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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野又怂

  作者: 肥煮幼骗

  文案

  电竞大神酷哥攻×大美人明星受

  单向暗恋

  -1V1HE-俗套暗恋故事-

  1.披着电竞和娱乐圈皮的恋爱文,游戏部分如有BUG请指出,看到会修改;

  2.半架空,主角均无原型;

  3.全文慢热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竞技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与舒,迟迎 ┃ 配角:预收《白月光O变A了》 ┃ 其它:看一眼预收吧观众姥爷!

  一句话简介:星星奔你而来

  立意:为了梦想不懈奋斗

第1章

  周六晚七点整,橘子TV直播频道首页。

  一个房间名字叫做“新人主播小陶,请多指教”的直播间热度急剧攀升,蹿到了排行榜第一页末尾。

  LPL夏季赛刚刚落幕,又正值月中,开播的职业选手或是明星主播都不多。

  因此,这个直播间的排名很快就到了更前的位置,吸引了许多无聊的路人们的注意。

  里头弹幕的画风和其他直播间都不太一样。

  【来了来了我来了】

  【前排占个座】

  【舒舒,妈妈爱你!!】

  【从微博赶过来的,想问一下舒舒为什么突然开直播?还是英雄联盟频道的?】

  【不清楚,可能有合作吧?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肯定会讲的】

  【几点出来啊】

  【陶与舒我爱你陶与舒我爱你陶与舒我爱你陶与舒我爱你】

  【注意一下弹幕礼仪哈,不要一直刷大名,这里不是wb,我们都是有素质的粉丝】

  【想问一下这主播谁啊?退役选手吗?怎么没看到人?】

  【弹幕都是一群什么鬼】

  【说明一下,这位是知名偶像演员陶与舒哦,主演的电视剧“老人与神”正在热播,感兴趣的可以去XX视频看看~】

  【就是那个出道多年演技稀烂唯一实绩是三把金扫帚的营销咖】

  【黑子滚粗】

  【陶与舒怎么又来蹭LOL热度了?还有什么是他没蹭过的?】

  【LOL脏了】

  于是主播人还没出现,弹幕已经热热闹闹的吵了起来。

  一直到了七点半,画面一闪,先出现了一道人声。

  “知道了黄哥,”男声清亮而朗润,带点儿柔软的少年腔调,光听声音都觉着他像是带着笑,在跟另一人说话,“这个我会调的,我自己来吧。”

  随着麦克风电流的咔呲声,终于有画面出现在了直播间的屏幕上。

  弹幕停顿了半秒,随即重新开始井喷。

  【这特么谁?】

  【…………】

  【这种蛇精脸我一拳可以打死十个】

  【这是……开了美颜?】

  【sb】

  【妈妈的好大儿啊,你这张脸不用开美颜的!快听妈话把美颜关了!!】

  ……

  画面里下巴被美颜滤镜拉伸成几乎一个尖角的“蛇精脸”显然也看到了弹幕,凝滞半晌,有点手忙脚乱的去找设置按钮。

  十几秒后,画面终于恢复正常。

  “第一次做直播,不太熟练,抱歉。”男生脸上还残余着一丝丝尴尬,一双大眼睛却弯了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正式对观众打招呼,“大家好,我是陶与舒。”

  【呼……这才是我家舒舒嘛!】

  【顺眼多了】

  【你刚刚说今天要玩游戏?你还会玩游戏?】

  【没搞懂,陶与舒这是没戏拍了改行当游戏主播来了?】

  去掉夸张的美颜滤镜后,画面里是一张稚秀而温柔的脸——轮廓温和,眼睛乌黑灵秀,一头被精心打理过的黑发很乖顺的垂在额前,刚好到眉毛上面一点点,显得年纪很小。

  任谁在看到这张脸的第一眼,都会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

  陶与舒坐的很端正,规规矩矩的调了调耳麦,又按照经纪人黄哥嘱咐的打开了弹幕助手,扫了一眼,说:“今天来直播呢,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跟大家聊聊天,顺便玩一把游戏……”

