,一天里她与傅承睿碰面的机会其实寥寥无几。但愿如小津姐所说的那样,时间慢慢过去,她渐渐淡忘,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宁京雀的问题,时间可以帮忙。萧小津的问题却是沼泽,陷进去了,死活爬不出来。
近半个月来,萧小津起早贪黑,奔波于城里各个中介,可进展没有半点起色。
今晚回到宁家,已经将近九点,进屋时,宁父宁母和宁京雀都在客厅。
宁父像丹麦的美人鱼像,屈腿坐在沙发角落,双手夹在膝间,状似在看电视,眼珠不时偷偷瞥向女儿那边。
宁母身上还系着围裙,叉腰坐在茶几前的沙发,满脸怒容,盯着地板哼气。
她女儿宁京雀不安地站在一旁,低头垂脸,一声都不敢吱。
这种阵仗,萧小津见过几次。宁京雀考试成绩但凡不够理想,宁母就会这样追究和教训,宁父往往不敢插嘴。
萧小津笑了笑,过去低声说:“怎了小雀,最近考试没考好?”
宁京雀没来得及回话,宁母就猛地拍了拍茶几,怒道:“她能考好吗?看看把时间都浪费在哪里了!”
玻璃茶几差点震裂,萧小津往那看,一张皱巴巴的旧纸条扔在茶几面。
仔细看,纸条上写了一行洗过的苍劲的字——
钢琴学习课,20堂,学费一千元整。
萧小津:“……”
她无语地拿眼问宁京雀,周老师琴行的收据,她为什么还留着?这难道不是早销毁早安心的“罪证”吗?
宁京雀后悔得想撞墙。当时她把收据放衣服兜里,三番四次叮嘱自己要藏好,但她忘了,收据就一直放在衣服兜,进洗衣机不知几遍了,今天才被宁母发现。
也不知周老师用的是什么笔什么纸,怎么洗都洗不烂,字也没洗掉,朦胧又清楚的一行字赫然入目,想抵赖都难。
宁母用力地敲打纸条,质问女儿:“学人家去弹钢琴?你很闲啊,作业写完了吗?科科考满分了吗?有这时间,怎么不花在学习上面?明年就高三了,高三就要高考了,你还有多少时间浪费?”
宁京雀愣愣站着挨批,什么解释都不说。
宁母:“你说,你跑去学钢琴做什么!”
宁京雀:“……”
真相只有一个,但半个字都不能提。要是宁母知道她学钢琴是为了向男生表白,那一打藤条都不够她打的。
萧小津好言好语地帮腔:“宁姨,其实学钢琴也有好处。不是都讲究德智体美吗,各种兴趣爱好和技能加持的话,对学业帮助更大。”
宁母哼了声笑,“是啊,有技能的话升学还能加分呢。问题是,宁京雀,你下一次升学就是升大学,你打算做艺术生,考去音乐学院吗?如果是,你现在学能来得及?如果不是,那你怎么不把有限的时间,全力以赴地对付语数英?”
宁母有理有据,宁京雀的目的又有点不纯,想反驳不太容易。
宁母继续:“况且学艺术需要天赋,音乐也好,画画也好,我们家不管我还是你爸,都没有那种艺术天赋,你学得死去活来,都学不出名堂来的。数理化计算机是最实际也最实用的,这辈子我不指望你大富大贵,但你也别想去搞那些烧钱的不切实际的坑爹艺术!”
宁母说到最后,又激动地拍了拍茶几。
那边宁父声若蚊呐地吱了句:“别拍了,再拍就碎了。”
“你闭嘴!”
宁父马上做小伏状看电视。
宁母说话说得凶,又说得急,胸膛起伏着喘气。
萧小津去厨房给宁母倒了杯温茶,哄劝:“小雀没想考艺术,她只是陶冶性情。”
“说得这么有格调,那行啊,你去上了20堂课,学什么回来了?弹给我听听,看能不能消气。”
家里没有钢琴,宁母也就这么一说,没真要听女儿弹钢琴。
宁京雀也不敢弹,她只学会一首曲子,宁母要点歌的话,那就尴尬了。
萧小津说:“还没学好吧,才20堂课,都是学基础。”
宁母说:“她上100堂课也学不好。你看,”她拿起那张收据,用不可思议地语气念:“20堂,学费一千元整。一千,居然只要一千,我先不管这一千你哪来的,宁京雀,你是不是遇上骗子了?”
外面的琴行,一个小时两三百的大有人在。想找50元一堂课的,得回去20年前。
“50元一堂课,宁京雀,你能摸到钢琴吗?那个老师真的会弹吗?”反正宁母不信。
萧小津对周老师没什么好感,但在宁母的质疑下,本着帮宁京雀解释,萧小津替周老师说了两句好话。
“那老师挺好的,水平有,教学方法也挺有特色。”
宁母侧过头看她,眼神惊疑,“什么意思?你认识那个老师?抑或你早就知道她去学钢琴?”
萧小津:“……”
她不说,宁母却自行脑补出前因后果。
“我懂了,怪不得小雀前段时间经常说要与你去逛书店图书馆什么的,原来那时就瞒着我偷偷去上钢琴课。”
萧小津暗叫不妙,但也没撒谎,她点点头说:“我是看她很想学,所以……”
宁母:“所以你就可以背着我这个当母亲的,自作主张鼓励她去学琴?”
萧小津确实有鼓励过宁京雀,女孩前段时间节衣缩食省零用钱做学费,这生机勃勃的毅力,萧小津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值得她去泼冷水。
宁母却认为:“你居然这么早就知道,却不告诉我,小津,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小雀是我女儿,你只是这里的房客,你没资格替她做决定!”
萧小津没接话,心里叹息。
宁京雀听不下去,说:“妈,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跟小津姐无关……”
“无关?就是有她给你撑腰,你才更加任意妄为!”宁母说完女儿说房客,“小津我跟你说,你以后别再给她乱出主意,不然就是跟我公然作对,存心要带坏我的女儿!”
萧小津说:“宁姨,你这话有点过了。我怎么会带坏小雀。”
宁母脱口就反驳:“我怎么知道,健身房里哪有正经人。”
萧小津愣了愣,有些气笑:“宁姨,我在你这住了三年了,我是什么人,你们品不出吗?”
宁母不说话,她心里特别气愤,女儿联合家里的房客隐瞒自己,当她傻子那样耍。
宁京雀站出来急道:“妈,小津姐对我很好,帮过我很多忙,你不要误会她。”
宁父也小声嘀咕:“小津干净利索,从不拖欠房租,哪里坏了。”
女儿丈夫都替房客辩护,宁母这个女主人骤觉失去地位与面子,她火气蹭蹭冒,口不择言说:“有什么了不起,房租谁付不起?我以后不租她了!”
第11章 是色狗无疑了。
“不租她了”,这四个字的意思,萧小津最近听过的次数不能再多。
她在市区旺地租赁的四个铺位,被不明所以严重捣坏,所做的装修工程前功尽废。
工头一分钱都不给退,叫他帮忙把狼藉的现场清洁干净,可以,先付钱。
萧小津的积蓄所剩有限,清洁费出不起价,她唯有与工头安排的“老残病弱”一起动手收拾赶进度。扔出去的一堆堆垃圾,报废的地板,碎成渣的玻璃,就跟一把把扔钱一样。
前后忙了四天,好不容易把店面恢复了不再吓人的状态,萧小津计划和工头商量重新装修的费用,又考虑过换人,不用这个装修队了。
但她倾向于继续聘用这个工头,这个工头她是货比三家后才签合同的,而且已经付过一笔钱,跟他砍价的成功率要比其他的高。
她向工头装可怜,卖惨,低声下气恳求,工头三番四次摸她的手,她假装不在意,脸上坚持微笑,终于说服对方以半价优惠帮她把店铺翻新。
择日动工之前,萧小津却被房东通知,那几个铺位,不租她了。
萧小津好言好语找房东讲道理,宣扬合同精神,房东扔来一句:“我怕你再惹是非,下次害我的店铺被烧。”
萧小津心里咯噔一下。
店铺遇袭,她没敢大张旗鼓呼天抢地,只悄悄报了警,就是怕惊动房东引发拒租。
房东不肯透露是谁通风报信,萧小津猜测多半是来打砸的幕后黑手故意所为。
黑手是谁,她能牵扯出来的人物不出两个。
那段时间余哲没完没了地换着号码给她打电话,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堵她,萧小津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她问警察这案件什么时候能破,警察说她的供词没有实质证据,只能算是“臆想”,要抓到那个执行打砸的犯案人员,才能顺藤摸瓜查出主脑。
至于哪年哪月能抓到犯案人员,警察说:“你等吧,有消息会通知你。”
萧小津:“……”
那四个铺位,房东宁愿赔钱都不愿意放租给她,萧小津拿着赔款,感觉丢了西瓜,捡回一把瓜子。
她去中介物色新的铺位,可合心意的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位置好的,她已经无力负担,能负担的,她又看不上人家。
几经折腾,发掘出两三处各方面条件都能接受的,中介找房东谈完之后,又莫名其妙地拒租。
萧小津怀疑过,自己的大名是不是被列入了黑名单。
她不信邪,继续与中介奔走,结果找到几家房东都不愿意租给她。她赔着笑讨好对方,还自愿加租,对方仍不为所动,甚至出言不逊,骂她滚。
那些房东看她的眼神,有天生的嫌弃与鄙夷,仿佛被谁洗过脑。
与房东们接触,萧小津强忍了许多次隔空骂人的冲动,现在老房东宁母也扬言拒租,在她最疲惫,最需要一张暖床的时候,要将相处三年,不曾红过脸的她扫地出门,不给半点面子,没留半分人情。
萧小津心里积压的不满与不甘,还有隐忍的愤怒,按不住地涌上脑门,占了上风。
她笑了笑,潇洒地说:“行啊,不租就不租,我搬就是。”
她淡定坦然,仿佛都不当一回事,更别提有没有受到半毛钱威胁了。
宁母挺意外,但不甘屈服,犟到底说:“好,一言为定,你一个月之内收拾包袱走人!”
萧小津:“不用一个月,一个星期我就走。”
说完转身进客房,头也不回。
“哎怎么闹成这样,明明是小雀的事,你怎么把小津赶走了?”
“是我闹的吗?她也同意走啊,你到底站谁?”
身后宁父宁母一声小一声大地吵起来,萧小津关门前,宁京雀追着挤进来,焦急道:“小津姐你别搬,我妈说的是气话,你别信。”
萧小津还能对她笑,平静说:“没关系的,外面出租房很多,这不是大事。”
宁京雀红了眼,哽咽着替母亲道歉,拉着萧小津的手求她别走。
“都怪我蠢,忘了把收据扔了才会被发现,你不是帮我说情也不会惹着我妈。”
“这事谁都不怪,正好我在这里住了三年,该是时候换个新环境了。”
“小津姐……”
这些掩饰的借口,宁京雀能听得出有多勉强。
她家的老楼房,不如那些新搭的公寓楼新潮时尚还带电梯,但胜在位置好,附近的设施包括地铁,一应俱全。
小津姐租住她家空出来的客房,出入方便,租金合理,曾经盛赞这是她能租得起的性价比最高的房子。
“好啦别说了,再怎么说我也要搬的。”萧小津打断宁京雀的挽留,反过来劝她放宽心。
宁京雀拦在行李箱面前,不让她收拾衣物。
萧小津叹了口气说:“我告诉你吧,我搬走不是完全因为宁姨的话,我是想趁这机会躲开前男友。”
余哲堵她,不分场地,在店铺堵不上,他到宁家楼下堵。好几次了,萧小津出门归家,都远远见他的车停在对面马路。
萧小津没有力气与他纠缠,对她来说,余哲绝对是个瘟神。
但她不得不回宁家休息,余哲又摸清她除了宁家,就没有其它地方可去。
当初余哲曾建议她别住宁家了,他掏钱给她租住环境位置都一流的新公寓楼,或者直接住他家。
萧小津念着与宁家的旧情,与宁京雀也相处要好,在他乡有这么个谈得来的朋友,很难得,所以她没舍得搬走。
如今回想,没依余哲的安排就对了。
萧小津把余哲摆出来,无奈地说:“如果我不搬,他会一直这样堵我,万一哪天不幸又被他堵住了,拉拉扯扯传到他现女友耳里,那就麻烦大了。”
宁京雀听了这解释,阻止的态度才软了一些,但她依然不舍得小津姐搬走。
萧小津笑:“傻呀,我又不是搬回老家,我还在A市啊,什么时候想见面,随约随到,地铁多方便啊。”
俩人聊了很久,快十点了,宁京雀才从客房出来,回去自己的卧室。
萧小津虽口口声声说外面出租房很多,但想找到合适的,跟找铺位一样,不是一时三刻就能解决的问题。
整租的太贵,合租的要看同住人的脾性,如果遇上不好相处的,简直是灾难。
在中介市场兜兜转转,一边找铺一边找住,心力交瘁,放言一个星期就搬走的萧小津想打退堂鼓了。
这样很怂很丢脸,但流浪街头或者挨高价房租,她更不能接受。
做人要能屈能伸,尤其只能靠自己的时候。她既然能忍着恶心哄谭总给优惠价,哄工头半价重装,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哄宁母回心转意呢?
宁母是凶,又强势,但过去三年,她没有真正为难过萧小津。
萧小津积极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做着做着,地铁坐过了。
是鲜果批发市场附近的地铁站,萧小津想了想,也行,去市场买些水果,当作哄宁母的武器之一。
这市场晚上也热闹,许多人趁入夜过来淘水果,批发市场本来就比外面的果店便宜,天黑后有些果摊会大减价甩货。
宁母喜欢吃山竹,正当季节,萧小津挑最贵的买了10斤,挽着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她想起什么,疾步调头。
最近操劳得厉害,又惦记搬家的事,晚上连觉都睡不好,腰酸背痛头发晕,来了市场,何不找初哥哥给她温柔地洗个头按个摩,花10块钱买个放松?
理发店正常营业,初哥哥给一位阿伯理发顺便剃须,萧小津前面还有一位大婶在排队。
等候时间,萧小津抱着10斤山竹打瞌睡。有人轻拍她肩膀,她一扎醒,山竹差点没抱稳滚一地。
初哥哥帮她把一大袋子山竹放台面,指指洗头床,示意轮到她了。
“谢谢谢谢。”萧小津忙不迭道谢,赶紧躺到洗头床上。
初哥哥洗头按摩的动作非常温柔,萧小津平躺着闭眼享受,不止一次想开口问:能不能加钟?
热力十足的水冲刷头部皮肤,萧小津舒服得悄悄打了个颤,初哥哥温热的手指按捏她的太阳穴,力度轻柔,穴位准确,规矩不作妖,她又一次悄悄打了个颤,心里长长地喟叹。
这种安静无声又专业体贴的正经服务,与市区昂贵又从头到尾拼命吵着推销的发廊沙龙相比,真是一个宝藏。
“嘿哟,这不是萧老师么?”有人笑闹一句。
萧小津警惕地睁开眼,见周老师赫然地站在洗头床旁边,居高临下直视她,嘴角欠欠地单翘,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萧小津瑟了瑟缩,她这样躺着,绝不是战斗的可选姿态,气势矮了半截。
周老师拿出根手指饼叼嘴里啃,目光扫了扫萧小津的脖子以下,这小动作很迅速隐蔽,盯着他一举一动的萧小津却没走漏眼,几次都在心里记下了。
她身材好,过得了“自认”与“公认”两关,躺着也显眼,就算初哥哥给她盖了条薄毛巾,也挡不住风光。
男人本色没错,但周老师种种小眼神在正派的初哥哥面前,是色狗无疑了。
宁京雀早学完钢琴,无求于他,萧小津决定不理他。
周老师却跟她很熟一样,交代初哥哥:“躺着的这位不简单,是我学生的姐,你务必打醒十二分精神照顾。”
萧小津:“……”
他这话,听起来像她要进手术室做开颅开胸九死一生的大手术。
初哥哥的回应是翻了翻白眼。
天啊,原来他们认识的,纯洁的初哥哥怎么会跟偷瞄她脖子以下的周老师做朋友?
萧小津狐疑地打量围着她站的两个男人,初哥哥朝哪指了指下巴,周老师走开了,坐到理发椅上,有多动症似的拿屁股磨着椅子,转来转去动个不停,视线仍投在这边。
周雪尘见台面有一袋山竹,以为是钟皓买的,很自便地拿了个掰来吃。
钟皓给萧小津冲水,没留意,萧小津防贼似的防着周雪尘,自是看见了,她闷声闷气地说:“周老师,那是我买的。”
周雪尘含着籽说:“啊?你特意给我买的?这太客气了萧老师。”
第12章 跟我回琴行,如你所愿。……
他那是耳背还是没脸没皮,不用脑子都知道。
萧小津不说话了,反正有10斤,送他吃两个她请得起。
不过这周老师的吃势有点猛,真以为是给他买的么,居然很不客气地飕飕就干掉十几个。
萧小津洗完头,脑袋裹着毛巾走去理发椅那边,扫了眼那堆被周雪尘扔垃圾筒的山竹壳。
山竹的籽粘着一层滑溜溜的果肉,萧小津每一次,都会想方设法把果肉从籽上撕下来吃掉,务求将含量不多的果肉吃干抹净。
对付果壳比果肉沉,却偏偏按斤论两卖的水果皇后,她向来宝贝得彻底。
可垃圾筒的果壳堆里,那些山竹籽肉眼可见还粘着果肉,根本没吃干净。
这败家吃法,不等于吃酸奶不舔盖么?
自己真金白银买的好山竹被糟蹋了,萧小津有些不忿。
“周老师,你到底会不会吃山竹的?不会就别吃了。”
萧小津边说边将山竹袋子绑上口,不让再吃的意思傻的都懂。
周雪尘手里刚拿了个新的,他递过去说:“确实不会,要不你亲自教我?”
亲自喂也无妨。
萧小津把山竹接过去,转身就递给钟皓,笑盈盈说:“小哥哥,请你吃的。”
钟皓看了看周雪尘,那男人闲闲地靠向椅背,笑着摇头。钟皓接过山竹,朝萧小津打了句“谢谢”的手语。
萧小津看不懂手语,但对方的眼神与脸部表情都在道谢,她随和地说:“不客气,辛苦你啦。”
她坐在镜子前面,钟皓继续体贴专业地服务,帮她把头发吹干。
电风吹轰轰响,小小的理发店吵闹中有一股被烘着的躁热。
周雪尘坐在旁边,摸着胡茬巴叉的下巴,打量镜子里的萧小津。
一段时间不见,萧老师显瘦了,眼睑下两团青色,淡妆可是没法掩饰。看来不是减肥的祸。
原本直视镜子的萧小津看了过来,目光在镜中撞上周雪尘的眼神。俩人都不慌不忙,坦荡大方,周雪尘抬了抬爪子,朝镜里的她挥手微笑。
萧小津回了个皮笑肉不笑,暗藏各种腹诽。
头发吹好了,钟皓关掉电风吹,理发店一下子就清静了,空气也凉快了些。
钟皓拿梳子轻轻梳理萧小津那头黑长直,她的发质柔顺黑亮,厚薄适中,平日扎马尾精神干练,披肩散发时温婉风情。
“谢谢小哥哥。”萧小津付完钱,抱着山竹走。
被遗忘的周雪尘叫住她:“萧老师,小雀表白怎样了?”
走出门口的萧小津立即折返回来,边说:“你这话可是提醒我了。周老师,当初你说表白失败的话,随时找你算账没错吧?”
“听意思是失败了?”周雪尘拍拍扶手,不无可惜说:“我的天呀,白费了小姐姐的心血。”
萧小津把手摊开伸过去:“现在来算账了,退学费吧。”
周雪尘微仰下巴看她,眼里有好笑与惊讶。
萧小津:“想赖账吗?是个男人就说话算话。”
“我当然是男人,如假包换纯天然男人,第一天就告诉你了。”周雪尘站起来,双手插兜说:“走,跟我回琴行,如你所愿。”
他离开理发店,头也不回,百分百相信萧小津会跟在身后。
第13章 我怎么不早点认识你呢。……
今晚琴行很清静,光亮着灯,不见人影。
以为都在二楼,去楼梯口往上张望,楼上连灯都没亮。
萧小津说:“周老师,你这是要倒闭的节奏啊。”
周雪尘在玻璃柜台后翻找抽屉,边应话:“今天周一,学生不喜欢在这天来上课练琴。”
“为什么?”
“周末后第一天上班,你下班后还乐意去费其它脑子啊?”
“我无所谓。”
“小学生有所谓。”
“……”
周雪尘翻了半天,找不到现金,他叼了根手指饼上二楼,跟萧小津说:“你等等。”
一千块都要东搜西罗,周老师是有多贫穷啊。
萧小津在一楼无所事事,抱着山竹在好几座立式钢琴之间闲逛。
身处的这个房间目测六七十平,方方正正显得空间很实用。
不过这里除了摆放六七座立式钢琴,基本就处于荒废空置的状态。
萧小津来了这么多次,没见过有学生在这里用这些钢琴学习练习,换句话说,这个房间是钢琴仓库,库存却不多,也不新正。
钢琴的牌子萧小津也不认识,什么斯坦威,克里斯多佛利,佩洛夫,听上去很复杂洋气,至于名气就不得而知了。
萧小津腾出手,用指腹擦拭面前的斯坦威钢琴,呃……一手的灰。
房间有一大扇落地玻璃墙,窗帘拉开,正对外面的马路,夜里桔黄色的路灯下,行人与小货车出出进进。
萧小津站在玻璃墙前看外面人来人往,不知想着什么,思绪放空,周雪尘走到身边了都不自知。
“萧老师。”周雪尘低头叫她,她反应过来,见对方拿着一叠现钞在她鼻尖前扬了扬,金钱独特的香味比山珍野味还诱人。
萧小津心不慈手不软接过去,“谢了周老师。”
周雪尘:“客气。”
他这么配合,又到底给宁京雀上了课,萧小津把钱装得稳稳当当的同时,有一丢丢可怜他。
“周老师,你这里的钢琴是不是不好卖?”萧小津问。
周雪尘看了看一室的钢琴,不在意地点点头。
萧小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样的句式,通常是想引出一番见解。
周雪尘眉心轻皱,后肩靠到玻璃墙上,双手抱胸说:“愿闻其详。”
萧小津像个行家似的介绍:“我以前东家的隔壁就是琴行,他们生意可好了,钢琴也卖得很快,那些牌子全是大家认可的,像雅马哈啊,珠江啊,英昌啊,特别受欢迎。”
那些品牌的知名度很高,连她一个不碰乐器的人都听说过,哪像这里,摆的都是不知名钢琴,难讲是不是山寨出品。
周雪尘摸着下巴做沉思状,“萧老师说得有道理,我怎么不早点认识你呢。”
萧小津笑了:“现在认识也不晚。”
周雪尘眼色微亮:“怎说?”
萧小津往他那边靠了靠,周雪尘微眯眼睛,听她说:“你不如把这些钢琴挪去别的地方,然后呢把这个空间,租给我。”
周雪尘挺意外,“你要这个地方做什么?”
萧小津说:“做瑜伽课室。”
周雪尘又皱眉了,“你不是要在市区开学校吗?听说下个月就开业。”
萧小津闭口不提自己的失败遭遇,只说:“我这不是帮周老师你增加收入嘛,反正这个地方你拿钢琴占着没用,租给我好歹每个月能赚点租金。”
萧小津想到什么,又忙不迭问:“还是说这里是租的,你不是房东?也行,你把房东电话给我,我自己联系。”
周雪尘好一阵子没说话,表情淡淡,看她的眼神不冷不热,横竖不像积极的态度。
萧小津察觉了,暗叫不妙,她一时兴奋,忽略了某些重要的忌讳。
周老师八成不是房东,充其量是个二房东。如果她跟他商量租赁问题,他能从中谋利。相反,她越过他直接找房东谈的话,他不仅错过中饱私囊的机会,还有可能被房东趁机涨价。
涉及到个人利害,周老师肯定考虑到这些问题而发愁和不满,换作是萧小津,她也没办法做到积极响应,甚至索性排斥。
萧小津将山竹放地上,又稍稍往周雪尘靠,软着声说:“周老师,我们可以好好商量的。”
她的语气轻了低了,刚才发号司令的理所当然一分不差全部敛去。
周雪尘换了个站姿,拿一边肩膀侧靠玻璃墙,双手插兜问:“怎么好好商量?”
萧小津献媚地笑,温声细语的:“我不找房东,只跟你谈,你有什么条件尽提无妨,我们摊出来一项项协商,绝对能谈妥的。”
只要他不狮子开大口,这里的租金价格她应该能应付。如果他坐地起价,她哪怕磨破嘴皮也要把价格砍下去。
看在他爽爽快快退了一千元学费的份上,萧小津愿意拼一拼,赌周老师不是趁火打劫的人。
周雪尘:“你真的要租这里?”
萧小津说:“没意向的话,我不会浪费你时间的。”
周雪尘:“萧老师啊,我提醒你,这里可不是一开业就能秒杀同行的好位置。”
这个认知,萧小津比他懂。
以前在TS,跟她练瑜伽的是清一色白领,上一对一课程的更有银领金领,还有富二代富三代,无不是时尚潮流与健康的追求者。
这种层次的消费者,平日习惯出入高级写字楼与商场会所,是不会降低格调来一个市井批发市场上瑜伽课的。
这么一来,萧小津手上的老客户资源,功效为零。
没有老客户支持,从零开始起步,能坚持多久是未知之数,秒杀同行之类的牛就更别吹了。
但从零开始,总比连开始都没有要强。
她在市区,大概是很难再租到合适的铺位了。就算租了,谁敢替她担保不会再有人来打砸捣乱?
有人要逼她离开,而她财力上以及精神上,都无法承受第二次打击了。
鲜果批发市场这个远离CBD的市井之地,未必是拓展事业的好地方,却是起码能让她一边做想做的事情,一边保护自己的世外桃源。
这些来龙去脉的想法,萧小津不跟周雪尘详谈,她笑盈盈的,风轻云淡说:“周老师你放心,我会做好详细计划,开业之后就算生意不大红大紫,也保证准时交租。”
周雪尘笑了:“看来你信心不小,决心也很坚定。”
萧小津见他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抓紧机会又往他靠了靠。她仍是热裤吊带的搭配,果露的手臂雪藕般纤细修长,清凉细滑的皮肤似有若无地与周雪尘的轻轻擦过。
她眨着眼睛娇声恳求:“周老师,你就租给我吧,拜托啦。”
周雪尘低低“嘶”了声,他站直身,扶着后脑勺往外走了两步,“那行,你记下房东的号码。”接着报了串11位数字。
萧小津又惊又喜,原以为周老师这个二房东会霸着谈判权,谁知他这么大方厚道,把房东贡献出来了,不枉她好言好语的沟通。
萧小津记下号码后顺手按拨打,接通后,不远处传来响声。
周雪尘从短裤兜摸出手机接听:“喂?”
萧小津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手机,“…………”
第14章 我俩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晚上快11点了,宁京雀睡不着,频频用家门的猫眼往外张望。
平日这个时间她没休息的话,宁母会大刑伺候,今晚却很太平。
自从萧小津说要搬走,宁母的存在感不知不觉弱了,她的说话音量与气场,和以前相比,体感降低和收敛了不少。
宁京雀不喜欢母亲管教过多过严,但偃旗息鼓的母亲,她也没办法喜欢。
11点了,墙上的挂钟敲响报时,门锁转动“咔嚓”,萧小津回来了。
宁京雀松了口气,上前迎着:“小津姐,你吓死我了。”
萧小津笑吟吟的,“怎么还不睡觉?明天上学起不来了。”
宁京雀挡住嘴角小声说:“我以为你找到新房子,直接不回来了。”
萧小津:“傻瓜,我不得回来收拾行李啊?”
宁母穿着睡衣坐在沙发,全神贯注看家庭伦理剧,面无表情。
萧小津走过去,笑着招呼:“宁姨,我买了山竹。”
她把一大袋山竹放到宁母跟前的茶几,挑了几个拳头大的,递着说:“新鲜上市,快尝尝。”
宁京雀窃喜,小津姐向妈妈示好的信号不要太强,她俩若冰释前疑,那小津姐就不用搬了。
宁京雀火速帮腔:“哇哇,山竹我也喜欢吃。”
她挨着妈妈坐,掰开一个边吃边力赞:“唔,酸酸甜甜的好够滋味,妈,你快尝尝。”
那天与萧小津吵架,宁母冷静后也自觉理亏,只是面子向来摆得高,不好下台。如今女儿的戏这么足,萧小津又主动求和,宁母看看她,把山竹接了过去,说:“刚上市是最贵的时候,你还买这么多,傻啊?”
萧小津笑道:“我在果批市场买的,不算很贵。”
宁母:“那就好。”
宁京雀忍不住鼓掌,“太好了!小津姐,你是不是不搬了?”
宁母拿眼直瞪女儿。这女儿笨,把敏感话题摊出来逼大家面谈,这得多尴尬?直接谁都别提,当作没一回事,坎自然而然就过去了。
萧小津说:“不是,我要搬的。”
宁母意外愣了愣,忙道:“小津,你是不是还怪宁姨?宁姨那天是太生气了才出言不逊,你知道我就小雀一个女儿,对她要求高所以骂得也狠,才不小心烧到你那边去……”
“不是的宁姨,不关你事。”萧小津安慰她,“我想搬的原因之一,有跟小雀提过。”
宁母转头看女儿,女儿如实相告。
萧小津失恋的事,宁父宁母略知一二,余哲这个名字一扔出来,宁母就不带有好感的。
她叉腰说:“不怕,他敢再堵你的话,我带上几位师奶拿扫把赶他!”
“我也去!”宁京雀举手报名。
萧小津叹道:“算了,多看他一眼都是鼓励。你们千万别为他费神。”
“但你为了他搬家不值得,小津,你很难再找到像我们家这样的房子了。”宁母说。
萧小津是年轻单身漂亮女性的代表,她独自在外租房,说会百分百安全是假的。相反留住宁家,大家熟悉,前后有照应,比重新和陌生人建立互任互信的室友关系要省时省力省心。
萧小津说:“我搬家不是全因为他。”
她既然要在果批市场开瑜伽课室,那住在课室附近显然比住在宁家要方便快捷。
宁母与宁京雀面面相觑,问:“我们没听错吧?小津,你怎么跑去果批市场开瑜伽课室了?”
萧小津挂在嘴边的瑜伽学校,不是在市区租了铺位,连装修都快搞好,下个月就要开班的吗?宁母还计划报班,实名支持她的事业发展的。
萧小津没有跟周雪尘提及的真相,也不打算告诉宁母和宁京雀。她拿了些表面原因解释,诸如市区租金太贵,入不敷出等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些□□的成本问题将她从市区逼退至果批市场,听上去一点都不夸张。
宁母叹了口气说:“做生意确实不容易,你独力支撑会很吃力,找个便宜点的位置未尝不是好事。”
宁京雀想不过来,她出入果批市场很多次,那里一片片的果摊,哪有什么铺位适合做瑜伽课室的?别说适合不适合了,就连放租闲置的吉铺都没有好不好。
萧小津说:“你要知道是在哪里的话,绝对惊呆。”
“哪?”
“周老师的琴行。”
宁京雀:“……”
在琴行,周雪尘把房产证摊开,放在萧小津眼皮底下检查时,萧小津也是同样的“……”。
仔细将房产证上的名字地址和身份证核对了几遍,萧小津才确认眼前叼着手指饼,抖着人字拖的男人是琴行的房主。
“萧老师,这下消气了吧。”周雪尘双手扶住后脑,靠在椅背上悠悠看她。
前一刻,萧小津以为他乱给号码耍她,气得想拿山竹砸人。
萧小津将房产证和身份证还回去,调整好表情说:“抱歉周老师,刚才误会你了。”
周雪尘:“没事,我大人有大量,尤其对女士。”
萧小津赔笑道:“那既然你是房东,我们谈一下租赁的问题?”
周雪尘看了眼时间,“现在?”
都快10点了,她不嫌晚,他倒想早点上床睡觉。
萧小津却欣然点头,所谓打铁趁热,越早落实越少变数。
周雪尘扬眉:“你不怕孤男寡女三更半夜会出意外?”
萧小津:“不怕,怎么会,呵呵。”
周雪尘:“我怕。”
萧小津:“……”
周雪尘说:“我对租赁的规矩不太懂,索性你来拟合同我再过目罢了。”
萧小津的脸色瞬间提亮,效果赶超美图秀秀。
她压住内心的小激动,问:“那租金……”
“租金好说,你是小雀的姐,我是小雀的老师,我俩多多少少有点关系,肯定给你打折。”周雪尘说。
萧小津由衷道:“那多谢周老师了,多谢。”
“客气。”周雪尘放下手,手肘撑住膝盖往前倾身,看着她的眼睛问:“萧老师,以后我上你的瑜伽课,能优惠吗?”
萧小津想都不想:“当然能,必须能的。”
周雪尘笑:“那一言为定。”
……
萧小津把周雪尘退的一千元学费还给宁京雀,第二天,她早早出门去果批市场联系中介,一来咨询这个片区的租金价位,二来寻找附近合适的住宅房源,三是叫中介帮忙拟定与周雪尘琴行的租赁合同。
合同这种文件想要具有充足的法律效力,不能瞎写,得找专业人士处理。
周雪尘把合同简单看了下,填上租凭信息与租价,金额没有超出萧小津的心理预期,俩人一拍即合,爽快签名盖手指模一条龙成交。
萧小津抱着合同愉快离开,周雪尘走进那个租出去的一楼大房间,里面的钢琴安静默然地站着,与主人无声对视。
周雪尘轻轻叹气:“你们,也要退位让贤了。”
第15章 小修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过了两天,萧小津跟周雪尘约了时间在琴行见面,商量装修方案。
萧小津指着挂了结他的墙说:“周老师,这些吉他麻烦收一收,这面墙要腾出来安装全身镜。”
周雪尘:“OK。”
萧小津提醒他:“墙上的装饰条也要撬下来的。”
周雪尘:“明白。”
“我会在这个角落放斗柜和壁柜。”萧小津走到另一边,指着方位说。
周雪尘尾随她,探头看她手上摊开的A4纸,纸上有手画的布局图与备注,他问:“萧老师,这你自己画的?”
萧小津“唔”了声。
周雪尘皱眉:“你这个布局设计,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他其实想用“儿戏”这个词形容,除了安装全身镜,斗柜和壁柜,把墙翻新涂漆,萧小津这个瑜伽课室就没有别的新置硬件了。
萧小津摆了个笑容,无所谓地说:“练瑜伽需要的工具本来就不多,况且再好的设备,也比不上一个好老师啊。”
这话也就用来忽悠周老师。
萧小津之前在市区租的店铺,可是花了钱请设计公司做的布局与软装安排。带有异国风情的装修,逼格高,精致实用,硬件设施就算不及一流,也绝不三流。
但现在资金有限,萧小津将要求放低,只求实用省钱。
全身镜是必须的,斗柜用来放瑜伽垫,壁柜放瑜伽球。
至于跑步机动感单车这些健身设备,统统放弃,空中瑜伽的吊床也省了,就连装修工人她也不请,全部靠自己动手操作,务求全力以赴走简约和节约两条路线,坚定不动摇。
周雪尘恍然大悟般点头,“原来如此。”
萧小津:“周老师对我的布局还有没有意见?没有的话我……”
“没有。预祝萧老师生意兴隆,桃李满天下。”周雪尘爽朗地递出右手。
萧小津伸手与他轻握,“承你吉言。”
……
周雪尘的琴行,平日学生一般在傍晚放学后才来上课练琴,白天时段清静空闲。
萧小津早上8点来敲闸门,周雪尘开门时头发有点乱,眼睛半睁半眯,满脸懵松,一看就是被吵醒的。
萧小津有些尴尬:“不是说好今天8点来吗?”
周雪尘揪了把头发,尽量清醒地说:“睡糊涂了。”
他身上的背心与短裤是临急临忙套上的,上唇与下巴的胡茬密麻了些,眼神不太清明,身高体长,手臂结实,但没有攻击性。
这是萧小津第二次撞见他刚睡醒的样子,她没再说什么,拎着15升的油漆桶进去大房间了。
周雪尘转身上二楼,不一会下来,已经里里外外收拾干净,面貌精神了许多。
依萧小津的安排,他将大房间的墙挂吉他一个个取下来拿走,萧小津在旁边帮忙。
接着处理七座钢琴。
这些钢琴很沉,带滑轮也不好推,周雪尘示意萧小津歇一边,他去找帮手。
很快,隔壁理发店的初哥哥跟着周雪尘进来。
初哥哥看着高高瘦瘦,力气却很好使,在周雪尘指挥下,两个男人将七座钢琴小心翼翼运了出去,整齐放在玻璃柜台的对面,以后一进琴行,眼前就是密密麻麻的钢琴堆。
萧小津给他们递水递纸巾,初哥哥回了个手语,跟那天在理发店送他山竹时一样的动作,萧小津认得,问是不是谢谢的意思,初哥哥笑着点头。
不过他接下来打的手势复杂许多,萧小津看不懂。
周雪尘说:“他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钟皓:……
他又打了个手语,萧小津还是看不懂,周雪尘热心地“翻译”:“他说如果你单身,他有没有机会上位。”
钟皓又:…………
他的无语表情淋漓尽致,无声胜有声,萧小津再傻也猜到周雪尘从中作梗,拿她寻开心。
她跟钟皓说:“不好意思小哥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周雪尘眯眼看向萧小津,一声不哼喝水。
第16章 你真当一回事?
钢琴搬清之后,房间里的空间比想象中大了不少,萧小津越看越满意。
尤其是现成的地板,成色与光洁度都不错,直接可以利用,帮她省下不少成本。
萧小津用废报纸将地板铺得滴水不漏,周雪尘拿锤子将挂吉他的装饰条一根根撬下来,钟皓帮完忙,抽空打手语问他:人家有男朋友了,你失不失望?
钟皓已经认定周雪尘对萧小津有意思,不然的话,不缺钱的他怎么会以一个不痛不痒的价格把半边一楼租给了她?
周雪尘在理发店闻雪茄时,这样回答:“哪有什么理由,我日行一善不行?”
他闻着尼古丁的诱惑,回忆萧小津变着调子恳求他的模样与声线,还有贴得越来越近的身体,隐隐约约的触碰,仿佛是边缘的试探……
他闭上眼,向天发誓,他可没有强逼她。
……
将最后一根装饰条撬下来,周雪尘轻笑了声:“你真当一回事?”
对面墙,萧小津戴上工具帽与手套,拿着油漆刷起劲地刷墙。
柔和的淡绿色有大自然的味道,令人感觉舒适,有利于瑜伽练习。
萧小津买了最贵的乳胶漆,免得味道太呛甲醛超标,影响来上课的小学生和瑜伽学员。
她穿了一身弄脏了也舍得扔的衣服,长裤子与长袖外套,料子轻薄透气,初夏天也不觉得热。
刷漆时伸臂动作大,外套的阔领口不知不觉歪去一边,露出了半侧香肩,一条细细的黑色吊带紧贴她的肌肤。
如此不经意的春光乍泄,比直接穿吊带热裤示人多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暧昧,触不可及的性感。
“萧老师。”周雪尘走了过来,吃着手指饼问:“要不要帮忙?”
萧小津灿烂一笑:“这多不好意思啊周老师。”
周雪尘:“那我上楼补觉了。”
说完搭着钟皓肩膀转身走。
萧小津:“……”
她就这么客气一句,他怎么一点风度都不讲究?
正腹诽,周雪尘回头,萧小津一秒恢复原本的灿烂笑容。
周雪尘无声失笑,折返回来弯腰拿起地上另外两个油漆刷,递给钟皓一个。
三个人分工合作,两个小时的功夫把两面墙刷好。高的地方徒手刷不了,得爬□□。
琴行哪有□□,隔壁理发店也没有,幸亏周雪尘够高,站在普通椅子上再伸长手臂,油漆刷刚好碰到墙顶。
“周老师你小心。”萧小津与钟皓帮忙扶椅子,抬高头叮嘱。
周雪尘往下看,视线恰巧投在她的胸口处,虽无透露,风光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周雪尘收回目光,半真半假说:“萧老师你稳住,我的小心脏经不起挑战。”
忙至中午,萧小津问琴行里有没有厨房,周雪尘打着呵欠点头。
萧小津说:“那可以借我用吗?我去买菜,中午给你们做饭吃,当作答谢你们今天的帮忙。”
周雪尘:“啊?”
他有生之年亲自动手帮人忙前忙后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么伟大高尚的奉献,居然被一顿家常饭打发?
萧老师,商量换点别的呗?
周雪尘闷闷不乐,叼着手指饼看萧小津出门,又看她拿着菜回来。
琴行的二楼走廊尽头,有一扇暗门,推开进去,入眼的是一个客厅,家具家电齐全,光线通透明亮。
周雪尘指指一边:“厨房在那。”
萧小津来不及细品环境,提着菜进去厨房。
厨房五脏俱全,烤箱微波炉什么都有,可油盐酱醋的调料包括那袋泰国进口香米,全是密封未开,抽油烟机的尘比楼下的钢琴要厚,电饭煲的插头护套还没拔下来。
萧小津:“……”
她没时间思考,脱下外套轻盈地游走在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先将厨房打扫清洁,再切菜做饭。
周雪尘坐在客厅生无可恋地看电视,余光里偶尔有萧小津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掠过,他又叹了口气。
直到他闻到不一般的香味,不太甘心的情绪才一点点敛去。
“周老师,你可以叫小哥哥过来了。”萧小津抽空探出头说。
周雪尘:“好哒。”
回去理发店的钟皓,过来时萧小津正好把菜都端出来了。
新鲜虾仁炒滑蛋,藤椒蒸鱼片,香煎鸡翅,麻婆豆腐,白灼菜心,还有一份紫菜玉米清汤。
“萧老师,你这是变魔术吗?”周雪尘拿筷子把每一道菜戳了戳,都是真菜啊不是道具。
他从来没幻想过那个跟楼盘样板间一样的厨房,竟然真有做饭煮菜的功能。
钟皓拿笔纸与萧小津交流:萧老师你很厉害,拿下了老周厨房的第一次。
周雪尘:“把‘老’字去掉谢谢。”
萧小津忙出一身汗,她给大家倒冰凉的果汁,边笑道:“你们快吃,今天真的辛苦你们了。”
周雪尘夹了一筷子滑蛋,吃完后叉了根鸡翅,又盛了碗汤喝了两口,他问:“萧老师,教瑜伽只是你的业余爱好,撑锅铲才是你真正的本职对吧?”
萧小津笑:“周老师喜欢就好,来吃鱼片。”
她用公筷给夹去一片晶莹雪白的鱼肉。
周雪尘挡了挡:“这个就免了,我怕有刺。”
“没刺的。”
“我怕有。”
“那吃麻婆豆腐。”
“不不,我不吃辣。”
“不是很辣。”
“我怕嘛。”
“那……”
“没事,钟皓什么都吃,给他,我呢吃这几个就够了。”
周雪尘把五菜一汤重新摆盘,将喜欢的放自己跟前,招呼大家:“都吃,别客气,萧老师你也快吃。”
萧小津边起筷边想,周老师嘴挺叼,总共才花50块钱买回来的食材能笼络他的胃,万幸。
这顿饭气氛很愉快,三个人围着饭桌,吃得有滋有味又轻松,期间周雪尘好几次怂恿钟皓向萧小津学习厨艺。
饭后,菜盘与电饭煲全部清光,钟皓提出他来洗碗,萧小津忙不迭婉拒,把收拾和清洁工作包揽在身。
周雪尘抖着人字拖半瘫在沙发,神情惬意,悠然自在。
萧小津从厨房出来就到楼下继续刷墙,剩下的功夫不多,她一个人就能应付,周雪尘和钟皓要帮忙她也婉拒了。
周雪尘由得她,打开折叠躺椅睡在一楼,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有人娇声娇气叫“周老师”,好几声了,他愣是没醒,后来不知怎的猛地一扎起来。
他惘然看四周,微微喘气。琴行里清幽安静,光线低暗,一个人都没有。
有一瞬间,周雪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他晃了晃脑袋,扶着额头起来。
进去大房间看了眼,墙都刷成淡绿色了,只是没人。
去玻璃柜台找手指饼,见台面压了张纸条,写道:周老师,墙刷好了,但油漆未干,提醒你的学生别碰啊。我去处理其它事,先走了,感谢你今天的辛勤帮忙,谢谢。
尾后,落款“萧小津”,旁边画了个双手合十的小表情。
周雪尘笑了下,把纸条扔进抽屉。
……
果批市场的出租房条件一般,供应也不多,萧小津与中介联系了几天,终于有合适的房源信息。
中介将她带到一档卖家常水果的摊档,招呼摊主:“雪梨姐,我把客人带来了。”
赵雪梨擦着手上的富士苹果,懒懒看过来一眼。
中介暗里推了推萧小津,萧小津意会,殷勤地笑着上前打招呼:“雪梨姐你好,我叫萧小津……”
“谁管你叫什么。”赵雪梨一句顶回去。
萧小津没生气,吃吃地笑。赵雪梨擦完苹果擦雪梨,一眼都不看她。
萧小津倒像欣赏什么似的,目光粘着赵雪梨的脸不放。
“雪梨姐,你的皮肤很白很嫩呀,是天生的还是用哪个牌子的护肤品?”
赵雪梨斜眼她一下,没应声。
萧小津又说:“我很羡慕皮肤细白的女生,我天生皮肤黑,想过变白,护肤品换来换去都不见效。”
赵雪梨从鼻孔哼了声笑,又扫了她一眼。
这女人哪黑了,乍眼看不也白晃晃吗?不过跟她赵雪梨比,确实差一个色度。
赵雪梨就没见过比她更白的女人,她闲闲地递去一个雪梨说:“想变白,那就多吃雪梨。我家的雪梨全果批最好,味道清甜爽口,内能润肺外能美肤。”
说得跟公众号的广告推文一个调调,夸夸其淡一点都不客气。
萧小津捧场地说:“那我买2箱。”
赵雪梨:“谢了,看看还有什么需要。”
萧小津接着道:“有,我需要雪梨姐你家那个套房。我千里迢迢从市区找到这里,一路阅房无数,唯独雪梨姐你那个套房最优秀最有品味最一见难忘,我最想租。”
赵雪梨“噗嗤”笑了出来,美滋滋的:“我才不信。”
萧小津乘胜追击:“真的雪梨姐,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实景?我是一大早起来从市区赶过来的。”
赵雪梨放下抹布,勉为其难叹道:“行,进来吧。”
萧小津松了口气,回头与中介比了个“OK”手势,中介回她一个大拇指。
果批的房源,这一处算条件最好,有独立卫浴,同住的只有赵雪梨一位女性。
中介介绍,赵家三代在这里经营果摊,属于老字号,江湖地位高,在果批市场有三分面子,住这里安全方便有保障,唯一缺点是号称果批第一美女的同屋主赵雪梨不是太易相处。
这对萧小津来说并非难题。
她初到A市租房,许多房东看起来都不太友好,他们打量的眼神,萧小津心中有数。
她年轻单身,有姿色和身材,遇见女房东,家里但凡有男人的都不乐意让她住进去,遇见男房东,租金再便宜萧小津也不敢住。
当初宁母也有类似的隐忧,萧小津实在喜欢宁家,百般示好和表现,宁母才点头放租。
加上萧小津教导瑜伽,她的学生大部分是女性,三个女人一台戏,当中的富太太阔少奶互相攀比导致口舌之争的情况屡见不鲜,萧小津经历多了,对付起来还算顺手。
果批市场的铺位多数前店后宅,萧小津跟赵雪梨进去看现房,发现前店与后宅之间带个小天井,种了棵桂花树,树下有藤椅藤桌,香气溢人,环境写意,套房条件又比照片要新正一些,她表现出很喜欢,恭维了赵雪梨几句,希望今天能敲定合同。
赵雪梨不紧不慢的:“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住进来个外人。”
萧小津说情:“雪梨姐,我在附近开瑜伽课室,快要开业了,如果能早一些住进来,我会很感激的。”
“哟,瑜伽呀,在哪开啊?”
“就在街尾的琴行,到时你来报班,我给你打折。”
第17章 周雪尘转身进琴行,当作……
过了两天,早上萧小津8点抵达琴行门口,敲门前手顿了顿,转身调头在附近晨运了一圈,20分钟后再回去。
彼时琴行已经开了门,周雪尘打着呵欠站在门口伸懒腰。
萧小津过去打招呼,他应了声“早”,闲闲道:“萧老师今天起晚了?”
萧小津笑:“以后起晚了也不怕,下周我就搬到附近住。”
周雪尘:“哟,附近哪呀?”
萧小津:“雪梨姐的家,她有个套房出租给我了,你认识她吧,她说跟你很熟。”
周雪尘:“呵,我在这里七八年了,能跟果批的街坊邻里不熟吗?”
萧小津看着他不哼声,唇边的笑意意味深长,弯弯的眼神里写了不少内容。
周雪尘转身进琴行,当作没看懂。萧小津识趣,不多问。
9点,萧小津订制的斗柜和壁柜准时上门送货。
柜子用复合材料制成,拆成一块块部件运输,上门之后用螺丝安装,过程简单干净,没有工人帮忙,萧小津也能独自完成。
她没想过这个不起眼的小订单,家具店老板会亲自送货。
“萧,萧老板,这个鞋柜是送,送你的。”老板推了推眼镜,腼腆地说。
萧小津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带着他进去课室安装柜子。
周雪尘坐在外面,无聊翻着书《最大的素数》,隔了堵薄墙,房间里面男人女人说说笑笑的交流有点打扰到他。
家具店老板八成没见过活体女人,长得牛高马大四肢发达,跟女人说话却阴声细气口吃吐吞外加脸红,连小学生都不如。
柜子装好,萧小津“谢”个不停送走老板,没一会又来一波人安装全身镜。
全身镜很大,贴满一面墙壁需要五整块,三个镜厂的壮汉熟练地搬运挂墙。
不费多少时间的功夫,对熟手来讲没有难度,周雪尘却在外面听见壮汉骂人。
“换你妈的!要换自己换!才给多少钱啊操妈的!”
壮汉粗声粗气,骂声嘹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大老粗争执。
周雪尘放下书,双手插兜闲步进去。
萧小津有些头疼,这壮汉吃了什么火/药?不过请他把中间那面全身镜和最后那面调个位置,他就不干了。
订货时她跟店主说得清清楚楚,送货费安装费什么费,她照付不误,但工人必须要配合她的指挥。可现在壮汉的态度,哪像她是花钱的顾客?
萧小津不了解,壮汉被店主克扣了半个月工资,满腔怨言,就等找个软柿子发泄。
壮汉骂骂咧咧,一会说钱少,一会说活多,一会说家乡话,萧小津听得一头雾水。
另外两个壮汉坐地上看热闹,笑嘻嘻的事不关己。
萧小津保持笑容,放柔声线去哄劝:“师傅别生气啦,拜托你帮个忙吧,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她稍微向壮汉倾靠,说话时眼睛眨了眨。
壮汉气在心头,对萧小津的轻声软语免疫,她改去哄劝看热闹1的两位,腔调语气肢体动作以及眼神,一套套抛出来发挥作用。
看热闹的两位终于怜香惜玉,唉声叹气站起来。
萧小津暗松口气,抬眼时撞见周老师倚在门边,面无表情看过来。
萧小津打算回个笑脸,他先一步背过身上楼,没打一声招呼。
感觉怪异,但萧小津没细想。三个壮汉把镜子装好,她双手递送6听红牛,又“谢”个不停送走对方。
最后把柜子镜子擦干净,将地板清洁三遍,今日的任务大功告成,瑜伽课室硬件设施准备就绪。
剩下的工作,是制作和派发招生宣传单。
宁京雀用电脑排版,有模有样地帮忙设计了三款宣传单格式,萧小津选用最简单明了的那款。
宁京雀也亲自执笔,帮忙写了一段高考作文式的300字简介,萧小津看完之后哈哈乐,手起刀落把字数缩减成77个,再重点列出课程功效,上课时间与学费。
“小津姐,你才收38块一堂课??”宁京雀看到标价,惊问。
萧小津平静地说:“是呢,那边消费群体和CBD的不一样,学费定得太高的话,怕没人报名。”
她光顾初哥哥的理发店时,聊起学费问题,初哥哥告诉她,周老师的琴行一开始定价是每堂课1000元,结果开店三个月,报名人数很稳定,保持为零,周老师这才降价。
萧小津差点没笑崩。
定价敢比市区贵几倍,初来甫到的周老师绝对是梁式勇气的独家代理,谁都别跟他抢。
有了这个血的教训与参照物放在旁边,萧小津谨慎琢磨了几天,咬牙把瑜伽课的学费定为38每课时。
……
周末,宁京雀放假,帮萧小津大包小裹搬家。
临走时宁母再三叮嘱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只要不忙,每周至少抽一天回去吃饭。
萧小津离开家乡来A市,与父母道别时都没有动容,如今离开老房东,反倒眼角微湿。
花了半天时间,搬家安置工作告一段落,萧小津看了看新家,简洁整齐,清爽明亮,窗户正对天井的桂花树,不错。
“走,请你吃顿好的。”她跟累趴在沙发椅上的宁京雀说。
“好!我要吃冷面冷面冷面!”宁京雀飕飕动身。
饱餐完,宁京雀跟随萧小津继续战斗——派传单。
她俩没满大街散派,萧小津领宁京雀先去了果批里最大的西瓜店。
店门口,一个中年妇人正往市区来的货车一箱箱装西瓜,萧小津等她忙完了,上前笑问:“请问是西瓜嫂吗?”
她自我介绍,说明来意,将宣传单双手递给西瓜嫂。
西瓜嫂快速扫了眼,接都不接,直接打发:“没兴趣。”
萧小津说:“西瓜嫂,这瑜伽课程……”
“没兴趣让开!”
“就在周老师的琴行里办。”
进店的西瓜嫂停下脚步,回头问 :“周老师?街尾琴行的周老师?”
“没错就是他。我们上课地点在琴行的一楼大房间,那边已经装修完,很适合练瑜伽。”
“哈哈哈,周老师除了教乐器还要教瑜伽?他忙得过来吗?”
“不是他教,是我教。”
萧小津耐心解释,西瓜嫂弄明白了,也想起儿子好像提过,说琴行最近装修要开什么班,她当时没仔细听。
不过西瓜嫂还是摇头:“没时间。”
果店生意不差,没请帮手,全靠她和老公两个人亲力亲为。
萧小津亲近地挨着她站,温声说:“不会占用太多时间,一天一个钟就足够了。琴行很近,你儿子又在那边学琴,就当作陪儿子去上课,你只是利用等的时间练习瑜伽。”
“我儿子很独立,从来都自己去自己回,不用我操心。”
萧小津点头认同,夸赞了西瓜头两句,又继续游说:“不操心儿子,那自己的身体总要操心吧。你工作粗重,应该有劳损,比如肩颈肌肉酸痛,都可以通过练瑜伽缓解,至于想减肥和修炼体型的,练瑜伽也能达到效果。”
西瓜嫂打量萧小津,开玩笑地问:“能练成你这样的吗?”
萧小津很认真地回答:“不瞒你说,我以前体重150,后来通过健身节食和练瑜伽,变成现在这样子。”
她微微摊开手,展示自己的体型。
西瓜嫂有点懵,半信半疑把萧小津又打量了一遍,这身材,玲珑有致,修长紧实,真的假的?
“况且才38块一个课时,比你儿子学钢琴还便宜。西瓜嫂,你每天忙碌操劳,赚钱养家,难道为自己花38块追求健康都不应该吗?”萧小津搬出杀手锏,又补了句:“西瓜叔这么爱你,我相信他一定会支持你。”
15分钟后,萧小津拿好西瓜嫂的报名表,离开西瓜店。
她跟宁京雀交代:“你按我的方法跟他们解释,这几家店铺是重点对象。”
她把提前备好的资料分给宁京雀,宁京雀看了看,讶道:“都是周老师的学生家长?”
萧小津点了点头。
她向初哥哥打听过果批市场的人际情况,原来周老师在这一带深受敬重。这不难理解,他是这里唯一的乐器老师,收费低廉,没什么架子,琴行在周末又几乎等同免费托儿所,他作为所长,家长们想讨厌他都难。
租周老师的地方,借周老师的名堂,萧小津的瑜伽课室不难不易地招募了第一批学员。
萧小津说:“等学费收齐之后,我们要请周老师吃饭。”
请他吃家常饭。
第18章 萧老师的最优美。
萧小津总共收到8份报名表,最终缴费的只有5人。
有2个学员交了一个月学费,另外3人选择100元3堂的体验课。
这个战绩,说不失望是假的。
萧小津照着镜子轻拍脸颊,深呼口气,背上运动包出发。
以前在TS做教练,几时上课全由健身房说了算,学员不出席的话,学费不退。
在果批这里,上课时间则以方便学员为主,上一堂课,扣一堂费。
萧小津尽量迁就大家,经过商量,将晚上8点定为开课时间。
不过才7点,萧小津就到了琴行,她把地板拖了两遍,从斗柜拿出瑜伽垫一张张铺好。
身后的楼梯有不速不缓的脚步声,萧小津抬眼,面前的落地玻璃墙只挂了层薄薄的窗纱,隐约可见某个修长身影的倒影,从二楼下来。
她回头欣笑,唱歌似的招呼:“周老师下课了?”
周雪尘双手插兜,手指饼在他嘴角叼着,“来这么早?”
“来做准备工作。周老师等会要一起上课吗?”
“免费?好啊。”
萧小津呵呵:“没问题,第一堂免费体验。”
周雪尘笑了下,靠着楼梯扶手问:“萧老师,你这瑜伽课室不打算挂招牌?”
“不了,周老师的琴行不也没挂吗?免得给你招麻烦。”萧小津说。
她这瑜伽课室不止省成本,还省功夫,什么证都没办,工商部门千万别找上门。
周雪尘耸耸肩,出去玻璃柜台补给手指饼,再进去时,萧小津脱了外套,坐在瑜伽垫上做热身。
她穿了黑色紧身长裤,长腿并拢往前伸直,双手抱住双脚,上身往大腿下压,贴服自然,仿佛没有骨头那样轻松。
她上身是一件黑色运动背心,露出半截蛮腰,即使身体叠屈,也不见一丝赘肉。
刚才还是马尾的长辫子被她扎成丸子髻,果露的后颈脖子线条流畅纤细,至耳背的一片肌肤,光滑亮白。
这造态不骇人,柔韧的美感尽显,有如天鹅做伏状休眠。
做完前压,萧小津缓缓抬起身体,分开双腿做一字马,侧过身压单边腿。
余光见楼梯有人,看过去,周老师还是那个样子,双手插兜悠悠然上楼,眼神没往这边留意。
8点过了5分,西瓜嫂第一个到琴行。
萧小津在琴行门口迎接,带她进去大房间。
西瓜嫂走路出了汗,边擦边上下打量萧小津说:“哎呀,要穿你这样的衣服吗?我都没有,忘了买了。”
她临急临忙从衣柜翻出一条运动裤与一件短袖衫,随随便便就套上了。像萧小津身上那种看上去很专业的瑜伽服,她没有。
萧小津笑说:“没关系的,只要穿适合运动,又觉得舒服的衣服就可以。”
进了房间,见里面空无一人,西瓜嫂又“哎呀”一声,“没其他人来吗?就我一个?那我不练了,这多别扭啊。”
她转身想走,萧小津拉住她解释:“她们马上到,你先脱鞋去坐一下,很快就开始了。”
萧小津说这话没什么底气,她拿瑜伽垫岔开话题,问西瓜嫂喜欢什么颜色的垫子,想坐哪个位置上课。
一个大房间,萧小津的教练位在正前方,面朝玻璃墙,背对楼梯,其余5个学员位与她面对面方向,2个2个排外。
西瓜嫂第一个到,萧小津建议往前坐,但她选了最后排的位置。才坐下来,萧小津问她肩颈后背有没有不舒服,可以帮她按一按。
西瓜嫂很惊喜,有免费按摩,求之不得。她很积极地指这指那,萧小津依着帮她按捏。
“哇,哇,哇!萧老师,你这手法很行啊!”西瓜嫂被按舒服了,一声声惊叹。
差不多这个时间,另外4位学员陆续到达。
萧小津跟西瓜嫂说:“你的肩背很硬,坚持上几堂瑜伽课,能改善情况。”
她拍拍对方肩膀,起身走到教练位置盘脚坐下,说了段开场白,没敢提迟到的事,反倒感谢大家报名参与。
她的手机放在垫子旁边,播放轻柔缓慢的纯音乐,在恬静安然有序的气氛下,萧小津念着口令,指导大家做简单的热身运动。
合起双眼,放松精神,转动头部,松动肩颈,拉伸背部与腿部。接着,做一套没有难度的四肢舒展动作。
“双脚分开站立,左膝90度下压,右腿拉直,俩手往左右方向伸开,臂与肩平行,尽量往外伸,就像有人拉着你的指尖,头转向左侧,目光落在你的左中指尖上……”
萧小津面朝大家,一边念口令一边做示范。口令声音量正好,最后排的西瓜嫂能听清,其他学员也不会觉得噪。语速刻意放慢,配合动作,以便学员能同步跟上。
做完示范,萧小津要求大家保持动作,她一个个检查,纠正。
最前排的2位学员,一个是萧小津的新房东赵雪梨,她自己带了瑜伽垫,没用萧小津准备的。
她隔壁的那位人称娇姐,在果批市场经营进口水果。
她俩交了一个月学费。
娇姐摆着动作,问萧小津:“萧老师,我这个动作不比雪梨姐做得差吧。”
刚才萧小津称赞赵雪梨姿势标准,娇姐想要同样的待遇。
萧小津帮她轻轻抬高右臂,笑说:“娇姐也做得不错,左膝再下压一些就更好了。”
娇姐不轻不重地“切”了声,马马虎虎屈了屈左膝。
萧小津没在意,往后走指导其他学员。
“椰子嫂,你的右腿要再蹬直一些。”
“这样?这样?”
“对对,左大腿再下压,大腿肌肉要有绷紧感。”
“这样?这样?”
“没错……”
这时候,娇姐忽然叫了声:“周老师!”
周雪尘从二楼下来,听见楼下有轻音乐声,猜到瑜伽班在上课。
他有意放轻脚步,没有发出响声,却偏偏仍被发现。
摆着动作的瑜伽学员见周雪尘现身在楼梯上,纷纷热情招呼:“周老师!”
唯独赵雪梨一声不哼,保持标准姿势不动,看都不看周雪尘。她以前在市区生活,练过瑜伽,这些初级动作对她来说是小儿科。
周雪尘挥了挥爪子回应:“Hi,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周老师,我这身瑜伽服好不好看?”娇姐笑着问。
周雪尘:“好。”
“我的好看,还是雪梨姐的好看?”娇姐又问。
赵雪梨冷笑了声:“娇姐,提这个问题你不尴尬?”
她是公认的果批第一美女,身材不差,穿什么都秒杀其貌不扬的娇姐好不好。
何况她的皮肤出奇的细白,配上酒红色的运动背心加紧身裤,健康,性感,当眼。出门前她反复照镜子,认为至少可以打90分,才敢穿来琴行。
个子比较矮的娇姐自知条件不如赵雪梨,但时时刻刻想挫她的锐气。
娇姐说:“难讲,正所谓各花入各眼,周老师的眼光比果批的大老粗要有境界。”
“这话在理,眼光能有境界的人绝对不瞎。”赵雪梨说。
娇姐呵呵,追问周雪尘:“周老师,你说啊。”
周雪尘调头回二楼,被叫住,他随口道:“都好。”
娇姐不依不饶:“那这个瑜伽动作,谁做的最优美?”
她特意抬抬手臂,压了压左大腿,还挺了挺胸,往全身镜审视自己的姿势,看上去,跟赵雪梨的没什么区别。察觉到赵雪梨顶了顶屁/股,娇姐跟着学。
在后面指导西瓜嫂的萧小津:“……”
招收学员的时候她品出娇姐与赵雪梨不对头,预料到俩人在课堂上会有火/药味。
萧小津望向楼梯上的周雪尘,想跟他打个眼色,恰巧他也看了过来,隔着所有人,淡声说:“萧老师的最优美。”
第19章 微调 我们是纯洁的房东……
萧小津在老东家TS做教练时,学员对她的夸赞离不开动作标准,姿态优美。
这八字真言,是她练习瑜伽的一贯准则。
无论是盘腿静坐,单腿脊柱前屈,还是空中一字马,她照着镜子反复练习,以跳舞的要求提醒自己,动作到位是基本条件,举手投足的过程必须要优雅,最终的形态也不允许不优美。
刚才她向大家示范战士二式,没有因为只有5个学员,学费才38一课时,而偷工减料。
周老师对她的称赞,萧小津受之无愧,只是他才下楼,哪来得及看她的示范。
“周老师,你是不是一直在二楼偷看萧老师?”娇姐问完哈哈乐。
周雪尘闲闲地把目光移向她,扬扬唇角:“被发现了。”
娇姐惊呼:“哎哟,周老师这是什么小心思,快告诉大家!”
周雪尘只笑不语,对娇姐的追问置若罔闻,上楼去了,像无聊下凡兜了圈,留下一片风风雨雨,又拍拍屁股回天上去的散仙。
娇姐兴致不减,找另一个当事人问话:“萧老师,你跟周老师是不是有J情?我就奇怪嘛,怎么突然冒出来还在这里开瑜伽班……”
“能不能闭嘴?不能滚出去,别影响上课!”赵雪梨打断她的话,语气谁都听得出带了火味。
娇姐“切”了声,闭嘴了,心情却不错,一张脸笑嘻嘻的。
萧小津纠正完西瓜嫂的姿势,回去主位做第二个示范动作。
她念完口令,后加一句:“大家上课要专心,做瑜伽时保持心境安宁祥和,才能达到修身养性的效果。”
往后的课堂,周散仙没再下凡,学员也没再开小差,放着柔和的轻音乐,安安静静到了结束时间。
领大家做完休息术,萧小津盘腿坐在瑜伽垫,双手合十向学员躬身,“谢谢大家今晚来上课,明晚8点继续,不见不散。”
房间里集体松了口气。
憋了整堂课,后面的西瓜嫂终于放声惊叹:“我的妈呀,我居然出了一身大汗,没想到做几个动作的功夫,消耗那么大。”
她随便坐着,不再盘腿,那姿势对她来说太费劲了。除了扭头动作,课堂上教的她都觉得费劲。
其他人附和,说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效果,以为只是踢踢脚甩甩手,跟伸个舒服的懒腰没什么区别。
萧小津最愿意听到这样的课后感,她说:“你们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出来的效果更意想不到。”
娇姐摊开双腿,跟在沙滩晒太阳一样,问萧小津:“萧老师,你和周老师到底有没有关系啊?”
萧小津笑了笑:“有,我们是房东房客的关系。”
“哈哈哈,别装蒜了,我问的是你们有没有不纯洁的关系。”
“我们是纯洁的房东房客关系……”
“妈妈!走了!”一把孩子的声音叫了过来,楼梯有“哒哒哒”的急速脚步声,西瓜头练完琴跑下来了。
“好嘞!”西瓜嫂擦了一半汗,不擦了,起身拿好钥匙手机,跟萧小津招呼:“萧老师我们走了,明天见。”
“慢走西瓜嫂西瓜头。”
西瓜头在楼梯口往楼上说:“周老师我走了!”
楼梯上没人影,二楼也没传来应声。
西瓜头走了后,琴行的另外几个学生陆续从二楼下来,其他瑜伽学员随之离开。
“我们也走了,萧老师再见。”
“我们也是,各位拜拜。”
赵雪梨保持盘腿坐姿,用毛巾轻轻擦汗,没有走的意思。
“雪梨姐还不走,等谁啊?”同样没走的娇姐问她。
赵雪梨看都不看她,萧小津关掉手机音乐,去把西瓜嫂她们的瑜伽垫一张张卷起放好。
楼梯那边终于又来脚步声,赵雪梨和娇姐同时看过去,然后都动手收拾东西,准备要走的样子。
下来的周雪尘没留意她们,只跟在斗柜那边的萧小津说:“萧老师,我去钟皓那里,走的话帮我把玻璃门掩上。”
萧小津:“OK。”
周雪尘打着呵欠走了,萧小津忙完转身,赵雪梨和娇姐也都不在了。
偌大的琴行,剩下萧小津一个人,安静又空旷。
她拿出毛巾擦汗,心想娇姐刚才接二连三的问题,分明是陷害。
全果批市场都知道赵雪梨喜欢周老师,她特意从市区搬回来,表面上为了接手家里的果摊,实际上是为了这个男人。
不过赵雪梨本人不承认。
那天去她家看套房,萧小津提起“周老师”三个字,赵雪梨的态度眨眼积极起来。她说自己和周老师“很熟”,至于有多熟,她没细说,萧小津事后找初哥哥打听,才知道全果批都知道的事。
“周老师什么想法?”萧小津不算八卦,但既然聊到这个份上了,她就顺口多问一句,反正初哥哥很随和也很好聊。
钟皓用笔纸回答:你问他。
萧小津自是不会找周老师问,那天的试探,他明显不乐意。
但不管周老师什么想法,赵雪梨的想法是铁板钉钉的,作为她的新房客,萧小津不想贸然惹她。
娇姐明明知情,却意图让她俩这对新房东房客变成情敌再隔岸观火看热闹,做梦去吧。
“萧老师还没走?”
萧小津打算把地板拖完就收工,听见问声她回头看,周老师不知几时回来了,在房间门口看着她。
萧小津直起腰,把着地拖说:“周老师回来了,有些话正好聊一聊。”
周雪尘摆了个“说”的表情。
“周老师,以后我上课,请你别跟她们闹好吗?”萧小津说。
琴行是周老师的,他有来去自由,萧小津不好限制他在瑜伽课时间下楼,但请他别跟学员们开玩笑总该可以吧。
周雪尘:“我闹什么了?”
萧小津:“……”
他明知故问的样子五行缺打。
什么“萧老师的最优美”,什么“被发现了”,这些话唯一的意义,就是妥妥的摆她上台做他的挡箭牌。
“周老师,你上课时我在琴房瞎发表意见,你也不高兴不是。”
那天她稍微提了下五线谱,他马上摆脸色的情景,萧小津没忘。
周雪尘:“没有啊,我无所谓。”
萧小津:“……”
“再者我哪有瞎发表意见?”周雪尘朝萧小津走过去。
他看着她,神情淡淡,眼底有似是而非的笑。
“萧老师的姿态的确很美。长腿纤臂,瘦背窄腰,一见难忘。”还有一个词滑过他舌尖与齿间,没被放出来。
周雪尘边说边走,将要逼近萧小津,也没停下来。
萧小津往后退,把地拖挡在身前,笑道:“谢谢周老师夸赞,我这是练出来的。”
“怎么练的?”周雪尘接着问,脚步不急不忙,就是不停,“我也想和你练。”
第20章 我只对一对一感兴趣。……
萧小津摆着笑容说:“可以啊周老师,明天你一起上课。”
她停下来,不再后退,身后有大片退路。
周雪尘在她咫尺前止步,双手插兜,低头看着她说:“我只对一对一感兴趣。”
俩人距离极近,萧小津抬起头直视他,轻易看清他上唇与下巴的胡茬,像黑色的小钢针一根根刺在他的白皮肤上。
他吐出来的气息扑到萧小津的鼻尖,有手指饼淡淡的牛奶甜味,还有哪来的她不曾闻过的烟草味。
萧小津把着俩人之间的地拖,寻思周老师突然来这一套是为哪般。
她以前也遇过男人用类似的套路,比如TS的男教练同事,在健身房里找各种理由接近,面对面说话会隐晦一些,借谈公事加了微信后,一夜7次之类的词跟胸肌腹肌一样随随便便就亮出来。
男人食色性也,萧小津懂也。
她最开始也这样标签周老师,后来交集频繁了,给他多贴了几个标签分散属性,比如“我的房东”,“爽快退学费的小雀老师”,“一顿饭可以解决的男人”等等。
相较之下,周老师身上“色狗”的原始属性,在稍稍淡化的情况下没有预兆地暴露,萧小津不惊讶,只疑惑。
周雪尘读着萧小津的眼神,他俩直直对视,谁也不躲避谁。
这女人很淡定,不惊不慌,脸上还有从容的笑意,甚至都不后退了,反守为攻,看来世面见过不少。
她向来有用香水,第一次见面时他已闻出是寄情,清新活力,却也柔和,运动过后与热汗交融,此时此刻的滋味独一无二。
“周老师,我暂时不办一对一。”
“2千一个课时。”
“我不办了。”
“2万一个课时。”
“周老师……”
“20万一个课时。”
萧小津笑了出声,“不如2亿一个课时,我现在立即马上给你开班。”
周雪尘微愣,随后大笑,“萧老师,我说真的。”
萧小津笑盈盈的:“周老师,我也是说真的。”
周雪尘扬眉:“我标的价是日元。”
萧小津耸肩:“不巧了,我说的是晋江币。”
男人满脸问号:“什么币?”
萧小津转身走开放好地拖,背上运动包说:“晚安了周老师。”
她散开丸子髻,晃了晃如瀑布落下的一头黑长直,施施然离开琴行。
周雪尘站在原地看了半天那女人的背影,掏出烟盒抽了根手指饼叼嘴里,自言自语:“2亿有点狠了。”
萧小津回到套房时,赵雪梨的屋还亮着灯,她过去轻轻敲门。
赵雪梨来开门时身上仍穿着酒红色的瑜伽服,萧小津没多问,只说:“雪梨姐,我买了草莓,一起吃?”
她把整盒个大饱满的草莓双手递上。
赵雪梨扫了眼包装,知道不是在娇姐那进口果店买的,她接过,冷淡道:“谢了。”
“你喜欢就好。不打扰你了,晚安。”萧小津速战速决。
“等下。”赵雪梨叫住她。
萧小津做好心理准备回答关于她与周老师的问题,腹稿在回来的路上就打得差不多。
赵雪梨却说:“明天我带个朋友去上课,到时再报名交费可以吗?”
萧小津喜了:“当然可以,谢谢雪梨姐关照。”
“晚安。”赵雪梨面无表情关上门,回自己房间继续对着镜子练习今晚的瑜伽动作。
萧小津的姿态确实优美,不愧为TS的TOP 3。她当初自我介绍时赵雪梨当她自吹自擂,后来找市区的朋友了解过,TS曾经真有位瑜伽教练叫萧小津,很有人气,可惜年后不久就离职了。
在市区生活时,赵雪梨想过去TS健身,后来选择了别家,因为TS收费太贵。
……
新的周末,琴行变身托儿所。
一楼被小学生占领,大房间的全身镜是他们的新玩具。
西瓜头模仿自己的妈妈,在镜子前摆各种丑怪的动作,惹得其他孩子哈哈大笑。
有孩子去翻斗柜和壁柜,萧小津看见了,赶紧过去守地盘。
“柜子里面的东西不能乱翻的。”萧小津放低语调交代。
“美女姐姐,我们想拍球!”有个男孩指着壁柜说。
壁柜是玻璃门锁,里面各种颜色的瑜伽球对孩子来说充满新奇诱惑力。
萧小津笑道:“不可以喔,那些球很危险的,会突然‘嘭’一声爆炸,炸伤你们白白嫩嫩的小脸蛋。”
“我们不怕,我们要玩!”
“那得找周老师,柜子都上锁了,钥匙要问周老师拿。”
孩子们起哄:“找周老师找周老师!”
周老师正好从二楼下来,孩子们一窝蜂围上去又叫又嚷。
周雪尘头大,皱眉看萧小津。那女人朝他打眼色,意思很好懂。
周雪尘收回视线,为难地回答孩子:“麻烦了,钥匙在我媳妇那里。”
萧小津微顿,本来移开的目光又看回去。
西瓜头大叫:“胡说!周老师是单身狗,没有媳妇!”
“周老师没有媳妇!”孩子们又起哄。
周雪尘:“哈哈,对啊,想找钥匙得先找到媳妇,都散了散了。”
孩子们失望哀嚎,不依不饶了一阵子,最后才不情不愿上楼练琴。
一楼清静了,周雪尘叹了口气,拿眼去看萧小津。
“萧老师有课?怎么过来了?”
萧小津转过脸不看他,朝落地玻璃墙那边指指下巴。
玻璃墙外,刚到的宁京雀提着现买的水果经过,进来琴行。
报名学琴的时候,周老师说如果表白失败,随时找他算账。
宁京雀事后也明白那是戏言。从小津姐手上接过周老师退还的1000元时,她仿佛横度了一个轮回。初初学琴时的期待与无畏,小心翼翼地回味,心底处跟着一点点灌柠檬汁,又酸又涩。
“周老师抱歉啊,一直想亲自过来看你,但忙考试忙小津姐的事,所以拖到现在。”宁京雀这样解释。
她迟迟不来的真正原因,大人们应该不懂,她也不想提。
周雪尘没揭穿她,递去一根手指饼说:“水果带回家,我不缺。”
“这是我的心意,我跟你上了20堂课,你却愿意退学费,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宁京雀说。
那1000元上缴宁母了,但今天买水果的钱是宁母给的。宁母提醒她要买“好的贵的”,宁京雀谨记叮嘱,特意买了一只金枕榴莲,香喷喷的。
周雪尘欲哭无泪。
宁京雀不敢张望琴行的二楼,搬到玻璃柜台对面的一堆钢琴也令她隐隐不自在,周老师给的手指饼她握在手里,快要被手汗化了。
萧小津在心里叹气,这孩子之前还假装坦然呢。
对面的周老师忽道:“你们着急走吗?”
她俩摇摇头。
周雪尘:“那帮个忙。”
第21章 终于找到你了。
周雪尘从玻璃柜台后的壁柜, 翻出一个长方形的黑色大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把二胡。
他拿抹布把它擦了擦, 调好琴轴,坐在一头雾水的萧小津和宁京雀对面。
“技痒, 帮忙做个听众。”周雪尘把二胡架在左大腿上说。
宁京雀低呼:“周老师, 你还会拉二胡啊?”
周雪尘笑了笑:“我什么都会。除了生孩子和做饭。”
他把好琴杆与琴弓, 又说:“不过很久没拉了, 今天献个丑。”
萧小津靠进椅背坐,猜不透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
周雪尘缓缓拉响音色饱满的第一弓,对面女人低垂的眼神抬了起来。
奏响的旋律并不陌生, 却叫不出名字,每个音符都是满满的落寞哀愁,悲离凄怆, 又好听得教人为难。
萧小津对音乐没有热切的兴趣, 平日听得最多的,是练习瑜伽时播放的轻音乐。那些帮助她静心养性, 投入状态的纯音乐,是接触瑜伽之后一路攒下来的资源, 有同行介绍,有长辈推荐,偶尔自己会上网搜一两首。
至于乐器,她见过最多的是钢琴, 小提琴也有。比它们新鲜的例如古筝, 她来到这个琴行才亲眼见到,包括周老师手中的二胡。
记忆中萧小津没有听过二胡演奏,她只浅薄地知道这是古老的乐器, 而不知它的音色也这么古老,低沉,历尽沧桑的悲伤。
如一位老者,轻拍她的肩膀,娓娓低诉古往今来的艰辛不幸。思绪随乐声飘远,音起音落间勾起她绵长的追忆与隐忍的共鸣。
今年的夏天早到了,年初的天寒地冻与兵荒马乱,再回首也就一笑而过。
外面阳光繁盛,琴行里却一如既往的光线低暗,像庇护下的阴影。
萧小津看着白背心大短裤人字拖的男人,他垂眉拉奏二胡的模样很陌生,但她也许很久很久都不会忘记。
最后拉弓惆怅微消,曲子完了,耳边回响依在,琴行有森林深处般的幽静。
身边泪流满脸的宁京雀起身离席,去了洗手间。
对面的男人沉声低问:“萧老师怎么眼红了?难道你也失恋了?”
萧小津转过脸,拿纸巾轻拭眼尾。
他哪知她这段日子的糟心,被旋律催眠,不小心红了眼泄露了些心事。
萧小津又拭了拭眼角。
真哭啊?周雪尘乐了:“萧老师,你这是对我琴技最大的夸奖啊。”
萧小津微红的双眼瞪过去:“你居心不良,明知道小雀心情不好还拉这么伤心的歌。”
周雪尘好笑:“哪门子居心不良?我这是给失恋的你们提供抒发情绪的渠道啊。”又道:“萧老师,需要附送聆听服务吗?”
他唇角轻翘,笑意不羁,也似乎有几分真诚。
萧小津说:“不需要。”
周雪尘点点头:“看来是真失恋了。”
萧小津:“……八卦。”
“萧老师,失恋可以延年益寿,你别当是坏事。”
“谁说的?”
“我说的。”
“……”
周雪尘拿起琴弓抬抬手:“我再拉一首。”
萧小津即道:“别。”
二胡的音色绝了,周老师再来一曲伤春悲秋的话,怕且轮到她避去洗手间。
周雪尘没听她的,下弓了。
萧小津的心脏悬了起来,听一阵后,缓缓放下。
周老师拉的这首曲子,节奏轻快,旋律阳光,跟第一首相比,一个阴天,一个晴天。
二胡还是那把二胡,周老师仍是这个周老师,音色离不掉古老,但不再低沉沧桑,蓬勃的欢快与说不清的高亢从周老师手中的琴弓一下下丰沛地抖出来,张扬汹涌地包围听众,占据听众的心,原本堵塞的杂念愁绪全被驱散,只为它留位。
很嚣张,来势汹汹,不可一世,但令人心甘情愿。
萧小津定神看着听着,耳里心里轰鸣不止,眼前的男人又是一种新的陌生。周老师收弓了,琴行里的欢腾戛然而止,她才回过神。
宁京雀不知几时回来了,站在旁边失神地鼓掌。她洗了脸,眼眶与鼻尖依旧泛红,只是神情不再哀伤,只有惊叹。
“好听吗?”周雪尘将二胡的琴杆靠在肩上,笑问。
宁京雀点头:“好听,很好听,好听到我想学二胡了。”
她第一次见识二胡,没想到看上去没什么重量,简单一把杆两条弦的不起眼的乐器,奏出来的音乐可以这么震撼激昂。
周雪尘哈哈笑,起身把二胡放回盒子,说:“我要上课了,你们慢慢坐。”
他吹着口哨小跑上楼,萧小津与宁京雀在他身后目送了一路。
“小津姐,周老师真厉害。”
“……是有点。”
晚上萧小津望着天花板,半晌找不到睡意。四周悄然寂静,她的脑海却在开盛大的音乐会,独自重温周老师拉奏二胡的一幕幕。
渐渐的,她迷糊入睡,乐声一点点隐去,男人的身影倒还在。
过了几天,宁京雀来琴行找周雪尘,兴冲冲说:“周老师,我要跟你学二胡!”
周雪尘“啊”了声,刚叼进嘴的手指饼差点掉下来。
二胡这乐器很少人学,尤其很少女生学,都嫌它老土古旧,不够洋气,又不及古筝的古韵优雅,中式乐器里,它从来不是女生的热门选择。
但宁京雀铁了心要学,周雪尘问:“老实说,你是不是想追哪个老帅哥了?”
宁京雀:“哎呀没有,我就是想学,周老师你教我吧!”
周雪尘:“教,只要给学费,不管多少条腿的我都教。”
萧小津担心宁京雀又瞒着宁母学乐器,宁京雀说:“我妈这回支持我,学费是她赞助的呢。”
萧小津不太相信,宁母发现周老师收据时把话说得很清楚。
宁京雀:“是我爸说服我妈的,我爸平时有点……鹌鹑,但横起来很管用。”
交了学费,宁京雀打算在琴行买个二胡,好方便在家练习。她以为几百块就有成交,谁知周老师报价:“给你打个折,4万3。”
宁京雀:“…………”
她悻悻而去,说要回家跟父母商量。
萧小津想不明白,隔天在琴行找周雪尘问:“周老师,你一堂课才50元,怎么一把二胡贵得这么离谱?”
她上某宝搜了搜,最热卖的那款售价才三位数。
周雪尘摊手:“我进价就不便宜,不可能亏本卖啊。”
萧小津:“……”
周老师要么不会找货源,要么不会做生意。
她说:“周老师,我觉得你……”
“小津。”有人打断她的话,一个修长人影出现在琴行门口。
萧小津望过去,余哲朝她松口气,叹道:“终于找到你了。”
第22章 当我死的?
工作日的白天, 琴行跟往常一样清静,没有学生。位置在街尾的原因,闲时路过的人也不多。
最近果批的街坊邻里听说这里开办瑜伽班, 偶尔会有人过来询问。不想错过学员的萧小津,经常来琴行坐班。
门口那个男人, 面孔陌生, 西装革履, 身材跟男模有得拼, 八成不是来询问瑜伽班的。
周雪尘看了眼男人,又看了眼萧小津,无声轻笑, 往嘴里叼了根手指饼,什么话都没说上楼去了。
他走得太识时务,明摆着给腾出空间, 萧小津估计他猜出余哲的身份。
这无所谓, 谁没一两个前任,又不是欠钱的债主, 没什么好遮掩的。
“小津……”余哲轻唤她的名字,他看过来的眼神饱含踏破铁鞋的艰辛。
“别叫我。”萧小津打断他, 指指外面,“有话到外面说。”
虽然周老师回避了,但她不想在别人的地方闹笑话。
萧小津走到门口,打算将余哲引去没有人的街头角落解决。
余哲拉住她手肘, “小津, 别再走了。”
萧小津没好气地挣开他,“我没走,我只是请你到外面谈。”
她的不耐烦与假客气全是利针, 一根根刺扎余哲的心。余哲苦笑:“听说你在这里开瑜伽班了,我想看看。”
他扫视环境,琴行陈旧的玻璃柜台和一堆被弃置般的钢琴令他皱眉。知道里面门口进去的大房间是关键,余哲走了过去。
萧小津上前拦,“这里不欢迎你。”
余哲轻轻推开她,坚持往里走。
大房间的面积比余哲的办公室还要小,硬件设施简陋马虎,根本没什么可看。
“小津,你怎么开这样的瑜伽班?”余哲替她可惜,眼前这条件,跟萧上津的梦想相差太远了。
萧小津懒得回话。
她的脸色很不友善,分分秒秒想轰他走,余哲明白刚才的话犯了明知故问的死罪,他改道:“我去宁家找你,宁姨不肯说你搬去哪了,我没办法,只好托朋友打听。”
余哲在宁家楼下等了一个星期都不见萧小津出入的身影,他起疑,直接上楼敲门找人。
宁母认得余哲,前脚叫他等等,后脚转身去厨房拿扫把轰他。
这事宁京雀早就告诉萧小津了,萧小津以为余哲会就此罢休,没料到他阴魂不散找到这里来。
“你知道吗,打听到你没有回老家,还留在A市,我很高兴。”余哲说,“小津,佳莉她……”
“她知道你来这里吗?”萧小津冷声问。
余哲说:“她不会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做伤害你的事。”
“是吗?那感激不尽了。”萧小津应得很快,虚伪又敷衍,就怕他没听出来。
余哲不怪她,曹佳莉做了手脚令萧小津在A市市区没有立足之地,他不仅是罪魁祸首,还后知后觉,萧小津气他恨他打他骂他,他心里才好受。
萧小津双手抱胸,冷眼看向另一边,心里烦躁不安。瘟神1号来了,瘟神2号还会远吗?她在果批清清静静开个小型瑜伽班的日子是不是又要被挑战?妈的。
“小津,有一件事我要亲口告诉你。”面前的余哲轻声说话,以前觉得是温柔,此时此刻只觉得是造作。
“怎了,你和曹佳莉终于要结婚了?那太好了,我不随礼。”
“不是,我要和她解除婚约,娶你。”
“啊?那我惨了。”萧小津后退两步,见鬼似的笑说:“余哲,你别坑我。做不成情侣没关系的,你做个人。”
上一次余哲也是放了类似的豪言壮语,结果惹曹佳莉发飙,害萧小津失业,眼下他又来这么一场戏,他演不腻,萧小津却有后遗症。
余哲跟上去解释:“小津,上次是我爸妈不同意……”
“那你做个乖儿子,听你爸妈安排跟曹佳莉百年好合天长地久啊。”
何必出来连累她祸害她?
“我那时候没办法说服他们,现在不一样了。2个月,你再等我2个月。”余哲肯定地说。
“2个月?太匆忙了。你别焦急,我给你20年时间,嫌短的话200年也可以。千万别焦急,你慢慢来,我呢就先走了。”萧小津呵呵说完,转身就走,一秒钟都不想再跟他呆下去。
“小津,小津?”
余哲叫了几声,萧小津头也不回。余哲两步追上去,捉住她肩膀将她压到墙上。
墙上装了全身镜,萧小津后背一片冰凉,眼里却火气直冒。
余哲向来举止绅士,他看不起对女人动粗使狠的男人,可萧小津一而再的轻视嘲笑与无所谓,令他忍不住逾越底线。他今天准备了许多话,一心一意来求和的。
从被揭穿开始,他与萧小津经过好几次激烈的争吵,感情早已变味,而且越来越无力,再也回不去了。萧小津不肯原谅,毅然放弃,他也以为走投无路,该时候终结。
夜深人静时涌现不断的温暖回忆,和几十年的家业比起来,他尚算清楚轻重之分。
可知道萧小津离开了宁家时,余哲心里的慌张超出了预料。
以前他总想着,他与小津分开了没错,但仍然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他若挂念,去远远地看她一眼是很容易的事。
可她居然搬了,无声无息地在他的认知范围内消失,一切在失控,萧小津离他越来越远,他伸手不及,真正的要与她永远分开。
“小津,你不能认认真真地跟我谈一谈?”余哲喉咙微哽,抬手将萧小津跌落脸前的发丝拨去耳后。
萧小津说:“能,你先放开我。”
余哲摇头,他不信。
萧小津怒视他的样子很美,眉眼英气逼人。以前小打小闹,她也是这样跟他置气,他会被惹笑,然后低头吻她。
萧小津倒抽口气,惊慌地把脸别开,躲过余哲没有预兆就投下来的吻。
余哲捏住她下巴,她吃力地较劲,硬是不让他得逞。
“小津,我不想弄痛你。”余哲扶住她后脑使力,萧小津抬腿踢他,他单手制住。
“周老师……”萧小津求救,可力气都用在抵抗上,叫出来的声音低得可恨。
余哲皱眉,更加想吻她。
俩人抵在全身镜上纠缠,有人在一旁放话:“干什么?”
萧小津僵了僵。
“当我死的?”那人又说。
余哲停下来,转头望去声音的方向。
楼梯上,周雪尘俩手插兜,看着这边下楼。
萧小津趁机推开余哲,背过身去整理衣服头发。
周雪尘没看她,上下打量余哲说:“我家琴行光线不是很足,可外面光天化日,瞎的都知道。要脱掉衣冠变身禽兽,是不是该多坚持12小时?”
余哲略略扫了眼周雪尘,他不回话,稍微理了理西装。
萧小津那边转回身,周雪尘才跟她说:“萧老师,我家琴行大门敞开,不代表会叫的就能进来。”
跟余哲相比,周老师当友军绰绰有余,萧小津配合地点头:“抱歉周老师,以后不会了。”
余哲多看了眼周雪尘,周雪尘挑起视线看回去,说:“衣冠先生,麻烦滚,不滚我叫联防队。”
果批是市井之地,叫联防队比打110快。高级警官余哲认识几个,但联防队是什么玩意,他不太熟悉。
“小津,我过后再联系你。”余哲留了句话,走了。
萧小津看都不看他。
琴行恢复清静,大房间的落地玻璃墙挂着薄纱,外面的光线过滤了几层才照进来一些。
刚才没有被余哲吻到,但萧小津总觉得脸上留了他的气息,反感地用手背擦拭,太用力,脸上留下一抹红印。
周雪尘看了她半天不说话,她尴尬地站在全身镜前道歉:“周老师真抱歉,以后保证不会。”
周老师拿什么眼神审视她,萧小津都不会吃惊生气。谁乐意别人在自己的地方搞乱七八糟的?这里不是公园酒店,更不是公共地方。
“怎样保证?”周雪尘问。
萧小津:“……”
一时答不出。
周雪尘说:“请保镖?练武功?学隐身术?还是离开这里?”
他一连串反问,萧小津无语了。
“萧老师。”周雪尘走近她,语气从容:“想赶走一个男人,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只有一个。”
萧小津抬眼看他。
他说:“找另一个男人,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第23章 调了个假情。
萧小津与余哲争执时, 跟打架没区别。衣服歪了头发乱了,也出了一身汗。
整理时她瞥了眼全身镜,镜里的女人, 吊带背心的胸口处有微微的汗湿痕迹,额前与耳边的发丝被薄汗轻轻粘在皮肤上。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萧小津稍稍靠进身后的镜子, 问:“那要找怎样的男人?”
周雪尘看着她, 她似做完运动不久, 体力仍未恢复, 眼底深处藏了几分惊魂未定的神色。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脸上缓缓游走,不赤果,不放肆, 也不掩饰,最后定格在她的眼睛里。
周雪尘淡声说:“怎样的男人都可以,只要你足够把他当一回事, 他就有足够的能耐摁倒对方。”
萧小津直视他, 唇边有浅而难觅的笑意,“例如?”
“例如……”周雪尘靠近她, 抬起食指背轻轻刮过萧小津脸上的红印。
萧小津心思微动,男人的动作极轻, 如羽毛随风飘落,无形无迹,只留下一丝微弱但真实的痒感。
她静待男人下一步举措,男人微微弯腰, 近距离盯着她的脸, 气息轻缓地吐过来:“萧老师……”
萧小津一眨不眨看着他,他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接着说:“外面有人找你。”
萧小津:“……??”
周雪尘收回手,站直腰说走就走,转身离开了大房间。他在外面跟谁笑着招呼:“林姐姐,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萧小津眨眨眼,一堵薄墙之外的男女谈声听不真切,后来那男人叫唤:“萧老师,你来学生了。”
萧小津回过神,照着镜子拍了拍脸颊,迅速深呼两口气,疾步出去。
周老师撑着玻璃柜台闲闲地歪身站,嘴里叼着手指饼与旁边的女士说笑。萧小津出来,他散漫地扫去一眼,跟女士指了指说:“林姐姐,这位就是萧老师。”
女人转脸看过来,萧小津亲切笑迎:“你好,我是瑜伽班的萧老师。”
林姐姐微笑点头,温声说:“萧老师你好,我听雪梨说在这里学瑜伽挺好的。”
萧小津想起什么,“啊,你就是雪梨姐那位朋友?”
赵雪梨提过要带一位朋友过来报名上课,萧小津盼来盼去,一直没盼到。
林姐姐面露歉意:“抱歉,之前太忙了,最近才抽出时间过来。”
萧小津笑道:“没关系,什么时候来都欢迎的。我带你看看课室?”
她热情挽住林姐姐的手肘,领她进去大房间。
“瑜伽垫瑜伽球,我们这边都有准备,你只需要穿合适的运动服,带上毛巾和水就可以……”
周雪尘坐了下来,靠进椅背双手扣住后脑,抬头呆望天花板。
两个女人在幽转,萧小津自卖自夸地介绍设施和课程,又盛赞林姐姐漂亮身材好。
周雪尘翘起嘴角笑,一边叠腿晃人字拖,一边蚕食手指饼。
林姐姐身形高挑丰韵,穿碎花连衣长裙显有几分气质,走路不紧不慢,交谈时温声细语,萧小津跟她相处了十来分钟,感觉这姐姐平易近人,跟赵雪梨不是一个性格。
萧小津介绍得差不多,林姐姐说:“学费和上课时间都没有太大问题,只是,萧老师,我可以带孩子来上课吗?”
萧小津心里微愣,她有孩子了?脸上却波澜不惊,爽快道:“当然可以,孩子几岁了?”
林姐姐说:“3岁的女孩,家里没人看管,所以要带过来照顾。她很乖的,不会影响大家。”
带娃上课这种事,在TS是不允许的,就算教练不介意,其他学员也会嫌弃。但在萧小津这里,只要交钱来上课,别说带娃,带狗都行。
林姐姐走之前交了一个月学费,萧小津在门口欢送。
加上林姐姐,上课学员增至10人,是最初人数的2倍,业绩越来越不错,希望能继续蹭蹭蹭涨。
萧小津有些小激动,美滋滋回到琴行,随意抬个眼,撞上周老师幽沉的眼神。
低暗安静的琴行又剩下他和她,相隔不到十米的距离,男人轮廓清晰,双腿结实,比例修长。
他眼里有微闪的碎光,即使坐姿慵懒颓散,这个人也没有黯然失色。
“萧老师。”周雪尘唤了声。
萧小津看着他没应话,刚才被中断的话题,聊到哪了她还记得。
周雪尘却站起身,俩手插兜往外走,边交代:“我过隔壁找钟皓,你要走了帮我掩门。谢啦。”
他闲步离去,轻飘飘与萧小津擦肩而过,出门左拐不见影了。
萧小津往里走,把新收的学费放进包包,无声叹了口气。
周老师这只老狐狸,故意撩起她的念想,却不主动。接下来,该是不拒绝然后不负责吧。
搞半天,原来调了个假情。
第24章 小小小修 他向来不拘泥……
林姐姐第一天来上瑜伽课, 迟到了快半小时。
她小跑进来,怀里抱着女儿微喘,应该赶了好一段路。
跟着口令做动作的赵雪梨收起手脚, 把她女儿麻利接过去。林姐姐疾步去了趟洗手间,很快回来把女儿抱回去。
大房间只剩下最后排的一个位置, 她轻手轻脚穿过一群做树式金鸡独立的学员, 将女儿安顿在旁边的角落, 准备跟上大部队的节奏。
萧小津特意过来小声交代:“林姐姐, 不用焦急,你先缓缓气……”
她口述了几个热身动作的要点,建议林姐姐先调整状态。林姐姐依她说的, 盘腿而坐,闭眼慢慢运气。
她的女儿很可爱,苹果脸小短发, 白白胖胖的手抓着一块啃掉小半的苹果条, 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看着妈妈。
林姐姐的身后是落地玻璃墙,隔着薄薄的窗纱, 外面的街景夜色朦朦胧胧。
她女儿看了妈妈半天,忽地拿手扬动窗纱。动作很轻, 窗纱起了微细的波浪。
背对玻璃墙的学员专心做瑜伽,面朝玻璃墙的萧小津隔远看到了,没哼声。
不过玻璃墙外有一个人影靠近,萧小津多看了两眼。
那人影弯下腰, 向小女孩招了招手。小女孩咯咯笑, 将手上的苹果条热情递给对方,还叫了声“哥哥”。
林姐姐听见了,眼睛想往后探, 前面萧老师念了下一句口令,她慢了半拍,最后还是收回注意力,听从指挥完成动作。
下课后,赵雪梨一如既往的不焦急离开,她走到后面和林姐姐说话。
娇姐回头看了眼,觉得没劲,撇着嘴走了。
瑜伽班开课有一段日子了,一开始到点上课总是人数不齐,到现在大家都能按时出席了。以前下课起身就走的学员,如今会主动把各自的瑜伽垫收好放进斗柜。
萧小津越来越省心,等清场后把地板拖一下就完事。
她拿地拖去冲洗,见洗手间门关着,赵雪梨在外面闲站,估计是林姐姐带女儿在里面。
周雪尘从二楼下来了,拿眼扫了圈,皱眉问:“林姐姐呢?走了?”