  弹幕里开始有黑粉刷屏骂他是不务正业的营销咖,很快又被粉丝压下去。

  陶与舒面不改色忽略阴阳怪气的发言,挑了几条弹幕作答:“没直播过?对,以前就是看过,但没有自己播过。真的会玩游戏吗?哈哈,算是会吧,普通玩家……玩什么英雄?不知道,看排到什么吧,我随便玩玩,大家随便看看就行。”

  陶与舒和弹幕友好互动了十分钟,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点开了游戏。

  几乎是在他进入游戏的第一秒,就有排位邀请弹出来,陶与舒马上点了接受。

  今天这场直播实际上是陶与舒即将要官宣的商务合作——LOL大中华区形象代言人的预热活动。

  LOL(英雄联盟)是如今最火的端游之一,能和LOL有合作,对任何艺人来说都是一个相当好的资源。

  陶与舒出道至今四年,从一个小龙套变成如今手握三部爆剧的人气偶像演员,事业正处于上升期。经纪团队对商务合作的要求颇高,黄哥给他谈这个代言花了不少工夫,上周才刚刚将条款细节敲定下来。

  合同上安排的第一场活动就是今天的直播,目的是在不官宣的前提下先预个热,让新晋代言人跟电竞圈拉近一点距离。

  给陶与舒发排位邀请的人id叫做“Great-Dova”,是LOL著名战队ER的前上单,去年刚刚退役,现在转型做主播,人气很高。

  弹幕很快就有人认出来了Dova。

  【这不是Dova?】

  【我多爹!一个多月没开播了,今天在这里被我逮到!】

  【多娃居然和陶与舒认识?】

  【次元壁破了】

  【多娃啥时候复播?】

  陶与舒进了组队房间,聊天界面有人正在说话。

  【Great-Dova:我那小朋友来了】

  【Great-Dova:嗨,小舒】

  【Wing:?】

  【酸橙:这位是?】

  陶与舒在聊天框里敲字。

  【TTYYSS:你们好,我是陶与舒。^.^?】

  队伍里安静了几秒。

  【Wing:草,不会是我想的那个陶与舒吧?】

  【Great-Dova: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

  【TTYYSS:^.^】

  【酸橙:……】

  -

  ER基地训练室。

  奚丰羽双手离开键盘,猛锤了几下桌面,大喊了一句“我日”!

  教练老陈正在一旁打电话,闻言看了他一眼,训他:“大呼小叫什么。”

  奚丰羽眼睛还盯着屏幕,表情是一脸显而易见的亢奋,说:“多娃这逼认识大明星那么久,怎么都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奚丰羽是ER战队现役上单,和Dova同一年入队,关系一直很好。

  就连他的id“Wing”,也是Dova顺手帮他起的。

  “什么跟什么。”老陈挂断了电话,按了几下手机,半晌又有点好奇的抬起头问:“哪里来的大明星?能有多大?”

  老陈这问句听起来挺嚣张,但其实没毛病。

  ER战队是国内顶级战队之一,在队内配置最牛逼的时期拿过世界赛冠军,如今实力在国内也是稳稳的前三。

  因此,队里成员们的知名度都很高,微博粉丝数甚至不比一般的明星少。

  人气最高那位,拿老陈的话来讲,放整个LPL是门面,拿娱乐圈去比也不虚的。

  电竞圈平时和娱乐圈交汇不太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明星也是见过的,大咖也不是没有。

  像去年年底的春节企划,官方就请来了某著名叔辈演员搞了个联动,当时奚丰羽还去跑去要了好几份签名。

  但能让奚丰羽激动成这样的,老陈还真想不出来能是谁。

  奚丰羽刚要说话,训练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男生个子很高,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T恤和休闲裤,眼皮轻垂,走路姿势有点懒散。

  大约是刚睡醒的缘故,他头发还有点乱。

  刚想到门面,门面就来了。

  老陈抬头看了男生一眼,说:“来了,饿没?晚饭我打包了荣记的热干面,放在餐厅,先去吃。”

  男生绕过训练室中间用来复盘和开简会的大方桌,径直走向最里面的训练位。

  长腿舒展的在电竞椅上坐下,他滑动鼠标开机,懒懒“嗯”了一声,道:“没事,不饿。”

  “不饿一会也记得吃点。”老陈看着他,“你那胃能开玩笑?”