赵雪梨用下巴指指洗手间:“那。”
周雪尘松开眉头,“哦”了声。
萧小津第一次见他俩有交流,虽然赵雪梨每次准时来上课,又最后一个下课,也经常与周老师碰面同场,但他俩几乎零沟通,别说开口聊天了,就连眼神也很少停留在对方身上。
可他俩刚才的一问一答一应,看似轻淡简单,萧小津却嗅出有不一般的她所不了解的默契。
洗手间传来冲厕声,门被拉开,林姐姐牵着女儿出来了。
萧小津和她笑聊了几句,小女孩听妈妈的话,乖巧地叫了声“萧老师”,嗓音甜糯细软,招人疼爱。
林姐姐抱起女儿说:“我们先回家了,萧老师再见。”
萧小津笑应:“好嘞,明天见。”
“钟皓。”这时周老师唤了声。
林姐姐微顿,目光望向门口,脸色有些不自然。
钟皓走到她跟前,递出双手向林姐姐怀里的女儿招了招。
“哥哥。”小女孩举高手往钟皓探身,林姐姐够不住,只好把女儿送了过去。
钟皓抱稳小女孩,拿额头顶了顶她的,一个咯咯笑,一个无声笑。
“难得人齐,一起吃宵夜?”周雪尘提议。
萧小津转身去洗手间,“萧老师,一起?”周老师的声音在身后问,她回头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在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地冲刷地拖,外面有谈话声,听不清内容。
等她出去时,林姐姐和赵雪梨还有初哥哥都不在了,剩周老师站在琴行门口外面目送什么。
他转头看进来,萧小津说:“周老师不是去吃宵夜?你信得过的话,我帮你锁门。”
“去什么,”周雪尘说,“你又不去。”
萧小津笑笑不接话,去大房间拖地。
周雪尘跟进去,随意屈膝坐在楼梯上,“萧老师,你们当教练的都很节制饮食是不是?”
萧小津不答反问:“周老师,你们当助攻的都这么不给力是不是?”
周雪尘:“啊?”
萧小津边拖地边说:“我说隔壁小哥哥和林姐姐,你这助攻助一半就撤出,不上道。”
先前初哥哥和林姐姐那一出暗涌,她看懂了,周老师和赵雪梨那股子说不清的默契,八成是做他俩的助攻培养出来的。
这四个人俩男俩女,没准有一段源远流长纠缠复杂的爱恨情仇,她要是不懂行情地跟着去吃所谓的宵夜,分分钟把自己尴尬坏。
周雪尘哈哈笑:“看出来了,萧老师不笨啊。”他伸直一条腿说:“很多事包括助攻不助攻的,点到即止就行了,剩下的得靠当事人自己给力。你说对不对,萧老师?”
萧小津没有回他这句暗示性很强的话,他热衷于当老狐狸无所谓,但别把她当小白兔。
那天她也许有些躁动,周老师及时出现把余哲轰走,多少有点英雄,强作镇定的她也多少冒出点依赖。可是冷静下来,认清这男人比余哲更不靠谱后,冲动而生的念想也就随之而散了。
萧小津不给回应,周雪尘往后便不再多提。
他不是没眼色的人,前后抛出三次机会,超额了。天底下两条腿的女人一筐筐的,这位不行等下位呗,何必上赶着跌份?反正他向来不拘泥于某位,而且梦也做得够多了。
各自的心思收一收,相安无事过了个星期,萧小津早上醒来以为做噩梦,梦见余哲坐在她床边牢牢盯着她。
第25章 萧老师,你这叫激情四射……
萧小津吓得不轻, 坐起来往床背靠,顺手拿过床单掩住只穿了薄睡裙的身体。
“你怎么进来的?”刚睡醒,嗓音有点未醒透的哑弱, 她提起神硬着气又斥了句:“别坐我床上!”
余哲站起来,退到旁边的小沙发坐下, 解释:“你房东以前在余氏商业上班。”
赵雪梨曾经在余氏分公司任职会计, 余哲不认识她, 但她入职时就知道余哲。
派人查出萧小津的新住址, 余哲亲自找过来,温和有礼又绅士地说明来意,出乎意料地没什么难度就被放了进来。
萧小津又惊又气, 这段日子她忙前忙后睡眠不足,今天难得安心睡个懒觉,也就比平日晚起2小时, 谁知就被“出卖”了。
“你马上出去。”她没给余哲好脸色, 满眼防备。
余哲说:“外面就赵小姐一个人,我出去不方便。”
萧小津气笑, 他留在她房间就方便了?
她举起手机:“不出去我打1……”想到周老师口中的“联防队”,秒改:“我找联防队!”
余哲:“……”
他原本规规矩矩坐小沙发的, 萧小津的睡颜干净妩媚,他一看再看,仿佛回到以前,忍不住凑近她再贪图几眼, 但他忍住了没低头吻下去。
在外面等了一阵, 萧小津换好衣服洗漱完,出门直接往外走,看都不看他。
赵雪梨在前店整理果架, 萧小津黑着脸出来,她瞥了眼,收回去,当作没看见。
萧小津心寒,离开果店后往街尾直走。余哲在她身后一声不哼,不问她去哪,只义无反顾地跟着。
早上九十点的果批人流量很大,市区过来收货的货车堆满路的两旁,中间夹着一辆昂贵精致号称低调的奔驰轿车,和西装革履英俊挺拔的余哲一样惹人注目。
“说,你想怎的。”走到街角小巷人最少的地方,萧小津冷声问。
余哲平缓说:“我是专程来道歉的,小津,前几天对不起。”
萧小津面无表情说:“好,我接受,你可以走了。”
余哲:“你没吃早餐,我们一起……”
“不了,请你马上走。”
“小津……”
“余哲你到底吃错什么药?”萧小津打断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质问,“我们已经明明确确地分了手的。”
他们年初的分手没有拖泥带水,俩人都点头同意一刀两断,就跟离婚领了离婚证一样实锤。
可他突然狗皮膏药似的一而再再而三缠上来,萧小津哪怕在脑仁里加个马达,也猜不透他耍什么花招。
她三番四次的拒绝,他是不是听不懂?!
余哲没像上次说要娶她之类的假大空话,只道:“你现在住的地方条件不太好,我给你换个公寓?”
萧小津俩手抱胸歪头看他,看了半天,她点点头说:“也行,我在这里找不到更合适的了,你有推荐的话最好不过。”
余哲消沉不安的脸终于露出喜色,忙道:“好,我马上给你安排。”
“嗯,谢了,今天不是周末,你要上班吧,我也要去忙了。”萧小津笑了笑。
余哲今天确实不闲着,十点半有个重要会议,他赶来一趟也是马不停蹄的。原本打算如果萧小津不接受道歉,他就取消会议,腾出时间专心与她沟通。
“友好”地送走前男友,萧小津调头去房屋中介,可走了一半,泄气地停下来,不甘不服地拿脚踹路边的灯柱。
赵雪梨那里是全果批最好的房源,可惜人心不济,硬件再顶用也白搭,没法再住了。而且余哲今天能找到她,明天她换个地方,他一样有本事将她挖出来。
妈的,余哲发什么神经,变相逼她离开A市吗?妈的!
萧小津当灯柱是余哲,气得一脚脚硬踹,金属灯柱“筐筐筐”闷响,旁边有人“哇哇哇”低叫。
萧小津住了脚,看过去。
周雪尘摘下嘴里的手指饼,神情惊疑地打量她,“萧老师,你这功夫的名堂……传说中的佛山无影脚?”
萧小津冷脸冷声:“是,你要试试吗?”
“试就免了,学可以考虑,你收徒弟吗?”
“收,20万一个课时。”
周雪尘放声朗笑,像这个时间的太阳,不遮不掩,明亮晃眼。
萧小津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脸色极差地斜眼周雪尘,他笑够了,提了提手中的早餐袋,好意邀请:“一起?”
早餐有咸豆腐花,生煎包和小米粥。
虾仁香菇馅的生煎包新鲜出炉,随便一咬,里面的汤汁轻轻松松溅出一米远。
“萧老师,你这叫激情四射。”坐对面的周雪尘拿纸巾擦被溅湿的下巴胡茬。
萧小津:“……”
俩人坐在琴行里吃早餐,份量不多,萧小津没好意思多吃。
结果周老师也不怎么吃,全推到她面前,拜托她解决。
萧小津想起他嘴叼,也许是嫌弃味道所以没多少食欲。她不客气也不浪费,把剩下的全扫光了。
一大早生气伤胃,补一补正好。
“周老师,你认识附近谁家有放租的吗?”吃完了,萧小津喝了口水问。
周雪尘:“租什么?”
“住的。”
“谁住?”
“我。”
周雪尘扬眉:“跟赵雪梨打架了?”
萧小津笑笑:“我自己的原因。”
说起来这事也怪她,搬来之后只顾着操心瑜伽班,连安全门锁都忘了给加装,失策愚蠢,踹自己两脚。
周雪尘没追问,想了想说:“附近放租的一般都是给大男人住的,上下铺公用洗手间那种。”
果批市场需要劳动力搬抬运货,在这里跑车跑货养家糊口的男人对住宿不挑,便宜的有张床位就够过了。
那样的环境显然不是萧小津需要的。她托中介找房源,另一边余哲给她推了几处高级公寓,她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晚上瑜伽课,8点未到,学员就齐了。林姐姐与女儿固定坐在最后排,最前面的依然是赵雪梨与娇姐。
赵雪梨气定神闲,没有半分不自在,萧小津没有找她麻烦,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租客有意要搬。
坐中间的西瓜嫂忽然指指壁柜上的瑜伽球说:“萧老师,那个球怎么玩的?”
萧小津简单介绍后,西瓜嫂来了兴致:“我们今晚试试呗?”
其他人起哄和应。
萧小津有自己的教学安排,动作由浅入深从易到难,按计划瑜伽球的加入没这么早。
不过学员兴致很高,她没必要扫兴,拿出来当亮点说不定能吸引更多人报名。
一人派发一个瑜伽球,有人当篮球拍,有人当足球踢,有人当排球投,大家很兴奋,课堂气氛活跃又热闹。
萧小津提高说话音量,教大家正确的使用方法。
“瑜伽球可以协助我们完成很多动作,对腹部腰部背部都有好处,大家像我这样坐在球上面,俩腿分开,脚板贴地,平衡身体……”
大家听着指令学,瑜伽球圆鼓有弹性,西瓜嫂怎么坐都坐不稳,身体跟着球滚,差点摔地上。
“哎呀这太难了。”她抱怨。
萧小津过去帮她,“要用你的臀部和腿部的力量去稳住,轻轻压下去,让它听你的话……”
转了圈,帮有困难的学员坐稳在瑜伽球上,萧小津回到位置上继续教学。
“大家稳住之后,俩手叉腰,慢慢抬起左脚,身体的平衡靠右腿和上半身来稳住……”
这下有人不行了,失去平衡往地上倒,边说难边哈哈乐。
赵雪梨算是做得比较好的,她咬紧牙关死力稳住座下的瑜伽球,身体发抖,瑜伽球也纠结地四周晃动。
学员里相对年轻的娇姐和林姐姐也显得吃力。
挣扎了一会,在瑜伽球上屡尝挫折的滋味,有人想打退堂鼓。
萧小津笑道:“别轻易放弃啊,教你们一个相对简单的动作,能修腰提臀喔。”
这四个字自带光环,立竿见影地把大家的兴致调动起来。
萧小津依然俩手叉腰,四平八稳坐在圆鼓鼓的瑜伽球上,“很简单的,坐稳之后扭动你的臀部,像我这样前后左右打圈,上身和腿保持不动,只动臀部,带着瑜伽球转动,前后左右一二三四……”
她面朝学员念口令做示范,不知道背后的楼梯上站了个男人。
周雪尘楼梯下了一半,听见口令声往她身上看,一眼失神。
女人纤腰如蛇,翘臀后挺,坐在瑜伽球上潇洒自如地轻松扭动,风情奔放,性感撩人,跟他梦中出现无数次的骑士身影完美重合,像征服座下世界的女皇。
而他想去征服她。
萧小津一直扭臀做示范,不经意见赵雪梨盯着楼梯脸色发沉,她停下来回头看,发现了男人。
男人眨眨眼,挪开视线,没说话就转身回二楼。
大房间里有人说笑:“哎哟,周老师脸红了。”
除了赵雪梨,其余学员都乐了,特别是娇姐,她大声笑:“哈哈哈,萧老师扭得很性感,我也想入非非了。”
后面的林姐姐叹了口气。
萧小津笑了笑:“你们也可以做到的,只要多练就行。”
她重新念口令,一步一步指导动作,大家欣赏她扭臀时流露的健康与性感,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那样,学起来就分外起劲。
跟瑜伽球战斗了一个小时,下课了,平日拖到最晚才走的赵雪梨,今晚头也不回地第一个离开,林姐姐抱着女儿尾随她。
娇姐对萧小津唉声叹气:“萧老师呀,做她的房客真难为你了。”
萧小津笑笑不说话。
晚了些,大家都走了,她收拾好大房间背上运动包,走到楼梯口往楼上喊:“周老师,我走了。”
楼上没应声,萧小津当他听见了。
走了几步,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追了上来:“萧老师。”
萧小津回头:“??”
下来一楼的周雪尘“呃”了声,问:“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还没呢。”
“我有个真心推荐,挺适合你的。”
“是吗,哪啊?”
周雪尘指指上面,“我二楼。”
第26章 就你一个女人稍微能看。……
琴行二楼全是琴房, 唯一能住人的地方,就是走廊尽头周老师那个小家。
萧小津上次去的时候忙做饭干活,周老师也没邀请她参观, 所以印象中那个小家不大,没想过它会有多余的房间腾出来放租。
萧小津将信将疑随周雪尘进去, 仔细看了看小家的格局。客厅之外有四扇门, 一扇去厨房的, 一扇洗手间, 一扇关着。
周老师推开最后一扇,打开里面的灯说:“这个房间不大,但塞你进去足够的。”
房间约摸10来平, 窗户紧闭,墙上挂了台空调,其余空荡荡, 还有一股长期空置的灰尘味。
萧小津看了眼堆放在客厅角落的几个积了灰尘的收纳箱, 照直问:“周老师,这房间你临时腾出来的?”
周雪尘失笑:“怎么可能。”他指了指洗手间客厅和厨房, 找话说:“这这这,你都可以随便用, 用完给我放回原位就可以了。”
关着门的房间他没介绍,萧小津猜测应该是他的卧室。
“只有一个洗手间吗?”她问。
“你用这个,我用我的。”
“租金多少?”
“你开个价?”
“那水电煤气网络电视费怎么算?”
“什么……”周雪尘有点头大,索性说:“罢了, 你来写租赁合同, 我过目就行。”
萧小津:“……”
周老师对租赁一概不熟,哪怕将楼下的大房间放租出去了,这方面的知识还是没长进, 他脑子里也许根本不记这些东西。还让她这个租客开价,这是什么懒仙房东?
这里硬件不错,家电齐全,就是总体有些脏乱差,一个男人住的地方通常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萧小津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我先回去考虑一下吧。”
周雪尘无所谓的:“你看着办。”
把人送走,周雪尘无声叹气,拿手一下下扣拍后脑勺。
真他妈弱智冲动啊,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他又有点瞧不起自己。
晚上睡觉,半夜梦醒,周雪尘起来把脏掉的内裤扔进洗衣机,打开冰箱灌掉一瓶矿泉水,又冲了个凉水澡,体内翻滚的燥热才渐渐平息。
他裸着身走到那个小房间,开灯看了眼,无言以对。“啪”一声,关灯走人。
另一边,萧小津这夜失眠。
她从琴行回到赵雪梨这里,赵雪梨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开口就说:“有件事要通知你,我要涨租金。”
萧小津问:“涨多少?”
赵雪梨举起三根手指,“3倍。”
呵呵,3倍,这跟直接赶人走有什么区别?
萧小津挤出笑容,迎上去好言相劝:“雪梨姐,我搬进来住才一个多月,怎么突然涨租金呢,这不合规矩啊。”
赵雪梨面无表情:“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里是我的地方,我爱涨就涨。”
萧小津保持笑容,好声好气商量:“那你能不能少涨一些?或者给一个月时间我过度?”
再一个月时间,萧小津死也要死出一个新地方搬走,不受这个气,不吃这个亏。
赵雪梨哼了声笑,“萧老师啊,你不是余总的人吗?几千块租金都嫌多,不如我直接打电话找余总要?”
萧小津笑容僵硬:“我的事是我的事,怎么扯到外人了。”
“别装了,上星期我把余总放进来,你心里有刺吧。那正好,我也看你不顺眼,你对租金不满意的话,欢迎随时搬走。”赵雪梨转身回房,补了句:“新租金明天生效。”
说完“嘭”地甩上房门,萧小津的抗议抱怨或者求情,赵雪梨统统不想听,她捡起床上的抱枕砸向衣柜的全身镜,镜里的女人脸上除了恼火,还有妒忌不甘。
赵雪梨放弃市区的生活,搬回果批市场有2年了。这2年时间她一直在等,可周老师一直无动于衷。
在街上俩人偶尔碰面,他随意点个头就了事,有时候假装看不见,连头都不点。
赵雪梨忍着,就当当初她说话过了分,周老师耿耿于怀,气到现在。等哪天他不气了,总归会主动找她修复关系的,毕竟周老师说过,“全果批,就你一个女人稍微能看”。
赵雪梨自小被很多男生暗恋,在市区也有不少白领男士甚至老板级别的公开追求。她眼光高,看谁都不入流,那些人不是油头粉脸,就是满身铜臭。
唯独周老师那张胡子巴叉的脸,漫不经心的眼神,痞里痞气的性子,再配上一双弹钢琴的高贵的手,揉和一起竟成了她的偶像,入了她的心。
赵雪梨念念不忘,等着回响。
2年不行,她愿意再等2年。
谁知半路杀出个萧小津。
听说琴行一楼租出去做瑜伽课室时,赵雪梨只当周老师需要用钱。上瑜伽课时,周老师总多瞄萧小津两眼,赵雪梨也能客观大方地理解。
可那天周老师开口叫萧小津一起去吃宵夜,赵雪梨骤然觉得危机四伏。
钟皓和林美玉,她和周老师,是铁四角,周老师贸然牵扯一个外人进来搅和局面,安什么居心?
今晚萧小津做瑜伽球练习,周老师盯她的眼睛,就差没明晃晃地写着“想要”两个字了。
赵雪梨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哭。她没那么大度,明知道是敌人还把房子租给萧小津住?开什么玩笑,她巴不得将萧小津赶出果批。
第二天早上,赵雪梨把萧小津堵在套房门口,逼她做决定。
两个女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黑眼圈一个比一个严重。
萧小津说:“如果雪梨姐你坚持涨租……”
赵雪梨打断她:“肯定涨。”
萧小津默了默,说:“那好吧,我只能搬了。”
萧小津效率很高,说走就走。当天上午她找来一辆小三轮,将行李物品打包好搬上车,离开了赵雪梨的果店。
小三轮载着萧小津和她的行李,驶到街尾琴行的门口前,萧小津朗声叫唤:“周老师,拜托来帮个忙?”
周雪尘有点懵,连吃了三根手指饼。
他问萧小津:“萧老师,你确定搬进来住?”
萧小津反问:“周老师,你现在不想租了?”
“这不是孤男寡女的怕你介意么。”
你说不介意我都不信。
“哪有,周老师你为人师表,顶天立地的。”
赌一根辣条,胜者为王。
“呵呵……”
帽子扣得这么高,小心风一吹就倒。
“你到底租不租的?”
“租租,欢迎欢迎。”
周老师这个小房间什么都没有,萧小津上某宝订了床柜和桌椅。送货之前,她用自己的被褥打地铺睡了三天。
等快递到了,她拿锤子螺丝照着安装说明图动手敲敲打打。
周雪尘叼着手指饼过来问:“要帮忙吗?”
萧小津抬头灿烂一笑:“辛苦周老师了!”
俩人分工合作,把简单的都完成了,剩下一张1.5米的床比较费功夫。
周雪尘做主力安装,一边动手一边嘀咕:“螺母没给配吗?……我去,锤子报废了?……这块板是床头还是床尾的?……怎么都长一样?”
萧小津在旁边协助,递这递那的。上螺丝时,又有阻滞。
“妈的,这太紧了。”
“你加点劲。”
“我很大劲了。”
“是不是没找准位置?”
“我智障吗连位置都找不准?”
“嘣”,正说着,上螺丝的地方板材爆裂了。
周雪尘和萧小津:“……”
“我都说我很大劲了。”
“那你也太大劲了。”
“…………”
后来找店家求助,忙前忙后过去近一小时了,床才勉强装好。
周雪尘跌坐在沙发,扑着背心散热,妈的,出了一身汗。他拿遥控把空调温度调低,边说:“萧老师,我强烈要求你给那家店一个大写的差评,质量太次了。”
“跟垃圾一样”五个字,他忍住没说出口。
萧小津应了声“好”,心里却想,差个鬼评,68块包运费,大减价甩货淘的,一分钱一分货,能砌起来上面躺人就很不错了。
作为答谢周老师亲力亲为帮忙砌床砌桌的,萧小津打扫完自己的房间,把客厅厨房和洗手间都整理了一遍,该擦的擦,该洗的洗。
女人干活仔细不偷懒,小家看上去焕然一新,周雪尘拍手夸奖:“我这是赚了。”
萧小津问:“周老师,你房间要不要收拾?”
周雪尘笑道:“那不用了,我房间太乱。”
萧小津没坚持,她早料到周老师会拒绝,只是礼貌上客气问一句。
第27章 心疼我?
……半夜, 萧小津被陌生来电吵醒,索性起身去厨房烧了壶水。
屋里很安静,到处没有亮灯, 估计周老师睡了。
萧小津站在灶台前摸黑摁手机,余哲知道她从赵雪梨那里搬走了, 用陌生手机号给她打电话发短信追问去向, 萧小津忙不迭把那些手机号统统拉黑再删内容。
交往2年, 余哲的言行举止离不开温柔斯文, 绅士有礼,可如今他追着萧小津不放,昔日的优点不知扔哪了, 只剩来历不明的偏执。
萧小津说不怕是假的,怕余哲又来骚扰,怕他买一送一的把曹佳莉又惹过来。萧小津揉了揉太阳穴, 被吵醒本来就难受, 想到余哲这个麻烦,烦不胜烦。
她要怎样做才能摆脱他?
眼前忽地一亮, 萧小津愕然地转头望向厨房门口。
厨房里原来有人,周雪尘愣了愣, 皱眉低问:“怎么不开灯?”
萧小津没回答,她看着周雪尘,有点出神。
周雪尘刚洗过澡,头发半湿不干, 发尖处在往下滴水。他裸着上身, 皮肤干净白皙,比例均匀的胸肌与腹肌看上去养眼漂亮,从发尖滴下的水珠沿着他的人鱼线, 流畅地滑进堪堪挡住要位的毛巾里。
萧小津在TS健身房见识过各种肌肉劲爆的猛男,她不喜欢,认为是蛋白质粉催出来的假势头,她欣赏的是周老师这种自然健康恰到好处的真身材,这是一个个俯卧掌和仰卧起坐扎扎实实练出来的成就。
楼下那只曾经踢到她脚趾生痛的大哑铃,和周老师那双二头肌明显的手臂,萧小津一看就猜他平日有简单的健身习惯,但没料过这简单习惯下的效果会如此出彩不凡。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说的不正是周老师么。
“找另一个男人,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周老师曾经说过的话,此时此刻不明所以地在萧小津脑里悠转。
周雪尘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旁若无人喝掉一半,舒服地叹口气,才再拿眼看那边的萧小津。
她拿着手机呆站,穿的睡衣很保守,长袖长裤的,大夏天呢姐姐,防谁啊。
“失眠?还是那张床塌了?”她不说话,身为房东的周雪尘送温暖般又问候了一句。
萧小津回过神,指指烧水壶说:“没,口渴。”
“这么烫能喝吗?”烧水壶的壶嘴腾着蒸汽,周雪尘看了就冒热汗,他拍拍冰箱门:“这里有凉的,自便啊。”说完他踢着人字拖转身走,留了句“晚安”。
萧小津无声吐了口气,与这样的男人住在一起,难说不是挑战。
……
又到晚上的瑜伽课。
上次瑜伽球的试练,虽然课堂上喊苦叫累的声音不少,但隔了几天学员又跃跃欲试。
萧小津满足大家,今晚新添的两个学员,据说是专程来体验瑜伽球的。
其中一个新学员别扭地坐在瑜伽球上抱怨:“哎,我穿牛仔裤很不方便,早知道换条运动裤再来了。”
她报名的是单节体验课,没当一回事,到点上课了才临急临忙赶过来,自然也没准备合适的衣服。
萧小津说:“我有运动裤,你不介意的话我借给你?”
对方没客气:“好啊,谢谢萧老师。”
萧小津小跑上二楼,一会下来手里拿着运动裤递给那位学员。学员去洗手间换裤子,娇姐眼尖脑利,问萧小津:“萧老师,你怎样从二楼变出条运动裤来的?”
琴行二楼的格局,在座的都大概清楚,萧老师的衣服这种私人物品,出现在楼上的情况不能说不可疑。
萧小津笑:“我在二楼租了周老师一个小房间住。”
娇姐想了想:“二楼小房间?楼上全是琴房哪有小房间……我去,你不会是住进周老师的家里吧?”
萧小津点点头,其他人惊讶起哄,她们的反应仿佛在说这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
娇姐惊问:“真的假的?你不是住……”她看了眼隔壁的赵雪梨,赵雪梨的脸色可精彩了,幻彩灯光表演都要输给她。
娇姐忍不住乐出声,响亮地说:“萧老师你真有本事,一会租周老师的琴行,一会租周老师的家,这周老师啊被你租得团团转的。”
萧小津由衷道:“周老师挺好的,关键时候帮忙解决了不少难题。”
娇姐呵呵:“他就独独对你好吧,关系不一般呀。”
萧小津还是那句:“只是房东房客的关系啦。”
娇姐想往下聊,萧小津抢先道:“好啦大家安静吧,开始上课了。”
她如常念口令,大家跟着做动作,赵雪梨坐着不动,脸色青白。
萧小津本分地提醒:“雪梨姐,我们开始了。”
赵雪梨恼怒地瞪过来,萧小津直视前方,不紧不慢地继续教学,不知道被人怒视似的风轻云淡,心里却暗爽。
从赵雪梨家搬走那天,萧小津让小三轮驶到琴行时,她就预料到会有今天。
萧小津起初没打算租住周老师的小房间,正如他说的孤男寡女,始终不方便。况且她租用他的一楼做课室,万一同住中产生了摩擦影响到她瑜伽工作的话,那损失会是连锁反应的。
之前赵雪梨擅自放余哲进屋,没给任何道歉哪怕解释,萧小津尚且隐忍,心想搬走就算了,眼不见为净,没想过要打击报复。
但赵雪梨故意提起余哲,想拿这个男人威胁萧小津,又一大早堵门,恨不得举扫把赶人走,萧小津再也气不过了。
赵雪梨这么激烈地为难她,不就是因为周老师的缘故么,行,那萧小津索性借周老师恶一恶心她,找地方落脚之余,顺便替自己出口恶气。
这口恶气出得很成功,赵雪梨被激得怒火攻心,没办法静下心做瑜伽了,开课才两分钟,她起身就走。
都以为她回家了,下课后才发现她一直坐在外面。
萧小津收拾妥当上二楼,周雪尘迎面下来,随口问句废话:“下课了?”
萧小津意有所指地看看楼下,小声说:“周老师,雪梨姐在等你。”
周雪尘面无表情的“哦”了声。
萧小津走到走廊尽头,想起水壶落楼下了,回头去取。
楼下有人吵架,声音在二楼楼梯口都能听见,萧小津没再往下走。
“姓周的,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就要这样耗着我吗?”
“谁耗着你?”
“你是不是不负责任了!”
“负什么责任啊?”
“你跟萧小津到底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
“你……”
这架吵得,萧小津光听都替赵雪梨心塞。周老师的语气不咸不淡的,没一句话是正面回答问题,还打太极地把球全推回去,真能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赵雪梨挥出的拳头,拳拳打进浮云里,不仅不解气,还更怒。
萧小津转过身走,不再偷听了,楼下骤然“啪”了声,她顿了顿。
一声愤慨的“渣男”后,楼下彻底安静了。
没一会,来了脚步声,萧小津心虚想回避又不知往哪塞,盘算着躲进某间琴房罢了时,周雪尘已经上来了。
他左边脸颊有浅而可见的五指印,目光淡然,情绪很稳定。
碰见萧小津他没多大反应,闲闲问了句:“怎了,忘带钥匙?”
他的小家用指纹锁,出入关门,给萧小津配了副备用钥匙。
萧小津只好说是。
周雪尘走在她前面,开门进屋去厨房找矿泉水喝,再若无其事去客厅打开电视看。
他波澜不惊,倒让萧小津惴惴不安了,好像挨了巴掌,该尴尬的是她。
萧小津在厨房呆了会,端个小盘子出去,招呼周雪尘:“周老师,要不要吃西瓜?”
西瓜嫂下午送了个顶好的西瓜给萧小津,她放在厨房的冰箱,现在切来吃,冰凉清甜。
“好啊。”周雪尘老实不客气,连吃三块,最后拿凉凉的西瓜皮敷了敷左边脸颊的五指印。
萧小津坐在对面沙发悄悄看他,周雪尘抬眼逮住她的小眼神,笑了:“干嘛,心疼我?”
萧小津:“……”
周雪尘扔掉西瓜皮,往萧小津那边倾身,侧过头拿手指着脸上的指印说:“看看,为你挨的打。”
萧小津莫名其妙:“什么为我挨的打?”
“不是吗?”周雪尘反问,“你的名字一登场,她就甩过来。萧老师,你这根导火线当得不冤。”
萧小津心想,她是故意气赵雪梨,但赵雪梨甩周老师巴掌,摆明是他俩之间的爱恨情仇所致,非要说她是导火线的话,那也是头发一样细的线。
这会功夫,周雪尘把脸擦干净了,走到萧小津面前叹道:“萧老师,跟你商量个事。”
周雪尘很高大,他弯下腰,俩手撑在萧小津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将女人圈在臂间。萧小津不得不往后靠,惊疑地仰脸看倾身而上的男人。
男人的脸压逼下来,说:“既然我关键时候给你解决了不少难题,我又因为你挨了打,你要是心疼我,不如我俩索性假戏真做?我总不能白吃亏。”
他语调沉沉,比跟赵雪梨吵架时要认真得多,吐出来的气息有西瓜的清甜味,像夏天湖面吹起的一阵清风。
萧小津直视周雪尘的眼底,他的瞳仁沉黑幽亮,内双眼皮隐藏得很深,似笑非笑。
那夜他裸着上身的画面浮现眼前,萧小津咽了咽喉,“周老师开什么玩笑?”
假如周老师来一句“不开玩笑,我认真的”,那她怎办?
周雪尘没说话,维持这个姿势默默看她,看到萧小津怀疑他要吻下来时,他笑了出声,收回手站直腰,轻轻揉了揉萧小津的脑袋,不无可惜地说:“萧老师金睛火眼,骗不了你呀。”
他伸个懒腰,又说:“谢了你的西瓜,我去找钟皓。”
说完轻轻松松走了,留下萧小津独坐客厅,捧着没吃完的西瓜,心里想骂人,又有一丢丢失落。
又被调了个假情。
第28章 我们有了肌肤之亲。
钟皓见进来的周雪尘左脸颊有浅浅的五指印, 有些意外。
之前赵雪梨掩住嘴在理发店门前跑过,给客人洗头的钟皓不经意看了眼,她伤感的神情与泪眼还是蛮明显的。
赵雪梨与周雪尘纠缠了2年,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摊牌的时候不可能没有雷声雨点。
只是这个时候伤害的多半都是女人, 男人无动于衷之余, 还会像周雪尘那样觉得无聊又无辜。
“我怎么知道她发什么疯。”周雪尘拿出雪茄躺理发椅上嗅闻, 钟皓问起五指印的事, 他兴致缺缺,回答心不在焉。
钟皓打手语:看在曾经的关系份上,顾及她一些吧。
赵雪梨的脾气是不怎么好, 人也有点骄傲,但到了动手打人的地步以前没有过,她今晚想必气急败坏了。
周雪尘眯眼问:“钟同学, 你这是顾及赵雪梨, 还是顾及她的闺蜜林姐姐啊?”
赵雪梨和林美玉一起长大,关系很铁。赵雪梨失恋, 林美玉肯定费时费神在她身边安慰。林美玉的感情生活同样是笔烂账,安慰闺蜜时会触景伤情不要太容易。
林美玉心情不好, 小迷弟钟皓自然也难以开怀。
钟皓回答:都是,我们是朋友。
以前他们四个人关系挺不错,后来情愫暗生,越过朋友的界限走近之后, 又为各种原因疏远, 似乎都回不去了。
周雪尘呵呵两声,没再接话。他这辈子,没跟女人交过纯粹的朋友。
“女人”是周雪尘最喜欢的话题之一, 可惜钟皓关注的那两位都不是他的菜,与其聊她们,还不如猜一猜家里的那位什么表情什么心情来得有趣。
……
赵雪梨往后没再去上瑜伽课。
少了这个学员,萧小津不惊讶,但也不无可惜。而且赵雪梨没来上课之后,林姐姐也一直缺课。
萧小津给她俩打电话问候,赵雪梨一听她的声音就挂机。林姐姐的态度则友好许多,解释说赵雪梨最近不太舒服,她陪着她,暂时走不开。
对方的语气没有不耐烦,萧小津试着问:“林姐姐,是不是我惹雪梨姐不高兴了?”
电话那端叹了声笑:“萧老师别多想。”
赵雪梨与周老师闹掰,在林美玉看来是怪不得外人的。当初林美玉不下10次劝说赵雪梨主动一些,假如主动之后仍无结果,那算作给自己一个彻底死心的交代。
赵雪梨不听,还反问:“那你又不主动?”
林美玉叹气,她的情况能跟赵雪梨相提并论吗?她一个离婚带娃的妇人,早失去飞蛾扑火的勇气。
……
白天的琴行安静如常,中午萧小津从果批附近的菜市场回来,手里拎着袋子。
周雪尘正好往钟皓那边走,碰见面了,调侃:“哟,萧老师终于又要下厨了?”
萧小津搬进来住有半个月了,今天第一次打算自己做饭。周老师家的厨房对于会下厨的人来说是个天堂,他本人不碰不用,除了冰箱,其它厨电在他眼里跟模型没什么差别。
萧小津说:“是的周老师,我想借用你的厨房可以吗?”
周雪尘摸下巴:“我有什么好处?”
萧小津笑:“一起吃?”
她大概了解这位房东的饮食习惯,他食欲不大,早餐随便对付两口,午饭晚饭则去隔壁初哥哥那里蹭。
钟皓的厨艺是大直男被单身生活折磨出来的水平,比周雪尘的强不少,可与萧小津的放一起较劲的话,周雪尘果断抛弃钟皓。
两个人吃饭,萧小津准备了三个菜。
冬瓜玉米肉沫汤,豉汁蒸排骨,再加一个超下饭的肉丝茄子煲,周雪尘吃得还算满意。尤其那个汤,冬瓜去皮切成粒,玉米一颗颗剥下来,还要将瘦肉剁成沫状调味,做的过程功夫比较多,喝的时候却方便又消暑。
饭后周雪尘靠进沙发背坐,俩臂展开,舒闲地搭在沙发背靠上。
“萧老师的厨艺在哪练的?你未来老公有口福了。”周雪尘半夸半说笑。
印象中她上次给做的那顿饭味道不赖,今天再试,水准还在。
萧小津笑笑没说话,勤快地收拾碗筷。
周雪尘后脑枕在沙发背靠打量她,这女人向人投怀送抱使媚眼时,自带风浪,做饭洗碗操持家务的时候又莫名贤妻良母,真有意思。那天晚上他逗她,她当时眼色变了,现在能若无其事地与他同台吃饭,也是神人。
就不知道她能神到什么级别去。
周雪尘起身去厨房。
萧小津在洗水槽那边刷碗,夏天很热,只要一动,穿吊带热裤也会冒汗。客厅的空调有飘进来厨房,但萧小津的额门还是微微汗湿。
这顿饭之后,萧小津打算以后都自己做饭吃。以前住宁家,厨房是宁母的地盘,住赵雪梨家,赵雪梨在冰箱放了许多贵价进口水果和食物,所以她不太喜欢萧小津进去厨房。
如果顿顿出去吃,荷包和胃都会抗议,周老师这个厨房他不用正好,她用。
就是以后做饭可能要周全到他老人家的分量与口味。虽然这个男人可恶,经常调假情,但萧小津也是很实际的人,他调他的假情,至于她的生活,怎样实惠怎样来。
萧小津边想边刷刷刷洗碗,忽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她的脸,她吓得差点把手上的碗滑落。
转头去看,贴她脸的是一瓶瓶身冒霜的矿泉水,拿着它的周老师对她笑了笑。
“谢了周老师。”萧小津想脱掉手套把水接过去,周雪尘却替她拧开瓶盖,递到她唇边温声说:“别麻烦了,就这样喝吧。”
萧小津:“……”
瓶口贴得很近,几乎碰到她的唇瓣,若即若离。萧小津看着周雪尘,猜测他又在调哪个套路的假情。
“怎了,不渴?我看你都冒汗了。”周雪尘语气平和,眼神里有浅淡的善意的笑,不见波澜,仿佛这样“喂水”是一件再平常不过,在他俩之间做过无数次一样的事。
“我自己来就好。”萧小津还是把手套脱了,将水瓶接过去时,还没拿稳,周雪尘提前松手,拧开盖的水瓶眼见要倒要洒,萧小津又吓了惊,急忙忙抓过去,结果抓住的不是瓶身,是周雪尘的手背。
周雪尘的手背干燥清凉,竟然也有一些丝滑,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是萧小津手掌的2倍大。
周雪尘早一步重新握紧瓶身,水瓶稳稳当当的,没洒落一滴水。他看着自己被萧小津抓住的手,“啧”了声说:“糟了,我们有了肌肤之亲。”
萧小津眨眨眼,看着水瓶上交叠的两只手,一时无话。
周老师的声音在厨房里似真似假地问:“萧老师,你什么时候对我负责?”
好像过了很快,又好像过了很慢,萧小津到底回过神了,松开手,低头将手套重新戴好说:“周老师再开玩笑,晚饭我不做你的份了。”
这是一个很现实和不人道的威胁,周雪尘放下水瓶,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乐呵呵转身出去了。
外面有开门关门声,周雪尘下楼了。萧小津闭眼吐了口气,这男人比她以前见过的都要心机可恶,都要吊儿郎当。
周雪尘在一楼打开折叠躺椅准备午休,他调好空调,捧着那本叫《最大的素数》的书躺着看,翻了没几页,睡意很快涌上脑。
合眼时,琴行的玻璃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人。
周雪尘半掀眼皮,懒洋洋瞥过去,随后坐了起身。
余哲看了看四周,冷声问:“小津呢?”
周雪尘打了个呵欠,含糊道:“有事?”
余哲不愿跟他这样的市井之徒多话,他去大房间想上二楼。
在楼梯前抬步,一本书横飞过来,余哲及时收回脚才没被砸中,他皱眉瞪向扔书的方向。
周雪尘站在那里,微仰下巴没有表情地警告:“谁给你勇气在我的地盘放肆?”
第29章 我也打算逢场作戏而已。……
余哲冷眼看他:“我和小津有事要谈, 你一个外人最好别多管闲事。”
周雪尘说:“在这里能被称为‘外人’的只有你。”
余哲稍微打量他,周雪尘依然是白背心短裤加人字拖的穿着,刚躺下又起来的原因, 头发微乱,他脸上的胡茬对于早晚剃须两次的余哲来说, 又邋遢又粗鲁。
余哲不愿与他浪费时间, 他拉开西装衣襟, 从内袋取出支票本, 用手托着沙沙写了一张再撕下来,递给周雪尘说:“周老师是吧,这段日子小津在这里打扰你, 辛苦了。不过她很快就会搬走。”
周雪尘把支票接过去看了眼,失笑:“10万块?萧老师打扰我才半个月就给10万,这么好赚, 我必须让她多打扰我一段时间啊。”
余哲将支票本放回内袋, 没再看周雪尘和回他的话,又再往二楼走。
周雪尘不急不忙说:“你这样上去, 就不怕看到不该看到的?”
余哲脸色微沉,虽说他与萧小津目前是分手状态, 但周雪尘的弦外之音还是令他心里很不舒服。
周雪尘又道:“她刚出了一身汗,估计正在洗澡呢。”
他说的是大实话,问心无愧,天地可鉴。
上了半截楼梯的余哲顿住脚步, 回头质问周雪尘:“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周雪尘闲闲地靠在墙边, 拿余哲的支票扇着,反问:“啊,你说什么?”
余哲急步下楼走到他面前, 单手揪住周雪尘的衣领口,怒道:“少装蒜,上次见面我就知道你的龌蹉意图!”
女人看女人一眼一个准,男人看男人也是。
周雪尘皱眉笑问:“龌蹉?你指男欢女爱,还是男盗女娼?”
余哲咬紧后牙槽,这男人吊儿郎当,口吻轻浮,既不尊重他也不尊重萧小津。
余哲一手推开周雪尘,良好的教养逼使他冷静,“小津不会对你这种人有兴趣的。就算有,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周雪尘掏掏耳朵,“哦,那正好,我也打算逢场作戏而已。”
“你别想伤害小津。”
“自愿的能叫伤害吗?心甘情愿投怀送抱不好?还是你以为我会像你那样low用强的?”
……
萧小津走到楼梯的时候,撞见楼下的余哲一拳挥向周雪尘,她惊呆了,直奔下去,差点在楼梯摔了跤。
余哲还想再挥去一拳,萧小津及时拉住他,可力气不够,她大声制止:“余哲你疯了!”
余哲回头看她,他脸气得胀红,眼神凶暴,萧小津有一瞬认不出这个狰狞的人是谁。
就这时候,周雪尘揪住余哲的西装衣领,很不客气地照着他的脸还去一拳。
余哲猝不及防,往后倒地,萧小津扶也扶不住。
周雪尘的左脸有一片红肿,他的表情不比余哲友善,盯着余哲说:“把自己当谁了?要动手,我奉陪。”
余哲爬起来想还手,他脸上的拳伤比周雪尘的严重得多,唇角出了血迹。
萧小津死命拉着他,“余哲!”
“小津你放手!”
“你停手才对!别疯了!”
萧小津牢牢拉住余哲不肯松手,余哲怕硬来会弄伤她,恨得牙痒又无奈。他不再使劲,却恼怒地指着周雪尘跟萧小津说:“他不是好人,你别再跟他住一起!”
萧小津被两个男人突如其来的动手吓惊,什么头绪都想不出来,她慌乱地看向周雪尘。
周雪尘看看余哲,又看看萧小津,冷笑:“对,我不是好人,爱住不住。至于你,”周雪尘指指余哲,“要么打,要么滚,选一个。”
“你……”余哲要冲上去打,萧小津扎着马步把他拉住,急忙对周雪尘说:“周老师,他马上走,马上走。”
萧小津将余哲死活扯到琴行门口,把他推出去。
“小津……”
“你闭嘴!”
萧小津压着嗓子吼他。她气喘呼呼,迅速看了下四周情况。
大中午,烈日当空,人都回家吃饭午休了,街上冷清安静,对面马路停着余哲的车。
萧小津挡在琴行门口前面,余哲想再进去找周雪尘算账,被她愤怒地用蛮力推开。
“余哲你发什么疯?你为什么打人!”
“小津,你马上搬,马上!”余哲也知在大街上不好撕声力竭,他压着火气说。
萧小津恨得跺了跺脚:“余哲,我求你了,别发疯,别再来骚扰我!”
“小津,你跟他住一起太危险……”
“不关你事!”
“他他妈的不是好人!”
“你也不是!”
萧小津咬牙切齿顶撞回去,拿出手机威胁余哲说:“你再不走,我打电话给余理和曹佳莉!”
琴行里的周雪尘冷漠地看着玻璃门外的两个人,萧小津背对门口,举着手机也许在说报警,那男人后退了半步,受挫地脸色变得青白。
一对没完没了纠缠不休的痴男怨女。
周雪尘冷冷“呸”了声,转身上楼。
他去厨房拿了瓶冰冻的矿泉水,坐在客厅沙发喝了两口,又用瓶身冷敷肿痛的脸颊,“操!”忍不住低骂,往后躺进沙发背靠,闭上眼平气。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开门声,他半睁眼,前面电视机的黑色屏幕有萧小津拘谨进来的倒影。
“周老师。”萧小津小心翼翼唤了声。
周雪尘合上眼,继续拿水瓶敷脸,没应话。
萧小津无措地绕到沙发前面,站在周雪尘身边吊着胆说:“周老师对不起,你受伤了,要不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周雪尘的伤肉眼可见比余哲的轻,但萧小津当大伤重伤去看待,没敢怠慢一分半毫。余哲没有告诉她打人的原因,不过不管哪种原因,他跑到琴行对琴行的主人动手,多少都理亏。
琴行的主人后脑枕在沙发背靠,双唇抿成直线,还是没应话。
萧小津心里越发没谱,她没见过周老师这副模样。平日不着调的人,一旦生气,大概很不好哄。
“周老师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又会找上门,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来琴行找麻烦,真的。”萧小津举起三只手指比划。其实她保证不了,刚才她扔给余哲的威胁,能凑效多久都是未知之数。
想到这,萧小津在心里把余哲骂了千百遍。
周雪尘阖着的眼皮动都不动,依然没给回应。
“周老师,我带你去医院敷药吧?”萧小津做小伏状讨着问,“药医费我来负责,住院费手术费也全包,周老师?”
周雪尘这才单睁一只眼,斜看她说:“萧老师,你这是幸灾乐祸还是落井下石?住院手术?你巴不得我被你的前任打残是吧。”
萧小津急了:“不是不是,周老师你误会了,我只是……充分表达我的愧疚和认错的态度!”
周雪尘皮笑肉不笑,带着几分冷意说:“萧老师,你前任这么牛逼,我怕是不敢再惹,你快搬吧,这里也好楼下也好,都容不下。”
萧小津僵了僵,她最怕听到的话,周老师没半点犹豫就说出来了,而且语气硬绑绑,不像有留回旋的余地。
这个男人,20分钟之前还在厨房跟她开玩笑调假情,半个钟前还与她一起同台吃饭赞她厨艺好,现在,说反脸就反脸。
第30章 未来20年,我都不打算……
萧小津强作镇静地悄悄坐到周雪尘旁边, 双手十指紧扣放在胸前,诚心诚意向周雪尘祈求:“周老师,实不相瞒, 我手上资金不多了,没有闲钱再去另外租铺租房, 我向你赔罪, 你大人有大量, 求别赶我走。”
她说的全是真话, 资金早就是问题,另一方面,这市面上恐怕再也找不到与周老师这里条件比肩的铺位与房子了。
况且, 在果批攒了2个月的人脉资源,和她投入的心思与精力,萧小津舍不得放弃。
她深谙向男人求情要用什么腔调, 加上对方是周老师, 她确实有愧在心,说话时更加柔声细气, 身体习惯性地向对方倾斜,左腿膝盖若即若离地触碰周雪尘的右膝。
平衡的沙发, 无论重量还是气氛,一下子都往另一边倾斜了。
周雪尘侧头盯着快要哭似的萧小津,她眨了眨不安的眼,紧扣的双手指骨发白, 盼着他拯救一样。
周雪尘说:“你求我就要听?”
他的语气比刚才缓和多了, 萧小津暗喜,继续用他受用的方法柔声说:“周老师给我一个机会。”
周雪尘放下水瓶,拍拍自己的左脸说:“我长这么大, 第一回 挨拳头,心里极度不痛快。”
萧小津连声道歉:“对不起周老师,真的对不起。”
周雪尘问:“你打算怎样赔罪?”
萧小津说:“周老师想我怎样赔罪就怎样赔罪。”
周雪尘点点头,将手上的水瓶递给萧小津。
水瓶的瓶身仍在冒霜,萧小津当周老师要她帮忙拿着敷脸,很配合地伸手去接。
水瓶她拿稳了,该松手的周雪尘忽地将水瓶一抢,萧小津怕脱手,本能地追着抓紧,结果顺着力气,身体被带了过去,没有提防地扑倒在周雪尘的腿上。
萧小津除了惊愕,骤然间脑子里只有一片犯糊涂的恍惚。
水瓶落回周雪尘手里,他若无其事拧开水瓶盖,仰脖吞了几口,含着一口凉水低头打量膝上伏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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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口中的凉水咽下,喉结浮动。
女人仍在怔忡,抬头看他。
周雪尘居高临下的目光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控制欲,仿佛对什么志在必得。他的视线在萧小津的身上一寸寸流转,意图之明显,令萧小津心跳加快。
“我想怎样赔就是怎样赔,这话可是你说的,萧老师。”将女人的后背风光欣赏一遍,周雪尘的目光缓缓回到女人茫然的眼上,沉声道。
萧小津张了张嘴,两秒后才问:“怎样赔?”
这句话明知故问,萧小津太懂他的意思了。出乎意料地,她没有强烈的排斥感,反而还因身下压着的那双结实绷紧的大腿隐隐心颤。
或许因为内疚,或许因为有求于他,又或许因为连她自己都意外的隐藏的私念。
萧小津回忆那夜在厨房所见的周雪尘上身,依照比例,他腰腹以下的身材应该同样迷人。她在脑里勾勒线条,竟然有点舍不得起身,也不敢贸然起身。
周雪尘双臂展开懒懒地搭在沙发背靠上,问她:“他会不会再来找你?”
没有提哪个“他”,却都心照不宣。
萧小津若坐着站着,她会厚着脸皮说“不会”,再加信誓旦旦的保证,像刚才那样。但她如今趴着,气场矮了一截,莫名就老实起来,坦白说:“不知道。”
周雪尘哼了声笑,“我说过对付他的方法,还记得吗?”
萧小津点头,周雪尘道:“讲来听听。”
萧小津看着他,重复他那天的话:“找另一个男人,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周雪尘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萧老师记性真好,值得好好奖励。”
萧小津仰着脸,双唇微启,眼里似有水光,闪烁不定,这是索吻求爱的姿态。
周雪尘用拇指腹摩挲她的下唇,轻声道:“那你认为,哪样的另一个男人能胜任?”
萧小津脑里仍有挥不清的恍惚,唇上麻麻痒痒,心也跟着乱动。
她眨了眨眼,视野内只有周雪尘的脸孔。他的脸很白,左脸的红肿透着皮下细微的血管,上唇下巴的胡茬还是老样子,一根根小钢针般扎在他的皮肤上,埋在胡茬中的双唇唇纹清晰,唇色清淡。
往上,他的眼眸沉黑幽亮,里面有她安静的倒影。
萧小津默问他眼里的倒影,她在做什么,想什么,等什么?
“问你呢,说话啊。”周雪尘幽幽说了句,轻淡的笑腔里有胜券在握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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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施然等萧小津主动吻上来后,周雪尘扣住她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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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尘抬起她下巴说:“未来20年,我都不打算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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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周老师,你拔/吊无情。……
过了许久, 从萧小津的房间门缝往里看,房内凌乱,……………………………………
周雪尘闭目仰躺………………………………………………………………………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亮敞耀眼, 萧小津轻掀眼皮,又忍不住眯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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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小津明白男人发狂时通常难以把持, 只是周老师不仅狂, 还从洗手间到客厅, 再从厨房到她的床上, 一路越战越勇,不知疲倦。
他的每一下占有,扎实强硬, 毫不含糊,花招也各种各样,支配她时出神入化。萧小津拿哭腔求饶了几次, 周老师才不情不愿有所收敛。
这个男人的技巧与体力, 是萧小津遇过最厉害的。
“最厉害的”周雪尘打了个呵欠,胸膛起伏, 枕在上面的萧小津随之浮落,掌下男人硬朗的胸肌, 触感有如裹了层绒布的热钢。
萧小津在TS上班时,当健身教练的男同事跟她说:“男人的胸肌腹肌和人鱼线,不可能单单只为一个女人而练。”
萧小津当戏言去听,毕竟当时跟前的余哲算是半个反面例子。可对象换作周老师, 这谬论竟有了几分耐人寻味的道理。
“未来20年, 我都不打算结婚。”
周老师在洗手间给的“敬告”,萧小津回头细想,便挥之不去。
一句灭了女人对婚姻期望的话, 周老师轻轻松松说了出口,就像拿“我要开车”去挡酒般理所当然。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打算将“不负责”进行到底。
听似没心没肺的“敬告”,实则是霸王条款,被“霸王”过的,兴许不止萧小津一个人。
“萧老师,”周雪尘抚着萧小津的后腰,睁眼开声说:“该起来了。”
萧小津懒懒地“嗯”了声,人却不动。
她带着鼻音的懒声有事后别样的风情,周雪尘乐意听。女人软绵绵的身体搂在怀里,手感体感很不错,他也乐意再粘乎一阵子。
男人不止要功夫好,还要床品好,才能让女人念念不忘。这方面的本领,周雪尘自认水准与国际接轨。
女人喜欢事后温存,尤其萧老师被他折腾得不轻,全按梦里的操作走呢,于情于理,他是该多照顾一些。
不过照顾要有限度,否则容易给对方惯出贪心和误会的毛病,周雪尘可不想惹麻烦缠身。
“起来了。”周雪尘推了推萧小津的肩膀,下手不重,刚好把女人上身托了起来。
女人胸前风光荡漾,周雪尘光看不够,伸手使坏地揉。
萧小津咬唇,拍开他的手,重新枕到男人身上。
周雪尘闷笑两声,望天叹道:“萧老师,你不能这样赖着我。”
萧小津直言道:“周老师,你拔/吊无情。”
周雪尘不置可否,只说:“四点了,小学生快要放学。”
小学生放学后会来琴行上课,他该时候做准备。
周雪尘拍了拍萧小津的翘臀,又捏了捏,低声说:“晚上我保证陪你。”
这还要睡的宣言,坦荡直白,且坚定。
萧小津不禁抬头,下巴端抵着男人的心口,盯着男人高挺的鼻尖问:“周老师,我和你这样算是什么关系?”
她问得直接,周雪尘的回应也不犹豫,轻笑反问:“你认为是什么关系?”
他没看萧小津,又打了个呵欠。
男人无所谓的态度,萧小津不是不懂。她沉默了几秒,半真半假说:“不如你做我男朋友?”
周雪尘“啊”了声,眉心起了明显的折痕,“不是说做关系纯洁的房东房客么?”
萧小津:“……”
周雪尘撑起上半身,眯眼看她:“萧老师,自己说过的话,跪着也要遵守。”
萧小津皮笑肉不笑:“哦,我还指望你这‘另一个男人’帮我对付前任呢。”她跟着坐起身,拉过被单将自己掩住。
周雪尘朗声笑,拿手揉萧小津的脑袋,“这种小case,我就算是个路人甲,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不等萧小津反应,周雪尘轻手推开她,光脚下地,拉开房门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关门。门板隔音效果好,房里有什么声响几乎都打听不到。
萧小津的心情各种复杂,心有不甘,愤愤不平,后悔自责或者落寞惆怅,说不清哪一种占主场,总之乱糟糟的烦不胜烦。
她随意披上一条浴巾,带上换穿的衣服去客厅那边的洗手间洗澡。
洗手间地上的积水早已排清,她与周老师的衣服湿成一团,不知几时被踢到墙角。洗手盆上的洗漱用具散落一地,东一个西一个。
萧小津一边收拾一边腹诽,都吃干抹净多少回合了,还纯洁?
纯纯纯,纯你妹。
第32章 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还………
除了洗手间, 客厅和厨房的狼藉程度不相伯仲。
清理厨房灶台时,萧小津不觉脸红。
把多处作案现场恢复原状,那边周老师从房间出来。
他换了新的白背心与短裤, 随意梳理的头发半干半湿。扫了眼整洁的客厅,周雪尘吹了声口哨, 闲步走到厨房门口的萧小津面前。
他赞道:“入得厨房出得厅堂, 还……”凑近女人的耳边放低声说:“上得大床。萧老师, 你这是中国好房客。”
这女人做饭口味不差, 家务操持积极,身娇体软,床上配合度高, 算是这几年来他遇过的综合水平最高的异性了。
周雪尘用尾指将萧小津侧额的刘海轻轻挑起,撩到她额后。
男人的指尖清凉干燥,身上有沐浴过后的干净味道。萧小津眨眨眼, 眼前人仿佛回到史前原始, 没穿衣服。她想伸手,用掌心贴服地触摸周老师清爽结实的手臂和胸膛。
周雪尘低下脑袋, 往萧小津颈间嗅了嗅,眉心轻蹙:“萧老师, 好好洗澡,别替我省水。”
萧小津早就洗过澡,只是收拾的功夫又出了些薄汗,周老师以为她不讲究, 她也没解释。
“是不是等我帮你洗?”周老师忽来一句。
萧小津:“……”
周雪尘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得等晚上了。”
萧小津无语, 拿着抹布越过他往洗手间走。
“萧老师,”周雪尘叫住她,表情有些郑重地说:“来我这里上课的, 都是天真漫烂的中小学生,你我虽然不是正式学校带编制的老师,但为人师表的德育工作不能偷工减料。”
萧小津直问:“周老师的意思是?”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周雪尘将食指竖放在唇央,做了个“嘘”的动作。
萧小津愣然半晌,想明白后好气又好笑。
混战时禽兽似的男人,事后道貌岸然跟她谈师表德育,提醒她要做保密工作,这是担心她成为第二个赵雪梨吗?
赵雪梨对周老师的心思全果批都知,周老师装聋扮哑的本领再顶尖,也不喜欢被大众闲议与窥探私生活。
况且一个赵雪梨一个萧小津,这男女关系在他眼里全是浮云,但对果批的街坊而言,他可能因此落个生活不检点的罪名,曲线影响琴行的生意。
萧小津的脸色没法好看,这男人不负责任就算了,还将她当包袱负累一样提防,试问哪个女人心里会舒服。
周雪尘当没看见,施施然进厨房拉开冰箱门,拿出矿泉水畅快地喝掉半瓶,再踢着人字拖走了。
萧小津在洗手间用力地搓抹布,差点将抹布手撕两段。
她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口恶气,尔后又消沉唉叹。
拔/吊无情的周老师固然渣,她没抵住诱惑,心知明肚地顺着他的套路上了贼船,何尝不是另一种渣?
周老师捏准她的主动与自愿为所欲为,有一半成因是她自找的。
萧小津又洗了遍澡,出去走廊时已经六点多。路过4号琴房,她驻足多看了眼。
宁京雀在琴房扶着膝上的二胡研究,萧小津敲门进去,问她吃饭了没。
“吃过了,我妈老早就把饭准备好,我一放学就开吃,吃完马上过来。”宁京雀特自豪,宁母出钱出力支持她学二胡,跟以前饿着肚子偷偷摸摸跑出来上钢琴课完全两种待遇。
萧小津说:“你这样会不会太赶,以后要不要在我这里吃晚饭?”
宁京雀乐意:“好啊。”
萧小津见她拿二胡的姿势有模有样,问起学琴的进度,宁京雀兴致勃勃介绍:“钢琴有7个音阶,二胡只有5个,叫宫商角徵羽,听上去是不是很有韵味内涵和底蕴?”
萧小津不懂乐器乐理,见宁京雀说得起劲,又现场试奏五声音阶,她捧场地附和:“厉害厉害。”
宁京雀叹道:“周老师才是厉害呢,古今中外什么乐器都懂。”她挡住嘴边压低声说:“小津姐,你去1号琴房看看,周老师给榴莲妹示范古筝时,琴姿又刚又浪。”
萧小津屈指敲她的头:“哪学的词,没来正经。”心里却自然地将周老师某个动作与“又刚又浪”完美搭配到一起。
宁京雀嘟嚷:“我实话实说而已。”
“实说什么?”男人的问声忽尔在身后冒出。
萧小津回头,对上周雪尘不太友好的目光。周雪尘瞥了眼宁京雀,心虚的小女生低头偷笑,仿佛知道了什么有意思的秘密。
周雪尘干扯一边唇角,对萧小津冷声问:“萧老师,我说过的话你当耳边风了?”
萧小津没反应过来,他说过的话有很多,哪句她当耳边风了?
周雪尘将手上的琴谱往椅子扔:“我上课的时候,闲人勿扰。”
“闲人”萧小津想解释,她见琴房只有小雀一人,才进来闲话两句。他周老师要是大佛般镇在里面上课,她当然不会随便打扰。
“出去。”但周雪尘不给机会,拿下巴指指门外赶人。
男人话声不高,语气听起来却不怎么令人愉快,脸色冷淡。萧小津挤出一个灿烂的假笑,欢声道:“好的周老师,我马上消失。”
她离开琴房把门关好,安静走去楼梯,一个flag无声无息立了起来,她与周老师,还是做纯洁的房东房客比较舒服。
…………
第33章 他今晚不会放过她。
那天夜里, 周雪尘等待的“晚上”没有降临。
萧小津给他的理由是例假造访,行事不便。
周雪尘没深究,他以前有过弄出血的案例。年少轻狂的日子, 欲/念上脑时,会不管不顾地浴血奋战, 如今修为沉甸了, 荒唐事也少见了。
接下去的日子, 萧小津与周雪尘的相处跟以前没有区别, 哪怕过了例假的正常时间。这往好听的讲,是客气,不好听的, 是疏离。
交换过汗液的男女,即使没名没份,这种生分得有点正经的态度, 周雪尘终于感觉不正常。他一开始喜见乐闻呢, 以为萧小津定位准确,不给他添麻烦。
女人嘛, 天生就会认为睡过了关系就会不一样。有分寸的那些,跟男人撒娇卖萌讨礼物, 乃家常便饭。没分寸的那些,直接给男人贴上自己的标签去霸占和使唤,当作情定终身。
萧老师的表现两种都不是,这骚操作, 分明不是只来例假这么简单了。
……
这日下午六点, 周雪尘端着碗喝了口黄瓜蛋花汤,闷闷地抬眼,坐饭桌对面的宁京雀胃口很好地又夹了一筷子肉沫茄子。
“小津姐, 你这个菜太下饭了!再这么下去,我的减肥计划肯定泡汤!”宁京雀边吃边说,又幸福又苦恼。
“那你别来吃啊。”周雪尘趁又抬碗喝汤时,低声嘀咕了一句。
宁京雀没听清,“周老师你说什么?”
萧小津圆过去:“他说你不胖,不用减。来,多吃。”
她给宁京雀夹去一块酿豆腐,宁京雀一边强调自己胖,一边把酿豆腐一口消灭掉。
周雪尘轻声笑了下,放下汤碗问:“小雀,你暑假还没开始吗?”
提起这个,宁京雀生无可恋说:“周老师,我们准高三生没有暑假。”
暑假早就开始了,西瓜头榴莲妹那些小学生,都放假一星期了,在家闲着没事,来琴行特别勤快。
宁京雀九月开学升高三,学校安排统一补课,她的假期要到8月才开始,而且时间被压缩成半个月。因为要如常上课,而放学后赶回家吃饭再过来琴行太赶了,所以她来萧小津这里吃晚饭,学完琴再回家。
周雪尘:“那你还要搭食多久?”
他的语气有点歪,听上去似乎不欢迎这种行为,宁京雀尴尬地望向萧小津。
萧小津也有点无措,她询问过周雪尘的意见,他回了句“没所谓”,怎么现在有所谓了?
食材是萧小津掏钱买的,饭是她动手做的,厨房周雪尘从来不用,宁京雀在这里搭一顿晚饭对他的影响,无非就是多了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水电煤气费开销,可萧小津给分摊费用,而且她做的饭,周雪尘和宁京雀一样免费吃的。
萧小津不明白地看向周雪尘,等他给下文。
周雪尘没什么表情的脸皮扯了个干笑,“看我干嘛?开玩笑啦,我像这么小气的人吗?”
说“小气”俩字时,他摊摊手,手的指向有意无意的正好是萧小津。
他暗示她“小气”吗?哪方面?
萧小津呵呵道:“对嘛,我就知道周老师很大方。小雀你别误会,周老师很欢迎你来的。”
宁京雀不确定地望向周雪尘,他点头应了句“萧老师讲的对”,她才松口气。
饭后宁京雀和周雪尘去4号琴房上课,萧小津收拾碗筷清理厨房,到点了下一楼教授瑜伽。
9点下课,西瓜嫂擦着汗找萧小津说话:“萧老师,我侄女想来报名上你的瑜伽课。”
西瓜嫂的侄女不在果批住,对果批的瑜伽教学水平也不看好,但听西瓜嫂夸了几次,见她又练出点成绩,加上学费便宜,算了笔账后心动了。
萧小津最喜欢不过:“可以啊,随报随学,她可以明天就来。”
西瓜嫂说:“她晚上没时间,这里好像也坐不下了。”
现时的大房间课室,学员不缺席的话,一共12人上课。坦白讲,空间有限,再添人就难以完成伸展动作了。
萧小津没被难倒:“那她白天有时间吗?我正准备增设白天班课程。”
没有一家成功的瑜伽学校只会设一档课时,萧小津的理想是学校能从早忙到晚。运作了一段时间,“萧老师的瑜伽课室”在果批站住了阵脚,来询问报名的人越来越多,萧小津早就在筹备增设白天课时的计划。
另外暑假期间,那些放假在家休养生息的学生与老师的生意也很值得她去把握,增设课时的安排越快上马越好。
萧小津回二楼洗澡换上睡衣,在客厅玩手机,等周老师回来。
周老师每天下课之后都会去隔壁初哥哥的理发店呆一会,时间不长,也就十来二十分钟。
身后传来开门关门声,萧小津起身迎上去,对进来的人笑说:“周老师,我有事跟你商量。”
周雪尘面无表情,嘴里叼半根手指饼,没哼声。
萧小津接着说:“我打算下周开始在上午增设一节瑜伽课时,从8点半到9点半,没问题吧?”
周雪尘说:“有问题。”
萧小津愣愣,提醒他:“租赁合同上写着早7点到晚11点,瑜伽班都可以运作的。”
依照合同,萧小津有权利按自己的想法操办。她跟周雪尘讲这个事,不是商量,而是出于礼貌跟房东打声招呼。
周雪尘进去厨房又出来,手指饼啃没了,手上多了瓶矿泉水。他坐进沙发,摊开一条手臂搭住沙发背靠,慢吞吞说:“是吗?我没印象。”
萧小津笑了笑:“那好办,我找合同出来给你看。”
周雪尘无缝接话:“那也不行。上课吵吵闹闹的,影响我睡觉。”
“周老师,我那是瑜伽课,不是广场舞。”
“不行。”
“从一楼到你房间,几堵门关着隔音呢,不会影响到你的,我保证。”
“不行。”
“可合同写着……”
“不管。”
“……”
萧小津脸上坚持挂着笑容,好声讨问:“周老师,你这是什么个原因呢?或者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一起解决?”
一直没看她的周雪尘扭头扫她一眼,喝了口矿泉水说:“那得问你了,萧老师。”
萧小津若有所思,厨房的烧水壶忽尔叫响,水烧开了,她进去关电源。
周老师的冰箱有源源不断的矿泉水供应,萧小津不敢喝太多凉的,每天至少烧两次水。
她没料到周雪尘会跟了进来,还站得很近,胸膛似有若无地轻轻贴住她的后背。
手里拿着烧水壶的萧小津怕手不稳会洒露开水,只好将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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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小津稳住神,抬起手肘顶向他的胸口,“周老师,你挺贪心呀。”
虽说他和她只做过一场,可那一场不止一次。好比天气预报幽默地说:一周只有一场雨,不过这一场雨,要下七天。
周老师的雨没下七天那么夸张,但下了三天还是有的,他不满足吗?
男人将萧小津防备的手肘押了下去,精短地承认:“是。”
但凡是个人,都受不住贪心的诱惑。周雪尘贪心,又不怎么贪心。他占有欲不强,对拥有的东西不太执着,物件如此,女人亦如此。反正选择有许多,旧的去了新的才来,没必要对特定的某物某人巴着不放,浪费时间。
可是,不要求独占,不代表不要不用。
周雪尘把楼下租给萧老师,二楼的房间也租给她,自己的私人空间因此大打折扣。又先被赵雪梨甩了巴掌,再被那余什么的男人揍了一拳,前所未有。这一路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像小刀锯大树,消耗多久了他才胜利得手?
成年人讲求等价交换。萧老师以为睡了一场,就足以对得起他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巨大牺牲吗?
那些与萧老师媚入骨髓的旖梦,周雪尘念念不忘。之前的交锋对于他的渴望来说,连前菜都不算,只是稍稍帮他解了点渴的白开水而已。
估计得要三个月,这条瘾才会断。
萧老师积极主动的话,两个月也行。
周雪尘一度以为一个月能了事。萧老师这人看上去open潇洒,对前任拿得起放得下,他调的情她又都懂,思想先进灵活,身体回应跟得上他的步伐,多妙的人选啊。
可惜她没逃过女人的通病——
矫情。
都脱过衣服了,穿上衣服后偏要硬生生地端着,图什么呢?名份?承诺?还是要他万般讨好求/欢,她才给脸?
呵呵,他跟她,敢情是谁给谁脸?
周雪尘抬手撩萧小津的披肩长发,手指插/进浓密的秀发里,勾起来缓缓往下梳。
“萧老师,别想太多有的没的。你看你那前任,他的承诺给过不少吧,也说过要娶你对吧,结果呢?你不认为很无聊吗?山盟海誓的说辞没有意义,人生要及时行乐才有趣。”
萧小津的心跳不知从哪分钟开始加速,越跳越失控。
周老师在耍套路,她心里打着鼓自我告诫别再上贼船。
这种她自己没脸,周老师也不给脸的坑,何必一跳再跳。
可周老师搬出余哲来拷打她,萧小津哑口无言。
她早就凉了对恋爱的信心,周老师的厥词不是全无道理,拿余哲一参考,甚至立即有了几分硬核的论据。
萧小津努力地冷静思考,身后那硬物没有松开过一分一寸。
“喜欢我那天对你做的吗?”硬物的主人问。
这要怎么回答?
说不喜欢,那就真矫情了。她当时的反应可是在男人的眼皮底下淋漓尽致地展现的。
说喜欢,萧小津又开不了口,也不甘心让男人再次得逞。
女人不出声,周雪尘心中有数。不过就算她否认,他也能将她“纠正”过来。
无论如何,他今晚不会放过她。
“你想开多少个班就开多少个班,你要是位置不够用,我把一楼的墙打了好不好?我这人很好说话的,你说是不是?”
男人轻声细语,吐出来的热气轻飘飘地钻进萧小津的耳窝,萧小津微微颤抖,闭上了眼。
她身上穿着保守的睡衣,……………………………………………………………………………………………………………………………………………………………………………………………………………………………………………………………………………………………………………………………………………………………………………………………………………………………………………………………………………………………………………………………………………………………………………………………………………………
令女人愉快,是男人的基本功。周雪尘放缓进度,动作温柔细致,体贴照顾怀中女人的每分感受,令萧小津更愉快,更心甘情愿对他无限包容。
她最好也对他有瘾,如此一来,以后就不用花半天时间,跟她长篇大论地做烦人的开解工作了。
萧小津目光迷离,脸颊嫣红。身上认真对待她每寸肌肤的男人,落下的吮吻密密麻麻。
某种被珍视的错觉从体/内深处分泌而出,萧小津在颠簸中破破碎碎地提醒自己,周老师他真的,太讨厌了。
…………
第34章 萧老师,千万别喜欢我。……
萧小津满身是汗, 发自内心地哭着腔呢喃:“周老师,你太讨厌了……”
下巴被人捏着扭过头去,带刺的吻又袭上来。
“在床上说讨厌的, 都是喜欢。”周雪尘咬住萧小津的下唇嘬吮,声音清醒地低说:“萧老师, 千万别喜欢我。”
萧小津的嘴被堵住, 身上的周老师频频发力, 她颠荡不止, 无法应话。
结束后,萧小津虚脱地趴在床上,一条腿仍屈着, 连摆正的力气都使不出。
周雪尘揉了揉她这个姿势翘噘的臀尖,秉承良好的床品,他周全地将女人摊平在床上, 帮她将薄薄的被单盖至胸前。
萧小津闭着眼, 红润的双唇微张,缓缓地一口口喘气。
“萧老师, 我帮你洗个澡?”周雪尘支着脑袋,侧身躺她旁边问。
看似服务到家的招呼, 实则又将是一场战役,萧小津累了怕了,挣扎着摇了摇头。
“那你休息,我去睡了。”周雪尘低头啄了啄萧小津的上唇, 爽快地下床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再没出来过。
萧小津不知躺了多久,睁开眼时周围宁静昏暗。窗帘挡住窗外的情况,房门关闭, 只有一盏小小的暗黄壁灯在床头亮着。
萧小津伸手摸了摸旁边,空荡清凉,床上只有她一人。
眨眼望着天花顶呆神了一会,心里说不清的别扭感觉找到了文字去概述:周老师居然,回自己房间睡了……
她联想到无论在外面玩得多疯多晚,也要坚持回家过夜的“好”男人。
萧小津无力地抬起手臂,将手背搭住额头,无声无息地躺了好一阵子,才翻身起床。
凌晨两点,外面的客厅厨房黑漆漆的,一点声都没有。周老师紧闭的房间门缝仔细观察也不觉有光透出,他是真睡了。
萧小津轻手轻脚进洗手间,抓紧时间清洁完后回到房间关上门。
室内两堵房间门隔着客厅默默相对一整夜。第二天,阳光不知从哪个旮旯透射进来,斑驳的辉影映在拉门而出的萧小津脸上。
她睡得不算好,打着精神去厨房做早餐。
“早啊,萧老师。”
身后突然有什么压了上来,回头,差点撞上将下巴枕在她肩膀的周雪尘的鼻尖。
周雪尘闭着眼,唇角带笑,喃喃问:“昨晚睡得好吗?”
他吐出来的气有牙膏的薄荷味道,提的问题,对前情不了解的还以为他昨晚甜蜜地抱着她睡了一宿,然后大清早出来撒播狗粮。
萧小津捂住胸口,将砰砰的心跳压下去,平着气息说:“我在做早餐,过会就能吃了。”
“真好。”周雪尘懒懒地随口夸了句。
萧小津脸色淡淡地推开周雪尘,周雪尘没纠缠,去冰箱那边找矿泉水喝,喉结滚动间,半瓶水没了。
他视线重新投向在灶台前劳动的萧小津,她的侧身在紧身吊带与热裤包裹下,是典型的S型,侧颜也不赖,长长的睫毛是真的,不是粘的。
周雪尘对自己猎艳的眼光向来有信心,这一次也没令他失望。
萧小津被他打量得有些不自在,正想开声支走他,周雪尘先一步说:“萧老师,你这里?”
萧小津见他用手在自己嘴边的胡茬范围比划,明白了。
她的嘴巴周围,被周雪尘的胡茬扎得通红,昨晚天黑人累没留意,今天早上照镜子时,萧小津才吓了跳。之前和周老师第一次,痕迹可没有这么明显。
萧小津给脸蛋补粉遮了遮,刺红的皮肤被化学品刺激,赤痛赤痛的。补好粉,不细看察觉不出异样,周老师金睛火眼是个例外。
周雪尘走近她,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萧小津的唇角,萧小津“嘶”了声,斜眼瞪他一下。
周雪尘乐了,“萧老师,我把胡茬剃了好不好?”
萧小津没来得及答话,周雪尘又抢着道:“不好,这样你会少了许多乐趣。”
他“哈哈”笑,洒脱自如地转身走出厨房,不在意萧小津什么表情和反应。
不过人刚出去,又折返回来,站在厨房门口直视萧小津说:“萧老师,乖乖遮好你的战绩,别让外人猜出来龙去脉了嗯。”
萧小津脸上被男人前一番话惹起的绯红,速度很快地褪了下去。
男人走了,客厅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萧小津忿忿地将抹布扔进洗碗盘里,“谁的战绩?不要脸。”
周雪尘吃完萧小津的小粥煎饼早餐,就到楼下去了。
暑假,果批的孩子很少有机会出外旅行,家里大人又忙,所以都送到琴行这里,有课上课,没课练琴,练完琴写暑假作业。
萧小津下楼时,楼下很热闹。
“萧老师!”小孩子们已经熟悉琴行这位新驻扎的老师,一声两声地跟她问好。
萧小津将手里的白色食盒端到桌子那边放下,招呼他们:“过来,给你们吃的。”
“哇!”一群孩子迅速将她围住。
萧小津掀开食盒盖,里面有一个个扁扁圆圆的透明小甜点,五颜六色晶莹剔透,卖相可爱小巧。
“是果冻吗?”榴莲妹觉得它们更像闪闪发光的五彩宝石。
“我想一口把它们吃掉!”西瓜头眼睛都发亮了。
萧小津用小竹签,将小甜点扎起来递给他们,“这叫水晶钵仔糕。”
榴莲妹咬了口黄灿灿的水晶钵仔糕,惊喜地说:“是百香果味的!”
西瓜头那个是红色的,他一口整个捅进嘴里,嚼了嚼,哈哈大笑:“是我们家西瓜味的!”
孩子们抢着要吃,边吃边头头是道地分析味道,玩猜谜语似的欢乐得不行。
“王子骏呢?”萧小津看了圈,琴行里那个最老成最帅气的小学生今天不在。
“他跟他妈妈去旅游了。”西瓜头消息很灵通,“去欧洲,把我妈羡慕得不行。”
“他家有钱!”
“是啊,他家是果批首富。”
“所以王子骏最讨厌了,老是看不起我们,我不喜欢跟他玩!”
“我也不喜欢!”
小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了小八卦,萧小津招招手让他们安静,“都是周老师的学生,同门师兄弟不许这样内讧的。你们把他那份钵仔糕也吃了吧,等他回来我再做新的。”
“好哇!”西瓜头第一个伸手抢。
“锵,锵,锵”,楼梯那边有敲击声,大家望过去,叼着手指饼的周老师拿一支钢笔敲着楼梯扶手下来。
“闹哄哄的,搞什么?”他目光将人的脸巡了一遍,没特别关注萧小津。
“萧老师给我们做了钵仔糕,比你的手指饼好吃多了!”西瓜头天不怕地不怕地叫嚷,其他孩子跟着起哄。
周雪尘走过来凑近看了眼,食盒里的钵仔糕所剩无几,他皱眉:“什么玩意?”
萧小津说:“我见天气热,给他们弄点解暑的小吃。”
周雪尘笑了笑:“这多劳驾萧老师啊。”他用笔敲了敲几个小男孩的脑瓜,责备:“萧老师跟我不一样,你们别把她当作我,去欺负。”
孩子们嚷嚷的反驳,周雪尘不听,端出老师的架子吩咐:“统统给我上楼练琴去,三,二,一。”
他不带停顿地倒数,孩子们一边哀嚎一边作鸟兽散。
一楼清静了,周雪尘跟萧小津说:“萧老师,这群孩子粗生粗养,你又这么忙,不用费心思在他们身上的。”
萧小津俩手抱胸审视他,没多久,忽尔一笑,摆出娇声嗲气的姿态说:“周老师呀,我做这些钵仔糕费不了多少功夫,没你以为的那么‘复杂’。我不是琴行的老板娘,但他们的妈妈是我的米饭班主啊,我跟他们分享吃的,他们的妈妈能高兴。”
她笑盈盈的,娇滴滴地伸手打了下周雪尘的胳膊,轻飘飘说:“周老师千万别多想,多疑多虑容易短命呢。”
周雪尘:“……”
“好了,我要出去忙,晚上才回来喔。周老师的午饭和晚饭自己解决吧,拜~”萧小津挥挥手,头也不回走了,背影婀娜多姿。
周雪尘在原地独站,耸耸肩:“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多大个事。”
没有了萧老师的铁锅铲,他还有隔壁钟皓那个烂饭煲啊。
扫了眼桌上的食盒,周雪尘看看门口,吐掉嘴里的半截手指饼,拿竹签扎了个透明绿色的尝。
绿茶味的,口感软绵柔韧,带小小清甜,在冰箱冷藏过后,跟雪糕似的冰凉透心,很适合在夏天过嘴瘾。
这叫什么来着?拿去当午饭晚饭,未尝不可。
第35章 所以我跟他,在一起了。……
萧小津去了打印店, 找店员将瑜伽暑假班的宣传单排好版打印,之后游走在果批范围和附近派发。
宣传单上新增的上午和下午两个课时选择,萧小津并没有与周雪尘提及。
这本来就是瑜伽班的事, 昨晚跟他打招呼,现在想来也是多余。
萧小津已成果批半个街坊, 派发传单招揽学员的功夫比初初开班时轻松不少。有认识她的街坊主动上前询问, 左一声“萧老师”右一声“萧老师”, 萧小津听了神清气爽。
暑假班拿学生证报名会有优惠, 加之萧小津本人就是练习瑜伽身材好的生招牌,她的新课时吸引了不少在家无所事事的中学生和大学生。
有街坊来问:“招男学员吗?”
萧小津说:“招啊,男女老幼, 有教无类。”
不到中午,萧小津准备的传单派没了,报名表也填满几栏名字。成绩喜人, 大夏天站在太阳下晃半天也是值得的。
这个时间点, 本来去菜市场买点菜回周老师那里做午饭正好,可惜出门前周老师那些刻意的暗示, 萧小津想一次恼一次,这半天时间不足以让火气消下去, 所以仍不想见到他。
周老师打的算盘萧小津哪有不懂,他不就是要地下炮的关系么?萧小津不是三岁小孩,他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提防她?
就连她纯粹好心给琴行的孩子做点吃的, 周老师都以为她想借此讨好学生上位, 企图做琴行的老板娘,呵呵,周老师的被害妄想症病得不轻啊。
他那人虽然身材100分, 技巧体力101分,但那胡茬巴叉的相貌顶多79分,算上其它综合条件,比前任余哲差几条街好不好?条件更好的余哲,犯渣之后,萧小津甩手就不要,换作是周老师,难道萧小津就会上赶着要么?
一个自己感动自己硬凹深情人设,一个自以为光明磊落地表明不负责任,谁都不比谁好。
假深情和真薄情,遇上了,都是可大可小的灾难。
萧小津在果批街头看了圈,烈日当空,不住冒汗。她有了安排,先去对面的快餐店花10块钱解决午饭,然后去初哥哥那里洗个舒舒服服的头,再去市区商场逛逛逛。
抬步过马路,哪来的“轰轰”马达声忽尔响彻整个果批。
一辆黑色的400cc哈雷摩托车在街尾漂亮地甩了个尾,平稳飞速地穿梭而至,眨眼“轰轰”地驶到萧小津面前,急刹停了下来。
萧小津捂住胸口:“……”
哈雷司机穿黑色的机车皮衣和牛仔裤,双手脱下全罩型头盔,露出一张清冷的脸孔与精短的寸头发型。远看,雌雄难辨。
开腔,却是女声:“好巧,我正要找你,小津。”
女司机笑了笑,容貌跟余哲有五分相似。
萧小津翻白眼松了口气:“余理小姐姐,我以为你要直绑绑地冲过来送我直飞天堂。”
余理笑了:“我哪舍得。现在有空吗?一起吃饭,庆祝你当不成我的嫂子。”
她朝萧小津递去一个头盔。
萧小津又翻了个白眼,但把手伸过去接了。
载着俩人的哈雷“轰轰”地绝尘而去,惹人注目。
余理驾着哈雷,将萧小津带至一处偏僻海滩的烧烤档。
萧小津坐在烧烤档前的小板凳,吹着电风扇和海风,进店点菜的余理出来了,拿一罐冰震的啤酒偷偷贴向她的脸。
萧小津被冰了下,皱眉瞪她:“开车你还喝酒?”
“给你的。”余理另一只手还拿着一罐可乐。
萧小津不客气,打开拉环,和余理的可乐碰了碰罐身,各自仰脖畅饮。
店主端来的烤生蚝有巴掌般大,烤濑尿虾如手臂般粗,还有整只龙虾和长腿蟹,都是余理点的,萧小津拿起就吃。
余理吃两下就慢下来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可乐,目光放在萧小津身上没移开过。萧小津胃口很好,正在专心掰蟹钳。
余理看看她碗边一堆残壳,有些失落问:“看来你过得不错?”
萧小津分神回她一句:“好得很。”
“我以为你被曹佳莉整完后,会很不开心。”
“当然有不开心,但我现在好了,开瑜伽学校的梦想已经实现第一步了哈。”
“恭喜你,需要赞助吗?”
“不需要谢谢。”
“……我可以抽烟吗?”
“不可以。”
余理没听,照样掏出一根细长的烟点燃了,缓慢地一口口抽。
“……听哥说,你和一个男人住一起了?”半支烟后,她这样问。
掰另一只蟹钳的萧小津没马上接话,把蟹肉拆出来放嘴里了,才说:“是啊。”
“那你是……哥说那男人对你心怀不轨。”余理看着她,眼神深沉,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要不你搬来跟我住吧,我保证哥不会来烦你。”
萧小津故意挤出小眼神瞪她:“你俩亲兄妹,我不上当。”
“小津……”余理伸出手,握住萧小津掰蟹脚的手,欲言又止。
萧小津没动,也没说话,嘴里如常嚼蟹肉。
她的未来不打算与余哲有任何交集了,而与余理,做纯粹的朋友她是不排斥的,至于其他,萧小津不敢想象。
周老师那句“另一个男人”的方法,可以应付的场合其实有很多。
“他对我确实心怀不轨,所以我跟他,在一起了。”萧小津不认为这是撒谎,很真话不对吗?
没有什么回答比这个更合适,更有用了。
余理两边瘦削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内凹了,她艰难开口:“这么快?”
萧小津自嘲:“就这么快。”
“你喜欢他?”
“我……他有吸引人的地方,还挺多的。”
余理苦涩地咽了咽喉,眼底有无声的受伤愁绪。她说服自己般连连点头,抢过萧小津的啤酒一饮而尽。
萧小津低头默默吃蟹,等她几乎把整只蟹吃完了,余理已经灌了半打啤酒。
“我要回去了,老板结账。”萧小津招呼店主,抢过账单要扫码付款。
余理不让,“我请客。”
“请你个头,这些净我一个人吃的,别跟我抢,不然绝交。”萧小津放言。
余理真不抢了,萧小津手机收到支出短信:消费888元。
萧小津一边肉痛,一边安慰自己:好意头,保佑生意兴隆。
余理喝了酒,萧小津劝她打车走,她自己也打车走。
上车前,余理拦着萧小津说:“小津,我希望他珍惜你,对你好,一辈子快快乐乐。”
她有点醉了,说的话很真心,萧小津当笑话去听。
出租车停在赵雪梨的水果店前,水果店的闸门关闭有好几天了,赵雪梨回了市区,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果批。
她和周老师吵架的事,林姐姐好像知情,初哥哥也好像略知一二,但估计他们都没有萧小津这个现场听众清楚情况,印象深刻。
周老师脸上的红指印早褪色三百年了,除了那天晚上拿来开玩笑,他似乎没当过一回事。
第36章 你不可能是小三
萧小津在外面吃完晚饭才回琴行, 早上和周老师那点不愉快,她翻过去了。
彼时7点,她洗了澡换了瑜伽服下楼准备上课。
路过二楼走廊的4号琴房, 停下来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宁京雀在拉二胡, 姿势表情看着很投入。
她旁边, 周老师懒懒坐着, 俩手搭在椅子扶手, 嘴里一如既往地叼了根手指饼,偶尔动唇提醒些什么,宁京雀的姿势和手势随之明显给了调整。
他落在学生身上的目光清淡平静, 磊落专注,忽尔扫了过来,眼睛微眯。
萧小津没细看, 转过脸避开了与他视线碰撞, 移步下楼。
一直到上完瑜伽课,周老师都没有在一楼露过脸。
西瓜嫂上二楼找他, 他俩大概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萧小津收拾大房间时听见楼上的对话。
西瓜头报了名参加7月下旬的乐理考试, 西瓜嫂和西瓜叔那天临时有事,想请周老师代劳送儿子去市区的考场。
乐理考试和乐器考级在暑假的七八月进行,萧小津上瑜伽课时,听不少妈妈学员提过自己的孩子今年要考钢琴几级小提琴几级的。
新加入的宁京雀也想拼一拼, 报了名8月去考二胡二级, 在这之前,7月下旬的乐理考试她也必须要参加。
暑假两个月,琴童们的任务很多, 压力很重。
萧小津不清楚其它琴行是怎样操作的,在周老师这里,报不报名考试考级,学生自己随意,怎样去考场考试,学生自己解决。
西瓜嫂家里有特殊情况也不例外,周老师没答应代劳,理由是那天琴行有其它学生要上课,他走不开。
西瓜嫂有点不知怎办好,周雪尘说:“去考乐理的还有几个学生,我替你问问他们家长到时能不能带上西瓜头吧。”
他本人不去的意思很清晰,西瓜嫂无法,只好道谢。
西瓜嫂的原意是想请周老师“押”着儿子去考场的,其他家长怕是没有周老师那股威慑力。
西瓜头对音乐考试考级很不积极,人家榴莲妹古筝都要考六级了,王子骏小提琴也要考八级了,西瓜头的钢琴才马马虎虎拿了个鸡肋般的二级。
榴莲妹和王子骏去年就把乐理等级考过了,西瓜头不愿意去,硬是拖到今年被西瓜叔按着脑袋报名。
虽说周老师这里的学费便宜,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西瓜头这样学着玩,年纪差不多的榴莲妹和王子骏在前面又越领越先,原本对儿子学琴没抱什么期望的西瓜夫妇,也难免替儿子生出一点点恐怕落后于人的焦虑。
萧小津又洗了遍澡,睡前去厨房烧一壶热水。
外面有进人的声音,刚回来的周老师有气无力地摸进厨房,打开冰箱拿矿泉水,喝了两口,他扶着冰箱门屈起腰,手捂腹部,眉目有隐忍难受的皱拢。
站在2米开外的萧小津有点懵,“周老师,你没事吧?”
周雪尘没看她,弱弱摇头,一言不发走出厨房。走了两步,他肚子“咕噜~”叫了声,在安静的厨房里像装了喇叭一样响亮。
这要么是饿的节奏,要么是拉肚子的前奏。
萧小津:“……”
厨房的灶台与用具跟她早上收拾完的样子没变,水槽里只多了个她用来装水晶钵仔糕的空食盒。
下午萧小津去隔壁初哥哥的理发店洗头时,初哥哥跟她聊天,开玩笑说她把周老师的胃养刁了,今天周老师在理发店蹭午饭,扒了两口就满脸嫌弃,抗议绝食。
萧小津心想,这跟她哪有半毛钱关系,周老师本来就嘴刁。
外面客厅,周雪尘病怏怏的躺在沙发心不在焉看电视,没意思透了,还不如回房睡觉,但他就是躺着不动。
厨房有杂响,接着有锅铲爆炒的动静,乒乒乓乓闹了一阵子后,淡淡的香味溢了出来。
过了会,萧小津端着两碗鸡蛋肉丝面和颜悦色招呼他:“周老师,我做了宵夜,你要不要吃?”
热腾腾的面放在茶几上,一碗大一碗小,小的也就小小半碗,被坐斜对面的萧小津端走慢吞吞地扒。
周雪尘掀了掀眼皮看她,萧小津示好地对他笑了笑。周雪尘心里挺满意,应了声“好啊”,坐起来不客气地把大碗捧过去。
简单的面条充满烟火气,肉丝有爆炒过的烈香,煎鸡蛋拿筷子戳破蛋心,浓厚的金黄色的蛋浆慢慢渗流出来,融入汤底。
周雪尘搅了搅面,夹起满满的一筷子,入口前仔细地吹了几下凉气。
等他连面汤也喝光,放下碗,萧小津起身收拾。
“萧老师,”周雪尘伸手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抬脸笑嘻嘻对她说:“你对我这么照顾,我无以为报。”
萧小津:“……”
这男人,活过来了。
周雪尘将她往自己身上拉,萧小津没反抗,顺势跌进他怀里,他上手就抱,自然得她是他老婆似的,呢喃道:“今晚肉/偿吧,你看成不成。”
萧小津笑了出声:“一碗面就肉/偿,是我太贵,还是周老师你太划算?”
周老师弄得她有点痒,他的话听起来也挺好笑。
“没办法,我能给的也就这些……”周雪尘吻她的耳背。
他很会调/情,手指和唇运用得活灵活妙,下巴端的胡茬轻轻刮过萧小津的皮肤,力度与部位,他把握得极好。
没设防的萧小津很快就糊里糊涂了,想慢下来都难。
“说过这睡衣很丑以后别穿,你不听话……”周雪尘撕开她,萧小津拦了下,强打精神看着他问:“周老师,你有没有异地女友?”
周雪尘拨开她的阻拦,微微恼道:“女人在这种时刻提问很不可爱。”
萧小津牢牢攀着他的手臂,周雪尘坏笑着问她感受,她晃晃脑袋,反问他:“你会不会在老家,有个未婚妻等你回去,结婚……”
男人险些笑场,女人有这胡思乱想的功夫,说明他的施展未到火候。
周雪尘低头碾咬萧小津的唇:“你不可能是小三,嘶……放松些……”
萧小津想回话,周雪尘不给机会。等她彻底缓过劲,找回自己的理智,周雪尘已经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前一刻忘我紧抱的俩人,结束后各睡各房,互不干扰。很怪异,但也算不上匪夷所思不是?
夜深人静,萧小津抬起微酸的腿,在单人床上翻了个身。
倘若什么都不计较不在意,与周老师目的明确划清界限地暂时搭伙过日子,其实能收获不少意外的享受。
……
瑜伽课的第一节 暑假班在这日早上10点开堂。
萧小津认为早上8点最好,考虑到学员趁假期睡懒觉,她改为9点,学员不太乐意,又推到10点。
来上课的除了果批放暑假的高中生和大学生,也有她们的朋友跟着来做伴的。
张萌是其中之一。她对瑜伽兴致缺缺,在果批居住的大学闺蜜硬拉她来报名,见价格便宜,便随手报了几堂课打发时间。
号称活招牌的萧老师身材很好,人也漂亮,但张萌自问条件不差,也更年轻,没必要自我折磨般像她那样苦练瑜伽。
在琴行呆了短短一小时,张萌只对那个踢人字拖闲闲地下楼,不经意轻飘飘扫来几眼的男人感兴趣。
萧老师认真地喊口令,学员吃力地完成动作,都在用功锻炼,学习气氛颇厚,偏偏那男人闲云野鹤般从楼上来,回楼上去,悠然自得游离于人群之外,淡漠轻傲的气质于市井中,如高岭之花。
张萌出神地随着周雪尘移动目光,这男人的胡茬很有魅力,带满刚硬的性感,她想贴上去,尝一尝被他粗暴或者温柔地扎吻的滋味。
第37章 我挺喜欢周老师的。……
萧小津双手合十, 盘腿坐着躬身向大家致谢:“谢谢大家今天来上课,明天早上10点,我们继续不见不散。”
宣布瑜伽课结束, 学员们累躺的累躺,擦汗的擦汗, 整个气氛变得轻松散漫。
张萌凑到闺蜜那边低声问:“刚才下楼上楼的那个男人是谁?”
出了身汗的闺蜜扑着衣襟纳凉说:“就是周老师啊, 琴行的老板。”
学员与萧小津道别, 走得七七八八。张萌与闺蜜站在玻璃柜台前小声说话, 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吗?”萧小津友善问了句。
张萌的闺蜜说:“我们想看看学琴的信息。”
“要报名?我找周老师下来吧。”
“好啊,谢了萧老师。”张萌笑道。
“周老师,你来学生了。”萧小津站楼梯口往楼上喊, 听见男人的脚步声靠近,她拿地拖去洗手间,路过柜台时跟张萌她们招呼:“你们等等, 周老师下来了。”
萧小津在洗手间“哗啦啦”地冲洗地拖, 出来时,周老师站在玻璃柜台后, 眼神懒洋洋地应着张萌的话。
他的站姿很随意,手肘撑着柜面, 连腰都懒得直起来,嘴里叼着手指饼。
跟宁京雀来报名时一模一样的状态。
有学生主动送上门都不积极抓紧资源,学费又便宜到没朋友,周老师这琴行是怎么维持下来的?
萧小津隐隐担心, 万一哪天琴行倒闭了, 会殃及她这无辜的池渔。
在大房间拖地时,萧小津特意留心外面的对话声,周老师和张萌一答一问, 男人声施然闲散,女生声娇俏清脆,几乎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张萌最后那句“我交钱报名”,萧小津听了松了口气。
暑假学生要考试考级,周雪尘虽然不组织不主导,但也尽绵力给学生加课学习和练习。给张萌安排的课,只剩早上8点这个时段。
周雪尘打了个呵欠,睡眼懵松坐在琴房,有些无聊地看着钢琴前的张萌试弹《小星星》。
张萌回头看他,青春的脸蛋嫣然一笑,“周老师,你要是不能早起,我可以调到晚上上课,10点之后也没问题的。”
女生的妆容比报名那天细致了许多,皮肤白里透红,水盈盈的杏眼含笑如春,穿小吊带连衣短裙,大方展示细白的薄肩手臂与纤腿。
周雪尘轻扬唇角,不怎么认真地说:“我有问题,10点之后我都有约。”
“约会吗?”张萌问。
周雪尘摆了个似是而非的微妙表情,没有答话。
张萌继续问:“周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周雪尘皱眉失笑,“现在当个乐器老师也要被查家宅?生活真是艰难。”
张萌掩嘴脆生生地笑了出声。她那天报完名就向闺蜜的家人打听得差不多了,周老师以前好像跟果批第一美女有过一段,不知几时分手了,那美女也搬走了,他目前八成是单身。
“周老师,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胡茬很男人,很性感?”张萌直勾勾看着周雪尘,心里想什么,眼神里就放了什么。
萧小津从走廊尽头过来,恰巧周雪尘推开琴房门出来,他爽朗大笑,无拘无束的笑声灌满整条二楼走廊。
张萌跟在他身后,笑容淡淡,灼灼的目光粘住周老师,萧小津走到跟前了,她也没察觉。
“周老师,遇上什么大快人心的事吗?”萧小津纯粹社交式礼貌一问。
周雪尘看她一眼,笑意不减,“你问她。”他指指张萌,自个先下楼去了。
张萌留在原地打量萧小津。她在闺蜜的家人那里也打听到,教瑜伽的萧老师租用了周老师的琴行,也租住了周老师的房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发生点暧昧的事都对不起这个快餐速食炮火连天的时代。
就不知道萧老师有没有租用周老师的人了。
萧小津没当张萌的打量一回事,自然地提起:“等下就上瑜伽课了,你先歇一会吧。楼下有饮水机。”
她准备下楼,张萌叫住她:“萧老师,你一个人和周老师住一起,不会不方便吗?”
她语调抑扬古怪,听上去就不是字面意思。
萧小津叹道:“不方便的地方多了,但人在异乡没得挑。”
张萌说:“你可以去中介挑啊,中介有大把房源。”
她说得中介的房源全是笋盘而且不用花钱随便住似的。再者,她住哪跟她有几毛钱关系?
萧小津在心里翻白眼,脸上却保持对瑜伽学员的亲切:“是呢,中介有大把选择,等我找到心水的房子马上搬。”
张萌若有所思眨眨眼,改了个话题,压低声问:“萧老师,那你觉得周老师的人怎么样?”
萧小津直视她,没吱声回答,眼里明明白白的全是疑惑。
张萌笑了笑,脸上硬挤出几分害羞说:“我挺喜欢周老师的。”
萧小津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认真地点头说:“不错,好眼光,周老师是个健全的正常人,你加油。”
张萌一眨不眨观察萧小津的反应与神态,没发现什么不可言说的,张萌心里舒坦了些,故作小激动地说:“那太好了,萧老师,你要帮我喔。”
第38章 你又不是我老公。
隔了两天中午吃饭, 周雪尘手机响了响,滑开屏幕看,微信有新朋友添加信息, 对方备注:张萌。
周雪尘纳闷,自言自语:“我什么时候给她微信了……”
周雪尘的微信号没有与手机号关联, 他的微信好友极少, 平时除了和钟皓说两句话, 其余时间几乎不用。
近几年来, 周雪尘只加过一位好友,对方正是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同桌吃饭的那位。
周雪尘放下碗,问她:“萧老师, 我微信号你给张萌的?”