  奚丰羽抽空也从屏幕里抬头,招呼道:“哥你怎么下来了,早知道你也没走就和你排了,刚刚跟橙子排连跪三把,再这样我都得冲白金了。”夏季赛刚结束,队里给包括青训生在内的成员都放了三天假,这两天基地里都很空。

  奚丰羽家离的远,这两天也没其他人约,就呆在基地里没走。

  但他没想到迟迎也在。

  迟迎拧开了放在桌上的一瓶水,喝了一口,道:“现在打也行,来?”

  “现在可不行,迟了。”奚丰羽笑嘻嘻的说:“冲分啥时候都可以,错过明星了以后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迟迎嗤笑一声,没理他,也没多问,自顾自的打开了游戏界面,熟练的登陆账号。

  老陈看了他们两眼,这才想起来奚丰羽方才话还没说完,问:“你刚还没说呢,哪个大明星啊?”

  奚丰羽那边似乎是又开了一局,好一会儿没理老陈,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就陶与舒啊……陶与舒你肯定认识的吧?”

  迟迎正在选英雄,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老陈愣了一秒,惊讶道:“认识啊,很火的那个男明星呗,我侄女喜欢他……怎么?你们不会在跟陶与舒打游戏吧?”

  “对,多哥拉进来的。”奚丰羽一边噼里啪啦的按着键盘,一边跟老陈吐槽:“特么多哥说他跟陶与舒认识很久了,两个人好像还经常一起双排,就这还捂到今天都不介绍我们认识。”

  老陈笑了:“人家确实是大名人,也不好随便介绍。”

  奚丰羽点点头:“但是我觉得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狂叫起来:“草!我草!陶与舒这波龙坑操作他妈的天秀啊!”

第2章

  规定的直播时长有限,陶与舒跟Dova他们一共只排了三把。

  最近行程紧,陶与舒有一个月没开过电脑了,刚开始还有点手生。

  但还没等弹幕喷他菜鸡蹭游戏热度喷够,陶与舒手感就上来了。

  第二把他拿了个刀妹,玩的还挺像模像样的,被队里那个id叫Wing的人猛夸了一通。

  陶与舒被夸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揉了揉鼻子,快速打了一行字,又笑了,回答弹幕说:“他说的夸张了,我其实就是铂金水平,偶尔能到钻石,大师真的够不上。”

  “打游戏的时间?其实没有多少,最近都没有怎么玩了,太忙了。和Dova怎么认识的……嗯,在一个晚宴上。什么晚宴?这个就不说了吧,说了你们也不知道的……”陶与舒移动着鼠标,“最后再排一局就不打了,下次有机会再玩。”

  弹幕纷纷挽留。

  【再打两局呗】

  【呜呜呜舒舒憋走嘛QAQ】

  【有一说一,陶与舒游戏打的比他演戏要好】

  【233前面的这是夸他?】

  三局结束,陶与舒直播间的热度已经达到了一亿七,稳稳的位于首页排行榜第一名。

  黄哥在一旁给陶与舒比了个手势,示意差不多可以准备收尾了。

  甲方给他们定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既在电竞圈露了脸操了个存在感,也没有太过刻意。

  毕竟重头戏要留到半个月后的周年庆上,提前暴露太多会分散热度。

  陶与舒在队伍频道里跟Dova他们说了再见后,便切回了直播页面:“今天就先到这里啦,拜拜~”

  弹幕井喷了一波“多来点”“别跑”。

  陶与舒面朝镜头,保持着一个微笑的表情,这个角度下,光线恰好将他的脸打造出一个秀美的侧影,十分适合截图做保存。

  他笑容未变,只右手小幅度的摇了摇,说:“真的拜拜啦,以后有机会会再来的。”

  等陶与舒关了直播,工作人员就走过来给他拿下耳机挂在旁边,他反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才终于放松下来似的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助理递过来一杯水,陶与舒喝了一口,有点感慨的道:“突然觉得那些电竞选手也挺累的,得在电脑前面坐一天,那脖子得多酸。”

  小助理年纪不大,说话却老成:“累的多,赚的也多呀。”