萧小津没看他,从容“嗯”了声,照常夹菜吃饭。
周雪尘不满了:“萧老师, 我的微信号是私隐, 你怎么能随便给人呢?”
萧小津停下吃饭动作看他:“周老师,你没跟我讲过要保密啊。况且微信号而已, 又不是银行/卡密码。”
周雪尘拧眉,“啪”一声放下筷子说:“她问过我要, 我没给。你现在给了,我不乐意。”
萧小津来了兴趣,笑笑问:“你怎么拒绝给的?”
周雪尘肃着脸:“直接说有事打电话,不聊微信。很难吗?”
萧小津:“呵呵, 周老师, 我要是像你这样说,人家会怀疑我跟你有一腿呢。”
这年代下至三岁上至八十都聊微信,她去跟一个满腔心思的大学生说“周老师不聊微信”, 骗谁?
周雪尘愣愣。
萧小津继续说:“人家都大学生了,什么世面没见过。看见孤男寡女住一起,思维自然就联想到岛国小电影,我要自证清白,必须把你交出去呀。我要是遮遮掩掩收收藏藏的,周老师,难道你想对方误会我跟你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周雪尘被问住了。
他没有提过不能分享他的微信号,却再三强调,不许让外人发现他俩之间超越房东房客的特殊关系。
周雪尘的语气没那么硬了:“那你可以想别的办法敷衍过去,你这是不动脑子,手段简单粗暴。”
萧小津好笑了:“凭什么我要斗智斗勇地帮你打掩护啊?你又不是我老公。”
周雪尘:“…………”
萧小津又道:“再说了,给不给她是我的事,你爱加不加。”她拿筷子敲了敲盘子,“你还吃不吃饭?我要收拾了。”
周雪尘死死气端起碗筷抓紧时间吃饭。
萧老师这波不问不奏的操作,说他不介意是假的,但听她解释之后,周雪尘对她的理解要比介意多得多。
萧老师能有这种积极地隐瞒关系的觉悟,他很欣慰,安全感稳稳的。
萧老师100分。
饭后,吃饱的周雪尘剔了会牙,到一楼睡觉去。
才把折叠床打开,一声娇甜的“周老师”差点没把周雪尘吓得夹了手指。
他回头,对进来的人笑笑道:“怎么又来了?找萧老师?”
张萌笑得分外甜,“是呢,我来跟她上一对一的课。”
周雪尘扬了扬眉,“什么价位啊?”
张萌举起“V”字手势,“不贵啊,才两百一个课时。”
“报了几堂课?”
“我报了一个月,反正暑假在家闲着,多做锻炼身体好嘛,萧老师说我体态很柔软优美,适合练瑜伽……”
周雪尘没细听张萌给自己加的对白,那边楼梯萧小津下来了,他斜眼扫过去。
好家伙,明明为了一个月的一对一课时将他“出卖”了,亏她吃饭时还一副理直气壮又逼不得已的模样。
萧小津跟张萌打了声招呼,掠了掠周雪尘,轻飘飘移开视线。
周老师可别怪她,她又不是圣母,不求利益回报。
要怪,就怪他自己过分美丽。
“周老师,我加你微信了,方便平时交流学习,你收到了吗?”张萌开门见山问。
她的好友申请发出快半小时,至今没有动静。
周雪尘说:“我微信卸了。”
张萌:“啊?”
周雪尘指指大房间:“你去上课吧,我要睡了。”
张萌:“……”
周老师在外面睡觉的原因,萧小津把大房间的门关起来,与张萌做一对一的培训。
张萌对瑜伽本来就没有兴趣,做起来很不走心,动作完成度只有五六成就放弃换下一个了。
她花更多时间与精力和萧小津聊天,十句有九句不离周老师,全方位打听周老师的情况。
她也热衷于每隔15分钟上一次洗手间,轻手轻脚拉开房门,出去经过周老师睡觉的折叠床,进了洗手间没一分钟就出来,又经过周老师的折叠床。
回到大房间,张萌兴致勃勃问:“周老师看的那本是什么书?书名可有意思了。”
周老师拿一本书盖住脸,张萌出入好几次,只遗憾地看到书的封面封底,没看到周老师的盛世睡颜。
萧小津随口问:“什么书名?”
“《除了啪啪啪,男人脑子里还会想些什么》。”
“……”
萧小津收张萌的订金时,有犹豫过。
她要不要提醒张萌,这周老师其实不算什么好人。不负责任这个雷点,对哪个女人来说都是伤害。
不过萧小津转念又想,或许周老师对名正言顺的女友不一样呢。谁不是双标狗?周老师对炮/友无情无义,不妨碍他对真爱痴心一片。
周雪尘伸手拿掉盖脸的书,对着天花板无语了半天,起身走人。
午后时间理发店没有生意,钟皓坐在一角清清静静看书,电风扇咿咿呀呀地缓缓送风。
见周雪尘打着呵欠进来,他有点意外,打手语问:不睡午觉?
周雪尘跌坐在一张理发椅,揉着眉心说:“你躺着被人来来去去瞻仰遗容,我看你睡不睡得着。”
钟皓:……
周雪尘揉完眉心揉太阳穴,午睡惯了,不睡难受。
钟皓打手语:上楼睡。
他指琴行二楼周雪尘的屋。
周雪尘后脑枕到椅背靠上,“罢了,谁知道贪婪的人会不会为了金钱,连我的私人空间都出卖。”
钟皓:??
这想法提醒了周雪尘,在理发店见张萌提前离开了琴行,他回去堵住萧小津说:“萧老师,我家饭桌最多只能坐3个人,再来第4个人的话,恕不接待。”
萧小津听懂他的意思,他怕张萌要像宁京雀那样晚饭在他家搭食。
规规矩矩的搭食倒没什么,就怕她暗里搞勾当。
萧小津笑了出声,故作娇滴滴地拍了拍周雪尘的肩膀,半讽半嘲道:“周老师,人家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都那么主动了,你矜持个什么?”
周雪尘:“她脱光躺床上,我就要睡?人人都像她那样,我岂不连放假的时间都没有?”
萧小津:“……”
这话他说的,既暴露,又该死的直指要害。
萧小津换个正经语气说:“也许人家想认认真真谈恋爱。”
周雪尘呵了声:“跟我谈恋爱的,几时能轮到她?”
他这轻傲的口吻谁听了都不爽。萧小津替为了他而买了瑜伽一对一课程的张萌不值,一针见血说:“周老师,你就是怕负责任,人家女孩也不好随便糊弄对不对?”
周雪尘笑笑:“萧老师说得对。比起来,我更愿意糊弄萧老师你。”
他伸出食指,痞里痞气地勾了勾萧小津的下巴。
萧小津拍开他的手,低骂了句“不要脸”,转身就走。
“别急啊。”周雪尘跟上去,单手扣住萧小津的纤腰。她身上有运动过后的薄汗,洒在颈窝的香水被热乎乎的身体烘出独一无二的勾人滋味。
“我好端端的午睡被打扰了,脑仁痛。你赔我一觉。”周雪尘逼着萧小津上二楼。
萧小津无论哪方面都不是周雪尘的对手,很快沦陷了。
周雪尘不怀好意地喘着问:“之前谁说我……不是她老公来着……”
萧小津闭着眼,艰难地趴在饭桌上,几条发丝粘乎乎地贴着额头,饭桌面印了一片湿汗。
“叫老公。”
“……”
记仇。
“叫啊……今天叫老公……明天叫爸爸……后天叫叔叔……我跟你一遍遍玩好不好……”
“…………”
变态。
第39章 反正也当不了钢琴家……
张萌再去琴行上一对一瑜伽课时, 一楼就再没有周老师在午睡了。
周老师留在自己房间睡,萧小津走之前,他提醒她:“萧老师, 不要让莫名其妙的人打扰我,不然你再赔我一觉。”
萧小津:“……”
她用“周老师忙备课”的借口跟追问的张萌解释。
张萌不甘心。她就是为了与周老师多处时间, 但周老师腾不出更多的课时给她, 她才曲线救国报名不感兴趣的一对一瑜伽课的。
现在周老师人影都不见了, 这瑜伽课上来有什么意思。
张萌心不在焉, 不情不愿的,课堂气氛很一般。
“我们做下一套动作,能很好地帮你提臀。”萧小津尽教练职责维持上课效率, 指导张萌往下的动作要素。
张萌看她,眼神在她臀部上停留了几秒,忽尔意味不明地笑, “萧老师, 你身材这么翘,男人看了都喜欢得不得了吧。”
萧小津笑了笑:“男人喜欢可没有用, 要我自己喜欢才行。”
张萌说:“我不信,把身材练得这么好, 不就是为了讨男人欢心。”
她这话说得有点冲,还带点自以为没有泄露的鄙夷。
萧小津没生气,反而说:“那得看是怎么样的男人,值不值得我付出汗水去讨他。女为悦己者容, 能帮助自己提升也不是坏事。”
张萌问:“那怎么样的男人值得?像周老师那样的呢?”
萧小津就猜到她早晚会牵扯这个话题, 少女对男人的爱慕与日俱增,连带猜忌也水涨船高。
萧小津不急不慢说:“我喜欢穿西装的男人,最好是有钱的穿西装的男人。”
张萌愣愣。
女人都想嫁给有钱人, 尤其漂亮女人。但敢直白地说出来,不怕被旁人批评“现实拜金”的,肯定比嘴上说要嫁给“真爱”的少。
“萧老师这个要求够实在。”张萌赞道。
主要是离周老师的人设够远,够让人安心。
萧小津说:“男人穿西装最显魅力,不过必须是高订的那种,合身,颜色正宗,用料精贵。男人穿起来气度不凡,不管坐着站着,哪怕躺着蹲着,也能轻轻松松迷死人。”
“哈哈哈,萧老师心里有人板吧?”
“不告诉你。你呢,你当真喜欢,”压低声音道:“周老师那挂?”
“对啊,不行吗?”
“行,周老师挺好。”
听完萧老师对有钱西装男人的追崇,张萌觉得这句“周老师挺好”纯粹就是安慰的客套话了。
周老师终日背心短裤和人字拖的,形象的确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张萌耸耸肩:“如果成了,我让他去我爸的公司上班,职位随便挑。”
萧小津看得出这女孩家境不错。宁京雀当初为了追男生,学钢琴的那一千块靠节衣缩食慢慢攒起来的。而张萌,200块一个课时的一对一瑜伽课程,一个月的课量,她说订就订,没手软过。
萧小津顺口问了句:“你爸开大公司?”
张萌卖关子:“余氏商业,听过吗?”
萧小津愣然的表情令张萌很满意,张萌说:“我爸的公司,是余氏商业的合作伙伴。”
萧小津做恍然状:“原来如此,真厉害。”
张萌自豪地“嗯”了声,心情比刚上课时肉眼可见好多了,接下去练瑜伽的配合度也高了不少。
炎炎夏日,眨眼到了考乐理的那天。
宁京雀出发前收到萧小津的加油微信,琴行还有另外几个学生去参加考试,早上有些冷清,到了下午就陆陆续续回来上课了。
周雪尘在琴行门口往外张望,又回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搞什么,几点了还不来。”他低声抱怨,转身去玻璃柜台翻手指饼磨牙。
没一会,琴行玻璃门被匆匆推开,抱着琴谱的榴莲妹气喘呼呼地跑进来喊:“周老师,周老师。”
“嘘!别像我快要死似的喊。”周雪尘皱起眉不快。
“周老师,西瓜头他……”榴莲妹喘得厉害,话说一半断一半。
周雪尘摘下嘴里的手指饼,秒变严肃追问:“他出事了?”
这家伙4点有钢琴课,但迟了半小时都不见人来,榴莲妹又火急火燎的样子,周雪尘自然联想到什么意外。
“对!你快去他家看看!”榴莲妹拉住周雪尘走,见萧小津恰巧从大房间走出来,小女孩叫住她:“萧老师,你也一起来!”
果批西瓜铺落了闸门,门上贴了纸招:“东主外出,今日休息”。
榴莲妹领着周雪尘和萧小津绕到铺后的宅门按门铃,屋内没什么声响,不似有人,但很快西瓜叔来开门了。
西瓜叔一见周雪尘,就像见到救世主般急着诉苦:“周老师,西瓜头今天早上没去考乐理,把他妈气得要打死他,你快去劝劝!”
周雪尘:“……”
今早的乐理考试,周雪尘和西瓜夫妇早就托好琴行另一位学生的家长,捎带上西瓜头去市区考场。
西瓜夫妇却在外出的路上接到家长的电话,说西瓜头不愿意跟他们去考场,赖在家里不出门。
忙完生意的事,西瓜夫妇半小时前才赶回家,见儿子躺在客厅沙发,舒舒服服地喝着可乐吃着薯片看名侦探柯南,忘形得连上钢琴课都忘了。
西瓜嫂当场脱下皮鞋去扇他,他哇哇大喊,暴风哭泣,差点整条街都听见他的嚎叫。
榴莲妹去琴行练琴路过他家西瓜铺,听见里面的咆哮声吓了惊,西瓜叔忙招呼她去找救星,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琴行的周老师。
被西瓜嫂追着揍了快半小时,西瓜头精了,逃进房间“嘭”一声把房门锁上,将气冲冲的妈妈挡在外面。
周雪尘和萧小津进去时,西瓜嫂正好把房门钥匙翻了出来,她气得抖着手拿钥匙插钥匙孔,边对着房门怒吼:“你有种别出来,你出来我不揍死你!”
房里的西瓜头听见钥匙声,知道大事不妙,一边用自己堵着门,一边不服地吼:“我就不出!”
西瓜嫂推开上来阻拦的西瓜叔,两三下手势,“咔嚓”一声把锁打开了。
母子俩一里一外推着房门角逐死斗,最后西瓜嫂全胜,硬是把房门撞开,一手抓住逃脱不及的儿子,捡起地上的藤条就一番打。
西瓜嫂咬牙切齿:“叫你不去考试!叫你不去考试!我打死你!”
西瓜头边哭边反抗,“我不喜欢考试!我不要考试!”
西瓜嫂:“我交了5百多费用,不考不退!你这个败家货,我打死你!”
乐理考试费150,西瓜夫妇帮儿子报了一级二级的,周雪尘象征性收了他家200块做考前辅导费。
西瓜头被妈妈打得嚎哭,西瓜叔几次上去劝架都劝不住。
榴莲妹被吓坏了,缩在萧小津身后不敢动。萧小津看不下去,这样打不是办法,她走过去拉住西瓜嫂的手:“西瓜嫂,打够了,再打就要报警了。”
西瓜嫂见是萧老师,没敢像推丈夫那样推她,但火气一点都没减,她跟萧小津说:“萧老师你不懂,等你当妈了,你就明白我有多生气!”
萧小津:“但这样打不是办法,教育孩子不能光靠打。”
西瓜嫂:“我打他不是为了教育,我是为了解气!”
萧小津:“……”
西瓜嫂又要下手,萧小津一边制住,一边追究西瓜头:“西瓜头,你不愿意去的话应该早点跟妈妈商量,妈妈都给你报名交费了,你才不当回事,这样非常不对。”
西瓜头哭着叫:“我有跟她说我不去的,她不听!”
西瓜嫂瞪着他说:“能轮到你不去吗?人家榴莲妹王子骏都考几级了?你还原地踏步!”
西瓜头:“我就是不想去,我暑假作业还没写完,怎么还要考其它试!”
西瓜嫂:“那你去学什么琴?不考试能知道你水平吗!”
西瓜头:“我就弹弹琴不行吗?考那么多试干什么,反正也当不了钢琴家!”
西瓜嫂:“你!”
萧小津焦急跟旁边的周雪尘求救:“周老师,周老师你快过来劝两句。”
周雪尘一脸“关我什么事”,他被西瓜叔拉进来之后,一直没有参与感地站在旁边做观众。连榴莲妹都比他投入。
萧小津咬牙瞪他:“快、帮、忙!”
周雪尘:“……”
他懒得跟她较劲,慢吞吞走过去说:“其实西瓜头说得挺对。反正也当不了钢琴家,考试考级那些,没意义。”
萧小津:“……”
西瓜夫妇:“……”
西瓜头第一个跳起来:“看吧!连周老师也支持我!我就不考!不考!”
“你给我闭嘴!”西瓜嫂怒极了,挣开萧小津举高藤条朝儿子挥过去,西瓜头尖叫,站在这对母子中间的萧小津,在一片混乱之中不知怎的,转个身的功夫,西瓜嫂手上的藤条就火辣辣地挥到她后背上。
“啊!”萧小津叫了一声,后背痛僵了。
西瓜嫂傻了眼,张大嘴松开手,藤条掉地上了。刚才那一挥有多用劲,只有她知道。
“萧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西瓜嫂不管儿子了,跟丈夫一起双双围着痛得不敢动上半身的萧小津焦急忙慌道歉。
又折腾了不知多久,萧小津和周雪尘回到琴行二楼走廊尽头的居室。
四周清静了,没有大人叫小孩哭的吵闹,耳朵不噪心不烦了,萧小津闭眼拧着眉心,长长吐了口气。
“你说你,人家教训孩子是人家的事,你一个外人非要倾情参与,活该。”
周雪尘说“活该”时,帮萧小津涂药油的手法使坏地加重,萧小津痛得“嘶”了声。
周雪尘坐在沙发,萧小津裸着上半身,趴在他的大腿上。她的后背,有一道长长的歪斜的深紫色淤痕,从颈后延伸至半腰,在乳白色的肌肤相衬之下,触目惊心。
“啧啧,西瓜嫂这手劲,不愧为天天托西瓜的。”周雪尘小声嘀咕,像说玩笑似的,“我保证以后不得罪她。”
周雪尘没继续使坏,给萧小津涂药油的手法轻柔了许多。
萧小津从刚才那股痛楚中缓过劲来,攒了口气,她抬头侧视男人:“周老师。”
“趴好别动。”
“问你个问题。”
“说。”
“你是不是曾经,梦想成为伟大的钢琴家?”顿顿,“或者音乐家?”
第40章 你刚才那副调调,我更受……
周雪尘扬眉:“你这个问题有什么依据?”
萧小津说:“在西瓜头家你那表现就是依据。”
周雪尘乐了:“这我真联想不到一块去, 萧老师给指点指点迷津。”
萧小津抬头的姿势摆累了,回过头去老老实实趴着。
她说:“西瓜头年纪小,不喜欢承受考试的压力可以理解。可你作为他的老师, 怎么可以顺着他说‘当不了钢琴家’这样气馁的话?就算撇开老师这个身份,你至少是个成年人, 你没有给西瓜头正面的鼓励, 还当着他父母的面纵容他的主张, 你知道西瓜嫂他们对你敢怒不敢言吗?”
周雪尘:“有吗?”
萧小津翻个白眼:“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
周雪尘笑了出声:“那你快说啊。”
萧小津闭了眼, 再睁开,沉黑的眼眸里有淡淡的哀其不幸的浅愁:“因为你曾经梦想成为伟大的钢琴家音乐家,可惜一路以来这个梦想都没有实现。哪怕你很努力很用心, 但偏偏缺乏天时地利人和的造化,到最后你气馁了沮丧了,甚至把梦想也放弃了。一个没有梦想的人, 又怎么可能有力量给别人传递梦想?你失去追求, 所以认同西瓜头的不追求,对吗?”
周老师把乐器玩得这么溜, 说没花过时间去学习谁相信?就像萧小津的瑜伽动作之所以标准优美,是因为她从不偷懒, 反复练习。
能花时间把专业造诣提高,一是热爱,二是想达成的目标也很远很高。
没有人不想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名成利就,萧小津想, 她相信周老师也想, 至少,想过。
周雪尘拧了拧眉,若有所思说:“你这番话听上去有点逻辑。”
“是很有逻辑。”萧小津说, 心里却奇怪周老师的反应怎么这么平静,一点都不像被踩中痛处。
萧小津忍不住又抬头侧视他,他脸上没有惊慌与紧张,也没有秘密被发现后的不自在。
周雪尘正好对上她审视的斜目光,闲闲道:“可是萧老师,刚才那场面,西瓜头是孤军作战啊,我好心站在他那边,替他说两句实在话来压压西瓜嫂的戾气,怎么就被你编排出一段这么庸俗老土狗血的心路历程了?”
萧小津:“……”
周雪尘继续:“再说了,‘当不了钢琴家’并不是什么气馁啊沮丧的话,而是事实。你以为当钢琴家很容易吗?全国有多少人过了专十,有多少人参加比赛拿了金奖,当中又有多少能成为全国知名的?都不用提全球了,光是在国内能打响名堂,各省各市去巡回演出的,占的比例根本就不多。想成为钢琴家,除了天赋和水平,还要有人脉,有资源,有平台。这些,你认为西瓜头有吗?”
萧小津默了默,说:“你这番言论跟我认识的一位长辈的论调很相似,她一开始也是这种看法,所以不支持孩子学音乐。”
周雪尘:“谁呀?”
萧小津:“小雀的妈妈。不过她现在支持了,不然小雀也不能跟你学二胡。”
周雪尘耸耸肩:“随便学学和成为大家,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萧小津:“你那套道理其实放在哪个领域和行业都一样,这不仅仅是音乐路上的困难,而是想在领域里取得成功的人都要面对的,包括我的瑜伽学校梦。周老师,你别狡辩了,我还有第二个证据揭露你。”
周雪尘哈哈笑,“萧老师,我好心好意给你后背上药呢,你却一心一意要揭露我,这是知恩图报的正确方式吗?”
萧小津没接他的话,自顾自说:“我早上收到小雀的报料,你猜猜她说什么。”
周雪尘失笑:“我又不是神,哪能猜到。”
宁京雀早上去考乐理,人到了考场大厦前,看到黑压压的一片队伍。
她震惊地告诉萧小津,原来其它琴行都是由老师组团去考试的。考场前那些带队的老师,打了鸡血一样跟学生们做鼓励工作,有些利用最后的时间做集训题目,争分夺秒的排场,成功把现场气氛的紧张度提升了几阶。
相比之下,周老师琴行的学生,没组织没安排,没队伍没士气,可怜兮兮。
“小雀跟其它琴行的学生聊过天,其它琴行会统一组织报名,组织辅导,不遗余力地加血,还给任务,安排小升初前考到至少8级的规划。而你呢周老师,我在这呆了这么久,就没见你给过学生压力。”萧小津的脑袋抬累了,又趴回去说。
周雪尘无辜道:“学生在学校的压力够大了,在我这里轻轻松松地陶冶性情放松身心不是更好么?”
萧小津:“所以就可以没规划没展望,想学就学,不想学了随时走是不是?周老师,学琴这玩意可考意志了,你不灌鸡血不给动力,万一他们眨眼都放弃了,谁给你交学费,谁帮你维持琴行?”
周雪尘:“喔呵,讲半天,结果扯到我的账上了。萧老师,你怕我琴行倒闭,会影响你的瑜伽班?”
萧小津坦道:“这能没影响吗?周老师,你已经放弃了当钢琴家音乐家,你不能再放弃做一个琴行老板啊。你想想,你的梦想虽然没了,但能帮自己的学生实现同样的梦想,不也是很骄傲的一件事吗?”
“你别再懒懒散散吊儿郎当的了。端正态度,积极招生,多办课程,一边增加收入一边培养梦想,这才不枉你的音乐之路……”
萧小津滔滔不绝的,到话尾将要结束“演讲”时,她“啊”的一声惨叫。
周雪尘冷不丁地下重手,往她后背的伤痕用力一揉,痛得她整个人僵挺着。
男人的声线听上去有点冷淡:“我看在你无辜挨了一抽的份上,才同情你跟你多聊了几句。萧老师,别以为你跟我很熟。敢管我这管我那的,想指挥我么?”
萧小津喘了好一会才缓过那股痛劲,她放了几万匹神兽在心里狂奔,脸上却扯出一丝鄙夷的媚笑,故作娇声道:“周老师呀,跟我不熟,你还逼我脱光光趴你身上呢。”
周老师建议她脱光趴他腿上时,萧小津尴尬得很,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周老师取笑她:“装什么贞洁,你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都快看吐了。”
萧小津:“…………”
她放开来愤然脱衣,“最好能把你吐死!”
坐在沙发的周老师直直地盯着她看,还吹了声千回百转的口哨。
早知他会乘人之危,还不如等宁京雀来帮忙涂药好过。
……
周雪尘脑里想着萧小津在他面前脱上衣的风光,眼下是乳白细腻的裸/背,与线条性感流畅的蝴蝶骨,虽有淤痕,但观感仍然不错,再感受下压住大腿的两团柔软……
男人的心情显然舒坦了一些。
他弯下腰凑近萧小津的耳背,轻轻吐气:“萧老师,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比,你刚才那副调调,我更受用。”
第41章 没,资,格。
在周老师琴行教瑜伽的萧老师, 被西瓜嫂误抽了一藤条的事,不用半天,全果批都知道了。
都以为萧老师受了伤, 晚上的瑜伽班要停课,但她在微信群通知大家, 上课时间照旧, “不见不散”。
赵雪梨退出瑜伽班后, 娇姐来上课的频率不怎么勤快了。今天她倒来得挺早, 一碰面就“哎呀呀”地拉着萧小津左问右问,“萧老师,这伤严重不严重?在哪呀给我看两眼?西瓜嫂有没有赔汤药费?”
萧小津穿了一件薄薄的圆领瑜伽服, 刚好将后背的淤痕挡住,她轻松笑道:“不算严重,西瓜嫂道歉了很多次, 等会上课不要再提这茬了。”
到了上课时间, 西瓜嫂惯坐的位置仍然空着,娇姐调侃:“不会是畏罪潜逃吧。”
正说着, 当事人气呼呼跑进来,边擦汗边将手上的保温瓶递给萧小津:“萧老师, 我给你炖了鸡爪木瓜汤,你多喝,那样后背就不会留疤了。”
西瓜嫂打算天天给萧老师炖一锅鸡爪木瓜汤。
“哈哈哈,鸡爪木瓜, 西瓜嫂, 你这是给萧老师喝下奶的汤吗?”娇姐要笑岔了。
那是西瓜嫂亲自煲的汤,花了心思和功夫,被人质疑了她不乐意, 也担心萧小津误会,她跟娇姐急:“什么呀,这汤有很多种功效,你一个没结婚的懂什么。”
娇姐收住笑:“我没结婚怎了,我常识比你多。”
怕她俩闹下去,萧小津忙道:“我们上课吧,时间到了。”
西瓜嫂心里有愧,“好好”地应着声去座位。对手罢战,娇姐也只能安静了。
萧小津后背的疼痛不算轻,勉强做动作的话,不仅会束手束脚,还有可能伤上加伤,所以这堂课她不做示范,只念口令让学员重温以前学过的动作,她在旁边做指导。
周雪尘放轻脚步下楼梯,弯腰朝楼下看了眼,又趁着被发现前缩回去,调头上二楼。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周雪尘劝过萧小津今晚停课,萧小津没同意。
停一节课不难,她只是怕学员的学习状态松懈了,以后想把积极性调动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萧小津的瑜伽班一直以来没停过课,她不想破例。
不过只念口令上课的操作,使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真金白银交钱的学员不可能没意见。
萧小津把相熟的同行请来代课,几天后,学员向她抱怨。
“萧老师,那个什么汪老师,一点都不好,我们不要上她的课了。”
“同样的动作她做得比你差多了,又应付又马虎,这有意思吗?”
同行也向她抱怨。
“你教的都是什么人啊,一个个粗鲁俗气,腰骨比石头硬,嗓门比喇叭响,她们适合学瑜伽吗?”
萧小津这头安慰学员,那头和和气气把同行请走,再自己重新挂帅,整装上阵。
“这么快能上课,不痛了?”晚饭时,周雪尘随意问了句。
萧小津捧着碗扭了扭肩,确定说:“不痛了,全好了。”又对宁京雀笑道:“多亏小雀天天帮我上药。”
宁京雀边吃饭边说:“小case啦,你不嫌弃我手法差就行。不过小津姐,我不在的时候,谁帮你上药啊?”
萧小津扫了眼周雪尘,周雪尘也瞥了她一下,俩人目光短暂碰撞又各自移开。
“西瓜嫂也有帮我上药的。”萧小津说。
“啊,那她善后的工作做得挺全,给你送补品水果,亲自煲汤送菜又帮你上药,小津姐,你不生她气了吧?”
“有什么好生气,都是意外。”
这几天萧小津后背疼,饭菜都往简单的做,像今晚她只做了一份清蒸鸡蛋羹,其余两个菜都是西瓜嫂在家做好送过来的,还送了一锅鸡爪木瓜汤。
周雪尘嫌西瓜嫂做的菜油大口味重,一顿饭爪子只向鸡蛋羹伸。鸡蛋羹份量有限,宁京雀又没知没觉的跟着抢,他吃得败兴,早早搁下碗筷去客厅那边闷坐看电视。
“周老师他怎么了?”宁京雀察觉出他不对路了,压着嗓门偷摸着问。
萧小津心里说:欲求不满。
这几天她后背痛,各种行动不便,也就没让周老师碰。
周老师试着哄:“你不用动,我动就行。躺着痛那就趴着呗,侧躺也行。最多我动作轻点,保证不弄痛你……”
男人上脑时要么记不住承诺,要么瞎承诺,越是叫轻点,他越以为在玩情趣,更往死里弄。萧小津没上当,严守着不松手,周老师无语问苍天,后来厚着脸皮说:“那你用嘴?”
萧小津气得发笑,摆出一副矜持高贵的模样娇里娇气说:“不好意思啦周老师,人家的嘴呢只伺候有名有分的。像你这种……”她故意一字一顿:“没,资,格。”
周老师:“……$%#……”
……
不过刚才萧小津大言不惭地说“不痛了”,她脸色有点不自然,抬眼往客厅看。
那边周老师似乎想到什么美事,摸着胡茬巴叉的下巴,对着电视机里的广告歪嘴笑。
饭后宁京雀主动去厨房洗碗,平日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这几天帮了萧小津不少。
“萧老师。”周雪尘不知哪来一张白纸,叠成小小的纸飞机,人坐着不动,手轻轻一放,纸飞机轻盈地越过沙发,平稳地降落到饭桌上。
在擦饭桌的萧小津本来不想搭理他,但纸飞机上有一行细细小小龙飞凤舞的字,拿起来看,写着:
今晚检查鸡爪木瓜汤的功效。
第42章 满足你,这也是床。……
转眼到了8月, 暑假走过了三分一。
中午饭间,萧小津收到张萌的微信:萧老师,今天同学聚会, 我不过来了。
萧小津“唉”了声,放下筷子回复:收到, 聚会玩得开心点喔。
这是张萌第6天休课, 一对一课程是上一堂算一堂费用的, 张萌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课节奏, 她买的一个月课时恐怕到国庆节都用不完。
萧小津斜眼对面优哉游哉吃饭的周老师,都怪这个男人,他肯留在一楼午睡, 给张萌充当风景线不就好了么。
周雪尘体感到萧小津的死光眼,不甘示弱盯回去,“你眼睛有毛病?”
萧小津几不可闻“嗤”了声。
你才有毛病。
……
萧小津原本打算借张萌做突破口, 顺势在果批掀一场一对一热潮, 如今她对这个过于美好的想法不抱太多期望了,重新将重点放回集体课上。
西瓜嫂惦记误伤了萧小津的事, 赔罪又示好地将未来一年的瑜伽课都预报缴费了。周雪尘把给西瓜头辅导乐理的200块退了回去,西瓜嫂拿那钱又多报了几堂课。
可这瑜伽培训不能只指望一个两个学员支持, 萧小津花着心思要把每个学员留住。
今晚的课肉眼可见缺了一个人,萧小津关切问:“椰子嫂,你女儿今天有什么事,不来上课了吗?”
椰子嫂叹了口气, 脸色不太好地说:“别提了, 她跟朋友去市区学跳舞了。”
有人问:“什么舞?乱七八糟的不能跳,尤其是年轻小姑娘。”
椰子嫂苦恼道:“我就是担心这个,正正经经学跳舞没问题, 就怕有些小伙子拿跳舞做借口,占我女儿便宜。”
“对对,有些舞可什么了,男的和女的抱在一起扭来扭去……不成体统。”
椰子嫂越听越心躁:“这可怎么办?我打电话喊她回来。”
说着她去掏手机。
“椰子嫂你别急。”萧小津劝住她,“如果是交谊舞,确实是要男女搭档跳的,至于抱在一起扭来扭去,那也只是舞步需要,是正常的社交活动,你们别想歪了。”
椰子嫂说:“我不懂她去跳的是不是交谊舞,万一是酒吧那些疯疯癫癫甩来甩去的,那还得了?”
西瓜嫂问:“她有没有说是什么舞?你告诉萧老师呗,萧老师比我们懂。”
椰子嫂吃力地想了想,“好像叫什么,哎我这脑子不好用……啊!叫天狗,天狗!”
萧小津乐了:“是探戈吧?”
椰子嫂:“对对就是那个音。”
萧小津笑:“探戈我也会跳,你放心好了,都是正规的交谊舞。”
现场有年轻学员来了兴趣:“萧老师会跳探戈?能露两手吗?”
不少人感觉新鲜,和应这个主意,尤其椰子嫂:“对啊萧老师,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天狗,你跳一下,我就知道我女儿干什么去了。”
萧小津说:“跳几步没问题,但要有舞伴,你们谁跟我搭一下吗?”
学员面面相觑,她们谁都不懂跳舞。
西瓜嫂说了句:“不是要男女搭档吗?找周老师吧,他是这里唯一的男人。”
其他人:“哈哈哈,周老师是这里的妇女主任。”
萧小津呵呵:“周老师不一定会跳。”
他那身背心裤叉跳探戈,画风诡异,不想想象。
“问问他嘛,周老师!周老师下来!”
“妇女主任先生!妇女主任同志!麻烦下楼哎!”
学员起哄,此起彼伏地向二楼深情呼唤,萧小津怎么压都压不住。
脚步声来了,周雪尘手插裤兜,踢着人字拖从二楼慢吞吞下来,嘴角叼着半截手指饼说:“一个个呼天抢地的,琴行闹鬼?”
西瓜嫂和椰子嫂一人一句跟他解释,周雪尘好笑了:“探戈?她?”
他看向萧小津,从下往上将她打量,歪起嘴说:“萧老师,不是什么舞都叫探戈。你别忽悠这一群……”大妈大婶,“可爱天真的街坊邻里。”
萧小津本来觉得周老师会不会跳探戈是其次,主要是她不想麻烦他占用他的时间,可周老师这句质疑又有些鄙夷的话,听得她很不乐意。
萧小津脸带笑容:“周老师,我从来不忽悠人。”
周雪尘心里呵呵,第一次见面就忽悠他买一对一瑜伽课程的敢情是哪位?
“我会跳探戈,你会吗?会的话搭档跳几步吧,还要抓紧时间上瑜伽课呢。”萧小津笑容不减,大方展露整齐洁白的牙齿,语气里隐埋了几分嫌弃。
周雪尘无所谓地点点头,“行,跳几步玩玩,我也很久没跳了。”
萧小津笑了出声,她凑近周雪尘压低音量说:“不会跳就不会跳,别拿‘很久没跳’做出洋相的借口喔周老师。”
周雪尘笑了笑,用正常音量说:“跳哪支舞曲?”
萧小津想了想,“就最有名的,《一步之遥》。”
周雪尘抬抬手,示意随便。
萧小津用手机调出这首舞曲,学员雀跃地把瑜伽垫收好,人退到墙边把中间位置腾了出来。
慵懒的小提琴声拉开序幕,萧小津转过身,轻盈地走向周雪尘。
周雪尘随意站着,腰都没挺直,笑笑向她递手。
萧小津被他这个没正形惹后悔了,跟周老师一起出丑的话,怕且会影响她在学员眼中的专业形象。
她可不想被学员认为她在吹牛。
萧小津迟疑地把手交过去,正想收回去不跳了,周雪尘往前够了几寸,捉住她的手。
萧小津未回过神,周雪尘往回用力收,萧小津向前跌了几步,扑进他怀里。
她瞪他眼,他视而不见,另一只手按住她后背,任由俩人的胸膛若即若离地贴着,踩着拍子开始跳舞。
周雪尘握着萧小津的右手上下摆动,舞步轻缓随性,却与抑扬顿挫的旋律出奇地合拍。
萧小津很快跟上节拍,她极轻声提醒:“动作别过分,免得她们以为……”
话没说完,周雪尘蓦然压向她,将她往前倾倒。
没准备的萧小津猝不及防,差点叫了出声。
她被逼向后拱曲腰身,周雪尘没松手,一只勾住她纤腰,一只握住她右手。
萧小津练惯瑜伽,腰枝柔韧有力量,做这舞姿没有半分难度。
但她气周雪尘不打招呼,存心吓唬她。
萧小津怒瞪男人,男人笑看她,低声说:“放心,摔不死你。”
旋律委婉纠缠,周雪尘勾住萧小津的腰往上提力,果断将她重新带进自己怀里,继续与她探索舞步。
萧小津暗咬牙:“能不能给点默契?”
周雪尘低眼看她:“我跟你哪来默契?”
萧小津:“@#¥%”
周雪尘忽尔一笑:“床上倒有。”
“有”音刚落,他撒网般,将萧小津推了出去。
又是猝不及防。
幸好萧小津有所预感,踩着拍子优雅地往外旋转了数圈,不见狼狈。
周雪尘拉着她右手没放开,萧小津随着曲声回旋数圈,不徐不疾重返他身边。
周雪尘扬眉:“还真会跳?”
萧小津微仰下巴,懒得应答。
尖锐却不刺耳的小提琴声,错落有致地在房间回响。
萧小津进入状态,左手轻扶周雪尘的肩膀,集中精神,舞步紧跟男人的节奏。
他会突然转身,突然将手提高,突然往后倾斜,逼萧小津压向自己。
萧小津没被他的“突然”甩下,每一舞步,她都跟上了,还称得上完美配合。
她看着这个男人,他每次的为难,明明是故意,却神奇地与激荡的旋律迷之协调。即使想指责他不会跳而乱舞,也无从下手。
周老师真的会跳探戈。
而且有意要压制她,愚弄她。
萧小津又惊又疑,满腔不甘不服。
她踩着节拍,出其不意将脚尖伸了过去,逼周雪尘的舞步跟着往外横扫。
舞曲含蓄又精练,她偶尔抬起小腿,坦荡自然地勾住周雪尘的腿窝,尽情往后倾倒,把全身的重量转嫁到男人身上。
又逼周雪尘连续旋转,舞步快而不乱。
萧小津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旋律最激/情时,她倏然扔开男人,披上胜利的笑容,高贵骄傲地一步步缓慢后退。
周雪尘眯眼看她,守猎者般对她亦步亦趋。
萧小津欲迎还拒,似挑逗,似比拼,如犹豫是否臣服却随时会逃跑的脱兔。
一步之间,周雪尘倾身至而,她被压进他的胸膛。
身体严丝合缝,在恢复明亮鲜快的节奏中厮磨扭动,彼此体温与心跳渐渐接近,男人的热唇轻轻擦过女人冒了细汗的雪额,他的胡茬带来微微的刺痛,针扎敏感的神经。
舞步缠绵忘休,至收尾处,回味悠长。
这夜琴行关门,周雪尘没有去隔壁理发店,他脑里仍回荡名曲,拉着萧小津继续热舞。
他动作欢快又张扬,气息粗喘,无比愉悦。
顶端伸手可及,他加倍力量,闭眼咬住萧小津汗湿的颈窝。
“啊……”女人的暗叫酣畅淋漓,天旋地转。
骤然间,交织的身体不受控地往下堕沉,短暂急剧,“嘭”一声,硬将醉生梦死的俩人,吓了惊。
暗黄灯光中,当事人喘着气,大眼看小眼。
萧小津先清醒,她摸了摸两边的状况,哑声说:“床塌了?”
周雪尘:“……”
他低头吻她,迫切要继续。
萧小津推打他,恼叫:“你把我床弄塌了!”
周雪尘捉住她乱挥的手,“明天赔你,一张新的。”
萧小津的心情荡然无存,“那我今晚也要解决啊。”
她想着是将就这么睡还是出去躺沙发。
周雪尘压下来吻她,她左右扭拧推搡,周雪尘如火烧般难受。
他怒了:“你爽够了就不顾我死活是不是?”
萧小津:“……”
“我这不是床塌了没兴致了么。”
“骗谁?你爽没爽我还不清楚吗?”
“……”
周雪尘脑门的汗沿着脸颊滑至下巴,浸透他小钢针般的胡茬,滴到身下萧小津的喉咙上。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萧小津弯眼媚笑:“很急?”
周雪尘拿胡茬扎她颈窝,一下两下,真用劲那种。
被扎痛的萧小津作恶的心意更加坚定,她叫嚷:“除非你把床给我修好,不然憋到新床来吧。”
周雪尘:“三更半夜你折腾谁?”
萧小津:“你啊。”
周雪尘:“……先完事,完了我帮你修嗯?”
萧小津挡住他的吻,“先修床,修好了我帮你完事。”
“先完事。”
“先修床。”
“出去沙发。”
“沙发腻了,我就要床。”
“你矫情个屁啊?”
“就矫情,怎的?”
“好气氛都被你败光了。”
“那你走啊,晚安。”
周雪尘抑着火气跟萧小津谈判,她不依不饶,油盐不进。
“操!”
男人骂了声,萧小津以为他要硬来,他却站起身,腾地将她扛上肩膀往外走。
萧小津蹬着脚叫救命,周雪尘一律听不见,抬脚踢开另一堵门,粗鲁地将吱哇乱叫的女人扔了出去。
四周没有灯光,萧小津分不清这哪,身体在冲击间沉了又浮,转瞬有人压了上来,制住她说:“满足你,这也是床。”
“……”
“接下来,该你满足我。”
……
第43章 周老师你真贱。
萧小津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遭遇了地震, 逃跑不及,扑倒的她被一块巨大的瓦砾压住,压得她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不想死, 又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却不害怕, 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认定绝对会有人来救她。
她吃力地撑着, 实在撑累了, 劝自己先睡一会,等醒了救援估计也就来了。
过了很久,萧小津醒来时, 身体依然沉得很,无法动弹。那块死瓦砾仍压着她,救援仍没有出现。
她艰难扭头看向旁边, 眨眨惺忪的眼, 脑子懵了。
距离她仅一把小尺子长度的人脸是什么东西?
萧小津看了半天,只剩:“……”
和周老师睡了这么多次, 每一次完事之后都是各回各房各自休息。这回醒来他老人家还躺在旁边……天方夜谭。
周老师跟她一样趴着,脸朝她, 闭着眼呼吸均匀,看似睡得很沉。
人在睡觉时最无害,周老师也不例外。安静的眉眼,鼻梁挺直, 藏在胡茬中的薄唇轻轻浅抿, 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境。就连小钢针般的胡茬,此刻也柔软了几分。
萧小津心思微动,想伸手去摸周老师的胡茬。这胡茬扎遍她全身, 她却没有仔细地好好摸过。
伸手前一瞬,萧小津忽感哪儿不太适应,悄然收回心思和视线。她小心翼翼反手拿起男人搭住自己腰上的手臂。
这男人的手臂跟铁柱一样沉,她又趴着反着手,姿势别扭,使不出力。
萧小津屏住呼吸,感觉自己像盗贼。快要成功时,周老师睁开了眼。
萧小津:“……”
周老师定神看着她,眼底里看不出内容,喜怒不明。
萧小津心里打鼓,他不会一张嘴就骂“我去你怎么赖我身边”这么无耻吧。
萧小津决定先下手为强,拉着脸说他:“周老师,说好的各睡各床呢?”
周雪尘做了个无语的表情,翻过身躺正,小声嘀咕:“满嘴腥味。”
萧小津愣愣,笑骂:“也不想想是谁的腥味,要嫌弃就嫌弃你自己。”
她也翻过身,一动,腰酸腿软倾盆而至。
周老师昨晚跟涂了印度神油似的。
萧小津靠着什么坐了起来,揉了揉腰间和大腿,无力抬眼,又懵了。
这里不是客厅。
她坐着的位置也不是沙发。
萧小津茫然张望一圈,“周老师,这你房间啊?”
平日周老师出入房间会随手关门,里面有什么风光,萧小津没见识过,也没八卦过。她原以为昨晚周老师发飙,把她扔去客厅沙发解决了,谁料作案地点会是他老人家的房间。
周雪尘没睡够,不知几时又闭眼养神了。他没应声也没动,萧小津没再追问,好奇地把四周环境又看了遍。
周老师的房间比客厅加厨房还要大,装修风格同样简约明亮。偌大的玻璃窗户只挂了白纱窗帘,透照进来的晨光是最天然的闹钟。
书柜书桌衣柜那些,萧小津不太感兴趣,她比较惊讶的是,周老师房间里有一套健身的综合训练器。器械旁边零零散散堆放的哑铃,跟一楼折叠床边的那一只是同款的。
萧小津“啧啧”两声,看来周老师天天躲在房间偷偷健身,怪不得身材和体力难得一见。
抬头望天花顶,一株茂盛的黑色树杆往四面八方伸展枝叶,枝叶端结满一只只往下垂吊的白炽灯泡。萧小津微叹,这天顶灯挺有意思。
扫了眼床头柜上的古典铁艺闹钟,早上7点半了,萧小津掀开被单轻手轻脚下床。洗个澡再准备准备,9点上课正好。
本应在睡回笼觉的周雪尘这下动了,长臂揽了过来,扣住萧小津的腰往床带。
他覆身压上去,闭着眼在萧小津胸前挑逗地嗅吻。
萧小津感觉到他又来劲了,没好气地推他:“昨晚还不够吗?我要准备上课。”
周雪尘微掀眼皮,哑声低喃:“睡在旁边的好处是,饿了就吃,吃饱就睡,睡完又继续吃。”
萧小津骂他:“周老师你真贱。”
却不敌他的魔爪。
昨夜没亮灯,周雪尘摸黑前进。今早他来了兴致,大白天下,将碍事的被单干脆扔地上,萧小津的身体一寸不落地在他眼底下开花。
这张床躺两个成年人仍有大量剩余空间,床罩被单的颜色比藏青要更深一些。不管是萧小津还是周雪尘,裸/呈的肌肤被衬得格外雪白,嫣红,诱人。
萧小津忸怩不安,她从未试过光天化日之下将自己完全展示,从未遇过周老师这样的对手。即使与余哲感情最好的时候,余哲也内敛地披一床被单。哪像周老师这个男人,言辞直接得过分,动作放肆又嚣张,手段粗犷,不遮不掩的释放最原始的天性。
萧小津不住腹诽周雪尘,却不知自己媚眼如水,盈盈漾动,扭摆的身躯如一尾滑腻的活鱼,惹人去抓。
周雪尘的目光灼热地游走于她的起伏之间,她跳探戈时的挑衅与难驯,男人每回味一次,就想征服两次。
一双手不够用,气息渐乱,他渴望更多。
周雪尘醒透了,睡意不再。
……
等穿好衣服正经聊上几句话时,是在午饭的饭桌上了。
“周老师,我的床你订了吗?”萧小津面无表情问,又说:“我那张床打完折要2888的,你不要给我买便宜的。”
她撒谎面不改容,保证周老师看不出破绽。
怪他把她好不容易才淘来的特价床弄塌,现在想买也买不到了,不坑他赔一张贵的好的,万一下回又弄塌,就算他不介意再赔,她也嫌麻烦好不好。
周雪尘的回话是:“萧老师什么时候学的探戈?”
萧小津:“……”
耐着性子简单回了句:“老早前学的。”
老东家TS健身房有各种专业的舞蹈老师开班授课,萧小津对探戈感兴趣,报名学了一段颇长的时间。
她答完又把赔床的事说了遍,周雪尘夹着菜说:“萧老师,你那张床我不赔了。”
萧小津怔了怔,很不满:“凭什么?你不赔我睡哪?沙发?周老师,我付了房租,不应该睡客厅。”
边说边忙猜测,难道周老师发现她想坑他,所以耍无赖?
“你要是觉得2888太贵,那买一张1888的。”萧小津果断让步,周老师还不服气的话,888也行。
反正原床才68包邮。
周雪尘放下碗筷擦擦嘴,半认真半玩笑说:“你可以睡我的床啊。”
第44章 万一我不小心喜欢上周老……
萧小津意外地多看了周雪尘两眼, “你说什么?”
周雪尘摊摊手:“给你提供优质的解决方案,满意么?”
萧小津本能地想追问理由,但转念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其实没什么好问, 男人的心思莫过于尿性,八成是昨晚同床共寝尝过滋味, 有了瘾。
周老师早晨在床上那番“睡在旁边的好处”的话, 就是最好的佐证。
萧小津笑了下:“哎呀周老师, 你这方案让我受宠若惊呢。”
她在假笑说假话还含讥带讽, 周雪尘不在乎,照着自己的思路回话:“萧老师别谦虚,这是你应得的。”
萧小津呵呵道:“听上去我要感激流涕的样子, 不过我应得的该是一张新床,而不是你的一半旧床。周老师,这账你别想赖。”
周雪尘皱眉失笑:“怎了萧老师, 你害怕跟我睡同一张床, 会睡出感情?”
他的笑里嘲讽的成份不要太多,这死男人, 施激将法之余,还不忘提醒别对他产生想法。
萧小津心里咬牙, 脸上假笑依旧:“可不是么,万一我不小心喜欢上周老师你,那我这人生啊恐怕就跟造孽没区别了。”
周雪尘顿顿,接着朗声哈哈大笑, 笑够了才慢悠悠叹道:“你这想法又对又不对。对的是, 那真是造孽。不对的是,我没打算让你睡多久。萧老师,你想得太远了。”
萧小津的假笑挂不住了, 沉着脸一声不哼起身收拾碗筷,不屑于再跟周雪尘多废嘴舌。
周雪尘有一丢丢失望,但心情没有因此受影响。话说假如萧小津喜见乐闻地一口答应,或者矫情地欲迎还拒,他反而会忐忑不安。
住在同一屋檐下,周雪尘不信萧小津没有投降的一天。反正新床他是不会赔的,旧床也休想他帮忙修,就看她,或者他,能撑到何年何月。
如此过了几天,萧小津忍无可忍,骂他:“周老师你太无赖!”
周雪尘不生气,反倒很开心地说:“萧老师,我在床上无赖时,你明明很享受的。”
萧小津:“#¥%#!”
尔后愤然宣布:“周老师,以后我做的早午晚饭,统统没你份!除非我收到满意的新床。”
周雪尘:“……”
这是要跟他打架的意思了。
……
星期一晚上的瑜伽课,久违的林姐姐来了,萧小津对她格外热情。
林姐姐休课频率很高,萧小津试过几次电话联系她,她解释家里忙走不开,没办法出席瑜伽班。
萧小津不太相信,猜测那是跟赵雪梨退课有脱不干的关系。
后来向其他学员打听到,原来林姐姐离婚了,带着女儿与母亲同住,在果批附近经营花店。花店生意不错,价格便宜的原因,每天能接到不少网络订单,进货打包发货等等的操作,全靠林姐姐一双手打理。她确实忙,当初若非赵雪梨三番四次劝她,她也未必会报名参加瑜伽锻炼。
“林姐姐,”瑜伽课结束后,萧小津叫住她拜托:“雪梨姐在我这边还有些学费,她要是以后都不来了,你能帮我退给她吗?”
林姐姐抱着女儿,说话一贯的温声细气:“没问题的,不过我先问问她的意思?”
“嗯,麻烦你了。”
“不客气。”
周雪尘从二楼赶着步下来,见林姐姐还在,他忙道:“林姐姐先别走,钟皓有东西要给你女儿。”
萧小津一眼都没看周雪尘,却猜出他在玩什么把戏。见林姐姐尴尬地看看自己,有点左右不是,萧小津拉着她笑道:“那正好了,你帮我做一份上课体验问卷?其他学员都做了,就差你的。”
林姐姐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最后点了点头。
萧小津在玻璃柜台翻出之前打印好的体验问卷,上面是关于她的瑜伽课的问答选择题,林姐姐填完了,初哥哥也刚好匆忙跑了过来。
“你搞什么去了?怎么不明天才来?”周雪尘等得最不耐烦。
仍穿着理发店围裙的初哥哥打了一轮手语解释,萧小津没看懂,但帮着打圆场:“来了就好,小哥哥你有什么要给圆圆的?”
钟皓感激地朝萧小津笑笑,他从裤兜掏出一个蓝色小盒子,迟疑了半秒,伸手递给了林姐姐。
不仅林姐姐,连萧小津看到这小盒子也微微吃惊。
所谓给林姐姐女儿只是借口,初哥哥的本意是要给林姐姐东西,而且大概是非一般的东西。
林姐姐愣神半瞬,为难摇头:“看着像很贵重的东西,我们不能收。”
初哥哥打手语回应,萧小津又没看懂,只闻旁边的周雪尘说:“送小孩的能有多贵重,钟皓也没几个钱。”
萧小津顿时无语,周老师这是捧人还是踩人?猪队友!
初哥哥不住地打手语,表情着急,手速也快,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萧小津一个都看不懂,跟着干焦急。
幸好林姐姐看得懂,初哥哥锲而不舍地比划了数圈,终于说动了她。
林姐姐把小盒子接了过去,没敢当面拆开看,红着脸低声说了句:“谢谢。”
周雪尘拍手叫好,又道:“我晚饭还没吃呢,一起去宵夜吧。”
萧小津也许多心,总感觉周老师第一句话是针对她的。
这几天周老师好像都去初哥哥那边解决吃饭问题,具体情况如何,她没问也没闻。
林姐姐婉拒:“不了,圆圆要睡觉了。”
“外面的宵夜也没什么好吃的。”萧小津接了句,余光里周老师的视线扫了过来。
她没回视,只跟费解地看着她的初哥哥说:“宵夜摊档很多不卫生也不健康,我们大人吃无所谓,圆圆还小就算了。”萧小津转而对林姐姐盛情邀请:“不如吃我亲手做的甜品?快要出锅了,保证卫生又健康。”
“要吃甜品,要吃甜品。”林姐姐怀里的女儿乐了,冲着萧小津递手要,林姐姐没好意思再拒绝。
过了大约15分钟,萧小津端着食盘从二楼下来,给在一楼等待的诸位每人送上一碗炖甜蛋。
初哥哥赶上前帮忙,萧小津笑着道谢,又边擦汗边叮嘱大家小心烫手烫嘴。
浅黄色的炖甜蛋像布丁一样,闻着有浓郁的蛋味和淡淡的香甜,还有清爽微酸的柠檬味。
林姐姐盛了小小的一勺,入口后眼前一亮,惊喜道:“很好吃,萧老师你做得真好。”
初哥哥试吃后也鼓掌夸赞,萧小津女侠般挥挥手:“小意思,你们喜欢吃我太高兴了。”
林姐姐问:“这是怎么做的?我想回家也给圆圆做。”
萧小津说:“很简单的,把鸡蛋搅均匀,加纯牛奶和糖,隔水炖8分钟左右,出锅后再放几滴新鲜柠檬汁就行了。”
这样做出来的炖甜蛋,色泽可爱,口感细滑,香醇甜润,还有柠檬汁的清爽解腻,大人愿意吃,林姐姐的女儿也非常爱吃,拿到碗后就大口大口的没停过。
萧小津介绍的步骤听着容易,但想做出她的水准,不下功夫很难。林姐姐真心请教:“萧老师,如果有空,我可以来跟你学吗?”
萧小津:“当然可以,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切磋。”
坐在对面的周雪尘,安安静静地吃炖甜蛋,什么意见都没有发表过。
他不刷存在感,萧小津却不放过他。
“周老师。”她故意拉长语调。
周雪尘看着碗中所剩无几的炖甜蛋继续吃,没看她。
萧小津:“好吃不好吃啊?”
周雪尘保持沉默,还是不看她。
萧小津:“楼上厨房还有呢,我再给你端一碗?”
周雪尘将碗刮干净了,抬脸笑道:“好啊,谢谢萧老师。”
萧小津咯咯笑,“哎呀不好意思,我记错了,楼上已经没有了。”
周雪尘:“……”
第45章 那我恭敬不如顺命。……
送走初哥哥和林姐姐, 萧小津收拾碗勺食盘回去二楼居室。
她哼着小曲洗刷,周雪尘跟进来厨房,她轻飘飘扫他一眼, 心情依旧愉悦。
周雪尘惯例打开冰箱拿矿泉水喝,人杵在那里, 眼睛没离开过萧小津, 斜斜地盯着她看。
萧小津当他透明, 轻轻松松把厨房清洁干净, 插电烧上一壶热水,转身走人。
“萧老师。”擦身而过时,周雪尘拉住她手肘。
萧小津瞥了眼他, 嘴角含笑:“怎了周老师,新床买了?”
周雪尘笑了声,后背靠进冰箱门说:“萧老师挺会助攻, 钟皓让我谢谢你。”
萧小津:“不客气, 我只是担心某些人的骚操作会坏了小哥哥的行情。”
周雪尘点点头:“这些婆婆妈妈的事,确实是女人比较在行。”
婆婆妈妈?萧小津不乐意地想甩开他的爪子。
周雪尘没让她得逞, 收臂将她往怀里带,没有预兆地低头吻下去。
萧小津愣了愣, 双手抵着他胸膛挣扎,别开脸躲他的吻。
周雪尘扣紧她的腰,拿矿泉水的手也腾了出来,捏住她下巴不让她躲。
萧小津无措地“唔”了声, 唇被封住。
周雪尘的吻有炖甜蛋的淡甜, 也有小清新的柠檬味,只是萧小津没有享受的心情,一门心思要推开他。
周雪尘用力吻她, 咬她,小小尖尖的胡茬将她细嫩的唇边扎得又红又疼。
萧小津恼火了,一拳拳捶打周雪尘,又抬脚踢他的腿。
周雪尘将她翻了个身,压着她后背逼向灶台,皱眉道:“行了,这几天都是什么鬼日子,你不喂我我不喂你的两败俱伤,都罢了吧嗯?”
萧小津冷笑:“你这是求和吗?”
她想转过身面对面对质,身体却被控制住,往后扭头,后面的周雪尘就没皮没脸地追吻上来,气得她匆匆把头扭回去。
这男人哪是求和,他摆明是上脑,急不可待地想舒解这段日子的禁忍。
“周老师你要是硬来,我马上搬!”萧小津把心一横,吼了出声。
周雪尘吻她后颈的动作缓了缓,探进她衣内作乱的手也迟疑地停下来。他含了含萧小津白嫩的耳垂,沉声问:“楼下的瑜伽班也搬吗?”
萧小津:“搬!”
她尽可能地硬气,但应答的话连自己都觉得不可信。曾几何时周老师发飙赶她走,她还可怜巴巴地上前求情。
可是不怼周老师的话,萧小津又一百个不服气。她不是小心眼的人,周老师若好声好气沟通,不摆居高临下的臭脸欺压她,她不会拒绝和好如初的。
偏偏周老师上来就动手动脚,没道歉没解释没预告,只管猴猴急急拿她解决生理。萧小津替自己有一丢丢委屈和难过,还有满肚子的不甘。
体力上她打不过周老师,难道连嘴上的痛快她也要畏首畏尾么?
萧小津越想越上火,又吼了句:“放开我!”
周雪尘默了几秒,抬起身松开她:“生气了?”
萧小津一把将他推得远远,边整理衣服边理直气壮说:“我不该生气吗?是谁答应赔我床?又是谁出尔反尔?还满口狂言,还有脸吃我做的甜品……”
“那不是你端到我面前的吗?钟皓和林姐姐在,我捧场是给你面子呀萧老师。”周雪尘好笑地说。
萧小津:“你……吃了还说风凉话,给我把甜品吐出来!”
周雪尘不急不躁的,侧靠着冰箱门闲闲道:“不就是一张床么,什么时候赔你不行?再说了,我都愿意把我的床让给你睡,萧老师,这机会真的千载难逢。”
萧小津气笑了:“你当你的床是龙床?”
周雪尘耸耸肩:“是又何妨?”
萧小津:“呸!龙床我也不稀罕。”
周雪尘“啧”了声,像自言自语也像埋怨:“你们女人这么麻烦,来直接的不乐意,哄也不乐意。”
萧小津:“你这叫哄吗?你哄过吗?你只会糊弄!”
周雪尘:“不然你想怎的?萧老师,我不是你的男朋友。”
萧小津愣了愣,被他一句话噎死。
厨房安静下来了,只有烧水壶“呜呜”的叫。
灯火明亮,周雪尘低了低头,从下往上打量脸微微胀红的萧小津,她眼神失焦,惘然的对着某处出神,看似陷入了某种沉思。
周雪尘将放在冰箱顶的矿泉水拿下来,抬步走到萧小津跟前,将打开的瓶口轻轻抵到她微干的下唇瓣,平和地说:“别生气啦,喝口凉水败败火?”
萧小津抬眼看他,没有接过去。烧水壶的水开了,发出尖响,她拨开周雪尘,想过去把电线拔了。
周雪尘先她一步把电源关了,回头再跟她说:“萧老师,你的新床要定制款的好不好?你喜欢什么风格?北欧简约,欧洲皇室,还是美式田园?”
他仿佛在让步,主动提床的事,又仿佛在寻她开心,这风格那风格的瞎讲究。
萧小津没好脸色地说:“我要床柱镀纯金,床尾镶南非钻石,床头挂美国队长手上的星星盾牌。”
周雪尘“……”了半瞬说:“你这是什么品味?俗,土,low,大杂烩,狗屁不通。”
萧小津一脸“我愿意我快乐”,“你说给定制的,我就要这样的定制。”
她离开厨房回去房间关上门,再出来时,手上拿着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手间洗澡。
周雪尘插着裤兜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招呼她:“萧老师,你那种特殊品味,得多留几天时间定制。”
萧小津扯唇给了他一个假笑:“谢了周老师。”
周雪尘跟着笑,笑容相对真实些。他抽出手推开身后的房间门,往里请了请说:“萧老师,我房间浴室有按摩浴池,适合练完瑜伽后放松休闲,你老人家要不要泡一泡?”
萧小津站在原地看他,表情说不上明朗乐观。
周雪尘知道她明白意思,原以为她要继续僵持摆半天架子,但过了没一会,萧小津落落大方朝他走去,轻快地笑说:“难得周老师开金口邀请,那我恭敬不如顺命。”
周雪尘抿唇深笑,往前伸手搂住她肩膀,低头用胡茬轻蹭她的额头。萧小津故作生气,嗔怪地瞪他。
俩人进了房间关上门,留外面一片幽静。
周雪尘房间浴室的浴池够两个人共浴,萧小津在温热的水里像脱了层皮,要牢牢扶住池边扶手才没让身体沉下去。
后来周雪尘体贴地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双手抱到床上关灯睡觉。
他的床很大很软,萧小津躺在上面犹如睡在云端。她没有不习惯与人同床,周老师对此也似乎轻车熟路,随手一搂,能将萧小津搂进他怀里最舒适的位置。
跟经验丰富的男人相处,他若愿意照顾,便是有这个从头舒服到尾的好处。他原始的天性也好,奇怪的恶趣味也好,偶尔的温柔也好,哪一种都有溺死人的本事。
萧小津光洁的后背靠着周老师的胸膛,他的皮肤冰凉干爽,久贴有微微的烫热,放冬天里会是个优质的天然暖炉。
躺下没多久,周老师传来轻细的呼噜声,均匀绵长,听似睡得又沉又香,让人羡慕。
四周夜深人静,萧小津与亲密但不熟悉的男人睡同一张床,盖同一床被,很快也昏昏入睡。
如此的偎依和拥抱果然还是最适合她,周老师那套各睡各床互不打扰的说辞,于她不过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第46章 命脉在他手中
暑假尾声, 天气依旧炎热。
周雪尘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设置在24,他和萧小津才不至于又满身大汗。
萧小津疲倦地躺床上,扯来被单稍微盖住身体, 缓缓地一口一口喘气。旁边的周雪尘靠着床背坐起身,大咧咧展开双腿, 喘气声比她的急促一些。
“周老师, ”等气息平伏, 萧小津歪过头看他:“你天天这样锲而不舍地耕耘, 不怕折寿?”
自从“爬”上周老师的床,他老人家每天定时早晚两顿,只有加餐, 绝不减餐。
周雪尘笑了下,慵懒自如地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
萧小津“噗呲”笑了出声, “牡丹花呀?原来周老师这么抬举我。”
周雪尘垂眼瞥她:“你傻?踩你跟踩我的品味有什么区别?”
萧小津“切”了声, 没再接话。
她有点累了,打算歇会再去冲个澡就睡觉。
床头柜的手机响了两声, 有新的微信消息,萧小津看完后来了点精神, 坐起身问周雪尘:“周老师,林姐姐想明天下午过来跟我一起做甜品,你介不介意?”
她身上的被单掉了一半,风光约隐约现, 周雪尘不客气地伸手揉, 无所谓道:“介意什么。”
他揉得舒服,萧小津软趴趴地倒进他怀里,边想边说:“那要不留林姐姐在这里吃晚饭, 然后把小哥哥也叫过来?”
周雪尘:“你做助攻做上瘾了?”
天花顶的树灯有点耀眼,萧小津阖上眼皮“唔”了声。
周雪尘:“随便你。反正做饭洗碗的又不是我。”
萧小津轻声笑了笑,没应话。
抱了会,周雪尘低头看她,微惊:“怎么闭眼了?你要这样睡我身上?没门。”
他双手托起萧小津推她去另一边,萧小津不满地咿呀:“干什么我就歇一会你真烦。”
“我抱人这么舒服,你歇着歇着就舍不得起来了。”
“自卖自夸不要脸。”
“那你躺得这么享受?”
萧小津懒得跟他吵,等他去浴室冲完澡出来,她也下床去了。
“周老师!”萧小津在浴室大叫,“你能不能把地上的水吸一吸?老湿洼洼的想摔死人吗?”
“这是我的房间。”周雪尘舒舒服服躺床上打呵欠,顺手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你浴室下水道不管用是不是?怎么去水那么慢……”浴室里的女人唠唠叨叨,周雪尘驳回去:“你家下水道才不管用。”
萧小津:“……”
她冲完澡拿吸水地拖把浴室收拾干净,摸黑上床时睡意已经跑掉一大半,于是顺便与林姐姐在微信上多聊了几句。
萧小津看着手机若有所思,找周雪尘问:“周老师睡了吗?”
平躺的男人意义不明地“唔”了声。
房间里很暗,看不清周雪尘是睁眼还是闭眼,萧小津当他没睡,往下说:“林姐姐和小哥哥之间有什么原因卡住了吗?”
明天她计划做二次助攻,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
“因为林姐姐离婚带孩子,所以她有顾忌?”萧小津感觉这个可能性不小,“还是因为小哥哥不能说话,林姐姐担心跟他一起生活会有很多困难?”这个可能性也很大。
萧小津唯一敢肯定的,是初哥哥与林姐姐对对方都有意思。林姐姐看初哥哥的眼神躲避闪烁,初哥哥更是当众送礼不避嫌。都是成年人,男女之间的暗涌花点心眼便不难察觉。
周雪尘没反应,听着也没呼噜声,萧小津用手肘轻轻顶他,他被按了开关键似的才发声:“差不多。”
“你要是脑子清醒就详细说。要不明天再说。”萧小津小声嘀咕。
周雪尘不耐烦地“唉”了声,翻身背对她说:“林姐姐她妈嫌弃钟皓,林姐姐打退堂鼓了,钟皓瞎坚持。”
萧小津恍然顿悟,又皱眉质问:“什么叫瞎坚持,你不是支持小哥哥吗?”
周雪尘口齿不清说:“我要睡了,再嗡踹你下床。”
萧小津:“……”
第二天下午林姐姐来了,萧小津把她带到厨房做示范,林姐姐自嘲地说:“我在家试过几次,都没你做的好,圆圆天天嚷着要来琴行吃萧老师做的甜品。”
萧小津边打鸡蛋边说:“这个其实多做就好,熟能生巧嘛,我一开始也是失败了很多次的。”
林姐姐往外看了看,她女儿圆圆独自在客厅安静地看电视,手里拿着萧小津给的红苹果一口一口咬着吃。
“萧老师,我们在这里不打扰周老师吧?”林姐姐收回视线低声问。
萧小津笑:“不打扰啊,我提前跟他报备了。”
“他在家吗?”
“在房间睡午觉呢,快要开学了,学生来上课练琴的少了些,他就开始发懒了。”
林姐姐听了也笑,“说起来,我认识周老师这么多年,今天还真是第一次来他家。”
萧小津顺着说:“那周老师太小气了,都不请你们来坐坐。”
林姐姐摇头:“不是的,主要是好几次我都比较忙,赶不上时间。”
萧小津往打匀的鸡蛋里放牛奶和糖,之后继续搅拌,她说:“圆圆下个月也要上幼儿园了吧,到时候你没那么忙了,可以经常过来琴行玩。”
琴行能有什么好玩,林姐姐明白萧小津话里的意思,她有点无奈地说:“看情况吧。”
萧小津见她脸色不太积极,也就没再多问追问,将林姐姐的注意力拉回炖甜品上,俩人围着灶台很快又有说有笑。
晚饭周雪尘把钟皓叫来了,满桌的热菜凉菜是萧小津和林姐姐的杰作。
钟皓对萧小津用手机打字感谢,萧小津乐呵呵的:“不能光谢我,也要谢林姐姐。”
钟皓看向林姐姐,她扭头跟女儿夹菜,错开他的视线。
那边周雪尘直言道:“我不爱吃凉菜。”
说着动手重新摆盘,把萧小津做的热菜放自己跟前,其它的全推到钟皓那边。
萧小津装腔作势批评他:“小哥哥也许也不爱吃呢,周老师你别自私。”
周雪尘说:“钟皓不分爱不爱吃,只分是不是林姐姐做的。”
钟皓和林姐姐同步脸红。
饭席间,男人们很捧场,风卷云涌把全部菜扫个精光。林姐姐抢着把碗刷了就说要走,忙回家补下午的工作,晚上的瑜伽课也不上了。
萧小津拿吃甜品多留了她一会,临走时,萧小津亲昵地挽着林姐姐手臂说:“哪天有时间你再来,我们一起做水晶钵仔糕,芒果西米露,海带绿豆沙。”
林姐姐说:“谢谢萧老师,今天麻烦你这么久,改天我请你吃饭。”
萧小津:“客气什么,都是朋友。”
走到琴行门口外面,林姐姐低声问萧小津:“萧老师,你和周老师是不是?”
这等欲言又止,萧小津秒懂。她下意识往琴行里看。周老师和初哥哥不知在交流什么,背着她和林姐姐神神秘秘的。
萧小津笑了笑:“我和周老师相处得挺好的。”再故意压低声补充:“有时候还要捧着他讨着他呢。谁叫他是房东,我吃住工作都在这里。命脉在他手中,不能乱得罪怠慢是不是。”
第47章 本少爷的初恋
林姐姐看着萧小津默了半瞬, 后来笑笑点头:“萧老师说的是,我们先走了,再见。”
上两个月赵雪梨躲在家里闹失恋, 林姐姐天天抽空去陪伴,一如当初她离婚时赵雪梨陪伴她那样。
赵雪梨横躺床上一动不动, 头发凌乱, 脸色很差, 几天不吃不喝令她说话有气无力。
“不是我主动不主动的原因, 而是他变心了。”
赵雪梨望着天花板,目光呆滞,喃喃自语:“周老师看上萧老师了, 他那眼神,骗不了人。”
林姐姐只能劝她别多想乱想,赵雪梨听不进去, 闭眼半天后冷冷笑道:“没关系, 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林姐姐叹了口气。
周老师当老师当朋友都是合格的,但当男朋友似乎有那么一点不靠谱。如果萧老师和周老师真发展了, 出于善意,林姐姐想提醒一下萧老师。
不过萧老师那反应, 要么心中有数,要么不喜外人干预。
林姐姐抱孩子走了十来米远,钟皓才出来急步追上去。
萧小津进琴行抱怨周雪尘:“人家林姐姐都要走了,你还拉着小哥哥啰嗦, 会不会当助攻的?”
周雪尘无辜又无语:“谁拉着谁啰嗦你搞清楚才好。”又严正提醒:“萧老师, 你仰望我时眼神别那么崇拜,不然很容易招人误会。”
萧小津张嘴就反驳:“谁有空仰望你崇拜你?”顿顿,恍然道:“怎了, 小哥哥发现了什么?”
周雪尘吊着视线瞥她,没承认也没否认:“反正你按我说的做没错。”
萧小津送他一打白眼。
……
9月开学前一天,琴行的学生集体请假,说要收拾书包校服赶暑假作业之类,准备第二天的新学期新作战。
这对周雪尘来说是惯例操作,每年寒暑假开学前都会这样。
萧小津没想到瑜伽班的学员也很多请假,她们不回家帮忙孩子收拾心里就不踏实。班上学员有七八成是琴行学生的家长,其余的也蠢蠢欲动想偷懒,萧小津和大家商量后,只好顺应民意,全体停课一天。
而没有工作任务,本来应该最休闲的日子,反倒成了萧小津最忙最累的一天。
从早上开始,周雪尘就没打算让她下床。
他玩尽花式,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与精神,技巧惊人,彻底令萧小津甘拜下风。
萧小津喘着气笑说:“周老师,你天天健身,就是这个用处?”
周雪尘扫了眼房间那套综合训练器,心血来潮:“萧老师,你这话提醒我了。”
萧小津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周老师仁慈地容她休息半小时后,起身将她抱到训练器的座椅上,咬着她说:“我们换个战场。”
将要日落时,萧小津哑着喉咙数不清第几次求饶,这战斗的一天才算有个了结。
萧小津来火气了,恼怒可惜气若游丝说:“我没力气,我不做饭。”
潜台词是:饿死你。
周雪尘穿上短裤说:“我做,行了吧。”
萧小津难以置信,这男人会做饭?
心情极好的男人拍拍她的翘臀,光着上身出去了。
他没关房门,厨房的动静穿过客厅传来,萧小津闻到一股……方便面的味道。
饭桌上,俩人对坐捧着碗吃面,周雪尘自豪说:“我泡的方便面够好吃吧。”
萧小津说:“连方便面都泡不好的人恐怕是废材。”
周雪尘:“……”
萧小津边吃边刷手机,想起什么,连忙给宁京雀发去微信:明天正式高三了,加油![奋斗]
宁京雀回复她:[暴风哭泣]收到!记得告诉周老师我每周末会继续去练二胡的!
萧小津把这条信息念给周雪尘听,男人没什么兴趣说:“都高三了还练什么。”
萧小津:“她把练二胡当作放松环节,劳逸结合不更好吗?”
周雪尘:“不懂现在的高考生。她跟那个男神怎样了?还有可能发展吗?”
萧小津:“发展什么,告白都吹了。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因为吹了,小雀才能更加专心备考。”又轻轻感叹:“初恋啊,都是用来留遗憾的。”
周雪尘随口问:“萧老师的初恋也留遗憾了?上次那个男人么?”
萧小津不屑道:“怎么可能,姐的初恋发生在纯洁的高中校园里。”
周雪尘:“说来听听,我不想吃这泡面了,难吃死。”
萧小津弄懂他转弯抹角的恶意后,一团擦过嘴的纸巾扔过去,“滚蛋。”
周雪尘侧侧肩膀躲了过去,哈哈发笑。
萧小津想了想,调侃问:“那周老师的初恋又是什么光景?阁下天赋异禀出类拔萃,初恋至少在小学三年级就萌芽了吧。”
“开什么玩笑,小学生发育了吗?”周雪尘坦坦荡荡地说,“本少爷的初恋,是在比你高中还要更纯洁的初中里完成的。”
萧小津:“喔喔喔,什么样的女孩?校花级花班花?小可爱还是大姐大?天啊,不管是什么人,她们都好惨。”
周雪尘倒认真回忆起来,艰难地找出头绪,不太确定说:“我没搞混的话……好像是个……大胖妞。”
萧小津震惊:“啊?”
周雪尘耸耸肩:“没办法,她胸部全校最大。”
萧小津又:“…………”
回忆完初恋,周雪尘成功赶走了食欲,不用强逼自己吃那一坨坨有点恶心的方便面充饥了。
到了晚上天黑齐,他各种软硬兼施,又成功磨服萧小津给他下了3碗鸡蛋汤面。
……
开学季来临,萧小津的暑假瑜伽班也结束了,张萌回到学校,她的一对一课程到底没上完,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
白天的琴行恢复暑假之前的安静冷清,周雪尘搬回一楼睡午觉,顺便看门。
下午两点多,琴行玻璃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周雪尘被靠近的烟味叫醒,睁眼见中年男人倚着玻璃柜台悠然自得地看着他抽烟。
周雪尘没起来,不耐地翻了个身,背朝对方懒声道:“把烟掐了。”
第48章 样样不如她。
中年男人吐了串烟圈, 不紧不慢说:“闻不出来吗?这烟是你最喜欢的味道,尝尝?”
周雪尘没有情绪地重复刚才的话:“把烟掐了。”
中年男人无奈笑笑,四周没有发现烟灰缸, 他只好把半截香烟扔进角落的垃圾铲里。
他在琴行踱步张望。简单的装修,陈旧的摆设, 昏暗冷清的格调, 无不符合在果批经营低端琴行的环境条件。
不符合的, 有周雪尘本人。
和玻璃柜台对面那堆被弃置般的钢琴。
中年男人低声叹道:“周雪尘, 这过百万的钢琴你扔在这里,是仪式吗?”
就像结婚戴戒指,离婚脱戒指一样的仪式。
中年男人将那堆钢琴一座座看, 斯坦威,克里斯多佛利,佩洛夫, 拿手随便一摸, 满掌的深色灰尘。
中年男人说:“它们的灰,跟落在你身上的一样厚。”
周雪尘没理他, 早在几时就闭上眼,打算继续睡觉。
中年男人回到玻璃柜台前, 柜台里随意放着几本旧收据,几支旧笔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乐器教材书籍。
其中有几叠A4纸装订的册子,拿出来翻看,内容是复印的手画简谱。
中年男人啧啧道:“还亲自画简谱教材, 周雪尘, 你是铁了心非要在这里荒唐下去?”
周雪尘当自己死了一样,不给任何回应。
中年男人扔下简谱册子,转头低眼打量躺椅上的周雪尘, “你这穿着打扮,演市井地痞还是流浪汉?胡茬巴叉的,比布鲁塞尔的街头艺人还要邋遢。”
周雪尘无动于衷,聋子似的。
中年男人盯了他半刻钟,最后自嘲笑了出声,随便找张椅子坐了下来,长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不愿待见我。不过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才来找你的。周雪尘,我来给你带两个消息。”
中年男人顿了顿,再道:“赫老他……没了,今年3月份的事。他走之前念你的名字,盼着你哪天能回去汉院。他跟院长交代了,只要你肯回去,汉院无条件接纳。”
琴行寂静,不见一丝动静,仿佛没有人说过话。
“第二个消息,”中年男人往下说,“上个月,钱婉把家里订的婚约,退了。”
中年男人心里打赌,周雪尘对赫老有怨恨,赫老的生死于他来说大概率掀不起波澜。但钱婉,周雪尘不至于对她不闻不问。
果然的,躺尸的周雪尘终于来了点反应,死气沉沉问:“为什么?”
中年男人抓紧说:“她的未……前未婚夫放不下前女友,要吃回头草,钱婉就顺理成章把他踹了。”
琴行又静了半晌,周雪尘才懒懒道:“多余。”
“多余吗?”中年男人叹笑,“我反而觉得难能可贵。她今年30了,眨眨眼,不知不觉等了你11年。”
周雪尘说:“你要是敢多嘴告诉她我在哪,你等着。”
“我哪敢?”中年男人脱口道,又问:“你不想见她吗?她最近和那个什么不入流的世娱公司签约了,把GD递的橄榄枝扔一边,真是一千个可惜。钱婉之所以这样消极怠战,跟你脱不干关系。”
周雪尘又陷入沉默,半天不说话。
“我说你……”中年男人打算乘胜追击多说几句能让周雪尘心软耳根软的话,萧小津来了声“周老师”,把中年男人愣了愣。
萧小津也愣了愣,一时半刻理不清凭空冒出来的西装男人是谁。她从二楼下来只管找周雪尘,没留意边上坐了人,即使闻到罕有的烟味,她也没往外人身上想。
那男人四五十岁,身上的西装质地不俗,剪裁得体,戴了个黑框眼镜,似精明的学者。
这人的气场不像替孩子来报名学琴的家长,萧小津没怠慢,主动招呼:“你好。”
中年男人用最短的时间将她上下打量,客气回应:“你好。”
那边周雪尘慢吞吞坐起身,揉了把头发问萧小津什么事。
“没什么,我做了凉粉冻,看你要不要吃而已。”萧小津如实说,“你有客人你先忙吧。”
中年男人眉毛动了动,重新打量萧小津,又闻周雪尘吩咐:“等会,你先上楼。”
萧小津“嗯”了声,朝中年男人善意点点头,转身撤了。
“等等,”中年男人叫住她,站起来自我介绍:“我是周老师的老朋友,姓姜。小姐姐怎么称呼?”
萧小津看看他,再看看周雪尘,周雪尘往楼梯那边扬扬下巴,萧小津意会,对姜先生“是周老师的老朋友”的身份也有所保留。
她简单回了句:“你好姜先生,我姓萧。”说完直接上楼去了。
姜北回头看周雪尘,试着问:“在这里呆久了,口味也平民化了?”
周雪尘踢着人字拖去玻璃柜台翻手指饼,应他话:“没你事可以滚了。”
姜北怒其不争:“你刻意远离以前的圈子,一直窝在这里,不仅琴艺会退化,就连身边的配置包括女人,也只能降到萧小姐那等档次。”
“萧老师怎了?”周雪尘掀起眼皮看他,叼着手指饼说:“比她好看的身材不如她,身材能跟她拼的做饭不如她,做饭比她强的长相身材样样不如她。我看上的人,你没资格瞧不起。”
姜北笑骂:“你他妈总算看我第二眼了。”
……
萧小津盘脚坐在沙发吃了半碗凉粉冻,周雪尘进来了。
“姜先生走了?”她问着,顺手递去一碗。
碗里装了切成一块块小正方体的黑色凉粉冻,周雪尘捧着研究了半天,“这确定能吃?”
萧小津抬头望天花:“能,吃一口呼吸困难,吃两口口吐白沫,吃三口七孔流血。”
周雪尘笑了出声,挤到她身边坐下盛了一勺往嘴里放,凉粉冰凉Q弹,淡淡清甜,周雪尘又连续吃了两勺。
萧小津往他身上嗅了嗅,“一股子烟味,那姜先生留的?”
周雪尘:“等下帮忙除烟味。”
琴行落了烟味,对来上课的小学生影响不好。萧小津也不希望瑜伽课的学员认为这里空气不够清新,她追问:“周老师,那姜先生是不是来找什么麻烦的?”
琴行墙身大咧咧地贴着“禁止抽烟”的标记,那姜先生照抽不误,要么道德品行有问题,要么故意找茬,萧小津猜测他多半是后者。
周雪尘皱眉问她:“我像会惹什么麻烦的人吗?”
萧小津煞有介事:“像,像睡了人家老婆然后不负责任亡命天涯最后被人找上门寻仇。”
周雪尘看白痴一样盯着她,“萧老师,我天天吃你做的饭菜,你这突如其来的脑残之症不会传染我吧?”
“会哈哈哈……”
“……”
亏他刚才在姜北面前护她。
护个脑残他傻啊?
第49章
晚上休息时间, 周雪尘惯例耍了波流氓才放萧小津安生睡觉。
房间空调温度宜人,激烈运动之后最适合没有顾虑的倒头酣睡。
萧小津做着杂乱无章的梦,睡得迷迷糊糊灵魂出窍时, 身后突然来了一阵剧烈的打挺。
松软的床垫没有预料地颠了颠,将床上的人震醒, 萧小津半睁眼皮往后翻身看。
…………平躺的男人在床的另一边呼呼地粗声喘气, 胸膛起伏。他仿佛受到惊吓, 浑身惶恐不安, 每根汗毛都竖着颤抖。
他瞪直眼转头看过来,冲萧小津说:“我梦见了……”
萧小津没醒透,浑浑噩噩中直觉周老师做噩梦了, 半夜被吓得不轻,可怜兮兮的慌张寻找安慰。
她伸手轻轻捂住周老师的唇。
周老师唇边的胡茬刚硬扎人,唇瓣柔软清凉, 两种南辕北辙的质感, 离奇地集结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窗外微薄的光线淡淡打在萧小津脸上,她很困, 已经又闭上眼,周雪尘在无声的混乱之中见她在枕上缓缓地朝他摇头, 气息安静淡然,捂着他唇的指尖坚决果断。
她不准他往下说。
周雪尘不知怎的,服从了指挥,挤在喉咙的话一点点退了回去。
知道他听话了, 萧小津收回手探向他的额头, 一抹,满掌的汗。往下摸胸膛,又满掌的汗。
萧小津闭着眼, 梦游般替周雪尘擦了汗,再轻轻往他怀里靠,拥着他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拍他的胸口。
胸口下,男人的心脏有力地跳动,只是不怎么太平,犹如刚刚逃命地狂奔了三千米。
房间里有深夜专属的静谧,周雪尘在昏暗中凝看闭目似睡的萧小津,脑里木然空白,翻不出半点想法。
他有些耳鸣,又好像没有,恍惚中隐约听见她在轻哼不着调的安眠曲,深一段浅一段,嗓音低低柔柔。
身上暴发的汗随秒针转动一滴滴被吹干,软绵绵的女人贴着他抱着他,皮肤清凉,体温微暖。
窗外有昏沉的暗光,是路灯的,也是月亮的,周雪尘眯了眯眼,心跳渐渐放缓,找回了一丝清醒。
他做了个噩梦,梦见十多年前的事与人,过去的现在的,凌乱的画面揉在一起,在愤怒的争吵中交错切换。他分不清时空,分不清对错,分不清自己的心情。
那些以为放下了也忘记了的往事,姜北的出现,硬是把遮丑般的挡布粗鲁地撕开。
周雪尘感到嫌恶,头痛,烦躁,和措手不及。
轻拍他胸口的那只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周雪尘悄悄往萧小津那边伸耳朵,女人嘴里轻哼的小歪调没了,只剩绵长细致的呼吸声。
周雪尘不觉好笑,这女人装模作样要哄他睡,结果自己先睡着了。今时今日这样的服务水平,负分。
不过,聊胜于无,她这样多少都算上道。
周雪尘无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提起萧小津的手臂,小心将她往自己怀里拉。搂着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他吻了吻女人的额头,闭眼重新睡觉。
这一觉没再被梦打扰,醒来时天空放亮,湛蓝无云,又一个无忧无虑的好天气。
周雪尘在浴室照着镜子刷牙,刷完低头接水漱口,再抬头时,镜子里多了个人。
“周老师。”衣着整齐的萧小津俩手抱胸,笑盈盈看镜中赤着膀子的男人。
周雪尘扔下牙刷,伸手拿毛巾洗脸,抽空问:“干嘛?一脸欲求不满,刚才没把你喂饱?”
萧小津:“……”
周雪尘坏笑出声,探脖啄了啄她的上唇,越过她步出房间。
饭桌那边有简单的鸡蛋饼配蔬菜粥做早餐,周雪尘拿起就吃。
萧小津跟在后面,很正经地说:“我只是想问你昨晚做了什么噩梦。”
鸡蛋饼有点咸,周雪尘喝了口淡味的粥,滋味中和后比例正好。
如此吃了几口,他才说:“那梦可厉害了,说出来保证吓坏你。”故意吊胃口,又忽地转话峰:“可我昨晚兴致勃勃要跟你分享,你一巴掌挥过来不让我说,现在又来问我?没门。”
萧小津在他对面坐下:“我哪有一巴掌挥过去?你是在梦里被女人扇脸了吧。再说了,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周雪尘拿眼看她,她表情格外严肃:“我告诉你,但凡一切噩梦都不能在没刷牙之前说出口,不然,”萧小津改用阴深的语气:“会噩~梦~成~真~”
周雪尘:“……”
说她什么好?
两个字。
“神经。”
萧小津不服:“什么神经?这是我们萧家祖传的家训之一,从记事起我爸我妈就反复提醒我。我昨晚担心你会噩梦成真,才冒着被你揍的险制止你往下说的。你还不感谢我。”
周雪尘喝完一碗蔬菜粥,拿空碗往萧小津递。
萧小津很顺手接了过去,进厨房给他盛了碗新的出来。
“谢了。”周雪尘说。
“谢什么?”萧小津逼问。
周雪尘翻了个白眼,“都谢,行了么?”
萧小津满意了些,又道:“那说来听听,是什么惊悚恐怖的梦把你吓得三更半夜在床上像活虾一样跳。”
和周老师同床共寝近一个月,这男人的睡眠一直沉稳踏实,就像没有做过亏心事,也没有压力焦虑和神经衰弱,睡眠质量顶好。昨晚那种状况,萧小津第一次见识。
周雪尘:“你这是要寻我开心是吧,把你的个人快乐建立在我的噩梦经历上,卑劣。”
萧小津:“什么跟什么呀,说不说?”
“不说。”
“说嘛。”
“No。”
“真不说?”
“还有假的哈?”
“……”
“周老师~!”萧小津放大招,跑到他身边挨着他娇声嗲气说:“说来听听嘛,小气。”
周雪尘“啧啧”两声:“萧老师,我虽然爱吃你这一套,但前提是我自愿吃。”
萧小津顿时觉得没意思,本想抱着他手臂摇一摇撒娇的,这下直接把他手臂扔出去,“切”了声转身走人。
“回来。”周雪尘长臂一捞,把人捞回怀里摁着亲。
萧小津挣不开,周雪尘又很会吻,她索性放任和享受。
吻到萧小津以为周老师又要耍流氓时,男人抓住她的手…………………………………………………………………………
萧小津心怦怦急跳……………………………………
周老师的脸与她的贴着厮磨,胡茬扎人,也意外撩人。
克制地强人所难的男人,似命令似哀求,此时此刻有难以言喻的别样性感。
但男人拿这种条件来换,通常爽完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何况一个梦而已,没有秘密所在的话,周老师要是愿意透露,又何必这样那样。
………………………………………………………………………………………………………………
“周老师。”
男人渐入佳境,闭上眼睛……………………萧老师的唤声正是他最受用的腔调……………………………………………………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梦。”可惜她说着不着边际的无聊话。
“跟那个姜先生有关,跟你身世有关,对不对?”
第50章 我还真是个熊孩子。……
周雪尘后脑枕到椅背靠, 无力阖起眼皮叹气:“你怎么这么多话。”
他将萧小津的手拿了出来,轻笑中有隐匿的抱怨:“气氛死于话多。”
男人态度微妙,萧小津看了看自己的手, 揣摩着往下说:“那姜先生是你长辈,他昨天出现, 让你想起旧事所以做了噩梦, 是吧?”
周雪尘睁开单只眼斜瞥她:“什么旧事?”
萧小津看向他:“你是大龄熊孩子, 一把年纪玩离家出走, 姜先生特意来轰你回家。”
“我熊孩子?”周雪尘失笑出声,坐直腰问:“萧老师,你是不是吃饱了撑?”
萧小津照直说:“我不是闲着瞎猜的, 你看我一个人在A市生活,每星期都跟家人视频,但我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 没见你和家人联系过。”
周老师的琴行没有来过亲戚, 一开始萧小津没注意,认为周老师是外地人, 在A市没有来往的亲人很正常。
后来俩人同床,朝夕相处, 确实不曾见他与亲属联系。
不单止,周老师的房间里目及之处找不到一张照片,他仿佛没有需要记挂的人和事,也没有任何念想值得追忆。
世上鲜有人是彻底无亲无故的, 萧小津不敢盲猜周老师父母早逝, 她推断他跟亲人闹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以至于中断了来往。
昨天的姜先生看似客气有礼的言谈举止透着身处高位的威严,他如果不是来找周老师麻烦的人物, 那大抵就是来教训周老师的长辈。
姜先生甫出现,周老师就罕有地做了回噩梦半夜扎醒,这像极了隐埋心事被触动后的反应。
萧小津把心里的猜测摊开来说,周雪尘先是喃喃道:“你住这有3个月了?”又好奇追问:“那个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萧小津上下扫视他:“以你的年纪来看,多半是家里逼婚。”
周雪尘想了想,微惊:“你意思是我的相亲对象把我逼跑了?”
萧小津笑了:“也许是把你吓跑了呢。昨晚噩梦里被相亲对象扇脸了吧?”
周雪尘用神奇的眼神审视萧小津,凝重说:“帮我把前因后果都捋顺了,萧老师,你是不是突然对我感兴趣了?”
萧小津秒懂他的意思,好笑地否认:“谁对你感兴趣?我只是担心天天睡身边的到底是外星人还是通缉犯。”
周老师几乎没有提及过他的来历出处,除了眼前可见的琴行,萧小津对他一无所知。
放以前,她也许就罢了,懒得多管闲事。可最近的日子,偶尔半夜醒来,静静看着身边熟睡的周老师,萧小津会忍不住往深处想,这个与她共寝的臭男人从哪个旮旯蹦出来的?
周雪尘:“哪个星球的外星人能像我长得这么人类?哪个通缉犯又能像我这般磊落?”
萧小津耸耸肩,不置可否。
周雪尘“啧”了声,一脸糟糕地捂住小心脏,警惕道:“你这样暗戳戳下功夫钻研我,我害怕。”
萧小津沉下脸瞪他:“周老师,我刚才说的,你打开电视机随便调个台就能看到类似情节的肥皂剧,根本用不着我下功夫。”
男人煞有介事问:“那你这是把我列为低成本又庸俗狗血的电视剧男主角?”
萧小津起身去洗手间,一阵水声,出来后擦干手拿起鸡蛋饼吃,没有回答。
周雪尘冷声呵呵,“行呀,我居然不知不觉当上男主角了。萧老师,敢情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存在感爆棚的你,八成是打算要演女主角了呗?”
萧小津没来得及接话,又闻周雪尘道:“那你得整出个病来。”
萧小津皱起眉头:“整出什么?”
周雪尘:“整出个病。你知道现在没个病都不好意思当主角。要么身体残疾,要么精神疾病,萧老师,你想在一堆病角里突围而出的话,建议你挑一个与众不同高端大气的病种。”
萧小津哭笑不得:“我看你才有病。”
周雪尘:“要不整一段凄惨的童年阴影?方便观众可怜你同情你。”
这话萧小津听了火大,骂他:“滚蛋!我没有童年阴影。”
周雪尘若无其事继续说:“那就退而求次,安排一个啃姐的弟弟和一对重男轻女的父母也行。”
萧小津想都不想,将手里的鸡蛋饼直直扔向周雪尘:“去你的!我爸妈一点都不重男轻女,我弟也不啃姐,你不准诬蔑他们!”
萧小津的弟弟在老家开汽修店,工作辛苦,但收入不错,之前知道姐姐要在A市开瑜伽班,还主动给赞助。萧小津不愿家人知道自己缺钱而起疑担忧,所以坚决没要。
萧父萧母也向来没有半点重男轻女,这都什么年代的词汇和思想,周老师要不提,萧小津根本想不到那块去。
周雪尘歪歪脖躲过鸡蛋饼的攻击,满脸可惜夸张地叫:“那惨了,连基本的啃姐弟偏心妈你都没有,萧老师,你这辈子没当主角的命啦。”
接着又补充:“等等,萧老师你今年贵庚?27还是28?我去,都太老了!”
周雪尘敲着饭桌一字一句强调:“男主角多少岁都行,女主角必须25以下,18最好,你严重超龄,走后门导演都不鸟你。”
萧小津又气又尴尬,被激得说不出话。她不明白周老师吃错了什么药,跟上了法链似的没完没了挖苦她。
她恼火地站起来,没收饭桌上的早餐,把周雪尘面前的鸡蛋饼和粥也抢回去,端上盘子忿忿不平道:“一边吃我做的早餐一边诅咒我嘲讽我,你这没良心没人性的货,午饭晚饭吃西北风去!”
萧小津转身进厨房,头也不回。很快,厨房里传来“嘭锵”的响声,有人扔餐具泄愤。
仍四平八稳地坐着的周雪尘抱起俩手,扬声嚣问:“怎啦,你给我瞎编经历,安排个能吓跑人的相亲对象就行,我只是给你凹个人设,你就不爽了?萧老师,你这叫双标。”
厨房里没人声,只有乒乒乓乓的洗刷声。
周雪尘又道:“我不吃西北风,这厨房是我的,你要不别用,否则食物必须归我一半。”
厨房里还是没应声。
独角戏唱得没滋味,周雪尘起身进去。
萧小津背着他,站在洗碗池前闷声干活,生气的小身板绷直绷直的,水龙头哗啦啦响。
周雪尘打开冰箱拿矿泉水,走到她身边调侃:“说话啊萧老师,等着你给我编精彩的下集呢。”
说完喝一口矿泉水,张嘴时一柱强水流兜口兜脸溅过来。
猝不及防,周雪尘惊慌地拿手挡,不过晚了,水柱把他的头脸和胸膛溅湿,身上挂满湿淋淋的水迹。
萧小津银铃般乐着笑,没有半点愧疚地道歉:“哎呀抱歉,水龙头突然失灵了,我控制不住。”
周雪尘抹了把脸,刚刚略显狼狈的神色已经消退,他咬着后牙槽盯萧小津。
萧小津拿起洗洁精递过去说:“反正都湿身了,周老师要不顺便洗个澡?”
周雪尘没接,他把矿泉水往灶台扔,语气淡淡说:“萧老师,有一个事实你蒙对了。”
萧小津不明所以,她直觉不妙,关掉水龙头想走。
周雪尘拦住她,笑了笑:“我还真是个熊孩子。”
萧小津一时转不过神,等转过神,她已经被熊孩子摁着报复……
第51章 你永远是我心里的第一。……
周雪尘这只大龄熊孩子, 小气歹毒,拿水龙头活活将萧小津从头到尾浇湿,再剥掉她的衣服报复。
过程中他得逞的奸笑声此起彼伏, 如格格巫的魔音在厨房回荡。
萧小津被这样折腾了一上午,结果着凉感冒了。
罪魁祸首驳称那是她自己身体弱, “我怎么就没感冒呢”是他厚颜无耻的辩词。
萧小津一肚子气, 誓要用冷战“回敬”, 免得这熊孩子以为这样那样欺负她没有成本, 以后为所欲为。
但周雪尘冷不丁吻了过来。
强硬,准确,他娴熟地挑开萧小津的唇齿, 舌尖与她的纠缠数圈后,意犹未尽地缓缓退出。
男人眉眼轻弯,埋在胡茬下的薄唇温和张合:“给你机会传染我, 当作报仇了嗯?”
说完细细啄了啄萧小津被吻湿的红唇, 犹如盖章一言为定。
女人防不胜防,怔怔看着他。
周雪尘吹了声口哨转身离去, 萧小津恍惚之间回过神,刚才心里似有若无地漏跳了一拍, 悄然将冷战的念头浑浑噩噩地给漏丢了。
半夜,萧小津被鼻塞堵醒,翻身偷偷看身边的周雪尘,他安然酣睡, 鼾声均细, 忽尔长臂一伸,梦游般顺手将她搂住。
萧小津不动声色,稍稍贴近他重新入睡。
那天之后, 她没再追问姜先生的来历,周雪尘也没再做噩梦,扬言要被感冒传染的他依然生龙活虎,没有半点中招的迹象。
萧小津纳闷,难道真的是她身体弱?又暗暗嗟叹,周老师的体魄未免太过百毒不侵。
九月在渐渐清凉的习风中走过了一半,外面街道不知不觉热闹起来,层层叠挂各色彩旗。
快到国庆中秋了,普遍社区居委都会搞喜迎活动,果批也不例外。
萧小津从菜市场回到琴行,进门见果批的街道办肖主任发现新大陆般惊喜地招呼她。
萧小津有些意外,没来得及回应,肖主任就接着忙道:“萧老师回来正好,你会帮忙劝服周老师的对不对?”