  陶与舒没接这话,垂下眼睫笑了笑,起身换衣服去了。

  随着他下播,黄哥那边把热搜也安排好了。

  没一会儿,#陶与舒LOL#、#陶与舒刀妹三杀#等几个热门话题已经在推荐位。

  营销号紧跟而上,带话题发了几个直播片段回顾,粉丝火速带直播截修美图及文案控评,今天这一场活动算是顺利结束。

  -

  ER基地里,奚丰羽激动劲儿还没过。

  “讲真,陶与舒操作还可以,不虚,比上次那个跟橘子直播合作过的那个强。”奚丰羽拉着老陈,嘴巴叭叭说个不停:“你还记不记得上次那个,也是个男明星,好像还吹什么打游戏很强,结果走路都撞墙。”

  老陈笑了一声,道:“人家在明星里也还算可以了,他们又没有什么时间练。”

  奚丰羽说:“我又没说他在明星里很弱,我就是觉得,起码实事求是吧!那他自己说自己很强,搞得我还期待了半天……”

  这两天本来是休假,老陈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过来基地也就是顺便看一眼,没打算待很久。

  他看了一下时间,就准备起身走了,不想再听奚丰羽这话痨叨逼叨。

  老陈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拍了拍奚丰羽肩膀:“行了,我还有点事,你跟迟迎聊去吧。”

  奚丰羽:“……”

  不想理我就直说,倒也不必找这种理由。

  还说什么让他去跟迟迎聊。

  谁都知道,他们亲爱的队长,除非是讨论战术上的事情,不然一般不爱跟人聊天。

  老陈说完就走了,整个基地一楼只剩下奚丰羽和迟迎两个人。

  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

  奚丰羽朝最里面的座位看了一眼,看见迟迎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下巴,微微低头,眼睛垂着,正盯着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居然没有在单排。

  奚丰羽心里一喜,觉得抱他大腿冲分有戏,于是起身走了过去。

  奚丰羽刚要说话,却不小心瞥见了迟迎的手机屏幕,不由得微微一顿。

  他怎么觉得……迟迎正低头看着的手机屏幕界面,好像特别熟悉。

  就,有点儿像橘子TV的直播间。

  奚丰羽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正要再看,迟迎就将手机翻了过来,倒扣在桌面上,抬眸瞥了他一眼:“有事?”

  奚丰羽:“……”

  讲道理,迟迎要是没做这么一个动作,奚丰羽还不会怀疑什么,顶多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一起打比赛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他哥去主动看别人的直播。

  但怎么说呢,迟迎刚刚这个动作,就特么特别像奚丰羽在家里看女主播被爸妈逮到时的反应。

  “没事,”奚丰羽定了定神,说:“就问你还来不来打排位。”

  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俩双排。”

  迟迎“嗯”了声,说“行”,点开游戏,顿了顿,突然问了句:“你那边结束了?”

  奚丰羽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说:“嗯啊,结束了。多哥好像是专门来陪陶与舒打的,陶与舒下线他也就走了。”

  迟迎“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奚丰羽还以为话题结束了,于是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点击邀请迟迎入队。

  结果过了几秒,迟迎又问:“他……陶与舒玩的是什么英雄?”

  “……啊?”

  奚丰羽这下是真愣着了,好几秒都没能反应过来。

  迟迎等了几秒没等到他说话,就也没再问,接受了组队邀请,沉默的进入了游戏房间。

  奚丰羽眨眨眼睛,看着迟迎的侧脸,属实有点恍惚。

  其实真不能怪他听见迟迎问“陶与舒玩的什么英雄”这句话后,会那么惊讶。

  因为迟迎就完全不像是会对明星感兴趣的人。

  奚丰羽跟迟迎是同一年入队的,只不过一个年头一个年尾。

  一直到现在都过了四年了,奚丰羽还能记得迟迎刚入队的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比现在还要沉默。

  几乎是整天整夜的待在训练室里训练,饿了就去厨房找块面包啃,除了偶尔跟教练说几句话以外,任谁叫他也不怎么搭理。

  那会儿的训练生都是一群十六七的年轻男孩子,除了训练,也经常凑在一起吃夜宵,打桌游聊天,关系都很好。

  只有迟迎,明明年龄跟大家差不多,却总是格格不入,浑身都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字。

  刚开始的时候奚丰羽其实并不怎么待见迟迎,觉得他话少又装逼,打的好又怎么样,就是天天练出来的,谁练谁都行。

  不过从看不爽到心服口服并没有用太久的时间,因为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强,并不是你努力就能赶上的。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强的人就是爸爸,辈分天然高出一截。

  迟迎凭借着既强又独树一帜的打法,很快就在那批青训里面脱颖而出,又恰逢当时队里的首发打野受伤退役,于是他便成为了ER战队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首发选手。

  第二年,迟迎跟着队伍一起拿到了ER战队的第一个S赛冠军。

  同年,队伍里的原中单退役,奚丰羽进入首发位,跟迟迎成为了队友,至今三年。

  认识时间久了,迟迎也不再像最初那样拒绝交流,毕竟他是队长,要统筹战术,比赛时也需要他指挥,但除此之外,话还是少。

  奚丰羽也慢慢发现了迟迎这个人其实也并没有多装酷,更像是天生性格就冷,大概除了训练和打比赛以外,就没什么事情是能值得他在意的。

  而现在居然会对一个陌生人玩什么英雄感兴趣?

  ……明明刚入队那会儿迟迎连来找他solo的训练生叫什么名字都懒得问。

  压下满脑袋的问号,奚丰羽回神,说:“我感觉陶与舒可能比较喜欢玩中单吧,什么刀妹啊,卡牌啊,玩的都还行。”

  迟迎:“嗯。”

  两人开始排位。

  已经快要十二点,两个人又排的是国服,这个点人不少。

  进入游戏之后,两个人都没排到自己的位置。

  奚丰羽打野,迟迎则补位到了中单。

  其他位置迟迎虽然也能玩,但肯定是不如他打野玩的顺手。奚丰羽还指望着迟迎血C带他上分,于是马上说:“哥我跟你换,你来打野,我玩中单吧……”

  话音还未落,就看到迟迎的人物锁定了刀妹。

  奚丰羽:“?”

  迟迎:“我玩一把刀妹。”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没事,能C。”

  奚丰羽:“……”

  奚丰羽:“好的。”

第3章

  陶与舒这段时间是真的有点累。

  上个戏刚杀青没一个月,他又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即将要上映的电视剧《老人与神》的地面宣传活动。

  一周飞了三个不同的城市,周六下午刚回海城,便接到了晚上要为LOL直播的通知。

  洗澡、试衣服、化妆、听负责人讲解流程和需求,再开始直播,一刻不停。

  等到最后下播卸完妆,在经纪人和助理的簇拥下上了等候多时的保姆车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直播的地方距离他的住处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

  陶与舒披着一件外套坐在保姆车后座,睡意沉沉的看着窗外。

  夜幕墨沉,树荫浓蔽,可这个城市就连夜晚也总是灯火通明的,七色霓彩灯教困倦的人瞥一眼窗外就再也闭不上眼。

  陶与舒就也一直没睡着,一边听着副驾驶位置上的黄哥低声接着各种电话,一边听着汽车的鸣笛声透过车窗玻璃传进来,思绪纷纷杂杂,却也空空荡荡。

  等快到的时候,黄哥终于挂断了电话,回头朝后座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陶与舒睁着眼睛,顿了一下。

  “你妈妈说明天可能会过来一趟,”黄哥说,“问我那里有没有钥匙,我说有,她就说到时候直接来拿。”

  陶与舒眨了一下眼睛,说:“哦,知道了。”

  黄哥看了他一会儿,又说:“她刚刚还在电话里问我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我说都挺好的。”

  陶与舒没吭声了。

  过了几秒钟,黄哥才接着说:“你妈妈还是很关心你的。”

  陶与舒慢吞吞的“嗯”了一声,将头转向车窗的方向,明显是不想再说话了。

  黄哥自己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多余了。

  毕竟当妈的要是真想关心儿子身体,自己给陶与舒打电话就行了,哪里还用得他一个外人来传话。

  但黄哥和陶与舒他妈到底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同学,当年陶与舒进圈演戏的时候亲手把他托付给自己,自己也算是因为陶与舒的走红而有成为了一个叫的上名号的经纪人,如今更是有了自己的人脉和工作室。