萧小津:“??”
周雪尘在那边闲闲坐着,不动如山,嘴里叼的手指饼一上一下慢悠悠摆晃。
他瞥了眼萧小津,神情寡淡。
肖主任是五十多岁的男人,矮个子体胖极爱出汗,去哪都拿把小折扇扇个不停。
他厚墩墩的坐在周雪尘对面,身上的白衬衫汗湿了后背,边狂扇折扇边跟萧小津解释:“萧老师,下个月就国庆中秋了,我们作为中国人,必须要搞活动庆祝的对不对?我们打算到时候在街头搭个大大的舞台,安排跳舞的唱歌的抽奖的等等节目,听上去很丰富吧对不对?周老师的琴行是我们街道首屈一指的音乐培训机构,应该为这种喜事出一份绵力对不对?街道想请他老人家把琴行的学生组成一个小乐团上台表演,当给活动多添一个节目与民同乐嘛对不对?可周老师不答应。这能行吗?我们都是果批的居民呀,理所当然要为社区贡献力量的对不对!”
肖主任一股脑子地“对不对”,萧小津听得一头雾水,本能地应了声:“对。”
肖主任拍拍大腿:“那太好了,周老师小乐团这个节目任务交给萧老师你完成,萧老师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萧小津:“?!!”
晚上上完课,送走所有瑜伽学员,萧小津在二楼居室等了近一小时,周雪尘才施施然回来。
他如常进厨房开冰箱拿矿泉水喝,萧小津尾随进去,鲜有严肃认真地开口:“周老师,肖主任那个节目安排,你最好再考虑一下?”
周雪尘仰脖喝水,灌掉半瓶子,他舒畅地叹了口气,漫不经心道:“萧老师,我跟你很熟?你这个说客当得有点。”
他不说了。
萧小津懒得跟他细究,平和地发表个人看法:“他身为街道主任亲自出面来找你商量,摆明就是居委里决定好的事,你拒绝他等于跟居委作对,我们在果批生活的,得罪他们没有好处。”
周雪尘将余下的矿泉水喝光,反手把瓶子抛进垃圾筒,看都不看萧小津自个出去了。
萧小津跟着他,“周老师,你的琴行没有做工商登记,居委想找你麻烦的话,易如反掌。”
周雪尘无所谓说:“那就关门大吉,正好给我放一个悠长假期。”
萧小津在心里翻白眼,琴行关门了,那她的瑜伽班怎办?
周雪尘在客厅随意瘫进沙发,支起一边腿,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调台。
萧小津挨着他支起的腿坐下,好声好气劝道:“周老师,就算你威武不屈,但为人师表,你也要顾及一下学生啊。要是琴行关门了,西瓜头榴莲妹他们就没地方学琴了。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也很希望你能组乐团,给他们上台表演的机会。”
这番话半真半假。
周雪尘的琴行收费低廉,老早把曾经想来分杯羹的同行打跑了。他把价位做得低,水准却不马虎,果批居民好几年来习以为常,已经难以接受外面那些高价琴行的课程。
是以假如周雪尘的琴行关闭,最大损失的会是果批的学生。
至于西瓜头榴莲妹他们想不想组团参加活动,萧小津不清楚,她只清楚这些学生的家长巴不得抓住这个机会。
晚上瑜伽课时,萧小津跟学员打听到,国庆中秋的庆祝活动是街道每年必备的节目,但安排周老师琴行的学生上台表演倒是第一回 操作。
家长很期待这次表演,自己的孩子上台展示才艺,没有哪个父母不欢喜不支持的。只是他们好像不知道周老师没答应这回事,反过来追问萧小津琴行有什么计划。
周雪尘看着电视机随口应:“他们那个水平上台岂不是丢自己的脸?顺带把我的脸也丢了。”
萧小津:“怎么会?他们不是学得挺好的吗,榴莲妹王子骏都考了级,你对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有点信心行不行?”
周雪尘面无表情:“你行你上。”
萧小津:“……”
周雪尘不着调的态度惹人急也惹人恼,萧小津赤手抢过遥控器将电视机关掉,客厅里骤然安静,只剩萧小津的话声:“那场庆祝活动只是果批居民自娱自乐的节目,不需要多专业多高大上,孩子们能上台就已经达到娱乐效果,你就当作带他们上台做个游戏,嘻嘻哈哈的就过关了。”
周雪尘要抢回遥控器,萧小津往后递,不让他如意。
周雪尘拧起眉头,眼见要不爽了。萧小津及时抱住他支起的腿,刻意放柔表情,放软嗓音地说情:“贵在参与呀,只要你点头了皆大欢喜,周老师你就答应吧,好不好?”
边说边摇了摇怀里的腿撒娇。
如萧小津所料,周雪尘吃这一套,他眉头随之舒开,但没有改变主意,嘲讽道:“是贵在参与,还是贵在给他们做替补备胎?”
国庆中秋的庆祝活动每年在十一举办,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筹备,可肖主任在九月中才来琴行找商量,他以为周雪尘不知道那是因为街道原本邀请的乐团突然变卦放了鸽子,居委没办法才临急临忙逼周雪尘上阵,来填补节目单上的空缺。
萧小津也觉得奇怪,组乐团表演这种事,即使规模再小再儿戏,也需要时间准备。如今离庆祝活动才剩半个月时间,这个安排于情于理都太过仓促,给谁都不乐意接手这烂摊子。后来肖主任告诉她原因,她一阵无语。
萧小津将下巴枕在周雪尘支起的膝盖上,看着他笑道:“原来你是知道的。看来周老师不是不想答应,而是心有不甘,所以才摆个不合作的脸色给他们气受。”
周雪尘靠进沙发背,不屑道:“我没那么无聊。”又道:“半个月组一支杂牌军上台,那真叫丢脸。我既不想丢脸,也没那本事。”
“你有那本事。”萧小津抬起下巴坐直腰说。
周雪尘转头看她,她说:“你一个人管教整个琴行,教西乐又教中乐,全能选手一样,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乐器老师。组乐团可能麻烦些,但如果肯花心思,绝对难不到你。”
周雪尘:“马屁脱口而出,眼睛眨都不眨,差评。”
萧小津皱眉:“我说的是真心话。周老师,你是我见过弹钢琴最好听的男人,也是我见过拉二胡拉最好的男人。”
周雪尘好笑:“你这辈子能见几个弹钢琴和拉二胡的男人?”
萧小津说:“弹钢琴的见过不少,拉二胡的你是唯一一个。放心,就算以后见到其他拉二胡的男人,我也保证你永远是我心里的第一。”
周雪尘闲散的神情微微松动,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
萧小津的目光笔直地与他对视,语气确凿坦诚,骗不了人。她说的话虽然幼稚加傻白甜,却是周雪尘久违的非他莫属唯他独尊的追捧与肯定。
周雪尘看着她,忍不住问:“萧老师,你拼了劲来游说我,像逼良家妇女跳火坑的人渣一般不遗余力,你到底收了肖主任什么好处?”
萧小津呵呵道:“什么好处呀,人家不是那种人啦……”
周雪尘掏了掏耳朵:“你是。”
她出卖他的微信号换那个张什么的一对一课程学费,历历在目。
萧小津:“……”
“说不说?”周雪尘轻飘飘地递了个“不说后果自负”的眼神。
萧小津怯了怯,尴尬笑笑,老实交代:“肖主任私底下跟我说,居委准备组织妇女职工学习瑜伽,我要是把你说服了,他们会聘我做老师。”
第52章 想不到你是如此龌龊之人……
周雪尘:“嗤, 这才几个钱,算哪门子好处。”
赌一根辣条,萧小津收居委的学费铁定不敢比现时瑜伽班的贵, 如果她想在果批继续混的话。
萧小津塌下肩膀叹气:“生意能多一单是一单嘛,我在你楼下开瑜伽班这几个月, 果批能招缆的生源都招了个遍了, 最近业绩没进步, 必须另辟蹊径呀, 不然我连你的房租都交不起。”
话有点夸张,但也非无理无据。
在果批生活的居民始终是随遇而安的传统派占多数,花钱也谨慎, 不似市区有大量的小资精致girl,乐意敞开荷包时刻追求潮流养生。
萧小津目前的瑜伽集体课价格低廉,想长期指望它创收很难, 一对一课程的开展亦未见起色, 当居委的教练收入对她来说杯水车薪,不过聊胜于无。
再说了, 居委这种机构在果批居民心中有不言而喻的神圣地位,“居委指定瑜伽教练”的头衔说不定能成为她的新活招牌。
周雪尘平日偶有耳闻萧小津对瑜伽班生意自言自语的碎碎念, 稍为动脑加工,他便不难理解大概。
只是他不服气:“那我答应的话,好处你占了,肖主任的算盘也敲响了, 偏偏被逼的我感觉最吃亏最憋屈。”
萧小津马上接话:“周老师也有好处。”
周雪尘斜眼她, 她笑道:“你替居委解决问题,热心参与街道活动,大家一定会衷心感激……”
“省省。”周雪尘即时打断她, 不耐烦了:“少忽悠我。”
萧小津意会,神秘兮兮地深笑:“我就知道周老师非等闲之辈,要求通常与众不同。那不如这样,等活动完了,我,任你处置。”
周雪尘冷哼:“你哪个时候不是任我处置。”
萧小津兮笑不改:“总有你未尝试过的。”
周雪尘眯了眯眼,脑里很快掠过几个但凡大猪蹄子都会热血沸腾的不可描述画面,心咯噔了一下。
他盯视萧小津:“萧老师这话脱口而出,看来是有备而来。”
萧小津一脸无奈:“不然我怎么说服周老师你?”
周雪尘轻蔑地笑了下,“想不到你是如此龌龊之人。”
萧小津什么都不说了,双手合十举高,委屈地朝他拜了又拜。
周雪尘无声乜斜她,态度不明。
过会,他忽尔大度地说:“行,我答应你。”
萧小津大喜,激动欢呼:“太棒了,周老师就是好人!”她抱住周雪尘支起的膝盖连续亲了两下。
周雪尘好笑极了,什么好人坏人,他只是一个诚实的纯天然男人。
他也是一个效率很高的男人。
当晚答应了萧小津,次日过来学琴练琴的学生们就被周雪尘留下来做动员工作,紧接着就安排集体训练了。
国庆中秋活动在十一举行,距今只剩金贵的半个月,过一天没一天,琴行临时组建的小乐团能不能在短促的时间里完成突如其来的任务,萧小津七上八落,不敢打包票。
适逢隔天是周六,被选中的学生要留在琴行训练整个下午,其余学生的课暂时取消。
下午没有瑜伽课,训练的地方就在平时上瑜伽课的大房间里进行。萧小津端着食盘下楼,见那十来个学生有在打闹,有在唉声叹气,有趴在乐器上发呆死气沉沉的,总之气氛不怎么活跃乐观,形势严峻。
“都停下来了,是不是中场休息?”萧小津用最热情的笑容招呼这些小祖宗。
坐在古筝后的榴莲妹是这班学生里最乖巧的,她应话:“嗯,周老师说休息10分钟。”
萧小津:“那正好,我做了好吃的,你们快过来尝尝。”
有好吃的,学生们极速反应,一窝蜂朝萧小津涌去。
萧小津打开食盘,里面有刚刚出炉的炸鸡翅和炸薯条,颜色金灿灿的,香气扑鼻,学生们惊喜地“哇哇”乱叫,然后开抢开吃。
萧小津给他们每人倒一杯鲜制的酸梅汁,边叮嘱:“慢慢吃别抢,不够的我再去做。”
“萧老师,这炸鸡翅比K记的还好吃,我一次能吃100个!”
“这薯条也好好吃,外面脆卜卜,里面软乎乎的!”
学生们对美食赞不绝口,萧小津却道:“原来你们一个个都精神得很,刚才看你们垂头丧气的,还以为要生病了。”
西瓜头抢答:“周老师突然要我们组团上台表演,我真希望自己那天生病!”
有其他人附和:“是啊,我也想生病不想上台。”
在旁边斯斯文文喝酸梅汁的王子俊也开口:“临急临忙把我们捆成一组,只有十来天时间练习,到时候肯定会出丑。”
他难得响应大家,没唱反调,西瓜头惊掉牙地问他:“你既然这么想,为什么还答应啊?你要是不答应,我们都不用答应了。”
王子俊是琴行里最厉害的学生,他的小提琴在之前的暑假成功考过八级。西瓜头认为只要团队缺了王子俊这头号种子就组不起来,其他人也就不用跟着当炮灰。
王子俊有点烦躁,悄悄往哪扫了眼,没说话。
西瓜头不依不饶地追究他:“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训练了!”
王子俊被惹急,厉声反驳:“那你怎么不答应?你有胆子别来呀!”
西瓜头哑了哑,怂了,缩回脖子小声抱怨:“我要是不来,周老师明年会押我去考乐理和考级。”
西瓜头好不容易逃过今年暑假的乐理考试,周老师之前放任的态度仿佛在给他撑腰,所以西瓜嫂怎么磋磨,西瓜头都能理直气壮搬出周老师来做挡箭牌。万一周老师明年倒戈相向,站西瓜嫂那边,那西瓜头就惨了,他小小人生,最害怕任何考试的压力。
萧小津听着小孩吵闹,心里暗惊,越发不安。她特意问榴莲妹:“榴莲妹,你期待这次表演吗?”
榴莲妹安安静静吃薯条,被问及了轻轻摇头。
萧小津的心直堕千尺,强挤笑容说:“为什么呀?你们要相信周老师的本事。”
榴莲妹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想参加的,我升四年级,作业有点难,想多花时间学习。不过周老师说,他答应人家了,这个忙不帮的话,他就是言而无信,让我帮帮他。”
西瓜头:“对对,他也这样跟我说,什么答应人家了,不能让人家失望和生气。”
萧小津怔了怔,莫名涌出一股直觉,孩子口中的“人家”,指的是她。
“周老师去哪了?”萧小津问,一楼不见周老师的踪影。
学生:“在楼上琴房改谱子。”
二楼静悄悄的,萧小津在3号琴房找到周雪尘。
周雪尘坐在钢琴前,腰背微屈,左手按着琴键,右手拿铅笔不时在谱架上的琴谱涂涂改改。
他穿着一贯的白背心大短裤和人字拖,看着随意闲散,慵懒无力,在萧小津的印象里,没有谁的身影能与他的混淆。
琴房的隔音效果一流,萧小津听不见里面的声响,透过门上的小窗户,能看清周雪尘的侧脸有罕见的专注聚神。
往日他在琴房带学生上课,萧小津偶尔经过多瞧两眼,他总能及时瞪过来,撵她走。
现在萧小津在门外站了良久,周雪尘似乎都没有察觉,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琴键和琴谱上,不曾分心。
这是萧小津见过周雪尘最认真的模样。她有些惊讶,有些失神。
等回过神,萧小津敲了敲门进去。
她走到周雪尘身边放低音量说:“饿不饿?我做了炸鸡翅和薯条,还有酸梅汁,西瓜头他们正在楼下吃。”
周雪尘没空看她,只顾在琴谱上涂改,随意道:“油炸食物易上火,小心家长找你算账。”
萧小津:“偶尔一次不怕啦,我明天换个别的食物。”
周雪尘不回话了,他在琴键上试弹了几小段,再拿铅笔改谱,很忙的样子。
萧小津也不说话了,她没有走的意思,杵着不动安静了一会,忽然开声:“周老师,对不起。”
周雪尘是有点意外,抽空看怪物般瞥了她一眼。
萧小津交握双手放身前,低眉垂眼自个自说:“我知道十来天时间让你训个乐团出来上台表演是很有难度,但我没想到原来大家都不乐意,也没有信心,好像是我逼着你们去做似的……你压力一定很大吧。”
西瓜头他们对这次表演的勉强与无望,让萧小津心里无法好受,她说:“都怪我,怪我屈服于肖主任,把你们推了出去。”
周雪尘顿了顿动作,琴不弹了,谱不改了,只抬头凝视满脸愧意的萧小津。
不多时,周雪尘撒手将铅笔往谱架一扔,解脱般朗声宣布:“苍天有眼,有人终于良心发现。快快,快去居委把这鬼表演辞了,我们统统不参加,事不宜迟。”
萧小津震惊,如遭雷劈:“啊?!这……这……”
她没听错吧,等等,她虽然道歉,可不代表剧情可以这样走向。
“别别,周老师你别冲动,这个表演早就提上日程,不能随便撤的。我们已经答应了居委,出尔反尔的话,分分钟……”萧小津忙不迭把起身要走的周雪尘摁住,又将谱架上的铅笔捡起来,殷殷勤勤塞进周雪尘手中。
周雪尘没拒绝,接过笔后反手拿笔杆朝萧小津的额门连敲数下,咬牙道:“那你刚才惺惺作态给谁看?明摆着把我逼上梁山,还有脸装模作样。”
萧小津愣愣神,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她倍觉冤屈,一屁股坐到周雪尘身边,挨着他可怜楚楚道:“我哪有惺惺作态?我逼你是因为认清时势,替琴行着想之余,顺便捞点小便宜。我道歉也是真情实感的,发自内心觉得不好意思。”
周雪尘往另一边退避,“废话少说,你也别挤过来,喂喂,跟你很熟啊?”
萧小津不仅挤他,还张开手臂抱住他上半身,笑吟吟说:“周老师你千万别放弃,这场表演即使困难重重,我对你永远有一万个信心,加油!冲鸭!”
周雪尘想拨开她,拨不开,他没好气说:“要不我俩对调角色,你上台加油冲鸭冲鹅,我对你的信心保证翻倍,一个亿轻轻松松的。”
萧小津不依地摇了摇他:“讨厌,人家就要看周老师在台上威风八面的样子。”
周雪尘:“我对糖衣炮弹免疫。”
“那这个免疫吗?”萧小津探身往他唇上吻去,用力一吻,又一吻,再一吻,边吻边问:“这样呢?这样呢?还免疫吗?”
周雪尘扶住她肩膀费劲地将她推开,匆忙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他皱眉道:“会被发现的,别忘了我们只是……”
纯洁的房东房客关系。
萧小津不想听,打断他:“安心,他们在楼下忙着吃,绝对不会上楼……”
楼下那群孩子对训练不热心,周老师留在二楼越久,他们越自在,谁主动上楼找,谁傻。
周雪尘失笑,他也许杞人忧天了。
何况,就算被发现,他有的是解决办法。
既然如此。
周雪尘把萧小津摁大腿上,俯腰低头拿下巴的胡茬狠狠削刮萧小津细嫩的颈窝耳背。
那个刺疼,又奇痒无比,萧小津要反抗却不敢大叫,也力不从心。
她蹬腿求饶:“疼疼,痒痒,哈哈哈啊……周老师你忍忍,大发慈悲,晚上再……”
男人置若罔闻,手段一波接一波,“叫你惹我,叫你得瑟,欠收拾……”
琴行二楼,依然静悄悄。
3号琴房,隐隐约约春/色无边。
第53章 你少给我玩失忆,失忆我……
听说琴行要组织学生乐团参加果批街道的国庆中秋活动, 最近忙着备战高考的宁京雀直呼遗憾。
“我也想加入,我也想跟着周老师演出,我不是高三的话多好。”电话里宁京雀唉声叹气, 似乎很累。
萧小津坐在客厅沙发,拿着手机说:“参加演出要每天训练, 你哪有时间, 安心复习吧。今天周日你别过来了, 周老师要跟他们排练, 这周和下周的二胡课都要暂停。”
宁京雀:“那我过来看大家练习可以吧?”
萧小津:“跑来跑去不嫌累?等十一放假,你过来看他们上台表演好了。”
宁京雀自嘲地呵呵:“十一能不能放假都未知之数呢。参加表演的都有谁啊?”
萧小津报了遍名字,都是宁京雀在琴行认识的孩子。
听见有西瓜头的大名, 宁京雀惊讶问:“不会吧,西瓜头连乐理一级都没考,居然能被选上?”
萧小津哈哈乐:“我一开始跟你同样的反应。周老师的原话是, ”萧小津捏着嗓子模仿:“‘考没考级是次要的, 不会让我丢脸才是最重要的。’”
宁京雀:“……看不出平时马马虎虎懒懒散散的西瓜头会在周老师心里这么有份量。”
萧小津:“可能这俩人性格半斤八两,惺惺相惜。”
“哈哈……”宁京雀笑了一阵, 又问:“那选榴莲妹是为什么?她学的是古筝,不是西乐啊。”
萧小津叹道:“还是那句话, 周老师只挑不会让他丢脸的学生,不管中乐西乐。”
宁京雀:“但中西乐组团演出应该很麻烦,周老师hold得住吗?”
萧小津:“是很麻烦,什么音色音域还有乐器的音量数量……都要考虑, 总之挺复杂的。”
周雪尘跟她解释时, 萧小津雾里看云似的,周雪尘冷瞥她一眼,感到扫兴, 没往下说了。
“不过周老师hold得住,他把乐谱都改过几遍了,我看西瓜头他们越练越像样。”萧小津跟宁京雀说。
宁京雀:“哇,周老师还能自己改曲编曲?牛逼。”
萧小津:“他是挺牛,看他平时邋邋遢遢吊儿郎当,没想到干起正事来有板有眼。”
宁京雀:“哈哈,小津姐对周老师完全刮目相看了?”
萧小津笑吟吟道:“算一点点吧。”
俩人又聊了会,萧小津见差不多了,换了个话题:“小雀,你最近也一切还好吧。”
宁京雀平静说:“没不好啊,天天上课复习,早中晚夜四顿饭,哪有不好。”
萧小津默然半瞬,轻声道:“我听你妈妈讲,你最近状态不太好,胃口也很差,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宁京雀机械地笑:“没有的事,哪有,我妈乱讲啦。”
萧小津稍为严肃地说:“小雀,如果你有心事却不想跟我说,我不逼你。但你要知道,你妈妈很担心你。”
近日萧小津与宁母通电话闲话家常,宁母忧心忡忡提到女儿的反常。
高三学生压力大是必然的,宁京雀不算特别聪明的人,以往成绩勉勉强强,如今要发奋图强,吃力与艰难是一定的,所以宁家也做好各项思想准备。
宁京雀在开学时心态尚且很健康,一方面明白要尽力,一方面又不过于逞强,算是平衡得不错的孩子。
可前几天她放学回家,脸色肉眼可见的惨淡无神,目光茫然,失魂落魄的连叫几声都不应话。明明她去上学时还好端端的,这巨大落差教宁母不紧张不行。
然而宁母问了几次都问不出因由,怕适得其反,当母亲的又愁又急又不敢逼问。
萧小津说完后,电话那端无声无息,犹如空无一人。
许久,一声无力的叹息缓缓传来。
萧小津静静等着,不一会,宁京雀重新开腔:“小津姐,他有女朋友了。”
萧小津本能地问:“他?”
“是傅承睿。”宁京雀说,“前几天我见他和校花出双入对,原来全校都知道他俩在一起了。”
萧小津一时无言以对。
她想起来“傅承睿”是谁了。
那男孩子是宁京雀的校友,她心里的男神。为了向他表白,宁京雀瞒着父母,节衣缩食省下一千块学钢琴,花尽心思策划表白仪式。
只不过,她最后被拒绝了。
事情过去了几个月,宁京雀好长时间没有提起过那位男孩子了,萧小津原以为她已经释然。
可失恋的情伤看来依然植根在少女的心底,偶尔触碰,仍能令她隐隐作痛,丝丝渗血。
“那女生是校花,肤白貌美大长腿。”宁京雀不由自主地苦笑,“也是个学霸,曾经是学生会的部长,跟他一样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校的人都夸他们是金童玉女。”
萧小津斟酌着问:“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我怎么想都没有资格说。要高考了还决定在一起,这是真爱吧。我猜他们会约定去同一座城市,考同一所大学,甚至报同一个专业……听上去很浪漫,我祝福他们。”宁京雀低声说道,一股刻意装作坦然的生硬,从她喉咙深处一节一节吐出来。
萧小津替她难过,安慰说:“你想哭就哭,流些眼泪会舒服很多的。”
电话那端再一次漫长的静默无声,空气凝结。
宁京雀再说话时,腔调有掩不住的哽咽:“小津姐,王子是不是一定要配公主?我是不是没有当女主角的命?”
萧小津被问哑,她避开第一个问题,只回答:“任何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你的男主角只是还没出现,不代表你的女主角身份会被否定。”
又紧接说:“你看小津姐都二十六了,四舍五入就是三十,除了失恋好几次,我不是仍然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吗?要过一生一世的良人,哪那么容易发现。我们必须像掏金一样,精挑细选,经过时间的历练才能收获的。小雀,你非常年轻,未来有大把大把的机会,不要因为眼前的一桩小失意就消沉失志。”
宁京雀无奈一笑,应了声“也许”。
萧小津是过来人,深谙外人的鸡汤再浓再稠也不过是隔靴搔痒,她叮嘱宁京雀:“你可以伤心,但不要无休止地失落下去。记住家里有关心你的爸妈,对你来说高考也更重要。有事没事都可以随时联系小津姐,别自己一个人瞎想多想。”
宁京雀无声深呼吸,过了很久才回话:“我知道。”
挂了电话,萧小津长长叹了口气。她呆坐了一阵,起身下楼。
一楼大房间,周雪尘叼着手指饼指骂西瓜头:“你是不是瞎的?我指挥的动作看不见吗?三番四次慢半拍,再敢慢我踢你上阿尔卑斯山!”
弹钢琴的西瓜头:“……”
周雪尘:“王子俊你也是,你很赶时间?为什么每次都要快半拍?他们跟不上,就你一个冲在前线狂飙很嗨是吗?再敢快我扔你进贝加尔湖!”
拉小提琴的王子俊:“……”
周雪尘:“还有你……”
他的矛头指到榴莲妹。
弹古筝的榴莲妹瑟瑟发抖。
周雪尘看清是她,呵斥的表情收了回去,摘下手指饼平和道:“榴莲妹还不错,一直紧跟指挥。”
榴莲妹松了口气。
周雪尘向大家说:“我告诉你们,这是乐团表演,不是个人秀。你们当中有谁慢半拍也好快半拍也好,都会相当突出,到时候连聋子都能听出这乐团不整齐,也即是水平差!我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丢脸。我教你们……”
正说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在余光里晃动。周雪尘转头看,见萧小津的背影往琴行门口走。
“去哪?”他没多想,叫住她。
萧小津闻声回头,视线对上周雪尘看过来的眼,她很自然就朝他笑:“出去买今晚的菜。”
外面街道两旁的灯柱错落地挂着国旗与红灯笼,街头那端有工人在搭建舞台,不少水果店除了水果,还出售各款月饼礼盒。
节日气氛日渐浓厚,秋风比往日清凉,萧小津出门也搭了件薄外套。
“萧老师,萧老师。”西瓜嫂骤眼见萧小津路过西瓜店门口,忙不迭追出去招呼。
萧小津驻足:“怎了西瓜嫂?”
西瓜嫂递去两份月饼礼盒笑道:“送你和周老师的,国庆中秋快乐。”
“客气了,谢谢。”萧小津欣然双手接过。
西瓜嫂:“客气什么,应该的。对了萧老师,十一那天西瓜头他们要穿什么衣服?听说王子俊家给准备了西装,我们家西瓜头没有,真要穿的话我得提前去买好。”
萧小津恍然道:“这个着装要求,周老师还没提过。”
西瓜嫂说:“其实穿西装也合适,那舞台虽然不算什么隆重场合,但好歹是果批一年一度的盛事,我们都很期待的。而且我也想看西瓜头那野小子一本正经套西装的愣模样哈哈哈……”
萧小津忍不住跟着发笑,心想怕是周老师未必同意。
晚饭时候,萧小津拿这个问题问周雪尘,周雪尘的回答在她意料之内。
他说:“穿什么西装,去当中介还是卖保险?各人穿各人的,这反而显个性。”
萧小津差点没笑喷,“是是,周老师你背心裤叉人字拖的,全果批最个性你。”
周雪尘笑了笑:“当然,否则你会甘拜下风?”
萧小津听出暗示,不满道:“我什么时候甘拜你下风?”
周雪尘耸耸肩:“表演完之后啊。你少给我玩失忆,失忆我也照上。”
萧小津:“……”
她脑子里画面有点凌乱,既不自在也有点躁动,她别扭地说:“我跟你讲很正经严肃的话题,胡扯去哪了?”
周雪尘做了个气死她的“你懂的”表情。
萧小津恼道:“我跟你说,居委很有可能规定你们的着装,肖主任挺好面子的,八成会选定西装。”
周雪尘:“他定他的,我穿我的。”
萧小津:“周老师,你是不是没有西装?”
周雪尘好笑极了:“你指哪种西装?礼服便服,两件套三件套,单排扣双排扣,欧版英版美版还是日版?不好意思,我全都有。”
萧小津被他一口气扔出来的西装款式听懵,半信半疑。
饭后趁周雪尘在浴室洗澡,萧小津杵在他衣柜前犹豫。
要不要打开看看?
入夜后这房间的大床有一半是萧小津的地盘,这房间的浴室萧小津用过无数次。平日做清洁,萧小津也会进房间顺手把地拖一拖,把桌椅擦一擦。周雪尘没有表达过感激,也没有试过制止,但与最初他谢绝访客的关门态度相比,萧小津感觉被接纳了许多。
即使这样,萧小津也甚少触碰他房间里的物件。
周雪尘的衣柜,她更不曾窥探过。
周老师,西装,萧小津试着幻想这两者结合之后的效果,影像不太清晰,却不自觉地认为,以周老师的身材,应该穿什么都不丑。
萧小津:“……”
不纠结了,她做了决定。
“周老师!有只蟑螂爬进你衣柜了!”她突然尖叫,保证哗啦啦的浴室里一定听见。
“打死它啊!还用我说吗?!”周老师的应声从浴室吼出来。
“OK!”萧小津双手拉开衣柜门,瞪大眼看。
她:“…………”
衣柜很宽敞,里面稀稀落落地挂着几件白背心和大短裤。
有什么没什么一目了然。
这周老师,有个屁西装呀。
第54章 他的要求什么时候降到这……
十一前夕, 清洁队拿大水喉与大扫把冲刷街道。
舞台已经搭好,有工人攀上梯子要将“热烈庆祝”的红色横额挂在舞台的额顶。
台下嘉宾席与观众席的座椅刚刚到货,工作人员忙不迭摆放。
“横额左一点, 再左一点,太左了右回来!要挂在正中啊对不对!”
“座椅要摆整齐, 横看竖看斜看都要成一条直线, 必须体现我们的水平对不对!”
“那些花篮怎么有枯的?这不影响我们街道形象吗对不对?换掉!”
秋风起, 大伙都穿长袖长裤, 肖主任却仍一身热汗,他边扇扇子边指挥现场,东奔西跑的全场最忙。
“肖主任, 这是晚会的节目排序,你过目没问题的话,麻烦签个名。”有工作人员追着递来一纸清单。
肖主任一行行仔细看。
果批街道不是第一次搞国庆中秋晚会, 好几年来积累了不少经验。这些节目无论内容与演出顺序都经得起推敲, 一般没什么不妥。
“这个是什么?”唯一结症处,肖主任指了出来。
工作人员凑过去看, 解释:“就是周老师琴行的乐团表演啊。”
肖主任:“废话!‘周老师琴行乐团表演’这几个大字全写了出来,我看不懂吗?”
工作人员get不到领导的意思, 试着说:“因为周老师的琴行没有名字,所以这样写……”
“笨蛋!”肖主任骂了声,“我说的是这个问题吗?清单上其它节目的名字,个个诗情画意的, 比如‘原创诗歌朗朗祝国庆’‘今夜独舞喜迎又中秋’对不对?可周老师这个节目名字直白又没内涵, 跟整份清单格格不入,摆明不搭调啊对不对!再说了,这场晚会不是给周老师的琴行做宣传, 而是表达我们街道对祖国的感情,他的节目名字必须要蕴含这层意义对不对!”
工作人员:“对对对。”
“改个名字!”肖主任说着收起折扇,从衬衫口袋抽出钢笔,摘帽后在节目单上将“周老师琴行乐团表演”一行字全部划掉。
他老人家仰目想了想,低头在纸上写“鲜果批发市场儿童乐团激情咏祖国”……
写完在心里默念数遍,不行不行,这名字有点长有点土有点俗还有点low……
肖主任又冥想了一会,试着划改几个字,可还是不满意,好像表达不出最深刻的爱国情怀啊。
他有点头大,索性将清单塞回给工作人员,“行了,你们回去再认真思考这个节目的名字,反正原来的不能用,对不对!”
说完转身走人,不给问的机会。
……
钟皓的理发店今天特别忙。
除了招呼日常客人,他今天免费给琴行乐团的小成员义务理发。
西瓜头一动不动坐理发椅上说:“钟皓哥哥,王子俊没来这里理发吧?他肯定是去市中心那些什么龙什么龙的地方,他明天过来我要看看他的发型,如果太丑,我捉他来这里重新剪过。”
钟皓笑了笑,他拿着剪刀替西瓜头修剪发尾,很快,他将西瓜头身上的发碎扫干净,帮他解开理发围布。
西瓜头兴奋道:“剪完了?”
他照着镜子左看右看,比剪之前精神多帅气多了。他很满意,转身问坐在旁边等候的榴莲妹:“喂榴莲妹,我的新发型好不好看?”
榴莲妹捧着书,抬头看他,点点脑袋:“好看。”
西瓜头得瑟道:“我也觉得好看,比王子俊那鸟窝头好看多了。”
钟皓扬干净理发围布,示意榴莲妹坐过去,轮到她了。
钟皓拿出笔纸写字问她:你喜欢长发还是短发?
榴莲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害羞道:“还是留长发吧,我舍不得剪。”
钟皓又写字问:长发是扎辫子还是散开?
榴莲妹想了想,脸红说:“平时会扎辫子,明晚上台,我想散开头发。”
钟皓比了个“OK”手势。
榴莲妹本是长发,发质柔顺黑亮,钟皓坐着给她修了刘海耳边和发尾。
差不多时,萧小津抱着一泡沫箱进来,气呼呼说:“小哥哥,这里一箱蜜瓜送你的,可甜可香可好吃了,给你放这啊。”
她把泡沫箱放地上,箱里装了七八个橄榄球大小的蜜瓜。
“哇,有蜜瓜吃!”西瓜头不客气地抱起一个,到处找水果刀要开瓜。
钟皓站起身想跟萧小津说些什么,萧小津抬手挡了挡,抢先说:“这是我专程给你买的,谢谢你给这群小孩免费理发,收拾仪容。也不用谢,蜜瓜嫂给我打了折,这一箱很便宜的。”
钟皓无法,只好笑纳。
“好甜!好好吃!”西瓜头已经把蜜瓜切开,坐一旁大口大口吃。
萧小津过去把小男孩看了看,啧啧称赞:“不错啊,小哥哥的手艺真不赖。这西瓜头秒变小少爷了。”转头看那边坐着的榴莲妹,“哈哈,榴莲妹也成小公主了。”
榴莲妹难为情地低下脸,西瓜头美滋滋的,可突然担忧:“糟糕,万一我今晚睡觉把发型弄乱了怎办?不行,我今晚要坐着睡!”
萧小津被惹乐了,她笑问钟皓:“小哥哥,周老师过来理发了没?”
提起这个,钟皓摇摇头,拿纸笔写道:他不配合,我打不过他。
萧小津:“……”
琴行二楼居室,周雪尘斜躺在客厅沙发,捧着半边蜜瓜,手拿勺子挖着吃,看电视,好不享受。
萧小津看不过眼,进屋就过去批评:“周老师,明晚就要上台了,你这优哉游哉的,不打算做最后冲刺集训吗?”
周雪尘看都不看她:“不。”
萧小津:“……”
她不太在意这个问题,之前周老师和学生们密锣紧鼓训练了近半个月,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多练半天改变不了定局。
“那不训练,你闲得是,怎么不去隔壁把头发理理?”这才是萧小津关心的重点。
自萧小津搬进这里,周雪尘的头发就没短过,眼见越来越长,刘海垂下来时都能挡住半边眼睛了。
讲真,他那发型放平时看蛮有男人味的,搭配唇边与下巴的胡茬,莫名带点艺术家特有的随性潇洒,自如不羁和野性,萧小津百看不厌。
之不过明天上台表演,作为乐团大佬的周老师,他的精神面貌是个关键,不能拿平时的随意去应付。
周雪尘没搭理萧小津的问题,一勺一勺挖蜜瓜吃。
萧小津唯有又出绝招。
“周老师~~”她拖长音,低柔地呼唤周雪尘,顺便想在他的身边坐下。
屁股蹲下一半,周雪尘忽尔一条腿横到沙发上,这腿结实且长直,完全将沙发占满。
“别过来,我不想听你讲耶稣。”他面无表情说。
半屈身体的萧小津:“……”
她挤出笑容:“呵呵,周老师怕被我说服?”
周雪尘:“我是认为你没有东西拿得出手了,替你留面子。”
萧小津内心:#¥%#!!
她很有骨气地站直腰,低眼冷瞥周雪尘,朝他勾勾食指:“进来。”
周雪尘见她转身进房,略有惊讶。
怎了,进房关门给他秀好处?
呵,那他当仁不让。
周雪尘放下蜜瓜,闲闲地起身跟进去。萧小津弯腰站在床边整理什么,余光见人来了,边忙手上的边吩咐他:“站好别动。”
周雪尘不明所以,正要歪脖子看过去,萧小津转过身来了,手上拿着一套纯黑色的男士西装上衣。
“别动啊。”萧小津将西装比划到周雪尘身前量尺寸,自言自语:“看来差不多……”又绕到他身后,比划西装的肩位长度。
周雪尘有点懵,回头想问怎么回事。
萧小津小声嗔怪:“别乱动呀。”
周雪尘不理,反手推开她的西装,皱眉问:“你搞什么?”
萧小津照直说:“居委规定了乐团成员要穿西装,连西瓜头都准备好了。这套尺寸合适的话,你明晚拿去穿。诶,脱衣服试试。”
她拿手去掀周雪尘的背心下摆。
周雪尘怕被占便宜似的后退了两步,语气不满:“谁说我要穿了?你爱穿自己穿个够。”
萧小津不气反笑:“周老师,你是不是不习惯穿西装,怕第一次穿会尴尬出洋相?”
平日穿惯松散舒适的背心短裤,突然换上正式的西装,言行举止因而束手束脚感到拘谨,萧小津是理解的。
正如西瓜嫂告诉她,西瓜头在家试穿小西装时连手都不会抬,腿都不会迈了,而且老叫嚷尺寸不对,要换大码。
“这不很正常吗?就像平时只穿运动鞋的人,第一次穿皮鞋八成会觉得刮脚挤脚不舒服的。”西瓜嫂说。
周雪尘的表情仿佛听了个国际笑话,萧小津又道:“你不用担心,这西装是便服款,穿起来会自然很多。”
周雪尘看了眼她举起的纯黑西装,撇撇嘴,不屑。
“我跟你说,到时候台上全部人都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就你一个大叔白背心大裤叉的杵在中间,这场面比你穿西装还要尴尬一百倍。再说了,你不配合着装,肖主任分分钟阻止你上台,你那节目就等于泡汤了,西瓜头他们这段时间白练了,你也没完成约定,我也就不任你处置了。”萧小津不紧不慢地跟周雪尘一条条摆道理。
周雪尘眯眼冷笑:“你威胁我?”
萧小津走过去,手心轻轻贴向他的胸膛,柔声笑道:“契约精神嘛,大家守信最好。”
见周雪尘脸色要变,萧小津紧接说:“我看天气预报,明天要降温10度呢,你穿背心短裤在台上吹风,会着凉的。这西装虽然不是很厚实,但加上衬衫,很适合明天那种温度穿。周老师,你就当送佛送到西,行行好嗯?”
萧小津的手顺着周雪尘的胸膛从上自下地,一下一下轻抚。
这奇妙地起了作用,周雪尘快要打结的气管,不知不觉地松绑了。
萧小津看出来了,抓紧时机:“不如先试试西装合不合身?”
她试探地伸手一点点拉高周雪尘身上的背心,周雪尘没像刚才那样躲开,萧小津速战速决,麻溜地从头到脚侍候他换上那套纯黑西装。
周雪尘身材挺拔,目测至少一米八五,四肢修长结实,套上板正的纯黑西装后看上去风度翩翩,伟岸不凡。
萧小津站在两米外开凝神打量换装后的周雪尘,欣赏地感叹:“要是发型和胡茬理一理那就完美了。”
周雪尘瞪她:“别得寸进尺。”
萧小津咯咯笑,拉着他走到衣柜的全身镜前照个不停,“周老师你看看,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眨眨眼,你就从一个市井大叔变成矜贵绅士了哈哈哈……”
周雪尘:“……我谢谢你。”
他抬眼稍为认真地看了下镜里的自己,身上这套西装不似私人高订那种合身,款式用料也不值一提,但肩膀位,腋下位,手臂位,下摆尺寸包括西裤的长度,竟出乎意料的没有太大偏差,他穿在身上感觉比想象中……不难接受。
他原本打算用“不合适”“不舒服”这些理由去拒绝的。
周雪尘对着镜里的男人皱眉,他的要求什么时候降到这么低?
“这尺寸你哪弄的?”他问萧小津。
萧小津从他身后揽住他的腰,探出脑袋看着镜子坦道:“抱你的时候偷偷量的。”
每次拥抱,她偷偷用手,一码一码地量,以防出错,又趁周雪尘熟睡时用皮尺量,前后量了7次。
庆幸,出来的效果她很满意。
周雪尘嗤笑:“萧老师,你这是图什么啊?”
他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到了足以令她为他破费添衣加物的地步?还偷偷摸摸玩惊喜,别出心裁的。
萧小津愣了愣,双手松开他的腰,不服气说:“我能图什么?周老师你别误会,这着装费我可是要跟肖主任实报实销的。”
第55章 萧老师,稍安勿躁。……
说完觉得这个反击不够火候, 萧小津又道:“西装你不穿拉倒,台你不上也拉倒,反正我横竖没损失。”
她甩头潇洒转身走人, “姐不管了”几个大字刻在后脑顶清清楚楚的。
周雪尘看着她不自觉地笑,不知是萧小津的话教他安心了, 还是她欲盖弥彰的反应把他逗乐了。
他伸手, 刚好捉住萧小津的手肘, 施力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勾住她肩膀不许她挣扎乱动,周雪尘压低脑袋凑到萧小津耳边说:“萧老师,什么时候这么经不住玩笑嗯?”
男人嗓音低沉醇厚, 似深山回响直钻耳窝,拦都拦不住,吐出的气息温润灼热, 燃烧耳贝。
萧小津不由自主颤了颤, 顿觉身体与心脏软得有如豆腐渣工程,岌岌可危。
“谁说的。”她反驳, 声线却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的柔情似水,“我也跟你开玩笑而已。”
周雪尘满意她轻声细语的温顺样子, 他低头吻她,搂着人往大床去。
萧小津意会,忙不迭拒绝:“不行,这样会把西装弄皱的……”
周雪尘心想弄皱就弄皱, 不值钱的东西无关所谓。
萧小津的态度很强硬, 她使劲推开周雪尘,严正交涉:“要不你先把西装脱了,对, 你先脱,快脱!”
周雪尘:“……”
他是想滚床单没错,可这样被女人勒令脱衣服,人生头一回。
听起来,似乎另有一番滋味。
……
第二天是每年一度的国庆节,果批街道沸沸扬扬,跟过年般热闹。
周雪尘把乐团成员召集到琴行,象征性做了最后一次动员:“我们节目今晚9点半上台,你们差不多就去后台报到。”
然后解散。
萧小津惊呆,追着他问:“周老师,昨天已经没训练,今天还不训练吗?好歹唱唱谱啊,不然他们晚上忘曲了怎办?”
周雪尘从玻璃柜台翻出手指饼啃嘴里,闲闲道:“你听听外面,敲锣打鼓的闹哄哄没完没了,他们乳臭未干,能安安分分留在这里训练的话,我随你姓。”
萧小津想反问那昨天大街比今天清静多了,怎么不见他大爷叫训练?
“萧老师,稍安勿躁。”周雪尘将咬剩的手指饼塞萧小津嘴里,堵住她要说的话。
萧小津气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接下来周雪尘窝在居室闲息,没半点将要上台表演的戒备状态。看来他是指望不上了,萧小津索性自己出马,挨家挨户去乐团成员的家里,再三叮嘱今晚的集合时间,又哄劝他们在家练习练习。
对方听话的,像榴莲妹,沟通容易事半功倍。
有不听话的,比如西瓜头,“为什么要练习?周老师说我们可以随便玩的,我才不要练,我只听周老师的!”看似视死如归地坚决追随周老师的壮烈,能把萧小津气得蚱蜢跳。
那位最高傲的王子俊也不好处理。“周老师说了,那只是一场街头表演,以我的水平,应付起来轻而易举,不用练。”
萧小津呵呵笑,额头的汗线一根比一根粗,心里咬牙:上梁不正,下梁歪!
眨眼入夜天黑,街道的舞台灯火通明,四周的人们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断。
街尾的琴行冷冷清清,静得周雪尘有点不自在。他看看时间,看看客厅,那女人从白天出门到现在,就没再露过脸。
周雪尘下意识摸出手机,忽尔又嫌多余,他扔开手机,起身进房换衣服。
那套西装被萧小津当供品一样挂在房间的最当眼处,打算用“找不到”为理由不穿?
想得美。
周雪尘换上那身衣服,随意系上领扣和袖扣。
这西装有许多不入流的小毛病,不过用于果批街道那种档次的舞台,绰绰有余。
周雪尘不知怎的叹了口气,连镜子都懒得照就关灯出门了。
途经隔壁理发店,店里黑漆漆安静如鸡,钟皓提前收工去看活动了?往年怎不见他这么积极。
果批的人聚到舞台附近凑热闹,街尾这边无声无人,秋风寒凉萧瑟,宛如另一个世界。
沉默的桔黄色的路灯,悄然将周雪尘的孤影倒映在理发店紧闭的玻璃门,乍眼看,朦朦胧胧,似曾相识。
周雪尘有些认不清是谁,他走近玻璃门打量,那人一身纯黑,却刘海遮眼,胡茬巴叉,有一股失意的颓废与消沉的怠惰。
与昔日天渊之别。
周雪尘微惊,皱眉盯着玻璃门的倒影,越看,越觉得碍眼。
他的脸色不知不觉臭了,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问:“你人哪了?”
……
街前,舞台的大后方,又忙又乱。准备上台的节目组全在这里做最后召集。
西瓜头大叫发型乱了,跺着脚哭闹说不够帅不上台。
萧小津吩咐榴莲妹去找钟皓帮西瓜头吹发,榴莲妹在后台翻了圈,没找到人。
萧小津二话不说拿起梳子和电风吹,捉住西瓜头亲自帮他重塑发型。
“萧老师,我的裤子扣要掉了。”
“萧老师,我的鞋挤脚后跟很疼。”
“萧老师,我很饿。”
“萧老师,周老师人呢?!”
“萧老师,还有半小时到你们上台!速度!”
除了西瓜头,乐团其他成员也准时报到,可一个个小家伙都有突然之间制造问题的本事。
乐团领队周老师迟迟找不到人影,后台的工作人员但凡有关于乐团的事,都只好找琴行的另一位老师萧小津去解决,萧小津恨不得学孙悟空的分/身术。
之前有几个热心家长留在后台帮忙打点,但组织认为人员杂乱不利管理,把他们赶走了,只允许萧小津和钟皓留下来。
钟皓刚才还在附近,可转个身就不知哪去了,萧小津纵有三头六臂,在一声声“萧老师”的急切呼唤下,也近乎瘫痪。
她火速借来针线,蹲地上帮掉裤扣的孩子缝扣。
“萧老师……”
又有人喊她了,救命!
“我帮你。”对方说。
萧小津愣愣,连忙看向来人,是林姐姐!
萧小津如释重负:“林姐姐,你怎么进来的?”
林姐姐笑道:“我家花店是这里花卉的供应商之一,见过几次面他们就认识我了。”
萧小津感激道:“太好了,我正愁忙不过来。”
林姐姐接过她手中的针线:“你去忙别的,这里交给我。”
“好,辛苦了。”萧小津去找工作人员要了些面包饼干,投喂嗷嗷叫饿的孩子。
孩子们一个开吃就个个都要吃,份量不够,萧小津再去找。
“萧老师!”来来往往的人堆中,有厉声叫住她。
萧小津有不祥预感。
肖主任气冲冲跑到她面前,黑着脸质问:“周老师竟然还没报到,他这样不是给大家找麻烦吗对不对!关键时刻他不能不守时啊对不对!你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去找他来对不对!”
萧小津:“对对对,我马上打他电话。”
她躲到一边打电话,可连打了三次,周老师都没接。
妈蛋!周老师搞什么名堂,不会临时晒性格,学电影那样玩失踪吧?我去,他那性格真有这可能……
萧小津又气又急,不停地拨打周雪尘的电话,一边恼火地碎碎念:“这死男人,死男人……”
他要是敢放她鸽子,她就,她就!
“谁死男人?”本该出现在听筒的声音意外地在身后冒出。
萧小津猛然回头。
大伙找了半天的周老师妥妥站在那里。
“男人不在就暗地诅咒,你什么女人?”周雪尘没好脸色地冲她说。
萧小津:“……”
“周老师!”有工作人员扑了过来,见到救世主般抱着周雪尘不放,硬把他往台前推,“走走走!真的到你们了!”
后台有人高呼:“下一个节目周老师乐团,各就各位!”
萧小津失魂了一阵,回过神时,后台的乐团成员已经依工作人员的安排,列队上台。
这个舞台设计不外乎俗气的红彤彤一片,王子俊嫌弃地撇撇嘴,拿着小提琴第一个上台。
台下的观众席,第一排中间是领导,两边坐有这次活动的主要赞助商,王父是其中之一,见儿子出场,不苟言笑的他露出慈颜。
乐团成员逐个就位,大件乐器早就按周雪尘要求布置好,西瓜头走到钢琴前,之后到榴莲妹。
榴莲妹穿着黑色西装裙,乌黑的长直发披散在肩,俩耳侧别了粉色丝带蝴蝶结,模样可爱乖巧。
她不敢看台下的观众,低着头一声不哼走路。
台上铺了红地毯,某处由于线路原因而隆起,榴莲妹没注意,被绊了一脚。
一直看着她的王子俊心脏一提,倒抽口气。
榴莲妹趄了趄,及时稳住身体,没有摔倒,只是吓得一脸通红。
她走到古筝后,旁边的王子俊低声说她:“笨蛋,我们差点被你丢脸了。”
榴莲妹的脸更红了,心扑通扑通急跳。
乐团总共7位成员,虽穿戴整齐,服饰也算统一,之不过全是小学生的个头,没一个够称,又集结了管乐弦乐中乐西乐,看着乱七八糟的,台下不少人发出问号:这哪来的低龄大杂烩?靠谱不靠谱?
肖主任在台下侧边目观全场,今天降温,可此时他又冒汗了。
周老师组织的乐团到底不专业啊对不对。之前没察觉,现在一站台,就无论气势还是阵容都瞬间被专业乐团秒成渣了对不对。
乐团成员的家长在台下为子女摇旗助威,状似人气很高。可对于见惯大场面的领导嘉宾来说,这水平显然不够档次,家长们的喝彩声不仅没有帮乐团加分,反而还显得它很土著,不够国际,既庸又俗且廉价。
错了错了,当初不应该硬将周老师他们推上前线,所托非人啊对不对!倒不如直接将节目裁掉,或者换个唱歌的多唱几曲呢对不对!
肖主任后知后觉地懊恼,他看了眼舞台,周老师上去了,站在一群小学鸡前面,莫名不伦不类。
“完了完了!”肖主任重重叹了口气,后悔又不甘地赶紧找个角落钻,没眼看。
“西瓜头!加油!”
“榴莲妹好漂亮!”
“周老师超帅的!”
观众席的最后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乐团的成员一个比一个尴尬,除了王子俊,都低着头。
原来上台后,光站着什么都不做,也会慌得发抖。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有热情过火的,有质疑有不解的,无不令人手足无措。
“怎了,巴掌大的小破台就怯场了?”周雪尘背对观众,面朝乐团成员低声道。
没人应话。
“全部抬头,”周雪尘说,“别给我丢脸。”
成员不敢不从,瑟瑟缩缩抬起头,站在他们面前的周老师,咦,好像与平日不一样。
不过他嘴里叼着手指饼,不凶不严肃也不认真的调调,与平日一模一样。
横看竖看,周老师都没有紧张的意思,感觉不当眼前是一回事,那他们是不是也用不着紧张?
成员有所领悟,不觉松了口气,在周老师的指挥下,镇静坐好。
周雪尘不是聋子,自是听见身后台下那些喝彩声。
这场子说大不大,那些呼声却太过渺小,大部份的是沉默的多数。
为什么沉默,为什么没有如雷的掌声,为什么喝彩如此单调,来来去去都只是那几把熟悉的嗓音?
周雪尘不在乎,他此时此刻站在此地,不是为了那些原因。
他抬起手,乐团成员向他点点头,要开始了。
前后台的玄关处,萧小津一个人站在那里,一眨不眨地远远看着台上那个有点陌生的男人。
第56章 你就是那阵妖风。
过去数月同吃同睡, 周老师的鼻梁弧度,腹背的肌肉线条,和出汗后的特殊气味, 早不知不觉渗入心肺,萧小津不曾怀疑过自己对这个莫名其妙就同居起来的男人的熟悉程度。
直到此时。
俗气的红色舞台上仿佛只站了他一个人, 姿态闲散, 肩膀微收, 寻常人首次上台而怯场的不安与局促, 在他身上翻不出痕迹。
这样的周老师,自带浑然天成的淡定与洒脱,如台下的欢呼所言, 超帅。
纵使身着低调的纯黑西装,亦比萧小津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光彩脱俗,冷不丁地惊艳了她。
萧小津的视线落到周雪尘的脚上。
在洋服店定制西装时, 店主问是否需要定制配套的男士皮鞋, 萧小津犹豫了下,婉拒了。
女人不能给男人买鞋, 哪怕她与他并非恋人关系。只要周老师答应穿她的西装,她的心意便算圆满。
原以为周老师会搭配运动鞋甚至人字拖了事, 他家中就这两种鞋,谁料他从哪变出一双崭新的纯黑皮鞋,与笔挺的西装相得益彰。
难得一身正装的男人,在台上双唇微抿, 胡茬刚毅, 他的眼神如在家中看八卦杂志般随意。
他自如地滑动双手,悠扬厚重的旋律在他指尖起落间随之而生。他手上没有任何乐器,脸上也没有起伏的表情, 现场奏乐的高低快缓却凭他主宰。
萧小津定神看着他,心里有说不清的奇异感觉。
明明是他,明明他的胡子没有刮掉,明明那身西装是她亲自定制的没错,可哪里出了问题,这周老师看着看着,无端生出一股素未谋面的距离感。
这感觉好似活在幻变的梦境中,说强烈不强烈,说清晰不清晰,只是挥之不去,悬而不定,直觉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人轻拍她肩膀,萧小津怔了怔,转头看向身旁。
钟皓不知几时站在旁边,递来笔记本上面写道:你刚才找我?
萧小津想起来了,笑笑:“嗯,不过都搞定了。你看,”她看向舞台说:“表演开始了。”
乐团演奏的曲目应节应景,便是《我和我的祖国》。
同一首乐曲,萧小津在琴行听他们排练了数十次,没有一次比得过现在的悦耳。
是不是当指挥的变装升级了,质量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钟皓在笔记本上写了写,又递了过来。
萧小津耐着性子回头看,看完吃惊:“你去给周老师理发了?”
钟皓点头。他本来在后台做萧小津的帮手,周雪尘忽然来电话催他回理发店,说街尾有妖风,发型被吹成鸟巢,需要收拾。
萧小津恍恍然,又盯着台上的男人好一会。
周老师那头发没有明显短了多少,依旧浓密厚实,但刘海全往脑后梳理,露出饱满的前额与两边清爽的耳鬓,脸部五官比平时立体了然,好比剥掉了一层皮,面貌焕然一新。
难怪。
原来是发型惹的祸。
萧小津失笑出声,叹道:“我们的周老师呀到底爱面子,不把自己打理成最帅的那位,都不好意思站台上去逞威风。”
钟皓也笑,在笔记本上写:我当时跟你一样惊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妖风把他吹得改变主意了。
周雪尘之前不配合理发,他嘲讽钟皓说:“萧老师是女人,龟毛事特别多,你怎么跟她一样?”
萧小津想了想问:“他那皮鞋跟你借的?”
钟皓摇头。
舞台那边奏乐忽然轰动,到高/潮部分了。
萧小津抓紧时间翻出手机对准焦距,拉近镜头,给了周雪尘一个大大的头像特写。
镜头里的男人看似专心又看似漫不经心地指挥着乐团,萧小津不由自主地又笑了出声。
周雪尘决定演奏曲目为《我和我的祖国》时,萧小津本能地拍大腿叫好。她曾几番担心乐团的成员年纪太小,会一不留神就把曲谱给玩忘了。可这曲子的调调,哪个中国人会忘?乐团成员都是小孩子没错,可关键时刻他们跟周老师一样给力。
红色的舞台,台下肃然安静,这首由中西乐器合奏的经典,震撼,庄严,令人激动。
台上个头参差不齐的乐团成员全神贯注盯着周雪尘的指挥,没有人敢松懈。平时练习或许会开个小差,得过且过,但如今被几百双眼睛注视着,马虎就会成为罪过。
这场组织时间仅为半个月,临急临忙扛起来的“杂牌军”演出,效果超乎萧小津与观众的预料。
观众席的前排有领导交头接耳,认识王子俊父亲的凑过去低声夸赞,王父只笑不语。
曲目的最后,王子俊的小提琴与榴莲妹的古筝来了一段争鸣般的合奏,再在周雪尘的指挥下整齐住音。
表演结束。
现场反应了两秒后,爆出如雷掌声。
观众席的后排有人吹口哨和呐喊。
“很精彩!很优秀!”
“西瓜头!看这边这边!”
“再来一曲!”
“再来一曲!”
乐团小成员无声地深呼口气。
终于居然不出差池地完成演出了,好像也不是很难呢。被盛赞的掌声包围的感觉,真他妈美好。
有人喊再来一曲,这行得通吗?除了《我和我的祖国》,其它曲他们没练过。
看看周老师有什么反应。呃,他老人家的样子平平静静,似乎没什么值得高兴,也没打算在舞台呆下去。
周雪尘转过身,随随便便朝台下躬了躬腰,便往舞台边走去。
小成员面面相觑,只好各自收拾乐器,尾随周老师下台。大件乐器留在原位,有工作人员及时上去合力搬走。
到了后台躲开观众的注目礼,小孩子们蠢蠢欲动的笑意再也憋不住,全释放出来了。
“哈哈哈,你们的手在抖吗?我的手还在抖啊抖啊抖啊……”西瓜头甩着两条胳膊说。
小伙伴们除了王子俊,都雀跃点头。
“我上台前去过厕所,可是一上台又尿急了。”
“我也是!”
“榴莲妹,你的脸怎么还这么红?”
“她刚才差点被绊倒了,吓得吧!”
小成员吱喳不停,榴莲妹拿手摸了摸脸额,她也搞不懂为什么仍有烫烫的感觉,抬眼看了下身旁的王子俊,他没说话,脸色跟往日一般冷淡又带点微愠,与其余兴奋的成员们格格不入。
榴莲妹心里不舒服了,是不是她在台上的表演不尽人意,拖累他了?周老师安排她与王子俊做最后的合奏段时,王子俊就嫌弃过她技不如他。
“周老师,”榴莲妹问这里最有权威的那位,“我刚才演奏有出错吗?”
“没有,你发挥很稳定。”周雪尘如实说。
榴莲妹放心了,可又更加郁闷了。
好些工作人员围了上来恭喜周雪尘,“周老师,你们这演奏水准不低呀,早知道给你们多安排几首曲目了!”
周雪尘没理会,转头见萧小津在人堆中笑眯眯走过来。
萧小津正要抬手招呼他,他却转身往另一边走。
“周老师?”萧小津唤了声。
得。
越叫越走。
萧小津:“……”
相比舞台那边的热闹,果批其余街道格外清静。
萧小津往琴行跑了两个街口,才见到周雪尘的背影。
“周老师,”她追上去,“怎么这就走了?大家都盼你说几句话。”
他一声不哼离开,工作人员懵了,乐团成员也以为演出有问题惹周老师不满意了。
萧小津安抚完成员,再跟工作人员做好对接才能追出来。
周雪尘没有放缓步速,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手插裤袋沉默不语往前走。
萧小津跑快两步挡到他面前,把人拦了下来。
周雪尘面无表情,要绕过去。
萧小津朝他跨了半步,双手抱住了男人。
周雪尘身体震了震,愣了半秒,急忙抽出双手要推开女人,他终于开腔:“干什么你,会被看见。”
萧小津抱紧他,腾出一只手往上够他的脸,掌心贴着他的额头好一会,才松口气说:“幸好,没发烧。”
周雪尘:“……”
他使力推人,萧小津不跟他较劲了,松开他笑嘻嘻道:“周老师,听说你半路遇上妖风,请问妖风在哪,哪?”
周雪尘横她一眼,“你就是那阵妖风。”
他疾步走,很快回到琴行。
萧小津轻飘飘跟着他上二楼,见他进屋后解扣要脱西装,她按住他的手。
“难得你今晚人模人样的,让我多看一会。”萧小津将他解开的扣一颗颗扣回去。
周雪尘讥讽:“什么,难道平时睡你的是条狗?”
萧小津心想那哪是狗,那是狼,人狼。又想周老师怎么有点不甘不服的浮躁,是不是认为他穿皮鞋西装还理发了有点崩人设,拉不下面子?
萧小津轻拉周雪尘的两侧西装衣襟,身体往他怀里靠,柔声说:“人家只是觉得周老师你现在的模样世间难得一见,想好好珍惜,好好多看几眼。”
赌一根辣条,这套西装过了今晚就要被打进冷宫。
周雪尘:“你这是又咒我死?”
萧小津撒娇地打他胸膛:“胡说。”
她仰起脸,双眼含笑地细看周雪尘,从他的额头,眉骨,到鼻梁,胡茬,薄唇,一直到下巴,和喉结浮凸的修长颈脖。
在舞台时,她隔着距离遥望他。在这里,近在咫尺,室内的灯光明亮温暖,把他映得如家人般柔和亲密。
“周老师,”萧小津真心说:“你很好看。”
周雪尘心里确实有难以言喻的烦躁感,来历模糊,深浅难测。他不愿细想多想,这除了徒添烦恼,八成对他的生活毫无建树。
眼前的女人低柔虔诚,说的话无无聊聊,但也不妨分散注意力,打发脑细胞。
“有多好看?”周雪尘垂眉看她。
萧小津直视他的目光,斟酌着说:“我总算明白,雪梨姐为什么……至于因为你而搬走。”
周雪尘拧眉,她忽然冒出别的女人名字做什么?话还绕口。
牛头不搭马嘴。
“洗洗睡吧。”他要推开萧小津,萧小津赖着不动,拉着他说:“还早着呢,我们做点别的。”
她按了按手机,《一步之遥》的舞曲响起。
“上次跟抠脚大汉跳探戈,落下阴影,今晚我要跟绅士跳,洗脱阴影。”萧小津唇角深勾,将手递给周雪尘。
周雪尘冷笑:“抠脚大汉表示没门。”
萧小津:“那你以后别碰我。”再补一刀:“饭也不给吃。”
周雪尘:“……”
舞曲已经播了一小段,萧小津双手搭住周雪尘的肩膀,随着舞调绕着男人缓慢地左右舞摆。
她踩着拍子,身体盈盈晃动,嘴里跟着音乐低声哼唱,身心投入。
她的指尖蜻蜓点水地划过周雪尘的胡茬与薄唇,手悄然探入他的西装内襟。看似跳舞,也看似挑弄。
天气转凉,萧小津穿了短袖的白色薄毛衣,贴身的质地尽显她的曲线。她眼里藏着无形的钩,无声无息钓住男人的几分神绪。
这女人有她的魅力。
尤其她故意的时候。
周雪尘冷眼看她半晌,笑了笑。
他伸手扣住萧小津的纤腰,将人揽至怀里,咬着她耳贝呢喃:“萧老师,表演任务完成了,我的好处呢?”
萧小津颤了颤,身体变得又软又麻。她挣开男人,一边后退一边向他勾食指:“过来,跳完舞给你。”
周雪尘迈步逼近。
那之后,萧小津想跳的舞,跳了,周雪尘想要的好处,要了。
当中过程有些许凌乱,难说谁先谁后……
第57章 找你哈雷男大方去。
早晨, 放在床头柜的两台手机轮流进行铃声轰炸。
周雪尘探手乱摸一通,睁开半只眼眯了下手机外壳,躁了。
他从被子底下把女人捞了出来, 将手机塞她怀里恼道:“你的。”
萧小津睡得天昏地暗,硬被叫醒后糊里糊涂接听电话。
她口齿尚算清晰地嗯哦了几句后, 把手机扔一边继续倒头大睡。
到这俩人真正醒来的时候, 已经中午。
昨晚又疯又累, 萧小津扶着腰捏着脸额去厨房。嘴巴大概劳损了, 咬合有点费劲,所以她煮了绵绵的肉粥做早午餐。
周雪尘不满,光吃粥能补充他昨晚大量流失的精力吗?他将萧小津堵在厨房, 俩人扭打了半天,周雪尘顺利端着他满意的大鱼大肉出来。
吃饱喝足,各自剔牙, 周雪尘无意问起早上的来电。
萧小津拍拍额头:“啊, 差点忘了。居委会通知今晚烧烤,叫我们准时到。”
昨晚的国庆晚会活动相当成功, 居委领导借组织烧烤大食会慰劳各方庆功。
“不去。”周雪尘说。
萧小津:“我去,晚饭你自己做。”
周雪尘:“……”
凉风飕飕的秋天最适合烧烤不过。昨天搭建表演舞台的地方今天已经清拆干净, 换成一堆堆圆形的炭炉,烟火气盛。
傍晚时分,暗色的天空半蓝半红,街坊们围着炭炉坐了十几堆人, 边烧烤边说笑, 热闹气氛不输昨晚。尤其小孩子扎堆的地方,嘻嘻哈哈闹个不停。
周雪尘在快8点的时候才慢悠悠踢着人字拖现身,他依旧穿白背心与大裤叉, 外加一件普普通通的御寒外套,昨晚他西装革履的绅士形象仿佛是大家的幻觉。
“周老师,这边有位!”西瓜嫂挥舞着烧烤叉招呼他,他扫了眼过去,没赏面,转身在隔壁炭炉堆坐下。
西瓜嫂旁边的萧小津吃着刚烤好的鸡翅,周雪尘扫过来时,她恰巧对上他的视线。
这男人在橘喵床上再如何负距离地与她纠缠,只要一换成在街外人前,他就始终有主动避嫌的自觉。
萧小津舔了舔手指,鸡翅的味道极好。跟那男人计较,只会影响心情与食欲,罢了。
周雪尘那边全是男人,他最熟络的钟皓没来,听说去了林姐姐的花店帮不知什么忙。
男人们喝啤酒,周雪尘被递去一瓶,他没拒绝,打开后一口气干掉小半瓶,然后眼睛不着痕迹地四处寻找现成食物的踪影。
烧烤的过程免不了漫长的等待,他是饿了,要是有人提前把食物烧好送到他嘴边……坐那女人旁边兴许会有这种待遇。
周雪尘随便叉了两只鸡翅围着炭炉慢慢烤,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生无可恋。
好不容易鸡翅烤熟了,他吹着凉气吃了口,又吃了口,发现味道很不错。除了咸淡适中,甜味均匀,还有柠檬叶的清爽新鲜,开胃解腻。
周雪尘第一直觉这鸡翅百分百是萧老师腌制的,那女人下午三四点就出门,说要去帮忙准备烧烤食材。
他没怀疑,喝了口啤酒后撸起两边外套袖子,一次过叉了8只鸡翅围着炭炉继续战斗。
几瓶酒下肚,微醺的男人们聊天内容开始不着边际,有开黄腔,有怼天怼地,有叫骂他娘的。
周雪尘旁边的秃头大叔一身酒气靠过来,搭住他肩膀笑嘻嘻道:“周老师,问你个事。”
周雪尘笑笑:“问便是。”
大叔的眯眯眼往隔壁斜了斜,压低声问:“你和萧老师那个,处得好吧?”
周雪尘说:“必须好,她交租准时,经常免费做清洁,比你家那些大老爷们租客强多了。”
大叔嘿嘿笑:“装蒜,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周雪尘:“那你问的哪个?”
大叔“唉”了声,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周雪尘惊讶又好笑地说:“怎么可能,你不是想多了就是喝醉了。”
大叔脸上写着“我不信”,他跟另外几位男街坊暗示了几句,男人们秒懂,之后一齐追问:“萧老师人美心善身材还好,你对她能没想法?”
周雪尘说:“我有自知之明呀。”他拉了拉外套衣襟:“我这简陋不堪的身世,哪配得起萧老师。”
男人们嘿嘿笑,不以为然。
周老师看上去虽然是随随便便简简单单的一个人,可好歹是一家琴行的老师和老板,在果批这种蛮力当道的地方,绝对算得上是一枚货真价实的文艺青年。况且家世在果批颇有江湖地位的那位赵雪梨,不也钟情于他么?能被“雪梨西施”青睐,想必周老师除了才华之外,还有其他过人之处。比如模样,在一堆胡茬巴叉的大男人里,他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比谁都周正好看。
周雪尘说:“你们可知道萧老师的前任男友是什么人物?”
有人哑言,有人想了想说:“我好像见过她跟一个西装男人有来往。那男人开的是辆豪车。”
周雪尘做了个“所以咯”的表情。他再文艺青年,也敌不过富贵逼人的二代们啊。再说了,文艺青年不是“穷”的体面叫法么。
接着有人说:“我倒是见过有个男的开摩托车来找她,是那种开起来轰轰轰响的……哈雷,对,哈雷,听说那种摩托车贵得离谱。”
“我也见到诶,那车在我跟前风一样驶过,轰轰叫的特拉风特招眼。”
“不过那男人好像有点矮,个头跟萧老师差不多,体格也瘦巴巴的。”
好几个当时的目击者讨论起来,周雪尘起了一瓶新啤酒喝,安静听了会,插嘴问:“那男长什么样来的?”
有人回他:“穿一身机车皮衣,顶着个寸头,跟《天若有情》里面的男主角一模一样。”
也有人说:“萧老师坐上车搂着他‘呼’一声就跑了,跟拍电影一样潇洒。”
周雪尘听着,不知不觉喝掉大半瓶啤酒。
余哲那个人他是知道的,典型富家子,斯文光鲜,不可能理寸头开哈雷。
所以街坊口中的哈雷男从哪个旮旯蹦出来的?
周雪尘自问不是小气的男人,他以前从来不约束女伴与别人交往,女伴也别对他的生活指手划脚便是。
至于萧老师的私生活,他原以为了解甚多,毕竟日夜相对。现在看来,“漏网之鱼”这成语之所以存在,是有其道理的。
他不是介意,只是被之前“想当然”的看法耽误了思想的进步性而有点自嘲而已。
眨眼一瓶啤酒见底,周雪尘又起了一瓶。
隔壁萧小津那边没有喝酒,不过聊天气氛也很好。
西瓜嫂问起宁京雀,说昨晚周老师乐团表演时,宁京雀跟她一起在观众席后排呐喊助威,以为小女生今天也会来烧烤。
萧小津解释宁京雀高三了,国庆只放两天假,昨晚特意挤出时间来给大家加油,今天她不得不留家复习写作业。
“小雀是你家哪位亲戚?她挺水灵聪明的。”西瓜嫂说。
萧小津笑道:“不是亲戚,她是我以前房东的女儿。”
大伙盛赞萧小津与前房东的女儿处得这么好,有人问:“那你跟现房东处得怎样?”
萧小津看过去,问话的是娇姐。自从赵雪梨退出瑜伽班,娇姐没再续课。
萧小津自然地回答:“必须也要好啊,不然我的瑜伽班挪哪去。坦白讲,像周老师琴行那地方和租金真的很难找了。”
娇姐笑了出声:“你不止租周老师的一楼,你还租了周老师的二楼,你俩在二楼没出事吧?”
在座的没有听不懂这意思,空气稍微安静了一点。
萧小津接话:“你们别看周老师邋邋遢遢不修边幅,他这人的规矩其实特别多,这不准那不准的,我平时除了自己房间,都不敢在他家里乱走乱碰,免得一不小心惹他不高兴了要被轰走。”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她是租住周老师的居室没错,但安分守己,不曾越界。而且周老师也不是允许她越界的人。
在座都是成年人,萧小津这样说,大家这样听,心里却各有各想法。
有人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相安无事不擦出火花?不科学。
也有人想,有“果批第一美女”之称的赵雪梨明恋周老师两年了,仍然一无所获,萧老师才来多久,还是需要些时间。
还有人想,萧老师比赵雪梨漂亮,身段好,为人和善又做事亲力亲为,如果是自家儿子挑媳妇,肯定选萧老师也不要赵雪梨,赵家在果批有江湖地位也没有用。
隔壁男人堆忽然起哄大笑,他们在玩扑克牌。
萧小津望过去,见周雪尘手里拿着一副牌,神情轻松自信。
不一会男人们又“嗨”一声,有人说他们在玩牛牛呢,周老师赢得很狠。
萧小津起身去洗手间,顺手拿手机给那男人发去一条微信:周老师,大赢家噢。
离开洗手间时,她收到回复:[一个红包]拿去买糖吃。
萧小津不客气地点开接收。
红包金额:9毛9。
她:“……”
不给面子地回一条:小气!
男人秒回:找你哈雷男大方去。
萧小津又:“……”
他说什么?
国庆之后几天,日子如常,风平浪静。
再之后周末,在学校补课的宁京雀发来微信咆哮:小津姐!周老师要火了!!
萧小津点开她发送的微博连接,里面是一段周老师在果批国庆晚会指挥乐团表演的视频,看角度,应该是当晚的前排嘉宾录制的。
这视频的评论与转发量过万,所带话题#高手在民间#上了热搜榜。
萧小津登录久违的微博账号,浏览前面的热评。
——[指挥很帅很有味道!表面再衣冠楚楚,也掩不住他痞帅的本质!![狗头]]
——[《我和我的祖国》本来就很燃,这演奏更他妈的燃!]
——[音乐专业学生告诉你们,这改编牛逼,尤其最后古筝和小提琴的那段合奏,妈的想学!]
——[高手果然在民间。]
除了这些,评论大部份叫好。
萧小津看乐了,这节奏,周老师真要火啊。
她从菜市场赶回琴行,周雪尘正在房间做健身,萧小津把微博上的热议念给他听。
周雪尘没应声,专心做俯卧撑。
“喂,跟你说话呢。”萧小津拿脚轻轻踢他小腿。
这男人身材很棒,肌肉线条美感十足,她忍不住用脚趾头在他结实的小腿腹上滑了滑。
“不要性/骚扰我。”男人发话。
萧小津:“……”
她轻力踹他一脚,转身去厨房准备午饭。
饭桌上,萧小津又拿微博的事说,周雪尘不以为然:“萧老师,大白天呢就做网红梦了?”
萧小津无语,她哪是做网红梦,她纯粹替他高兴。
“周老师,你要是火了,来学琴的人肯定更多,你也有名目涨学费了,生意好难道不值得期待?”她问。
“你以为我是你?”周雪尘反问。
这女人为了招学员招生意,一次出卖他的微信,一次利诱他参加演出。
萧小津想说些什么,周雪尘提前打断:“行了,你少多管闲事。”
萧小津:“……”
她来气了。算!他生意惨淡,琴行才有空地腾出来给她上瑜伽课呢。他爱火不火,不管了!
当事人置之不理,#高手在民间#的话题在热搜榜挂了两天,热度渐渐消退,网友很快淡忘,但有人铭记于心。
这日下午,萧小津在琴行一楼打扫卫生,她从洗手间拎着地拖和水桶出来,见玻璃柜台前站了一位年轻女士。
萧小津上前热情招呼:“你好,是来咨询学琴还是学瑜伽的?”
女士穿了一条酒红色的连衣绒裙,荷花领,贝壳扣,灯笼袖,料子不厚,却看得出保暖效果与造价不菲。
她烫染了长发,扎成公主辫,气质与站姿如出一辙的优雅。
女士朝萧小津友好地笑了笑:“请问你是这里的?”
说话轻缓,感觉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出身。
萧小津爽快自我介绍:“我是这里教瑜伽的萧老师。”
“萧老师你好。”女士点点头,看了看四周问:“请问周雪尘在吗?”
萧小津微愣。对方直呼周老师的名字,看来是认识的?
“周老师在。”萧小津指指楼上,“你等一会,我去叫他下来。”
她转身往楼梯走,又回头问:“对了,你是?”
女士说:“我是他的……故友。姓钱,名婉。”
……………………………………………………………
第58章 周老师,你跟钱小姐什么……
萧小津在一楼拖地, 拖两下停一下,平时10分钟搞定的清洁,今天快半小时了都没完成。
钱婉上楼也快半小时了。
萧小津又停了下来, 撑着地拖有点茫然地望向楼梯。
周老师听见来访者叫“钱婉”时,惊讶凝重又刻意忍着不想露出马脚的反应, 萧小津第一次见。
女人的直觉, “故友”钱婉不是寻常角色。
“不见, 赶她走。”周老师很快做了决定。
可更快的, 他改变了主意:“算,叫她去1号琴房。”
萧小津将钱婉领去1号琴房后就下楼了。
她离开时没有顺手关门,不一会, 1号琴房传出娴熟的古筝弹奏声。
萧小津:“……”
再一会,有轻微的脚步声,琴声停了。接着是关门声。再然后, 寂静无声……
假如独处一室的是萧小津和周雪尘, 通常会有点嗯嗯的事情发生……
萧小津甩了甩脑袋,清了清醒后继续拖地, 用力地拖。
察觉到有人下楼的动静,她抬头看过去。
钱婉的神情不怎么乐观, 眼底黯然,衣冠整齐。见了萧小津,她友好地笑,淡声道:“萧老师, 我先走了。”
萧小津笑呵呵的:“嗯, 你慢走。”
钱婉走到门口,墙角堆放的钢琴让她停了下来。她看出了神,用指腹在琴身上轻轻划过。
很干净, 一尘不染。
钱婉浅笑,眼神明媚了不少。
萧小津看见了,心想幸亏她平时做清洁会把所有钢琴乐器擦一遍,不然原本积满灰尘的真面目肯定要招人笑话。
钱婉离开了琴行,停泊在对面马路的劳斯莱斯下来一位穿制服的司机替她拉开车后座门,毕恭毕敬。她坐上车,降下车窗,视线停留在琴行门口,直到车影跑远。
萧小津与余哲恋爱时,余哲带她见识过一些圈子里的人物,印象中没有“钱婉”的身影与名字。以座驾、打扮、气质和修养来分析,钱婉也许来自更上一档次的阶层。
吃晚饭时,萧小津几乎全程看着周雪尘。周雪尘没留意她,心不在焉地有一口没一口夹饭,食欲很低,跟往日相比,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有好几次,萧小津想冲动地问出口:周老师,你跟钱小姐什么关系?
但话到嘴边,她硬是借扒饭的动作将疑惑咽回肚里。
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八卦问题,朋友之间打个哈哈就问出口了。
这也是一个与她不相干的问题,答案如何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可萧小津左右不自在,瞻前顾后,怎么想,怎么认为不合适。越想,越不敢问。
她唯有找些无聊的话来打发自己,不让自己纠结下去。
“周老师,吃这么少怎么回事,便秘了?”她咧着嘴努力开玩笑。
周雪尘没反应。
“是不是我做的难吃?那你以后自己做咯,我乐得清闲。”
周雪尘仍是没反应。
“周老师,在跟你说话呢。”
依然没反应。
“周老师。”
一声不应。
当她透明。
萧小津忽然火大:“你别吃了!”
她夺走周雪尘手中的筷子。
周雪尘愣了愣,淡声回了一个字:“嗯。”然后起身回了房间。
萧小津:“……”
他总算有反应了。望着他有点浮的背影,无语之际,萧小津有一种鞭长莫及的无力感。
夜里洗过澡,周雪尘躺床上望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他大概在想许多不为人知的事,萧小津躺他旁边,关灯了,他也没有其它动作。
他的四周绕扬了一股低气压,沉沉郁郁,密不透风,外人没办法也不敢乱闯进去。
萧小津不想像吃饭时那样,那样唱独角戏很没意思。她选择不打扰,安安静静。
如此一晚上,他俩同床共寝以来第一次纯粹地各自地睡觉。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黑暗中,萧小津看不透周雪尘是睡着了还是没睡。
居委会的肖主任在两天之后来访琴行。
周雪尘指挥小乐团演奏的视频在网上火了两天,惹起些关注,有慈善晚会邀请他们出席表演。据说当中有领导牵桥搭线,所以肖主任亲自上门通知。
周雪尘一如既往的拒绝。
肖主任:“为什么不?这机会很难得呀对不对,出席的除了名人还有领导,你去露个脸,绝对增加你的知名度对不对?”
周雪尘只道:“不去。”
肖主任唉了声:“周老师,那天晚上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凭你的能耐,屈就在果批经营小琴行简直大材小用啊对不对。男人都想创一番事业,你再攒点名气,离成功就不远了对不对。”
周雪尘不像在听,叼着手指饼蚕食,目光定格在很远的地方。
肖主任仍在游说:“就算你淡漠名利,那当作为果批做贡献,让我们沾沾光呗对不对。”
周老师要是成名了,这里说不定能成为新的打卡胜地,帮果批居民创收。
事实上周雪尘在果批国庆晚会的表演已经为肖主任赢了不少领导的赞赏,肖主任想要再多一些。
周雪尘半掀眼皮看他,懒声说:“我从来没想过要给谁做贡献。”
他起身上楼,不聊了,态度消极却异常明确。
肖主任怎么叫都叫不住他,一边呕气一边找萧小津“接盘”:“萧老师!”
上回萧老师完美地说服了周老师参加国庆演出,这回,继续。
萧小津:“……”
萧小津等到夜里休息才准备提这个话题,免得周雪尘反感。
周雪尘洗完澡没呆在房间,萧小津在厨房找到了他。
男人背对门口,面朝冰箱,手里拿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天气虽凉,沐浴后他依然只裹了一条浴巾遮挡下方,上身赤/裸,背肌上有几道没有擦干的水痕,原始,性感。
萧小津走过去,低声说:“天气冷,少喝凉的。”
她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过去。
周雪尘“嗯”了声,随手放下那瓶矿泉水,转身出去。
萧小津看着那只他没有接过去的水杯,呆了一阵。
肖主任这一回恐怕要所托非人。
回到房间,萧小津脱鞋上床,躺到周雪尘身边关了灯。
她琢磨了下,靠过去,轻轻挽住男人的手臂,试着说:“周老师,肖主任说的话不无道理,你不打算再考虑一下?”
没有光的房间里,声音的分贝被放大,周雪尘不可能没听见。
但他没回答。
萧小津往下说:“听说这是一场商演,会给报酬的,跟果批的国庆晚会不一样。”
周雪尘仍不说话。
萧小津耐心地罗列好处,除了名气收入,还比如积累舞台经验,让孩子们见识世面,对他们将来在音乐界发展有帮助等等等等。
她尽量放轻语气,放缓语速,自言自语了半天,周雪尘说话了:“你想我去?”
这四个字听得萧小津有踏破铁鞋的欣慰感,她嗯声点头。
周雪尘:“理由?”
萧小津:“刚才不说了么,都是为你……'”
“为我?”周雪尘打断她,转过头看着萧小津说:“怕是为你自己吧。”
萧小津愣然,闻周雪尘又道:“说来听听,这回肖主任给你什么好处了?”
萧小津好笑:“哪有什么好处。”
周雪尘不信:“是不是去居委教瑜伽不够,打算冲出果批,在慈善晚会上招一批名媛望族做学员?”
萧小津:“……”
周雪尘:“知道是有钱人,学费也顺势涨对吧?抑或增设VIP一对一课,每小时收费大几千那种?”
萧小津呵呵:“思路不错,谢谢周老师提醒。”
周雪尘的语气冷了下来:“萧老师,我的事你最好别过分积极。”
萧小津心里顿想,她表现得很积极吗?
周雪尘又说:“我和你没别的关系,干预我的生活还从中捞好处这种做法,适可而止,事不过三。”
萧小津张了张嘴,哑言了。
男人的双眼直视她,在黑暗中闪着冷漠的光。
好一会,萧小津正色道:“周老师,我是有劝你,但最后的决定还是你自己做的。我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周雪尘:“你也没那机会。”
萧小津:“……”
她松开男人的手臂往后挪,拉开俩人的距离,忍不住嘲笑问:“怎了周老师,怕我刷太多存在感,会惹起钱小姐误会吗?”
周雪尘像被针扎中,怒道:“总之我的事你别管,你只是琴行的租客,不是琴行的老板娘,听懂了吗?”
他的语气一点都不轻。
换作以前,萧小津可能不气不怒,笑嘻嘻地继续厚着脸皮去哄他安抚他说服他。可这下萧小津不干了。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身,恼道:“不管就不管,我没你以为的那么闲。”
她下床披上外套,赤脚疾步离开,回到自己原本的房间。
萧小津甩上门,“嘭”的一声,估计周雪尘能听见。
之前的床架因为塌了收了起来,而周雪尘答应给买的新床迟迟未有着落,所以房间空出了一大片。
跟萧小津现在的心情一样,空空荡荡。
萧小津就地坐了下来,一声不发的抚着额头发呆。
她脑子有点乱,有点空白,不是一般的生气,却又觉得自找,不值得,一个劲叫自己别气,劝自己争气,可惜统统不起作用。
周老师说她又从中捞好处,放屁,跟上一回不一样,肖主任不知怎的把说服周老师当作是她的份内事,所以这次什么好处都没有,只有硬性要求。
萧小津敲自己脑袋,骂自己傻。她跟着瞎操心做什么?管他去不去,管肖主任折腾他,她躺着看热闹不好么?
她不愿深究心底深处,那种想探究钱婉对周雪尘的影响能有多久有多深的私念。
钱婉像一只突然经过的蝴蝶,轻轻扇了扇翅膀,产生的气流波动使周雪尘至今仍不在状态。
这个事实,令人不知不觉的失落。
凭萧小津对周雪尘的了解,如果没有钱婉的出现,那他对慈善晚会的演出再排斥,周雪尘也不会用刚才的态度对她。
萧小津捏着太阳穴,拿出手机,鬼推神使地搜索“钱婉”的名字。
居然出来百度百科。
钱婉,30岁,15岁赴德国留学学习钢琴,夺奖无数,曾被称为“来自东方的钢琴公主”。两年前与世界娱乐公司签约,出版了数张钢琴独奏专辑。
萧小津有点意外。
她猜测钱婉是上层人物,没想到她的公众形象会是钢琴家。
又搜索了一会,除了与钢琴有关,网上没有多少关于钱婉的个人信息。周雪尘的名字也不曾出现过在她的介绍里。
萧小津犹豫了半晌,抱着试试的心态给余理发微信,问她认不认识钢琴家钱婉。
余理秒回电话。
萧小津心虚没底,按断了不接。
过了快一小时,余理才回微信说:不认识,只打听到她是某三代,两年前跟某三代男解除了婚约。怎了?她欺负你?
等了一阵,余理又打萧小津的电话,不过一连几遍都没人接。
再要打时,萧小津的回复来了:没有,只是八卦而已哈哈哈。
第59章 周老师出事了,生人勿近……
下午放学后, 学生们如常到琴行上课练琴。
西瓜头偷懒,坐在钢琴前着魔般盯着琴谱挖鼻孔。
很忘我。
突然,有人搭住他肩膀。
西瓜头整个人跳了跳, 斜眼看旁边,松口气, 嘿嘿笑:“周老师, 你怎么进来都没声的?”
周雪尘半蹲着, 面无表情问他:“挖完了吗?”
西瓜头:“还没有, 有一块堵在里面怎么挖都不出来,难受死我了。”
他不是第一次偷懒挖鼻孔被周老师抓住,按常规, 周老师会鼓励他“继续挖,好好挖”,可通情达理了。
这一回, 周老师说:“赶紧练琴。”
西瓜头:“?”
周雪尘站起来, 食指关节用力地刮过西瓜头的鼻梁,说:“再挖, 把你鼻子削了。”
西瓜头仰脸看他,他唇边有一抹晦暗不明的假笑, 眼神阴沉。西瓜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事后西瓜头找榴莲妹和其他学生问:“你们有没有觉得周老师今天怪怪的?跟以前不一样,有点恐怖!”
榴莲妹想了想:“好像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
其他学生说:“我刚才拉错几个音,被他拿琴谱扇了一后脑。”
“他没扇我,但他说我再出错的话就把我十根手指剁下来。”
“…………”
一堆小学生围起来叽里呱啦, 无不是非议往日对他们多有包容甚至纵容的佛系周老师, 今天如何前所未见的严厉与残暴。
他们得出结论:周老师出事了,生人勿近。
榴莲妹离开琴行时碰见萧小津,想起什么来, 过去问:“萧老师,周老师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萧小津笑了笑:“有吗?我不清楚呢。”
榴莲妹点头道:“我觉得他今天不开心。”
其他人反映的“残暴”没有发生在她身上,但女孩子心思细密。周老师向来乐观随和,性情大而化之,仿佛从来没有烦心事。今天的他脸色却冷淡绷紧,闷闷不乐。
萧小津拍拍榴莲妹的脑袋:“你们周老师是大人了,不用替他操心。”
再说了,周老师神不守舍已经不是第一天,钱婉走了之后他就没正常过。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到今天才发现异端。
萧小津在心里叹气,有些羡慕周雪尘可以在学生面前随意摆脸色。
其实她也不爽,很不爽。昨晚她跑回自己房间后,周老师没出现过,她就在没有床的房间里对付着过了一晚,差点着凉。
今早在客厅碰面,周老师的脸抹了炭一样,又黑又臭。
萧小津也没给他好脸色,冷声道:“周老师,请你尽快赔我一张新床,否则我报警。”
之前她自由出入周雪尘的房间,任意躺睡周雪尘的床,好不舒服,赔新床的事她便没催过没急过。现在,不一样了。
周雪尘理都不理她,转身就出门。
他一出门,把一天三顿饭都出完了。后来萧小津才知道,周雪尘找钟皓管饭去了。
萧小津气上加气。
出言不逊态度恶劣的是他,他却表现得像个受害者,难道该生气的不是她萧小津么?
萧小津并非被损了还甘愿操心他一天三顿,只是,只是不给吃饭这个主动权不应该由她这个做饭的来掌控吗?
“滚!我做的饭没你份!”
这样充满力量与威吓的对白能出自她口的话,光是想,都觉得足够解恨。
偏偏那男人不给她机会。
萧小津咬牙切齿,她也想摆出一张“我超级不爽”“我极度郁闷”的脸示人,可瑜伽班的学员不是小学生。她若透露半点情绪问题,年纪几乎都比她大的学员们多半会关心追问,而她不愿多谈,不愿惹起各种猜测。
慈善晚会对周雪尘的邀请,肖主任分外上心,萧小津罢工,他只好又亲自来琴行做说客。
他一连串“对不对”的质问在琴行咆哮,与之对应的,是周雪尘漫不经心默如死水的反应。
拳头打在棉花上就是这种感觉,肖主任想爆怒,可又怕真惹怒周雪尘无回旋余地,进退两难。
焦头烂额时,见萧小津施施然从二楼下来,往琴行门口直走。
“萧老师,萧老师。”肖主任热切地呼唤,盼她能拔刀相助。
萧小津假装听不见,照走不误。
“萧老师!”肖主任急了。
萧小津马上拿手扶额,“哎呀”一声哀叫:“头好疼,好疼,真疼,要去看医生。”
她一边“疼”一边急步撤离,扔下肖主任不管。
大不了居委的瑜伽课她不上了,事业有无限可能,脸皮却就巴掌那么大,她不是抖m,谁乐意被那男人一损再损啊呸。
肖主任搞不懂了,萧老师和周老师的关系那么好,怎么突然说不管就真不管呢?
他找周雪尘抱怨:“周老师,那萧老师怎么回事,越叫越跑不像样啊对不对!”
周雪尘咬着手指饼瘫坐,双眼望着琴行门口不作声。
自从周雪尘找钟皓管饭,萧小津在家做饭的兴致大幅下挫。有时候只身游荡于菜市场,会生出一种无菜可买,无菜可吃的无欲感。
很没意思。
她懒得动手了,宁愿在外面的快餐店吃个10块钱的盒饭解决。
今天的午餐也是如此安排。
点了一个例牌的葱油鸡饭,鸡肉嫩滑,葱油拌饭一流,萧小津的食欲却难以被调动起来。她了无生气,拿一次性筷子挑来挑去,夹起来又放下,反反复复才勉强吃下一口。
快餐店里的食客忽然低呼一声,全望向外头。
萧小津无聊跟风,见店门口被一辆偌大的黑色车身堵住。
车窗降下,露出钱婉端庄清丽的脸。
“萧老师。”钱婉坐在车里,笑着温声打招呼。
萧小津愕然,生硬地笑:“Hi,真巧。”
确实是巧。
钱婉今天去琴行,琴行却锁门了不见有人。她在门外等了半小时后吩咐司机回程。路上见对面快餐店有萧小津的身影,又吩咐司机调头走一圈看仔细,果然没认错人。
快餐店离琴行不远,萧小津赶回去,见琴行玻璃门的确罕有地在中午落锁了。
那男人滚哪了?
萧小津去隔壁理发店问钟皓找人。理发店里一目了然,只有钟皓与理发的客人。钟皓说他今天没见过周雪尘。
萧小津拿钥匙开门,对尾随的钱婉说:“周老师可能在楼上休息了。”
她不太肯定,因为周雪尘的午休一般都是在一楼躺折叠床睡的。
“你有周老师的电话吗?可以先打给他。”萧小津建议。
钱婉说:“我打过了,他关机。”
萧小津:“噢。”
她犹豫了下,决定把钱婉领到二楼走廊末端的居室。
进去前,敲了三次门,没人出来应,萧小津掏钥匙开门后往里招呼:“周老师,你朋友来找你了。”
屋内一片安静,周雪尘的房间关着门。
萧小津指了指说:“那是周老师房间,他也许在里面睡熟了没听见声音。”
钱婉意会,主动走到周雪尘房前敲门,轻声叫:“雪尘?”
萧小津站在客厅很远的地方等着,她有点踌躇。她早把周雪尘房间里她所有的衣物用品搬走了,钱婉进去后应该不会发现什么痕迹。
希望是这样希望,可始终心虚不太踏实。
过了会,吃闭门羹的钱婉转身无奈道:“他应该不在里面。”
萧小津迅速拿手机:“我给他打电话,开机了就好。”
她打开扩音器功能拨打号码,电话那端“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女中音全屋都能听清。
萧小津无法,挂了线,“抱歉,爱莫能助。”
钱婉摇头笑:“没关系。”
她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站在周雪尘的房间前打量这个居室,萧小津也不敢赶,静静等着。
居室很明亮,收拾干净规矩,有淡淡的家的味道。
“萧老师,”钱婉忽问:“你也住在这里?”
萧小津心中警钟炸响,她指指与周雪尘房间隔厅相对的另一扇门说:“是的,我租住周老师这边的房间。”
“这边的”三个字她用力强调了一下,又接着说:“我求了很久很久,他老人家才同意把房间租给我。你不知道,果批这一带不好租房,我又在这里教瑜伽,想着离得近方便省钱嘛,所以厚着脸皮求周老师放租的。”
萧小津说得连自己都信了,几乎没想起来当初是周雪尘主动邀租的。
担心钱婉多虑,萧小津走到自己房间门前请她:“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钱婉没拒绝。
萧小津的房间不大,东西摆放整齐,一张没有床脚的床铺置在房中间的地面上。
萧小津连忙解释:“日式床,我喜欢榻榻米的风格哈哈哈。”
周雪尘赔新床之前,她总不能老睡地板,只好费劲把旧床的床架拆了,拿床板垫地面铺上被褥将就着过。
钱婉表情平静,看不出异样。
“床”这个家具,有说不清的敏感,以防夜长梦多,萧小津索性换个话题:“钱小姐,你和周老师认识很久了?”
钱婉的目光从地上的床铺收回来,轻声道:“14年零3个月。”她转目看向萧小津:“萧老师,我那天走了之后,他有聊起我吗?”
萧小津张嘴顿了顿,最后吐了个字:“有。”
钱婉的眼睛笑弯了,很感兴趣地追问:“他聊我什么了?”
萧小津在心里狂骂自己,这不是给自己挖坑跳吗#¥@#%?!脸上却从容地笑着说:“他说你是一位很出色的钢琴家。”
钱婉眼里有什么闪动,但很快,眼白泛起一片浅红。
萧小津没来得及看清楚,钱婉背过身了,低声道:“比起他,我算什么。”
萧小津听出什么,一时接不上话。
钱婉的身份背景,她猜出大概。至于周老师与钱婉的关系,萧小津想来想去,觉得没有比“旧爱”更加有可能。
周老师亲口跟她说过:“你不可能是小三。”
萧小津曾经推测周老师这男人,怕不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
可钱婉的出现对周老师的影响,每一天都在说明,钱婉不是普通的花,有可能是一片特殊的叶。
每个男人的心中都住着一轮白月光。
萧小津控制不住,替他们脑补出几场“爱而不得”“误会分手”“一别数年”等等主题的恋爱大戏。
而这些场大戏的女主角,登场了。
萧小津不知道自己在这些戏里担任哪种角色,也许过客,也许见证者,总之别是恶毒女配就好。
她庆幸钱婉是个温柔大方的人,见面两次了,萧小津没有感觉到她对自己有敌意。
钱婉没有把她当敌人看待,那多好啊,至少不会惹起争风吃醋之类的吵闹。
萧小津亦明白,她不过与周老师相处了半年,如此短暂的时间,房东房客的关系,又哪能威胁14年零3个月的相识相知?
萧小津微微叹气,自嘲道:“你们都很出色,相反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音乐渣渣,连唱K都五音不全呢。”
钱婉回过身来,眼底已无异绪,脸上有淡淡的笑,她问萧小津:“萧老师,你愿意帮一个忙吗?”
第60章 周老师,我们别冷战了。……
市区租金最贵的商厦里, 顶层的法国菜旋转餐厅,由米芝林三星大厨主持。
临靠窗户的私密包厢内,西装侍者将一份五成熟的牛排双手奉上, 轻声道:“先生请慢用。”
周雪尘腹中空无一物,饿是饿, 可惜提不起动刀叉的欲望。
坐对面的姜北边切牛排边说:“行了周大少, 我明明人在德国, 接到你电话二话不说就赶回来了, 你大人有大量,别再跟我计较了。”
周雪尘望着窗外,心情不好, 连话都不想说。
窗外的高空观景随着餐厅的缓慢旋转而一点点移动变化。
姜北吃了口牛排,对餐厅的出品很满意,又继续切, 继续说:“我没有将你的行踪告诉钱婉, 真的没有,我用我的经纪人事业生涯发誓保证。钱婉是年年找我问你没错, 但我告诉她的话,她也不至于这几天才出现。而且我找到你也没几个月呀。”
姜北又吃了口牛排, 接着说:“我让助理调查过了,是你自己不小心,录了一段指挥视频放网上火了两天,恰巧被钱婉看到了。”
周雪尘说:“那视频不是我录的。”
更不是他放上网的。
早知道那视频会惹出钱婉, 他打死也不会答应上台表演。
姜北说:“无所谓了。视频里的曲子是你改编的?”