  陶与舒和他妈妈关系常年这样,不像正常的亲密的母子,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很大的矛盾,黄哥其实也没有立场多说些什么。

  车一路开进小区里,停在最靠里的一栋叠墅前。黄哥下车给他拉开门,又嘱咐了几句明天的行程安排,让他记得别睡过头了。

  陶与舒一一答应下来,让黄哥不用送他上楼,背上包一个人走进了大堂电梯里。

  洗完澡之后,陶与舒反而精神了点,可能是白天盯着电脑屏幕太久的缘故,他眼睛发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没什么睡意。

  数过一百只样,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今天直播的时候的事情。

  坐在那里整整三个小时,累归累,但心情还算开心。

  跟他打游戏的都是一群十几二十多的年轻人,非常有活力,尤其是那个id叫Wing的,说话特别有意思,几次都逗的陶与舒想笑,碍于面前还有镜头,才忍住了。

  陶与舒回忆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摸出了手机,打开了今天的直播回放。

  其实他很少会返回去看自己的节目,不管是综艺或者是访谈。

  一是没时间,二是自己看着自己的脸在屏幕上动来动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刚点进去直播间,就被“满天星”的浮夸特效闪瞎了眼睛。

  “满天星”是橘子直播平台里最贵的一种打赏礼物,折合人民币得一万块钱。

  平台抽一半,主播得一半,一般像主播们收到这种“壕”礼,都会念一下送礼的人的id来表示感谢。

  当时直播结束之后,黄哥就让助理统计了今天陶与舒直播间的总打赏金额,准备之后跟平台结算的。

  那会儿陶与舒在旁边喝水,漫不经心的听了一耳朵,小助理说他的粉丝很给力,光满天星就刷了好几十个,刷的最多的是他的某个粉丝应援站,四年来给陶与舒做过大大小小几十次应援活动,这次直播也很舍得钱,砸了十个满天星,排在第一。

  可这会儿直播早结束了,是谁还在刷礼物?

  倒不是说在直播结束后送礼主播拿不到分成,但要不是自己半夜心血来潮突然进来看一眼,这礼物刷了也没有太大意义,毕竟送礼人的id不会被注意到。

  毕竟大多数人刷礼物就是图个主播记得自己。

  陶与舒有点好奇的去看屏幕左上角的打赏排行榜。

  果然,排在第一的已经不是应援站,而是一个名字是一串数字和字母组成的账号——aaa0431cy2000。

  十分随意的id,跟下面那一堆什么“陶与舒唯一合法老婆”、“陶与舒姐姐粉联盟”等形成了鲜明对比。

  特别像是在键盘上随便按出来的乱码。

  陶与舒看着这id后面跟着的表明在平台充值超过十万人民币的四个皇冠,刚想点击看一下这个人的信息,直播间内就又炸开了一大片粉白色的烟火般的星星。

  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系统播报。

  【用户“aaa0431cy2000”在陶与舒直播间送出了十个满天星】

  “……”

  陶与舒目瞪口呆。

  凌晨三四点,这人在他的回放直播间里面表演洒钱玩儿?

  恐怕洒了几十万都听不到个响儿吧。

  陶与舒看着那一行字,心情有点复杂。

  ……行吧。

  陶与舒心想,现在追星的小姑娘们可真有钱。

  -

  收假归来,ER基地一反上周末的冷清,瞬间热闹了起来。

  迟迎下楼的时候,奚丰羽他们正在一楼的小餐厅里围着吃老陈刚刚带回来的小龙虾。

  这个季节的小龙虾是最肥的,几人吃的满嘴都是油。

  “哥,快过来。”奚丰羽回头,对迟迎挥了挥手,“吃完这顿就没下顿了,下午晚上连着两场训练赛。”

  迟迎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随口问:“约的哪两个战队?”