他明知故问, 自言自语般往下说:“赫老真没看错人。天赋才华这种本领,不是刻意隐藏不用,就会生锈失效的。”
姜北快把牛排吃完了, 他拿下巴点点周雪尘那份,提醒他:“但牛排不一样,放着就会凉,凉了就要扔,回炉再煮是不可能的了。”
周雪尘看他一眼,不知想什么,终是拿起刀叉。
姜北喝了口红酒,望向窗外沉默片刻,忽问:“钱婉去琴行找你,有碰见姓萧的吗?”
听见“萧”字,周雪尘脑里自动浮现某张不冷不热的脸孔,正要放牛排进嘴的手顿住了。
“碰见的话,钱婉看出什么了没?”姜北又问。
周雪尘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食欲,霎时又萎了下去。他扔下刀叉,看向姜北的眼神很不满。
姜北呵呵:“我就随便一问,你肯定心中有数。”
周雪尘说:“我出来见你,不是想听你讲耶苏和跟你聊八卦的。”
姜北笑问:“那是为了什么?我以前怎么约你你都无动于衷,还差点把我电话拉黑。”
周雪尘没回答。
具体原因他也有点糊涂,只觉独自呆在琴行闷得发慌。再者他最近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姜北提出的见面地点是家不俗的餐厅,他抱着打发时间和吃顿饱饭的想法赴约。
可是人到了餐厅,美食当前,却发现胃口难调。
姜北猜测:“是不是需要我跟钱婉谈,让她别再找你?”
周雪尘说:“你要是能劝得了她,她也不至于今时今日还来找我。”
姜北点头:“那是,她的脾气你是最了解的。”顿顿又说:“她现在自由身,你也三十好几了……”
周雪尘不耐地打断:“闭嘴。”
姜北耸耸肩。
周雪尘扔开餐巾,起身道:“走了。”
姜北忙道:“别急啊,甜品还没吃呢。”
吃完甜品,离开餐厅,姜北开车送周雪尘回琴行。
途径商厦周边时,姜北见周雪尘拧眉望着窗外,巡着他的视线看去,那边停了一辆哈雷摩托。司机戴着全罩型头盔,穿一身机车皮衣,身材瘦矮,看上去架不住重型机车,但也不失潇洒有型。
“对哈雷感兴趣?我有朋友专门玩这东西,给你拿一辆?”姜北好意问。
周雪尘收回视线,不屑道:“无聊。”
他在学生过来之前回到琴行,没去居室,直接带学生去琴房上课练习。
直到晚上9点多,学琴的学瑜伽的都走光了,周雪尘去了隔壁理发店。
钟皓打手语告诉他:萧老师中午找你来了。
周雪尘有点意外,上唇卷着的雪茄松了下来。
钟皓继续:不知道你俩为什么打架,都好几天了,该结束了。
周雪尘笑了笑:“不知道原因你还当和事佬,圣父。”
钟皓:……
他再打手语:萧老师为人没什么毛病,我比较倾向于是你气她了。反正你嫌我饭做得难吃,拜托别犟了。
周雪尘过来蹭饭的这几天,没一天不发牢骚嫌弃钟皓做的饭菜难以下咽的。钟皓尝过萧小津的手艺,自知无法比拟,又由于脾气好才不至于轰周雪尘走。
但天天被嫌弃谁受得了?
钟皓巴不得萧小津把周雪尘这个嘴叼难侍候的主赶紧领走,还他清静。
“怎么就我气她了?是她气我好不好?”周雪尘心有不甘说。
他有生之年,没试过被女人半夜扔下。相反多的是他睡完就走,半夜消失。
离开理发店回到琴行居室,一进客厅就见萧小津坐在沙发,周雪尘脸上波澜不惊,视若无睹回自己房间。
“周老师回来了。”本该像这几天那样,对他不瞅不睬的萧小津却站起来笑迎以待。
周雪尘假装没听见,脸容冷淡。
萧小津不介意,走过去笑吟吟问:“周老师吃过晚饭了吗?”
周雪尘没应声,打开房间门要进去。
“周老师。”萧小津伸手拉住他。
周雪尘这才停下来,回头看那只勾住他手肘的女人手。
他抬眼看萧小津,见她堆着笑容跟自己说:“我留了饭菜,你要是饿了吃两口?”
周雪尘还没给反应,萧小津就拉着他往饭桌走,将他按着坐下,然后小跑进厨房,速度很快地把冒着热气的饭菜端到他面前。
清蒸无骨鱼柳,香茅鸡翅,玉米浓汤,再加一碗白皑皑的米饭,卖相极好。
周雪尘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看萧小津,她站在旁边笑眯眯,女佣般摆出随时候命的姿态。
周雪尘往后靠进椅背,闲闲问:“饭菜下毒了?”
萧小津的笑脸僵了,小声嘀咕:“被发现了,报复失败。”
周雪尘:“……”
下一秒萧小津哈哈大笑,娇滴滴的打了打男人的肩膀,委屈道:“没有啦,人家开玩笑的。”
周雪尘又:“……”
萧小津在他旁边的餐椅坐下,拿起筷子把饭菜都尝了一口,再说:“你看,我还活着。”
她把筷子塞进周雪尘的手里:“快吃吧周老师,我知道你晚饭没吃。”
据初哥哥报料,周老师这几天在理发店蹭饭,吃的都极少,今天三顿更是不见人影。
周老师嘴叼挑食,萧小津对自己的厨艺莫名自信,也自认摸清这男人的胃口,坚信饿了一天的周老师不会拒绝眼前的三菜一汤。
周雪尘确实没拒绝筷子,他用审度的眼神看了萧小津好一会,忽尔笑问:“萧老师,你又在盘算什么?”
萧小津挽住他手臂,柔声道:“没盘算什么。周老师,我们别冷战了。”
她动作自然,语气也是求和的调调,周雪尘心思微动。
他以前从未与女人冷战,所以不清楚冷战要如何结束。他曾想过,至少在他心情恢复之前是不可能over的。
之不过,假如女人主动示弱示好,铺好华丽丽的台阶,那绅士如他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些?
周雪尘问:“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以为她会长篇大论,她却凑上前,只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周雪尘微愣。
“因为我不想跟你闹矛盾。”萧小津看着他眼睛,“真心话。”
周雪尘心里随之而说:谁他妈想?
“周老师,我们和好吧。”萧小津握住他的手。
周雪尘:“……”
萧小津把饭菜往他跟前挪了挪:“这菜再不吃就要凉了,你快吃。”
周雪尘默了默,到底动筷了。
晚上睡觉,萧小津回到周雪尘的床上。俩人默契地纠缠了几个回合,感觉不仅熟悉,还有几分小别胜新婚之后的刺激,事后身心舒畅,仿佛都活过来了。
“冷天有人暖床真好。”萧小津在被窝里抱着周雪尘满足地说。
周雪尘:“哦,你的盘算原来是这个。”
萧小津往他怀里钻:“你就当作是吧。”
周雪尘气笑,怀里暖烘烘的身体贴着他轻轻扭动,他翻身搂过去,闭眼说:“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
萧小津叹了口气说:“我老家那边冬天不供暖气的,不提前热被窝的话,又湿又冷,至少躺尸半小时才有点温度。”
周雪尘懒声应:“是吗?”
萧小津:“嗯,所以一般睡觉前我都会和我弟吃点热乎乎的宵夜御寒,比如牛杂火锅。”
周雪尘:“没吃过。”
萧小津兴致勃勃说:“就像北方吃羊杂,我们那边吃牛杂,牛肚牛筋牛肺牛膀一大堆,用五香花椒八角熬的浓汤煮几个小时,把它们煮得软糯入味,再放些萝卜椰菜搭配,一边扑通扑通地煮,一边吃。”
周雪尘皱眉:“睡前吃这么多,你这是养猪?”
萧小津:“我最胖的时候150斤,我弟都打不过我。”
周雪尘:“啊?”
他推开怀里的女人,掀起被子将她的身体打量几遍,表情荒诞地问:“你这是经历过韩国还是日本?”
萧小津拿脚踹他:“滚,姐只是练了瑜伽。”
周雪尘不信:“照你这么说,纤体公司都得倒闭。”
萧小津:“外加饮食控制和其它运动啦,持之以恒是关键中的关键。”
她把被子拉回来,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周雪尘好笑了:“萧老师,你要是出书,估计大把胖妞抢着买。”
萧小津:“行啊,到时你帮写‘序言’。”
周雪尘挤进她的被窝:“凭什么,我没那文采。”
萧小津笑:“我们周老师是大音乐家,这头衔足够了。”
周雪尘冷哼:“你把我夸成撒旦我也不写。”
萧小津:“小气鬼。”
周雪尘:“我乐意。”
房间里有几秒钟的安静,萧小津又开口说:“周老师,你以前是不是也是个胖子?老家是什么样的?冬天供暖吗?兄弟姐妹有几个?”
周雪尘拦腰抱起萧小津,让她压在自己胸膛上,说:“还有力气问这问那,看来刚才的运动量不够你累的。”
萧小津无辜道:“聊聊天不好吗?交流交流嘛。”
周雪尘:“我更感兴趣跟你身体交流。”
他的手在被子底下作乱,这是下一场回合的序幕。
萧小津想要纯洁的聊天交流,难。
进至深处,萧小津抱着周雪尘的脖子,双目水盈盈地看他,视野乍似清晰,实则模糊。
“周老师,”她喘着断断续续说,“和好……真好……”
周雪尘低头吻她:“废话……真多……”
第61章 各位元旦快乐~2020……
西瓜头跟几个伙伴放学后到琴行上课, 进门见萧老师气鼓鼓的在暴走,周老师闲闲地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笑, 表情轻松。
“周老师,萧老师。”响亮打完招呼, 西瓜头勇当敢死队, 上前试问周雪尘:“周老师, 你惹萧老师生气了?”
周雪尘弹了弹他的额门:“我像这么闲吗?”接着看向萧小津, 自言自语般嘀咕:“这世道,说实话反而要看脸色。”
小孩子们没听明白,眼睛在俩大人之间瞎转。
萧小津斜了周雪尘一眼, 告诉孩子:“你们了不起的周老师说我五音不全,禁止我在琴行唱歌,以免影响这里的生意。”
她语气里有不少委屈与气恼。
周雪尘笑她:“跟小孩子告状, 你挺有出色。”又道:“再说了, 影响生意的事,我身为琴行老板不能管?”
萧小津呵呵:“周老师什么时候在乎过琴行的生意?”
周雪尘摊手:“现在。”
萧小津:“那我打扫时哼歌也不是第一次, 你以前怎么不说?”
打扫清洁又闷又累,萧小津习惯哼些小调来愉悦自己。谁知周雪尘突然在身后冒出, 将她的歌喉贬得一文不值。
萧小津自知歌唱水准有限,但自我承认和被人批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单单面子方面,就够她郁闷了。
周雪尘掏掏耳朵:“我以前没听见。”
萧小津:“……”
她可以当着学生的面一巴掌赏过去吗?
周雪尘走到玻璃柜台后, 不紧不慢说:“不过萧老师别气馁, 唱歌不好听,不代表一定没有音乐天赋。比如你嘴皮子功夫不错,”他拿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 “也许可以试试从这里着手培养。”
萧小津听出什么弦外之音,某些儿童不宜的画面与情境在眼前翻江倒海般掠过,她腾地脸红。
西瓜头他们仍杵在旁边看热闹,萧小津怒瞪周雪尘。
“你们上楼练琴去,去去去。”她把学生赶上楼,回头再找男人质问:“你在孩子面前开颜色玩笑算什么师表?”
周雪尘无辜道:“我有吗?”
萧小津:¥%#*……
周雪尘伸手在玻璃柜台里摸索了一会,“笃”一声往台面搁了个绿色的小盒子,推向萧小津:“给你。”
萧小津狐疑地拿起来看:“……口琴??”
周雪尘:“嗯,不用手按,不需脚踩,只拿嘴吹就能奏乐,堪称宇宙里最简单的乐器了。”
萧小津恍恍然的:“你说的嘴皮子,是指这个?”
周雪尘贱贱的笑:“不然你以为?”
萧小津:“……”
“龌龊。”
“………………”
楼上,西瓜头他们躲在转角处偷听楼下的动静。
“他们说什么?说什么了?”
“别挤我!听不清!”
“我看到周老师又笑了!”
“他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应该不会再凶我们了吧?”
“你偷个懒试试看?”
“你试。”
“你试!”
……
萧小津收了周雪尘给的口琴,每天跟着他学一会。
周雪尘不教她乐谱,连简谱都没有,只告诉她在口琴哪格位置吹气,哪格位置又吸气。
萧小津没异议,她知道这男人的水平,见识过这男人怎样帮宁京雀速成钢琴,她本人对乐谱之类也感觉压力山大,所以周雪尘简单粗暴的教学方法正合她意。
口琴很神奇,小小一只捧在手里,对准位置连贯地充分地吹气吸气,一首有模有样的旋律便随之而生。
经过几番练习,吹奏更加流畅熟练,成果来得如此高效快速,萧小津不由得生出一种她也能上台表演的飘飘然。
周雪尘教的是入门级的《欢乐颂》,萧小津吹了几天后,提要求了。
“我要学别的曲子。”她跳上床,跪在周雪尘腿边说。
周雪尘靠着床背半躺,翻看一本叫《怎样鉴别黄色/歌曲》的书,“说。”
萧小津拿手机点开一首歌曲递给他听,“我要吹成这个样子。”
周雪尘没看她手机,光听了一段便说:“那是半音阶口琴吹的,你手上拿的是复音口琴,音色有区别,吹出来会不一样。”
萧小津有点懵,“这还有讲究的?不是说宇宙最简单的乐器吗?”
周雪尘:“……”
萧小津:“随便吧,我就想学这首,不管什么琴,你都肯定能教的是不是?”
周雪尘幽幽的:“能教和肯教是两个概念。”
萧小津眯眼看他:“周老师请说人话。”
周雪尘合起书,摆出谈判的姿态:“萧老师姐姐,我开班授课不是做慈善。你要学没问题,麻烦交费。”
萧小津木了木,反应后笑了出声,“哈哈哈,50块一个小时对不对,没问题没问题,我交。”
周雪尘摇头:“不,你得交200块一小时。”
萧小津以为听错:“多少??”
周雪尘说:“为师者要因人施教,人通常又分三种资质,天才者免费教,一般者普通教,愚钝者加价教。”
他前半段的谈吞有几分古韵墨水的味道,萧小津以为他要宣扬哪种宏伟的教学理念,认真听到最后才发现,这男人只不过在绕花园说她蠢。
萧小津微微一笑,放下口琴,在橘喵床上跟他打了激烈一架。
……
邀请周雪尘出席表演的慈善晚宴定于元旦举行,这日周雪尘午觉刚醒,肖主任又来到琴行“对不对”了半小时。
元旦距今尚有一个多月,时间说急不急,说不急又其实挺急,肖主任他最急。
萧小津从二楼下来,正见肖主任黯然离去的背影,那边周老师坐在躺椅上打呵欠,没醒透的样子。
萧小津进去洗手间,出来后拿手弹了弹周雪尘。她手上的水花溅了男人一脸,男人瞪她,她咯咯笑:“醒透了?”
周雪尘没应话,抹了把脸要起身收拾躺椅。
萧小津把他按回去,挨着他坐问:“肖主任又来劝你?”
周雪尘转头看她,她马上道:“别又骂我。”
周雪尘无语:“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萧小津:“那天晚上不叫骂?”
周雪尘:“没提脏字能叫骂?”
萧小津:“……”
懒得浪费口水说有的没的,她起来进洗手间拧了条抹布,走到玻璃柜台对面擦钢琴,动作格外仔细温柔。
萧小津最近特别爱惜这堆钢琴,西瓜头他们在琴行追逐打闹时,她会强调千万别把琴给碰了磕了。
周雪尘若无其事叠好躺椅,去柜台翻手指饼啃,看上去什么想法都没有。
萧小津憋不住,又再开口:“周老师,你真的不去吗?”
周雪尘看向她:“怎的,现在不怕挨骂?”
萧小津硬着气说:“我坚持把自己认为对的讲出来有什么错?正所谓威武不能屈。”
周雪尘有点兴趣:“你认为什么是对?”
萧小津想了想,一口气说:“你应该接受他们的邀请。你有实力有才华,为什么要藏起来?让更多人见识你的本领,让更多人为你鼓掌,这样你会赢得更多机会发挥所长。我相信你对音乐是有追求的,你的追求也会变成对这个领域的贡献。”
周雪尘扯扯唇角,无所谓道:“凡是活得快乐轻松的人,都是对这个世界没什么追求与贡献的。”
萧小津:“这话跟自暴自弃有什么区别?”
周雪尘:“没区别。”
萧小津:“……”
她心中冒出四个字:对牛弹琴。
周老师绝不可能是牛。当牛的是她,是她的道理无法触动周老师的思想。事实上,“道理”基本都是空洞又无力的泛泛之谈,远比“经历”逊色疲弱。
萧小津看着抹布下的钢琴,无言以对。
半晌后,她感慨道:“周老师你就是这些钢琴,明明强大,却被刻意置之不理,只能缩在墙角吃灰尘,虚度年华。”
周雪尘:“你这是给我灌什么牌子的毒鸡汤?”
萧小津要反驳,他抢先说:“我百毒不侵,你灌再多也无用,倒不如直接说目的。”
又什么目的?萧小津听了很不痛快,好像她在装模作样开导他,而实质是为了自己谋利一样。
再次被误会当然难受,但萧小津没像那天晚上调头走人。她稳住气,琢磨周老师的话。
不一会,她感叹地笑,诚诚恳恳说:“唉,说得多严肃似的,什么鸡汤不鸡汤,我就是听说那慈善晚宴规模不少,会去很多名人,所以嘛,也想沾沾周老师你的光,去开开眼界。”
侧眼扫一下周雪尘,男人脸色如常看着她,未有反应。萧小津继续:“我那个前任也带我出席过类似的晚宴,不过规格要小得多,没档次。元旦那个会星光熠熠,我粉的那个男明星也会去的,要是能拿到他的签名和合影,周老师我会很感激你。”
说完,萧小津拿眼尾余光观察男人,祈求自己那番话能让男人听了顺心。
空气安静了几秒。
那男人笑了,漫不经心道:“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分明就是想傍着我去认识权贵,那晚被我揭穿还死不承认。”
萧小津嘿嘿笑:“人家怕被你嫌弃嘛。周老师就是英明,什么都瞒不住你。”
周雪尘依然在笑,笑得意义不明,难以让人抓准他的心思,但已经给够萧小津勇气厚着脸皮往下哄。
萧小津走向周雪尘,挽住他手臂柔声细气说:“周老师,你就答应去吧,顺便带上我去见识,好不好?”
周雪尘看她:“你以什么身份让我带去?”
萧小津很不挑地说:“打杂呀,做你们乐团的打杂,像国庆那晚在后台鞍前马后的。”
周雪尘:“你知道做乐团的打杂需要什么音乐水平吗?”
萧小津自是不知道,她不过随口一句,根本没多想,她接话:“那就安排我加入乐团,站在角落吹口琴做和音,我不介意当乐团里最高最老的成员。”
周雪尘:“……你还是做打杂吧。”
萧小津兴奋地拍手:“好好,那周老师你是答应去了?”
周雪尘内心是拒绝的,但萧小津的目的,是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操作的举手之劳,他若一意孤行不给点支持,这女人会不会像那晚说翻脸就翻脸?
那什么慈善什么机会什么追求贡献,周雪尘是真不感兴趣。
而冷战这麻烦,他也真不想再玩。
左右衡量,周雪尘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我考虑考虑。”
数日过后,肖主任接到周老师同意出席慈善晚宴表演的好消息,差点乐坏了。
晚宴组织让填写演出的相关表格,肖主任疾笔奋书,到了“演出者名称”那一栏,他停住了。
周老师那乐团叫什么来着?
肖主任翻出国庆晚会节目单,找现成的照抄。
表格要填写联络人,肖主任原本想写自己的大名,细想之后觉得不保险,又认为周老师将要忙于乐团排练,没时间处理细节杂项,于是他很体贴地填了“萧老师”三个字。
第62章 我不当霸道总裁很多年了……
“萧老师, 表演时间一共20分钟,你们要么将《我和我的祖国》加长,要么再添一首作品。”慈善晚宴的组织方在电话里很严肃地交代。
萧小津赔着笑问:“这个, 请问能缩减我们的表演时间吗?”
组织方:“……”
这场晚宴由数一数二的慈善组织举办,上台表演的皆是叫得上名气的艺人, 出席的除了明星, 还有各领域的尖端人物, 当天会在微博和视频网站上做大量同步宣传与报道, 不少表演嘉宾恨不得整晚霸占舞台狂刷曝光率,像萧小津这种选择少露脸的奇葩要求,百年一遇。
前段时间萧小津接到晚宴组织的电话, 莫名其妙成了乐团的联络人。考虑到这是打杂内容之一,没什么好推搪,萧小津欣然担起这份工作。
与高大上的慈善组织沟通不算复杂, 令萧小津最头疼的, 依然是周老师这位人兄。
尽管答应了参加演出,周老师却没有安排学生集训的打算, 想他多编排一两首表演曲目,就更是奢望。
他准备拿果批国庆晚会的水平去应付了事, 晚宴组织方非常不乐意,萧小津对他的马虎态度也接受无能,三番四次劝他对演出上点心。
周雪尘的回应是:他愿意去就很不错了,少得寸进尺。
萧小津好声好气跟他讲道理, 他听烦了说:“你只管跟你的男明星要签名照片便是, 怎么还要求我了?”
萧小津:“……”
她觉得周老师五行缺打,但不敢动真格追究他,万一他耍脾气到了元旦才罢演, 那前功尽弃,得不偿失。
犹记得果批国庆晚会当时,全后台追着她问“周老师人呢”的焦虑,萧小津这回吸取教训,实行人盯人,发誓绝不让周老师有偷溜漏网临阵消失的机会。
晚宴在市中心的体育馆举行,组织方在元旦上午派车来接送时,周雪尘仍睡床上与周公对弈。
萧小津硬是将他拉起,当他残疾般扶去洗刷,帮他换衣服梳头发,再扛他上车勒好安全带,才稍稍松了口气。
到了体育馆,四面八方全是忙碌的氛围,任谁想从中偷懒都很难。
周雪尘在萧小津哄着捧着之下,不情不愿地听从了组织方的安排,在上午和下午带着乐团彩排了几次。
萧小津听完彩排效果,心头大石放下一半。
周老师没有进行集训,但乐团的成员很争气,演奏过程听不出有半分的生疏,至少萧小津是非常满意的,不枉她天天给成员们打鸡血,激励他们自行练习。
经萧小津与家人的反复提醒,乐团成员很清楚这场表演跟果批的不是一回事。
在果批的国庆晚会,由于是土生土长的地方,有主场之利,孩子们不到上台那刻都感觉不到紧张。
而这里,后台比果批的大许多,各种设备工具应有尽有,工作人员全是陌生的脸孔,一个个像明星那样耀眼漂亮。
小成员窝堆坐在角落,新奇又忐忑地看着后台人来人往。
“糟糕,我尿急。”西瓜头忽然说。
有人回他:“我也是,我们一起上厕所?”
西瓜头:“我不知道厕所在哪,王子俊,你带路吧。”
组织方与萧老师多次强调不许在后台胡乱走动,所以上厕所跟去鬼屋冒险一样,他们不敢单独行动。
王子俊是乐团成员公认最见过世面的家伙,西瓜头认定有他带路,会事半功倍。
王子俊面无表情:“不带。”
西瓜头:“……”
周老师和萧老师去办什么事了,没在旁边,西瓜头憋尿难受,夹着大腿跺脚。
“我跟你去吧。”榴莲妹说。
西瓜头不信任地看她:“你认路吗?这里很大,迷路了怎么办?”
榴莲妹:“可以问路,我也想去厕所。”
西瓜头犹豫:“他们这么忙,有空理我们吗?”
“丢人。”王子俊忽地来了这么一句,“平时在果批大摇大摆,出来了却像只鹌鹑。”
西瓜头脸红耳赤,想反驳,王子俊站起来说:“我带你们去。”
西瓜头听懵,再看王子俊,他周边仿佛散发着圣人的光芒。
周雪尘与萧小津被叫到台前,听组织方讲解音控场控以及试映舞台灯光。
周雪尘打了几个呵欠,心不在焉。萧小津积极多了,在现场跑前跑后,全方位观测效果。
准备得差不多,天也入黑了,场外的红地毯早已铺好,记者们长/枪短炮随时候命,就等人物们陆续登场。
这时段组织方的工作重点落在场外,后台稍为轻松一点。萧小津拿分发的饭盒对付完晚餐,抽空去了趟洗手间,又好奇地溜到台前看了一圈。
晚宴现场布置华丽,舞台下方铺排了几十张装饰别致的大圆桌,桌上每个座位都写了姓名。后排的人物有些来得早,穿制服的服务员殷勤地奉上各种高档小食与酒水。
看够了回后台,回程路上,有人叫她:“小津。”
萧小津微愣,脚步没停。
“小津。”对方追了上来,拦住她。
萧小津在心里翻白眼,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打招呼:“余哲啊,很久不见了。”
余哲向来是西装革履的打扮,模样身材和气质一直不差,此时微微皱眉,眼神显得有些抑郁,无知少女看见了,也许会心疼得要产生救赎他的冲动。
“小津,余理说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余哲语气凝重地问。
萧小津:“……”
这哪时候的陈年旧事了?
懒得想词,萧小津笑笑道:“是的,再见。”
她绕过对方往前走,余哲尾随她:“他不是好人,你难道看不出吗?不要跟他在一起,小津,他会伤害你的。”
萧小津无动于衷,只想快点回到后台摆脱他。
余哲能在这里出现,八成是来参加慈善晚宴的。他出席晚宴不可能不带女伴,那女伴多半是曹佳莉。如果跟他纠缠,被曹佳莉撞见了不知会引发什么猜测与矛盾。
萧小津万二分不愿招惹他们,无奈她倒霉,怕什么来什么。
脚踩高跟的曹佳莉风风火火赶过来,盯着萧小津质问:“你怎么在这里?你还在A市生活?你和余哲做什么?”
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惊讶与愤怒。
余哲忙道:“你误会了,我们……”
曹佳莉不听,她要萧小津解释。
萧小津好笑又好气,一个字都不跟他们说。
曹佳莉上下打量她,她没穿晚礼服,装扮普通,大概是现场某环节的工作人员。
曹佳莉脑补了一些情节,冷笑:“我告诉你萧小津,我和余哲今年夏天就要举行婚礼,你对他别再抱有幻想。就算你赖在A市假装可怜又或者立自强不息的人设,余哲也不会上当,更不会娶你。”
余哲说:“佳莉,小津她没这想法。”
“你闭嘴!”曹佳莉低声怒道,“男人懂什么,绿茶婊我见多了。”
余哲叹气:“我只是说实话,你想太多了。”
曹佳莉:“是我想太多还是你做得太明显?余哲,你就不能别再维护她?”
余哲:“你扯去哪了?”
曹佳莉:“你心知肚明!”
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了,萧小津若是路人甲,兴许尚有心情看热闹八个卦,但她现在只想趁机溜人。
“萧小津你站住!”没走两步,曹佳莉抓住她肩膀,反手就朝她甩巴掌。
萧小津傻眼了,脑子里只来得及蹦出四个字:天降横祸。
曹佳莉自知失礼。她与余哲的婚姻是铁板钉钉的事,她也着实真心喜欢这个男人。可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思如何,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萧小津不在时,余哲算是称职的男友。萧小津一现身,余哲的天秤就肉眼可见的偏向她。
曹佳莉心有不甘,她不舍与余哲闹僵,唯有将怨念发泄在阴魂不散的萧小津身上。偏偏萧小津在她面前摆出事不关己的无辜姿态,像极影视作品里的心机白莲花,曹佳莉看了只觉分外碍眼,非常反感。纵有良好的出身与教养,她也忍不住要当众施暴来解恨。
假如一个公开的巴掌能彻底解决/情敌,那失礼一次无妨。
曹佳莉的五指印落下去的前一瞬,硬生生被顿住。
有人及时制住她施暴的手腕,用力将她推开。
曹佳莉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几步,余哲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倒,但脚扭了。
一切来去太快,萧小津仍在傻眼,耳边有熟悉的嗓音说话:“萧老师,你这是在演哪出戏?”
萧小津转过头,见周雪尘满脸不耐烦地质视自己。
她:“我……”
一言难尽。
无妄之灾。
周雪尘看了看余哲和曹佳莉,问萧小津:“这女的谁?”
萧小津朝余哲递去视线:“这位先生的未婚妻。”
周雪尘“哦”了声,语出惊人地问:“你和他幽会,被人家正牌的逮住了?”
萧小津:“…………”
曹佳莉挣开余哲,冲周雪尘咬牙:“别胡说,我未婚夫没那么low!”
“那你动手什么意思?”周雪尘斜眼她,“粗俗野蛮。有辱斯文。”
曹佳莉:“我……你谁啊?敢推我,我告你伤人!'”
这男人身穿的西装不是高订尖货,衬衫最顶的两颗扣子随意松开,没系领带,造型闲散,胡茬巴叉的,气质有点流痞,不像出席晚宴的有讲究有身份的人物。
周雪尘:“随便,告上了算我输。”
萧小津这时脑醒了,不客气地回击曹佳莉:“我也要告你蓄意伤人,周老师不过是正当防卫。这里到处是摄像头,看谁怕谁。”
周雪尘笑了下,看向萧小津:“不傻愣了?”
萧小津很认真回答:“不了。”
周雪尘:“那走啊,站着干嘛?”
他转身走,头也不回,他知道萧小津一定跟在身后。
曹佳莉要追上去理论,被余哲拦住。
她气问:“那男是谁?”
余哲望着远去的两个背影,没回话。
那边萧小津回顾刚才的情景,有感而发:“周老师,多亏你及时出现,不然我平白无故挨了巴掌的话,说不定会忍无可忍跟她打起来。”
周雪尘:“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女子摔跤比赛。”
萧小津:“我跟她打,你猜谁会赢?”
周雪尘:“必须是我们的萧老师。”
萧小津:“我在你眼中实力这么强的?”
周雪尘:“对,简直是斗鸡场的皇牌。”
萧小津:“……不管怎样,谢谢周老师你英雄救美。”
周雪尘:“所以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萧小津做低头小伏状,柔弱说:“小女子愿以身相许,与周公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
周雪尘:“……你鬼上身?我有心脏病,不禁吓。”
萧小津咯咯笑,想到什么,饶有兴味说:“周老师,如果你是一个霸道总裁,像刚才那样的情况,被两列队伍左右簇拥,自带背景音乐,气场两米九地出场,然后绅士地向大家宣布我是你的女人,再稳操胜券地警告大家别欺负我,否则你有一百种方法消灭他们……这样就太浪漫了。”
周雪尘看怪物般看她:“你脑子进水了?”
萧小津笑得开心:“周老师,你是不是霸道总裁?”
周雪尘不屑道:“我不当霸道总裁很多年了。”他看着萧小津:“再说,萧老师你不配霸道总裁。”
萧小津的脸秒黑:“为什么?”
周雪尘:“你不是傻白甜。”
萧小津:“……”
时间到了,晚宴开始。
司仪在台上主持,台下俊男美女名门明星云集。
萧小津从后台望出去,探头探脑的。
周雪尘倚在旁边问:“你粉的那个男明星看见了没?”
萧小津:“没呢,正在找。”
她的目光在前面几桌座位游走,周雪尘告诉她:“前面几桌的都是人物,明星只能靠后找。”
萧小津却说:“我看到钱小姐了。”
钱婉坐在第一排中间的桌子,穿红色拖尾长裙,雍容华贵,优雅大方。与她同桌的,不是在报纸上就是在电视里露过脸的,也有几张不认识的外国人脸孔。
“周老师,钱小姐是什么人物?”萧小津问。
周雪尘兴致索然,回了句“不知道”,转身走了。
晚宴的表演节目不少,表演完后,台下的善长仁翁可以举牌叫价捐款。捐款叫价最高的那一位会被邀请上台,与表演者合影留念。
周雪尘的节目被安排在黄金时段,司仪宣布“有请鲜果乐团”时,不用上台的萧小津小心脏跟着吊起来,比西瓜头他们还要紧张。
周雪尘一如既往的淡定,无所谓得教萧小津焦急。
“等下。”他上台前,萧小津叫住他。
她仔细帮他扣好衬衫的扣子,弯腰整理他的西装,又踮起脚尖收拾他的发型。
“好了。”完事,萧小津握住周雪尘的双臂严肃说:“加油,周老师。”
周雪尘看着她,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上台去了。
司仪介绍“鲜果乐团”是前段日子的网红,而乐团的水平名不虚传,哪怕成员不多,又年纪小,可表现很稳,没有令人跌眼镜。
乐团表演结束时,萧小津的掌声都要越过后台响到台前去了。
下个环节轮到为乐团的演出叫价捐款。钱婉身边的助理第一个举牌,叫价三百万。
在后台望出去的萧小津愣了愣神,司仪与其他嘉宾也惊讶低呼。
这叫价捐款本来也是游戏般的娱乐,大家做善事之余玩一玩乐一乐,所以起价不会太高,不然叫不下去就尴尬了。
之前的节目,即使是最当红的歌手,唱了三首主打歌后,台下的起价也不过是50万。
而钱婉一出手就三百万,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了:壕!
更壕的是,钱婉隔壁桌有个男人接着举牌,叫价一千万。
现场“哇”声顿起,萧小津擦了擦额,她没听错吧,这捐款单位敢情是人民币元还是日元円啊?
钱婉脸色如常,一眼都没看那个男人。她的助理再次举牌,叫价一千五百万。
隔壁桌男人紧跟,叫价二千万。
萧小津心里轰轰响,不敢相信,又觉得自己在经历什么了不得的事。
钱婉没放弃,叫助理继续举牌,那男人也没撤退的意思,一追到底。
直至男人叫价五千万,钱婉让助理放下牌子不再追加,这轮刺激又巨额的叫价捐款才终止。
男人被邀上台,司仪恭敬地称他为“严先生”。严先生穿浅色西装,五官上乘,气度不凡,与周雪尘合影时,俩人交谈了几句。
萧小津目瞪口呆,做慈善一口气捐五千万,眼眨都不眨,那严先生要么是活菩萨,要么是铁打的壕,要么对周老师是真爱。
任务完成,乐团退回后台,萧小津赶过去帮忙。
照顾孩子,跟工作人员交接,忙了好一阵,她发现周老师不见了影。
问了几个人,据说他可能在某休息室,萧小津一路找过去。
找到走廊末端的某间,门没合上,萧小津稍稍推开,便见周雪尘的侧背。
正要欢喜地叫一声“周老师”,把门再推开了一点,萧小津霎时哑住。
休息室里除了周雪尘,还有钱婉。
钱婉靠在周雪尘的怀里,闭眼轻吻他的下巴。
第63章 我跟她没关系。
周雪尘随乐团才回到后台, 就被一堆工作人员用惊羡的眼神包围。
上台之前,这个男人给后台的印象除了态度儿戏,还有精神不振。
他看上去没睡醒的样子, 呵欠连连,没法不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能在这么多大小人物面前不出差错地完成演出。
相比他不做作的敷衍, 同行的萧老师亲力亲为, 令人放心信任得多。
谁知一不留神, 这个男人带领着没多大名气的小规模乐团, 用不过短短十分钟的表演,征服了今晚的筹款活动,成为黑马的头牌, 而且所筹款项兴许在未来10年20年都难以被超越。
在拥挤的后台,这男人化身为行走的五千万,到哪都是焦点。
周雪尘稍微扫视, 眼睛逮到萧小津了, 他走过去,叫她撤队。
这里很热闹, 据说晚点有丰盛的庆功宴,以他乐团的筹款金额来看, 大概率会被安排各种应酬甚至采访。
周雪尘没心思久留,只想回家休息,该干嘛干嘛。今晚乐团拿下的成绩,外人看来再风光再奇迹, 于他本人来说却没半点值得留恋。
那边萧小津被乐团成员围得团团转, 无不是这个说饿那个叫渴的,她一个个照顾,忙里偷空朝跟她隔空喊话的周雪尘甩甩手, 让他靠边站去。
周雪尘:“……”
在萧老师眼里,他一个大老男人比不过一群吵吵闹闹的小屁孩重要。
周雪尘无法,随意找个地方坐下。
后台乱而有序,前台的表演与筹款仍在进行,四周熙熙攘攘,周雪尘无聊托腮,又看了眼萧小津。
她被孩子缠着要这要那的脱不开身,外人看了都替她烦,她却应付得还算可以,像个称职保姆,一时之间让人忘了她其实是个瑜伽老师。
周雪尘也许闲到头了,他无所事事地拿出手机,朝忙碌的萧小津对了对焦,按下快门。
他垂眉静看拍下的照片,女人妆容清清淡淡,长发扎成马尾自然随意,上镜效果比真人略略逊色。
看了一会,周雪尘忽然醒悟般露出嫌弃自己的表情,抬指要把照片删除。
“周先生您好。”恰巧有招呼声传来。
周雪尘秒将手机屏幕翻过去,若无其事抬脸瞧了下对方。
是钱婉的女助理,她笑着请:“钱小姐想与您聊几句。”
“没空。”周雪尘想都不想说。
女助理:“好的,如果您抽不出时间,那钱小姐晚点去琴行找您。”
周雪尘拿眼看她。
女助理保持微笑,没有退的意思。周雪尘默了半会,起身随她走了。
后台走廊很长,末端的休息室静悄悄,里面的钱婉没换礼服,坐在化妆镜前微微含首,沉思什么。
有人进来了,她抬头看镜。
镜中出现的男人,身姿挺拔。他的五官没有慈善晚宴里精心打扮的男明星完美,但魅力不输半分,旁人只需看他一眼,便难以忘记。从前他年轻,白脸如玉,如今留了胡茬,别有味道。他对人对物爱理不理的漫不经心,仿佛置身世外,总惹人想多看他几眼。
女助理适时退出休息室,把门关上。
钱婉站起来,对镜中人笑:“雪尘,你今晚的演出很优秀。”
周雪尘面无表情:“你又想说些什么?”
钱婉转身看向他:“我想说谢谢你为我们筹得五千万善款。”
周雪尘要笑不笑的:“所以你是借我发挥坑严华?”
钱婉没回答,说了其它话:“我很久没有跟你同台了,刚才很可惜。”
周雪尘有些不耐烦,钱婉看出他没兴趣聊下去,便问了句:“你在台上看到安德和克里吗?他们跟我同桌。”
演出时周雪尘压根没留意过台下,更别说谁谁的同桌了。
钱婉继续:“安德现在是汉院的副院长,克里是肖邦赛的评委。”
周雪尘许久没有关注乐界的消息了,他一直刻意回避那些新闻,听见钱婉说的,他着实惊讶:“凭他俩?乐界是要走到尽头了吗?”
钱婉说:“你离开汉院有11年了。这11年里放弃的人无数,坚持的人也不少,安德与克里的天赋不如你,但他们很勤奋,专注了10多年后,总该出点成绩的。”她看着周雪尘,顿了顿又说:“假如你当初没有离开,你现在的成就会比他们大很多。”
周雪尘假笑了下,没应话。
钱婉走向他:“你的水平他们心中有数,他们让我转告你,汉院欢迎你随时回去,随时。”
周雪尘:“我倒不清楚自己什么水平。今晚的表演全靠那群小孩的发挥,你们执着的话,不如把那群小孩招去。”
钱婉不无认真说:“可以,只要他们通过汉院的考试。我看那位首席小提琴手就不差。”
周雪尘说:“他叫王子俊,你去找他,我就先回了。”
说完他当真转身走。
钱婉在他身后说:“你是不是担心离开太久了,回去没法适应,所以在逃避?”
周雪尘的脚步停了下来。
钱婉微叹口气:“上次和你见完面,我就联系了姜北。我和他始终坚信,以你的才华,别说离开11年,就算离开21年,31年,你都能卷土重来,并且所向披靡。”
钱婉看着周雪尘的背影,听见他用冷淡的声音说:“这样讨论我,你们够闲。”
钱婉:“生气了?这些年来,我和姜北除了你,几乎没有别的话题。雪尘,别担心,别逃避,也别介怀了,赫老他真的后悔……”
周雪尘转回身打断她:“我也真的想过他为什么后悔,结论是要死的时候大部分人包括我都会后悔很多事,你信不信?”
他脸上的凉笑与冷漠的语气令钱婉欲言又止。
空气安静了两秒,钱婉及时开声:“今晚这场宴会是我特意为你而备的,相比网上视频里那种场面,你更属于大舞台大场合。”
网上那段周雪尘乐团在果批国庆晚会的表演视频,显然是街头背景,老土寒酸,与今晚慈善晚宴的阵容无法相提并论。
周雪尘:“是吗?那万一我不来,你这心机岂不白费。”
钱婉无奈笑了:“是啊,我请你,你一定不来。但萧老师请,就不一样了。”
周雪尘脸色微变:“你跟她说过什么?”
钱婉反问:“你希望我跟她说什么,不说什么?”
周雪尘的眼神不再平淡,有显而易见的恼怒。
钱婉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跟她提过你以前在德国学习音乐,极具才华与能力,可惜因为一些原因,你放弃了深造。”
周雪尘:“钱婉,你什么时候变得多管闲事?难道人年纪大了就爱长舌多嘴?”
钱婉解释:“你放心,我没有细说原因,萧老师也很善解人意,没有追问。”
周雪尘心想,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钱婉又道:“我没有跟她说我和你的事。”
周雪尘被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惹得更不乐意了,张口就回:“爱说不说,我跟她没关系。”又心想,你说了她也不在意。
钱婉:“你们……”
周雪尘不让她说下去,抢话:“你钱大小姐爱怎样怎样,我不奉陪。”
他再次转身走向门口,步速坚决。
钱婉追上去:“等等……”
周雪尘置若罔闻拉开了门,身后忽传异响与钱婉痛苦的低呼:“啊……”
他回头看了眼后,皱紧了眉。
钱婉追得太急,被自己的礼服裙摆绊倒了,跌趴地上。
周雪尘折返回去把她扶起:“我受不起你行这么大的礼。”
钱婉勉强站稳后推他:“不用你管,要走就走。”
周雪尘执意扶着她手臂,好笑道:“刚才苦口婆心,现在耍性子?看看哪里受伤没,膝盖肿了还是脚踝扭了?”
钱婉赌气:“我不知道。”
周雪尘直接弯腰掀高她的裙摆,到膝盖处见有青淤,他说:“去那边坐下,叫你的人拿药油来。”
钱婉看着他不动。
周雪尘拉了拉她:“走啊。”
钱婉的眼红了,低声说:“你依然关心我。”
周雪尘说:“你膝盖不疼是吧?”
钱婉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轻轻吐了口气,问:“雪尘,我们能不能,重新在一起?”
周雪尘松开她:“没事我走了,别再让你的人来骚扰我。”
“别走。”钱婉向前扑,扑进周雪尘的怀里。
周雪尘扶着她要推开,钱婉闭上眼说:“让我靠靠,我膝盖疼站不稳。”
周雪尘:“……”
他推拒的动作缓了下来,钱婉的眼角渗出泪水,她紧紧抱住这个男人,哽咽道:“为什么……你是怎么做到,一声不吭走了11年。”
周雪尘不说话,休息室安静得过分。
这11年,钱婉几乎把世界翻了遍,就是想找到周雪尘。
她以为他会满地球转,即使受挫,仍会一如既往地住最好的酒店,光顾最好的餐厅,去最美的风景地治疗情绪。
怎料到,他会躲在最不起眼的小果街里,经营一家毫无名气的琴行,当起得过且过的乐器老师。
以周雪尘的天赋,当平民孩童的乐器老师绝对绰绰有余,也绝对的大材小用,令人痛惜。
正如姜北说,能以极其低廉的学费让周雪尘手把手教授乐器,鲜果批发市场那群孩子估计是花光了几辈子的运气。
若非钱婉亲自去到那家简陋的琴行,亲眼确认那个衣着风格与往日南辕北辙的琴行老板正正是周雪尘本人,她是不会相信助理所讲“在批发市场找到周先生”的话。
原来周雪尘没有跑远,原来他一直在A市,只不过远离他本属于的上流阶层,隐居在他曾最瞧不起的市井坊间。
周雪尘的怀抱与以前一样,宽厚,温暖,有独特的迷人气息,是众多女人渴望与不舍的天赐良物。
钱婉靠着便不想结束,时间无法回到过去,倘若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她也心满意足。
分开11年,她幻想过无数次,重逢时要如何痛斥他,痛斥他的决绝与无情。
但此时此刻,多少狠话与埋怨她说不出口,只能由衷地无力地低诉:“你就这么坚决要离开德国,要放弃钢琴,要放弃我……”
周雪尘说:“我和你早分手了。”
钱婉用力勒了勒周雪尘的腰:“我反悔。”
周雪尘:“你忘了我有多对不起你?我帮你回顾一下……”
他打算主动帮忙翻旧账,可话没说完,钱婉毫无预示地吻上他的下巴。
她太心急,来不及踮脚,穿着高跟鞋仰起脸,唇正好够到男人的下巴。
男人的下巴有一层薄薄的胡茬,硬如小刺,她越用力吻,胡茬越用力扎痛她。
钱婉感激这份痛,因为它真实,而不是她的梦境。
周雪尘有片刻的愣然,待回过神,他有什么感觉似的,转头朝门口看去。
第64章 我又不是背叛你
严华甩掉一帮子来攀附搭讪的大小人物和明星, 跑到后台找钱婉。
周雪尘退场后,钱婉跟着起身离席。严华猜测,她想跟周雪尘同台合影的盘算被他截胡了, 她铁定会来后台找补。
隔远发现周雪尘往哪疾走的身影,严华追过去张嘴就问:“钱婉呢?”
周雪尘朝身后指了指, 步伐依旧, 没瞥严华一眼。
这样的回答在严华看来无异于敷衍, 他拦下周雪尘, 很不爽地说:“我问你钱婉在哪。”
周雪尘看白痴似的看他:“你瞎?”
明明已经好心指给他看了。
严华来脾气了:“周雪尘你别嚣张,虽然我和钱婉的婚约解除了,但你照样没机会。”
这话放得没头没尾还理所当然的, 周雪尘乍一听,差点没笑出声,说:“就算你和钱婉的婚约没有解除, 只要我想, 我照样能有机会。”
严华鄙笑:“你忘了你当初有多渣?钱婉要能原谅你,我跟她姓。”
周雪尘:“你跟不跟她姓她不稀罕, 至于论渣,婚约内去追求初恋寻找真爱的你也半斤八两嘛。”
严华有点急:“你别血口喷人无事生非挑拨离间!”
周雪尘:“第一次见用这么多四字成语来形容自己脸皮厚的人, 你赢。”
严华跳脚:“你……”
“借过。”周雪尘懒得听,抬手将人拨开,继续往前走。
……
繁忙的后台哪都挤满人,完成演出的乐团小成员仍在原地休息, 而不远处, 萧小津也在,她被几个举着麦克风的人围着。
那些麦克风贴着各自公司的LOGO,八成是记者来找采访的。
周雪尘缓下脚步, 用最不会惊动旁人的走姿慢慢移动到乐团旁边的宣传板后,向离自己最近的西瓜头“嘘”了两声。
西瓜头闻见了,转过头来。
周雪尘招手示意他过去,西瓜头却一门心思吃不知哪来的芒果千层,很快回过头去,对周雪尘的示意无动于衷。
被无视的周雪尘:“……”
五行欠打。
转眼见榴莲妹恰巧看了过来,周雪尘改而向她招手。
榴莲妹就是不一样,乖巧地安安静静走了过去。
周雪尘藏在宣传板后,单膝半蹲问榴莲妹:“萧老师怎么被采访了?”
榴莲妹说:“记者要找你,你不在,他们就拉着萧老师做采访。”
周雪尘:“采访多久了?”
榴莲妹:“没一会,萧老师走开了,刚刚才回来。”
周雪尘满意地摸摸她的脑袋:“你在台上的表演很棒。”
榴莲妹高兴地笑:“谢谢周老师。”
周雪尘:“萧老师有没有说要怎样表扬你们?”
为了激励士气,萧小津拍胸膛承诺,表演顺利完成后,她会自掏腰包奖赏大家。
榴莲妹点点头:“她说要给我们做好吃的。”
周雪尘:“……”
又是这招,她平时就没少用。
凭萧老师的厨艺,她能花最少的钱买最多最普通的食材,做成味道百吃不厌的食物来忽悠这群小孩的口欲之需。
精打细算的狡猾女人。
采访那边,萧小津笑容灿烂地回答问题。
记者甲:“萧老师,你们之所以叫‘鲜果乐团’,是不是因为来自鲜果批发市场?”
萧小津:“是。”
记者甲:“啊,这样起名字会不会太随意了?”
萧小津:“当然不会,这个名字是周老师费尽心思想出来的。它告诉大家我们来自哪,还象征由孩子们组成的小乐团如鲜果般清新,鲜活,充满生机。一举两得,多好啊!”
周雪尘:“……”
真能扯。
记者乙:“那周老师为了今晚是不是下了很大功夫?”
萧小津:“必须的,天天排练呢,他非常重视这次慈善晚宴的演出。”
周雪尘:“……”
真能编。
记者丙:“这场表演跟之前网上传的果批国庆视频差不多,不像有改变啊。”
萧小津:“是吗?我觉得今晚的更精彩,不然怎么能筹得五千万善款呵呵呵……”
周雪尘:“……”
因为严华是傻X。
轻轻松松捐出五千万的金主岂是记者们能随便否定和议论的?记者们很默契地换下一题。
接着好几个提问,诸如乐团的发展计划,演出安排,萧小津尽管脸部肌肉笑到快抽筋,仍不慌不忙头头是道地应付,仿佛真有那些事似的。
记者们往后越来越娱乐,像来搞笑的,居然问:“萧老师,周老师有没有女朋友?”
萧小津:“……”
又问:“你和周老师是不是情侣搭档啊?”
萧小津仰天长呵:“我只是乐团的首席打杂,和周老师的关系纯过纯净水。至于他老人家的婚恋状况,你们得问他本人。”
记者们:“周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翻遍后台都找不到他。”
萧小津大笑三声:“哈哈哈,等着吧,估计他现在很忙很忙。”
好不容易送走记者,萧小津觉得眼耳口鼻都不是自己的了,心累。她垮着肩膀走回乐团,一抬头,冷不丁地对上从哪冒出的周雪尘的视线。
周雪尘笑笑地走向她,萧小津起初定了格,后来她忽地转身往别处挪,将俩人的距离重新拉开。再之后,她顾着组织大家撤退,忙前忙后,没有抽出半点时间搭理周雪尘。
乐团坐原来的车回果批。
白天出发时,为了方便清点人数,萧小津要求孩子们固定座位,不许乱调。现在返程,理应一样。
是以萧小津坐到前排榴莲妹旁边时,西瓜头奇了:“萧老师,不按原来座位坐吗?”
萧小津笑着脸说:“我跟榴莲妹坐,你去坐我的位置吧。”
西瓜头:“哦。”
小男孩听话走到最后排,亲切地呼唤:“周老……”
周雪尘打断:“刚才谁不理我来着?”
西瓜头:“??”
周雪尘转脸望车窗外,无情道:“我不跟你坐。”
西瓜头:“…………”
今晚的表演圆满成功,孩子们心情极好,路上说说笑笑,萧小津跟他们聊得很欢。
坐最后排的周雪尘面无表情双手抱胸,抿着唇闭眼假寐,几个孩子轮流邀他加入聊天,他没一个给回应。
到了琴行,家长们约好一起来接孩子。慈善晚宴在网上有视频直播,家长们一秒不落收看了乐团的表演,碰面后一聊起来,没有不兴奋自豪的。
于是又热闹了一阵子,等家长孩子走光了,喧哗了整天的耳边才终于按了消音键般安静下来。
琴行里只剩周雪尘与萧小津。
周雪尘靠着玻璃柜台站,一根一根手指饼地啃了很久。
严格追究的话,他今天没正经吃过东西。晚宴给他们提供的饭盒算什么玩意,难为萧老师不嫌不弃地扒个一干二净。看她饥民转世似的,周雪尘大发慈悲地把自己那份也给了她。
饥饿的感觉不太难受,啃手指饼能缓解几分,但对精神的影响可大可小,比如刚才有家长跟他讨论今晚孩子的发挥,他点评时有那么些微的力不从心。
此时,周雪尘斜着眼看萧小津,那女人勤快地把琴行打扫了一遍,然后笑成一朵花地对他说:“周老师,我先上楼休息了,晚安。”
周雪尘:“……”
“上楼休息”,“晚安”。
还“先”。
越听耳朵越不舒服,好像她真只是这里单纯的租客一样……
萧小津直着腰板上了二楼,确定身后没有脚步声,她悄悄回头看了眼。
那男人没跟上来。
萧小津深深地无声松口气。
从被采访到现在,她体内有一股无名的巨大力量在支撑着身躯,眼下四周无人了,那股力量说跑就跑,身躯一下子失去承托,她得扶住墙才能龟速前进。
萧小津没有把这种无力纯粹地自欺欺人地归咎于奔波了一天,累了。
好歹谈过几次恋爱,在情场这个烂泥洼里翻滚过,萧小津清楚地明白,这一回,她十有八/九要栽了。
无法细究从哪一刻开始,只能肯定当亲眼看见周雪尘和钱婉拥吻时,萧小津在短暂的惊愕后,不受控制地恐慌和难受。
她当时是怎样逃离现场的,想不起来也不想想了。
回到居室,萧小津在浴室拿凉水扑脸。元旦的气温又低了,冰冻的凉水能使她维持冷静。
尽管认栽,但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千万不能让周老师察觉到她有丁点异常。不然的话,依那死男人一贯以来对俩人关系的定位和态度推算……
——“未来20年,我都不打算结婚。”
——“萧老师,千万别喜欢我。”
——“萧老师,你这是图什么啊?”
——“我的事你最好别过分积极,我和你没别的关系。”
——“你只是琴行的租客,不是琴行的老板娘。”
……
萧小津也想起许久未见的赵雪梨,昔日赵雪梨的水果店,早已租给别人经营,每天上货下货的,生意兴隆。
萧小津心里隐隐刺痛,奶奶的,怎么就对那个无情的男人动了心?
她一边自省一边洗脸。洗着洗着,抬头看洗手台的镜子,才知一双眼眶红了。萧小津对镜中的自己苦哈哈地笑了笑,眼底有浓烈的拔凉拔凉的伤感。
和余哲了断之后,她以为余生都不会再动心了。孤独终老的打算,她不是没做过。可是,“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哈哈。”萧小津又笑了出声,揉着眉心无力摇头。
单向箭头的动心,岂能称为“爱情”。动心即注定失恋,现实会让人沮丧,倒不如原地躺尸。
萧小津拍拍脸,打起精神,尝试回顾周雪尘的种种恶行与不是,以鞭策自己及时醒悟。
无奈是,挖空心思想来想去,她竟认为周雪尘才华横溢,潇洒风流,处世乐观,身材健硕,体力更是该死的持久丰沛……
萧小津:“……”
呸!肤浅就是无药可救!“色”字头上一把刀,不会写啊?
洗澡洗澡,洗掉浑身一厢情愿没有未来的幼稚想法!
洗完澡萧小津看了看时间,上楼有大半小时了,周老师仍未回来。
同住半年有多,她摸清了那男人每天在琴行关门后总要去隔壁理发店骚扰初哥哥。等回来时,他身上会有极淡的烟味,而那个时候的萧小津通常已经洗过澡躺床上玩手机。
萧小津特意复制以前的场景,连在橘喵床上叠腿的躺姿也尽量跟昨天保持一致。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注意力却集中在房间门处,既顾忌房门会突然被打开,又踌躇那男人怎么还不回家。
难道他在楼下跟钱婉通电话?昔日恋人一吻定情,轰轰烈烈旧情复燃……
这个“震惊”系标题般的猜测把萧小津吓到了,随之而来的难受甚至不该产生的妒忌也有蹭蹭飙涨的苗头了,她抓起手机睁大眼睛用力去看,迫切需要法宝分散思维。
手机微信的右上角标着鲜红的“99+”,萧小津提不起兴趣查看,随手点开微博。
微博满屏都是今晚慈善晚宴的热搜和通稿,除了出席的各大明星艺人,因筹得五千万善款而被热议的“鲜果乐团”和指挥周雪尘外,萧小津在榜中也露了个尖。
命为“鲜果乐团经纪人采访”的热搜视频里,封面赫然是她的大头像。
将首席打杂的她尊称为乐团经纪人,够给面子的,礼尚往来,萧小津给视频点了个赞。完了随手往上滑,翻到钱婉的视频。
视频里的钱婉被官媒采访,头衔是“晚宴组织方”,她依然穿着红色晚礼服,妆容精致细腻,言谈不紧不慢,逻辑讲究,笑容平和亲切,极容易让人辨析出她是高素质的温柔女人。
萧小津很专心地把钱婉的采访看完,再回头瞄了几眼自己那段视频。
她:“……”
她没有华丽的晚礼服,衣着是最普通不过的毛衣牛仔裤。早上化的妆,不知几时掉淡了,脸色显得苍白憔悴。也没有发型可讲,耷拉的马尾似蔫巴巴的大葱,好几根毛刺在头顶蹦了出来。勉强堆出来的笑容肉眼可见的生硬,四舍五入等于假,说话还浮夸……
萧小津默默放下手机,仰躺在床呆望天花。
雪白的天花有如电影银幕,清晰地播演红裙淑女与西装绅士亲吻的镜头……
萧小津闭上眼猛拍额门,可周雪尘与钱婉一黑一红的相拥身影怎么都挥不去,就像牛皮癣粘在心脏,一片一片疙瘩,不仅不痛快,还让她闷得喘不过气来。
“啊……”萧小津紧捂胸口,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低呼。
早料到周老师和钱婉的关系非比寻常,人家俩口子要和好,不是明摆着迟早的事吗?她作为局外人,就算介怀也于事无补啊。
何况,她凭什么身份介怀?傻不傻,蠢不蠢……
“你干什么?”
头顶突然传来那男人的声音。
萧小津睁开眼,见周雪尘站在床边低头打量她。
她:“……”
周雪尘的视线往下移,停在她捂胸口的手上,乐了:“萧老师,做丰胸按摩?”
萧小津:“…………”
周雪尘特别大方地笑说:“不用按了,萧老师你的够大,够了。”
萧小津脸红耳赤,心跳不知不觉加快。她偷偷掐自己大腿,稳住,稳住。
萧小津镇定地坐起身,想像平时那样没心没肺地跟周雪尘笑话几句,可这男人的眼睛直逼视她,灼人于无形。她开始心慌意乱,恨不得这男人马上消失,别杵在面前太阳般烤打她。
“你快洗澡吧。”萧小津不知怎的说了这么一句。
周雪尘听了就笑:“心急啊?好,听你的。”
他“配合”地转身去浴室,边走边脱衣服。
萧小津无语,瘫躺床上。
她好怀念以前的自己。
换作以前,她会潇洒地怼周雪尘:“周老师,够不够大是我和我未来老公说了算,几时轮到你指手画脚?”
所谓以前,不过两三个小时之前,却似熬了半世纪之久。
钱婉那段视频,是跟周老师拥吻前采访的?抑或拥吻后?她看上去淡定自信,没有留下破绽。
作为慈善晚宴组织方,坐在一堆名人明星的最前排正中,捐款起步价就是三百万,跟五千万金主争持不休,钱婉的身家背景,不愧为余理打听到的“某三代”。
“某三代”如钱婉,与周老师纠缠不清,按理,周老师也不该是等闲之辈。
那天钱婉在萧小津的房间里聊了不少,她问萧小津:“萧老师,你愿意帮一个忙吗?”
萧小津问是什么样的忙,钱婉先是告诉她,周雪尘是当之无愧的音乐天才,年轻时留学德国,所向披靡,可惜后来因故放弃。
寥寥数语,听得人八卦心痒,萧小津盼她继续细说,钱婉却道:“你应该听说过,元旦有一场慈善晚宴邀请雪尘出席表演。到时候会有几位行家到场,雪尘参演的话,对他回德国起很大帮助。所以,萧老师,你一定要帮我说服他。”
萧小津失笑:“周老师怎么会听我的,你高估我了。”
钱婉没有评论高估与否,她说:“我会答谢你的。”
萧小津:“不用客气了,我真帮不上忙。”
那几天她与周雪尘正值冷战,俩人在屋里连个眼神都避而不见。
钱婉的语气沉重了些:“萧老师,雪尘的才华不应该屈就在这里,他有属于他的世界舞台。你和雪尘相识一场,他若怀才不遇,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你难道不会替他遗憾?”
萧小津看着钱婉,想都不想说:“我会。”
周老师若真怀才不遇,她会替他遗憾到天涯海角。身怀本领,却无用武之地,不得不屈居于市井,这和她无法在市中心开办瑜伽学校大展拳脚,被逼至果批搞小型课室讨日子有什么区别?
如此抑郁不得志的无奈,萧小津不能再熟悉了。
幸好,她还不算最倒霉,至少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周老师以低价提供她事业与生活的落脚点。这份雪中送炭的恩义,即便俩人平时打打闹闹乍乍乎乎互相伤害也抹杀不了。所以,假如有朝一日,能为周老师的事业转折伸一把手,她会义不容辞。
“好,我帮你劝周老师。”萧小津答应了。
钱婉很感激,除了感谢的话,她还郑重承诺:“萧老师,你要在市区办瑜伽学校吗?等雪尘回德国之后,我帮你实现。”
……
浴室传来开门声,周雪尘洗完澡出来,他光着身子,拿浴巾擦滴水的头发与身躯。
萧小津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伸手按床头的电开关,吊灯灭了,房间陷入昏暗。
仍在擦水的周雪尘:“……”
萧小津侧躺着闭眼,不敢哼声,她听见男人笑问:“萧老师,玩花样是吗?”
萧小津脑子还没转过来,一条湿润的浴巾便飞扑过来,盖住了她脑袋。
浴巾上每一条棉线都浸透了那男人的原始气味,似陈年烈酒,仅闻一口,便差点将萧小津灌醉。她惊乱中要掀开浴巾,男人的身躯却沉沉地压了下来,她的双手也被男人单手扣住。
萧小津挣扎踢脚,全是徒劳。
周雪尘扯掉那浴巾,在萧小津露出的脸上边亲边笑问:“萧老师,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幻想过被强?”
“你他妈的才幻想被强!”萧小津怒骂。
周雪尘松开她往旁边翻身,直条条地平躺在萧小津隔壁,闭上眼很顺从地说:“那你强吧。”
萧小津:“……”
她坐起来将浴巾狠狠甩在周雪尘脸上:“你脑子里就只有这档事?”
周雪尘扔开浴巾,睁开一只眼看她:“不然?”之后又把眼闭上,悠悠道:“我这等俗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俗不可耐的俗事。不像萧老师你,能有几斤墨水把记者的提问回答得那么精彩。”
萧小津皱眉,她把灯打开,房间恢复亮敞。她看着赤/条条的男人问:“你是怪我替你接受采访?”
周雪尘未适应骤来的灯光,眯着眼皮说:“我多谢你都来不及,毕竟我编不了那些内容。”
萧小津听了满耳朵嘲讽,心里委屈又忿忿不平。她好心好意帮这男人应付记者,给他腾时间与钱婉卿卿我我,他没一句多谢,还热嘲冷讽,她真是……
哔了狗了。
萧小津冷笑:“难道我实话实说,告诉他们你老人家一次排练都没有,全靠上台前唯一一次彩排来对付?抱歉,这么不尊重大会的操作我说不出口。”
周雪尘似有若无地“嗯”了声,无所谓地掏着耳朵。
他那模样像极了“随便你反正我不领情”的典范,萧小津气上心头,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
被踹的男人睁开双眼瞪她:“你有病?”
“你有药?”萧小津怒道。
周雪尘:“你犯什么毛病,能不能正常点?”
萧小津:“我正常得很,你才不正常。”
周雪尘:“这样讲口水话有意思吗?”
萧小津:“有没有意思我说了算。”
周雪尘歪头看萧小津,“萧老师,我又哪得罪你了?”
萧小津:“呵呵不敢当。”
周雪尘:“别谦虚,大胆说出来,反正我不改。”
萧小津咬牙:“行,那你给我讲讲,你跟钱婉到底怎么回事!”
“事”字尾音掷地有声,凝固了空气,安静了世界。
如此无声无息了一阵……
等萧小津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着慌地看向周雪尘。
坏了,要露馅了,要被嘲笑被质疑,被撇清关系了。
周雪尘也看着她,正如萧小津所料,他果不其然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多管闲事”四个字他没说出口,但萧小津在心里听见了。她一时半会找不到词回答,僵硬地坐着不动。
周雪尘又问:“你知道什么了?”
萧小津脑子嗡嗡作响,在混乱的思绪中吃力地抓住主线。
她要不要顺着话头聊下去?说不定周老师今晚心情好,愿意透露些边角料来满足她的贪念。
但她是不是过于乐观?仍记得答应帮钱婉的那晚,她兜着圈子试探,周老师全风轻云淡地跳过,谈笑间守口如瓶。
他根本没想过,或者说是不屑于,和她分享经历。
这一回,恐怕十有八/九也是同样的收场。
而且,她再不自量力地错误评估自身处境的话,接下去将会是一场漫长的揪心的割席战……
要搞到那个地步,值得吗?
静心想想,她跟周老师目前的相处方式不是挺好?何必强求地去证明什么,追究什么?就算她弄清楚了周老师与钱婉的确切关系,那也,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我的事你最好别过分积极,我和你没别的关系。”
是啊,她最好别过分积极,不然,她可能连在这里的瑜伽课室都办不下去,得不偿失……
纠结了整晚,总算有了像模像样的决定。算半桩好事,只是笑不出来。
萧小津疲惫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躺下床背过身去,“睡觉吧,今天累傻了,脑子进水。”
但愿周老师不再计较,今夜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明日一切照常。
萧小津紧紧闭眼,巴不得秒睡。又疑虑,该不该起身回去自己房间?闹成这样还赖人家床上,脸皮厚啊……不过这个时候走,反应是不是太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奶奶的,又纠结了。
寂静无声的身后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一条冰凉沉重的手臂从背后伸来,搭住了她的腰。
“精明的萧老师会脑子进水,实在罕见呀。要不我勉为其难地想一下当年,庆祝庆祝?”周雪尘仿佛在说笑话,充满笑意和吊儿郎当的口吻又像梦话。
萧小津不识字了,努力地消化这是实话还是反话,但不管什么话,她都接不上话。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以前跟她谈过一段。”身后的男人平常地接着说。
太平常了,跟聊昨晚的饭菜香不香一样,顺着那调调,萧小津自然而然地凭直觉问:“多久以前?”
问完扼腕,真够不争气的。
周雪尘:“十……咸丰年的事,谁记得。”
不知他是真记不住,抑或对私事有所保留,萧小津在心里算了下他和钱婉的年纪,本想问钱婉是不是周雪尘的初恋,后来记起这男人提过他的初恋是小学的小胖妞,改问:“你是钱婉的初恋?”
周雪尘:“谁知道。”
萧小津:“……现在久别重逢,是要复合吗?”
周雪尘:“是啊,萧老师给我准备什么贺礼?”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才闻萧小津倔强的应声:“请你们吃顿饭,亲自下厨那种。”
周雪尘笑了:“萧老师,除了请吃这一招,你没别的能耐了吗?”
萧小津语调不变:“没有。”
周雪尘:“该不会往饭菜里下毒吧?”
萧小津:“……嗯,致死量。”
周雪尘又笑:“萧老师,那个背着你跟别的女人谈婚论嫁的前男友找你复合的话,你愿意吗?”
萧小津:“死都不愿意。”
回答完,有什么灵光一闪,开窍似的。
她转过身与周雪尘面对面,问他:“你意思是,你背着钱婉劈腿了?”
周雪尘一直闭着眼,半睡半醒地打了个呵欠:“我跟那些女人只是玩一玩。”
萧小津脑仁里“duang”的一声。
她问:“你跟‘那些’女人玩一玩什么?斗地主?打麻将?”
周雪尘:“不是。”
萧小津悄悄地屏住呼吸,等着。
周雪尘:“我们玩消消乐。”
萧小津低喝:“周老师!”
周雪尘睁开双眼看她:“萧老师,都身经百战了,就别装清纯。”
萧小津倒吸口气:“你……是一次,还是几次?”
周雪尘:“数不过来。”
“我去!”萧小津被针扎似的坐起身,质问躺着的男人:“你有女朋友了,竟然还跟其他女人乱来,而且次数还数不过来?”
周雪尘:“次数有关系吗?一次比一百次忠贞?”
萧小津:“当然不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周雪尘:“那你跟我计较次数?”
萧小津张口结舌,无法反驳。
周雪尘又说:“再者我跟她一起之前就那样。她不是不知道。”
萧小津愣了愣,有些茫然。
钱婉她……她知道的时候,该有多痛苦。
萧小津一阵心痛,自言自语般说:“钱婉,多好的女人啊,比谁都好,有头有脸,得体大方,高等白富美……这么好的女人,”说着说着,她瞪紧周雪尘语气变凶:“你居然都不珍惜,你这……渣男!”
被劈头盖脸骂渣男的周雪尘皱了眉:“你讲不讲理?是你自己八卦,我好心告诉你你却骂我?换别人我才不废话。”
萧小津呵呵假笑:“我就来很乐意听你那些风流不忠出轨背叛的浪荡往事!”
周雪尘:“我又不是背叛你,你真情实感的激动个什么?”
萧小津:“我替钱婉不值,替那些你不珍惜的女人不值,渣男!渣男渣男渣男!”
萧小津越骂越激动,第二次一脚踹向周雪尘。
周雪尘:“你……”
“渣男渣男渣男!”萧小津的脚密密麻麻地踹向男人。
周雪尘挡无可挡,后退着被踹下了床。
“得寸进尺!”这下换他发火了,然而不起作用,没几下功夫,他被萧小津连推带踢地赶出了房间,房门“嘭”地关上。
一丝/不挂的周雪尘跟黑漆漆的客厅对了两眼,冲房门叫骂:“这他妈的是我房间!”
第65章 各位中秋国庆节快乐~!……
房间里鹊巢鸠占的女人没给应声, 门缝透出的灯光转眼熄灭。
周雪尘:“……”
他想冲房门再怒吼两嗓子,要张嘴时觉得掉格。他闭嘴,走到客厅沙发用力坐下, 盯着房门咬牙。
早料到这女人又要作妖,抱着好男不与女斗的觉悟, 对苍天发誓, 他周雪尘今晚已经相当配合她萧老师的了。
从慈善晚宴结束到回琴行, 她一路无视他, 故意疏离。
他大度,不计较。
接着甩他脸色,虚伪的客气。
他豁达, 无所谓。
再之后八卦,问及他私隐,有失分寸。
他包容, 说说无妨。
这么顺着她来, 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偏偏她仍不依不饶, 照样发飙,还动手动脚武力对抗。
呵呵, 萧老师,你好意思?
周雪尘越想越不甘心,他大可以拿钥匙开门杀进去将那女人狠狠吊打九回合,不然老虎不发威, 会被当作hello kitty。
周雪尘猛拍一下沙发扶手, 站起来朝房间大步走去。没走几步,人顿住,不动声色地退回沙发坐下。
好家伙, 钥匙全在他房间里……
周雪尘看了圈黑漆漆的客厅,三更半夜,这里安静得连苍蝇飞过都能闻声。
房间里那女人应该也没大动静。
周雪尘回头看身后方向,那边是萧小津的房间。
萧小津很久不睡那个房间了,门关着。周雪尘过去拧了拧门把手,没锁。
他推门进去,随手开灯。
这房间以前是丢空的杂物间,租给萧小津之前,周雪尘几乎忘记它的存在。
萧小津搬进来后,擦掉落了几年的灰尘,摆上简易的衣柜,单薄的书桌,陈旧的单人沙发,还有那张震塌了的木床,差不多就住下来了。
周雪尘多看了床两眼,当初他答应赔一张新床,事后却不了了之。
房间很小,一眼看尽前后,摆设也单调无趣,没什么值得研究。
周雪尘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空间,萧老师随身携带的家当,原来很少。
几件四季更替的衣物,少量他没听说过的品牌的化妆品,简单轻巧的被席枕头,东西算是齐全,只是每一样都点到即止。
似乎喊一声“走”,萧老师下一秒就能全部打包好跑路。
萧老师不是A市人,她长久在A市打拼,可惜至今仍未有本事攒下丰厚的家底,等落魄够了,也许某月某日就会收拾细软逃回家乡。
至于萧老师的家乡在哪?
周雪尘不曾问,也不记得她有没有提过。
萧老师的床塌在地上,不过依旧整理得很规矩,睡人不成问题。周雪尘想都不想就躺了下去。
这床他上过几次,以前没老实躺过,现在安分不动才发现它又硬又实,哪怕铺上被褥,依然硌心硌肺,很不舒适。
难怪萧老师霸着他房间不肯出来。
周雪尘别扭地翻了几次身,差点翻到地上。
妈的,这床窄过闪电。
勉强躺好后,周雪尘打开空调的制暖功能,枕着双臂准备入睡。
没一会,他睁开双眼望天花,心里不太/安宁。
那女人,明天不好对付呀。
她那架势和火气,八成又要搞冷战那种浪费时间的把戏。
他要是跟她冷斗,太幼稚。
拿热脸贴冷屁股?痴心妄想。
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吧,得,她又不傻……
周雪尘有史以来第一次头大。
以前他跟女人有矛盾,直接就一拍两散了,哪里需要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处理?
都怪萧老师。她格局太小,连累他跟着瞎折腾。
……
漫漫长夜,躺在周雪尘的大床的萧小津,眼睁睁地终于熬到天亮。
她累得眼睛疼,脑子里却找不到“睡觉”这两个字。
取而代之的,是叫她又爱又恨的周老师。
这世上或许有无缘无故的爱。
但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周老师的罪行,明明白白得令萧小津想替他找借口都难。
更没回旋余地的是,他本人随随便便地就亲口承认了,跟承认没有把晚餐的饭菜全部吃完一样平常。
男人这种面不改色的淡定从容,对女人来说是沉重的不见血的残忍。
和周老师相处了这么久,从一开始交手,萧小津就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她也不是小年轻了,不会再迷信“浪子回头金不换”。
大是大非她不是心中无数,红尘道理亦条条都懂。然而是,心身仍无所适从。
像秋天掉了队迷了路的大雁,温暖的南方找不到路,严寒的北方也回不去了,只能在荒凉的高空无助地孤独徘徊。
凡人就是凡人,与圣人之间隔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周老师。
萧小津长长叹了口气,今年这个元旦过得太糟心,希望不是什么不祥之兆。
又躺了许久,萧小津才起来洗漱换衣,再冷静了半晌功夫,打起精神拉开房门出去。
不管怎样,躲起来逃避不是良策。见步行步吧。
萧小津抬眼看客厅,愣住。
客厅正中,周雪尘一丝/不挂,摊开双臂,叉开双腿,大字形,悠然自得地,坐在沙发喝矿泉水。
萧小津:“……”
她眨了几下眼,定神看着他,确定不是幻觉,哑了。
昨晚她把这男人赶了出来,这男人一整夜会怎么过,早上会是哪种局面,萧小津不是没预设过。她假设过许多,但不包括眼前这一幕……
差点忘了这男人昨晚是光着身子被赶出房间的。
也意想不到这男人会如此坦荡,坦荡到天经地义的程度。
他连用毛巾围一下都不屑于做。仿佛天生就是野生的猛兽。
“早啊,萧老师。”
野生猛兽假热情地打招呼,萧小津忙不迭撇开视线。
周雪尘笑笑地问:“昨晚一个人睡得香吗?”
他分明在嘲讽,萧小津看了他一眼,周老师的表情和说话语气一样,都有掩不住的冷淡。
萧小津转身去厨房,没有回话。
“一大早就摆脸色,好大的咖位。”身后的男人如是说。
萧小津置若罔闻,又听见他说:“萧老师你这尊大佛,这里恐怕是供不起了。”
这话不同寻常,已经走到厨房门口的萧小津停下来回头问他:“你说什么?”
周雪尘抛着饮空的矿泉水瓶,视线没有看她:“你过主吧,这里不租你了。”
萧小津:“……”
她努力保持镇静,很想告诉自己这也许是个大号的玩笑话。可怎么听怎么看,周老师这一句都像是真心话。
她昨晚把他得罪坏了吧。
心底有一阵难受要涌上喉咙,萧小津说:“说不租就不租?我和你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
周雪尘皮笑肉不笑:“拿了结婚证的也没见耽误离婚的,你我之间的一张薄纸顶个什么用?”
萧小津:“你强词夺理。”
周雪尘:“房子是我的,我爱强就强,夺就夺。”他转头看向她:“你不服气的话,要么打官司。”
萧小津说不出话了。
难怪周老师一丝/不挂坦荡地坐在客厅,原来是在宣示主权,原来是在强调房东身份。然后用公事公办六亲不认的口吻,赶她走。
萧小津忽然记起,很久之前,周老师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候余哲来琴行找她,周老师跟他打架挨了拳,心情极差。
那时候萧小津刚搬进来,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做小伏状低三下四向周老师求情。
……
萧小津不由自主地感叹,她所遇到的房东,宁母也好,赵雪梨也好,周老师也好,他们总会有不如意而要赶她走的时候。
兜兜转转,她一直没有摆脱随时被弃租的威胁。
哪怕同吃同睡了半年,周老师的角色始终没变——是她的房东,也仅仅是她的房东。
萧小津看着房东周雪尘,挤出笑容说:“行吧,我还发愁该怎么办呢。谢谢周老师帮我做了了断,我现在就走。”
她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拧着小行李箱安安静静离开。眼角余光里,坐在沙发背对她的周老师大概在掏耳朵,一声不哼。
萧小津走到一楼琴行门口,揭开旁边一座钢琴的琴键盖,琴行玻璃门和铁闸门的钥匙就放在这副琴键上。
拿钥匙把玻璃门打开,双手用力一口气将铁闸门往上卷起,外面的日光照了进来,暗沉沉的琴行亮敞了一片。
原本她还不舍,原本她还抱有幻想,原本她还迟疑。现在好了,人家开了金口,她再厚脸皮也呆不下去了。
走就走。一了百了。
再见了周老师,大路朝天,以后各走……
萧小津在心里的呐喊被店外围上来的一群人打断。
她:“……”
这群人的脸孔一个比一个陌生,举着手机对准萧小津一顿拍。
萧小津:“…………”
她悄悄放下高举的双手,问他们做什么。
“萧老师!”街道办肖主任从人群后面涌上来,热情地招呼:“你可开门了,知道我们等了多久吗?打你电话关机,打周老师电话又不接,真是的,虽然今天还是元旦假期,但你们要按时营业嘛对不对!”
萧小津:“…………”
肖主任向人群招手:“各位传媒朋友,这里就是大名鼎鼎‘鲜果乐团’的大本营,欢迎进来参观!”
在他号召下,“传媒朋友”浩浩荡荡涌进琴行,萧小津不得不靠边站让出门口。
肖主任像自家主人般到处介绍:“这里是琴行的工作台,平日周老师就在这里接待学生和家长的。别看它简简陋陋,其实都是深藏不露卧虎藏龙的宝地对不对?”
“传媒朋友”边听边举着手机拍摄。
“我去!这里好几台斯坦威,克里斯多佛利,还有佩洛夫!”不知谁突然惊叫。
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门口那堆钢琴上。
萧小津趁机将肖主任硬拽到角落,低声急问:“肖主任,你快解释!”
肖主任惦记着赶回去做向导,匆忙说:“他们是记者,视频网站的自媒体的报社杂志的,都是来采访‘鲜果乐团’的。”
萧小津明白了,看来昨晚的表演和热搜捧火了“鲜果乐团”。
她说:“那你要提前通知周老师。你问都不问他,直接就把人带过来了,你是第一天认识他老人家吗?”
肖主任:“嗨,我就是知道他铁定不会同意。这事不能全怪我,我昨晚打你电话想跟你商量的,你要么不接要么关机,我只好先做安排了对不对?”
萧小津昨晚烦出天际,电话还特别多,她索性关机了。
萧小津说:“昨晚没商量上,可以今天明天后天商量,你自作主张焦急个什么?”
肖主任:“唉呀萧老师,打铁要趁热啊对不对?‘鲜果乐团’上热搜了,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去?隔一两天不冒泡,就没人记得你们啦。我们要抓紧时间把握热度积攒名气,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对不对?”
萧小津连连摇头:“这事不妥,依周老师的性子,他不发飙算我输……”慢着,她不是要走的吗?周老师发飙不发飙,关她屁事?
恍然大悟,萧小津轻松多了。
“罢了,我不管,你自己善后。保重,再见。”萧小津转身就走。
肖主任赶紧拉住她:“你不管不行,你是乐团的经纪人,等下他们要采访你的。”
萧小津傻眼:“我几时成了乐团经纪人?”
何况这乐团前前后后也没说过有经纪人。
肖主任:“网上都这么叫你的啊。”
萧小津:“……”
这时又不知谁往楼梯那边喊了声:“周老师来了!”
大家齐刷刷看向楼梯,萧小津没看见人,只看见一只穿着人字拖的脚落荒而逃似的消失在二楼梯口的转角处。
“我们上去!”有人这么建议了一句,大伙蠢蠢欲动。
几乎同时,萧小津的手机响,来电显示“周老师”。
犹豫了半秒,萧小津接起来了。
“别让他们上来。”说了就一句话,周雪尘挂线了。
萧小津还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呢,腿已经迈出去冲到楼梯上,堪堪挡住要上二楼的人。
她劝阻大家:“各位等等,周老师昨晚很累了,今天需要好好休息。大家体谅体谅,改天再采访。”
周老师是“鲜果乐团”的灵魂人物,不让采访的话那今天等于白跑一趟,有人不满,有人问:“那采访你行吧?我们要交差的。”
萧小津:“……行。”
有了昨晚接受采访的经验,萧小津对提问应付自如。有人提出要采访乐团的小成员,她用“孩子太累”为由,推拒了。
完成采访后大家陆续离去,肖主任留到最后,语气很严重地提醒萧小津:“萧老师,周老师现在算半个名人了,你叫他以后千万别再背心裤叉人字拖地露脸了!”
刚才肖主任也发现了周雪尘那只穿人字拖的脚,心中大叫不妙。
网友和媒体追捧的,是在舞台上西装革履光鲜专业的周老师。万一周老师平日不修边幅的形象被公开,那惨了,什么网红梦明星梦都要幻灭了对不对。
肖主任反复强调“人靠衣装”“机会难得”,强烈要求萧小津严格督促周雪尘的形象管理,萧小津不答应他不走。
等肖主任也走了,萧小津迅速把铁闸门落下,上锁。
松口气的功夫,手机又响。
萧小津看了看屏显,到电话响声快要断的时候才接起来,接了也不哼声,只对着话筒静静呼吸。
电话那头也不哼声。
两端的呼吸声对峙了有半分钟,那边才先开口:“都走了?”
萧小津用鼻音冷冷地“嗯”了声。
之后双方又沉默。
另一个半分钟过去了,周雪尘才又道:“你别走了。”
短短4个字,他好像费了老劲才说了出口。
萧小津闭上眼缓缓地深呼吸,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声整个琴行都能听见。
良久,她冷淡地说:“这里供不起我这尊大佛,不走等着被嫌弃?”
周雪尘:“……”
打脸来得太快,他调整了一下,说:“谁敢?你贵为乐团经纪人,没人敢惹。”
萧小津心想,你不是人,你是野兽。
她说:“什么经纪人,我不敢当。也当不起。”
周雪尘:“你都以经纪人身份接受采访两次了,这个责任你跑不了。”
萧小津:“我不像你那样有房,但我有腿啊,我爱跑就跑,不当就不当。”
周雪尘:“……”
萧小津仔细听着手机那一端的动静,猜不出周雪尘会怎样接话。
过了会,周雪尘说:“我给你开工资,经纪人的工资。”
萧小津:“……”
这个连团名从哪来的都搞不清楚的乐团,不过是周老师不情不愿下临时组织来应付街道的。因为参加慈善晚宴表演筹得巨款而走红,纯属意外。在这之前,周老师没有把它看作是一个固定的永久的正式的团体。
所以,周老师现在给配经纪人,而且是会开工资的那种,是不是意味着他要把乐团带起来,干正事?
这横看竖看都不是坏事。周老师昔日断裂的音乐事业或许能因此重新接驳上,延续下去。
萧小津没拒绝,问:“当经纪人要做什么的?”
周雪尘:“管理培训安排演出,公关推广,跟你经营瑜伽班差不多。”
萧小津:“你要把乐团做下去?”
周雪尘:“你昨晚跟记者吹乐团发展的时候不是这样想的吗?”
萧小津:“我怎么想左右不了周老师你。”
周雪尘:“少废话,就这么定了,即日上岗。”
萧小津:“我没干过这工作,工资太低的话我不会考虑的。”
周雪尘:“给你市场价,别太贪心。”
萧小津:“我有一个要求。”
周雪尘:“包吃包住五险一金?”
萧小津:“我要你的亲笔签名。”
周雪尘:“……”
萧小津说:“是我弟弟帮朋友要的,周老师,你有不少粉丝了知道吗?”
萧小津的弟弟告诉她,周老师快要成为新一代的男神了,他在台上指挥的风采迷倒一大片女粉丝。
弟弟的朋友认出视频里“乐团经纪人”是他姐姐,第一时间拜托他预订男神的签名。
昨晚弟弟来电话说这个事,当时萧小津又烦又气又累,跟周雪尘又闹成那般,便一口回绝了。
拿到周雪尘的签名,萧小津挺佩服地说:“周老师,你签起来很爽快,不怕签不好影响形象?”
周雪尘说:“不当回事自然就不怕。”
萧小津抬眼看他,他也正在看她,目光相碰,萧小津竟有些羞怯,拿着签名走开了。
周老师爱看稀奇古怪的书,当中那本《除了啪啪啪,男人脑子里还会想些什么》,她印象深刻。
打扫他的房间时,萧小津曾趁他不在,偷偷翻开那本书想研究研究,结果里面厚厚的一叠纸,全是空白页……
依照那结论,周老师这男人大概是无药可救了。
她对他,也就别要求那么高了。
第66章 慢着。
“鲜果乐团”一夜成名。
萧小津正式成为乐团的经纪人, 接踵而来的采访请求和演出邀约霎时令她手忙脚乱。
她学着妥善处理,花了好些时间去适应这份新工作,会上网搜索经纪人的经验分享来拜读, 买了几本参考书抱着研究,又打算报名相关的网课去恶补基础。
之前接受的两次采访, 萧小津都是夸夸其谈地敷衍媒体。现在身份变了, 出于替乐团的形象和未来发展着想, 再接受采访时, 她每句回答都谨而慎之。
她反复看钱婉接受采访的那段视频,如果她在镜头前能做到钱婉那种从根子里散发出来的稳重和自信,相信一定会给乐团很长脸。
这段时间再有媒体提出要采访乐团的小成员, 萧小津不再推拒。她和家长们商量后,推荐了王子骏和榴莲妹做代表。
王子骏见过不少场面,面对记者和镜头, 他习以为常地气定神闲。榴莲妹本来有些胆怯和局促, 幸好有王子骏在旁边坐镇,她觉得自己被什么罩着, 渐渐放下了担子。
王子骏的父母是知名的网上鲜果销售平台创始人,他本人刚过小提琴八级, 但他学琴不足三年,已经在好几场小提琴比赛里斩获殊荣,也参加过好几回音乐会演出,问起业界的前辈, 几乎没有不称赞他的。
王子骏的前途肉眼可见的无可限量。
记者了解后, 免不了疑问:“那你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学琴?”
众所周知,在乐团成名之前,周老师办的琴行无论名气规模抑或地点, 都毫不起眼。如此默默无闻的小琴行,通常是留不住有实力和追求的学生的。
王子骏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因为周老师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周老师的琴行招收的学生,十有八/九是生活在果批的孩子。
他们大部份跟西瓜头一样,嘻嘻哈哈过日子,对学习和生活没心没肺,来琴行学琴多半不是真心自愿,平日练习也不太上心。
要么像榴莲妹那种,不管对乐器有没有真正的兴趣,都会乖乖地听从大人的嘱咐,按部就班地来上课。
同他们对比,王子骏属于琴行里的“异类”。
这男孩才华出众,思维成熟,有一般小孩难以企及的野心。他扎扎实实考级,自主去比赛演出,是因为对学艺有要求,也是在为将来铺路。
拥有衣食无忧的家庭背景,不容小觑的实力,加上学习态度又认真积极,按理,王子骏要拜名家为师易如反掌。
但他选择了周老师。
萧小津也是后来才听说,周老师是王子骏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小提琴老师。
萧小津当时就笑话周老师,吊儿郎当如他,竟然能招到王子骏这种正经八百的优质学生,不是周老师走狗屎运就是王子骏倒霉运了。
今日听王子骏的回答,萧小津才恍然,这哪是一个“运”字的事?这是高手之间识英雄重英雄的惺惺相惜。
记者问榴莲妹同样的问题,榴莲妹的回答很易理解:“周老师对我们很好,跟他学琴很开心。”
萧小津听了就笑,换作是西瓜头的话,西瓜头八成会苦着脸说:“周老师太凶了,我们不敢不听他的。”
……
孩子的采访很顺利,萧小津给他们和自己用力点了个赞。
过后某日午饭时间,萧小津做了几道最合周雪尘口味的菜,见他吃得满意,心情不错,萧小津说:“周老师,我今天米饭做多了,你多吃。”
周雪尘看她一眼:“你当喂猪?”
萧小津呵呵地说不是,又装得很顺便地提起:“对了,那个乐团的春节演出邀请你考虑得怎么样?都快一星期了,我们该给答复了。”
周雪尘这下不理她了,看着菜盘饭碗专心吃饭。
他若无其事的沉默约等于否决,萧小津早料到,再焦急也只好心平气和地劝:“西瓜嫂他们对乐团有很大期望的,不争取各种机遇上位的话,那乐团很快就会没有发展动力。”
孩子们参加乐团的集体训练和演出,多多少少会影响学习。不过乐团成名了,作为一份子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能与有荣焉,自然支持。假如乐团没发展没进步,跟以前没区别,那家长也许就会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周雪尘很没压力地接话:“那就……”
说了开头,他顿了下,不说了,只管吃饭。
萧小津以为他要说“那就去”,于是追着劝:“况且这个邀请很有诚意的,开出的报酬一点都不低。我明白周老师你视金钱如粪土,但乐团的运作需要成本啊,比如我的工资……”
周雪尘抢话了:“原来你担心你的工资。”
萧小津说:“是担心你的经济压力太大。”
周老师给开的“市场价”经纪人工资,高得超乎萧小津的意料。
经纪人一个月的工资比她给周老师一年的租金还要多,周老师这么大方,万一坐吃山空怎办?
萧小津摸算过琴行的学费收入,七拼八凑都不够支付她的工资。所以给乐团盈利也好,攒人气也好,趁着知名度还在线,多跑几趟演出总是百利无一害。
萧小津不想怠慢演出邀请方,无奈周老师拖拖拉拉,迟迟不给答复。邀请方天天来电话,萧小津纵使是经纪人,也不敢天天催周老师,更不敢贸然做决定,不然惹毛了他,后果更糟。
周雪尘笑笑,不聊这了,问起别的事:“火鸟卫视是不是想约我采访?”
萧小津被问得很意外。
王子骏和榴莲妹的采访间接给周老师加了不少印象分,大众把他形容为“高手在民间”,对他越发好奇,要采访他的呼声也越来越响。
周老师本尊会收到风声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居然主动提起,听起来有意向似的。
正如肖主任所讲,凡是要采访的,不用问,都猜到周老师他老人家一定不同意。
周老师之前就很干脆地推掉了所有采访,这一次的火鸟卫视估计结果也差不多。
萧小津如实说:“我早上接到电话的,他们很出名的那个访谈节目想请你做春节档的嘉宾,我超级惊讶。周老师,你打算去是吧?”
周雪尘反问:“你说去不去?”
“我说当然去。这机会太难得了。火鸟卫视有官媒背景,三观很正,信誉又高,影响又大,而且受众很广。你在他们的节目上刷一刷存在感,就有很大机会从短命的过街网红变成真正大雅之堂的名人了。”萧小津卖力地分析,盼着周雪尘能产生共鸣来一波点头。
又说:“到时候,乐团的出场费也肯定能翻几倍。”
听到这句,一直没反应的周雪尘“扑”了一声,喷了口半饭出来。
他扔下碗筷拿纸巾捂住嘴咳嗽,萧小津怕他呛坏,放下碗筷过去帮他顺背。
好一会,周雪尘缓过来了,抬头看站在身旁的萧小津。
他的脸咳红了,像醉了酒,眼里有呛出来的星点泪光,剔透水润,不声不响地把大男人给润温柔了。
萧小津低头看着他,心里软软麻麻,帮他顺背的手停了下来,轻轻地搭在男人的后背上。
周雪尘叹了口气,似笑非笑道:“萧老师,除了工资费用成本报酬这些跟钱有关的,你没其它要讲了吗?”
萧小津在心里想,不讲钱,难道讲情?
她温声问:“那你到底去不去?”
周雪尘说:“去。”
萧小津正要惊喜,听他又说:“你求我的话。”
萧小津:“……??”
黑人问号脸。
周雪尘直白地说:“我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要是像以前那样求我,采访也好演出也好,我都可以听你安排。”
萧小津:“…………”
她哪能不了解周老师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她也确实没少求过他。
第一次求他别生气别赶她走。
第二次求他参加果批的国庆表演。
第三次求他答应慈善晚宴的元旦演出。
也许还有其它次,萧小津记不清了,总之跟周老师讲不通道理的时候,她放下姿态低声细语地求一求,就会起效。
本来可以第四次求他接受演出邀请,第五次求他接受火鸟卫视的采访,但萧小津不了。
答应当乐团经纪人的那天,她决定不搬走了,接着从周老师的房间收拾收拾日用品,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去了。
她不是不留恋周老师的主人房,而是怕再躺他的床,再洗他的浴室,她会不受控制地迷失,误以为自己是主人房的女主人。
她只是主人房对面的杂物房的租客,什么时候会再被赶,萧小津也把握不准。
一时之间舍不得离开是真的,不愿意越陷越深也不假。
就让彼此慢慢恢复正常的关系,保持距离,摆脱依赖,如此,日后的了断就不会过于伤筋动骨和难舍难离。
分房睡之后,萧小津什么都没明说。她依旧会替琴行和屋里打扫,准备一日三餐,和周老师同桌吃喝,聊聊乐团和学生,笑一笑街坊邻里的见闻,就是缄口不提俩人之间曾经的暧昧,也不再越界。
她要当琴行真正的租客,当乐团真正的经纪人。
……
周雪尘攒足耐性去等待萧小津的求。只要她求他,他不妨大方一些,立即点头。
然后提条件。
想到这,周雪尘的唇角忍不住上扬,看萧小津的眼神也笑得更深。
萧小津安静地收回搭在他背上的手,回到自己座位重新端起碗筷,边夹菜边说:“那采访其实不去也不是问题。”
周雪尘没听懂:“什么?”
萧小津不紧不慢地吃了两口饭,往下说:“我最近看了不少娱乐圈的经纪人经验分享,不如我也给周老师你凹一个人设,一个从不接受采访的神秘高冷大音乐家,怎样?”
轮到周雪尘黑人问号脸。
萧老师的脑回路是不是哪里烧保险丝了?
那天她把东西全部搬回自己房间,周雪尘心领神会,什么都没说,也没拦。拿什么理由拦?死皮赖脸拦?
掉格的事,他从来不做。
女人耍心机,发脾气,以退为进等等的手段,周雪尘没少见识。所以他不急,住在同一屋檐下,想要一切恢复常态只不过是时机问题。
后来,周雪尘觉得不对劲。萧老师大概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加入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教,需要恪守什么不伦不类的教条,而与他几乎不再来电。
她变得越来越租客,越来越经纪人,越来越……不懂了。
这跟一个和尚和一个尼姑搭伙过日子有什么差别?
不仅没差别,周雪尘还有被坑了的不甘不服。
没意思。
真没意思。
周雪尘埋脸伏趴在一楼的躺椅上,双手垂落在两边一动不动,无聊得连午觉都睡不着。
随手扔哪的手机又震又响,周雪尘装死不接,理都不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安静了,换柜台那边的座机轰天大叫。
周雪尘:“……”
慢条斯理爬起来,过去拿起话筒,他还是懒得出声说“喂”。
打电话来的是姜北,他问了句:“雪尘?”
没有人回话,姜北确认了,接着说:“火鸟卫视的采访你最好去。”
依然没有人回话,姜北自顾自继续说:“这个采访只是开始,欧洲那边的媒体和汉院都要同时联络,你积极些配合,只有好处……”
他的话很长,周雪尘掏了掏耳朵,没一个字听进去,想索性挂电话时,姜北苦口婆心说:“我求你了周大少……”
周雪尘:“……”
他盼着来求他的人不求,不相干的人倒是求得挺欢。
周雪尘说:“你不如去求钱婉别搞小动作。这采访那演出的,还让不让人清清静静过个年?”
姜北说:“那不是都为了你?她给你造势……”
周雪尘:“是造麻烦。”
姜北:“懒得跟你争。我问你,你那个小老师当经纪人行不行的?不行我上。”
周雪尘心想,谁要她行。
琴行外面传来刺耳的车鸣声,周雪尘瞥过去。
一辆哈雷刚好刹车停正在门口前,司机戴着全包型大头盔,一身黑色厚皮衣,在冬日的阳光底下冷风之中,姿势很飒很酷地坐在车上,不知道做什么。
周雪尘“啪”地盖上话筒,走出去语气不友好地问:“找谁?”
司机没应话,脑袋略略上下摆动地打量周雪尘,这男人穿着非常普通的外套,十分普通的冬裤,和无比普通的人字拖……
司机的大头盔镜面反光,映着周雪尘冷沉的脸。
萧小津这时从二楼赶下来,越过周雪尘,兴冲冲地跟司机说:“这么快就到了?”
“萧老师。”身后有冷声,萧小津回头,见周雪尘面无表情地问:“找你的?”
萧小津连忙解释:“抱歉周老师,这是我朋友,我们马上就走,不会挡在琴行门口的。”
说完她扶着司机的肩膀骑上哈雷的后座,接过司机递去的头盔熟练地戴上,双手自然地搂着司机的腰,还暗戳戳地抓了抓,在司机脑后小声说:“走吧。”
司机的头盔朝周雪尘转了转,尔后拧动哈雷的把手,机车的引擎声随之轰轰作响。
周雪尘的视线没离开过司机腰间的手,哈雷要跑的瞬间,他蓦然伸手牢牢扣住司机的肩膀:“慢着。”
第67章 神经错乱
司机被周雪尘的手劲弄痛了, 肩膀缩着躲。
萧小津一脸懵,眼皮底下周雪尘的手背青筋微凸。
不妙。
她迅速保证:“周老师我们马上就走马上!”
“走什么走。”周雪尘冷声道,“大中午的轰轰乱响, 扰人清梦。”他盯着司机的眼神,让人认为司机把他得罪得不轻。
接着周雪尘命令:“道歉!”
萧小津和司机:“……”
虽然周老师有点小题大作, 萧小津还是赔着笑致歉:“周老师对不起, 我们没心的, 你大人有大量。”
周雪尘只盯着司机:“他哑的?”
扣司机肩膀的手劲跟着加大。
司机痛得“啊”地叫了出声, 直叫:“道歉就道歉,下手这么狠,当我仇人吗?!”
周雪尘愣了, 被什么惊讶了似的。
司机用力甩他的手,周雪尘回过神,不太确定地重新打量司机, 从头到脚, 从前胸到后背,生怕走漏眼。
半天, 他吐了句:“女人玩哈雷,挺野的。”
司机凶他:“关你屁事?放手!”
周雪尘绷着的脸一下子笑开了, 他松开司机的肩膀,很稀罕地以认错的态度客气说:“是我多事了。你们慢走。”
他手插裤兜,没事发生一样吹着口哨转身回琴行。
余理推开头盔的挡板,露出一双清丽恼怒的眼睛, 瞪着周雪尘的背影跟身后的萧小津咬牙说:“小津, 这男人是不是有病?”
萧小津:“……”
她也觉得莫名其妙。
琴行里,周雪尘从柜台翻出两根手指饼叼嘴里,耳朵听着门口的哈雷轰轰轰响, 不动声色地斜过去一眼,人和车都跑没影了。
周雪尘:“…………”
难怪说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看来他是有些神经错乱了。
余理驾着哈雷载着萧小津在公路上风驰电掣。
很快,她俩抵达市区一所只允许高级会员进入的餐厅。
餐厅装修奢华,格调高雅,看起来不是吃法国菜的就是吃意大利菜的。
但其实这是一家烧烤店。
萧小津有够惊喜的:“余理小姐姐,提前告诉我要来吃烧烤嘛,好让我从昨天开始留肚子。”
余理笑:“意想不到吧。”
这家烧烤店的主厨据说是米奇林师傅,餐厅里没有半点油烟杂味,做出来的食物口味却是地地道道的烧烤。
包厢内,萧小津和余理脱了鞋席地而坐,精致的矮餐桌上摆满热腾腾的烤鱼白,烤鹅肝,烤和牛,还有龙虾,帝王蟹,法国生蚝,松茸……
萧小津感动到想哭:“这顿烧烤我请不起了。”
没本钱像上次在海边那样。
余理起了一瓶德国啤酒,递给她说:“这里结账只能刷会员的充值卡。”
萧小津:“一次要充值多少?”
余理举起右手张开五只手指。
萧小津呵呵:“那我得拼命吃,不然你卡里的钱会长毛。”
说到做到,萧小津专心致志吃,偶尔和余理碰杯又给她夹菜。风卷云涌一番,餐桌上的食物被扫荡得七七八八,萧小津的动筷频率才慢慢减下来。
余理吃得不多,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苏打水,聊起话:“你现在全职当乐团的经纪人吗?瑜伽班还办不办了?”
干掉半瓶啤酒解腻,萧小津说:“当然办啊,瑜伽是我的根基和梦想,怎么能不办。”
乐团经纪人只是她的副业。
年底果批的生意特别忙,大伙也筹备着过年,加上她刚刚接手乐团,对于经纪工作未熟悉,所以瑜伽班暂时停课,她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乐团上。
萧小津说:“等过完年了,我可能就会忙晕。到时一手抓乐团,一手抓瑜伽班,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哈哈哈。”
余理看着她:“你这业余经纪人当得挺开心。”
萧小津由衷承认:“确实挺开心。”
余理:“帮那个男人办事就这么乐意?”
萧小津哈哈的:“谁给我高工资,我给谁乐意。”
余理没说话了,闷闷地饮完一瓶苏打水,才又道:“你最好别惹那个男人。”
第68章 不就是要威胁我?
萧小津轻松地说:“我惹他做什么?人家是房东, 又是老板,端起架子时能把我吓坏。”
她没夸大其词,事实已经证明过。
余理的语气比较严肃:“我哥试过打听那个男人, 但什么都打听不到,这很不正常。”
萧小津皱眉:“你哥无缘无故打听周老师干嘛?”
余理摆出“我也受不了他”的表情:“谁知道。不过这个结果挺意外, 我要给你提个醒。”
萧小津有点无语:“想打听周老师, 去果批随便问一问街坊就行了。他在果批开琴行没八/九年也有六七年了。”
很早之前萧小津在钟皓那里洗头, 闲聊时提起周老师。钟皓说他来果批开理发店时, 隔壁周老师的琴行已经是老店铺了。
“随便问就能问出来的不叫打听。比如他开琴行之前是做什么的?他在果批之外会不会已经有家室?再深远些,他的祖籍出生地学历家庭背景,这些果批的街坊能告诉你?”余理觉得没那么简单, 提了一连串的问题。
萧小津在心里回答,周老师开琴行之前应该在德国学习音乐,他应该未婚, 但除了钱婉, 他也许有过不少女伴。
虽然不是十成的把握,最起码不算毫不知情。
至于周老师的祖籍出生地那些, 果批的人确实没有谁提过。
萧小津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倍感无力。
她对周老师的了解少得可怜。
余理看穿她的心思:“你也不知道对吧。那个男人来历不明, 是逃犯也说不准。”
本来耿耿于怀的萧小津被这个说法惹笑了:“不可能,你这个猜测太恶意了。”
余理坚持:“什么都有可能。总之他不正常,你不要惹他。”
萧小津:“好了好了,你几乎没吃过东西, 帮帮忙把剩下的消灭掉, 别浪费钱。”
她替余理夹了好些烧和牛,盼余理能多吃肉少说话。余理明白萧小津的用意:“行,不说他, 说你。过年回家的机票订好了吗?我帮你订?”
萧小津夹了几片松茸,边吃边说:“不用了,我不回家过年。”
余理吃惊:“那你去哪过年?”
萧小津迟疑地说:“……留在琴行。”
“……”余理哑了半天,喝了几口冰冻的苏打水,才冷静些说:“你跟我哥时都没在他家过过年。过年吧,要和家人亲人一起过的……小津,是不是我误解了?那男人会走,就你一个人留琴行是不是?我过来陪你?”
萧小津看向她,余理期待的目光令她心虚。
“周老师也在琴行过年。”萧小津说了实话,然后解释:“你别误会,我和他一人一个房间,相处的模式光明磊落纯洁无瑕。只是乐团在春节期间会有活动,我作为经纪人不能缺席。”
余理气笑了:“你别自欺欺人才对。什么一人一个房间,什么经纪人什么活动,小津,你清醒点。”
萧小津:“……”
她有叫自己清醒,反复几次后,她认为自己其实很清醒了。
她没有过多的考虑,唯一的小心思就是想和周老师一起过一个年。
一个而已。
一个就够。
……
吃完烧烤,余理拉着萧小津去逛商场。冬季的天空黑得早,不知过了多久,萧小津接到周雪尘的电话:“萧老师,借问现在几点?”
萧小津:“……”
周雪尘:“还不回来做饭,饿死了。”
萧小津挂了电话要回去,余理拦住她忿忿不平:“你管他饿死不饿死,他又不是你老公。”
萧小津给的理由:“我不想住的地方发生命案。”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琴行,萧小津将刚买的新鲜肉菜拿到厨房,脱掉外套撸起袖子麻利地开始做饭。
周雪尘不知从哪溜了进来,用尾指嫌弃地挑了挑灶台上的购物袋,见装有新鲜的橙子,他随手拿起一个,靠着冰箱边掰皮边无聊地问:“萧老师去大采购了?”
她回来时带了好几袋衣服,全是新的。
萧小津边切菜边说:“商场很多大减价,买了几套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不给乐团丢脸。”
周雪尘没评论,萧小津忽然想到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周老师,我要是不在这里过年,你一个人能搞定乐团吧?”
周雪尘想都不想说:“开什么玩笑,你要是前一秒走,我后一秒就解散乐团。你以为我很闲?”
他吃了一瓣橙子,哟,好甜。
萧小津心里松了口气,继续切菜。见周雪尘又掰了个橙子,她提醒他:“吃这么多,等下怎么吃饭?”
周雪尘不听,打算吃第三个。
萧小津腾出手赶在周雪尘之前把橙子全部收起来,勒令:“不准再吃了。”
周雪尘:“……”
终于开饭了,放在周雪尘前面的是一盘柠汁煎鱼柳。鱼柳表面金黄,香气四溢,微酸的柠檬汁提鲜去腥,是萧小津惯用的佐料。
周雪尘瞄准其中一块鱼柳下筷,萧小津先他一步,拿筷子挡住那片鱼柳。
周雪尘的筷子敲了敲萧小津的,叫她让开。
萧小津不动,用商量的口吻说:“周老师,火鸟卫视的采访你不想去,我们就不接了。但春节那场演出邀请,我们要答应对方。”
周雪尘抬眼看她,不乐意了。
萧小津盯着自己的筷子尖尖,自顾说下去:“像我之前说的,乐团需要经费。除了我的工资,我认为乐团的成员也要给奖励,这样大家的参与积极性就会更高。周老师,既然都成立了乐团,招了我当经纪人,我们就得有上进心,争取成绩,名也好利也好,总归有收获。不然的话,乐团没活动没演出,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我这个经纪人也没必要当了。”
周雪尘假意笑了下:“一堆废话,不就是要威胁我?”
叫她求她不求,却拿鱼柳威胁他。
对,她竟然拿鱼柳威胁他。
愚蠢。
萧小津看向他:“周老师,你成立乐团是为了什么?乐团的发展和成员的培养,你有规划吗?”
周雪尘的语气不太好:“准时给你发工资就行了,想这么多累不累?”
萧小津:“拿什么发工资?琴行的收入?够发几个月?不够的时候,把楼下那堆价值百万的名牌钢琴卖了兑现?”
第69章 我想了解你。
周雪尘的表情微妙了, 回了句:“你懂钢琴了?”
萧小津:“……”
周老师又在嘲笑她了。
不过难怪,谁叫她一开始对那些钢琴有眼不识泰山。
在琴行跟周老师学钢琴的学生不少,琴行的钢琴却一台都卖不出去, 堆在门口几乎成了只负责积尘的杂物,萧小津原以为那是因为钢琴的品牌和质量不好。
后来哪天上瑜伽课, 忘了什么原因听见西瓜嫂提了一嘴, 说琴行的钢琴太贵了, 买不起。
萧小津不太明白, 照着钢琴的牌子上网搜索,才发现那堆被她看不起的斯坦威,克里斯多佛利, 佩洛夫,全是世界传统名牌,掐指一算, 价值不菲。
萧小津顿时觉得当初在周老师面前数落那些钢琴的自己丢人现眼。周老师当时没有揭穿她的无知, 或许是照顾她的面子,又或许是不屑指正, 任她出丑。
不管怎样,她都是吃了无知的亏。
萧小津微微叹气:“我不懂。周老师, 你进货选择高端贵价的钢琴,多半是因为对钢琴的质量要求很高。问题是,那些钢琴能卖出去吗?这些年别说卖琴赚钱了,我估计你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吧。”
周雪尘不置可否, 只道:“这有什么关系?”
萧小津笑了笑:“假如周老师你是地主家的儿子, 那当然没关系。但我猜你跟你的地主家闹什么矛盾,离家出走多年断联系了,随身携带的老本钱花得差不多时, 要贱卖钢琴兑现度日会不会太悲催?”
老早之前有位中年男人来琴行找周老师,萧小津就推测周老师和家人的关系不和谐。
能与钱婉“谈过一段”,注定周老师不会是一般人。毕竟钱婉的家势经得起推敲,她的智慧和见识全是门槛,没本事的很难迈进,她背后的钱家也不会轻易接受普通人。周老师若是平凡家庭出身,他也不会敢背叛钱婉。
余哲打听不到周老师的背景,要么是周老师的地主家离A市太远,要么是藏得太深。
周雪尘看着萧小津:“萧老师,你能说我听得懂的话吗?”
萧小津不再旁敲侧击:“我想了解你。”
周雪尘眉心轻拢,眼色微沉,又听她补充说:“这样才能更好地帮你凹人设。”
周雪尘乐了:“你不是已经确定了我的高冷神秘人设吗?怎了,要推翻重来?”
他又这样。只要问及他的私人情况,他便三番四次耍太极,绕来绕去地回避。
萧小津说:“是,要推翻重来,所以麻烦你老人家赶紧把自己的前世今生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个经,纪,人。”
周雪尘:“哇哈,好大的官威。”
萧小津:“别废话,痛痛快快交代。”
周雪尘收起筷子靠进椅背,笑着看萧小津:“你求我,我就说。你不求,我不说。”
既然她这么直接,他也直接点好了。
萧小津:“……”
周老师的脸上就差没写着“你奈我何?来打我啊”八个大字。
萧小津夹起那片周雪尘看中的鱼柳,送到他碗中,平静说:“算了,吃饭。”
周雪尘看看碗里的鱼柳,又看向萧小津。她低着脸,眉宇间有淡淡的落寞,受气似的,一声不哼地只扒饭,不夹菜。
周雪尘几不可闻地“唉”了声,拿起筷子给萧小津夹去一片鱼柳,说:“萧老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萧小津赌气不理他,心里想她能忘什么事?
周雪尘说:“跑题跑到西伯利亚,都记不起春节的演出邀请了?”
萧小津:“……”
之后她仿佛出现了幻听,听见周老师用温柔轻缓的声音说:“演出我去,你定好时间,知道吗?经纪人。”
第70章 她的眼光真棒
今年的春节不早不晚, 除夕在二月初。
果批所有街道装扮得很有过节气氛,红灯笼红对联,一串串一片片, 普天同庆。
琴行早放假了,来串门的学生和家长却仍不少。
“萧老师, 爸爸妈妈让我送给你们的果篮, 你和周老师慢慢吃哈。”
“萧老师, 这是我们老家的特产, 前天奶奶寄过来的。”
“萧老师,我和孩子爸要去赶一趟年货,孩子能暂时留琴行吗?我们下午就回来……”
萧小津左一声“谢谢”右一声“好的”, 不亦乐乎地接待。忙碌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成了琴行的女主人。
被学生问到男主人去哪了, 她指指二楼说:“周老师在楼上工作, 你们小点声,不要吵到他。”
一改以往敷衍的态度, 周老师对这次的春节演出邀请颇为上心。演出的曲目除了原本他改编的《我和我的祖国》之外,他还应邀请方的请求, 准备多编两首新曲目。
为了那两首新曲目,周雪尘每天抓紧时间关在二楼的琴房编谱,看上去很勤奋。
难得他老人家这么积极配合,萧小津在双方中间的沟通工作因而顺利了许多。
萧小津也以经纪人的身份替周雪尘婉拒了火鸟卫视的采访邀请, 她担心周雪尘会被标签为“耍大牌”, 想好了被对方为难的应对方法。奇怪的是,火鸟卫视那边的态度非常友好,即便是合作不成, 交流过程中也没有任何不愉快。
这种被亲切地包容和理解的待遇,让萧小津一度怀疑遇到了假的火鸟卫视。
犹记得去年年初,某位新晋流量明星因为什么理由而拒绝上火鸟卫视的节目,被批“耍大牌”,事情闹到上微博热搜,最后明星公开道歉,才告一段落。
萧小津后来分析,周老师和鲜果乐团纵然一夜成名,但影响力始终和真正的名人明星差一大截,火鸟卫视不可能一般见识地为他们大动干戈。
……
周雪尘在琴房编了一天的谱,累了,打着呵欠回去居室。
他去厨房打开冰箱想拿矿泉水喝,冰箱门才开了一条缝,他“哇靠”一声,门都关不及地逃出厨房,捏着鼻子质问在客厅叠衣服的萧小津:“你往冰箱里放了什么?屎吗?”
萧小津把周雪尘晾干的衣服一件件叠好,很高兴地说:“榴莲妹送了一个榴莲来,超级香,我打算用来做榴莲煲鸡。”
什么什么鸡?周雪尘脑仁痛:“管你鸡鸭鹅鱼,快把它扔掉。”
他不要冰箱变成加大号的屎缸。
萧小津听不见似的,拿下巴朝他房间指了指:“你要喝水是不是,我给你拿出来放房间了。天气这么冷,你一把年纪的喝什么冰水,对身体不好。”
周雪尘走到她面前:“我一把年纪?你忘了我怎么你……算,把屎扔了,把冰箱还我。”
萧小津看他,商量着问:“那我把榴莲放哪?放外面你不是闻着更臭?”
周雪尘握拳:“我叫你把它扔了,扔,R-E-N-G,听懂?”
“不扔。”萧小津挺委屈的说:“我爱吃。”
周雪尘:“……¥%&¥%……!!!”
除夕夜,知道钟皓不回乡,林姐姐也带着女儿留在A市过年,萧小津便把他们请来琴行一起吃团年饭。
萧小津和林姐姐忙了一下午,做出来的团年饭跟在饭店点餐一样,丰盛味美颜值高。
四人碰杯互祝快乐,钟皓打了一段手语,萧小津看不懂,叫林姐姐做翻译。
林姐姐说:“他意思是我们虽然不是家人亲人,但一起过年感觉跟家人亲人没区别。”
周雪尘呵呵了:“哪家的亲人会给团年饭整一盘屎?”
萧小津果真做了道榴莲煲鸡,那臭味,熏得周雪尘怀疑人生。他给鼻子上了两个鼻夹,只能用口呼吸。
萧小津见他那样子,又好笑又同情,安慰说:“我和小哥哥林姐姐都喜欢吃,少数服从多数嘛。”她连续给周雪尘夹了好些菜:“还有这么多你爱吃的呢,别净盯着榴莲煲鸡生气了。”
乐团的演出在年初三举行,时间紧逼,哪怕是除夕夜,团年饭之后也要组织排练。所以周雪尘不跟萧小津计较了,手起筷落赶紧吃饱才是正事。
这次演出是某项春节音乐会的一部份,场地设在A市的大剧院。
除了鲜果乐团的中西乐合奏,还有其它知名度极高的歌舞表演参与,全程直播,台下观众皆是政商人物,入场券只赠不售。
第一次以经纪人身份出席这类大型活动,萧小津掌心冒汗,怕出差池会波及到乐团的形象。
她眼观六路,协调各方,神经一直绷着,不敢松懈。
相比之下周雪尘淡定得多,他对这种大场面的处理似乎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看萧小津一脸严肃紧张,周雪尘笑道:“萧老师,放轻松。你这样子会吓倒他们。”
他意指在一旁等候上台的乐团成员,那群孩子在反复背谱呢。
萧小津愕然地摸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很紧张吗?没有没有,我已经在很努力地放松了。”
周雪尘无语,伸出手指贴到萧小津额头的印堂穴轻轻揉圈,说:“眉头别皱。”又用两只食指,点住萧小津的两边唇角一起往上提,说:“来点笑容。”
萧小津保持两边唇角往上提的表情问:“这样是吗?OK了?”
周雪尘看着笑容僵硬的她:“……”
无药可救。
到鲜果乐团上台了,演奏的三首曲目分别是《我和我的祖国》,《山那边》和《生命之河》。
后两首是周雪尘以极短的时间进行了中西乐合奏的重新编曲,乐团成员也很给力地以极短时间练出了模样。两者都没有让今晚的观众失望,演出结束时,掌声如雷。
萧小津在后台踮起脚尖往台上望,手中捏着节目单,眼里的倒影是西装革履英挺绅士的周老师。
萧小津怔怔地望着他,有感而发:她的眼光真棒。
鲜果乐团的这回演出又被大众夸上微博热搜。网友们点赞了一夜,萧小津注册打理的“鲜果乐团”官方微博收获了几万粉丝,她在自己房间捧着手机不停地刷新粉丝数目,每到一个新数字,她就截图给对面房间的周雪尘发微信。
周雪尘在微信问她:你有完没完?
他收到十几张截图,烦人。
萧小津回复:兴奋嘛,你不兴奋吗?[开心]
周雪尘:可兴奋了,要不过来干点别的?[微笑]
萧小津没回复了,也没再发截图。
周雪尘心想,怂货。
第二天,“鲜果乐团”的热度降温了,“鲜果乐团指挥”却爆了热搜榜。点开看,里面全是黑料。
第71章 这事情我来解决。
“这姓周的指挥年轻时私生活很混乱, 到处勾三搭四。”
“他在德国叫Carus,汉院钢琴专业的学生,全院都知道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气死了导师。”
“他跟师兄比赛输了不服气,找人将师兄的手打废了。”
“他被汉院踢出校, 觉得丢脸躲了起来, 但死性不改, 照样泡女始乱终弃。”
“他编的那些曲毫无难度, 随便几个低年级的音乐学院学生都能完成,他故意炒作捧自己,可怜乐团那些小孩子被他当摇钱树。”
“鲜果乐团指挥”热搜的第一条关联内容是好几张贴图, 贴图的博主叫“碗都你洗”,平日爱发娱乐圈的八卦和追剧指南,是有上百万粉丝的大V。
这博主说:最近很火的某果乐团, 他家又酷又帅的指挥大叔被人起底了[晕][晕]。心痛, 如果是真的,碗我又要失恋了![暴风哭泣][贴图][贴图][贴图]
贴图大部分是私信对话的内容, 还有疑似是汉院学生资料系统的搜索截图,搜索栏写着“Carus Zhou”, 对应出现的资料附有一张年轻男人的大头照。
只需一眼,萧小津就认出那年轻男人是谁。
真的好年轻,头发精短整齐,脸上白白净净, 不见任何胡茬, 满眼自信的光辉,带几分年少轻狂的倔强,唇边的浅笑让人联想到不可一世, 这是年轻版的周老师,名副其实的小鲜肉。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小鲜肉的时候,而是要危机处理。可萧小津一时找不到头绪,怕耽误事情,她干脆去敲周雪尘的房门。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周老师向来比她聪明冷静,又是当事人,找他商量对策不会有错的。
周雪尘被吵醒,脸色极差,睁只眼闭只眼地似乎仍在睡觉。
萧小津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他脑袋往后仰,意会地用一只眼睛扫屏幕。
不一会,周雪尘睁开另一只眼,还动手滑拉屏幕。
萧小津看着他从没睡醒的样子到清醒地眉心拧成结,周老师的表情复杂地细微地变化,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最明显的应该是生气了。
萧小津等着周雪尘说话,周雪尘却伸手拨开她的手机,转身回房间重新躺床上,安安静静的仿佛要准备睡回笼觉。
萧小津:“……”
她跟进去,还没开腔,周雪尘就翻过身背对她。
萧小津怕他刚才没看仔细,告诉他:“周老师,这个热搜的阅读量已经过亿了,任由它下去的话会对我们影响很大。”
周雪尘打着呵欠,自言自语的:“能有什么鬼影响。”
萧小津傻眼:“这还用问?会影响乐团声誉,会伤害到你和孩子们啊。”
周雪尘懒洋洋说:“伤害谁都伤害不到我。”
萧小津:“骗谁?你明明都生气了。”
周雪尘:“我可没有。人家又没诽谤。”
萧小津愣住,无法接话。
私生活混乱这一点,周老师亲口提过。至于其它指控,萧小津难以置信会是真的。
周雪尘闭上眼不再哼声,房间里的沉默过于虚幻,萧小津盼着他能忽然幽默地来一句“开玩笑啦”。
可她等到的是:“我要睡觉,你出去。”
哪里出了问题,昨天生机勃勃的周老师如今和自暴自弃差不多。
萧小津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说:“嗯,那你睡吧,这事情我来解决。”
离开周雪尘的房间,萧小津轻轻地关好门,然后给余理打电话。
“余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要撤微博热搜。”
不管周老师什么态度,萧小津都有自己的态度。正如周老师不是良人,也不妨碍萧小津对他保留属于她自己的喜欢。
好事多磨,撤热搜没预料的简单,余理在中午给萧小津回电话,坏消息:“撤不下,有人一直在顶上去。”
第72章 他得罪谁了?
“小津, 他得罪谁了?”余理在电话里追问。
萧小津从坏消息中收回注意力,冷静地回想,自认识周老师以来, 他除了和余哲动过手,就没有跟谁争过长短红过脸了。
非要说有的话, 那便是她萧小津了。
但她怎么可能这样害周老师?至于余哲, 也没必要拖到今天才报复不是?
谨慎起见, 萧小津试探地问余理:“你哥知道这事吗?”
余理说:“都上微博热搜了, 怎么能不知道。曹佳莉可幸灾乐祸了,要不是我哥按住,她能亲自上网凑热闹多踩几脚。我哥给我介绍人脉了, 可惜那人不顶用,这不行那不行的,浪费时间。”
萧小津听完之后没有理由再怀疑余哲了, 她由衷感谢余哲没有落井下石。
都排除后, 萧小津说:“据我所知,周老师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余理那边安静了, 似乎在忙别的,不多时她的声音回来了:“你确定?你去微博看看, 有人亲自上阵痛诉他了。小津,我不想唠叨你,但那姓周的百分百有问题,你能不能离他有多远就多远?不然总有一天会连累你……”
余理后面的话, 萧小津没心思听了, 她从耳边拿走手机,焦急地点开微博找余理口中的“痛诉”。
那是一个短视频,出镜的有各种肤色说各种母语的美女, 无不是梨花带泪地指责Carus Zhou始乱终弃,有直接一些的,开口就骂他“睡完就走”。也有标注是“汉院学生”的各国面孔吐槽Carus Zhou当年在汉院的我行我素和为所欲为。
短视频最后出镜的美女,称自己的哥哥被Carus Zhou害得再也弹不了钢琴,说着说着捂脸痛哭。
这短视频的上万条评论几乎全是骂周老师“人渣败类”的,稍有几个伶仃的网友表示不要只听一面之词,却被更多网友追着责骂而淹没于底。
萧小津用力地揉太阳穴,脑子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些指控哪几分真哪几分假,网友们的愤怒会不会变成网暴,是谁在拦着撤热搜,随便一条,都足够她坐立不安。
还没有想到下一步该怎样走,手机又响。
是西瓜嫂,她让萧小津给琴行开门。
萧小津忐忑地跑下楼打开闸门,方知琴行门口聚集了好几位家长,而且一个比一个脸色凝重,一个接着一个说话:
“萧老师,到底怎么回事?这周老师,我们该不该信任啊?”
“万一是真的,我家孩子不参加乐团了,更不能再跟周老师学琴了。”
“连我老家的亲戚都知道了,丢人丢到几千公里外。”
“周老师在哪?快让他出来给我们讲清讲楚。”
萧小津把他们请进琴行,关上玻璃门再安抚大家:“我也是早上才知道网上流传那些说法,正在了解事情,你们放心,琴行一定会给你们解释的。”
家长们很难放心,又一个接一个地抱怨和怪责。萧小津心平气和地跟他们沟通,明明比谁都担心,却仍竭力保持镇静和坚定。
西瓜嫂叹着气说:“萧老师,你别怪我们不近人情,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好。”
萧小津点头:“我懂我理解,我相信周老师也绝对理解你们。周老师在果批生活这么多年了,一直用最实惠的价格为孩子教授乐器,哪怕出名了也没涨价,平时有空也会经常帮忙照看孩子,谁能说他不希望孩子们好呢?”
家长们:“……”
在今天之前,周老师在果批的声誉都是响当当的好,若不是突然有人跳出来公开控诉他,收费便宜、实力超群、名声在外还平易近人、热心助邻的周老师会是家长眼中完美的音乐老师。
“唉,我们也是心急……萧老师,那拜托你们尽快把事情弄清楚,如果网上传的是谣言,那必须还周老师一个清白,相反,他要给我们说法。”西瓜嫂说。
萧小津拍胸口保证,家长们才一起散去。
把闸门落下,紧接着萧小津翻看手机的未接来电。刚才安抚家长时,好几通电话打进来,一些是有备注的媒体记者,一些是没备注的,萧小津猜测十有八/九也是记者之类。
以防出现口误使事情越描越黑,萧小津用短信的方式回复那些来电。记者们回复追问周老师的问题,萧小津一个一个字敲写短信,发送之前反复斟酌用词。
期间她一边在微信联系余理,请她继续帮忙想办法撤热搜。一边刷微博,留意最新的黑料动态。
不知不觉,萧小津一个人在琴行一楼忙了近一个小时,从起床到现在,颗粒未进。
又有电话打进,萧小津挺着精神看来电显示,竟是八百年没联系的赵雪梨。
第73章 你越来越经纪人了。……
自从赵雪梨搬离果批, 萧小津偶尔会从林姐姐那里略知赵雪梨住在市区一切尚算顺利,除此之外,赵雪梨成了历史人物, 无论名字还是身影,于萧小津和周雪尘的生活里都不再出现过。
赵雪梨在这个时候来电话, 萧小津不得不多想, 然后猛地想起赵雪梨和周老师之间那一巴掌的恩怨。
萧小津:“……”
不祥的预感迎面袭来, 但今天为止, 萧小津就没有遇到什么是吉祥的。
罢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接了电话,萧小津客气地称呼一声:“雪梨姐。”
“呵, 你知道是我?”赵雪梨的语气含嘲带讽,大概以为萧小津会早就把她删了忘了。
萧小津笑笑地说客套话:“你最近还好吧?”
赵雪梨:“我很好,不过你和周老师恐怕不好。”
萧小津保持平静:“有什么事吗?”
赵雪梨:“你好像挺淡定, 网上闹的事不焦急吗?我告诉你, 前几天有人联系我,让我出面揭露周老师, 说可以给报酬。我觉得莫名其妙,周老师有什么好揭露的?再者我差钱吗?所以骂了他几句就挂线了。谁知那人今天又来烦我……”
萧小津没料到赵雪梨会带来这种消息, 惊讶地抢问:“那是什么人?”
赵雪梨:“你问我我问谁?你们赶紧处理这个烂事,我不想被烦,更不想被网上的事会牵连。”
网上说周老师在果批“死性不改照样泡女”,这个“女”很有可能就是指她赵雪梨。
赵雪梨在去年国庆跟团旅游时, 认识了一位很聊得来的男团友。俩人联系了一段时间后确立了恋爱关系, 目前正处于热恋阶段,如无意外,俩人要奔结婚去的, 所以赵雪梨不希望被影响,尤其是这种明显的负面影响。
她与周老师的确有过交集,但平心而论,感情/事无法勉强,两个成年人做了什么也各自自愿,怨不得人。当初她与周老师也的确不欢而散,但假如因此一直记恨周老师并处心积虑去打击报复的话,那她的人生是不是过于空虚无聊了?
世界那么大,何处无芳草?她搬离果批,就已经是和周老师之间的瓜葛彻底说永别了。
那些曾经以为无法忘却的难过心伤和委屈不甘,在遇到现男友之后,就很难再想起来了。
对于周老师,赵雪梨很明确这是没必要回顾的过去式。如今她只想与男友好好过日子,不要节外生枝。
赵雪梨的态度虽然无情蛮横,不过情况比萧小津之前预计的要友好得多。萧小津真心感谢她:“雪梨姐,谢谢你给我这个信息,你有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吗?”
赵雪梨:“没有,全是未知号码。”
挂电话后,萧小津告诉了余理,余理说:“呵呵,果真得罪人了,人家有预谋有组织地玩他,而且人家很有能耐,硬顶着热搜不让撤。”
萧小津焦心地问:“真撤不了?”
余理很抱歉地说:“我真的尽力了。”
萧小津:“那找水军呢?能把舆论掰多少是多少。”
余理微惊:“我朋友也这么建议,小津,你越来越经纪人了。”末尾又好奇地问:“姓周的到底得罪谁了?”
萧小津苦笑,除了周老师,没人能回答这难题。
第74章 你又帮不上忙。
萧小津回到二楼, 周雪尘的房间门跟她下楼时一样,紧闭着。
萧小津心里沉沉的,去厨房做了两碗简单的鸡汤肉丝面, 再去敲周雪尘的房门:“周老师,我做了汤面。”
平日在饭点准时叫饿的大男人, 今天同样颗粒未进, 萧小津担心他。
幸好周老师以食为先, 很快就打着呵欠出来了, 看上去似乎刚睡醒。
“正好,饿了。”周雪尘踢着拖鞋去饭桌坐下,挑了大的那碗汤面埋头开吃。
萧小津也默不作声地吃面。她真饿了, 再不补充体能的话怎么撑过这鸡飞狗跳的时期。
等吃饱后,她要跟周老师认真聊一聊网上的传言,商量下一步怎样走。依他早上明显的抗拒态度来看, 萧小津怕周老师会继续回避。
那就棘手了, 周老师不配合的话,萧小津再积极也等于白扯。
萧小津看了看周雪尘, 他吃完面了,连汤也喝光, 舒舒服服地伸完懒腰,他去厨房拿了瓶矿泉水,边喝边去客厅打开电视机。
他好像忘了网上的风波,没有半点要向萧小津打听最新情况的意思, 悠闲地坐在沙发看电视, 觉得旅游节目无聊,就换台看综艺,很自在。
萧小津两三下也把面吃完了, 收好碗筷后过去客厅跟周雪尘开门见山说:“周老师,网上的传言闹了快一天,影响越来越坏,我们必须要尽快处理。”
周雪尘眼睛看着电视节目:“啊?”
萧小津告诉他:“网上多了一段指控你的视频,我找朋友帮忙也撤不下热搜。”
她翻出那段视频把手机递给周雪尘看,周雪尘不看不接,只说:“那就随它。”
萧小津皱眉:“随它的话那就没谱了,琴行乐团和孩子们都会受到牵连。”
她本来想说西瓜嫂他们已经因为这个事来过琴行讨说法,不过估计周老师听了会更气馁更受打击,所以忍住了。
周老师对孩子们是有感情的,他个人再怎么大无畏和没心没肺,他都不会愿意看到孩子们受伤害。
周雪尘拿着电视遥控器调台,在不停切换的电视声中不紧不慢地说:“那就把琴行关了,把乐团散了,把孩子们都送走。”
萧小津愣住,好一会才说:“这种时候能不能别开玩笑?”
周雪尘笑了出声:“像玩笑吗?这办法简单粗暴,但实用。”
他的笑意不假也不勉强,有一种不在乎的豁达。萧小津看着他,意识到周老师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认真的想关掉琴行,解散乐团,结束这一切不明来历的混乱。
萧小津有点跟不上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变得不太好使。
昨晚乐团的表演很成功,微博粉丝涨了许多,前景一片光明,周老师也乐在其中。今天,却要面临也许一切归零的局面。
好比中了彩/票,还没兴奋够呢,就被告知票过期了。
这落差飞流直下三千尺,堪比庐山瀑布,谁接受得了?
萧小津没有先兆地夺走周雪尘手中的电视遥控器,直接把电视机关了。
屋里安静了下来,气氛接着就严肃了。
周雪尘坐着抬脸看萧小津,满眼不明所以。
“周老师,你这样做等于心虚,等于间接承认网上的所有传言。”萧小津恨铁不成钢地说。
周雪尘收回视线,随便看着哪说:“那都无所谓了。”
萧小津:“无所谓?你知不知道其实是有人故意……”
周雪尘:“我说无所谓,就无所谓。”
萧小津:“……”
她不明白,也不相信。
问他:“被很多不同肤色不同母语的女人骂你始乱终弃也无所谓?”
周雪尘耸耸肩。
萧小津:“被人怪责你气死导师也无所谓?”
周雪尘又耸耸肩。
萧小津:“被人指控你把别人的手打伤了也无所谓?”
周雪尘还是耸耸肩。
萧小津定定地看着他,周老师的表情太过漠然,他真的无所谓。
萧小津满腔情绪翻江倒海地想涌出来,她压住了。她气得想发笑,却笑不出来。
焦虑了一天,忙着安抚家长,小心翼翼应付媒体记者,招呼赵雪梨,托余理帮忙撤热搜,余理又找朋友帮忙,兵荒马乱的,乱糟糟的,为他操碎了心。
他没有感谢,没有支持,没有关心,连问都不问。因为他“无所谓”。
“周老师,”萧小津捏紧手中的遥控器,一笑不笑地说:“不应该无所谓的。你的作为你的品格甚至你的人生在被人指控和辱骂,你没有理由不替自己辩护。也许你真的像传言那样,但你可以去挽救的。你要是伤害了那些女人,那就去道歉!你要是把导师气坏了,那就去忏悔!你要是把人打伤了,那就去自首!你可以挽救的事情有很多,仅仅用一句‘无所谓’去打发的话,跟放弃自己有什么区别?”
周雪尘看着哪出神,不知有没有在听,平静地保持了一阵沉默,他看向萧小津,直视她的目光说:“这么苦口婆心做什么?你又帮不上忙。”
萧小津向他保证似的:“我一直在想办法处理。”
周雪尘笑:“多余。”之后起身回去他的房间,随手关上门。
冬天日落早,客厅暗沉沉的,静悄悄,格外萧瑟。
萧小津呆站在原地,眼眶不知不觉地发烫。
忙了一天又怎样?她帮不上忙。所做的都是多余。
周老师啊,你说这些话实在太可恨了。
如果可以,真想扔下你不管了。
手机震了震,萧小津立刻抹了抹眼角,拿起来看。是余理发来微信,说安排的水军已经营业了。
打开微博,不难发现同时冒出好些偏向周老师的舆论。可这些舆论没能坚持多久,就被更多的质疑淹没了。
仿佛在印证周老师对她的评价:帮不上忙。
萧小津心里很难受,急着想别的办法。
她烦躁地刷着微博,不经意地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绝对能帮上忙。
第75章 你很好。
萧小津回到自己房间, 从衣柜里翻出一张名片。
名片的材质很特别,手感一流,版面的暗花浮雕设计简洁高雅, 内容只有“钱婉”两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给名片的时候, 钱婉这样说。
萧小津拨通那串号码, 认出接听的女声不是钱婉。
萧小津有点失望, 想打退堂鼓, 那边陌生的女声却问:“是萧老师吗?”
萧小津:“……”
接听电话的是钱婉的女助理,钱婉不在国内,女助理答应等钱婉回国了, 会第一时间通知萧小津。
萧小津:“那请问钱小姐大概什么时候回国?”
女助理:“目前不清楚。”
萧小津:“哦……”
她觉得给人家添了麻烦,接着道谢。
女助理客气地说:“没关系的萧老师,钱小姐有交代过。”
等钱婉回国, 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网上关于周雪尘的传言, 热度终于有所下降。可惜琴行和乐团的声誉早已受到打击,一些家长等不到说法, 坚持要孩子退学退团。原本在沟通的演出邀请也因此被对方取消,之前请求采访的倒有继续联系, 只不过焦点变成追究网上的传言。
“鲜果乐团”的微博来了许多恶意留言,被取笑为“烂果乐团”。
余理帮忙请的水军一直有营业。他们找到突破口对付网上的传言,比如周老师与导师之间的问题,怎么不见汉院有名有姓的领导出面指证?比如传言被周老师打伤的师兄, 本人怎么不亲自露脸?
有依有据的反驳起到的作用大了一些, 但正面的信息似乎天生就不及负面的惹人关注。何况反驳局限于言语,缺少代表性的证人证词,文字敲得再讲究严谨, 影响力也比不上那段指控视频来得直接。
钱婉与萧小津约见面的地方,是A市郊区一家有人带路才能找到入口的私人会所餐厅。
餐厅安静得犹如歇业,偶尔有一两位服务员上菜添茶,其余时间,视野内只有钱婉与萧小津俩人。
钱婉一如既往的妆容精致,衣着端庄,见到萧小津时,她直言:“萧老师,你脸色不太好。”
萧小津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几天比较忙。”
过去几天,她没有一晚是睡得安稳的,出门前化的妆也遮不住浓重的黑眼圈和青白的脸色。
余理说网友很健忘,这件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劝萧小津不要过分操心。萧小津何尝不想处之坦然,睡个好觉?但太难了。
前天宁母打电话给她,说宁京雀即使春节放假,也天天在家闭关复习,期间电视不看,手机不玩,网也不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她并不知道周老师最近的麻烦。
萧小津说:“这是好事,不然小雀一定跟着焦急。”
宁母:“是啊,她很崇拜周老师。小津,周老师到底是不是网上说的那样?他为什么还不出面澄清?”
萧小津很无奈,她也想找个人来问为什么。难道跟宁母说周老师不介意那些传言所以冷漠处理?
问题是,其他人介意啊。
到了昨天,西瓜嫂来琴行退学费,萧小津想劝,却无言以对。
当事人周老师至今没下过楼没表过态,神隐了一样。西瓜嫂对他的失望可想而知。
西瓜头偷偷跟着来,冲进琴行撒泼打滚地拦着妈妈,不让退费。
西瓜嫂气得不轻,想解释又怕孩子听不懂,也不想孩子懂,所以随便说:“反正你也当不了钢琴家,不学了!”
西瓜头不知怎的,往地上一坐,仰脖大哭。
萧小津也想哭,刚刚有点小成就的乐团眼见要散了,接下来会轮到琴行吗?
她很累,一个人瞎忙,忙不出结果的累。
假如周老师能给她一声鼓励,也不至于心力交瘁。
……
钱婉看着萧小津憔悴的眼神,愧疚地说:“很抱歉,我之前在比利时,没有帮上忙。”
萧小津更加不好意思:“是我抱歉才对,没有帮上周老师。”
钱婉问:“雪尘知道你来见我吗?”
萧小津摇了摇头。
钱婉笑了笑:“也对。网上的事,他有什么反应?”
周老师看上去置身事外,丝毫不受干扰,不闻不问,该干嘛干嘛,吃喝拉撒跟平时一样。
可萧小津直觉地认为他其实很消极,甚至自暴自弃。
不过有可能是她对他了解不够而误会了他,换作钱婉的话,也许能解读出一个稍为积极的,不那么让人忧心的周老师。
“他好像没什么反应,胃口依然很好,每顿能吃两碗饭。一有空就锻炼,偶尔看些综艺节目打发时间,晚上11点左右睡觉,第二天起码中午才起来。”萧小津这样说,钱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说话了。
萧小津又把赵雪梨提供的信息告诉钱婉,问:“钱小姐,你估计周老师是不是得罪谁了?”
钱婉说:“他得罪过的人不少。”
萧小津:“……那你能帮忙解决这个事吧?”
钱婉说:“我会安排调查情况。”
萧小津默了默,再问:“钱小姐,网上说他把导师气坏,又打伤师兄,是真的假的?”
钱婉反问:“你认为呢?”
萧小津把想了很多天的结论说出来:“人年轻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狂妄飘浮,我猜向来很自信的周老师也不例外。顶撞导师,和校友争输赢,看不起别人这些,他应该没少做。但我认为,网上的说辞有夸大和丑化的成份。”
钱婉露出赞誉的表情:“当年赫老被雪尘气得不轻是不假,而雷恩受伤,雪尘也是起因之一。”
萧小津盼着她能往下说,但钱婉忽然问:“他有跟你提这些吗?”
萧小津尴尬地收回目光:“没有。”
钱婉说:“等哪一天他亲自告诉你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萧小津心想,这等于不用知道了,脸上笑笑说:“也好。”又不放心地问:“钱小姐,周老师得罪的人是不是很厉害?”
钱婉说:“再厉害的人也有弱点,除非是神。”
萧小津松了口气,她没找错人,钱婉是肯定能帮上忙了。
钱婉看了看腕表:“我让司机送你回去,网上的事你不用再担心,我会解决的。”
萧小津没有马上起身离席,她犹豫地问:“钱小姐,我冒昧一句,你……有没有生周老师的气?”
她没有明说为什么生什么气,但钱婉听懂了。
“当然有,而且是很多个非常的生气。”钱婉笑道。
这笑容的背后,曾经历怎样的心痛难过,萧小津几乎感同身受,她不自觉地问:“那你怕不怕?”
钱婉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萧老师,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萧小津真心说:“你很好。”
钱婉淡淡地失笑:“正如你所讲,人年轻时多少有点狂妄飘浮,我年轻的时候也相当任性野蛮……现在你见我的好,都是用岁月和犯错积累回来的。人是会成长的,我会,雪尘也会,尤其当我们有了想珍惜的事物之后,就不会再轻易地去做冒险的事了。”
第76章 你找过钱婉?
和钱婉见完面后, 萧小津给余理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水军可以撤了。
余理诧异:“怎了,投降了?”
余理是本着帮萧小津的忙, 不过越接触越发现这事情挺有意思。当作玩游戏升级打怪来消磨时间,是个不坏的选择。
萧小津叹笑:“怎么会。我找了钱婉, 这场仗的下半场她会接下去打。”
余理大概了解钱婉的来历背景, 她没想到萧小津与钱婉会有这种层面的交流, 半信半疑问:“你见过她?你跟她很熟么?”
萧小津没有多说其它, 只道:“钱婉是一个好人。”
既然如此,余理不拖泥带水了,爽快地通知撤水军, 再叮嘱萧小津好好休息。
萧小津也是这样计划的,洗个舒服的热水澡,狠狠睡一大觉, 安心退居二线, 耐心等待这场风波告一段落。
不过她高估了自己,躺在橘喵床上的她依然辗转难眠。
她无法为周老师分忧解困, 夜深人静时,会忍不住耿耿于怀。
钱婉办事风行雷厉, 不到一天时间,网上关于周雪尘的负面评论,大面积地被删除。
有网友反应过来,注意力却及时地被火鸟卫视一篇采访视频吸引过去。
视频的主角是著名音乐学府德国汉院的副院长, 内容是副院长介绍来自中国的优秀毕业生, 念出来的名字无不是家传户晓的人物。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副院长在最后惋惜地说有一位无比优秀的学生,本可以和前辈一样享誉世界, 可惜他中途退学,销声匿迹,在音乐圈子里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镜头外有声音问那是谁。
副院长答:“Carus Zhou。Do you know him?”
一张照片递过来,副院长接过后仔细看,惊喜地说:“This is him!”
摄影师拉了一个近镜,照片里副院长口中的“him”是在台上指挥的周雪尘。
火鸟卫视的口碑不容置疑,被采访的副院长身份在汉院官网能查阅,货真价实,两者结合放出这么一段视频,让吃过周雪尘热搜的瓜的网友哗然了。
网友追着评论,叫火鸟卫视向这位副院长查证关于周雪尘的流言是真是假。
火鸟卫视的官方微博颇有娱乐精神地回复大家:会再联络副院长询问相关事宜,有进展将及时更新。
拿到承诺,网友更心痒了。好像追看电视连续剧,看完上集,意犹未尽,盼着下集。他们几乎每天去火鸟卫视的微博催更,评论数量动辄上万,不知不觉把话题#汉院副院长提及Carus#顶上热搜,惹来大量路人关注。
最早贴出周雪尘黑料私信截图的微博大V“碗都你洗”,也来凑热闹,发微博说:#汉院副院长提及Carus#有奖竞猜,猜一猜副院长会实锤周指挥的黑料,抑或还周指挥清白?猜中奖品:碗的一个深吻。[红唇]投票:1,锤黑料。2,还清白。
网友一边作呕一边跟贴,站“还清白”的竟然占大多数。
有网友头头是道地分析:如果周指挥的人品真的那么挫,副院长又怎会惋惜他?有才无德的人到哪都会受到唾弃。
有别的网友嘲讽:所以你期待周大叔德艺双馨?怕是忘了那些美女们真情实感的控诉。
网友在话题下打打闹闹,不嫌事大。当初黑料热搜在榜上挂了多少天,这个后续热搜就挂了多少天。
差不多时候,在各路网友的催促下,火鸟卫视交出了下集内容。
火鸟卫视V:汉院副院长就相关问题以邮件形式作出了回复,各位看官请自行查阅。[图片]
点开图片,都是英文。
网友A:朕的御用翻译呢?
网友B:连翻译都懒,别以为你是官媒我就不敢骂你。
网友C:华为手机点击“翻译”,完美。
有雷锋网友将翻译图片贴在评论区,内容大致如下:
1.关于Carus的私人生活,我不作过问,亦不作讨论和评价。
2.Carus与导师赫尔斯汀教授之间有不少意见相左,这并不影响教授对他的关切和偏爱。教授视他为最不可多得的学生之一,临终前的愿望是让Carus重返汉院,重返钢琴界。
3.Carus与Rennes的受伤有密切的关联,但一切皆为不幸的意外,这是我院与德国警方共同调查的结果。
网友D:我来浓缩一下:1.私生活是真的乱我不好意思问也不想讲。2.气死导师纯粹扯谈。3.打伤校友是误会。简洁不简洁?清楚不清楚?快给我点赞。
这份回复给谁看都产生不出大的异议,虽然私生活“丰富”基本上被实锤了,但可以说是帮周雪尘澄清了必要的真相。
副院长的回复邮件被四处转发,除了微博,豆瓣知乎微信虎扑贴吧和各式论坛都有它的单独贴子,就连英语教学网站也在邮件上圈划出知识点,受众比黑料那阵子翻了几倍。
有网友不服气,认为私生活混乱仍是周雪尘的死罪。也有许多网友跑到“鲜果乐团”官微下留言。
网友E:叔,回去汉院继续深造吧!别浪费你的才华啊!
网友F:答应我,不要再浪了,专心学习好不好?
网友G:躲起来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也许尘埃落定的话题少了争议点,自然就失去了亮点,网友起哄几天后,兴致慢慢淡了下来。有好奇的网友发出新疑问:抹黑周指挥的是哪个混蛋?这种声音很快被铲除,萧小津猜测,钱婉是想息事宁人,以免另起争端。
萧小津跟踪了网上整个进程,不禁感慨这下半场的仗,钱婉打得很漂亮。
钱婉不仅请动了汉院的副院长,还借用了火鸟卫视这等级别的媒体,她的资源和能耐非一般人可比。
萧小津和余理曾尝试联络汉院的校方领导,无奈人微言轻,对方没有理会。至于媒体方面,普通级别的,奇怪地都婉拒帮她们发声,感觉被集体收买了似的,不普通的如火鸟卫视,她们压根没想过对方会管这种事。
萧小津由衷地佩服钱婉,羡慕钱婉。
当喜欢的人需要援手的时候,钱婉能强大地挺身而出,一眨不眨地披荆斩棘,霸气地与他并肩而行,共同进退。
真正的公主与王子,势均力敌,相互扶持,谁都不拖谁的后腿。
这些磅礴的本事,是她萧小津所不能的。
……
前后半个多月,周老师终于从麻烦中脱身,必须要庆祝。萧小津准备了丰盛的食材,晚上做大餐。
她在想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来告诉周老师这个好消息。他老人家到时会保持一脸的无所谓,还是会兴奋到忍不住笑?
呵呵,这个真有点难猜。
晚饭做了一半,周雪尘进来了厨房。
萧小津以为他饿,没等他说话就笑道:“再等30分钟就可以吃饭了。”
周雪尘却冷声问:“你找过钱婉?”
第77章 他跟她没完。
萧小津炒菜的动作几不可觉地顿了顿, 没有更大的反应,她平静地点头承认。
决定找钱婉的时候,萧小津就料到如果周老师知道了, 他八成会气疯。
当然了,哪个男人好意思让前女友出手摆平麻烦?尤其像周老师这种表面上百无禁忌, 实质上很注重面子和身份的大男人。
换作是萧小津, 要她找余哲帮忙, 她也会相当尴尬。
萧小津想不明白的是, 对此不问不闻的周老师,是从哪里收到信息的。而且信息离奇地准确。
周雪尘依然冷声:“你俩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
萧小津张嘴要回答时,犹豫该回答她给钱婉打电话的时间, 还是她俩在餐厅见面的时间。
她一时的沉默令周雪尘冷笑和嘲讽:“看来联系了很久了。”
萧小津边炒菜边用讨好的语气和他商量:“我正打算跟你谈这个事呢,是好消息,等下吃饭再详细聊好不好?”
这顿饭是为了给他庆祝而准备的, 理应高高兴兴地享用, 萧小津不希望在这个节点和他闹得不愉快。
周雪尘:“我不提,你就不打算说, 是吧。”
萧小津:“……”
周雪尘:“萧老师,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
他跟她说过的话无数, 大部份萧小津都记得,至于他指的是哪一句,萧小津不确定。
她正在炒的是螃蟹,脆硬的蟹壳碰撞铁锅, 声音乒乒乓乓的越听越烦。萧小津停下来, 关掉火,跟周雪尘认真地说:“对不起周老师,我实在没办法才找钱小姐帮忙的。”
周雪尘又笑, 笑得很假:“你需要什么办法?”
萧小津:“摆平网上……”
“网上怎么你了?”周雪尘抢过话:“骂你了黑你了咒你了?”
萧小津:“没有……”
周雪尘:“那你摆平个屁?”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又冷又硬,看上去没有明显的怒容,只是逼视萧小津的眼神冷怨得犹如锐利的刀刃,一碰就见血。
萧小津无法再直视他,转过脸,视线落在炒锅里半红半青的蟹上,不知该如何接话。
假如周老师跳起来大声凶她,激烈地发泄内心的所有不满,对她各种指责或者谩骂,而不是压抑着怒火,只用咄咄逼人的苛刻言语来针对,萧小津会痛快一些。
周雪尘又说:“背着我偷偷跟钱婉联系,美名其曰帮我摆平麻烦,萧老师,我是不是要眼泪鼻涕双管齐下地感激你?”
萧小津低声地自言自语:“我不用你感激……”
周雪尘又抢着问:“那你图什么?”
萧小津心里想,很简单,图你好。
平淡简洁的三个字,她偏偏说不出口。
周雪尘直言问:“是不是图钱婉帮你开瑜伽学校?”
萧小津愣了愣,重新看向周雪尘。周雪尘一直看着她,没有走过神。
明亮的厨房里,双方眼中清晰的对方,都有说不清楚的陌生。
“我曾经跟你说过,”周雪尘一字一字地说:“‘干预我的生活还从中捞好处这种做法,适可而止,事不过三。’”
萧小津记得这句话,当时她听了之后,满肚子苦水。此时此刻,苦水结成冰,堵满了她的心腔。
萧小津问他:“我有吗?”
周雪尘:“你心知肚明,又不是第一次。”
为了卖课,私自将他的微信给了不知所谓的人。为了拿下居委的生意,死皮赖脸逼他参加街道的国庆表演。萧小津不是自私自利的人,然而在周雪尘的记忆中,损他利己精打细算的事,萧小津没少做。
萧小津觉得喉咙被什么哽住,艰难地咽了咽,直视周雪尘明确地告诉他:“我不明。”
周雪尘别开脸,望向旁处:“做人要敢做敢当,你图钱婉给你的好处,就坦白跟我说。她给你什么,我给两倍,只要你别在我背后搞小动作。”
她图钱婉给的好处?她在他背后搞小动作?萧小津脑里一片空白。
和钱婉在餐厅见面的最后,钱婉说等网上的风波平复了,周老师该找到突破口,回德国继续深造了。
萧小津有点诧异,但也同意:“是啊,周老师不年轻了。”
钱婉接着说:“萧老师,我答应过到时会帮你实现在市区开瑜伽学校的愿望。”
萧小津淡淡地笑:“谢谢你的好意。办瑜伽学校是我的梦想,我想靠自己一点一点地实现,这样更有满足感和成就感。”
钱婉:“对你来说,我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萧小津不否认:“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容易的。我会努力。”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余哲给她的教训历历在目。
归根结底,还得靠自己。
钱婉看着萧小津,仿佛在钻研她的决心。良久,钱婉有几分敬佩又有几分落寞地说:“萧老师,你说我好,我认为,你才是真正的好。”
萧小津当客套话去听,奇妙地听得心里暖融融的。
她不需要周老师的感激,也不需要他像钱婉那样赞同她,毕竟,她确实没帮上忙。
她只求,周老师别把她当坏人看。
周雪尘没有等来萧小津的接话,厨房的空气凝固了,令人难受。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萧小津,冷不丁地对上她红透的双眼。
萧小津流泪了,脸颊被泪水安静地打湿一片,而她似乎不自知,无声地冷静地看着周雪尘。
她眼里有许多藏不住的想法,周雪尘不难察觉,但他害怕什么似的,拒绝深究。他见识过的女人眼泪,积起来能有一个地中海的份量,萧小津流的这些,算得上什么?
周雪尘烦躁了,斥了萧小津一句:“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等萧小津的回应,他转身就走,回到房间,用力地甩上门。
房间里被他扔在床的手机正在震动,姜北的电话又一遍打进来。
周雪尘拿起手机,想都不想就将它狠狠地摔地上。手机闭嘴了。
也许在钱婉第一次光顾琴行之后,萧老师就被收买了。
钱婉向来出手阔绰,给资本开瑜伽学校这样的可观条件,萧老师会抵不住诱惑而上钩,周雪尘不觉得意外。他多多少少清楚,那是萧老师最大的职业理想。
萧老师卖力地劝他参加慈善晚宴的演出,估计是钱婉的吩咐。除了充当说客,她说不定还向钱婉报告他的行踪和日常,成为钱婉安插在琴行的全职眼线。
难怪上一次她气得要走,到最后又同意留下来。原以为是他给的经纪人高薪起了作用,呵呵,天真,那是因为人家大事未成,半途而废的话不划算而已。
周雪尘咬牙看着地上黑了屏的手机,觉得不解气,又上前将它一脚踢到墙角,响声很大,不知是手机崩了还是墙身裂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道理周雪尘懂。
但是,萧老师她怎么能?
他先认识她,跟她朝夕相处了近一年,她却甘愿和钱婉站队,做钱婉的推手,将他推向钱婉想他去的地方。
没有问过他想不想,要不要,口口声声为琴行为乐团,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其实不过是为自己。
他的想法和选择,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她不在乎,不在乎。
被背叛被出卖被利用,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
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周雪尘呆站着微微喘息。好一会,他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弯腰直接冲头,冰冷的水柱哗哗哗地冲刷脑袋,混乱复杂的思绪也渐渐冷却。
被蒙在鼓里的是他,成了交易品的是他,受害的明明是他,萧老师凭什么好意思哭?还有她那眼神,想表达什么?心寒?失望?怪他?故意哭给他看?
萧老师你听着,他不会心软的。
不会。
休想。
这一次,他跟她没完。
……
第二天,快到下午四五点了,周雪尘从昨晚就没吃过东西,饿得不行。
他没办法,自己走出房间,经过静悄悄的客厅,去厨房找吃。
打开冰箱,周雪尘愣了愣。
冰箱里塞满了食物,切好备用的蔬菜,调好味的生肉生鱼,一大盆米饭,一碟半生不熟的螃蟹……
周雪尘:“……”
这些菜有点眼熟,没记错的话,昨晚在厨房灶台见过。
周雪尘拎着瓶矿泉水回到客厅。没有人,很安静,这个时间点,萧小津一般是出去买菜了。
周雪尘坐在沙发喝矿泉水,无所事事,感觉非常无聊,又感觉哪里不对劲。他疑神疑鬼地把屋仔细看了一圈,知道哪里出问题了,站起来朝萧小津房间走。
萧小津平时出入都会关房门,这房门现在却大敞四开。
周雪尘脑里有一瞬间闪过不吉利的猜测,他加快脚步,不打招呼就直接进去,到处找看。
里面没人。
也没有不明事物。
一切如旧。
周雪尘:“……”
他缓了缓神,转身出去,抬眼,无意发现门板上贴了张白色便签纸。
周雪尘走过去眯眼看,纸上有手写字,头一行:
周老师,我搬走了。
第78章 以后都不会再有。
周雪尘撕下便签纸, 往下看——
房间里留下的东西,我都不要了,麻烦你雇人清理。产生的费用, 我会连同这个月的房租一起汇入你的账户。一楼我也不再租了,已经通知了所有学员瑜伽班从今停办。很抱歉我不能再担任乐团的经纪人了, 交接的工作内容我列好了明细放在书桌上。感谢周老师近一年来的关照, 再见。萧小津字。
落款时间是昨晚深夜。
周雪尘拿着便签纸, 低头看了大半天, 又重新将房间环视了一圈。
他没有眼花,房间里简易的衣柜,单薄的书桌和上面摆放的护肤化妆品, 陈旧的小沙发,倒塌铺地的床和枕头被褥,萧老师的家具用品一件没少, 昨晚也听不出任何动静。
但萧老师非要说她搬走了。
这是不是有点搞笑?周雪尘走到简易衣柜前拉开拉链往里看。
空的。
周雪尘:“……”
旁边的书桌上确实放了一份几页纸的文件, 随手翻了下,全是关于哪个媒体谁联系人, 电话号码和采访演出沟通之类的内容,字字手写。
拉开书桌的抽屉, 里面只剩一个口琴盒子。拿上手,沉的。打开盒盖,倒出来的口琴跟新的一样。
这口琴是周雪尘给萧小津的,闲来无事时, 他会教她怎样吹。萧小津一开始兴致勃勃, 学会吹最喜欢的曲子后就不积极了,自嘲缺少音乐天赋,抱怨嘴皮吹到磨损, 上课忙,做饭累,借口层出不穷,就是不愿意多下功夫。
那时候周雪尘没少鄙视她,也懒得求她学。他早就认为口琴是白给的,可拿起盒子时,他的心情跟盒子的重量一样沉。
书桌上立着一面小圆镜,周雪尘看过去,正好照着脸,镜中的他满脸倦容。
周雪尘放下口琴,拖着微微发抖的腿,回到客厅跌躺在沙发里。
他想起来了,原来他很饿。饿得全身无力,心里发慌,手脚麻软,甚至有一种预感,他可能会活生生地饿死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
周雪尘合起双眼,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不做,一动不动。
他像睡着了,又像没睡着,迷迷糊糊的,不清不醒。
大概真的离死不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雪尘被冻醒。彼时外面的天空漆黑如墨,墓园般寂静无声。
周雪尘呆呆地躺着,目光涣散望着天花板,心想,原来人饿得太久,会闹空虚。
额头忽然一阵赤痛,他受不了,揉着太阳穴起来找药。
找到自己房间的衣柜,乱翻一通,药没找着,萧小津买的西装却跃进视野。
这套西装的质量不入他的法眼,曾经穿过三次,也不爱惜。不过萧小津一直亲自打理,在他穿之前送去干洗熨直,在他穿之后送去保养护理,宝贝得很。她骄傲地说:“这是你的战衣,穿着它上台,保证所向披靡。”
当时周雪尘很不屑:“我就算裸着上台,也照样所向披靡。”
她龌蹉地奸笑,回了句:“我信。”
周雪尘看着西装出神,忘了要做什么。额头又一阵赤痛,他烦躁地关上衣柜门,翻别的柜子去。
干吃了两片止痛药,周雪尘蜷缩在床,拉过被子应付地盖住脑袋,想继续睡觉。
周围冷飕飕,连呼吸都是寒冷的。不是已经过了春节,不是已经春天了吗?为什么天气还这么冷?
骗人,这世界在骗人。
过了会药效起了,周雪尘昏迷地又入睡了。
他再次睁眼时,听见一阵急促的微弱的电话铃声。
周雪尘心里突了突,下意识地迅速去找手机。在房间墙角的地上,手机找到了,问题是不管他怎么按,屏幕都是黑的。
周雪尘想起来了,手机被摔坏了,电话铃声不是手机发出的。
睡糊涂了,脑子特别不好使,周雪尘费了好些劲才搞明白,他得赶紧下楼去。
果然是琴行一楼的座机在响,周雪尘加快脚步奔过去,谨慎又不失怠慢地拿起话筒,咬字清晰地说:“喂?”
那边应该信号不好,愣是静音了两秒才来回应:“周老师,麻烦开个门,我在琴行外面。”
声音很耳熟,女的,但就是怪了奇了,周雪尘偏偏听不出这是谁。
周雪尘笑自己犯老人痴呆症,等打开琴行的玻璃门,拉起铁闸,看到门外。
周雪尘:“……”
哦,是西瓜嫂。
“周老师,你手机一直打不通,这座机我也打了快十遍了,你要是再不接,我就不等了……”西瓜嫂嘀咕着进琴行。
周雪尘揉了把脸,脸上的胡茬手感特别严重,不过无所谓了,他问西瓜嫂有什么事。
西瓜嫂顿了顿,看着他不无可惜地说:“周老师,萧老师是不是走了?”
周雪尘:“……”
西瓜嫂叹了口气:“唉,萧老师说走就走,太突然太仓促了。她让我把瑜伽球瑜伽垫分给大家,我过来看看怎么办好。”
周雪尘:“她找过你?”
西瓜嫂:“是啊。”
周雪尘:“什么时候?”
西瓜嫂:“前天半夜。”
周雪尘望向琴行门外,外面的街道一片明亮,是白天,不知几时几点。
他又揉了把脸,去玻璃柜台找了几根手指饼叼嘴里,含糊地说:“你拿走那些东西吧。”
西瓜嫂说:“太多了,我一个人拿不齐,我打算叫她们需要就自己过来拿。”
周雪尘:“随便。”
他咬了几口手指饼,觉得嘴里又苦又涩,还发臭,饼碎难以下咽。
西瓜嫂又自言自语般嘀咕:“萧老师的瑜伽班办得多好啊,现在不办了,我们都不知该去哪锻炼了。周老师,你会不会再请老师过来教瑜伽?”
周雪尘听了失笑,想都不想说:“不啦,以后都不会再有。”
西瓜嫂走了后,周雪尘扔掉寡淡无味的手指饼,他要抽烟,抽真正的烟。
钟皓见周雪尘匆匆走进来,人没蹲好就打开矮柜拿出一根雪茄,接着问他有没有打火机。
钟皓怎么可能有,打手语问:都戒了多久了,怎么又想起来抽?
周雪尘把雪茄咬嘴里:“饿的。”
钟皓:……
他从周雪尘嘴里拔走雪茄,打手语:饿了就吃饭。怎了,萧老师一走,你就没饭吃了?
周雪尘看向他:“你们都知道她走了。什么时候?”
钟皓:前天半夜。
周雪尘:“……”
所以他是最后一个知道。
钟皓继续:她是不是老家有事要处理?走得这么急,还会回来吗?
萧老师只在微信上跟他简单交代了几句,钟皓再问,她就没回复了。
周雪尘呵呵笑:“回来干嘛?瑜伽班都停了。”
钟皓愣了。
周雪尘不在意地叫:“别管她了,管管我,我很饿,很饿很饿。”
钟皓打手语:我给你做点吃的?
周雪尘:“算了,你做的太难吃。”
钟皓:……
周雪尘百无聊赖地荡回琴行,想来想去,他去厨房拿了瓶矿泉水喝。
有句话怎么说的,有什么饮水饱?
他要亲测给地球人看,就算没有什么,也照样能饮水饱。
喝了一肚子水,终于有了些果腹感,周雪尘又瘫回沙发上,闭上眼,准备躺尸消磨时日。
他没有关门,钟皓不知几时来了,端着一盘东西站在沙发旁。周雪尘听见动静睁眼看,差点吓一跳。
钟皓端来的是蛋炒饭,特意做给周雪尘填肚子的。
周雪尘又嫌弃又恼气,翻过身背对钟皓,不悦地说:“拿走,我在修仙。”
钟皓:……
他把炒饭拿去厨房,封好保鲜膜放进冰箱。冰箱门一开,钟皓吃惊,里面放了很丰富的食材,相比之下,他的蛋炒饭显得普通又多余。
钟皓无语地摇了摇头,将冰箱里的食材收拾了一下,腾出空位放蛋炒饭。
“你干什么?”周雪尘突然闪进厨房。
来得正好,钟皓严肃地教训他:满冰箱的食材,你就不懂给自己做点吃的?看把你饿的,脸色发青,连走路的姿势都像快要摔倒似的。
刚才周雪尘离开理发店,背影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会倒下,钟皓担心他是饿坏了,于是用最快速度做了一道最简单的炒饭专程给周雪尘送过来。
谁知这家伙不吃。
周雪尘说:“我从来不吃隔夜菜。”
钟皓:这些菜什么时候的?
周雪尘笑了笑,说了一个他认为很讽刺的时间词:“前天半夜。”
钟皓意想不到,默了默再打手语:那螃蟹不能吃了,要扔。
“不许扔。”钟皓只是这么意思,周雪尘就出声喝止,上前要赶钟皓走,“你别管我的冰箱,别碰……”
也许走得太急,又也许周雪尘瞎了,匪夷所思地,他竟然撞到打开的冰箱门,好像撞伤了哪里,又痛又难受,钟皓没来得及反应,周雪尘就倒地上,晕过去了。
……
“周老师,周老师,快起来,别装死!”
朦朦胧胧中,萧老师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叫。
周雪尘烦死她了,抬手赶她:“走开。离我远点。”
萧老师气笑:“谁离谁远点?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周雪尘用力地睁眼,四周却布满云雾,只能隐约看见萧老师躺在他身下,被他沉沉地压着。
“你快起来,要压死我了。”萧老师笑着推他打他。
周雪尘也笑了,呢喃道:“就不起。”
萧老师:“你耍流氓。”
周雪尘:“对,光明正大地耍。”
他低下头,想吻她。
她高兴地笑,左右晃头,就是不给他得逞。
周雪尘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不许她再乱动,安心地低头吻下去。
身下的萧老师却下一秒消失了,他整个人扑了个空,身体往下重重地一堕,剧烈地挣了挣,睁开眼。
眼前所见非常陌生,很快,周雪尘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进医院了,躺在病床挂水,钟皓坐在旁边打盹。
周雪尘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凄惨,有生以来第一次住医院,旁边既没有专家级别的医生候命,也没有肤白貌美的护士侍候,只有一个半老不少的单身男在守着……
这是哪种分量的报应?
周雪尘:“……”
有点渴,想起来喝水,但四肢无力,又不想叫醒钟皓。
周雪尘:“……”
凄惨2.0。
无聊地干躺着,周雪尘忽然发现这是单人间病房,而且装修豪华,家具家电医疗设备一应俱全,是大医院豪华单人间的水平。
钟皓不可能带他住这种病房。
正怀疑,病房门被推开,钱婉进来了。
第79章 她和我一样
钱婉推门关门的声响很轻, 可钟皓仍因这细微的动静醒了过来。
本能地先看向病床,见周雪尘精神不错地朝他说:“扶我起来喝口水。”
钟皓松了口气,照做, 等周雪尘喝够了,又扶他躺回去。
钱婉在病床的另一边搭手帮忙。经常锻炼的周雪尘, 即使病弱, 体魄也依然分量十足。他躺好后, 钱婉对钟皓说:“钟先生, 你回去休息吧,雪尘由我来照顾。”
钟皓本来打算在这里呆上一天的,但钱小姐这样说, 他就不适宜强行留下来了,况且周雪尘的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了许多。
钟皓问周雪尘还需要他做些什么,周雪尘朝钱婉指指下巴:“有也留给她做, 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回去吧。”
钟皓:……
他向钱婉点头道谢,收拾了一下, 走了。
宽敞的病房剩下钱婉和躺着的周雪尘,气氛变得尤其单调。
“钟先生昨晚在这里陪夜, 估计没睡好。”钱婉替钟皓解释。
周雪尘有点意外:“我躺了一天了?”
钱婉看了看腕表:“从昨天中午到现在10点,不到24小时。”
周雪尘:“……”
即是前前后后,四天了。
四舍五入,等于一周。
“医生叮嘱这几天你最好先吃流质食物, 我让厨师熬了小米南瓜粥。”钱婉带来了保温瓶, 拧开,清香的食物味道渐渐溢满病房。她盛出一碗黄灿灿的绵粥,端到周雪尘面前, “我扶你起来吃?”
“没胃口。”周雪尘不给面子,干巴巴问:“医生怎么说我的?哪种绝症吗?”
钱婉说:“睡眠不足,轻度胃炎,感冒高烧。”
周雪尘一副“就这”的表情:“都是什么小儿科的病。”
钱婉郑重地说:“雪尘,你要照顾好自己。”
周雪尘自嘲地笑了笑:“我没有自虐的癖好。”想起什么,他警惕地问:“鸡毛蒜皮的事,你没到处跟别人说吧?”
钱婉:“哪个别人?”
周雪尘不回答,无缝转移话题:“你怎么把我送这的?”
钱婉简单说:“我去琴行找你,正好钟先生扶你下楼,你当时烧得烫手。”
周雪尘隐约记起自己在厨房晕倒的情景,不禁懊恼,刚才忘了问钟皓有没有把他的螃蟹扔掉。
钱婉看着他,他似乎在思考很关键的事情,眉头深皱。认识他十多年,他有这种反应的时候少之又少,钱婉忍不住握着他的手说:“有什么事吗?告诉我。”
周雪尘眨眨眼,回复她:“请勿趁机揩油。”
钱婉:“……”
她收回手,转身把那碗粥放好,不经意问:“你和萧老师吵架了?”
突如其来的话题开头,周雪尘面无波澜:“说重点。”
钱婉默了默,用陈述句说:“雪尘,萧老师走了。”
周雪尘接话很快:“可不是么。真遗憾啊,她不打招呼就一走了之,害你断了左膀右臂。”
钱婉不是听不出他的讥讽意味,只是她不在意,还大方承认:“萧老师确实帮了我很多。对你来说,她一句话,能顶我十句话,没错吧?”
“错了。”周雪尘看着她:“是顶你一百句话。”
他存心挖苦,钱婉纵然雍容大度,也难以宽心地看待这种赤果的对比。她受到不小的触动,脸上却保持平静,浅笑道:“那证明我眼光精准,萧老师很值得我重金笼络不是?”
钱婉以为周雪尘会恼怒,周雪尘也以为自己会发火,他有足够的理由发火。可是说不清原因地,周雪尘没有向钱婉宣泄情绪,他只由衷地问:“钱婉,值得吗?”
钱婉微愣,听懂了他的意思,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酸楚。
“值得。”她坚持说。
周雪尘摇头:“你第一次来琴行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说过,我但凡有一丁点想回汉院的念头,都不至于留在果批生活了这么多年。”
立志创事业的人,怎么会甘愿得过且过地消磨十多年的时光?拥有了天赋与条件,剩下的得靠花大量的时间去精心打磨,方能脱颖而出,名成利就。像周雪尘这般荒废时间的,无异于暴殄天物。
钱婉也摇头:“难道你不怀念在汉院的风光?你不难过赫老去世?”
周雪尘眼里不多的光暗了下来,望向很远的地方:“赫老他……姜北告诉我时,我没有难过,我甚至还在生他的气。到你告诉我时,我才消化了这个事实,才明白代表着什么,才难过,才遗憾,才感觉一切都无法挽回,我也永远不可能再回去。人走了,我回去做什么。”
钱婉:“赫老的遗愿是你回去,他相信只要你回去了,你能创造新的巅峰。我也相信,所有人都相信。”
周雪尘用令人失望的语气说:“我不相信。”
钱婉听了就急:“为什么?因为雷恩的事你还内疚吗?”
周雪尘想起那张许久许久之前的脸孔,那些年他们有一样的意气风发,前途无量……周雪尘不愿再细想了,难得温柔地对钱婉说:“钱婉,不要为我浪费时间和心机了,所谓的音乐天才遍地都是,汉院里一抓一把,我算老几?过去我辜负了你,现在和以后,会照样辜负的。我三十好几了,你也三十了,都过了拿青春不当回事的年纪,还是把精力投入自身吧。”
这是钱婉从周雪尘口中听过最认真最关切她的话语,没有绝情绝义的冷言冷语,却每一个字都语重心长地透露着诀别。
眼前不自觉地掠过昔日和他的林林总总,每节片段记忆犹新,仿如昨日,亦转眼即逝,不再复返。
一过十年,曾被誉为“金童玉女”的他和她,终究回不到从前,走不到将来。
钱婉不知不觉红了眼,心里有什么在一瓦一砖地崩塌,却异常清醒地说:“我明白。不过明白和接受向来是两回事。你认为我不该为你花时间,我反而觉得为你花得太少太迟太慢。雪尘,在我眼里,你的才华是最了不起的,假如我袖手旁观,不最大限度地帮你重回正轨,我怕我会后悔。”
钱婉见识过周雪尘最风头无量的高光时刻,她比他更加难以接受他虚度年华的状态。好比眼前有一块罕见的上等翡翠,她迫不及待地要精心呵护,不容许它流落市井混迹于劣货赝品之中,生怕耽误了它的价值展现而成为罪人。
钱婉说:“你再反感反对,我也不会停止,直到你回到你属于的地方。这是你的事业,也是我的事业。怎样,有没有气得想暴打我?”
她开玩笑般语调轻松,眼角早已被泪浸湿,脸容坚定。
萧老师离开的那天晚上,好像也是差不多这副下定决心的表情。
周雪尘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太灵活地抬起手从床头柜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钱婉:“别哭了,我不懂安慰人。”
钱婉苦笑出声,接过纸巾轻拭眼角。她和周雪尘俩人之间的话题不能再谈了,不然她也许会更加失礼。缓了缓劲,钱婉说别的:“你有没有跟萧老师提过以前的事?”
周雪尘随口反问:“我为什么要提?”
钱婉没有忘记那天在餐厅见面,萧小津盼着她能多说周雪尘往事的期待眼神。钱婉告诉周雪尘:“我猜如果你能亲口告诉她,她一定会很高兴。萧老师应该很想多了解你。”
周雪尘脑里闪过某日萧小津跟他说的:“我想了解你。”
是,她想了解他,不过是为了帮他凹人设。他当时差点当真的去听。
周雪尘轻笑:“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比我还了解她。”
钱婉如实说:“我不太了解,只清楚萧老师最希望你能回德国继续深造,在国际上扬名立万。”
周雪尘呵呵的:“因为达到你的目的了,她就有回报了。”
“不是。”钱婉说:“是因为她和我一样,你明白吗?”
第80章 中修请重看 2021元旦快乐!
在医院疗养了两天, 周雪尘坚持要出院。
钟皓对他的晕倒住院心有余悸,每天不过去琴行看两眼总放不下心。
眨眼出院也有一星期了,周雪尘看上去仍然消瘦, 钟皓追问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周雪尘倒老实:“没有。”他躺在沙发,生无可恋说:“太难吃了。”
钟皓:……
钱小姐的司机每天专程给周雪尘送来一日三餐, 刚刚送达的是日午餐, 摆盘极其精美, 令人赏心悦目, 跟置身高级餐厅享用的美食一样。
周雪尘却认为:“过于秀造型,缺乏灵魂。”
钟皓拿叉子扎了一块香煎带子,吃完之后他真诚地敬告周雪尘:这么好吃的饭菜还嫌弃, 等着再光顾一次医院吧。
周雪尘当耳边风听,没往心里去。
钟皓又告诉他:琴行明天开课,你记得把胡子刮一刮。
这个周雪尘听进去了, 再怎么躺尸, 也没耽误。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胡子巴叉, 又浓又密,差点遮住半张脸, 有如深山野人,之前留短胡茬的酷气和型格已经找不到影。
周雪尘翻出八百年没用的刮胡刀,打算随便刮刮了事。但他心不在焉,有些盲目又有些麻木, 不知不觉的, 竟然把胡子全刮光了。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无能为力。
周雪尘:“……”
一不小心,全盘清空。
妈的。
周雪尘在果批扎脚以来, 鲜有以零胡子的纯脸孔示人,这回破天荒,来上课练琴的学生看得目瞪口呆,差点没把他认出来。
“周老师,你是不是生病了?”西瓜头张嘴就来,周雪尘不客气地掐他长肉不少的胖脸蛋,没作解释。
忧心忡忡的学生在私下议论。
“糟了,听说有一种病要剃光头发治疗的,周老师剃光胡子,是不是也犯了那种病?”
“肯定是,我妈说周老师之前住院了,不然琴行早就该开课了。”
“那萧老师为什么还要走,她为什么不留下来照顾周老师?”
“老婆才要照顾老公,他们又没结婚。”
……
萧老师离开了琴行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条街都知道了。
琴行的学生没有不喜欢萧老师的,来琴行报到时,他们习惯地先叫“周老师”,接着来一声“萧老师”。等发现没有萧老师来应答时,既落寞,又不适应。
榴莲妹在琴房上课,趁着课间休息,拉住周雪尘鼓起勇气问:“周老师,你真的没有病吧?”
同伴之间的议论听上去很可怕,她非常担心,连上课都无法集中精神。
周雪尘皱着眉头笑:“放心吧,周老师最近减肥,所以才瘦了点。你上课要专心,别胡思乱想。”
只要是周老师亲口说的,榴莲妹不会怀疑,她松了半口气,接着问:“那萧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周雪尘笑容淡淡地说:“不回来了。”
榴莲妹只听说萧老师走了,没听说萧老师会不回来,她惊讶地急问:“为什么啊?”
周雪尘不知如何回答,一时沉默。
榴莲妹看着他,周老师脸上的闷闷不乐似曾相识,对了,以前他也有过这种表情,当时同伴们都偷偷说周老师和萧老师吵架了。
榴莲妹猜着问:“周老师,你是不是和萧老师吵架了?”
周雪尘愣了愣,小孩子的心思有时候令人意外地缜密。之不过,大人之间的关系不适宜和小孩子细谈。
“吵架了怎样?没吵架又怎样?”周雪尘打算应付两句了事。
榴莲妹很认真地说:“如果吵架了,你跟萧老师道歉就好。我妈妈跟爸爸吵架生气就会回外婆家,每次爸爸道歉之后,妈妈就会回家。”
周雪尘听了就笑:“为什么要爸爸道歉?吵架不代表错的是爸爸,也许是妈妈的错呢。”
榴莲妹被问住,她没有问过父母谁对谁错,想了半天,她说:“可是,我在学校跟好朋友吵架之后,我想继续跟她玩的话,就算我觉得自己没有错,我也会先道歉的。”
周雪尘不太认同:“没有错也先道歉,你不觉得有点奇怪?”
榴莲妹:“不奇怪啊,因为是好朋友,我不想和她绝交。而且我道歉之后,她也会跟我道歉,然后我们就和好了。”
也许哪里扎中周雪尘的心,他慢慢地听出些条理,榴莲妹说的似乎也合乎逻辑。
“周老师,你想和萧老师绝交吗?”榴莲妹问。
周雪尘没有轻率地回答,他略显慎重地,又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
榴莲妹笑:“那就是跟我一样了。你快去跟萧老师道歉吧,萧老师一定很快就会原谅你。”
周雪尘半信半疑:“她能吗?”
榴莲妹用力点头:“萧老师人这么好,你和她又那么好,你们一定会和好如初的。”
榴莲妹的表情十分肯定和真诚,仿佛在用灵魂向周雪尘做保证,也为周雪尘做祈祷。
周雪尘心里某处受到触动。“和好如初”,听着既温暖美好,又难能可贵。
过去他和萧老师吵过几次架,每一次萧老师都主动退让,然后他和她和好如初,一起吃,一起睡,互相开玩笑,互踩互捧,日子平凡不起眼,但终究有意思。
这一次闹了快半个月了,对萧老师来说,快憋坏了吧。他堂堂男人,能屈能伸,大方一次又不会死,何乐而不为?
虽然面子怕是挂不住,也怕萧老师会得寸进尺,以后更不好治。
但以后的事。
以后再算。
见周老师若有所思,久久不说话,榴莲妹追着问:“周老师,你会跟萧老师道歉吧?”
周雪尘回神看她,笑道:“我考虑一下。”
榴莲妹当他答应了,松了另外那半口气。
周雪尘的“考虑一下”效率出奇的高,他不是婆妈的人,有了决定之后,就不再扭扭拧拧了。他把摔坏的旧手机的SIM卡拿出来,装到新手机上,登录账号,通讯录的电话号码全部出现。
没有停顿和犹豫,周雪尘翻出萧小津的号码,直接拨过去。
心情莫名兴奋,也有一点点小紧张,数着听筒那边的“嘟”声,一下,两下,三下,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周雪尘:“……”
扫兴。
他再打,又是“无法接通”。
屋里的信号越来越差,周雪尘走到窗户边,又打,依然是“无法接通”。
周雪尘:“……”
萧老师那边的信号也好不到哪里去。
过了会,太阳的位置变了,两边的信号应该都会有所好转,周雪尘再次拨打萧小津的号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周雪尘:“……”
新手机是不是故障了?他打给钟皓试机,钟皓敲屏幕的声音又清又快,新手机没毛病。
周雪尘不服气,到了晚上又打,结果还是没变。
准备再打第十二还是第十三遍时,周雪尘忽然有头绪了。
这萧老师,要么换了新号码,要么把他拉了黑。周雪尘冷静地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就跟小情侣吵架那样,拉黑所有联系方式,借以大张旗鼓地告诉对方“我在生你气”。
萧老师那幼稚鬼,会这样做一点都不奇怪。
搞清楚原因,周雪尘反而淡定了。
这种情况,假如道歉方想方设法排除万难地和生气方取得联系再诚意道歉,那生气方十有八九会又惊喜又感动。
呵呵,女人的那些小九九啊,他再懂不过了。
周雪尘下去琴行一楼,在玻璃柜台找出收据本,翻了翻,找到宁京雀当初来交学费的那一联,上面写有宁京雀的手机号码。
周雪尘照着拨过去,拨完才后知后觉,晚上十点多,宁京雀在学校该睡了。
明天再打吧。
要挂线时,电话接通了。
“周老师?!”宁京雀的声音很惊喜。
周雪尘同样惊喜:“你没睡啊?”
宁京雀:“早着呢,还在复习。”
周雪尘:“那你还接电话,不怕老师没收?”
宁京雀笑:“我要是在学校,你这电话打100遍都不会有人接。我这两天请假在家,感冒了。”
周雪尘:“听你的声音精神奕奕的,不像病人啊。”
宁京雀:“哈哈,我去医院下了剂猛药,好了。周老师,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周雪尘不紧不慢的:“嗯,需要你帮个忙,明天能见个面吗?”
宁京雀:“啊?我明天要回学校了。”
周雪尘:“没事,我去你学校,你记得带上手机。”
第81章 (小修)就像要去约会……
离高考只剩不到三个月时间, 形势紧张,学校禁止高三生带手机回校。
宁京雀躲进教学楼某个没有人的洗手间,压着嗓子接听周雪尘的电话, 他说他到学校门口了。
“我马上来。”挂线后,宁京雀装作若无其事地出去。
不料一抬眼, 正面碰上傅承睿。他在洗手间外面侧头看着她, 脸色严肃。
不会被发现藏手机了吧?宁京雀心虚又心慌, 伸手捂紧校服的口袋, 眼神闪躲地急步离去。
走到半路,她悄悄回头,不见傅承睿的影了。
宁京雀:“……”
他一个男生站在女洗手间门外做什么, 是不是哄女朋友去了?听说他最近和女朋友吵架了,闹得全年级都知道,但那洗手间不是没其他人么……
宁京雀心不在焉地走到学校门口。时值中午放学, 有走读生回家的, 有寄宿生出去吃饭的,校门口人来人往。
宁京雀许久没见过周雪尘了, 人群中一名高大清瘦的男人走到她面前挥手时,她愣了好一会, 才认出这是周雪尘。
“周老师?你是周老师?天呀,”宁京雀低声感叹,“你没胡子的样子年轻了许多!”
年轻到,假如周老师不过来招呼, 宁京雀即便看到他, 也不会将他和周老师联想到一起。
周雪尘摸摸自己的下巴,今天他没刮脸,下巴处泛起薄薄的青色, 只是跟以前的胡茬相比不值一提。
“看起来像18岁?”周雪尘笑问。
宁京雀猛点头:“而且超级帅!”
在夏天认识的周老师,总是背心裤叉人字拖,下巴蓄着一圈短短的胡茬。某天偶然听小津姐自言自语般提过,周老师有与众不同的痞野和不羁。宁京雀不懂,只觉得那样子的周老师十分接地气。
今日的周老师穿了白衬衫和浅灰色的薄绒外套,束西裤,脚踩运动鞋,那张脸又特别干净年轻,乍一看,和杂志上街拍的雅痞型男没两样。
周雪尘笑容更大:“这么说,我以前又老又丑?”
“不不不,”宁京雀连忙说,“以前也帅,只不过以前的帅比较那个……不拘小节!现在嘛,帅得很仔细,就像要去约会,特意洗头和精心打扮一样,哈哈哈!”
周雪尘:“……”
他今天的确早起,洗澡洗头,花了点心思搭配衣服。但他不认为这代表什么,不过是最一般的社交礼仪罢了。可能他平时太不修边幅,稍为认真点,就吓着了人。
周雪尘伸出食指轻轻地弹了弹宁京雀的额头:“说正事,带手机了吗?”
还在哈哈的宁京雀一秒切换到谨慎的表情,神秘地点了点头。怕又被撞见,她拉着周雪尘转移到不远处的安静角落,边掏手机边问:“周老师,你要我手机做什么?”
周雪尘没有转弯抹角,直接说:“我跟萧老师闹矛盾,她发脾气走了,又拉黑我号码,我想借你手机给她打个电话聊聊。”
他其实可以借钟皓的,借林姐姐的,或者借西瓜嫂的。但他们都在果批,离得太近,借起来太方便,很难体现出他的诚意。
借宁京雀的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她在学校,他大老远地从果批跑到郊区,这等用心,连他自己都觉得感动。
宁京雀听得一知半解,心里有疑惑:“什么?”
周雪尘说:“你的午休时间不长,以后再解释,先打电话吧。”
有道理,宁京雀把手机递过去:“你打吧。”
周雪尘朝她扬扬下巴,宁京雀明白了,收回手机拨通萧小津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那边萧小津的声音挺惊讶:“小雀,你不是在学校吗?怎么用手机了?”
宁京雀说:“是在学校呢,小津姐,你等等。”
她再把手机递给周雪尘,周雪尘不着痕迹地清了清喉咙,手机贴耳,用最自然最清晰的语调说:“喂,萧老师。”
第82章 不是真心。
打完招呼, 周雪尘下意识地屏了屏呼吸,想听清楚手机那边的动静。
萧老师不会认不出他的声音,如果她赌气, 来一句轻蔑的“你谁”,周雪尘不介意和她重新认识。
不过萧老师什么都没说, 手机那边诡异地安静, 周雪尘只好抓紧接自己的话:“你把我的号码拉黑了, 我没法联系你, 只好来小雀学校让她帮忙。”
又指明:“你不要急着挂线,我有话跟你说。”
一边说,一边担心通话会突然断线, 他会变成跟空气自言自语的小丑。
什么叫心里没底,周雪尘扎扎实实地体会到了。
那边的萧老师估计消化完状况,终于来声:“你说。”
久违的声线不急不惊, 平静得有些过分, 像故意的。
周雪尘在心里笑,走开了几步背对宁京雀, 对着手机轻声说:“那天我说话语气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
那边默了默, 接话:“我没放心上。”
周雪尘顺着问:“那就是没生气了?”
那边:“我没生气。”
不管萧老师这句话是真是假,对周雪尘来说都够用了。
“既然没生气,那早点回来吧。”周雪尘说,“孩子们想你了。”
那边说:“周老师, 我不会再回琴行。”
周雪尘对她的拒绝没有感到意外。毕竟闹了半个多月的架, 哪会这么容易收场。
周雪尘温声笑了笑:“还说没生气,我看你老人家气极了吧。”不等萧老师回话,周雪尘跟着道歉:“别生气了, 我给你道歉,萧老师你见多识广,大人有大量。”
道歉这种事,周雪尘不太擅长。幸好隔着手机,少了面对面的尴尬。
完成了首要任务,周雪尘暗里松了口气,耐心等着。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很快,那边萧老师说:“周老师,我真的没有生气,你不用道歉。”
周雪尘挠挠鼻尖:“都已经道了,你就收下吧。”
那边有淡淡的叹气声:“那好,没其它事就挂了吧。”
周雪尘:“……”他有点转不过弯了:“萧老师,你没话要跟我说了?”
那边平静且果断:“没有。”
周雪尘:“…………”
那边:“挂了,拜拜。”
“等下!”周雪尘急道,发现音量太大,又压低声:“你先别挂。”
那边不太耐烦似的:“有事快讲。”
周雪尘捏了捏前额,事情的走向有点跑偏,本来挺淡定的阵脚被她又挂线又催促的搞得有点乱了。
周雪尘没再细想,张嘴直问:“你真的不回琴行了?”
那边:“不回。”
周雪尘:“为什么?”
那边:“个人原因。”
周雪尘:“……”
这鬼回答,敷衍他吗?
他说:“不行,我一楼给你搞得乱七八糟的,你不用谁用?”
那边:“不过就装了几面墙镜,拆了就是。”
周雪尘:“几面墙镜?你房间里床柜桌椅一大堆东西好不好?”
那边:“那就扔。”
周雪尘:“……”
萧老师毫无起伏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暗涌般的绝情。
周雪尘不太肯定:“你再说一遍?”
那边很明确:“我说拆,我说扔,那些东西我全不要了。”
周雪尘确定自己没听错,不知怎的,他语气也冷硬起来:“你说拆就拆,扔就扔,你当我很闲?”
那边:“雇人啊。钱我出了。”
周雪尘:“……”
以前他不时被人怒质: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今天他想把这句话赠给萧老师。
无声地做深呼吸,稳了稳情绪,周雪尘冷静地说:“萧老师,你突然说不租就不租,知道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吗?我需要合理的解释。”
那边:“解释……那就是我的瑜伽班在果批没起色,办不下去了。我另寻出路,不用谁同意吧。”
周雪尘:“没起色?你骗谁?”
萧老师的瑜伽班在果批已是名牌,好些学生跨区来报名上课,尤其鲜果乐团成名后,她几次被采访,知名度跟着水涨船高。
过年前某个晚上,她跟他躺在床上商量要不要涨学费,涨多少。她发愁学生越来越多,地方不够用。周雪尘说把琴行整层一楼都划给她,她不同意,说来报名学琴的学生也多了N倍,二楼的琴房迟早供不应求,需要一楼支援。
周雪尘嘲笑道:“你以为我是你,谁来报名都收?我对目前的学生很满意,不打算再招了。一楼你放心拿去用,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那时候萧老师一边兴奋可以拥有整层一楼做瑜伽教室,一边忧虑周雪尘不招新生会不会有负面影响,左右为难地纠结了几天。
要不是一起谈过这个事,周雪尘会信了萧老师在电话里说的“没起色”。
那边带上笑腔:“果批又不是市中心,生意再好也完全没法跟大行比。”
周雪尘想起什么,冷笑:“对啊,萧老师胸怀大志,等着金/主出钱出力开大行呢。”
那边安静了,多半被气得不轻,说不定又要来一声“挂了”,或者声都不声,直接挂线。
这不是周雪尘想要的,他马上说:“我不跟你计较这个,我跟你计较乐团。你是乐团的经纪人,说不当就不当,害得乐团工作停滞不前,害得榴莲妹他们大失所望,这个责任你必须负。”
那边接话:“该交代的我都交代好了,乐团没有重新雇人吗?”
周雪尘理直气壮:“没有。”
那边:“……那你不雇人,我也爱莫能助了。”
“呵呵,”周雪尘气笑,“当初是谁劝我组织乐团的,现在就‘爱莫能助’了?萧老师,你自问对得起我们吗?”
最后一句质问掷地有声,那边却平静地说:“当时我没办法,肖主任逼的。”
周雪尘微微咬牙:“那之后的慈善晚宴,乐团成立,各种采访,还有春节表演,全都是肖主任拿枪逼着你劝的吗?”
“不是。”那边说,“后面是钱小姐让帮忙,我能劝就帮着劝而已。”
周雪尘:“帮着劝?你没有主见的吗?她让你干嘛你就干嘛,这么听话,当傀儡吗?”
那边无奈地笑笑:“我要有什么主见?周老师,正如你不停强调的,你的事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既然跟我没关系,我何必浪费时间心思去想主见?”
周雪尘握紧手机:“所以那天我没错怪你,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钱婉的授意。你对我们,乐团,不是真心。”
那边有微弱的长长的叹气声:“是吧,大概就那样,你说的都对。”
周雪尘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傻站着。他望着前方,冷声道:“那难怪不生气了,我的道歉确确实实是多余。”
那边依旧平静:“我就说嘛,你不用道歉。周老师,你没有做错,你没有欠我,我同样的也没有欠你。房租钱连同违约金,还有一笔雇人清理的费用,我上星期就打到你账上了,只会多,不会少。”
周雪尘从来不查账,他没想到萧老师的动作会这么快,急着要和他撇清关系一样。
周雪尘心里发寒,说道:“萧老师这么主动自觉,真是中国好租客。你放心,我不是贪心的人,费用出来后,会多退少补。”
那边说:“随便你。小雀很快就要高考了,她非常重视,无关痛痒的事就不要再打扰她了。不然影响她发挥,谁都赔不起。”
周雪尘附和着:“你说得对,为了无关痛痒的事来找她,是我失策。”
那边:“那挂吧,没什么说的。拜拜。”
周雪尘没再拦了,也说了声“拜拜”,不等那边,先把线挂了。
宁京雀一直在原地等着。
距离隔得有点远,周老师又背对她,她无法听清他和萧老师聊了什么。
等周老师转身回来,她发现周老师的脸色很冷,冷得她于心不安。
“周老师怎么了?”宁京雀关切地问。
“没事。”周雪尘说,他把手机还给宁京雀,“对不起,明知道你时间紧张,还来打扰你。回去吧,抓紧时间吃饭午休。高考加油。”
宁京雀接过手机,还没回上话,周雪尘就转身走了。宁京雀追着叫了几声,周雪尘听不见似的,没回头没回应,眨眼走远了。
周雪尘打了的士回果批。一路上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沉默。
他以为,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也许在琴行和小孩子接触太多,人变得异常单蠢和天真了。
什么“很快就会原谅”。
什么“和好如初”。
更离谱的,什么“她和我一样”……
信不过,统统信不过。
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他竟然上当,傻乎乎地折腾了一上午。
真是……
闲的。
周雪尘揉了揉脸,累了困了,但心里闹哄哄的,闭上眼也睡不着。
回到琴行,他去了萧小津的房间,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切。
房间里的东西与摆设,跟萧老师走的那天一样。
他没动过,也没想过动。
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口琴盒,打开倒出口琴,握在手中沉甸甸,不锈钢琴身冷冰冰。
周雪尘淡漠地笑了笑,无言以对。
雇人把这些东西全清理掉吧,人家都不在意了,他留着碍眼么?
拿起手机想打电话找清洁公司,心中却一片空白,没有方向。
手机这时响了,姜北来电。
周雪尘没有心情,不想与任何人说话,他直接挂断。
姜北又打来。
再挂断,再打来。
反复了几次,周雪尘怒了,接通电话暴躁地大声吼叫:“你有完没完?烦死了!”
姜北又急又凶地回:“听着!钱婉在科隆出车祸了,很严重!”
第83章 牛年快乐!●v●
萧小津喝着矿泉水, 心里默数。
一,二,三……
来了, 手机竟然真的又响了。
来电显示仍是“小雀”。
萧小津有点忐忑,接听电话的右手掌心微微渗汗。
那端是宁京雀的声音:“小津姐, 你和周老师聊什么了?他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萧小津想象着周雪尘不高兴的模样, 呵, 他越不高兴, 她越痛快呢。
萧小津猜着问:“他还在?”
宁京雀:“走了。”
“哦……”萧小津不算太意外。
宁京雀说:“小津姐,你们闹矛盾了吗?周老师说你不接他电话,找我借手机联系你。我以为你们能聊好的。”
萧小津说:“没什么啦, 你吃午饭了吗?快去午休吧。”
午休时间确实所剩不多,宁京雀说:“那好,等高考完之后, 你要跟我说说你俩的事。”
萧小津自嘲:“我和周老师能有什么事。”
宁京雀嘿嘿笑:“你懂的。能特意来找我联系你, 周老师是有多在意啊。”
宁京雀起初没反应过来,细品之后又惊又喜。嘿嘿, 小津姐和周老师,八成是日久生情了。
萧小津:“骑白马的除了王子还有唐僧呢。把你丰富的想象力投放到高考作文上, 别扯我。”
宁京雀:“小津姐……”
萧小津:“你在学校用手机不怕被发现没收?”
宁京雀:“再见!”