  队伍里的辅助说:“MEG和ANX,都熟人。”

  迟迎掰断一颗虾头,点点头:“ANX最近刚练了新套路,可能会用。”

  小龙虾被一扫而空,老陈拿着笔记本走进来了。

  战队与战队之间打训练已经是很常见的事情了,流程大家都很清楚,不需要他多叮嘱什么。

  简单讲了几句之后,老陈突然道:“对了,还有个事情,我怕一会儿忘了,先说一下。”

  奚丰羽伸长脖子:“啥事?”

  老陈说:“下周就是英雄联盟周年庆了,到时候官方有个表演赛的活动……”

  奚丰羽兴致缺缺:“这跟我们没关系吧?”

  LOL大大小小的官方庆典上,经常会有表演赛的存在。

  流程一般是邀请一些知名的主播或者是退役选手来进行游戏对战,主要是娱乐的性质,热热场子,大家打的都不会很认真,所以关注度也不会很高。

  “这次稍微有点关系,”老陈顿了一下,继续把话说完:“表演赛一共要随机抽取九个表演嘉宾,其中六个是在已退役选手里面抽,但这次官方为了更好的效果,也会从在役选手里抽三个。”

  所有人愣了一下。迟迎也抬了抬眼。

  从所有在役选手里抽三个,这意味着ER战队的五名首发也有可能被抽中。

  因平均年龄小、训练强度大,在役选手无论是手速还是反应能力都平均要比退役选手高出一个层次,人气也一般要更高一些,来打表演赛,关注度自然会更高。

  但以往的表演赛向来是不会邀请在役选手的,一是怕影响选手们正常训练,二是时间也很难对得上。

  队伍里的上单惊讶的挑了挑眉:“真的假的?这次活动办这么大?”

  老陈“嗯”了声,合上了笔记本,道:“周年庆嘛。而且这次好像要官宣代言人,抽出来的九个人和代言人一起分成两个队伍比赛。”

  这话瞬间就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奚丰羽更是眼睛都瞪大了:“代言人?!谁啊?”

  老陈说:“是谁我也是听联盟那边的人讲的,不能确定啊……人你应该认识啊,上周你不是还和人家打了游戏。”

  奚丰羽顿了两秒:“陶与舒?!”

  老陈:“嗯。”

  听见这个名字,训练室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陶与舒出道多年,主演过好几部热播电视剧,在不同年龄层群体中的知名度都很高,网络热度尤其大。

  竞圈一群天天8G网速冲浪的年轻人,自然也都听过他的名字。

  队伍里的中单最先卧槽出声:“可以啊这波,陶与舒人气那么高,请他得花不少钱吧。?”

  辅助:“66666,那周年庆门票不得抢破头?”

  AD:“我现在退役去当黄牛倒卖周年庆的门票还来得及不?”

  眼看着越说越离谱,老陈无奈的出声打断。

  “少贫,你们还是把精力放在训练上面吧,S赛也没几个月了。”老陈说:“在这么多选手里面抽,也未必就能抽到你们。再说了,就算抽到了也可以不去,都是可以协调的。”

  “靠!那可不行!要抽中我我肯定去!”奚丰羽激动的嚷嚷,“上次也就隔着网线打了几把游戏,我还没见过陶与舒本人。”

  老陈拿纸卷成筒,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头顶:“行了别叫了,好好训你的练吧,要真抽到了……再说,看你这几天表现。”

  奚丰羽吐了吐舌头。

  老陈说完这事就出去了,留下他们五个待在训练室里。

  奚丰羽开始贿赂队友,拉着辅助说:“要抽到了你们记得让给我,以后打排位我给你们当狗。”

  辅助嫌弃道:“狗都不要。”

  一连解决了三个队友,奚丰羽过来安排他哥。

  按道理,以迟迎的性格,就算抽到了肯定也是不会去的,奚丰羽觉得这事说都不用说,信心十足,非常有把握。

  迟迎坐在桌边,支着腿,在pad上点点划划,在看一场比赛回放。

  电子屏在他脸上打出一半的阴影,有些冷峭的眉眼,面上没多少表情。

  “哥?”奚丰羽在迟迎眼前打了个响指,“干嘛呢,跟你说个事。”

  迟迎抬眸看他:“怎么?”