挂线后,宁京雀的微信消息几乎秒进:等我高考完,你和周老师肯定都和好了。[呲牙][奸笑]
萧小津:“……”
不愧为小年轻,打字速度比说话都快, 事情也容易想得美。
和好?不了, 她和周老师不可能和好到从前那样了。
从决定离开琴行的那一刻起,萧小津就相当明确目的。在电话里,她和周老师的对话不近人情, 没有余地,有打击报复的成份,但没有一个字是夸张虚假的。它们如何令周老师难堪,就曾经如何令她难过。
报复是一个以牙还牙,令人格外痛快的过程。
但谁稀罕闲来无事去报复人?反正萧小津不稀罕。
傍晚日落西山,房外弟弟来敲门:“姐,吃饭。”
晚饭由弟弟掌厨,两菜一汤,卖相不差,味道一言难尽。
“这到底是汤还是水?你拿开水直接兑的吧。鱼好腥,会不会用姜?牛肉太韧了,是逆纹切的吗?”萧小津一样样批评,“米饭跟粥似的,勉强是全场最佳。”
弟弟吃得挺欢,笑着说:“你行你上呀。天天给你做饭,不感激就算了,还嫌弃,没良心。”
萧小津说:“早知道爸妈去旅行了不在家,要天天吃你做的饭,我才不回来。”
弟弟:“你说过年不回家,爸妈才出去放松放松的。谁知道你突然回来了。坦白说,这个中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小津:“秘你的头,吃你的饭。”
弟弟哈哈乐。吃得差不多时,他提起:“你什么时候回去周男神那里?记得帮我带几个签名。”
萧小津皱眉:“又什么签名?我早就说过不回去的了。”
弟弟:“骗人。上午你才跟记者聊电话说采访什么的。”
萧小津:“……”
那是电视台的记者找她帮忙和周老师做沟通。
萧小津跟记者交代过很多遍,她不再是鲜果乐团的经纪人了,建议对方直接联系周老师。无奈周老师不接电话,前一段时间琴行还天天闭门,想跟他说上话很难。好不容易说上话了,不是拒绝就是拒绝,被领导追魂夺命催的记者快崩溃了。
萧小津懒得跟弟弟解释,郑重警告:“偷听人讲电话非常不道德。不要有第二次。”
弟弟无辜极了:“亲爱的姐,你坐在沙发上聊的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看的电视,相隔不到两米,你教我怎么不偷听?”
萧小津:“……总之你不对!”
弟弟:“……”
过了几天,三月下旬,萧爸爸萧妈妈散完心回家了。
萧小津原本计划跟父母见见面就起程开展新事业,尽管未有目的地,但呆在家是不会有馅饼掉下来的。
无奈爹娘太想念她了,苦口婆心地唠叨,萧小津心软,把起程的时间一推再推。
留在老家除了走亲戚,也会和以前的同学聚会聊天。
不过在外打拼多年,各自忙于工作,昔日的同学坐在一起,话题并不丰富。他们最感兴趣的,无不是最近火起来的周老师。
偏偏萧小津最不愿谈及的就是他。
正好有电话打进,萧小津借故离席,走到餐厅外面接听。
是林姐姐的来电,她请教姜汁撞奶的做法,想给女儿做宵夜甜品。
萧小津很热心,赶回家亲自边做边视频指导。
林姐姐不太跟得上,感慨:“一看就会,一做就废,手艺始终不如你。”
萧小津笑道:“熟能生巧,多做几次就上手了。”
林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果批?你走了,周老师也出远门了,果批没以前热闹了。”
萧小津微愣:“周老师出哪个远门?”
林姐姐:“不太清楚,琴行门口的小黑板是那样写的。”
萧小津:“他走了,琴行怎么上课?”
林姐姐:“不上很久了,大家都盼着周老师能早点回来。”
萧小津:“有给他打电话吗?可以叫钟皓联系他。”
林姐姐:“联系过了,只说暂时回不来。”
萧小津:“……”
难怪之前一直联系她的记者,突然不联系了,原来当事人直接失踪。
无缘无故出远门,周老师要去哪?
算了,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有脑子,做事不需要向谁交代和解释。她作为局外人,想长命百岁的话最好少给他操心。
萧小津不打算为这事消耗脑细胞,但某些时候会按捺不住又想起来。比如吃饭的时候,洗澡的时候,睡觉之前,看到新闻报道说哪哪有命案时……
萧小津:“…………”
掐指算了算,离与周老师通话的那天,不多不少,正正两个星期。
说来神奇,通话那天的日期,萧小津记得清清楚楚。
这么多天了,联系一下周老师?会不会太尴尬了……要不问他清理费是多退还是少补?
萧小津点开手机的黑名单,里面只有余哲和周老师两个人。
不曾想过,周老师会和余哲躺在同一个位置上。
仔细想想,余哲不配。
从一开始,周老师就三番四次提醒与她的关系,就差没白纸黑字签名确认。
周老师后来出言伤人,令她咬牙切齿,俗话说,叫先礼后兵。
造成这个局面,客观分析,是她逾越了关系,是她没守住当初不成文的规定,是她一不小心,动心了,贪心了。
萧小津自怜地叹了口气,指尖停在“周老师”三个字上差不多有半小时后,终于点下去,把“周老师”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前一秒操作,后一秒手机乍然作响。
萧小津猝不及防,惊出一后背冷汗。看清屏显是“余理”时,汗消了。
“小津,吃饭了吗?”余理问。
这问题有点无聊。
萧小津随口道:“吃了。”
余理:“这么早就吃了?才五点啊。”
萧小津:“……”
那你又问?
余理很有兴致地说自己的事,她买了一辆新哈雷,车身全部涂成银色,闪闪发光很拉风……提了几句余哲和曹佳莉举行婚礼了,去了意大利度蜜月,谁知第二天曹佳莉发脾气独自飞回来了……
萧小津心不在焉地听着,趴在床上装死尸。
直到余理问了句:“你最近有跟钱婉联系吗?”
萧小津的注意力才收回来。
余理说:“听说她出车祸了,不是一般的那种。”
萧小津坐起来惊问:“真的假的?很严重吗?”
余理说:“具体不清楚,我以为你会知道。”
萧小津:“……”
如果她在琴行,很有可能会比余理知道得早,知道得多。因为就算钱婉不告诉她,也会告诉周老师。
萧小津不确定钱婉有没有把她当朋友,她俩接触的次数其实很少,而且全是围绕周老师的。但钱婉帮过她,待她不错,钱婉若真的出了意外,她不问候的话,于心有愧。
萧小津拨通钱婉的号码,接听的依然是她的女助理。
萧小津说明来意,女助理对她没隐瞒:“是的,钱小姐出了车祸。”
萧小津连忙问:“那她还好吗?在哪家医院?”
女助理说:“钱小姐现在的情况挺稳定的。她在瑞士治疗,萧老师不用担心。”
萧小津:“哦……”
瑞士,太远。
犹豫了一下,她又问:“周老师知道吗?”
女助理:“周先生在瑞士,陪着钱小姐。”
萧小津:“……”
原来周老师出的远门,是有钱婉的瑞士。
脑里闪过宁京雀的话——
“能特意来找我联系你,周老师是有多在意啊。”
不对的。周老师对她那种不叫在意。
周老师对钱婉这种,才是真真正正的在意。
瑞士啊,那个美不胜收的遥远的国家。
萧小津上网查看瑞士的图片,宏伟的山脉,静如镜面的湖水,起伏的绿草地,散落的牛羊,童话故事里的木房子,随便一张做背景图,都足够漂亮。
假如印上周老师和钱婉俩人的倩影,俨然成了一幅破镜重圆的爱情电影海报。
在电脑前呆坐了不知多久,萧小津忽然有预感,周老师永远都不会再打电话给她了。
她拿起手机,将白名单里“周老师”三个字,重新移进“黑名单”。
告一段落吧。
彻彻底底。
早就决定了,不是吗?
萧小津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紧紧裏住自己。
奇怪了。先离开琴行的是她,在电话里怼周老师的是她,怎么现在反而是她有一种被抛弃的伤感?
不仅仅伤感,还有酸楚与失落,难过和寂寞,跟以前失恋一样。
她大大小小失恋过好几次了,什么样的分手都体验过,按理该锻炼出铁石心肠,波澜不惊的本事。
可这回依然伤筋动骨,心里惶惶然,空荡荡又沉甸甸,不由自主,很不科学。
没有人告诉她,爱情无论在开始还是结束的时候,都是恒古不变的。开始的时候,酸酸甜甜,结束的时候,苦涩难咽。
除非不允许它开始。
否则所有的阶段,都得重走一遍。哪怕相似的路径已经走过无数次。
尤其失败的爱情,有如不断重蹈覆辙的凄凉过程,无可奈何。
那天晚上,萧小津说不饿,锁在房间没出来吃饭。
第二天,她说减肥,又没出来吃东西。
第三天,她说很困很累,继续锁在房间滴水不进。
第四天,爸妈和弟弟急了,打算破门而入。
正要撞门时,萧小津开门出来了。
她双眼肿胀,无神地看着家人说:“我快饿死了,要吃十碗饭。”
家人:“……”
见她抱着枕头往阳台走,以为她要做危险的事,纷纷拦着劝着不让。
萧小津说:“枕头脏了,要洗。要不你们去洗,我吃饭。”
她把枕头塞给弟弟,枕头上有一大片又干又皱的疙瘩。弟弟失过恋,懂,枕头被眼泪浸湿再闷干之后就会成了这个样子。
家人面面相觑,不敢说也不敢问,默默拿枕头去洗,默默给萧小津盛10碗饭……
那三天后,萧小津该吃吃该喝喝,起居饮食一切正常。她还宣布,不再远游,留在老家发展事业。
父母和弟弟又惊又喜,举手赞成。
老家不似A市一线大城市发达,但生活水平追得上时代,学瑜伽的人越来越多。
萧小津凭借在A市的教学经验和老家的人脉资源,办起瑜伽班来事半功倍。
她全情投入工作,忙得走不开。宁京雀高考结束之后,专程飞来见她,又追问她和周老师的事。
萧小津笑笑说:“以前或许有点事,不过现在和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第84章 牛年快乐!●v●
两年后。
晚上快十点, 结束了最后一堂瑜伽课,送走学生,萧小津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萧老师。”
走至停车场, 健身房的老板杜总小步追上来,笑问:“明晚你没课吧?想跟你谈谈合同的细节。顺道一起吃个饭?”
萧小津嫣然笑应:“好啊。”
回到家, 她洗完澡打开电脑上网查资料。明天要谈的合同细节, 她必须提前做好工作。
在老家开办瑜伽班一年后, “萧老师的瑜伽班”成为当地数一数二的行业佼佼者。去年杜总的家族投资大型健身房, 邀请她将瑜伽班搬至健身房的三楼,场所更大设施更完善,租金相当优惠, 提供多渠道宣传,共享客户资源,且能保持独立运营权。
这种互惠互利的模式, 萧小津乐意尝试。
试营了一年后, 效果不错,健身房有意与她签定五年合同。
萧小津把合同重点一项项列出, 边查资料边补充,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她在猫眼看了下, 开门,莫名地问:“你来做什么?”
门外灰头灰脑的弟弟说:“姐,求收留。”
萧小津:“……”
进屋后,弟弟开始吐槽:“姐, 还是你英明, 搬出来自己住,难得清静。我就惨了,留守在家天天被各种逼害。”接过姐姐递来的矿泉水, 一口气灌完半瓶,问:“我饿了,有吃的吗?”
萧小津白了他一眼,去厨房翻出一包冬阴功底料,加点肉和青菜,做了一份酸辣面条。
弟弟狼吞虎咽,萧小津忍不住问:“晚上不是跟爸妈去吃饭吗?你这副吃相比较像刚刚去完拓荒。”
弟弟抹了抹嘴说:“别提,提就是泪。冠冕堂皇说带我吃饭,实则骗我去相亲。骗人!”
萧小津早有耳闻父母催弟弟成家立室,那安排相亲不算什么奇事。
弟弟继续抱怨:“我才和朋友合作搞车行,正是需要全力以赴拼事业的阶段,哪有闲情逸志谈恋爱?而且我真不接受相亲,就像硬给我塞个女的,说是我的未来老婆,妈呀,太可怕了!”
萧小津打着呵欠问:“爸妈怎说的?”
弟弟:“能怎说?说来说去那几句,什么男大当婚,结婚了才更有担当,还有什么当父亲了才明白责任之类……”
萧小津随口接:“也不是没有道理。”
弟弟:“拜托,我现在很没担当吗?我现在很没责任感吗?如果我是,硬拿婚姻来让我成长,那对方岂不惨绝人寰?”
萧小津撇撇嘴:“说得道貌岸然,其实原因不过两个。一,对方不够漂亮。二,你没忘记前任。”
弟弟秒哑,又不服气:“那爸妈叫你去相亲,你怎么不去?”
萧小津掏掏耳朵:“我忙事业。”
弟弟:“切,我看原因也不过两个,要么对方不够帅,要么你没忘记前任。”
萧小津:“……”
吃完面,弟弟赖死不走,非要在萧小津租的房子睡客厅。
第二天晚上,萧小津依时应约到某西餐厅见杜总。西餐厅在当地口碑很好,价格也一流。
杜总不仅早到,还手抱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迎接她。
萧小津:“……”
强烈的不祥之兆山崩地裂地扑脸而来。
不出所料,杜总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她表白,红玫瑰花束直接塞她怀里。
萧小津镇静地保持微笑,心里有千万匹羊驼在赤果狂奔。
杜总是健身房的老板,平日交流以工作为主,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对她起了心。也不了解他为人品性,万一是小肚鸡肠公私不分且有仇必报的,那得罪他等于自讨苦吃。
以前在A市漂泊,人离乡贱,不得不点头哈腰步步为营去生活,惹了曹佳莉之后没好日子过,原以为留在老家会相安无事,谁知坏人哪里都有,小人哪都不缺,陷阱也比比皆是。
萧小津微微咬牙,正愁要怎样应付杜总时,脑里蓦然想起某句话——
“找另一个男人,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萧小津:“……”
这个方法她用过,亲测有效。
只是临急临忙,去哪里找个男人?
曾经帮过她的那个男人……她许久许久没有想起过了。
或许太久没遇到这种场面,又或许年纪大了反应慢,这次被杜总表白,萧小津处理得很糟糕,她直接拒绝之后匆匆离去,什么合同细节提都没提。
换作以前,她大概率会做得更好。
萧小津回到家懊恼不已,但事已至此,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往后几天,萧小津等着健身房放动作。他们也许会用稀奇古怪的借口终止与她的合作,到时候,萧小津不会去计较争论,只求结束合作后,不要再有其它打击报复。
健身房在当地不算老字号,背后的家族却无人不识,萧小津的瑜伽班进驻才一年就迁离,难说会不会让人以为她犯了某忌而被驱逐,这类猜测或多或少会影响她的声誉。
无奈萧家里头找不到能跟对方匹敌的人物,帮不上忙。
萧小津认栽了,憋屈是憋屈,总不能为了事业而牺牲终身幸福不是?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届时脚踏实地提升业务水平,等沉淀一段时间,相信一切会慢慢复原。
萧小津想好后续的对策了,就等健身房出手,不料健身房一直没有动静。
萧小津越等越心焦,担心对方在憋大招。要来的总要来,晚来不如早来,拖着只会更折磨人不是?
为了这事,萧小津连觉都睡不安稳。
这晚她做瑜伽助眠,凌晨一点多了,宁京雀忽然发来微信,是一条微博连接,叫萧小津:点它!点它!点它!
萧小津照做。
连接打开是一条微博的热搜新闻。
标题#华沙国际钢琴大赛冠军周雪尘#。
热搜下第一条微博内容,是火鸟卫视发布的:第18届华沙国际钢琴大赛冠军得主是鲜果乐团指挥周雪尘。[图片][图片]
图片一,周雪尘在台上演奏钢琴。图片二,他在台上领奖。
微博里的评论有科普华沙奖,说是五年一届的国际顶级钢琴大赛,冠军得主的评定向来宁缺毋滥,曾试过长达三届共15年冠军从缺,因此这个冠军质量极高。过去的冠军得主,名单列出来,全是世界著名钢琴家。
也有评论透露周雪尘是历届冠军中年纪最大的,因为情况特殊被破例允许参赛,结果大获全胜。也有说他无故消失两年,再现身时有如王者归来。
萧小津只屑一眼,就认出图片中的男人是周老师。
图片中的男人干净,精致,从发型到西装皮鞋,一丝不苟,极其讲究。昔日胡乱遮眼的长发,剪得精短而贵气。胡茬全不见了,一张脸比女人的还白净,比以前更年轻。和萧小津记忆中的周老师的形象,相差不止10个吴彦祖。
但那确确实实是周老师,如假包换。
因为萧小津见过他那种着装的模样,那时候他在台上,她在后台,举起手机默默拍下他的身影。
如今他又在台上了。
但萧小津不在后台了,她跟千千万万的网民一样,隔着手机和光纤电缆,触不可及地遥望他。
第85章 恭喜发财,恭喜大家发财……
网友把周老师夸上天, 都说那个钢琴比赛的水平属世界之最,周老师夺冠,有如奥运冠军一样为国争光。
三更半夜的热搜, 热度由“新”变“热”,由“热”变“沸”, 等明早大多数网民起床了, 估计就会“爆”了。
宁京雀算好时间一样, 在萧小津把评论都刷完后, 又来微信追问:是周老师对不对?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喝彩]
萧小津:“……”
说她心静如水,完全不意外,那太假了。
若较真地去掂量的话, 她对这个热搜的意外程度……也就不过尔尔。
自第一次跟钱婉交谈,到最后一次见她,萧小津确切感受到钱婉由始至终的心愿——是周老师回德国深造。
过去周老师表现得很不配合, 但他两年前飞去瑞士陪伴出车祸的钱婉, 就凭那份在乎,钱婉要成功说服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周老师本身才华横溢, 回到德国深造之后拿什么国际奖项,萧小津都不会感到奇怪。
因为他配。
两年很短, 眨眼即逝。两年也很长,足以发生物是人非的变化。
两年前钱婉托萧小津游说周老师,如今钱婉如愿以偿。
两年前周老师在果批经营廉价琴行,如今一鸣惊人, 举世闻名。
多好啊。
由衷地说, 萧小津替周老师高兴,替钱婉感到欣慰。
恭喜他俩。
除此之外,萧小津没有太多的想法了。
周老师身在欧洲, 钱婉多半在他左右,都离国内太远啦。还是眼前的麻烦更值得费心神。
萧小津默默看着周雪尘领奖的图片,图片里的男人浅浅地笑,眼神淡然,无所谓的表情跟以前一模一样。
在客厅打地铺的弟弟熟睡的呼噜声抑扬顿挫,萧小津忽然犯困,给宁京雀回了个[晚安],就放下手机躺去睡觉了。
萧小津的平淡反应出乎宁京雀的意料,宁京雀还打算和她热聊到天亮的。
周老师夺冠的钢琴大赛太有名了,作为他曾经的学生,宁京雀感觉倍长脸,激动得想找人分享。
看了一遍好友列表,心想也许都睡了,还是别打扰人了。
宁京雀改发朋友圈,把微博热搜截了图,配文:周老师牛逼!作为你的学生超自豪!
很快,一批没睡的夜猫子冒出来,点赞的点赞,留言的留言。
傅承睿也点赞了。
还留言:他教过你?
宁京雀:“……”
是呢。当初向你表白时弹的钢琴,就是周老师教的。
只是当时她过于紧张,连累钢琴弹得一塌糊涂,为免给周老师招黑,宁京雀回复傅承睿:教过二胡。
宁京雀跟周雪尘学了一段日子二胡,后来忙于高考,她把二胡课停了。
等高考完去琴行,宁京雀才被告知琴行早就闭门三个月了,也从母亲那里听说了过年那阵子网上关于周雪尘的风波。
宁京雀飞去萧小津的老家探望她时,每每提起“周老师”,萧小津总是意兴阑珊,不愿多谈,宁京雀就不好意思再多问了。
至于二胡,宁京雀真心喜欢这种古老的乐器,她重新找了一位老师学习。上大学后,又请学校的音乐老师指导。音乐老师挺欣赏她,推荐她加入学校的中乐团,大二那年学校的迎新晚会,宁京雀随中乐团上台表演,获赞无数。
……
这天周日,宁京雀结束中乐团的训练后回到宿舍,听见舍友们又在议论傅承睿,原来傅承睿的前女友来学校找他了。
傅承睿是学校有名的男神,从大一开始就是女生宿舍的话题人物。起初舍友们知道宁京雀是傅承睿的高中校友时,都像见了宝,追着她八卦男神的黑白历史。
宁京雀多次强调跟他一点都不熟,没有料可以提供。很多次之后,舍友们就不再找她问了。
和其他女生不同,宁京雀对傅承睿的兴趣度非常低,舍友们笑称,肯定是在高中见了三年,已经不馋了。
“京雀,傅承睿跟他前任是怎样分手的?”舍友忽问。
宁京雀笑笑:“在高中没分手吧,我没留意。”
“哦,那就是上大学再分的。”
“正常,分隔两地很容易出事。”
舍友们继续讨论。
宁京雀放好二胡,带上几本书又出去了。
她撒谎了。
她其实听说过傅承睿和他前女友分手的事。
坊间传言,傅承睿和校花女友是在高考前因为争吵而分手的。也因此导致傅承睿高考失手,本可以冲TOP3的他,只来了这所985学校。
宁京雀拼了老命才考上的学校,对傅承睿来说是屈就。
虽然上同一所大学,但在大家眼里,宁京雀和傅承睿的交集少之又少。除了偶尔的同乡会聚会,他俩好像没见过面。
宁京雀也曾经认为她和傅承睿是君子之交淡过水。比如在饭堂外相遇了,只会互相问候“吃饭了吗”,而不会进一步邀请“一起吃吧”。
只是最近,天方夜谭般,傅承睿向她表白了……
这有点疯狂。
今天舍友们说他前女友来了。
这就有点……凌乱了。
宁京雀头大,打算去图书馆写作业静一静。
走到中途,背后有人叫她。
“小雀。”
宁京雀回头看,找不到有哪张相识的脸,以为听错,继续走。
“小雀。”
叫声又来。
宁京雀再回头,身后多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身影黑衣黑裤黑帽子,还戴黑口罩。
宁京雀:“……哪位?”
对方拉下口罩,低头笑问:“不认得我了?”
宁京雀愣了愣,惊喜的表情在她脸上快速放大。
“周老师——!”
第86章 太败家了!
周雪尘夺华沙奖的新闻, 在网上热闹了好几天。
网络间各种转发分享,迅速人尽皆知。
身为资深网民,萧小津的弟弟很快就知道消息。他好像自己拿奖一样兴奋, 追着萧小津问:“姐,是不是就那个周男神啊?你还有没有跟他联系?现在能联系上吗?问他要签名合影可不可以?他是我认识的人里最有名堂的人物了。”
萧小津在厨房切西红柿做早餐, 弟弟蜜蜂似的在周围叨叨叨叨, 烦死她了。
“姐……”
萧小津提起果刀怼向弟弟, 凶狠地警告:“再在我面前提那个男人, 一刀两断!”
弟弟秒逃。
不止弟弟,萧小津其余的亲朋戚友,但凡记得她曾经当过鲜果乐团经纪人的, 都来问她要签名合影了。
两年前,萧小津顶着“鲜果乐团经纪人”的头衔接受采访的数段视频,如今网上仍可随意查阅。之前沉过底, 周雪尘拿奖后, 那些历史视频被翻出来,重新活跃在大众视野内。于是乎, 暂时没采访到周雪尘的国内媒体记者,也来找萧小津。
他们认为, 能当上乐团经纪人的萧小津,应该跟周雪尘很熟。
“萧小姐,周雪尘拿奖有什么感言吗?”
“萧小姐,周雪尘什么时候回国?能约个采访吗?”
“萧小姐, 周雪尘为什么消失两年了?这两年他经历过什么吗?”
“萧小姐, 周雪尘…………”
萧小津的手机几乎天天被打爆,若非碍于工作和生活需要,她早就关机了。
过了不知几天, 来问“周雪尘”的电话数量减少了许多,但手机响时,萧小津依然条件反射地头疼。
见来电显示是“小雀”,萧小津的心情稍为好了点,不过她一接听就严肃声明:“不要提‘周雪尘’三个字,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没听说我没联系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手机那端的宁京雀:“…………”
萧小津宣泄完,跟没事似的亲切问:“小雀,什么事?”
宁京雀:“呃……小津姐,你下个月有没有空?”
萧小津:“几号?”
宁京雀:“17号晚上。”
萧小津看了看日程,说:“那天排课了,怎了?”
宁京雀说:“我们中乐团到时会在A市大剧院演出,我想请你来看。”
萧小津替她高兴:“真的吗?A市大剧院不是一般乐团能去演出的,你们学校的中乐团真牛。”
宁京雀:“是啊,机会很难得,所以你一定要来。”
萧小津为难了:“A市太远了,你爸妈去就好了,叫他们拍视频给我看。”
宁京雀那边安静了,可能不太高兴,过了会她才说:“我爸妈有事,不能去。如果连你都不去,就没有人来给我捧场了。唉——”
好长的一声叹息,听得萧小津于心不忍。但萧小津不敢答应,A市离她老家确实远。再说了,她在A市有过太多不愉快的回忆,一辈子不去最好。
宁京雀在电话里可怜兮兮地说:“我很努力才能加入中乐团的,乐团里每个成员都有亲戚朋友去捧场,就我没有。小津姐,你来吧,学校有补贴,会给你订往返机票。”
萧小津微惊:“学校居然有这种补贴?”
宁京雀:“是啊,噢,还包吃包住,学校全包!小津姐,你来吧,求你了,呜呜呜……”
萧小津叹气,人家学校都大方体贴地包机票包吃和包住了,她如果连两天时间都不肯抽出来的话,那就太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了。
“好吧,”萧小津心软了,“我去现场给你打气,你要做全场最棒的。”
……
到下个月17号,萧小津在瑜伽班的门外贴了公告:出门两天,19号如常授课。
萧小津不敢离开太久,怕健身房趁她不在搞小动作。距离杜总向她表白被拒快一个月了,健身房一直没有反应。杜总也没再出现,人间蒸发般,相当诡异。
萧小津轻装便服赶到机场,出示身份证后,航空公司的柜员亲自带她到隔壁的头等舱通道办理手续。
萧小津:“……”
是不是经济舱乘客爆满,选中她免费升舱了?
享受了一机程贵宾服务,眨眼抵达A市。宁京雀提前通知她会有专车接她到酒店下榻。
看到专车是劳斯莱斯幻影时,萧小津:“…………”
现在的酒店不容易啊,为了招揽生意,再穷也要借一辆幻影来充门面。
A市仍是两年前的A市,繁华繁忙,车来车往。当年还在兴建的高楼,早已落成,一座接一座,错落有致。
在路上堵了半小时左右,专车停靠在A市最有名之一的五星酒店门口。
穿制服的司机恭敬地说:“萧小姐,到了。”
萧小津往车窗外看了又看,以为司机在开玩笑:“这里??”
司机很认真:“是的,这里。”
萧小津:“……”
她连忙下车,拿手机给宁京雀打电话:“小雀,我上错车了,上了人家五星级酒店的接送豪车。你告诉去机场接我的司机,我已经走了,不用接了。另外你们学校给安排的宾馆是哪家?我自己打车去。”
宁京雀听得一头雾水:“你现在在哪?”
萧小津报了酒店名,宁京雀低呼:“哇……”
萧小津:“我应该去哪家宾馆?你问问学校,快。”
宁京雀:“就是这家吧。”
萧小津:“什么叫‘吧’,这家贵出天际,怎么可能,你快问问学校。”
宁京雀也有点不确定了:“哦哦马上。”过了两分钟,她回复电话,拍胸膛保证:“就是这家,绝对没错。”
萧小津:“……”
她谨慎地去前台登记入住,酒店大堂经理殷勤地将她带至顶层,推开一扇双门,里面房间的装潢与面积,令萧小津目瞪口呆。
“经理同志,请问这是什么房型?”她弱弱地问。
大堂经理:“总统套房。”
萧小津:“………………”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学校?
太败家了!
第87章 萧老师,别来无恙?……
宁京雀交代过, 中乐团的演出时间是晚上8点,叮嘱萧小津要准时到。
可萧小津赶到大剧院时,已经过了8点半了。
萧小津急急忙忙跑进去, 剧院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住她:“请问……”
萧小津抢着解释:“看中乐团表演的,家属, 迟到了。”
工作人员:“明白。是萧小姐吗?”
萧小津说是,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萧小姐你好, 我们等你很久了。”
对方做出“请”的动作, 要领路。
萧小津没想太多,只想快点进去向宁京雀报到,有工作人员给领路就最好不过了。
宁京雀的学校包揽了食住行的安排, 偏偏没提供演出的门票。宁京雀再三强调不用门票,萧小津再觉得奇怪,也问不出别的答案。
跟在工作人员后面, 来到剧院的音乐厅。厅里灯光幽暗, 萧小津眯着眼望了一圈,倍感意外。
可容纳上千人的音乐厅, 一个观众都没有。
萧小津忙不迭问工作人员:“散场了?”
同时内疚地暗骂自己坏了事。
工作人员把她领到某个座位:“萧小姐请坐,演出会马上开始。”
萧小津没弄明白, 工作人员却不再多说,躬了躬身后安静离开。
萧小津:“……”
她不相信偌大的音乐厅会只有她一个观众,用力地瞪大眼扫视每个座位,还真没见到第二个人。
这有点可疑又可怕。
萧小津决定给宁京雀打个电话, 号码刚拨出, 正前方有灯光乍然亮起,照亮了一座金色的演奏台。
演奏台中央,立着一架纯黑色的三角钢琴。
钢琴前, 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打给宁京雀的电话接通了,听筒传来好几声“喂”,萧小津聋了似的,拿着手机一声不哼,一动不动,只盯着台上。
男人的视线专注于身前的琴键,没有看她。也许做好准备了,他抬起双手,开始弹奏。指法铿锵有力,轻快灵活,清新华丽的钢琴乐声向四面八方扩散。
乐曲不是哪首流行音乐,萧小津不曾听过,不太懂,也无法静下心纯粹地去欣赏。
一曲终了,听不见如雷掌声,音乐厅静如荒岭。
台上的男人站起身,西装西裤没有妨碍他从演奏台上敏捷地跳下来,再笔直地朝萧小津走去。
萧小津冷静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对方停在她面前,低头与她对视。
男人背对灯光,五官显暗,萧小津却认得出他跟网上的照片一样,着装精致,精短而贵气的短发,脸孔干净且年轻。就是瘦了点。
大概男人也把她打量完了,终于开腔:“这是我比赛时弹的曲子。”
萧小津对他笑了笑:“恭喜,周老师。”
周雪尘也笑了,带着经年累月的无奈,轻叹:“萧老师,别来无恙?”
萧小津:“很好,吃喝拉撒一切正常,龙精虎猛。”
周雪尘:“那比我强。”
萧小津保持笑容,不回话了,没有寒暄,也没有追问。
周雪尘只好再问:“怎么来这么晚?”
萧小津如实说:“酒店提供的午餐太丰盛,吃拉肚子了。”
在酒店总统套房享受完总统级别的盛大午餐之后,萧小津拉了三次肚子。一直到出发前,她仍在洗手间里作战。
周雪尘皱眉:“是不是食物有问题?你投诉了吗?酒店怎么回复的?”
萧小津:“我不清楚,要不你问问?反正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听出话里夹枪带棒,周雪尘理亏,一时哑口无言。
萧小津别开脸,不再看他,心想这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义?浪费时间,无聊死了。
她站起来要走,可这一站,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的。
发现她脸色不太对劲,周雪尘问:“怎了?”
萧小津看了看四周,低声问他:“洗手间在哪?”
周雪尘被问懵,洗手间在哪?他得想想。
萧小津等不及,又急又躁地催:“快说,我又要拉了。”
周雪尘:“…………”
他执起萧小津的手臂,拉着她跑上演奏台,穿过台侧的门进入后台,拐了两个弯,找到“洗手间”三个字。
萧小津一股脑子地冲进女洗手间。
两秒后冲出来。
周雪尘惊呆:“完事了?”
萧小津咬牙:“满座了!”
周雪尘:“……”
萧小津要哭了:“不行,我憋不住了。”
周雪尘立即拉她进对面的男洗手间,正好里面没人,他把萧小津推进一个厕格说:“安心用,我给你把风。”
萧小津没时间犹豫了,关门落锁坐下,一秒完成连串的动作。想起什么,她尴尬地向门外喊:“喂,温馨提示,离远一点……”
周雪尘好笑又好气,懒得回她。
他出去男洗手间外面,倚着墙,手插裤兜,静静等着。
有剧院的工作人员路过,认出他是领导口中的特别人物,激动地上前想问好要签名。
周雪尘却伸手挡住男洗手间的入口,说:“抱歉,内有VIP,恕不接待。”
工作人员:“???”
第88章 久别重逢,感动的。
在男洗手间作战了将近一个小时, 萧小津终于完事了。
周雪尘正在打电话,见她走出来,他挂了线, 上前问:“好了?”
萧小津摇摇头,气息温弱地说:“我想起一个事, 钱小姐她怎样了?”
周雪尘说:“她挺好, 康复得不错。”
萧小津抬眼看他, 他知道她要问什么, 是因为钱婉有跟他提过吧。
“那就好。没事我先走了,谢谢你帮我把风。”萧小津往前走。
周雪尘跟在她身后说:“我给酒店打电话投诉了,他们说会检验那些食物, 也会向你赔礼道歉。”
萧小津低声说:“不怪他们,怪我自己。冷的热的,生的熟的, 辣的甜的, 吃得太乱。”
周雪尘低头看了看她,将她拦下:“你说话没气没力的, 脸色也很差,你到底还好吗?”
“你试试半天拉四次, 每次一个小时,看还能不能红光满脸神采奕奕。”萧小津拨开他的手,继续走。
周雪尘拉住她:“我带你去医院,走这边, 我车在停车场。”
萧小津甩了甩手:“不用了。”
周雪尘当听不见, 拉着她往停车场方向走。
萧小津用尽力气挣开他,又恼又无奈地说:“我不去医院,我只想休息。”
周雪尘:“在医院也可以休息。”
萧小津有种鸡同鸭讲的无语, 她很认真地说:“周老师,我很感激你帮我找洗手间,还帮我把风,谢谢你,真心的。但我真的不需要去医院,我也不想去,我只想休息。”
周雪尘这才松口:“好吧,我送你回酒……”
“我不回酒店。”萧小津打断他。
周雪尘皱眉:“你要去哪?”顿顿,明白似的说:“因为酒店是我安排的,你不想住?那你去哪?小雀家?”
萧小津不住地摇头:“我去朋友那里。”
周雪尘:“哪个朋友啊?”
萧小津翻白眼:“要跟你解释这么多吗?”
周雪尘有点急:“我这不是……多问几句而已嘛。算是我间接把你害成拉肚子的,我是有担当的人,有什么要求要什么补偿你尽说。”
萧小津看着他,半晌才说:“周老师,你这样子,我很不习惯。”
周雪尘:“……”
萧小津叹道:“你突然出现,搞这些动作,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心里特没底。不过也没兴趣知道。周老师,折腾了这么久,你也回去歇歇吧。”
周雪尘:“我……”
萧小津抬手阻止他往下说:“你走那边去停车场是吗?我走这边,拜拜。”
她背过身,扶着墙往前走。拉了几次,身体有点虚脱,步速快不了。但她步伐很大,一点都不想久留。
到了剧院门口,“轰轰轰”的发动机声响了几下。
萧小津朝声源望去,一辆银色哈雷早已停在路边。萧小津不由自主地鼻尖发酸,眼眶发热,快步走过去。
依旧一身黑色机车皮衣的余理,推高头盔的挡板看萧小津,不解问:“怎么哭了?”
萧小津破涕为笑:“久别重逢,感动的。”
余理也笑了:“可不是,都多久没见了。你一打我电话,我马上飞车过来。”
萧小津骑上哈雷的后座,戴好头盔,听见余理问:“你那个房东小姑娘表演得如何?没令你失望吧?你对她真好,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捧她场。我呢,求你多少次了都不愿意来……唉,有人偏心啊,我宣布吃醋。”
萧小津没回话,余理也纯粹吐槽,没打算要萧小津给什么交代。
“轰轰轰——”,哈雷的发动机声响彻天际,余理一脚踩油,把着扶手,带着萧小津风一样跑了。
哈雷跑速很快,把风撞得呼呼呼叫。萧小津推高头盔的挡板,劲风刮向她的脸,她眯着眼看前方,渐渐地,原本湿润的眼睛被风吹干了。
余理打从心里觉得高兴,本来又是一个无聊死寂的晚上,萧小津突如其来的电话,让她的生活马上有了生气。
其实余理有过计划去萧小津的老家探望她,但她哥故意似的,总在她准备出发前安排一堆繁琐的事务,耽误她行程。若非不想家里的老父老母操心,余理早就反她哥了。
难得萧小津回来A市,余理打算跟她好好聚一聚,至少要留她三四五六天。
只是萧小津好像不在状态,从剧院到宾馆,余理跟她说了很多话,萧小津却回应甚少,过于安静。
萧小津解释:“开车风太大,听不见。”
余理没追究,她看了圈宾馆房间的环境,提议:“这小宾馆不怎的,我给你换一家?”
萧小津:“别的。随便住一个晚上,无所谓了。”
她在男洗手间作战时,硬撑着精神临时上网订的,花了些时间做对比,这家性价比最高。
余理:“一个晚上?你开什么玩笑?”
萧小津说:“我明天就走,机票早订好了。”
其实机票也是临时订的,她不想住周雪尘安排的酒店,也不会用周雪尘安排的机票。临时订的机票不单选择少,还贼贵。
萧小津跟自己说,就当花钱买教训。宁京雀什么“学校全包”的说法明明漏洞百出,她却还上当,该。
这事不怪宁京雀,她八成是被周老师忽悠的。
“听说那个周雪尘回国了。”余理忽然提起那个男人,“他这是载誉而归,拿了那个牛逼轰轰的冠军奖,被当国宝似的。”
萧小津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国宝只有熊猫吧。”
余理问:“他有联系你吗?”
萧小津摆出“天方夜谭”的表情:“八百年不联系了。”
余理还想问些什么,萧小津却说:“余理小姐姐,快11点了,我明天要赶飞机。”
余理失望极了:“天啊,连24小时都不给我。”
萧小津笑道:“你可以随时来我老家玩啊,无任欢迎。”
余理没回话,表情像在说“你就吹吧”。
萧小津安慰她:“明天一起吃早餐,我请,谢谢小姐姐今晚特意来接我。”萧小津双手合十,由衷道:“谢谢谢谢。”
除了余理,萧小津在A市找不到更信任的朋友去接她了。幸好余理有空,不然萧小津也不知道怎样和周雪尘收场了。
余理还是不满意,萧小津哄了她一会,她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等余理走了,萧小津整个人泄气地扑到床上,一动不动。
闹了半天的肚子不闹了,不过可能要失眠了。
第89章 破镜重圆都是骗人的。……
市中心某套高层复式公寓内, 姜北勒着围裙,在开放式厨房里边喝红酒,边煎牛排做晚餐。
听见有开门关门声, 回过头看,见公寓主人在玄关换拖鞋, 姜北诧异道:“这么早回来, 你的大事完成了?”
周雪尘沉着脸, 什么话都不说, 踢着拖鞋走到酒吧台给自己倒了满杯的红酒,一饮而尽。
这模样,这举动, 谁看了谁懂。
姜北叹道:“啧啧,所以是失败收场了。”
周雪尘上个月开始神神秘秘地忙着什么“大事”,姜北追问了好几遍, 他才肯透露一些细节。
原来这家伙要哄女人。
呵呵。
奇观。
“失败”这个词, 能用在周雪尘身上的机会屈指可数,听起来格外碍耳。
“滚一边去。”周雪尘没好气地说, 也没底气。他打从心里清楚,姜北那话没毛病。
萧老师在剧院坚持要离开时, 他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好跟在她身后,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找补。可是直到萧老师上了那辆哈雷绝尘而去, 他仍拿不出任何补救的措施, 相当愚钝。
站在剧院门口目送远去的哈雷车尾,周雪尘觉得自己跟傻子没区别。
今晚这一切,从最初的安排机票住宿, 到包下剧院的音乐厅搞一场只有一位观众的独奏,周雪尘操作起来毫无难度。
之不过再无难度,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唯一一次为女人花心思去筹谋策划。
放以前,周雪尘要和哪个女人发展,邀一杯美酒就能解决。即便是钱婉,他最正经八百地交往的女友,也没有特别之处,都是聪明人,都互相倾慕,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就一起了。
今晚这第一次,不仅有心栽花花不开,周雪尘作为策划人还处处处于被动状态。
在约定时间没有等到萧小津出现,周雪尘跟有臆想症似的轮番猜测。怎了,她打退堂鼓了?还是剧院的古董大钟跑快了半小时?
周雪尘试拨萧小津的手机号码,永远是“无法接通”。改打电话给酒店经理,确定萧小津已经离开了酒店,周雪尘又担心她会不会中途遇上意外。
等工作人员来电话通知“萧小姐到了”,周雪尘切身明白什么叫“虚惊一场”。
两年没见,萧小津变化不大,仍是周雪尘记忆中的小女人。明朗的五官,看着精明,眼底带着谨慎的防备,和当年初次见面一样。头发长了染了烫了,风情有增无减。下巴端尖了,更显瓜子脸了。
周雪尘依照计划,向萧小津展示他过去两年的成果。精心准备的对白才用了头两句,萧小津就告急要去洗手间。
他不介意守在洗手间外等待,关心她的身体情况,要带她去医院,却被她吐槽“很不习惯”。
周雪尘无语至极。
他从没想过,和萧小津交手,他会以傻子的姿态处于下风。
在厨房的姜北煎好牛排了,见酒吧台的男人依然愁容不展,他好奇问:“有这么难吗?那小姐姐以前跟过你,重修旧好应该得心应手才对啊。”
周雪尘心想,对个屁。
破镜重圆都是骗人的。
姜北又问:“你是不是方法用错了?你怎么跟她说的?”
周雪尘:“……”
他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他几乎没机会说什么。
“要不你请教一下严华?我看他对钱婉使的法子挺多的。”姜北诚心建议。
周雪尘的眼神亮了亮。
好主意,严华经历这么多挫折,积累下来的经验随便一两条都够他用了。
但转念一想,不行。凭钱婉对严华那副嫌弃的样子,就知道严华那些所谓的法子八成不招人喜欢。
姜北可能也悟出这结论了,改为建议:“要么问钱婉,女人更懂女人不是?”
周雪尘看上去不以为然的:“谁说的?我比女人更懂女人。”
姜北:“……那你加油。”
……
萧小津回到老家,很快投入到瑜伽班的教学工作,免得闲下来就多想。
宁京雀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不是迁怒于宁京雀,而是她需要时间平伏。平伏之前,不要跟她提起那个人,不要让她想起那个人。
宁京雀生怕萧小津和她绝交,在微信上连续几天发道歉信息。
这天萧小津给她回电话了,她一接听就说“对不起”。
萧小津说:“我超级生气,你最好放暑假过来请我吃半个月的海鲜烧烤。”
宁京雀笑了:“一定一定,小津姐你别气就好。”
萧小津跟她闲聊了几句学习和生活,没什么话了,打算挂线。
宁京雀到底没忍住,在最后一秒抢问:“那天晚上你和周老师怎么了?”
萧小津平平静静地说:“哦,听他弹了一首不认识的曲子,然后我去拉肚子了。”
宁京雀黑人问号脸。
萧小津说:“本来我不想提的,既然你提了,我就多说两句。小雀啊,你还年轻,社会上人心险恶的很多,你千万别轻易上当。”
宁京雀觉得萧小津误会了,解释道:“周老师不是险恶的人,他是喜欢你,来追你的。”
他是喜欢你。
萧小津捂住胸口,宁京雀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在她看似平伏的心里又惹起无法忽略的触动。
“小津姐,你不给周老师机会吗?”宁京雀天真地问。
萧小津这样说:“傻孩子,你以为机会是吃饭,一天至少两次么?早两年他干嘛去了。”
宁京雀阅历少,一时之间回答不了这问题。其实她最近也被类似的问题困扰。
想了想,宁京雀小心地推测:“也许周老师之前没发现喜欢你,现在终于发现了呢?”
萧小津好笑:“那怎的?没发现的时候,各种打击打压,肆无忌惮。等发现了,我就该屁颠屁颠地跪迎和感激?请问他哪位啊?吉吉国王吗?”
第90章 津津,扶我一下
说完这话, 好比宣泄,萧小津耿耿于怀的心情才舒坦了些。
周雪尘摆的那些阵仗,意欲何为, 谈过几次恋爱的萧小津吐口气的功夫就能识破。
只是周雪尘对她这种突如其来的示好,萧小津由衷地怀疑和抵触。也许她小气, 也许她作, 又也许她多虑, 总之她不敢轻率和乐观, 以免成为被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角色。
宁京雀不清楚周雪尘和萧小津过去发生了什么,此刻仍替周雪尘做和事佬,她告诉萧小津, 周雪尘一个月前就开始策划这次重逢,用心良苦。
萧小津心想,周老师包办机票酒店和包下剧院的音乐厅, 貌似大费周章又花心思, 但对于资源丰富层次高阶的人群来说,这些操作, 有时候一个电话就能解决。除了破费,其难度系数跟普通人点个外卖一样低。
以前在余哲身边, 她就没少见识。余哲打一个电话,就能成功预订普通人可能要排队一个星期才能买到的限量版手办,其它限量的名包鲜花和米其林三星餐位,统统一个电话搞定, 不费吹灰之力。
这些一点都不浪漫的现实, 萧小津不打算过多地给宁京雀灌输了。她只说:“小雀,小津姐吃盐多过你吃饭。你记住了,曾经不愿意接受你的男人, 突然改变主意了,你先别着急高兴,一定要谨慎、谨慎、谨慎。”
宁京雀听完之后,茫茫然的。扪心自问,小津姐的话没毛病啊,小心驶得万年船。可是,周老师又好像太可怜了。
手机响了,又是傅承睿。和萧小津通电话时,傅承睿打了四五遍电话进来,宁京雀忙着做和事佬,全按断了。现在又打来,宁京雀心知肚明,傅承睿是追她答复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宁京雀思前想后,谨慎地把电话按断,然后回傅承睿微信:对不起,我觉得我和你不太合适。[合十][合十]
……
从A市回来约半个月后,这日下午,瑜伽班的前台小姐姐小步跑进教室说:“萧老师,外面有人找你。”
萧小津刚好结束下午的瑜伽课,学员正陆续离去,她边擦汗边问:“什么人?”
前台说:“一个陌生男人,有点眼熟。”
萧小津笑道:“对方很帅?把你惹得脸都红了。”
前台的脸更红了,羞羞地笑:“没有啦。”
萧小津放下汗巾,理了理头发,对着墙身的壁镜照了照,认为状态最佳了,再随前台出去。
来者是周雪尘。
萧小津并不意外。
这男人在A市搞的那些动作,她没有给足面子捧场,他肯定忿忿不平的。他要是被气得一走了之,或者感觉索然无味而放弃,固然最好,但万一他不罢休呢?
呵呵,萧小津早有心理准备。
周雪尘在那里施施然地撑着前台,半站半靠的姿势像在自己家随意。他穿着干净精致的白色运动服,看上去活力十足。
萧小津波澜不惊地走向他,平静问:“这位先生有何贵干?”
周雪尘没回话,视线错开萧小津,落在前台小姐姐身上:“谢啦小美女。”
前台小姐姐又羞了,怪难为情地找了个借口躲去茶水间了。
上完瑜伽课离开的学员,路过前台时,忍不住朝周雪尘多看两眼。这男人的气质很有格调,比青年男成熟,又比中年男生机蓬勃,长相不是花美男那一类,却特别顺眼好看,是男人中的男人。
有胆子大的女学员靠过来,眼睛不离周雪尘地笑盈盈问:“萧老师,这位帅哥来做什么的?看着有点眼熟。”
周雪尘自来熟地回话:“听说这里美女云集,特意来长见识的。”他看着女学员:“果然名不虚传。”
女学员被看红了脸:“哪有,我们这里就萧老师最漂亮。”
周雪尘打发人的本领和招惹人的一样厉害,又聊了两句,他把搭讪的女学员请走了。
萧小津在原地看戏,等其他人都散了,她才没感情地说:“你来做什么?快说快走。”
周雪尘这才又看向她。萧小津穿了深紫色的瑜伽服,身形线条毫不吝啬地展示,一如既往的完美。若不是找其他人分散注意力,周雪尘怕自己的目光会有失分寸。
“我……”
周雪尘刚开口,萧小津就抢道:“乱七八糟的话我不想听。我跟你于公于私也没什么好聊。你最好直接出门右转,后会无期。”
周雪尘:“……”
萧老师的态度莫名其妙地比剧院那天冷漠,当他仇人了?
周雪尘不想跟她打架,和气地说:“萧老师,我来学瑜伽行吧?”
萧小津果断说:“我们不招男学员。”
“招生简介说‘男女不限’。”周雪尘把放在前台自由取阅的招生简介推到萧小津面前。
萧小津见招拆招:“男老师最近请假,暂停招生。”
周雪尘:“我对男人没兴趣,我只对你,的一对一课程感兴趣。”
萧小津不废话:“不招慢走不送。”
周雪尘无缝接话:“学费不是问题,多少钱一个课时?两百五百?一千五千?”
他从裤袋掏出支票本,似乎随时能填一张巨额支票来应战。
萧小津看无赖一样看他。这家伙有备而来的,光靠嘴皮可能打不赢死皮赖脸的他。
冷静地快速思考,萧小津笑了,说:“学瑜伽不光交学费就行的,还要看有没有天赋。”
周雪尘无比自信:“我这体格万中无一,你不要的话保证后悔。”
萧小津懒得看他,往教室那边走去,教室那边挂满了瑜伽专用的吊床。
两下动作,萧小津轻盈地踩上吊床,和跟过来的周雪尘说:“你能跟我完成三个动作的话,我就考虑招你。”
周雪尘仰头看比自己高的萧小津,笑道:“我跟你完成十个动作,然后你答应我三个愿望如何?”
萧小津呵呵:“好大口气,你能上来稳住再说。”
周雪尘蹬掉运动鞋,单靠臂力,轻松上了另一挂吊床。
萧小津:“……”
这男人的体能不是吃素的,必须第一个动作就要超高难度,狠狠挫他锐气。
正准备。
“萧老师。”又有人喊她。
又一个陌生男人走进来,对着她笑。男人五官立体,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身材高挺,腰窄肩宽,胸肌和二头肌恰到好处,整体非常优秀。
吊床上的萧小津:“你是?”
“我是杜总。”对方说。
萧小津:“…………”
杜总自向她表白被拒之后,消失了几乎两个月。两个月很短,萧小津还不至于忘记他的模样,一米八五的身高,250斤的体重,面粉团一样圆鼓鼓的脸蛋,挤成缝的小眼睛……
萧小津震惊的表情让杜总很不好意思,他尴尬地笑了笑:“你说我太胖,所以这两个月我去减肥了。”
那天表白,萧小津拒绝他的理由是“你太胖了”。
萧小津:“……哪里减的?很烧钱吧?”
杜总说:“就跟我们竞争的那家健身房,我已经把那个教练挖过来了。”
萧小津:“……”
杜总说:“那个,你还在上课吗?”
萧小津:“哦,不,不是。”
她从吊床跳下来,杜总指指周雪尘:“这位?”
萧小津:“来看美女的,不用管他。”
挂吊床上的周雪尘:“……”
萧小津从头到脚打量杜总,挺内疚地说:“杜总,我那天纯粹胡说八道,就是随便找个理由……你懂的,你不需要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杜总倒不计较:“萧老师,你不是第一个人用‘胖’来拒绝我,我很明白自己的短板,也很理解你的担忧。现在不是挺好吗,我终于坚持下来,把30年积的肥都减掉了。萧老师,我该谢谢你才对。”
这番话情真意切,萧小津不但松了口气,还有些感动:“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
杜总:“要自/杀?哈哈,我没那么脆弱。”
萧小津也哈哈:“是啊,杜总不仅有毅力,还有抵抗力。”
杜总:“别叫我杜总了,叫我杜小维吧。我们的名字是不是很配?我叫小维,你叫小津,加起来,”他用手绕了脖子一圈:“就是‘小围巾’。”
萧小津“噗嗤”笑了出声,乐的。
挂吊床上被无视的周雪尘也笑出声,冷笑。
杜小维很开心地说:“萧老师,一起吃饭吧?庆祝我减肥成功。”
萧小津很欣赏他成功减肥的意志和乐观豁达的心态,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
“我也去。”某角落的周雪尘音量不小地宣布,见杜小维诧异地看过来,他脸皮很厚地说:“不是‘一起’吃饭,听者有份?”
杜小维没异议:“可以的,一起吃。”
周雪尘满意了,向萧小津递手:“津津,扶我一下。”
背过身假装不认识他的萧小津:“……”
第91章 我和津津可不止朋友。
杜小维见萧小津没有反应, 便好心向周雪尘递去手:“我扶你。”
周雪尘秒速收回手,冷声道:“谢了不用。”
他敏捷地跳下吊床,蹲下穿鞋。
萧小津不愿意和周雪尘去吃饭, 想着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把他赶走,或者索性取消饭局, 改天她再与杜小维相约, 顺便商讨瑜伽班和健身房延长合作的事宜。
她决定了, 开口:“杜小维, 要不我们……”
“我想起来了。”杜小维忽地抢话,看着周雪尘说:“你是那个,拿华沙奖的钢琴家, 周雪尘。”
萧小津:“……”
她瞥了眼周雪尘,心想这个男人会不会为了低调而否认。
周雪尘穿好鞋,挺腰站直后与杜小维平视, 面无表情地说:“猜中了, 不过没赏。”
萧小津:“…………”
承认得一点都不犹豫。
杜小维叹道:“我刚才就觉得你很眼熟,像在哪里见过。原来是见过照片。”他向周雪尘伸手:“久仰大名, 周先生。”
周雪尘有风度地和他握手:“仅仅看过照片就认出我,你这眼力堪比孙悟空的。”
杜小维谦笑:“你拿华沙奖的新闻几乎是各大媒体的头条, 想不留下印象挺难。不过网上好像没有你已经回国的消息,能在这里遇见你,说出去都未必有人信。我猜这是因为萧老师吧?”
萧小津的小心脏突了突,表情不自然了。
周雪尘也颇为意外:“怎说?”
杜小维:“萧老师以前是鲜果乐团的经纪人, 你来探望朋友不是?”
萧小津暗松口气, 周雪尘呵呵两声说:“我和津津可不止朋友。”他看向萧小津:“是不是?”
萧小津光明正大地回视他:“当然不止朋友。”然后看向杜小维说:“周先生还是我的房东。我在A市办的瑜伽班场地,就是租在他的琴行一楼,众所周知。”
周雪尘脸色不好了:“叫周先生太见外了。”
萧小津假笑:“好过你叫我‘津津’。”咬牙:“令人极度不适。”
周雪尘:“我表达的是亲切和熟络。”
萧小津:“我和你不亲也不熟, 请注意身份。”
周雪尘:“我什么身份大家心照不宣。”
萧小津:“这个‘大家’不包括我。”
眼见对话的火/药味要升级,杜小维积极打圆场:“我们去吃饭吧,再不走的话就要堵车了。”
萧小津抬手抚额:“我突然头疼,不去了,改天吧。”
杜小维关切问:“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萧小津对他笑:“回家歇歇就好,我哪天再约你,就这么定了。”
她转身去更衣室,杜小维不放心,跟着:“我送你回家。”
只要甩开周雪尘,萧小津其实无所谓的,甚至改回去直接吃饭也行。拐了弯,确定周雪尘没跟上来了,萧小津才回话:“好,麻烦你了。”
谁知换好衣服后,和杜小维离开健身房去停车场的路上,周雪尘又从哪里冒出来了。
他笑得很可恶地问:“可以顺道送我回酒店吗?”
萧小津:“……”
阴魂不散。
杜小维心肠不坏也不爱计较,答应了。
到了停车场某辆深蓝色的宝马X7,萧小津机警地抢占了副驾位。周雪尘看看她,独自坐去驾驶位的后座。
杜小维见萧小津主动坐在副驾位,心情格外畅快,他私心希望能与萧小津多一会独处。
“周先生,你住哪家酒店?”杜小维打算先送周雪尘。
周雪尘却说:“女士优先,先送女士。”
杜小维:“……”
傍晚下班时间,路上到底有点堵,车走走停停。
怕萧小津头疼不舒服,杜小维给她一个颈枕。萧小津欣然接受,把颈枕套在脖子上,歪着脑袋枕。
又怕萧小津饿,杜小维四处翻出些小零食。萧小津的确有点饿了,不客气地拆开吃,怒赞:“很好吃喔!哪买的?”
杜小维心里很满足:“你喜欢就好。多吃多吃。”
他在车里找了很多零食给萧小津,又给她递水递纸巾,活像男朋友照顾女朋友。
杜小维很享受这种相处,正美滋滋的,无意看了眼倒后镜,他:“……”
忘了后座有人。
“周先生,你要吃吗?”杜小维不好意思地回头递零食给周雪尘。
周雪尘始终看着萧小津那边,她歪着脖子,看不到脸,只看到手不时地往嘴里送食物,貌似吃得很嗨,对后座不问不闻毫不关心。
“周先生,要水吗?”见他不回答,又脸色黯沉,杜小维更不好意思了,换着东西挨个问。
“不用,谢了。”周雪尘回话了,语气不是一般的淡。
周雪尘是客,又是名人级别,为免再冷落对方,杜小维没话找话:“周先生,难得你回国了,应该有很多场演奏会等着你吧?”
周雪尘看着副驾位,淡淡说:“不清楚,经纪人安排的。”
杜小维:“像你这种水平的钢琴家,会不会有很多学生抢着向你拜师?”
周雪尘:“当然。”
杜小维:“那像我这种年纪的,能不能学钢琴了?”
周雪尘:“挺难。”
杜小维:“因为年纪太大,手指不灵活了?”
周雪尘:“因为牛高马大,没人敢揍你。”
杜小维:“……”
萧小津住的地方离健身房不远,即便再堵车,没一会也到了。
“谢谢你特意送我,更谢谢你的零食。”萧小津捧着几包杜小维送的零食,和他道别后,一眼都没看周雪尘就下车走了。
停车的地方禁止停车,后面又有来车催赶,杜小维马上要离开,问周雪尘:“周先生,你住哪家……”
后座的周雪尘却在宝马起步前,一声不哼地迅速推开车门,下车了。
第92章 后知后觉的爱。
萧小津察觉到身后有异样, 刚回头,一个白色身影在眼前晃过,她的手腕随即被握住, 整个人被拉着往哪带。
杜小维送的零食她因而没法拿稳,全掉地了。
看清对方果然是周雪尘, 萧小津没有惊讶, 只有愤慨。
四周行人交织, 她不愿闹得街知巷闻, 成为街头笑柄,试过用力挣脱无奈失败之后,萧小津沉住气, 忍到周雪尘终于停下来为止。
周雪尘把她带到某处安静人少的角落,离原地挺远。萧小津又用力甩手,假如还是甩不开, 她会直接上牙咬。
周雪尘松开她了, 张嘴就问:“你故意的吧?”
萧小津后退两步,好笑了:“故意什么?”
她都没来得及质问他玩什么花样呢, 他倒恶人先告状地质问她了。
周雪尘:“故意头疼,故意坐在副驾位, 故意跟姓杜的打得火热。”
萧小津敢做不怕认:“是又怎样?难道要你批准?”
周雪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姓杜的对你居心叵测,你是傻还是瞎,看不出来吗?”
萧小津无语地翻白眼:“人家向我表白过,人家光明磊落。”
周雪尘微愣, 接着讥笑:“哦, 原来你是不挑。”
萧小津被这话惹怒了,想要发火,又压了下去。她说:“他不值得我不挑吗?人长得好, 心地善良行事大方,家底又丰厚,在这小地方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优质男人。何况他为了我特意去减肥,还成功了,光凭那份执着的在意,就比其他人强百倍千倍了。”
周雪尘看着萧小津,萧小津理直气壮地直视他。她说的这番话真心实意,没有半句夸张,不管周雪尘提出什么样的质疑,她都有信心一一反驳。
周雪尘不服地深深吐了口气,冷静了一些,他语气缓了下来:“我知道,你怪我。”
萧小津否认:“你想太多了。”
周雪尘摇头:“你怪我误会你,你怪我对你不好,你怪我走了两年,是不是?”
在车上看着杜小维瞻前顾后地向萧小津献殷勤,周雪尘意识到,哪怕他和萧小津同床共寝了将近一年,他也没有主动地照顾过萧小津。一直以来,都是萧小津在照顾他。
萧小津笑了出声:“我没空怪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周雪尘往她靠近,她跟着后退,坚决与他保持距离。
周雪尘看着她说:“不要说气话。我知道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你。那天在剧院我本来要做三件事,第一件是道歉。我误会了你,以前对你也不及姓杜的体贴……两年前的道歉不正式,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
萧小津打断他:“两年前我说过,你不用道歉……”
周雪尘把话抢回来:“钱婉都告诉我了。”
萧小津:“……”
周雪尘说:“她是给你开过条件,但你没有接受。我那时候自以为是,小人之心,对你出言不逊,对不起。”
萧小津看着周雪尘的眼睛,他的眼神从未如此认真。
听得出看得见,周雪尘的道歉很有诚意,发自真心。放在两年前,萧小津会欣慰又感动,说不定会喜极而泣,会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
然而,已经两年了。
黄菜花早就凉透了。
萧小津自嘲地笑:“听起来我这是沉冤得雪啊,我是不是应该放鞭炮庆祝,然后眼泪鼻涕地感激你还我清白?”
周雪尘:“……”
萧小津很明白事理地说:“我理解,你不相信我,相信钱小姐,钱小姐是好人,你相信她是对的。我呢自私自利,损人利己,老想着捞好处,简直坏人一个,就算再怎样澄清,你都不会相信我。”
周雪尘:“不是……”
萧小津:“嘴上说不是,行动上却很诚实。不要狡辩了。”
周雪尘自觉理亏,很难解释,但不能不解释,萧小津却抢先说:“其实我和你没多少交情,说尽了,也不过是一年的租赁关系,自愿原则,互不亏欠,没有谁对不起谁。如果有,那问题在我,我多管闲事过分积极没摆正位置……”萧小津掰着手指数落自己种种,“统统是我的错,与你无关。所以你不用道歉也不用解释。不值得。”
周雪尘心里发酸,酸到扭曲在一起,想抬手捂住胸口。
“不值得”不是指萧小津不值得他去解释。
而是他不值得萧小津去听解释。
“你真的这样想?”周雪尘沉声问。
萧小津又翻白眼:“大晚上的我跟你讲废话吗?”
周雪尘不甘心,说:“我这两年一直试着打你电话,但一直‘无法接通’。我想过再让小雀联系你,又怕会像两年前那样……”
萧小津不耐烦:“无所谓了,别在意。”
周雪尘硬要问:“这两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萧小津果断说:“没有。”
周雪尘:“……”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文盲,以至于无法找到更多的词语去形容此时此刻空荡荡的沉郁的心情。
萧小津看着他的脸,心想周雪尘以前肯定是天之骄子,至少在情场上未尝过失败的滋味。他这副受到打击的表情,也许外人看不出,但没有逃过她历经风雨的眼睛。
她以为今晚该完了,该尘埃落定了。
周雪尘转身往哪走,萧小津也打算回家了,累了。
周雪尘走到旁边花基处,弯腰摘下一朵小白花,折返回来问萧小津:“这是什么花?”
萧小津摸不清他的套路,索性不说话,表情冷淡。
周雪尘自问自答:“这是小雏菊,意大利的国花。知道它的花语吗?是纯洁,和平,希望,还有,后知后觉的爱。”他把小雏菊递到萧小津的鼻尖下:“送给你。”
萧小津怔然地看着眼前的小白花,抬手接过它,放鼻尖下轻轻闻了闻。
周雪尘不敢哼声,连呼吸也不自觉地放慢,生怕影响到萧小津下一步的举动。
萧小津闻完花,抬眼看他,说:“是意大利的国花,又如何?人离乡贱,花也一样。在这里,它不过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路边花,多如草芥,粗生粗养,不被珍惜爱护。花语编得再动听,也只能一文不值。”
她扬一扬手,把小雏菊扔出去了。
小雏菊又小又轻,像蒲公英一样从半空缓缓往下飘,安安静静孤孤单单地跌落在路中/央。
萧小津手机响了,是杜小维来电。周雪尘下车后,杜小维感觉不妙,好不容易找个地方停车下车,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周雪尘,也不见萧小津,担心会发生什么事,他给萧小津打来电话。
萧小津温柔低声地跟手机说:“是吗?我没见到他,他没找我。我已经回家了,放心没事。嗯嗯,改天吃饭,谈合同,都行,谢谢你了……”
挂了线,萧小津看了看时间,跟周雪尘说:“我要走了,你不要跟着我,不然我喊非礼。”
她往家的方向走,走两步,回头看周雪尘,确定他在原地没跟着来,继续走。过了会又回头,周雪尘依然在原地,很好。她加快脚步,拐个弯,真的走了。
周雪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睛愣愣地盯着躺在路中/央的小雏菊,心如刀割,无以承受。
第93章 他不过是个菜鸟。……
萧小津一口气走回家, 家里无人,关门后她靠着门跌坐在地上,微微喘息。
脚发软, 心很累。
她把脸埋在双臂间,脑海里凌乱地播放着刚才的画面, 最后一帧, 停留在周雪尘僵硬呆滞的背影上。
萧小津不曾记得他有过那个样子的时候, 难得所见, 她会铭记一辈子。
身后的门有开锁的动静,弟弟回来了。萧小津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抹了把脸, 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进厨房做吃的去了。
第二天,瑜伽班贴了停课公告。学员们在微信群里闲聊, 说瑜伽班开办以来, 上课风雨无阻,最近却一而再地停课, 奇怪。还有昨天穿白色运动服的那个轻熟男,长得有点像拿了华沙奖的那位钢琴家, 可惜没有拍下照片做对比,遗憾。
学员们@了几次群主萧小津,萧小津都没有回复。
前台小姐姐在群里告诉大家:萧老师有事外出,暂时不看微信喔。
萧小津去了三亚, 独自站在沙滩上望着无际的大海。
汹涌的海浪不住地拍打岸边的岩石, 水涨潮退,去留无情,相比之下, 人多渺小。直面大海,比时间更能治愈心情。
萧小津打算在这里逗留两天,相信两天之后,一切将会恢复正常,什么都不会改变。
但她没想到会在三亚偶遇杜小维。
“我特意来找你的。”在酒店门口,杜小维这样说,“我不知道你的房号,只好在门口守着,快3小时了。”
萧小津:“……”
她看着两手空空,没有带任何行李的杜小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杜小维也有点窘,不好意思地问:“你吃晚饭了吗?我很饿,陪我再吃一次?”
俩人去了酒店附近一家海鲜排档,萧小津没吃晚饭,她没胃口,本来就不想吃,见杜小维点了很多海鲜,她劝:“太多了,吃不完。”
“你喜欢吃海鲜,这些不多。”杜小维一边张罗一边笑说。
满桌热腾腾的新鲜海鲜,按平时,萧小津能一个人把它们消灭一半。只是今天,她无能为力,和热情积极的杜小维坐一起,她显得相当败兴。
“杜小维,你不用这样。”等服务员都走远了,萧小津忽然开口。
杜小维正帮她夹螃蟹,满脸乐意,听不见似的没有回话。
萧小津往下说:“虽然我说你胖只是当时随便找的借口,但根本原因是,我对你没有感觉。”
实打实的表达,想假装听不懂很难。杜小维的表情僵了僵,依然笑着说:“是不是因为周先生?”
萧小津愣住。
杜小维有些低落地说:“昨晚周先生去找你了吧,你俩见面了吧。你就算不说,我也看得出你和周先生的关系,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萧小津想否认,杜小维却说:“我也谈过女朋友,知道那些事是怎么回事。老套一些的说法就是,你俩看对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们。”
萧小津:“……”
杜小维叹了口气:“在健身房几乎每个月都有男的想追你,你都看不上眼,我猜原因是有周先生那样优秀的人做比较。我临急临忙飞来三亚找你,其实是想确认一件事。”
萧小津看着他,杜小维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似的,收起笑容,严肃问:“你和周先生是不是还有联系?如果是,我祝福你们。”
萧小津坚定地说:“没有。”
杜小维紧张的脸上又要长出笑容了,萧小津马上补充:“这不代表我和你……”
杜小维笑道:“至少代表我还有机会。”
萧小津无奈地笑:“杜小维,你是挺不错的人,但我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不想耽误你。”
杜小维:“因为你心里还有周先生?”
萧小津又被问住。
杜小维用过来人的姿态说:“放下前任不是一个轻易的过程,我经历过。萧老师,如果你想降低难度,我可以帮你。”
……
一万多公里之外,英国的海边小镇伊斯特本,周雪尘独自坐在海岸的悬崖之上,静静望着远处的白崖和大海。
偶尔,几只海鸥叫着从头顶飞过,一两架飞机无声地穿越蔚蓝的天际。
钱婉从瑞士赶到这里时,姜北已经抽了半包烟,他焦虑地跟钱婉说:“快劝他走吧,自杀胜地不宜留久。”
周雪尘在这里呆了多久,姜北就提心吊胆了多久。万一周雪尘突然站起来往悬崖一跳,姜北觉得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钱婉望着周雪尘的背影,笃定地说:“他不会的。”
姜北又急又气又慌:“怎不会?他把所有原本定好的采访和演出全部推了,德国GD唱片的合约也不签了,作为华沙奖的新任冠军,他这些操作跟自杀有什么区别?这不是要自杀,就是在要自杀的路上!”
钱婉:“……”
姜北摇着头失望地说:“要不是十几年前他自暴自弃,玩失踪,会这么大年纪了才拿华沙奖吗?再晚一年半年的话,汉院再怎么给他出面,人家都不会让他参加的了。好不容易借机会站起来,应该乘胜追击,把失去的十几年成就一口气讨回来才对。偏偏这个时候他又来这种操作……我真是¥%#@¥%……”
姜北很想说脏话,但修养不允许他失礼,他没办法地长叹口气:“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我都快要进棺材了,他还折腾。”
钱婉安静地听完这顿牢骚,才道:“只能说,在他看来,他目前的烦恼,比一切都重要。”
姜北不懂:“那小姐姐我见过,坦白讲,不算最漂亮的。雪尘也破纪录地跟她好了近一年,理应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了,他怎么就还栽进去呢?”
钱婉笑了笑:“也许他以前的生活太虚浮,和萧老师的生活又太实在,有了对比,他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姜北又不懂了:“既然这样还不简单?我们雪尘哪个女人见了不心动?那小姐姐犟什么?”
钱婉没回答,姜北想了又想,有所发现:“哎呀,会不会是我坏了事?”
两年前,网上掀起揭周雪尘黑料的风波,姜北听钱婉说萧小津找她帮忙平息事件,钱婉又提到有意帮萧小津在A市开办瑜伽班,以此作为萧小津提供帮助的谢礼。之后姜北哪天和周雪尘通电话,通知他网上风波已经平息了的好消息,又例行劝他回德国。周雪尘对风波一事爱理不理,也依旧拒绝回德国。
姜北一时上火,怒道:“那女人明明都收了钱婉的好处,怎么还帮不上忙!”
周雪尘追问:“哪个女人?什么好处?帮什么忙?”
姜北想都不想,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过了几天,姜北接到钱婉的电话,说周雪尘住院了。
姜北把时间线捋了捋,呃……
他心虚地看向钱婉,钱婉给他一副“你做的好事”的表情。
姜北忙道:“我马上去跟那小姐姐赔礼道歉。”
钱婉叫住他:“安啦,你道歉上千遍也不起作用。”
姜北:“……”
钱婉说:“这事要雪尘自行解决。”
姜北又望向周雪尘,周雪尘的背影不曾动过,看着令人担忧。
“这可怎么办?他好像受了很大打击。”姜北不忍地说。
钱婉微叹:“曾经有多纵乐,现在就有多脆弱。别看他百花丛过叶不沾身,好像很了不得,一旦认真起来,他不过是个菜鸟。”
姜北一时嘴快问:“看见他这个样子,你难不难过?”
钱婉轻轻皱眉,没回答。
姜北暗骂自己白痴,想缓和气氛,笑笑说:“要不你找严华指导指导雪尘?严华的千方百计还是值得学习的。”
听见“严华”俩字,钱婉就头疼。她说:“一提他我就烦,你推我走走。”
姜北犹豫:“不怕雪尘……”
钱婉:“不怕。走吧。”
“好吧。”姜北上前握住轮椅的把手,悬崖之上,小心地推着钱婉在周雪尘的附近溜圈散心。
第94章 不认识
瑜伽班重新开课之后, 健身房的老板杜总来瑜伽班找萧老师的次数明显激增。
学员们一个比一个精,约好一起跟前台小姐姐打听这俩人是不是有暧昧。
“我什么都不知道。”前台小姐姐羞着笑,“只知道萧老师和杜总都去了三亚而已。”
学员们:“哦——~”
前台小姐姐又说:“我还知道下周一萧老师会跟杜总去S市约会。”
学员们:“哦?!——”
S市距离不算远, 开车两小时左右就到了。萧小津随杜小维抵达S市的五星酒店时,差不多晚上6点。
今天晚上, 某位文化界的名人在这酒店的宴会厅庆祝八十大寿, 出示完邀请函, 杜小维绅士地把手肘递给萧小津, 萧小津轻轻挽着他,俩人进入会场。
来祝寿的宾客众多,场面很大, 轻柔的背乐夹杂宾客的笑谈声,热闹喜庆。
杜小维带着萧小津在陌生的宾客之间穿梭,好不容易找到邀请他们的熟人——杜小维的姐姐与姐夫。
对方是一对中年夫妻, 在S市做生意, 看上去很精明。
“妈呀,你真的减肥成功了?”见到弟弟, 杜姐姐第一句就惊叹。她上下打量杜小维,不可思议地说:“难怪说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 我弟弟原来能这么帅啊。”
杜小维脸红了:“姐,我朋友在呢。”
杜姐姐看向萧小津,萧小津穿了一字肩的过膝小黑裙,配上细带的高跟鞋, 得体耐看之余, 还带一点点小性感。
“你就是胖维减肥成功的动力萧老师?”杜姐姐同样上下打量萧小津,好奇地问。
萧小津尴尬地笑:“你好。”
杜姐姐一下子乐了,朗笑道:“不错嘛, 长得标致身材又好,胖维,你不减肥真配不起人家。”
杜小维和萧小津:“……”
旁边的杜姐夫跟杜小维说:“你们今晚在这里过夜吧,酒店预留了房间。”
杜小维说:“不了,萧老师明天还有课。”
“不上课了,萧老师,胖维能养你。”杜姐姐拍拍弟弟的肩膀,自信地说:“他虽然瘦了,但更加可靠。”
萧小津客气地保持笑容,选择不接话。
这时有其他宾客到席,杜姐夫有意过去招待,杜姐姐抓紧时间跟萧小津说:“萧老师,我最近肩颈后背经常酸痛,我们加下微信,有空的话请教你瑜伽动作。”
她拨弄手机把微信码递到萧小津面前,萧小津的动作看不出犹豫,配合地扫码后把对方添加为好友。
“回头再聊。”杜姐姐满意了,收起手机随丈夫去招呼其他人了。
杜姐姐才走远,杜小维连忙向萧小津道歉:“萧老师,我姐向来大大咧咧,你别介意。她的微信你屏蔽拉黑随便处理,不用应酬她的。”
萧小津不觉好笑:“哪有弟弟像你这样的。”
杜小维:“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让你放松,总不能适得其反。”
萧小津的瑜伽班逢周一休息,杜小维觉得她的心情仍没恢复过来,所以拿这个寿宴做理由,带萧小津过来S市散心。
萧小津理解地说:“当姐姐的替弟弟操心很正常,她也没说错,你是个可靠的人,我才敢跟你来。”
寿宴以自助餐形式提供餐食,两排长长的餐桌铺着红布,摆满精致丰富的食物,可以坐四个人的小圆餐桌错落地分布在两旁,萧小津和杜小维端了几样食物,特意在角落处找了张空圆桌坐下来休息。
杜小维为了保持减肥的效果,不敢多吃,吃之前他还一样样输入手机的APP计算卡路里,“三文鱼,鸡扒去皮,烟肉三文治,蟹黄包……唉,卡路里超标了。”
萧小津“噗嗤”地失笑,感慨地说:“我减肥的时候也像你这样,吃得小心翼翼。其实保持运动,吃七八分饱是没有问题的。”
杜小维说:“我也觉得自己神经兮兮的,没办法,第一次减肥成功,缺乏后续经验。”
萧小津把自己餐盘里没动过的沙拉和水果分了一半给他,说:“蔬菜和水果可以不限量,放心吃。”
“好嘞。”杜小维撸起袖子,继续埋头苦计卡路里。
萧小津吃着草莓看他,这男人有点可爱。过了会她无聊地往四周望,宾客很多,宴会厅也够大,排场十足。
今晚的老寿星是杜姐夫的表叔,不知是老人家最后才出场,还是人太多挡住视线了,萧小津没看到宴会的主角。
但她看到了周雪尘。
周雪尘穿着黑西装,系着黑领结,闲庭信步地穿过人群,朝这个方向走来。
他的头发长了,而且还蓄起了胡子。
他越走越近,五官越来越清晰,胡子样式看着跟在琴行时一模一样,上唇和下巴留着一片,短而细密,修剪精心。
见过他剃光胡茬,比女人还要白净的脸孔之后,萧小津打从心底认为,这个男人就该留胡子。留胡子的他硬朗顽强,成熟稳当,十分有味道。
萧小津吃了一片静冈蜜瓜,目光随着周雪尘移动,直到他停在杜小维身后的小圆桌,绅士地拉开一张餐椅。
一位穿红色礼服的美艳女士松开周雪尘的手臂,优雅地落座,周雪尘则坐在杜小维身后的餐椅,俩人背对背,相隔近两米。
从走过来到坐下,周雪尘没看过萧小津一眼,也许他没有发现她。
萧小津吃了一片奇异果,定定地看着周雪尘的背影。
他后颈处露出的白衬衫衣领很干净,和纯黑色的西装相衬,显得相当金贵。他的发尾修剪得一丝不苟,肩膀又宽又直。
他的背影已经不见那天晚上的僵硬呆滞,相反,此时他悠然自得,叠着腿意气风发地和美女聊天。
听不清他们聊什么,美女频频掩嘴媚笑,看起来很开心。
萧小津吃了一片菠萝,妈啊,酸到牙软。
周雪尘是个人物,哪怕坐在角落,也很快惹来注意。
举办宴会的主人家浩浩荡荡地结伴而来,为首的五六十岁的男人伸着手上前欢迎周雪尘:“周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周雪尘站起身和对方握手:“客气了,我是张老先生的忠实读者,他的散文很吸引人。”
坐在隔壁桌听见对话的萧小津:“……”
这男人什么时候看散文了?他的书柜里全是稀奇古怪的书,什么《最大的素数》,《鼻屎为什么不能吃》,《如何假装超脱》,还有令她目瞪口呆的《除了啪啪啪,男人脑子里还会想些什么》……
“家父知道华沙奖冠军亲自来为他祝寿一定会很高兴。这位是你的?”主人家看向红礼服的美女。
美女这时站起来,自然地靠向周雪尘,亲密地挽住他的手臂,看主人家的眼神有说不出的骄傲。
周雪尘介绍:“李小姐。”
主人家呵呵地笑,热情道:“那请周先生和李小姐到前面的主家席就坐。”
周雪尘婉拒了,主人家再三邀请,他依然拒绝。
主人家只好作罢,叮嘱身后一群晚辈好好招呼周雪尘,便去忙别的了。
晚辈当中就有杜小维的姐姐和姐夫,杜姐姐早看见弟弟和萧小津坐隔壁,主人家一走,她就过去把俩人拉到队伍中。
萧小津一万个不愿意,但众目睽睽,她不好意思扭扭拧拧。
杜小维更是懵了,这谁?周先生?这是哪里?
晚辈中几乎个个都想和周雪尘交好,明争暗斗地抢着和他说话握手。杜姐姐不甘落后,硬拉着丈夫和弟弟还有萧小津,组团挤到周雪尘面前。
“小维,小津,这是近期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大钢琴家周先生,你们肯定认识。”杜姐姐笑盈盈说。
杜小维有点不会了,迟疑地看向萧小津,低声问:“我们认识不认识?”
周雪尘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小津,萧小津看着他,用正常音量回答:“不认识。”
杜小维:“……”
杜姐姐:“以前不认识没关系,现在认识了。周先生,这位是家弟,”她指指杜小维,再指指萧小津:“这位是未来弟媳。”
杜小维:“??!”
萧小津:“…………”
第95章 双标狗
周雪尘冷脸盯着萧小津, 感觉过了有半世纪了,萧小津竟然都没有开腔否认。
呵呵,说不认识就算了, 可以当作是气话。但不否认是别个男人的未婚妻是什么骚操作?
周雪尘冷笑道:“这速度,快过闪电。”
萧小津一听这话, 差点就现场翻白眼了。敢情他身边不也带着新欢?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什么骚操作?
若非到处是人, 萧小津肯定赏他三个字:双标狗!
前方的礼台有司仪用麦克风宣布生日宴即将开始, 周雪尘转身望向前方。
本想继续攀谈的杜姐姐识趣地结束聊天, 随其他寿星家属浩浩荡荡去礼台时,她暗中给弟弟和萧小津比了个大拇指。
萧小津也转身回去原来的位置,杜小维跟在她身后紧着道歉:“对不起, 我姐瞎说的……”
萧小津豁达地说:“没关系啦,这些人我们几乎都不认识,他们听了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杜小维:“周先生也是?”
萧小津:“哈, 他更不会往心里去, 你没看到人家有新伴了吗?”
这话在理,杜小维又解释:“我本来想澄清的, 之不过……”
萧小津:“要是当场否认,你姐姐在亲戚面前很难下台的。现在不是挺好, 她刚才比手指谢我们了。”
杜小维松了口气:“萧老师,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样,你太善解人意了。”
萧小津笑道:“朋友嘛,就该相互谅解。”
生日宴正式开始, 一对司仪在礼台上主持。今晚的老寿星身体欠佳, 祝贺环节尽可能精简。老寿星有一个心愿,就是再跳一次华尔兹。
轻柔的背乐切换成华尔兹舞曲,宴会厅中心的舞池准备就绪。老寿星的孙女穿着耀眼的礼服, 双手牵着爷爷行至舞池中/央,俩人以缓速翩翩起舞。
老寿星动作轻缓,但踩拍子的节奏和神韵都很到位,估计年轻时是舞林高手。
跳完一曲优雅经典的华尔兹,围观的宾客捧场地热切鼓掌,老寿星领着孙女向大家微躬致谢。
有家属上前扶老寿星回席上,老寿星不依,带着孙女往周雪尘方向一步一步慢慢走去。
周雪尘不知在走什么神,老寿星快到跟前了,他才反应过来,上前两大步,握住老寿星早就伸出的手,客气地说着什么。
老寿星笑容满脸,态度亲切地和周雪尘聊了几句后,他身边的孙女微笑着向周雪尘点了点头。
再之后,周雪尘接过老寿星孙女递起的手,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俩人移至舞池,抬步起舞。
现场掌声四起,萧小津看了眼周雪尘带来的美女,美女站在前面,双手抱胸,背对的原因,看不见表情。
周雪尘和老寿星孙女的华尔兹跳得极好,配合完美,姿态标准,气质雍容,神韵丰逸,看他俩跳舞就是一场偃意的视觉盛宴。
这个计划之外的环节,让今晚的生日宴变得更有意思和看头。
旁边有人议论:
“俊男美女,金童玉女,养眼。”
“张老想给孙女找快婿了。”
“高攀了吧。”
“不高攀难道低就?你少眼红别人。”
隐约听见几句的萧小津:“……”
那老寿星操心孙女的终身大事无可厚非,但搭桥之前难道没有做功课吗?那男人是什么质地有什么黑历史,怕是了解其中一二的都不敢把自家女性往他那坑里推啊。
老寿星也许年纪太大,糊涂了。
萧小津望向远处的舞池中心,老寿星的孙女长相甜美,看周雪尘的眼神笑盈盈的。唉,小姑娘醒目点才好。
周雪尘和老寿星孙女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一直跟着舞曲转个不停。司仪经主人家的授意后,用麦克风邀请在场的宾客加入跳舞。
懂跳舞的早就蠢蠢欲动,他们很快找到舞伴,双双融入舞池。生日宴眨眼变成舞会,气氛高涨。
杜小维悄悄观察萧小津的反应。周雪尘和别的女性跳舞跳得起劲,萧小津看上去却平静自然,就像她刚才说的不认识周雪尘一样。
“萧老师,不如我们也去跳舞?”杜小维试探地问。
萧小津反问:“你会跳?”
杜小维:“会一点点,你呢?”
萧小津笑着朝他递手:“我也一点点。”
两个会跳舞的人不需要磨合多久就能配合自如,在舞池里十多对舞者当中,萧小津和杜小维开辟出俩人的舞道,宽心地享受随乐起舞的乐趣。
在杜小维眼中,萧小津的舞技不输老寿星的孙女,甚至比年轻的老寿星孙女多出几分成熟妩媚的风情。
“萧老师,你哪天不教瑜伽了,可以改教跳舞。”杜小维敬叹,“原来你的‘一点点’是指‘亿点点’。”
萧小津笑道:“你不也是‘亿点点’,以前没少跟女友跳吧。”
杜小维难为情地笑:“被发现了,我学跳舞就是为了追前女友。前女友早分了,跳舞这个技能倒是依然熟练。”
俩人边跳舞边闲聊,心情越来越好,舞姿越来越欢快,成为除周雪尘那一对之外最受关注的组合。
杜小维觉得萧小津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她是真的跳得高兴与开怀,一点都没有受到周雪尘的影响。杜小维在心里想,看来周先生彻底成为萧老师的前任了。
正想着,谁撞了过来,力度还不轻。
杜小维没控好身体,也撞向了萧小津,还踩了她一脚。
杜小维连忙收脚后退,回头看撞自己的人,愣了:“你?”
周雪尘笑笑说:“不好意思,舞池太小。”
这鬼借口,杜小维信了才怪,周雪尘分明是故意的。
但这里是人家的地方人家的寿宴,杜小维要是发火令大家难堪就过于失礼了,何况老寿星的孙女也跟着道歉。
而且萧小津也握住杜小维的手腕,劝他一样说:“我没事,算了。”
杜小维扶着她低问:“很疼吧?”
萧小津:“还行。”
四周有许多目光投过来,周雪尘和老寿星孙女也看着她,萧小津兴致顿消,低声跟杜小维说:“我们别跳了,回去?”
杜小维没异议,扶着萧小津离开宴会厅,往停车场走。
没走一半,杜姐姐来电话追着问:“胖维你走了?别走啊还有其他节目。”
杜小维没什么心情,不想多说。杜姐姐叹气:“那你帮我带点东西给爸妈。上酒店房间1919号取。”
杜小维:“……”
萧小津安抚他:“去吧,我到花园等你就好,不焦急。”
杜小维只好照办,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去。
萧小津被他急急忙忙的样子逗笑了,边笑边打呵欠,看了看时间,原来已经快十点了,回到家得凌晨了。
萧小津又打了个呵欠,一个人无无聊聊地走到花园。酒店的花园布置精美,夜里的灯饰流光溢彩,观赏性不输白天。花园中间有一座蓝色的泳池,波光粼粼,映衬在萧小津的脸上,闪闪生辉。
这时候仍有一两位泳客在游泳,不一会泳客都走了,萧小津也准备去其它地方转转。
“落单了?”有人走了过来,嘲讽地问:“你未婚夫呢?”
萧小津听出是谁,没兴趣回话,索性连看都不看,直接往相反方向撤。
周雪尘追上去堵住她,低头看她的右脚。萧小津右脚背上有一处颇深的青色,周雪尘语气温和了些:“走这么快,不疼了?”
萧小津挤出一抹假笑,煞有介事说:“当然要走快点,不然又被撞怎办。”
周雪尘眼睛一眨不眨说:“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是他太迟钝连累了你。”
萧小津假笑不减:“那就是我们故意让你撞的。”
她用“我们”来概括她和杜小维,周雪尘听着很碍耳,他不满地说:“你跟他是来真的吗?才几天啊就未婚妻了?我真是……”
话没说完,萧小津就送他一句:“关你屁事,双标狗。”
周雪尘:“…………”
萧小津绕过他往前走,身后安静了没多久,听见他喊:“你结婚了我也能把你搅离婚。”
萧小津:“??!!”
她停下来转身骂他:“你他妈的有病吧,药别停啊。”
周雪尘无赖地摊摊手,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我看看你的脚。”
萧小津恨不得起飞脚踹他,她忍住,说:“那天晚上我说得不够清楚吗?以你的智商,你应该懂了。”
至少萧小津认为,那晚周雪尘的背影确确实实在表达:他懂了。
眼下的周雪尘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脚背上,心不在焉答:“不懂。”
萧小津深呼吸,沉着气说:“周雪尘先生,我跟你大路朝天各走两边不好吗?你那女伴呢?那张老先生的孙女呢?你去找她们吧,别折腾我了。”
周雪尘抬头看她,有些得意:“怎了,终于吃醋了?”
萧小津:“……………………”
跟这男人认识了这么久,萧小津今晚第一次怀疑,严重怀疑,这男人的真面目是个智障。
周雪尘看着她认真地说:“你别这副表情。那晚你的话很伤人没错,不过,不好意思,我已经消化了。我刚才说把你搅离婚不是开玩笑,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和决心。”
他从西装裤袋拿出一小管药膏,挤出一点轻轻涂在萧小津的脚背上。
萧小津哭笑不得,他的心意和决心,就是带个新女伴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和妙龄少女不亦乐乎地跳舞?他到底在说梦话还是疯话?
萧小津越想越烦躁,脚背上凉凉的,周雪尘越是体贴细心般帮她上药,她就越不想让他碰。
她挪开脚,避开周雪尘的手。
“别动啊。”周雪尘够她的脚,想多涂一些药。
萧小津非要动,脚动来动去,就不让他碰,“我不用你涂,你的药有毒。”
周雪尘听不见听不见,拿着药膏半蹲着追萧小津的脚。
一个躲着收着藏着,一个追着要够要碰,如此几个回合后,不知怎的,萧小津脚一伸,周雪尘没蹲稳往边倒,“噗通”一声,人倒进泳池里了。
第96章 心之所向
周雪尘意识到自己落水了那一瞬, 看到岸上的萧小津流露出前所未见的惊慌和紧张表情。
周雪尘想都不想,双手胡乱扑水,脑袋跃出水面, 放声求救:“救命!我不会游泳!”
萧小津被吓得脸都苍白了。她不会游泳,焦急地四处张望, 想找人帮忙也想找工具。万一什么都找不到, 情况又危急的话, 她直接跳进水里给周雪尘当人肉救生圈罢了。
周雪尘双手不断地扑水, 嘴上的呼救声没停过,听上去又急又慌。
萧小津的视线从哪里回到他身上,忙不迭说:“我不会游泳, 我去找人救你,你继续扑水,千万别停!”
她转身往酒店大堂方向跑去, 速度贼快, 眨眼没影了。
周雪尘心里很安慰,萧小津还是很在乎他的。经历完这次“生死”, 但愿他和她的关系能进一步缓解而走近。
如此,也不枉他卖力地扑水了。
周雪尘往萧小津消失的方向望了望, 确定她还没回来了,便停下扑水的动作,双脚落地地站在泳池里,歇歇。
他打算等萧小津一冒影, 他再接着拼命扑水。以萧小津着急的程度来看, 估计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
谁想到,周雪尘在泳池里站了有半小时了,萧小津依然连影都不见。
半小时, 真溺水的话,早去见阎王爷顺便投完胎了。
周雪尘:“………”
3个小时后。
萧小津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家床上,边吃苹果边刷手机。
杜小维发微信来说晚安,她回复:今晚很高兴,谢谢你~晚安。
杜小维不放心地追问:真的高兴?
萧小津回复:当然啦,太高兴了。
尤其想到周雪尘杵在水里等她去救的模样,萧小津更是乐出声了。
那死家伙,明明脚能踩到水底,却假装溺水害她提心吊胆。若非关键时候她看到泳池旁边立着“水深1.5米”的牌子,说不定她会惊惶失措地上了他的当。
发现周雪尘在演戏之后,萧小津也跟着演。她假装去找救兵,实际上在转角处躲了起来,偷偷观察水里的男人的动静。
见到周雪尘不再扑水,安然无恙地站在水中,胸膛以上的身体稳稳地露出水面,萧小津咬牙暗骂了他八百遍。
恰巧这时杜小维给她打电话,他办完事可以走了。萧小津头也不回地去跟杜小维汇合,懒得再管周雪尘。
不知道那死家伙在水里傻站了多久才上岸。
上帝保佑。
越久越好。
哈哈哈哈。
萧小津越想越乐,乐得有点兴奋都快睡不着觉了。
心情好的时候,日子过得特别快。
周六那天杜小维约萧小津下周一去海边游玩,他到时会开游艇带她出海海钓,上岸后现场烧烤战利品。
萧小津很认真地问:“战利品太少怎办?我胃口很大的。”
杜小维笑了:“码头旁边有海鲜市场,你可以随时得救。”
萧小津爽快答应了。
留意到姐姐最近频频外出,貌似有约,弟弟兴致勃勃地八卦:“姐,你是不是有人了?”
萧小津不置可否,只道:“小孩子别打听大人的事。”
弟弟:“……”
弟弟躺在沙发看电视,一个台不满意就调下一个台,调来调去。
萧小津在饭桌那边吃自制的吞拿鱼鸡排沙拉,电视画面不停地换,影响她食欲。
“你电影学院调台系毕业的?”萧小津正声道:“别再调了。”
弟弟不太情愿地放下遥控器,电视画面停顿在火鸟卫视频道。
这个台的节目普遍相对严肃,弟弟不爱看。他正要偷偷调台找个娱乐节目消遣时,忽然顿住,然后惊叫:“姐!快看!周男神回国了!”
萧小津慢悠悠看过去,见弟弟围着电视机兴奋地大叫大喊:“这是什么节目?《名人访谈》?我去,不愧为大电视台,竟然连周男神也请回国做节目了……”
弟弟自言自语地叨叨叨叨,萧小津提不起半点兴趣,只觉得吵。
弟弟把电视声音调大,萧小津更不满了:“你聋的?小点声。”
弟弟忙着翻手机分享这个节目的消息,没理她。
电视机传来节目的对话声。
“为什么两年前你不愿意接受采访?”
“因为有人帮我凹了人设。”
“什么人设?”
“一个从不接受采访的神秘高冷大音乐家。”
萧小津愣了愣。这个人设,是她和周雪尘赌气时瞎说的。
那时候他和她在琴行二楼的居室,吃着晚饭……萧小津摇了摇头,拒绝回忆。
她皱眉看向电视机,画面镜头正对着周雪尘,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上唇和下巴已蓄了胡茬,但没有在S市遇见时的细密,头发也没在S市时长。他的坐姿和举止从容得体,言谈的语气音量恰到好处,会不时浅笑,却给人正经严肃的感觉,非常符合这档节目的气质——“名人”。
女主持人和周雪尘就人设问题讨论了几句,萧小津走神了没听进去,再留意时,画面已经切换到广告时间。
弟弟在那边看着手机抱怨:“我去,这节目早就在播了,都在讨论,只剩下一点点……”
萧小津低头吃沙拉,听见播放节目版头的声音,忍不住抬眼去看。
节目又开始了,这一节内容的副标题是“心之所向”。节目开头简短地介绍了周雪尘的成就,旁白说:在音乐领域取得巨大成功的周雪尘,有什么东西对他来说会比音乐更重要?
女主持人出现在画面,问:“你这次回国,据说是有原因的?”
周雪尘承认:“是有目的。”
女主持人:“真的吗?”
周雪尘笑:“我回来是想做三件事。”
女主持人没有出声,安静地听周雪尘往下说:“第一件事,向一个人道歉。第二件事,向一个人求牵手。”
女主持人问:“是同一个人?”
周雪尘:“同一个人。”
女主持人:“我不信。”
周雪尘:“最初的时候,我也不认为自己会这样做。目前我已经做了第一件事了,可惜效果不好,需要重做。”
女主持人:“我明白了,你在追求一位女士。但为什么要先道歉?你伤害过她?”
周雪尘低下眼睑,有愧道:“我对她缺乏理解和信任,是我的错。”
萧小津没有预兆地站起来躲进厨房,如果厨房有门,她一定会关门落锁。
妈呀,那家伙在节目上谈那些内容,不尴尬吗?
虽然周雪尘没在节目上指名道姓,萧小津直觉自己就是那“同一个人”。
萧小津摸了摸脸,又烫又麻。妈呀,她尴尬坏了,尴尬到没有勇气往下看。
第97章 同一个人
萧小津拧开水龙头, 用水哗啦啦扑脸。
脸没那么烫那么麻了,她刻意屏蔽听力,快速从厨房回到自己房间, 关门落锁。
弟弟在客厅看周雪尘的采访正起劲,高声呼喊:“姐你不看了吗?出来看啊, 快要没了!”
“睡了!”萧小津凶巴巴回话, “别吵!”
弟弟:“……”
晚上8点半, 这是睡哪个国家的觉?
第二天周日, 是瑜伽班课程最紧密的一天,从早上7点到晚上9点都有排班。结果萧小津从早上7点到晚上9点,耳边全是学员在讨论周雪尘的“同一个人”。
昨晚周雪尘上的节目《名人访谈》, 是他夺得华沙奖之后首次接受传媒的采访,无论于音乐界还是媒体界,皆极受关注。自然而然地, 他的采访内容成为焦点。除了分享在德国深造的经历和参赛的感想外, 周雪尘大方透露个人的感情生活。他提到的“同一个人”,从节目播出之后占据了微博的热搜榜, 排名一路飙升。
“好羡慕那个人,有周男神这种人物在节目上公开表白, 做梦一样。”
“单身狗好难,看档节目都要被塞狗粮。广电什么电话?我想投诉。”
“他眼里有爱,我又相信爱情了。”
“这是道德绑/架,跟当众求婚没什么区别。”
“快来绑/架我, 我心甘情愿。”
“周男神看上的人, 应该很不一般吧?”
“萧老师,你知道不知道?”这一天里,萧小津被这个问题问了不下五遍。
萧小津保持笑容说:“不知道。”
学员:“怎么能?周男神的‘同一个人’, 在热搜上挂了一天了。”
萧小津呵呵:“我听过《同一首歌》,没听过‘同一个人’。”
周雪尘上热搜已经见怪不怪,英明如她,昨晚把微博卸了。
学员追问:“萧老师,那你当鲜果乐团经纪人时,周男神身边有没有出现过女友?”
萧小津:“没……留意。”
学员:“女的呢?有没有?”
萧小津:“……”
学员轮流打听,看得出她们心心念念想见识“同一个人”是何方神圣。
萧小津一方面被问得不太耐烦,一方面又感叹学员们的健忘。
两年前周雪尘被人爆黑料,当中一项控诉就是指他对女性始乱终弃。萧小津至今仍记得有各种肤色操各国语言的美女梨花带泪地痛斥周雪尘……
如今他上档节目,口嗨几句,观众就以为他是情种了?
萧小津忍不住,泼学员冷水:“你们不记得这人物在老早之前被揭发过玩弄情感吗?别被他的一面之词蒙蔽了。”
学员笑道:“人会变的,会变得更好。而且他道歉了。”
萧小津很意外:“道歉?”
学员:“他自己在节目里说的,那‘同一个人’因为那事训过他,他良心发现,亲自一个一个去道歉。”
萧小津:“……”
昨晚的节目她没再往下看,不知道周雪尘和主持人又聊了什么。
两年前她是教训过周雪尘,伤害了女性就去道歉,气死了导师就去忏悔,打伤了校友就去自首。只是当年当时,她不认为周雪尘有当一回事去听。
现在看来,他有。
萧小津想起钱婉的一席话,“人是会成长的,我会,雪尘也会,尤其当我们有了想珍惜的事物之后,就不会再轻易地去做冒险的事了。”
在瑜伽班,学员问不停。忙了一天回到家,弟弟也追着问。
不过弟弟比学员好对付,萧小津进房关门落锁就把他解决了。
宁京雀也发了微信来聊这个事,但她不是问,她比谁都清楚“同一个人”是哪位。她的微信内容只有“同一个人”的热搜连接和一个“闭嘴”的表情,别的都没说。
上次被萧小津告诫过后,宁京雀不敢轻易跟她提及周雪尘了。可是这个热搜很劲爆,宁京雀想不闻不问很难。她心痒痒的,从昨晚憋到现在才悄咪咪提一嘴,算是很极限了。
萧小津给她的回复没有讨论这个事,而是问:最近怎样?
宁京雀说:挺好的。emmm……小津姐,我交男朋友了。
萧小津一惊,不发微信了,直接打电话。
宁京雀害羞的,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接。
“谁啊?校友吗?几年级的?人品如何?”萧小津像老母亲一样连续发问。
宁京雀:“是校友……同届的。我们只是试一试,还没确定以后。”
宁京雀不敢细说这“校友”是指高中兼大学校友傅承睿,担心萧小津会不支持。
萧小津听了好笑:“怎的,跟新入职一样,试用三个月,OK再转正吗?”
宁京雀:“是……”
她本来听了萧小津的“谨慎”建议,已经拒绝了傅承睿。后来和周雪尘聊了聊,周雪尘反而鼓励她勇敢试一试,宁京雀越听越心动,加之傅承睿追得紧,她便答应了。
萧小津说:“这挺好的,不过想了解对方合适不合适,光试用三个月不够。找机会跟他去一趟旅行吧,很多接触会出细节,让你喜欢不喜欢的。但旅行归旅行,转正之前千万别同房。”
宁京雀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还有这操作,改天她实践一下。
周末过得闹哄哄,周一萧小津借与杜小维出海海钓,难得享受片刻的耳根清静。
出发之前萧小津友情提示杜小维:别提周雪尘。杜小维想和她安安静静二人世界,很配合地只管海钓。
海上风平浪静,海天一色,风光无限。美中不足的是萧小津和杜小维都不是海钓专家,海钓两小时,收获却寥寥无几。最后俩人去码头附近的海鲜市场购买食材,在海滩的烧烤场烧烤。
这里是度假胜地,恰逢高考刚刚结束,许多应届生约上三五知己来游玩。萧小津和杜小维隔壁那个烧烤炉就围了一圈少男少女。年轻人谈天说地,大声讲大声笑,气氛很欢乐。
“诶诶诶,快看快看,周雪尘的‘同一个人’找到了。”
忽然谁喊了一句,年轻人们马上个个掏出手机齐齐低头刷。
边刷边讨论:
“连接发我,快。”
“这女的很漂亮啊。”
“跳舞跳得不错,很瘦哦……”
隔壁的萧小津:“……”
有一种到哪都逃不过的宿命感。
坐她对面的杜小维拿出手机,自言自语般:“我也八卦一下。”
萧小津更是:“…………”
杜小维看完把手机递给她:“了解一下最新动态,没坏处。”
萧小津默了默,接过手机。
微博上传开了一段视频,是周雪尘和某位女士跳舞的片段,网友判断那位女士很有可能就是周雪尘口中的“同一个人”。
萧小津看了两眼就认出视频里的女主角,是那天在S市举办寿宴的老寿星的孙女。
评论里有高手留言:该女姓张名清凡,首都舞蹈学院毕业生,爷爷是著名文学家张崇。和周男神很般配。[比心]
第98章 我也回家。
周雪尘自成名以来, 没有公开过与哪位女性有亲密接触。
张清凡算是第一个和唯一一个。
他俩人在视频里搭肩搂腰,两手交握,相视而笑地跳华尔兹, 舞步很有默契。
张清凡容貌甜美,身材苗条, 出身书香世家, 和钢琴家周雪尘无论在外形还是内涵上, 匹配度都不低。由她来担当备受关注的“同一个人”, 网友们愿意买账的不少。
“这舞也跳得太流畅了,他们是不是已经跳过上百次了?”
“看着很优雅淑女,恭喜嫂子喜提我家男神。”
“超级喜欢读她爷爷的散文, 老先生对孙女婿肯定很满意。”
“下一代人生赢家预定,我现在去世来得及投胎吗?”
“单凭一段视频怎么确定就是她?先吃瓜吧。”
……
视频的女主角不是自己,萧小津松了口气。可深究的话, 又有一丢丢失落。
多想无益, 萧小津把手机还给杜小维,坦道:“小姑娘面相挺和善的。”
杜小维说:“那天周先生和张小姐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网友们捕风捉影,有点乱来了。”
萧小津笑了笑:“不操这个心了。帮我递一下烧烤汁?”
杜小维把烧烤汁递过去, 见萧小津专心给小青龙和扇贝刷汁,他不提这件事了,萧小津也没再讲起。
结束行程,把萧小津送回家后, 过了大概半小时, 杜小维打通她的电话。
“萧老师,我问过我姐,原来那张老先生真的有意想撮合周先生和张小姐, 还叫家里的家长给安排这事。至于张小姐本人是什么想法,我姐没打听到。”
萧小津听愣了,等明白过来后,她感激地说:“谢谢你杜小维。”
杜小维笑:“别说这样的话,我都要脸红了,怪不好意思的。”
萧小津:“夸你还不好吗?很晚了,早点休息吧,你累一天了。”
杜小维:“嗯,你也早点睡。”
道过晚安,挂掉电话,杜小维轻轻叹了口气。
……
网上追捧张清凡的讨论一天比一天多,有自称是她大学同学的网友说,张清凡没有谈过恋爱,暗恋她的男生却贼多。又有自称是她小学同学的网友告诉大家,张清凡自小学习成绩优异,写得一手好书法,随评还附上张清凡的书法作品。
由于赞誉居多,几乎不见抹黑与诋毁的言论,张清凡在网友心中的形象益加完美。有一部份狂热的网友成为周雪尘和张清凡的CP粉,自建微博和贴吧,兴致勃勃地分析和分享。
萧小津在瑜伽班听学员议论,在家听弟弟嚎叫,越听越上脑。前两天她按捺不住,认栽地重新下载微博,把关于周雪尘和张清凡的内容稍稍看了看。
发现周雪尘和张清凡的“凡尘”CP粉时,萧小津:“…………”
网友们煞有介事地重视,有点傻傻的可爱。
这事闹至如今将近一个星期了,当事人周雪尘跟消失了一样,媒体没办法联系上他。另一位当事人张清凡,曾经有娱乐记者围追她要采访,张清凡拉低棒球帽回避镜头,一路沉默躲进某个会所。
娱记放出来的片段,可见张清凡被数位娱记包围,摄像镜头怼到她的帽沿下,非常放肆。
萧小津看了之后气得忍不住用小号留评:采访归采访,懂不懂得尊重?!
接着翻开通讯录想打电话骂周雪尘。他散播言论,事后失踪,害无辜者受连累,不负责任,该骂!
拨号前一瞬,萧小津冷静了下来。
算了。
这事她不好管。
也轮不到她管。
手机通讯录里,周雪尘的号码躺在“黑名单”上,眨眨眼已经躺了两年。
——“我这两年一直试着打你电话,但一直‘无法接通’。”
那天晚上,周雪尘如是说。
萧小津看着屏幕那串数字,恼道:“活该。”
心情变差,她打算去街外散散步透透气,买点水果做宵夜,顺便倒垃圾。
拎着两大袋垃圾出门,下楼梯时,差不多半个月没见的周雪尘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迎面站在楼梯下,杵在萧小津的正前方,嘴角微微上扬。
萧小津愣在那里,周雪尘看着她不说话,楼梯间就他俩,静悄悄的不出五秒钟,楼梯的感应灯灭了。
四周陷入漆黑,萧小津用力踏了踏脚,“啪啪”两声把感应灯重新叫亮。
周雪尘:“……”
萧小津别开视线,不看他了,靠着楼梯的一侧继续往下走。
周雪尘磁石般跟着往那一侧移动,精准挡住萧小津的去路。
萧小津改走另一侧,周雪尘也跟着移去另一侧,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萧小津抬眼瞪他。这家伙即使站在楼梯下方,目光仍与她保持平视。
萧小津举起两袋垃圾,拿鼻孔跟他说:“麻烦让开。”
周雪尘只笑不语,侧身靠到一边,做了个“请”的动作。
萧小津迅速突围,走到下面,她不确定地回头,见周雪尘站在原地跟她挥手再见。
萧小津:“……”
她一路走,扔垃圾,散步,买水果,一路不时地回头看,四处看,都没发现周雪尘有尾随的影踪。
这不科学。
萧小津回想刚才的情景。周雪尘身穿白衬衫,束牛仔裤,个子很高,腰显瘦,手臂和胸膛却很饱满结实,双手施施然地插在裤兜,上唇和下巴的胡茬分布细密且造型讲究,整个人看上去相当有型精神。那样的他,站在那普通楼房的楼梯间,就像刚刚拍完时尚大片的超级男模走错了地方。
如此违和,难不成她看到的是幻觉?海市蜃楼?
又抑或……她见鬼了?周雪尘遇到什么意外,人没了,魂魄来到这里跟她道别?电影通常都是这样拍的。难怪他站在原地,不尾随她,还跟她挥手再见……
萧小津心里一紧,穿着拖鞋也照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回去。
一口气冲上五楼,楼梯感应灯亮着,微弱的黄光下,那男人竟然仍在原地。
萧小津瞪大眼看他,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他的下巴。
周雪尘黑人问号脸。
萧小津像在自言自语:“有下巴,你不是鬼?”
周雪尘:“…………”
他伸手握住萧小津摸他下巴的手,说:“我是人,男人,如假包换的纯天然男人。”
他摇了摇下巴,用下巴的胡茬轻柔地磨蹭萧小津的掌心。
萧小津麻热地颤了颤,连忙把手抽回来,凶着语气但压着音量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雪尘反问同样的问题。
他既然能找到这里,萧小津干脆直说:“我回家。”
周雪尘:“那你回啊。”
萧小津警惕地盯着他,一边往楼上去。见周雪尘不紧不慢地跟上来,萧小津喝止他:“站住,你要去哪?”
周雪尘指指萧小津家的对门,笑道:“我也回家。”
第99章 周雪尘教的。……
萧小津没留意对门那户家人什么时候搬走了, 更没留意周雪尘什么时候搬了进去。
她只觉得周雪尘在开玩笑。
周雪尘从裤兜掏出一串钥匙,放在萧小津的眼前晃了晃,随后打开她家对门的那户门。
萧小津着实意外, 不由自主地伸脖往里看。
“随便参观。”周雪尘大方邀请。
萧小津走到门口,眼前所见令她惊得说不出话。
这户房子的格局、装修、色调和家具, 和A市果批琴行的二楼居室如出一辙。
就连挂在玄关墙上的黑色长柄雨伞都一模一样。
萧小津站在房子中间, 不可思议地环视四周:“怎么可能, 这房子的格局应该跟我那户一样才对。”
这旧式楼梯房, 一梯两户,户型对称。
周雪尘把门关好,进去厨房开冰箱, 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萧小津一瓶,说:“我重装了。前前后后花了十天, 施工队没让我失望。”
厨房的方位, 冰箱的位置,周雪尘走进去又走出来, 这些细节与情景,和在琴行二楼时的生活高度重叠。
即使是矿泉水的品牌, 都没有改变。
萧小津有些茫然:“业主答应了?”
周雪尘坐到沙发上,摊开双臂搭在沙发背靠,他以前就经常这样坐。
“我花的钱,他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周雪尘说。
萧小津傻眼:“你傻吗?租的房子自己花钱装修?”
周雪尘说:“我买了。”他拍拍沙发:“快过来坐。”
萧小津:“??!!”
她忍不住走过去说他:“你真傻, 这楼梯房没小区没管理, 地理位置一般,既无投资价值也没自住优势,就算是放租, 租金也不贵,你竟然买?”
“你说的都对,我这账到底算不明白。”周雪尘看着她笑道:“要不以后你管我的账?”
萧小津:“……”
她恢复理智,放下矿泉水,礼貌说了句:“不打扰了,再见。”
转身向门口走。
周雪尘起身两步追上去,想拉她。萧小津以闪电的速度缩手,没让他得逞。
周雪尘有些气馁,挡在门口前问:“你上周六有没有看火鸟卫视的《名人访谈》?”
萧小津:“没有。”
周雪尘:“没关系,有时间上网搜回放看……”
萧小津:“没时间。我要回去,你让让。”
周雪尘不听不听,只管说自己的:“我买这里是为了你,你随时可以来。给你。”
他把一串钥匙递给萧小津,萧小津自是不会接。
周雪尘没勉强,说:“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就是对门邻居了。”
萧小津镇静地回去自己家,周雪尘站在他家门口一边目送,一边跟她挥手道别。两户对门之间,相隔不过3米。
萧小津在屋内从猫眼看出去,见周雪尘退进屋,关上门,过了好一会,他都没再出来。
他是真的在对门住下来了。
萧小津愁得头大。好女怕缠郎,周雪尘这么操作,对她来说后患无穷。尤其媒体正到处挖他,万一哪天他被认出,媒体又找到这里来,那殃及她是迟早的事。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自救。
萧小津思前想后,只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找另一个男人,将他狠狠踩在脚下。”周雪尘教的。
萧小津没再犹豫,拿起手机给杜小维打电话。她交代了大概的用意,就是想借杜小维赶走周雪尘,“对不起杜小维,这招很水很老土,但他……”脸皮太厚,“别的办法我怕不凑效。”
杜小维听了也是意外了半天,他说:“用了这个办法,以后想回头可能会很难。”
萧小津很坚定:“这个问题不在我考虑范围。杜小维,你可以帮我吗?”
杜小维:“萧老师,你需要的话,我一定会帮你。只是作为朋友,我也劝你三思。”
萧小津:“我已经四思五思过了。时不宜迟,你现在过来?”
杜小维也不怠慢:“好。”
挂了电话,萧小津收拾必需品和衣服,给弟弟留了张纸条,等杜小维到了楼下,她便出门。
对门的周雪尘有预感一样,也在差不多时间开门出来。
看到萧小津手拿行李,周雪尘皱眉问:“你要去哪?”
萧小津纳闷他出现得太巧合了,抬头一看,原来他家门顶装了监控。
萧小津质疑他:“你装监控监视我?”
周雪尘说:“是监视小偷。我问你,这么晚拿着行李要去哪?”
萧小津也不掩饰,直说:“此地风水不好,我要搬家。”
周雪尘:“搬?搬哪?”
萧小津:“搬去男……未婚夫那里。”
周雪尘的脸色马上就不好了:“哪个未婚夫?姓杜那人?”
萧小津笑道:“我一直以来只有一位伴侣,不像你有那么多……”
“备胎”俩字有辱他人,萧小津不想用。
周雪尘被萧小津的话刺激到了。
他不喜欢接受采访,不喜欢上节目,但他愿意在全国观众面前向她透露心声。他买下她对门的房子,为了与她拉近距离,在这里总比老去瑜伽班影响她工作要强。把房子装修成琴行二楼居室的模样,是因为他很怀念与她一起的日子,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她重启那种生活。
可是他前脚住进来,她后脚就要搬走,而且是搬去所谓“未婚夫”那里。还什么一直以来只有一位伴侣,敢情她跟姓杜的一直是来真的?
周雪尘想不明白,压着火气问:“小津,给我一次机会这么难吗?这样对我公平吗?”
萧小津说:“类似的问题我回答过了,你记性差而已,我不想啰嗦。”
她迈步要走。
周雪尘拦住她,她不耐烦了:“让开,小维来接我了。”
周雪尘咬牙道:“你记性好是吧,那你一定记得我说过,你结婚了我也能把你搅离婚。”强调:“不是玩笑。”
萧小津说:“我和小维感情很好,没怕过。”
周雪尘心里难受极了,胸口堵着一口气笑了出来:“拭目以待。”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为是谁,看到上来的是杜小维,萧小津兴奋地朝他呼唤:“小维。”
呼唤声听在周雪尘的耳里,好比尖刀锥心。
杜小维见周雪尘果真在这里,暗暗吃惊。他接过萧小津的行李,温柔地说:“看你半天不下去,担心你的。”
萧小津自然地挽住他的手,往他身上轻轻贴过去,甜甜地笑:“我就知道你细心。”
周雪尘斜眼盯着他俩,插在裤兜的双手握紧拳。
“周先生,这么巧?”杜小维客气问。
周雪尘冷笑:“不巧,我特意来这里的,就住在小津对门。”
杜小维笑了笑:“最近还好?”
周雪尘:“很好,以后会更好。”
萧小津暗里拉了拉杜小维,示意他快撤,别跟周雪尘废话了。周雪尘看在眼里,萧小津和杜小维之间的默契交流令他非常不适。
杜小维还有话要说:“你会长期住在对门吗?如果是,到时我派人送请柬给你。”
周雪尘:“请柬?”
杜小维:“我和小津的结婚请柬。”
萧小津一听,乐了,这招给力。她看着杜小维,明晃晃地给了他一个“赞”的笑容。
周雪尘差点气得当场爆炸,萧小津那笑容太甜蜜了,她眼睛里全是粉红心心。
杜小维搂着萧小津的肩膀,俩人双双下楼去。周雪尘站在原地,听见萧小津撒娇地说:“刚才跑了一路,有点饿,我们去吃宵夜?”
杜小维宠溺地说:“好,我陪你吃……”
周雪尘无处可泄他的怒火,使劲“嘭”地一声巨响,进屋甩门。
巨响连楼下的萧小津和杜小维都听见了,俩人谨慎地保持相搂而行。直到拐了弯,萧小津确认周雪尘没有跟踪来,她立即松开杜小维道歉:“对不起,委屈你了。”
杜小维无所谓地笑:“我演技如何?”
萧小津盛赞:“下一届金鸡奖非你莫属。特别是送请柬那一招,发挥得贼自然。”
杜小维哈哈乐,嘴上说能帮上忙就好。心里却想,假如刚才那一幕不是演戏,而是事实,该有多好。
离开了原来的地方,萧小津暂时住在杜小维名下的一处小单位,并且坚持要交房租,满月按月交,不满按天交。
过了几日,萧小津接到弟弟的电话。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弟弟嚷嚷着问。
萧小津忙着排新课表,不太专心地说:“怎了,没人给你做饭受不了了?你赶紧回爸妈家吧。”
弟弟笑嘻嘻的:“我才不回。姐,你知道不,原来周男神住在我们对门!”
萧小津顿住。
弟弟可高兴了:“周男神人很好,对我超级热情,非要请我吃大餐哈哈哈……”
萧小津:“…………”
第100章 他错过了许多。……
弟弟做梦都没想过, 他的偶像周男神会突然住在姐姐租住的房子对门。
他出去扔垃圾,碰见也正出门的周雪尘。他认出偶像,惊呼时被周雪尘及时捂住嘴巴。
“低调低调。”周雪尘温馨提示。
弟弟比着手势:“OKOK。”
他连忙自我介绍是萧小津的弟弟, 周雪尘很意外的样子,说:“我正准备联系萧老师呢, 没想到居然就住在对门, 真是缘分。”
弟弟也感觉相当神奇, 不由自主地念起诗:“果然‘有缘千里来相会’。”
他请周雪尘进屋做客, 周雪尘没客气,还问:“萧老师在家吗?”
弟弟说:“不在,前几天我去跟朋友吃饭, 吃完回来就只见纸条不见人了。”
纸条,想当年,萧小津在琴行也是留下一张纸条就走了。纸条的每一个字, 周雪尘至今仍未忘记, 读纸条的心情,他却不愿追忆。
弟弟把萧小津留的纸条递给周雪尘时, 周雪尘的手忽然不灵活了,心跳也莫名加速。
他若无其事地接过纸条, 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展开看,纸上写道:姐有私事,出外暂住一段时间,有事电联。
周雪尘微微松了口气。
这内容, 可以嘛, 没什么刺激的,老少咸宜。
周雪尘把纸条握在掌心,环视萧小津租住的房子。这几天只有弟弟一个人在住, 乱得有点离谱,但屋内依然有萧小津的气息,周雪尘的鼻子能闻出来。
“偶像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点外卖,不介意吧?”弟弟也知道屋里乱,一边收拾一边热情地问。
周雪尘说:“我请你。”
弟弟推搪了一番,周雪尘坚持要做东,最后他点了好几家店的招牌菜和两打啤酒。
等外卖时俩人聊起来,周雪尘随口问:“你怎么也把我当偶像了?”
他大概清楚自己从鲜果乐团时期就吸引了不少粉丝,只不过女粉丝居多,像弟弟这种男青年,不是一般更喜欢追潮流或体育明星吗?
弟弟说:“因为你年纪大。”
周雪尘:“……”
弟弟:“而且跟我姐认识,没有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周雪尘:“…………”
即是因为他又老又就手?
弟弟往下说:“我年纪不大,但也不小了,追那些小年轻的明星感觉不切实际。但偶像你不同,你成熟稳重中年成名,看着你,我认为自己再努力个七年八年,等三十好几时也能创出一番成就。你说对不对?”
周雪尘嘴角抽动:“挺有意思的逻辑。”
弟弟说:“我姐要是知道你来了,还住在对门,肯定会惊呆。对了,我打个电话告诉她……”
周雪尘坐在旁边笑笑地看着,可惜萧小津和弟弟没聊几句,很快就挂线了。
弟弟不满地对着手机抱怨:“真是的,谈恋爱有这么忙吗?”
周雪尘脸上的笑意秒僵,“什么?”
弟弟叹了口气:“你看她纸条上写什么私事,暂住,其实啊就是跟男朋友拍拖去了。”
周雪尘笑得勉强:“怎说?”
弟弟:“她最近经常去约会,我问她,她还不乐意告诉我呢,神神秘秘的。幸亏我不笨,知道找情报。”弟弟有些得意,“我跟瑜伽班的前台打听过,我姐她啊,跟健身房的杜老板搞对象了。”
周雪尘:“……”
这时外卖小哥打电话来送餐,弟弟主动下楼去取,跑上跑下,很快屋里的饭桌上摆满五颜六色的外卖菜和啤酒。
周雪尘对吃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起了罐啤酒,仰头干饮了一半。
“你姐她,”周雪尘迟疑地说,“跟杜老板怎么搞对象?”
弟弟大口吃菜大口喝酒,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他俩之前单独去S市约会了,很晚很晚很晚才回来呢,嘻嘻。再之前,单独去了三亚,两天才回来,哈哈哈……”
周雪尘:“……”
手中的啤酒铝罐一秒被捏成饼。
弟弟继续说:“健身房的杜老板不错,瑜伽班的学员对他赞口不绝。你不知道,他原来是个250斤的大胖子!为了我姐,他特意去减肥,现在变得又高又瘦又帅,家里还有钱,嗯嗯,当之无愧的高富帅,我对这位未来姐夫十分满意。”
周雪尘一声不哼地喝啤酒,已经第三罐了,听着旁边的弟弟说:“我姐她呀,终于找到一个真心对她的好男人,我很欣慰。”
周雪尘对着啤酒罐冷笑,自言自语地低喃:“个屁。”
聊起自家姐姐的感情事,弟弟感慨良多。他仰头喝酒,接着说:“我姐谈过几次恋爱,高中时候,大学时候,都有男朋友,可是他们都不靠谱。前几年我姐在A市认识了一个,原以为能结婚的,谁知那人渣背着她跟别人相亲,妈的,真不是东西。”
周雪尘只知道那个“人渣”叫余哲,其余的,他没有了解过。
“你姐什么都跟你说?”周雪尘问。
弟弟:“她才不跟我说,分手失恋那些事,她在家几乎不提,可能怕我们担心吧。是小雀告诉我的。小雀,你应该认识?”
周雪尘:“我认识。”
弟弟又喝了几口啤酒,他酒量一般,不到两罐的份量,脸色已经泛红。他带着酒气说:“除了那些,我知道我姐还谈过一个,一个连小雀都不知道的。”
信息量很大,周雪尘凝神问:“谁?”
弟弟摇摇头:“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肯定是有。那时候,我姐为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出来的时候,脸都瘦得凹进去了。她的枕头,被眼泪反复浸湿无数次。妈的,傻子都看得出她很喜欢那男的,也被伤得好惨。”
周雪尘听得出了神。
有这么一个人吗?那人是谁?
他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弟弟边想边说:“大概,两年前,她从A市回来了。那时候她没有回来过年,但过完年了她又突然回来了,很奇怪。我当时就猜她发生了什么,只是怎么问她都不肯说。她回来之后就一直留在这里,没再去A市,哪都不去了。”
周雪尘:“……”
他有了头绪。
弟弟问他:“对了偶像,我姐回来之前应该还在帮你忙,你那段时间有没有见她跟谁来往密切的?”
周雪尘:“……”
萧小津平时除了上瑜伽课和学员互动,在琴行和榴莲妹他们玩耍,在外跟果批的街坊聊聊家常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只和一个人密切地呆在一起。
“如果你发现是谁,告诉我,那个狗渣,我要揍死他!”弟弟双手将啤酒铝罐捏扁。
周雪尘不敢说,十有八/九,他就是那个狗渣。
被情所挫时,人会有哪些反应?难以接受。自我怀疑。或者逆向的自暴自弃地放纵。
周雪尘的个人经验是第一和第二种。萧小津也理应一样才对。
但自她留下纸条离开之后,周雪尘再和她接触时,感觉不出她有过那些情绪。
他借宁京雀的手机联系她,向她道歉,她的语气和言辞却冷漠得令人退缩。
他费心思把她接去A市,为她搞独奏会,她却没有半点惊喜和感动。
他专程来到她的老家,她却连一顿饭都不愿意跟他吃,还说尽无情的话,随手扔掉他给她摘的花。
他没有被击败,挺过来后又出现在她眼前,可她一眼都不多看他,反而跟别的男人兴致勃勃地享受跳舞。
他不小心掉游泳池里了,她明明听见他叫救命,却一去不返,置他于度外。
他录的节目她不看,他搬到她对门住,她转身搬走……
一路下来,讲真,周雪尘都忍不住要怀疑,萧小津到底是不是真的如钱婉所讲,对他有情。
“她和我一样,你明白吗?”
起初是钱婉这句话给了他动力,后来他想清楚了,萧小津对他有没有情都无所谓,他会凭自己坚持下去。
直到今晚,周雪尘才知道,原来萧小津也曾经因为他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哭湿枕头。
周雪尘百感交集,他错过了许多。
第101章 算了吧。
隔天, 萧小津很早回到健身中心的瑜伽班。
昨夜她没睡好,心里愁着弟弟那个猪队友会不会给她度身挖坑,早上起来时脑仁嗡嗡作痛。
“萧老师早啊!”前台小姐姐是个勤奋的娃, 总是早早地到达岗位。
萧小津送她一份早餐,换好衣服后在瑜伽室压腿拉筋, 完成了几套基础热身, 她接着在地板做头倒立动作。
过了10分钟左右, 前台小姐姐跑过来叫:“萧老师, 你看看。”
闭眼静修的萧小津有序地缓缓放下双腿,顺着姿势跪趴在地上歇了半分钟左右,才慢慢抬起头坐起来睁开眼。
前台小姐姐把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 萧小津皱着眉看,喃喃:“什么啊。”
前台小姐姐给她看的,是某个视频软件上的一段短视频。视频内容是在一座泳池旁边, 一男一女发生了什么, 最后男的掉进泳池里。
萧小津一开始看得莫名其妙,看第三遍时, 她才意识到问题。
这正是半个多月前,在S市的五星酒店里, 她和周雪尘之间发生过的情节。
重新仔细看视频,拍摄角度是从上而下的,前半段周雪尘面朝镜头,萧小津背对着, 后半段俩人的位置换了, 能看到萧小津的正脸,周雪尘则半蹲在她面前。
视频的像数颇高,哪怕镜头没有拉近, 萧小津也越看越认出自己。而且带声音,虽然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
视频的发布者配文说是前段时间在酒店度假时无意间拍下的,还说:我眼拙,不敢肯定那个男人是不是钢琴家周雪尘??
评论里有说是,有说不是。有问女人为什么要踢男人下水,有追问男人有没有被救起,也有质疑发布者偷拍人家不道德。
这段视频的点赞数只有几百,评论也就几十条,不算热门。
“萧老师,这里面是你吧?”前台小姐姐一脸诚恳地看着萧小津问。
真人就在眼前对比,哪有否认的余地,萧小津笑笑道:“好像是。”
前台小姐姐:“那这个男人,是那个钢琴家吗?”
萧小津:“……也许吧。”
前台小姐姐倒吸口气,然后一连串地追问:“你们当时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蹲着还是跪着?你把他踢下水了?”
萧小津故作不耐烦:“哎呀呀,过去了那么久,早忘了。”她站起来要结束这个话题,但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保证,我没有踢他下水,绝对没有。”
光看视频,那个角度确实让人以为是萧小津将周雪尘踢下水的,萧小津当时也确实有起脚,但她完全没有踢他的意思,也没有踢到他。
前台小姐姐越听越想八卦,萧小津却不愿意再透露一个字,还吩咐了任务,并且叮嘱:不要再提,也别跟学员说。
直到下午,准备上课时,前台小姐姐急急忙忙拉住萧小津低语了两句,还将手机递给她看。
原来早上那段视频被转发到微博,上热搜了,关键词是“周雪尘被踹下水”。
萧小津在心里叫骂,脸上则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课,保持水准。
连带休息时间,60分钟的课时完结之后,前台小姐姐站在课室门口表情紧张地跟萧小津比划手势,挥手机。
萧小津盘腿而坐,腰背挺直,沉住气宣布:“今天的课到此为止,辛苦大家了,明天再见。”
“谢谢萧老师。”
学员们齐声道谢后,下一个动作几乎都是翻手机。
有学员刷到那段视频了,忙不迭地招呼大家一起研究看,看完激动地问:“萧老师,这是你吗?”
抬头找人,才发现平时总会留下来陪学员聊天或者解答疑难的萧老师,已经走了。
互联网果然没有秘密,事情的蔓延比想象中要速度快且范围广。
又是那个营销号“碗都你洗”,将那段视频转发到自己的微博下,还配文:堂堂大钢琴家周雪尘被人狠狠踹下水了!什么怨什么仇啊?踹人者好像似乎仿佛是当年鲜果乐团的经纪人??
视频一出,动辄就获得上万条点赞和评论。
和在视频软件里不同,微博上的评论基本一致认定:男人是周雪尘,女人是鲜果乐团经纪人萧小姐。
“既然以前是乐团的经纪人,那跟周男神的交情应该不错啊,怎么还踹人下水了?”
“估计是钱作怪,当年欠薪不给?”
“萧小姐跟周男神的关系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已经闹翻。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问就是我上次采访她周男神拿奖的事,她直接挂我线,呵。”
“周男神为什么要跪她?她凭什么啊?还踢人下水,卑鄙!”
“太过分了,万一周雪尘受伤了怎么办?他那双手价值亿万,她赔得起吗?!”
“周雪尘有被救起吗?有受伤吗?他还好吗?!!”
“天,不会是出事了吧?难怪《名人访谈》之后媒体都找不到他了!”
网友们愤怒地指责萧小津,她过去接受采访的视频又被翻出来,在微博随便一刷新,都能看到她。
“周雪尘被踹下水”的热搜,从下午时的“新”标记,到傍晚时飙升为“爆”。
宁京雀在学校饭堂打晚饭时刷到这条“爆”热搜,她看完内容后第一时间联系周雪尘,可是周雪尘的手机没人接听,她只好找萧小津问。
萧小津接电话了,语气还算轻松说:“我没踢他,可惜现场没第三个人作证,解释不清的事不如不解释了。”
宁京雀很担忧:“可是不解释,网友会继续骂你的,要是发展成网暴,那会很可怕。”
萧小津说:“没事,最多挨几天骂。哪天有更劲爆的热搜,他们就会把我忘了的。”
宁京雀:“那也太冒险了,除了在网上骂,他们还会打骚扰电话,找到你地址寄恐怖快递,还有可能去你家指指点点。”
萧小津叹道:“用这些方式对付那些可恶的人,有时候的确很解恨。出来混,迟早要还。你放心,我做好躲起来的准备了。”
宁京雀:“我刚才给周老师打电话了,他没接,我再打打,他应该能帮上忙。”
萧小津呵呵:“求人不如求己。何况是他?算了吧。”
摊上这种事,真是不幸。不过不幸之中又有大幸。
她搬去杜小维的小单位住,才几天,除了杜小维没有其他人知道新地址。之前租住的地方只有弟弟在,他有能力自保,但萧小津也建议他搬去朋友家暂住避风头。而父母正好出外旅游了,萧小津跟他们打了招呼,他们会推迟一段时间再回家。
应对这种事,萧小津算是有经验的。早两年周雪尘被网上爆黑料,情况也差不多。
哦不对,当时的周雪尘对网上的风波事不关己般毫不在乎,萧小津想办法帮他解困反而还挨了他一顿数落。
比起来,这一回她更惨一些。
门铃声响,萧小津猜测是杜小维。看猫眼确认后,她开门。
“萧老师,你手机关机了?”杜小维拎着大包小裹进来,边问。
“嗯,骚扰电话太多了,索性关机。”萧小津帮他拎,问这是什么。
杜小维一袋袋介绍:“这是蔬菜,水果,牛奶,鸡蛋,干粮……”
萧小津愣了愣,不明所以。
杜小维叹了口气,说:“这几天你都不方便上街了吧,我帮你准备了几天的食物。”
杜小维在下班之前刷手机刷到热搜,看完视频的他很肯定那就是萧小津和周雪尘。而萧小津那身裙子,杜小维记得是她去S市参加寿宴时穿的衣着,周雪尘那身西装也是。
杜小维推断,视频内容的发生时间就是在S市寿宴那天晚上。
没想到那时候萧小津和周雪尘会在宴会厅以外的地方有交集,难怪她没有留在酒店大堂,通完电话后她才从哪里跑回来,喘着气,心情却不错。
杜小维看了几眼网上的评论,有些太难听了。他连忙赶去瑜伽班,没见到萧小津,又改为往小单位这边赶。路上他考虑了很多,于是中途去超市采购。
萧小津在明白的瞬间,有点想掉眼泪的感动。谁不知锦上添花容易,难的是雪中送炭。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萧小津由衷地道歉。
杜小维不好意思地笑:“说这种话多尴尬,小意思,能帮上忙就好。”
萧小津摇摇头:“我担心会有网友去健身中心捣乱,影响你的生意。”
假如网暴“奔现”,她工作的地方八成也会受到牵连。
杜小维说:“我会增设保安,非会员不准进入,都是小问题。你呢,瑜伽班是不是要停课了?”
萧小津:“嗯,我有这个打算,希望学员能谅解和接受。”
从不停课的瑜伽班,今年以来接二连三地停课,别说学员,就连萧小津本人也觉得很难接受。
杜小维安慰她:“等事情过去了,我会想办法帮你大力宣传。”
萧小津很感激,杜小维忽问:“周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别提他。”一提他,萧小津乐观的心态就受到负面影响,她转移话题:“你吃饭了没?我做饭,一起?”
杜小维欣然答应,还要去厨房帮忙。萧小津让他回客厅等着,温柔地命令,杜小维很高兴地服从安排。
未来几天,萧小津的日子将会困难重重。杜小维在心里做着计划,他要全力以赴地协助她,照顾她,保护她。熬过一段艰难的日子,下一天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出头日。
第102章 小津没踢我
吃完晚饭, 杜小维坚持要负责洗碗。
萧小津将他买来的芒果洗净切开,杜小维陪她边吃边看了会肥皂剧,聊了聊天, 快要十点的时候,杜小维才准备离开。
“萧老师, 别太担心也别想太多, 早点睡。”临走前, 杜小维这样建议。
萧小津说好, 杜小维走后她却坐在客厅发愣。
手机放在茶几上,她有过许多次冲动想开机刷微博,去了解最新的事态发展。
她是不是已经被网友骂成筛子了?
她的个人信息有没有被扒了出来?
瑜伽班的学员会不会受到影响而退学?
越想越脑仁疼, 萧小津感叹自己到底修行未够,无法彻底沉住气。
她起身进房,打开音箱播放轻音乐, 集中注意力做瑜伽, 务求放松身体和思维。
直至出了一身湿汗,萧小津才停下来休息。运动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感觉似乎没那么紧张和焦虑了。
时间将近凌晨,萧小津在浴室洗完澡出来, 经过客厅看到手机,心想该开机了,不然爸妈和弟弟会焦急。
一开机,手机就响, 恰巧有来电。不是乱七八糟的号码, 是余理,她急问:“小津你还好吧?我打你电话打了一天了,怎么关机呢, 急死我了。”
萧小津安抚她,说没什么事,而且还准备睡觉了。
余理微惊:“发生这种事你还有心情睡觉?”
萧小津:“睡好觉才能打胜仗。”
余理:“……”
两年前周雪尘遇上类似的麻烦时,萧小津可是废寝忘食,没有这个觉悟。
余理说:“你听完我的计划再睡,我打算顾水军帮你翻盘,有一家公关公司很厉害,很多明星艺人都找他们做公关工作的……”
萧小津打断她:“那意味着收费会很高,算了,别折腾,过几天就好。”
余理想不明白:“怎了?周雪尘遇麻烦时你不是这样衡量的。”
萧小津揉着太阳穴:“性质都不一样。”
余理:“性质当然不一样,这次事关你自己,所以更加重要好不好?网上那段视频我看过了,根本没有正面证据证明是你踢他的,网友起哄不过是人云亦云的多,我们要反转其实不难。公关公司的费用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你要是不放心,我把他们几个案例发给你参考,大部分都在微博……”
余理很想帮忙,无论是态度抑或行动,都十分积极。萧小津理解她的心意,静静地听她说话。
余理说着说着,突然顿住,然后叫骂:“这他妈的什么玩意?”
萧小津问发生什么情况,余理说:“有个叫‘周雪尘本尊少爷’的微博账号发了一条内容,带话题的,就四个字,‘我要回应’。”
萧小津:“……”
余理说:“妈的,专门有人趁机开假账号蹭流量的,吃人血馒头不要脸!”
萧小津问:“没认证吗?”
余理:“有个屁!”
微博的网友也留意到这个新冒出来的账号了,蹭流量的见过太多,很多网友没兴趣去搭理。
不过也有无聊的,逗着玩地留评论,也有相信的,追着问话。
“你要回应什么?说啊,说啊,快说啊!脑残。”
“深夜上线,卖片的?@网警”
“本人吗?掉水里有没有受伤?一定要那个女人赔偿!”
“这种事一般都是经纪公司出面回应的,太假。”
“周雪尘本尊少爷”在线,没过一会又发了条内容,说:小津没踢我,我自个不小心才掉进水里的,不要再冤枉她。
网友的反应:
“朕已阅,退下。”
“你是萧小姐本尊吧?”
“我路过的,等下就睡。”
“只吃瓜不站队,我是合格的资深网友。”
……
网线那一端,萧小津的弟弟滑着鼠标不停地刷新微博,可刚才发出的两条微博内容都没吸引多少评论,和骂他姐姐的评论数相比,四舍五入等于零。
弟弟等不及,焦急地问旁边的人:“偶像,怎么办?”
没有认证的账号等于没有权威,说什么都等于白说。
坐在旁边的周雪尘盯着电脑屏幕反问:“你说那个认证要多久才能通过?”
弟弟说:“听说要两三天?我以前没办过。”
周雪尘:“……现在凌晨了,人都下班不给审了吧?”
弟弟:“应该是……”
周雪尘:“……”他站起来往房间走,留下一句话:“等等。”
进了房间,他给姜北打了通电话,让他安排微博认证的事,要求:“马上,立即,现在就要。”
姜北猜到他要做什么,说:“回应的事我去处理,你别鲁莽,不然会影响公共形象……”
周雪尘厉声打断他:“你不做,大把人帮我做。”
姜北:“行,好,没问题,马上。”
挂掉电话,周雪尘出去客厅让弟弟继续刷新微博。过了大约5分钟,“周雪尘本尊少爷”的微博账号名终于挂上一个金色的“V”。
弟弟以为眼花,难以置信,刷新了好几次求证。
周雪尘暗暗松了口气。
昨晚他和萧小津的弟弟喝酒聊天,两打啤酒,弟弟喝了4瓶,剩下的周雪尘一人全包。明明酒量不错的他,昨晚不知怎的有点不行了,勉强回到对门家后,去洗手间抱着马桶吐了半天。吐完之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坐在马桶旁边,神志不清地倒头昏睡。
周雪尘睡了一天一夜,也做了一天一夜的梦。
他梦见萧小津亲手给他做饭,他满心欢喜地把饭吃光后,萧小津告诉他,这其实是她和杜小维的喜酒宴。他吓得直冒冷汗,胃痛,却怎么吐都吐不出那顿饭。
又梦见萧小津闹绝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无论他怎样喂怎样灌,她就是一粒米一滴水都不肯吃不肯喝,还恶狠狠地跟他说: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吃,我要跟你一刀两断。
还梦见萧小津睡在海洋里,梦里的他清醒地知道人不能睡在海水里,不然会窒息而死。他拼命地把萧小津拉上岸,却发现她睡觉的枕头涓涓地往外涌水,眨眨眼,那些咸咸的水又变回海洋……
……
那些梦很可怕,周雪尘被惊得全身汗湿,睡眠中不时眼皮猛跳,身体微抽。即使醒了,梦中强烈的惴惴不安的心悸仍挥之不去。
周雪尘是被萧小津的弟弟敲门叫醒的。
弟弟今天下午知道姐姐在网上惹麻烦之后,去过对门敲门了两次,想叫周雪尘这个当事人帮忙解决,弟弟觉得周雪尘人不错,不会置姐姐于不顾。
可惜敲了两次门,都没人回应。
弟弟以为他出了门,懊恼死了,昨晚他忘记了问偶像要联系电话。
到了深夜,网上对姐姐的谩骂越来越严重,弟弟看不下去,又过去对门敲门。
他又急又怒又无奈,将对网友的不满宣泄在拳头上,用力地狠狠地敲门,敲了足足10分钟,成功把在洗手间昏睡的周雪尘敲醒了。
周雪尘了解事情后,第一反应:“我要帮她澄清,现在。”
弟弟乐坏了,建议他在微博澄清是最快最见效的方法。
正要动手,周雪尘想起来了:“我没微博账号。”
这哪算问题?弟弟是微博小能手,注册账号快且准。
不过“周雪尘”这个名字被占用了,周雪尘不认识这账号:“这不是我。”
弟弟猜测可能是同名同姓的网友,搜了一下“周雪尘”三个字,居然出来了一堆相似的网名,诸如“周雪尘2020”,“周雪尘的微博”,“周雪尘ing”,“我是周雪尘”……
这么多周雪尘,弟弟只好让周雪尘想一个另类的不会有重复的名字。
周雪尘随口说:“‘周雪尘本尊少爷如假包换货真价实是我没错’。”
弟弟帮他精简至“周雪尘本尊少爷”,又说像周雪尘这种人物,微博最好加认证,以示权威。
周雪尘同意,按弟弟的指示提交资料做认证。期间他浏览微博,亲眼见到网友对萧小津的指控和诋毁,他忍无可忍,没等认证下来就发布内容。
敲完“我要回应”四个字,周雪尘手滑,直接发布出去了。
看到有网友留评,周雪尘继续发布,然而反响不大。
幸好认证到底来了,“周雪尘本尊少爷”加了V,认证介绍是:华沙奖冠军得主钢琴家。
加V后刷新,原本寥寥的评论数,暴涨。话题“周雪尘本尊少爷回应”,升上热搜。
接着,“小津没踢我”又追上热搜。
在“小津没踢我”那条微博内容下,网友的反响最为热烈。
“真的是本人!我就知道!男神加油!”
“哦哦哦,既然本尊说了没有,那就没有咯。”
“我就说可能是误会,结果白天被一大群人围骂,呵呵。”
“男神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溺水?不管是不是她踢你,从视频里看,她还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她不踢你,她抬脚干什么?踢毽子??”
“她踢你,是有视频做证的。你说她没踢你,你得拿出证据来!”
“果然当夜猫子有福利,赶上直播了嘻嘻。”
弟弟一边看评论一边头大:“网友真是不嫌事大,本尊都亲自澄清了,还这不信那怀疑的,真累。”
他没想过网上什么人都有,数量庞大,一下子要全部说服这些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雪尘也在看评论。他平日不关注这些社交平台,今次亲自出马,是要为萧小津澄清。假如他的回应没有起到还萧小津清白的作用,那他就,继续回应。
周雪尘本尊少爷V:我重申,她没有踢我,她没有踢我,她没有踢我。
当事人反复强调,网友们仍半信半疑,他们把着眼点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上。
“你为什么要跪她?你欠她钱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懂?”
“你跪她做什么?你是堂堂华沙奖冠军,她好意思要你跪?”
“她几斤几两?凭什么?她让你跪就是为了顺脚踢你啊傻子。”
周雪尘:“……”
周雪尘本尊少爷V:她脚背受伤,我半蹲帮她涂药。
网友又哗然,追问为什么萧小津脚会受伤,真伤还是假装,周雪尘为什么要帮她涂药,关周雪尘什么事,萧小津没手不会自己涂吗,帮她涂药却踢人下水,萧小津是不是恩将仇报?
周雪尘:“…………”
周雪尘本尊少爷V:我心疼自己的女人需要你们他妈的批准?!
第103章 心疼我?
网络的另一端, 萧小津捧着手机埋头刷“周雪尘本尊少爷”的微博。
刚才余理在电话里惊叫“有V了”,接着催促萧小津快去看。
萧小津又惊又疑,也有些忐忑。挂线后她迟疑地点开微博, 搜索“周雪尘本尊少爷”的微博名,果然出来一个带V认证的新用户, 认证介绍是:华沙奖冠军得主钢琴家。
这新用户只有几十个粉丝和两条微博内容, 最新的那条赫然提及她的名字“小津”。
萧小津心跳加急, 自己名字的出现莫名地使她紧张。
她冷静地刷新了一下, 呃……
“周雪尘本尊少爷”的粉丝数爆涨到几万,“小津没踢我”那条微博内容的评论数量也飙升至几千。
再刷新一下,第三条微博内容来了。
像在追看电视连续剧, 萧小津着魔地不停刷新。
当刷出他第四条微博内容时,这账号的粉丝数升至十多万。
萧小津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那条微博,如果他不提, 她都快要忘了那天晚上她的脚背受了伤。
她手指滑动屏幕, 继续刷新。
那男人在网络的另一端,大概正在刷网友的评论, 与她相隔一条网线,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再发新的内容。
很快, 第五条微博内容来了。
萧小津看了前半段的字,心里就猛地咯噔,脑子跟着嗡嗡响。
她瞪大眼睛从头看,不过一句话的内容, 全是认识的中文字, 她的视线却被前半段的字卡住,费了劲才能把整句话读完。
“我心疼自己的女人”,如此肉麻直白的话, 那男人怎么好意思在社交平台公开说?他不要脸了吗?况且这几个字的含义直指他和她的关系,但凡理智一些,都会明白非常不合适。
萧小津急忙想了想,打开手机通讯录,给那个两年多没联系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明明知道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的萧小津,于这一瞬却哑了似的。
周雪尘在手机的那一端也沉默不语,静静地等着她开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小津回过神,说:“微博……”
声音发哑,显尴尬,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喉咙,重新说:“微博是你在发吗?”
那边的周雪尘轻叹口气,用萧小津不曾听过的温柔语气说:“我们两年多没通过电话了。”
萧小津揉了揉耳朵,赶走耳窝发烫的麻感,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我跟你说正经事。”
周雪尘说:“微博是我在发。你有在看吗?”
萧小津:“你不要在微博乱说话。”
周雪尘:“我在帮你澄清。”
萧小津:“你说的那些话,我怕会越描越黑。”
周雪尘:“我要让那些人闭嘴,不再攻击你。”
萧小津:“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不需要你的操心。”
周雪尘:“我是想帮你……”
萧小津:“我没指望过你帮我,你把微博删了吧,太不合适了。”
周雪尘:“敢作敢当,敢说敢认,不删。”
萧小津:“那拜托你别再发微博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周雪尘:“小津……”
萧小津:“我重申,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你发的微博对我影响很大。”
周雪尘:“……”
两年前,他被网络爆黑料,惹来许多谩骂,萧小津忙前忙后地想帮他摆平。
但他这个当事人对事件莫不关心,对萧小津的相劝和帮助也冷言冷语。
一心一意替对方着想,却被冷漠地嫌弃和否定,萧小津当时受伤的眼神和表情,周雪尘意外地清楚记得。
他现在的样子,比当时的萧小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听见了吗?不要再发微博,不要!”萧小津见他迟迟没回应,提高了音量追问。
周雪尘喉咙发哽,沉声说:“好。听你的。”
萧小津先挂的线,听着话筒里机械无情的“嘟”声,周雪尘心里极不是滋味。
失神地呆坐,他忽地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给萧小津的号码拨过去。
然而电话无法接通,跟过去两年一样。
周雪尘甩手把手机扔到桌上,脸色很不好。
萧小津的弟弟从刚才开始一直保持惊愕地坐在周雪尘的旁边,无法说话。
作为超一线现场观众,弟弟比谁都快地能第一时间看到周雪尘所发的微博内容。
他的偶像亲自上场不厌其烦地帮他姐姐澄清和解释,超级给力!弟弟恨不得舞动拉拉队花球帮偶像呐喊助威。
当周雪尘输入第五条微博内容时,本来兴奋得双眼发光的弟弟顿时:“……”
“自己的女人”,妈呀,白痴都知道这是什么含义。
“偶像……你这是……剧情所需的设计对白,是吧?”弟弟小心翼翼地问。
周雪尘说:“不是,是事实。”
弟弟一秒石化。
天啊!他的偶像和他的姐姐居然有非一般的关系!可他昨晚在偶像面前盛赞另一个男人做姐姐的未婚夫……
万一偶像和姐姐成了,他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万一他俩不成……那太他妈的可惜了!
弟弟又惊又愁,左右纠结,眼见偶像和姐姐通完电话之后脸色骤变,惨了,第二种可能性正在扩大。
这个晚上很漫长,第二天的晨光来得特别迟。
经过一夜,只发了五条微博的“周雪尘本尊少爷”,粉丝数量已经接近50万了。
“自己的女人”这个关键词不知几时上了热搜榜,现居榜单的前三位。
相应的那条微博底下,评论数破了两万,当中过半的内容都在骂周雪尘。
“这话什么意思?你和姓萧的有亲密关系???”
“她不是就一个经纪人吗?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人家说得这么直白了还问,今届网友智商太低!”
有一条高赞的评论,留言说:“什么经纪人,都是□□。他俩早就同居了,不信问问A市果批的街坊。请叫我雷锋。”
网友们:“??!!”
“我去!那张清凡算什么?不是有‘凡尘’CP的说法吗?!”
“我家凡凡怎么办?周雪尘你快出来交代!”
“按时间的话,张清凡应该被小三了。”
“一脚踏两船,不怕扯到蛋吗渣男!”
“渣男无疑,一边跟萧同居,一边跟张跳舞嗨,想享齐人之福?”
“本来就是渣男,两年前已经爆过他玩弄感情,你们都失忆了吗?”
“死性不改,狗改不了吃屎。”
除了男女关系感情问题,周雪尘还被指责说脏话。
“优雅稳重的钢琴家在公共平台爆粗,合适吗?”
“好嚣张,既然敢在公共平台摊开来说,就别怕网友指点。”
“男女关系混乱,个人素质低下,差评。”
萧小津把评论看了一大半,越看越于心不忍。
以她的了解,网友对周雪尘的指控很多都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至少,他没有一边和她同居,一边和张清凡走近。
网友骂骂咧咧,但“周雪尘本尊少爷”没有再给任何回应。
他在遵守不再发微博的承诺。
萧小津挣扎了一会,决定再给周雪尘打电话。
同样的,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萧小津依然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你被网友骂成狗了,赶紧出来说两句吧,别提我就行。千万别提我。”
周雪尘笑了笑,淡淡说:“不骂你就行了,骂我随便。”
萧小津:“你这样我有压力。”
周雪尘:“你不看就行了,把微博卸了。”
萧小津:“……”
周雪尘:“怎了,心疼我?”
第104章 又想扔下我是不是……
萧小津一字不说, 把电话挂了。
心里骂自己,妇人之仁。
她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在意这件事,明明周雪尘介入之前, 她就做好了对事件冷处理的打算。
周雪尘介入之后,她失分寸了。
萧小津自嘲地摇头, 下定决心不再看微博, 不再关注任何的相关。
不过即便少了她的参与, 微博的热搜依然热闹, 周雪尘发的那几条微博内容依然是网友的热议焦点。
宁京雀在微信上问这件事:小津姐,周老师发微博了,你看了吗?[连接][连接]那个张清凡你认识吗?网上有炒她和周老师的CP, 但我问过周老师,他俩根本不熟啊。网友拿张清凡骂周老师,太冤枉了!
萧小津心里想, 有冤枉, 也有不冤枉。谁让他在网上胡说,之前又没替张清凡澄清, 助长了炒CP的。
萧小津回复宁京雀:你快要期末考了吧,好好复习。网上的八卦听听就算, 别往心里去。
退出与宁京雀的对话框,萧小津点进瑜伽班的学员微信群。
这微信群里有上千条未读信息,原来学员们分了两派在争论“谁是萧老师的良人”。
一派支持杜小维,认为“他能为萧老师减肥, 就能为萧老师做任何事”, “本地人,知根知底,够靠谱”, “情史简单,没有听说过□□”。相反,周雪尘则“黑历史太多,底子花,怕死性不改”,而且“不知哪来的,只知道是拿过奖的钢琴家,其它没了,百度上的资料少得可怜”。
一派支持周雪尘,观点是他“名气大,国家级人才,覆盖全球”,“坦白讲,比杜老板帅几个级别”,“肯为萧老师公开澄清,又公开关系,敢作敢当,够男人”。而杜小维和他比起来,“纬度上始终差了不止一点点”。
萧小津将聊天记录大致浏览完后,哭笑不得。
她本人没跟这两个男人约定过什么,她的学员却操心地要替她做出选择……萧小津又尴尬,又感恩。
她的学员没有因为网上的热搜而非议她,指责她,放弃她。她的学员选择相信她,维护她。
萧小津私下问前台小姐姐,这两天有没有学员提出退班退课,前台小姐姐回复:“没有。”她还替萧小津打气:“萧老师安啦,我们了解你的为人,不会轻易被网络带偏的。”
萧小津欣慰地想,等事情过去之后,她要请学员吃饭,给前台小姐姐涨工资。
杜小维在凌晨一点多时发来了微信:睡了吗?
萧小津认真地回复:昨晚睡了,抱歉。
杜小维的回复来得很快:周先生昨晚发微博了,你看了吗?
萧小津不骗他:都看了。
杜小维:他被骂得很惨。
萧小津:不是第一次了,他有经验。
杜小维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他本来要问萧小津对周雪尘的微博内容有什么看法,尤其是最后一条内容。
但问之前杜小维改变了主意,现在正是事情的高/潮阶段,问的话说不定会给萧小津徒添压力。还是等事情平伏后再算吧。
没过两天,平日不懂上网的萧家俩老也听说了这件事,第一时间给女儿打电话求证。
萧爸爸焦急道:“津津,老郑告诉我你和哪个男的谈对象,还在网上传开了?这怎么回事?对方什么人?怎么不带给爸看?自家女儿谈对象却要从别人嘴里知道,太不像话了。”
萧妈妈了解到的版本跟萧爸爸的不太一样,她抢过电话,苦口婆心地跟女儿说:“津津啊,那个男的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如果是,我们不跟他了。妈妈教过你的,做人要有底线,再喜欢也不能当小三,记得吗?”
父母八成是从亲朋嘴里了解到情况,可惜亲朋们对事件也就一知半解。
萧小津说:“少道听途说,相信你们的女儿,没有的事,网上瞎编的。”
父母没有因为她一句话就完全放心,继续连番追问。
萧小津耐心地安抚他们,然后转移话题:“你们在外面玩得好不好?照片发朋友圈是不是赚了很多赞?表姑那个表情的评论什么意思?你们又吵上了?”
多问几句,父母的思路就跟着女儿走了,萧妈妈还说:“我上星期寄了箱水蜜桃去你那,收到了吗?那水蜜桃又甜又多汁,就是容易放坏,你赶紧吃……”
萧小津连声说好,过后给弟弟打电话问:“有没有收到一箱水蜜桃?”
弟弟:“啊,都快吃没了。对了姐,我微信问你跟偶像俩人到底什么关系呢,怎么不回……”
萧小津不让他往下说,勒令:“给我留桃!”
挂掉电话,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多,外面阳光灿烂,明敞敞的。
萧小津想了想,转身进房间换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出门回去租的房子。
周雪尘坐在自家客厅,把装在门外的监控画面当电视看。除了睡觉洗澡,他其余时间的关注点几乎都在这监控上。
这幢楼房层数不多,住客也少,除非是上下班时间,不然监控画面里通常都是无人状态。
当监控画面晃现了人影,周雪尘只需一眼,就认出是萧小津的身影。
他站起身走到门前,从猫眼往外看,见萧小津穿戴严实,鬼鬼祟祟地开对面的门,还不时警惕地回头看他这边。
周雪尘没有犹豫,直接开门出去。
同时地,那边的萧小津进了屋,并关上了门。
周雪尘过去敲门:“小津,我知道你回来了。”
萧小津脱帽摘口罩,从猫眼看出去,见周雪尘站在门前,还单着眼往这猫眼里看。
萧小津:“……”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听不见看不见,吃了水蜜桃就走。”
弟弟工作去了,家里没人,萧小津进厨房找水蜜桃,没找到,在饭厅找,也没找到,去客厅找,还是没有。
弟弟凭一己之力把整箱水蜜桃吃光了?萧小津给弟弟打电话,但弟弟忙什么,没接。她只好自己再找。
她一边找一边想,萧小津啊,你真没事找事,无聊至极。
门外一直有周雪尘的敲门声和话声,“小津,开门。”“小津,我们好好聊聊?”“我有的是时间,不怕等。”
屋里静悄悄,像没人似的,不闻半点动静。周雪尘知道这是萧小津故意装的,他不打算罢休,耗吧,他有大把时间站在这里耗。
周雪尘隔一会就敲一下门,轻轻的,不急不躁,叫门声也很温和。
没过了多久,楼下有脚步声。周雪尘以为有邻居回来,便转过身背对楼梯,尽量不露脸不露身份。
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知是直觉还是错觉,周雪尘隐隐觉得那脚步声有点怪异,不像一般人回家的简单和明确,而是刻意地放慢和放轻,明明已经走了上来,却忽然静了下去。
怪异的感觉笼罩着背后,周雪尘想了想,缓缓地回过头看,下一秒惊了。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叫着他:“周雪尘!”
周雪尘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尖刀就往他脸上扎。
萧小津终于在沙发角几后面发现了那箱所剩无几的水蜜桃,挑了最大的一个往厨房去,耳朵却听闻门外有吵杂声。
那吵杂声很奇怪,轰轰的闷响,跟之前轻脆的敲门声不一样,周雪尘的叫门声也没有了。
萧小津看着门口怀疑,一步步走过去,贴到猫眼上往外看,一秒,两秒……
操!周雪尘在门外跟人打架呢!那人手上还有刀,刀?那真是刀吗?!
萧小津慌忙开门出去,冲那人大喊:“你干什么!住手!”
那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身高体壮,正拿着刀要扎周雪尘,但被周雪尘牢牢地控着双手。
周雪尘见到她,紧张地大叫:“回去!别出来!”
萧小津这时看到他身上有血,心里猛地一沉,抖着手拿出手机。
那人见她要报警,惊恐地挥着刀往她扎去。
“操!”周雪尘冲过去拦那人,眼见刀刃要刮到萧小津了,周雪尘想都不想把手挡了过去。
萧小津被撞跌了手机,周雪尘和那人在她跟前搏斗,她又急又乱又怕,慌不择路地将手里的水蜜桃当武器狠狠朝那人身上砸去。
被水蜜桃砸中的那人还在跟周雪尘打,过了十来秒,那人的动作忽然发僵。紧接着,那人住了手,后退了几步,然后不明所以地逃跑了。
萧小津惶惶然的,回过神后,她立即扶靠墙站的周雪尘进屋,关门落锁后慌张地问:“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
没等周雪尘回答,她又立即找回手机拨打110和120。
周雪尘瘫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气地喘息,看着她说:“你傻啊,看见打架还不逃。”
萧小津反过来大声责备他:“你傻啊,有人袭击你还不叫救命!”
周雪尘疲弱地笑:“怕你听见了会出来看热闹。”
“这时候还笑,笑你妹啊!有病的!”萧小津骂骂咧咧,一边再次打电话催120,一边检查周雪尘的身体:“哪里受伤了?痛不痛?”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声虽然又大又凶,但也因害怕焦急而发颤发哽。
警察和救护车来了,周雪尘被抬上担架,萧小津跟在后面直到上了救护车。
车外的警察叫住萧小津,想问什么,萧小津准备下车去配合工作,但被周雪尘捉住了手腕:“别走。”
萧小津想解释,周雪尘先一步说:“又想扔下我是不是,都第几次了。”
他的脸色微微青白,说话中气不足,萧小津看着听着,心里难受,不由自主地温柔说:“哪有,不会的。”
周雪尘说:“有,第一次在剧院扔下我,第二次在这里附近扔下我,第三次在酒店泳池扔下我,第四次在楼道,和姓杜的一起走,扔下我……小津,别来第五次了,这里,”他吃力地抬手捂住心脏,“太疼,受不住。”
第105章 塞翁失马
说完这句话, 周雪尘没多久就晕过去了。
等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单人病房,身上的伤也已包扎好。
周雪尘看了看四周,不见萧小津, 正要联系她时,她大包小裹地推门进来。
“你去哪了?”
“醒了?”
俩人同时问话, 萧小津忙碌地将手上拎的夹的一一放好, 边说:“去帮你办入院手续, 去便利店帮你买了些日用物, 去医院食堂帮你打了些粥饭……”
东西都放好了,萧小津微微喘息,仔细地打量着周雪尘的脸色问:“你感觉如何?伤口痛吗?要不要叫医生?”
周雪尘摇摇头:“我伤得怎样?”
萧小津如实说:“肚子和手臂中了刀伤, 伤口有十几厘米长,好在没有伤及神经和肌腱,不过有失血现象, 医生让你留院观察两天。”
周雪尘松了口气:“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萧小津说:“虽然伤得不算重,但也应该通知你的家人。”
周雪尘觉得在理, 说:“通知姜北吧。”
萧小津不认识:“谁?”
周雪尘看着她说:“记得在琴行来过一个中年男人吗?抽烟的。”
萧小津几乎不用回忆,直说:“记得, 他来过之后,你当天就做噩梦。”
周雪尘笑:“我做噩梦惊醒,你还甩了我一巴掌。”
萧小津急了:“都说了不是甩你巴掌,是……”
周雪尘说:“是怕我把噩梦说了出口, 会引发噩梦成真。”
萧小津愣了愣, 他居然记得。她渐渐发现,许多许多她曾经以为周雪尘毫不在乎的事,原来他都有放在心里。
萧小津问:“那男人是你的?”
“经纪人。”周雪尘说。
“哦。”萧小津开玩笑似的说:“两年前的谜底, 两年后揭开。”
周雪尘以为在挖苦他,两年前萧小津有打听过姜北是谁,周雪尘没有透露过半点。他补偿般解释:“那时候他不算是我的经纪人了,也不来往,所以没什么好介绍的。”
萧小津没在意,说:“光通知经纪人不行吧,钱小姐呢?你爸妈呢?”
周雪尘的神色不明显地变了变,说:“我爸妈早没了。”
萧小津:“……”
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气氛有些沉抑,她说了句“抱歉”,赶紧转移话题:“饿不饿?快七点了,该吃点东西了。”
周雪尘问:“你喂?”
萧小津:“……”
看了眼他受伤的左手臂,萧小津点了点头。
周雪尘欣然了:“吃。”
萧小津扶他坐起喂粥,一勺一勺的,喂之前还吹凉,细致又体贴。
周雪尘忍不住感叹:“塞翁失马。”
萧小津无语地翻白眼,问他:“袭击你的到底是什么人?你惹到谁了?”
周雪尘也奇怪:“我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要不是他叫出我名字,我会以为他认错人了。”
萧小津吃惊:“他认识你?你来这边才几天,能有谁这么快认识你了?要么就是很大的仇人,从其它地方追过来的。”
瞎猜没用,得警方去查。
警方当晚过来医院给周雪尘落口供,周雪尘的口供补充了事件的前半段,后半段则和萧小津描述的一样。
第二天下午,姜北赶来了。
萧小津想给他们腾空间谈话,便说要出去一会。
周雪尘心里不愿意让她走,不过昨晚是她留在医院陪夜的,她需要休息。周雪尘说:“回去别到处走,好好休息。”
萧小津比了个“OK”,走了。
这时姜北才放开话题,不满又不快地质问周雪尘:“你坦白说,这次受伤是不是因为她?”
周雪尘皱眉:“我刚才跟你说的事件经过难道全是废话?”
姜北说:“我确实有这种怀疑。你为了追她,演奏会不做,唱片不出,合约不签,采访不约……”他一样样数,越数越恼,越无奈,“你为了她还有什么做不出?看,连手都受伤了,周大少啊,手是钢琴家的生命啊!你是不是想像雷恩那样?”
周雪尘抬起包扎的左手臂:“这纯粹意外。我也有接受过采访。”
姜北呵呵:“你指火鸟卫视的《名人访谈》?你敢说那个采访不是特意为了她而做?”
周雪尘脑袋往后一仰,打呵欠说:“累了,我要睡觉。”
姜北正色道:“我是在提醒你,做事要有分寸,要衡量值不值得。”
周雪尘望着天花顶,自言自语般说:“我以前老觉得她对钱看得很重,现在,是她给我安排住在单人间的,她还跟医生强调要用最好的药,一口气给我交了五万块押金,却在我面前提都不提……你说她是不是把我看得比钱重要?”
姜北:“人家会要你还的,没准还要算利息,利息比裸/贷还高。”
周雪尘失笑:“行啊,我一辈子慢慢还。”
……
萧小津离开医院后没回家,她去了警局。
警方调取了周雪尘家门口的监控记录做调查,萧小津去了跟着一起看。
事发时因为突然又慌乱,对于周雪尘和袭击者是如何打斗的,萧小津没有清晰的印象。
看了监控,萧小津才发现周雪尘左手臂的伤是为了帮她挡刀而受的,当时的周雪尘毫不犹豫地把手挡到她和刀的之间。
周雪尘是弹钢琴拿奖的人,他的一双手有多重要。万一袭击者的刀往他的手臂里再扎深一些,伤及筋络,影响到手指的灵活性,那周雪尘的钢琴生涯可能就此结束了。
萧小津反复看周雪尘替她挡刀的那一幕监控,脑子里轰轰然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暗涌和暖融。
警方查看完监控记录之后,发现有同一个蒙脸的身影在事发前一周内,趁夜深人静时数次经过楼道,可能是踩点。
袭击者蒙着脸,监控从上至下拍摄,基本看不到他的样貌。不过打斗时他在周雪尘身上留下了DNA。
通过对比DNA,警方锁定了疑犯。逮捕后审问,确定了对方的犯罪事实。
那人姓江,S市人,是一位IT从业员。江犯人是张清凡的中学校友,自中学起一直暗恋对方。可惜他自知条件一般,无法匹配张清凡,所以不敢表白与靠近。毕业至今,他对张清凡念念不忘。
最近网上流传周雪尘和张清凡是CP,江犯人失恋了,无比难过,但依然祝福这对看起来犹如金童玉女的恋人。周雪尘比他优秀得多,由他来照顾张清凡,江犯人感到很安慰。
可是后来,周雪尘在微博上公开宣称萧小津是“自己的女人”,江犯人认为周雪尘脚踏两船,背叛伤害了张清凡。愤怒又心疼的他发誓要为张清凡讨回公道。
江犯人精通IT技术,他偷取了周雪尘的IP信息,查出了周雪尘的大概位置。他在那幢楼房出入了数次,逐步摸清周雪尘住在几楼几户。事发当天,江犯人本来只是又一次踩点,恰巧遇见平日几乎不出门的周雪尘出门了。他便即时下手。
江犯人学过好几年散打,打架时有板有眼,还带武器。周雪尘被偷袭,猝不及防,眨眼就被伤了腹部,后来奋力反抗,与江犯人打了个平手。
警方审问江犯人袭击途中为什么突然撤退。
江犯人说:“那女人用桃子砸我。我对桃毛过敏。”
警方检查他的身体,见他身上仍有大片的红疹。
了解完事情的始末,周雪尘和萧小津目瞪口呆,然后一致认为要立即澄清网上所有关于他们的是非。
不然的话,谁知道会不会来第二个江犯人。
姜北担心周雪尘和萧小津的处理不够专业,抢着说:“这事我来办,必须办得妥当,不能出现二次伤害。”
第106章 正文完结 大修请重看 机会 (中后部……
周雪尘把事情交给姜北处理之后, 就没再过问。
萧小津和姜北只见过寥寥数面,交流不多,心里始终有些不踏实。
傍晚六点多, 夏季的炎热随着太阳下山消退了不少。周雪尘吃过晚饭,萧小津陪他到医院的后花园散步。
俩人并肩缓缓地走, 没有目的地, 哪里有路就往哪里去, 自由且惬意。
聊天时, 萧小津问周雪尘:“姜先生那边有消息么?”
周雪尘说:“没问,他办事,你可以放心。”
萧小津:“你好像对他很信任?”
周雪尘:“认识了二十多年, 当他是亲人了。”
萧小津顺势问:“那除了姜先生,你有没有别的亲人?”
进院那天他说父母已经没了,萧小津惦记着他有没有其他亲人, 可一直没好意思问。
周雪尘看着前方, 不紧不慢说:“还有一个哥,比我大23岁。”
周父母决定要周雪尘时, 年近50,有一个23岁的儿子。周雪尘的哥哥极力反对父母生二胎, 可周父母做了决定,听不得儿子的劝告。
周雪尘出生后,周哥哥对他嫌弃至极,为了表达不满, 几乎不着家。
周父母对周雪尘百般呵护与疼爱, 由于哥哥常年缺席,周雪尘一度以为自己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
他10岁那年,周父母遇到车祸, 双双离世。周哥哥办完父母的身后事,以上学为由将周雪尘送到瑞士,眼不见为净。
周雪尘尚未从失去父母的难过中回过神,就要孤独地面对陌生的学校与老师同学。他忍不住地天天想家,想爸妈,想回国,想到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悄悄地哭。
有时候思念太强烈了,他会打电话给哥哥。
哥哥心情好时,会听他诉两句苦,心情坏时,连电话都不会接。
萧小津没想过周父母是在周雪尘那么小的时候去世的,更没想到他的哥哥会那样冷漠。10岁的周雪尘令她心疼,她静静地听着,双手很想给他一个拥抱。
俩人坐在花园的长椅歇息,周雪尘靠进椅背,旁边的萧小津问:“你现在还有跟哥哥联系吗?”
“不多。”周雪尘仰头望天,“他很忙很忙,小事不宜打扰他。”
萧小津接不上话了,如果她的弟弟被人袭击受伤住院,她和她的弟弟都不会认为这是件“小事”。
在瑞士过了两年后,某次学校开放日,周雪尘被安排向来宾表演钢琴。台下的姜北看出这位同是黑发黑眼黄皮肤的孩子是可造之才,便向校方打听周雪尘的情况。
校方的钢琴老师也认为周雪尘有音乐天赋,可惜他的家人不重视,周雪尘本人的性格也是叛逆,不管校方怎样鼓励,他都无意配合。
姜北花了半年的时间与周雪尘成为朋友,不时建议他到德国深造。周雪尘起初不当回事,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比以前懂事了,才答应。
姜北有人脉,在他的打点下,18岁的周雪尘得到德国汉院副院长的亲自面试,当天顺利被录取。
汉院当时最有名的教授赫尔斯汀,听了周雪尘的钢琴独奏后,点名要亲自带他,刚进汉院的周雪尘因此风头无两。
年轻又被热捧,周雪尘飘飘然的,很多人很多事他都没放在眼内。他和同学的关系一般,主要是看不起对方。和教授的关系也不太好,因为他经常逃课,上课也不一定专心,偏偏成绩最优秀,赫尔斯汀对他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又爱又恨。
来自法国的雷恩比周雪尘大两岁,同是赫尔斯汀的学生。雷恩的妹妹很喜欢周雪尘,主动热情,周雪尘当时玩得很脱,没几天俩人就睡一起了。
雷恩的妹妹自此以周雪尘的女友自居,公开挑衅和对付曾经或者正在与周雪尘打得火热的其他女生。
周雪尘没给她面子,当众否认她是女友,宣称钱婉才是。雷恩的妹妹倍觉丢脸,在家闹自/杀。雷恩知道后又惊又怒,直闯周雪尘的公寓揍他。
雷恩来之前,周雪尘和钱婉吵了一顿狠架,提了分手,他的心情坏透了。
周雪尘原本想着挨雷恩两拳当还人情,以后跟谁都不拖不欠。但雷恩护妹心切,把周雪尘往死里揍,边揍边骂,揍得用劲,骂得难听。周雪尘的火气最后没压住,还手了。
雷恩没打过周雪尘,忿忿不平地离开,过马路时回头指着二楼的公寓阳台愤怒地辱骂周雪尘,就在那瞬,一辆超速驾驶的轿车撞倒了他,导致他右手不得不截肢。
赫尔斯汀收到消息后,无法接受。他本就觉得周雪尘的学习态度和个人生活相当荒唐,他籍此事严究周雪尘的责任,将他从学生名单中剔除,决心给他一个不可轻视的教训,让他好好自省。
说到这里,周雪尘自嘲:“我当年对赫老的做法很不满,认为他落井下石,带头嫌恶我,排挤我,放弃我。我很气他。”他低声道:“雷恩出事,我真的不想,失去一只手对于钢琴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能不懂吗?早知道他会出意外,我宁愿不还手,任他打。”
萧小津不知说什么好,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周雪尘的肩膀。
周雪尘往下说:“我感觉人生要完蛋了,连累同学,被教授嫌弃,失败,丢脸,遭人指指点点和嘲笑,我受不了,于是跑了。”
萧小津:“跑到果批开琴行?”
周雪尘:“嗯,大隐隐于市嘛。我跟他们谁都不联系,包括我哥。在小地方开个小琴行,没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和做过什么,也不会无聊。”
在果批清清静静地生活了十余年,结果因为萧小津软硬兼施地劝他参与街道的国庆晚会,演出视频外流,惹来了姜北和钱婉。
周雪尘叹了口气,说:“这就是认识你之前,我的故事。是有点晚,但总算完整地告诉你了。”他歪头看萧小津:“没听漏吧?”
竖起耳朵听的萧小津被问得有点不自然了:“我没打算要听的,是你非要讲。”
周雪尘笑她:“你不是一直想了解吗?满足你了。”
萧小津的脸不自觉地红,嘴上不承认:“我没那么八卦。”
“你呀……”周雪尘抬手抚她的脑袋。
萧小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想出手阻挡却身体硬僵,动不了也不敢动似的。她盯着自己的鞋尖,愣是说:“手受伤了就不要乱动。”
周雪尘逗她:“害羞?”
萧小津咬牙:“滚!”
周雪尘笑了出声,笑声轻松爽朗,很好听。
天空渐渐变成深蓝色,花园里有其他病人和家属错落地散步或休息,四周安静。
过了不知多久,萧小津说:“你跟钱小姐,一直有联系吧?”
周雪尘:“嗯。”
萧小津默了默,说:“你应该跟她郑重道歉的,你以前那样混,对她很伤害。”
周雪尘看着她:“我向她道歉了,很郑重。”
萧小津:“什么时候?哦,我随便问问的,不说也行。”
周雪尘:“两年前。”
两年前钱婉出车祸,姜北通知周雪尘时用“危急”形容她的伤况。
那时候周雪尘想到自己因车祸过身的父母,霎时就紧张了。飞到德国后,周雪尘站在ICU病房外,看着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的钱婉,心里忽然很内疚。
当年是他辜负了她,他却从来没有向她说过一声“对不起”。
“你要是伤害了那些女人,那就去道歉!你要是把导师气坏了,那就去忏悔!你要是把人打伤了,那就去自首!”
——萧小津说过的话,掷地有声地在他脑里回响。
钱婉醒了后见到周雪尘在左右,很高兴。
“雪尘,在你重返汉院前,我再怎么样也不能死。”钱婉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周雪尘向她承诺:“哪天你好起来了,我就哪天回汉院。”
或许对过去的感情不甘心,或许对他荒废的人生不甘心,钱婉放在周雪尘身上的执念,只有周雪尘能去解开。
一年后,在周雪尘的支持下,钱婉康复了大半。周雪尘说到做到,重返汉院深造,直至拿下华沙奖的冠军。他曾经对钱婉的伤害,千句百句“对不起”也无济于事。周雪尘用他的方式,正式地、体面地、尊重地,向钱婉道歉,也向钱婉告别。
他也去了好多地方,找到那些女生,一个个致歉。
雷恩的妹妹已经是3个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嗜赌嗜酒,家庭收入入不敷出,生活拮据,周雪尘给了她一些资助。雷恩的妹妹过意不去,告诉他两年前有人给她报酬,让她面对镜头痛斥周雪尘的不是,看在钱份上,她照做了。
周雪尘又找到了雷恩,他在马赛一所私立中学当音乐老师。
虽然失去了一只手,雷恩并没有放弃音乐。他玩口琴,电子琴,吹小号,而且有继续弹钢琴。
十多年过去了,雷恩对周雪尘仍抱有怨恨。若非妹妹事前给他打了电话,他不会见周雪尘。
再见面,雷恩跟周雪尘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恭喜”,恭喜他拿了华沙奖冠军。一句“谢谢”,谢谢他对妹妹的资助。
周雪尘没奢望雷恩会原谅他,离开马赛后他去了奥地利,赫尔斯汀教授安葬于维也纳中央公墓。
……
“我这样处理事情,你满意吗?”周雪尘问萧小津。
萧小津嘀咕:“关我什么事,他们满意就好。”
周雪尘说:“我对过去的所作所为修修补补,你负责验收,当然要你满意我才安心。”
萧小津说:“人最重要的是对自己负责,你自己验收自己。”
想到什么,她问:“雷恩的妹妹有没有说当年是谁给钱录视频的?我记得赵雪梨提过,当年也有人找过她去数落你,只是她没答应。”
周雪尘呵呵:“那人你见过。”
萧小津愣了:“谁?”
周雪尘:“那年慈善晚宴,给鲜果乐团投了五千万的傻叉。”
萧小津:“啊……我想不起来。”
周雪尘:“……那家伙叫严华,几年前和钱婉有过婚约。后来他跟初恋藕断丝连吧,我也不清楚,总之他得瑟把婚约退了。退了之后犯贱,想反悔,但钱婉不鸟他。他以为我会跟他抢钱婉,于是耍手段整我,又蠢又坏。”
萧小津哭笑不得:“事情的最后是钱小姐帮忙摆平的,钱小姐知道风波是他故意惹起的话,岂不更不待见他?”
周雪尘:“所以说他傻叉。”他凑近萧小津的耳边,低语:“我俩别学他,折腾。”
萧小津触电般微微打颤,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说:“我当然不学他。我学钱小姐,硬气。”说完大步大步往前走。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耳根发烫,很多头绪在脑仁里绕扬,却不愿细想多想。只好快点走,离那个男人远远的。
“等一下,等等我,小津,哎,好痛!”周雪尘在她身后追着,突然惨叫。
萧小津:“……#¥%!!”
她放不下心,死死气地折返回去。
……
过了几天,姜北那边策划好了网上流言的处理方案。
他联系了张清凡,希望她能配合澄清事件。
网上的流言对张清凡来说,最坏的影响是偶尔会被不要脸的娱记跟踪,像被苍蝇绕着飞一样烦人。
不过张清凡出入多为私人场所,实则影响有限。熟悉她的人明白网上说的都是戏言,无需解释,不熟悉她的人,她懒得解释,所以张清凡不太在意澄清不澄清的。
她不是明星艺人,也不是活在网络中,网络上刹那的热度不足以让网友惦记她这个素人超过一个月。
况且她下个月就出国进修,国内的闲言闲语更加不需理会。
张清凡没料到事件的发展会出现这样的转折,姜北告诉她周雪尘被江犯人所伤时,她想了半天都没记起姓江的人是谁。她相当震惊和抱歉,一口答应了姜北的提议。
姜北用自家经纪公司的微博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则周雪尘和张清凡的联合声明。
声明内容分为四点。
第一,周雪尘和张清凡仅见过一面,俩人跳舞是社交礼仪,与其它无关。另外张清凡已有男朋友。
第二,萧小津没有踢周雪尘下水,事发泳池水深1.2米,周雪尘也没有受伤。声明中附带了一段酒店的监控视频,从中可见周雪尘自行从泳池走上岸。
第三,萧小津是周雪尘于节目《名人访谈》中提及到的“同一个人”。
第四,以上皆为事实,若出现诽谤诬蔑或过激行为,将保留追究权利。
声明贴出后,“周雪尘本尊少爷”和张清凡的个人账号转发和点赞了这条微博。
这波操作没有意外地又上了热搜,网友的转发和评论眨眼过万。
周雪尘不在乎网友们说什么了,只奇怪为什么没有萧小津的账号转发和点赞声明。
也许她忙着做午饭,没来得及看微博。
周雪尘住在医院的这段日子,萧小津每天会亲自做好午饭和晚餐送过来。晚餐后她会陪他在医院里散散步,说说话。
周雪尘很享受这种生活,能和萧小津没有隔阂地相处,和谐自然,仿佛回到了琴行一样。
所以早就可以出院的他,找各种借口赖着不走,不知不觉地,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
今天快到午饭时间时,萧小津还没到,姜北倒先来了,说要领周雪尘出院。
周雪尘不愿意,姜北好笑了:“你当这里是酒店,要住到天荒地老?”
周雪尘说:“等小津来了再算。”
姜北:“她知道你要出院,不来了。”
寻常的一句话,听在周雪尘的耳里却带着不祥的预感。出院是高兴的事,不是更应该要来么,萧小津她怎么了?
出院后,姜北以安全为由将周雪尘安顿在酒店。周雪尘对住哪无所谓,只要有萧小津就行。
可是出院三天了,萧小津都没有出现过。
周雪尘问姜北有没有联系过萧小津,姜北反问他:“你没联系吗?”
哪能没?周雪尘早就打过萧小津的电话,可惜该死的无法接通。他后悔极了,在医院过得太快活,忘了哄萧小津把他号码移除黑名单。
周雪尘本想联系萧小津的弟弟,但弟弟提过不知道姐姐搬了去哪,又说姐姐不爱跟他讲秘密,周雪尘估计多半问不出什么。
与问不出什么相比,周雪尘更怕会问出了什么。
假如弟弟来一句“她和杜老板约会去了”,周雪尘已经愈合的伤口分分钟重新爆裂。
想问又不敢问,时时刻刻念着记着,周雪尘纠来结去,饭吃不下,觉睡不好。
隔天,他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起身换衣服,往健身中心赶去。
人到了健身中心,看到瑜伽班的课室门牢牢锁着,空无一人,周雪尘:“……”
难不成萧小津真的和杜小维约会去了,约到把他给忘了……
周雪尘的头又痛又沉,握着拳头转身离开,一不留神撞到了谁。
“周先生?”杜小维看到他很意外。
周雪尘比他还意外:“你在啊?”
杜小维听得莫名,健身中心是他开的,他自然天天来上班。
“小津在哪?”周雪尘不管别的,直接就问。
杜小维坦道:“她今天没开班。可能又去忙了。”
周雪尘皱眉:“忙什么?”
杜小维:“不太清楚,她这个月的瑜伽课停了至少一半,但每天依然很忙碌,回微信接电话也匆匆忙忙的。”
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周雪尘消化了一阵,说:“哦,我最近有点不舒服,她一直在照顾我。”免得杜小维怀疑,他强调:“真话,有人证物证。”
杜小维:“……”
几天前微博上发布了周雪尘和张清凡的联合声明,杜小维看了内容后,猜测萧小津的忙碌说不定和周雪尘有关。
现在周雪尘这样说,听起来一点不像假话,杜小维有了判断,问:“那你怎么来找她?”
周雪尘直言:“她这两天没来。那天你跟她一起走的,知道她搬去哪了吗?”
杜小维笑了笑:“你记得那天我和她一起走,那应该记得我那天说过什么吧?”
周雪尘看着他,他说:“我说我和萧老师结婚会给你送请柬。”
周雪尘也笑了笑:“她跟谁结婚,给谁送请柬,做决定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她。你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什么。”
杜小维:“挺有道理,但很抱歉,我不会告诉你她的住址。”
周雪尘:“多大事,我有手有脚,能找。”
杜小维看了看手表:“我要去开会了,祝你好运。”
周雪尘看着他离去,拳头握得更紧。
他心情灰败地走出健身中心,想着萧小津会在哪,精神不集中,拐弯时差点被一辆共享电动车撞到。
对方紧着道歉,周雪尘没当回事,心不在焉地继续走。
“周……雪尘?周雪尘?!”对方认出了他,直呼他的名字。
周雪尘烦躁地瞥了对方一眼,继而眼前一亮:“前台小姐姐?”
能被周雪尘记住,前台小姐姐又激动又高兴:“嗯嗯是我呢,你来找萧老师吗?”
周雪尘笑得灿烂:“正是。”
……
萧小津窝在床上,眯着眼睛刷微博。
周雪尘和张清凡的联合声明发出后,她一直留意着网友的评论动态。
“为什么不一早澄清?拖到现在,就算网友误会你们被误伤,也是活该。”
“两个都心有所属,又一次炒CP翻车,浪费感情。”
“字少事大,感觉有隐情没交代清楚。蹲下一个瓜。”
“水落石出不好吗?不澄清时怀疑,澄清了还是怀疑,累不累。”
“不要再有瓜了,吃饱撑。”
“没人觉得萧姐姐比张清凡多一丢丢女人味么?周雪尘很MAN,跟萧姐姐好像更配?”
“年纪大就叫有女人味?那我妈我姑我婶的女人味爆棚了。[微笑]”
“说得人家张清凡会喜欢老男人一样,张清凡才22,OK?”
“周雪尘多大?萧姐姐多大?求科普!”
起初,质疑的否定的评论占多数,慢慢地,风向变了。
萧小津心想,姜北肯定请了水军,在某程度上删评顶评,一步步把舆论扭转过来。
在姜北的操作下,声明发出两天之后,网上基本不闻质疑与否定声了。
留下来的评论里也不见有透露当事人的个人信息,看来姜北盯得很紧,怪不得周雪尘说他办事可以放心。
周雪尘能有姜北这样靠谱的经纪人做朋友,萧小津由衷地替他感到欣慰。
每每想到周雪尘的身世,她总是不由自主地为他心疼。
难怪在琴行的时候,不见他与哪位亲人联系,房里屋里也没有摆放任何照片。年幼时父母便去世,放照片看着只会更难过吧。不亲近的哥哥形同虚设,也许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幸好他有姜北和钱婉,在她萧小津以外,仍有人关心他在乎他,从认识到现在,对他不离不弃。
周雪尘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萧小津退出微博,翻开手机相册,相册的最底部,有她收藏的周雪尘的照片。
一张是在果批国庆晚会上,周雪尘第一次上台指挥。一张是元旦的慈善晚宴,周雪尘被邀出席,带乐团在台上演出。一张是春节期间他出席活动。一张是从微博下载,周雪尘拿华沙奖冠军的新闻照。
前三张照片,都是当时的萧小津在后台踮起脚尖拍下来的。
四张照片里的周雪尘,尽管角度远近不同,看上去却同样的英挺俊逸,仪表堂堂,气宇不凡。
把照片翻来覆去地看,萧小津意外地发现了什么。
四张照片里,周雪尘都穿着黑色西装,仔细对比,会发现那是同一套西装。
萧小津怔住了。
当年果批的国庆晚会表演需要穿西装,周雪尘的衣柜里没有,萧小津便特意花了1万多给他订制了一套。
想给他惊喜,所以在半夜趁他睡熟时偷偷给他量尺寸。但他有些嫌弃,用嘲讽的口吻质疑她的目的,还提醒她别对他动心思。
为了面子,萧小津撒谎买西装的钱街道会报销,心里则痛骂了周雪尘九亿遍。
周雪尘虽嫌弃那套西装,但往后出席演出和活动,他都自然而然地穿上了它。
萧小津以为他仅此一套西装,没得选。
但两年后,他依然穿着那套西装参加华沙奖钢琴比赛,穿着那套西装在全世界的镜头前上台领冠军。
萧小津看着周雪尘领奖的新闻照片,指尖在他的黑色西装上轻抚,心情跌宕起伏,眼角湿润。
房外门铃声响,她拭了拭眼角走去门口,按下视频对讲机的开关,黑白屏幕里显示的门外人是……相中人周雪尘。
门外的对讲机亮了灯,周雪尘认识这玩意,看着它的小镜头说:“小津?”
萧小津挺惊讶的:“你怎么来了?”
前台小姐姐再三叮嘱过不能出卖她,周雪尘说实话:“你几天不找我,我想你了。”
萧小津心里荡漾,捂住胸口说不出话。
周雪尘认真地看着对讲机的镜头,就像它是萧小津一样,问着:“为什么不找我?”
萧小津温声说:“我不想找。”
周雪尘:“……”
回答简单直接,好比在他的心脏上粗暴地砍了一刀。
萧小津又说:“你回去吧,我不见你。”
再一刀。
周雪尘强笑:“你开玩笑么?挺好玩的。”
萧小津:“没开玩笑,我说真的。”
又一刀。
周雪尘说:“因为这是杜小维的地方,所以不肯见我?”
萧小津:“……”
她的沉默犹如默认,周雪尘自嘲地发笑,想不明白地说:“住院那段日子明明很好,怎么一出院就打回原形了?风水原因么?”
萧小津没说话,她打从心底认同,周雪尘住院的那段日子,她虽然两边跑很累,但她也觉得很快乐。
周雪尘喃喃地说:“我以为我们和好了,我以为我有机会了,我以为可以重新开始了,结果……你还是不理我,还是拉黑我,连面都不给见……”
萧小津听着他说,心里没有主意。
周雪尘:“我知道你住在杜小维的地方时,真想当自己听错。是,你口口声声地说和杜小维怎样怎样,但我有直觉,直觉事情不是那样的……小津,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住在这里?为了躲我吗?”
萧小津说:“小维他人好……”
知道她临时找不到住的,便把公寓借给她,她有给租金的。
解释才说了开头,周雪尘就抢话:“他好?那我呢?你认为他好,是因为你给他机会去表现。我也需要你给机会啊。”
萧小津:“……”
周雪尘说:“我从回来之后,几次想和你沟通,几次你都弃我而去……”
他感到委屈,话声有点颤哽,“也许是我蠢,方法不够讨巧,但没关系,我收拾收拾再接再厉。如果连这点挫折都禁不住,算什么男人,凭什么让你信任?”
萧小津静静地听着,屏幕里的男人好像比在医院时瘦了许多。
周雪尘发自内心地请问:“小津,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给我一个机会?我只求一个机会,允许我靠近你,对你好的机会。”
对讲机传来萧小津沙哑的声音:“怎样对我好?”
周雪尘说:“关心你,照顾你,体贴你,尊重你,信任你。”
萧小津笑了笑:“为什么?”
周雪尘说:“因为你值得。”
萧小津:“是吗?我老是干预你的生活,多管闲事,这还值得?”
周雪尘听懂她的奚落,诚挚道歉:“过去是我不好,对不起。”
萧小津:“我从中捞好处,图钱小姐的钱。这还值得?”
周雪尘想起曾经对她的误会,愧疚道:“对不起。”
萧小津:“我经常在你背后搞小动作,擅自把你的微信给学生,帮着肖主任威逼你。这还值得?”
周雪尘不多想了:“值得。”
萧小津:“我自私自利斤斤计较,舍不得外出请客,只管拿几道便宜的家常菜忽悠你。这还值得?”
周雪尘:“值得。”
萧小津:“很多时候你不说,可惜你的眼神表情和肢体动作都在嫌弃我,我心中有数。”
周雪尘:“对不起,是我错。”
萧小津:“你无数次警告我不要喜欢你……”
周雪尘:“我全部收回。你可以随时随地喜欢我。”
萧小津:“为什么要喜欢你?你未来20年都不打算结婚,我不打算跟不打算结婚的人浪费时间。”
周雪尘:“我结,随时结,只要新娘是你。”
萧小津不说话了,周雪尘接着说:“过去不代表现在,更不代表永远。我过去没想过结婚是真的,遇见你时也没想结婚。但你走了之后,时间越长,我越觉得结婚是有意义的……”
萧小津打断他:“说这些没用,婚姻不是靠‘觉得’维持。”
周雪尘:“你说得对,实践出真知,我们需要实践的机会。小津,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好么?一个就好,我不贪心。”
萧小津没回话,周雪尘紧着说:“如果你给了机会,我却无法令你满意,那我任你发落。如果你不给机会,只用我过去的错和傻来定我罪判我刑,我是不会甘心的,我会缠下去,哪怕你结婚了当妈了。”
萧小津:“威胁我?”
周雪尘:“不敢。”
对讲机里没声音了,安静了一会,周雪尘生怕萧小津又扔下他不管,连续喊了几声“小津。”
“我在。”萧小津的声音回来了。
周雪尘谨慎地问:“你刚才在考虑吗?”
萧小津说:“是。”
周雪尘打赌:“同意给我机会,是不是?”
萧小津沉默了,时间静止,一秒犹如百年。
周雪尘沉着气,死守般等待。
过了许久许久,他听见门锁解开的声音。
萧小津拉开隔在俩人中间的门,跟门外的周雪尘说:“是。”
周雪尘喜出望外,惊喜地看着门内的萧小津,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萧小津看着他说:“不进来?那我关门了,三,二……”
周雪尘一步跨到她的跟前,用力地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萧小津推他,他不松手,还要吻她。
萧小津捂住嘴不给,焦急说:“我发烧没好,会传染你。”
周雪尘住院的日子,她既要照顾周雪尘又要兼顾瑜伽班,累病了。
周雪尘愣了愣,用唇探她的额头,是有点热,忙不迭问:“看医生了吗?吃药了吗?怪不得脸瘦了。”
萧小津说:“看了吃了。这几天病,所以在家休息。”
周雪尘想了想,问:“你赶我走不见我,是怕传染我,不是因为别的?”
萧小津说他:“白痴。”
周雪尘心情大好,低头吻住她的唇,用力地吻。
萧小津挣了挣,无果,任由他了。
吻了很久很久很久,周雪尘松开她,感慨说:“终于可以做这个动作了。”
萧小津被吻红了脸,有点缺氧,晕乎乎的。
周雪尘抱她入怀说:“我有三件事想做,第一件向你道歉,第二件求你牵手,第三件,你猜猜是什么?”
萧小津不猜,周雪尘笑:“是想和你做许多许多这样那样的动作。”
萧小津秒懂,这儿童不宜的话,难怪他没在《名人访谈》里公开说。
就这恍神的瞬间,周雪尘将萧小津公主抱起。
萧小津瞪直眼:“你要做什么?”
周雪尘亲了亲她的唇说:“把你抱上/床,好好照顾你,你是病人。”
萧小津蹬腿:“你别乱来,我真是病人。”
周雪尘保证:“我不乱来,你放心。”
萧小津见识过他的无赖,听着就不放心。
但周雪尘真的只是将她放到床上,拿测温仪对着萧小津的额头探了探,说:“你是病人,我不是禽兽。”
萧小津心想,你以前就是百分百的禽兽。
怀疑测温仪不准确,周雪尘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再对比萧小津的温度,喃喃自语:“38度,不算太严重。感冒发烧一般吃不吃药都要七天才好,吃药了没那么难受。”
萧小津:“你挺懂啊。”
周雪尘:“我以前病了就这样啊。”
萧小津:“在瑞士上学的时候?”
周雪尘点点头,萧小津想到他那段经历,心疼地拉住他的手。
周雪尘笑看着她:“有需求?”
萧小津甩开他的手:“滚。”
周雪尘躺上床,从身后抱住她,安慰说:“以后有很多日子,很多空间,很多姿势,会一一满足你的。你别急着馋,来日方长,先养好病,再说了这不是自己地方。”
男人的身体变化显然且猛烈,萧小津无语,到底是谁急着馋?
以为周雪尘会进一步行动,但他没有,只搂着萧小津安静地睡着了。
他这几天担忧过度,寝食难安,一放松下来,又累又困。
萧小津听着他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像催眠曲似的,没一会也跟着睡了。
窗外烈日当空,酷热难耐。屋内吹着空调,凉习习静悄悄,刚刚修好关系的他和她相拥而眠,酣然入梦。
第107章 番外1 感觉真好……
过了两天左右, 萧小津痊愈了,周雪尘立即张罗帮她搬家。
萧小津不太赞成:“我才交了第三个月的租金,不住满就搬, 划不来。”
周雪尘忙着把她的衣服往行李箱挪,说:“叫他退钱。”
萧小津摇头:“你没租过房子, 不懂。租客自行提前走, 哪有退租的。”
周雪尘没回话了, 站在衣柜前不动。
萧小津以为他不高兴, 探着脖子问怎么了。
周雪尘转过身,手上拿着一件黑色的性/感内衣。
萧小津惊得下巴掉地,火速从床上奔过去, 夺回内衣藏到身后,近乎尖叫:“别乱碰!”
周雪尘倒是平静:“迟早要穿给我看的,紧张什么。”
萧小津害臊得很, 但不服输, 倔强地叫:“谁给你自信?我要退货的。”
周雪尘用讨论普通衣服一样的口吻说:“款式挺新颖的,喜欢就别退了。”
萧小津无中生有一个理由反驳他:“尺寸不对!”
周雪尘:“我的记忆告诉我尺寸没错, 怎么,大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 听得萧小津从脖子到额头都红透了。
她很久没听周雪尘说亲密的话了。
这些亲密的话,该死地令萧小津小鹿乱撞。
讲真,她挺享受。
只不过她和周雪尘和好了才两天,感觉仍有点尴尬。要是换作以前在琴行, 她会脸不红心不跳地反讽他:“我的大了, 那你的小了没?”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周雪尘拉过萧小津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萧小津颤了颤,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周雪尘认真地问:“我的尺寸跟你记忆中的有没有出入?”
萧小津镇静地摆出不甚在意的表情:“还好, 差不多,也行。”
周雪尘苦笑:“我都快要炸了,你再不搬的话,我可能会被活活憋死。”
这公寓不仅不是自己的地方,还是杜小维的地盘,铁骨铮铮的他绝不愿意在这里做出失控的事情。
萧小津:“…………”
当天,周雪尘如愿地带着萧小津大包小裹地搬离了杜小维的公寓。
他俩搬回了对门那套房子。
姜北强烈反对,说那里没保安没门禁,很不安全。他软硬兼施:“你们去酒店住吧,我给安排最豪华的套房,住10个人都不会挤……”
周雪尘懒得听姜北叨叨,挂了线把手机扔开,看着手臂上浅浅的疤痕说:“被姓江的袭击,伤害性不算大,但侮辱性极强,害得我连回家都要被担心。”
萧小津将自己的衣物往主人房的衣柜里挂,说:“他是担心会再有袭击发生,归根结底是关心你。”
周雪尘走了过来想帮忙,萧小津偏不让。
周雪尘意味深长地说:“我明白了,除了那套还有其它款式,你想保持神秘,是不是?”
一来二去,萧小津放开了不少,她白眼他:“是,你的小心脏最好能挺住。”
周雪尘开怀地笑,从身后搂住萧小津说:“放心,挺不住之前会保证先完全满足你。”
萧小津捉弄地拿手肘顶了顶他,俩人之间可以这样对话,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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