  “就是那个表演赛的事情,要是万一抽到了你,你能不能把名额让给我,你知道的,我妹特别喜欢陶与舒,我想到时候要个签名。”

  迟迎扫了他一眼,薄唇抿了抿,先没说话。

  奚丰羽满含希冀的看着他。

  “再说吧。”迟迎起身,将他拨开,走到自己位置坐下,点开桌面上一个比赛视频:“来看这个录像了,你看看你打的都是什么。”

  奚丰羽:“……”

  “快点。”

  奚丰羽委屈道:“哦!”

  -

  第二周周日。

  英雄联盟官方微博宣布了当晚的周年庆安排,热烈欢迎明星召唤师陶与舒空降现场的同时,也公布了由随机抽签选出的参加周年庆表演赛的九个选手的名单。

  ER基地里大清早就发出了一声嚎叫。

  “哥,哦不,爹!”奚丰羽音量分贝极大,将一众昨晚刚训练到三点、此刻都还在睡眠中的电竞少年从梦中吵醒:“你要是让给我,你就是我亲爹!!!”

第4章

  在奚丰羽大清早发疯的同时,ER战队官方微博下面的评论区也被爆.破了。

  联盟十分钟前的那条官宣微博无疑掀起了极大的水花,让一众网民们都炸了。

  虽说陶与舒上次已经直播打了一次游戏,但毕竟既没有提前宣传,事后也就意思意思的上了两个推荐位热搜,影响力都是小范围的。

  这次就不一样了。

  英雄联盟周年庆关注度本来就大,官宣微博一发,热搜第一就安排上了。陶与舒的人气与国民度毋庸置疑,但更重要的是,被抽中的三名在役选手中,有迟迎的名字。

  迟迎是谁?

  LPL三大豪门战队之一ER战队的队长兼打野,队伍的核心人物。他入队四年,不仅以最快的速度从训练生成了首发,而且次年就拿到了S赛冠军,可以说是从刚出道起就万众瞩目了。

  如今也才刚二十岁,赛场上表现亮眼,手速还是反应能力都处在巅峰期,是没什么异议的LPL现役王牌打野。

  再加上一张帅脸——这样的人,人气高简直是必然的。

  不过,也就因为这样,当迟迎的一众男粉女粉儿子粉老婆粉在得知自己偶像即将要去周年庆现场参加一听就不是很正经的表演赛时,瞬间就炸了。

  【请保证选手的正常的训练时间谢谢,不要给他接一些乱七八糟的活动!!】

  【在役选手为什么要去跟艺人一起打表演赛???@ER官方不出来解释一下?】

  【稳进S赛了所以飘了是吧?】

  【u1s1,这波规定是联盟官方出的,你们骂ER也没用啊,说了从在役里随机抽,抽到了有什么办法】

  【陶与舒粉丝过来打个卡,虽然是舒舒粉,但也一直很喜欢ER战队(尤其是迟神),这次两个本命终于能铜矿了~~】

  【悄咪咪的说一句我对陶与舒挺有好感的,流量里唯一不讨厌的一个了,上次他还直播过跟Dova他们开黑,技术还是可以的,在明星里属于不拉胯的那种】

  ……

  迟迎被奚丰羽那一嗓子给喊醒,躺在床上睡眼朦胧的摸过手机,刚开机,微信上就跳出了一连串的消息。

  【老陈:起了没?】

  【老陈:今晚那个表演赛,你被抽中了,你应该不去的吧?不去的话我就去跟联盟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换人】

  【老陈:联盟那边的人刚又给我打了电话,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老陈:今晚倒是没有训练赛,时间上是空出来的,你要去也不是不行……反正看你自己吧】

  【老陈:醒了给我回个话】

  迟迎眯着看手机屏幕上的字,过了几秒才理解了老陈的意思。

  上一秒他还在做梦,这一秒,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没醒。

  又握着手机怔了好一会儿。

  等到他迟钝的点开除了转发任务博以外万年不看的微博,找到了联盟的微博首页,确认事情真实存在以后,才清清嗓子,给老陈发了句语音过去。

  男生刚清醒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哑。

  “别换人……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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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海城梅奔会馆灯火通明,英雄联盟十周年庆典活动准时开始。

  今年的庆典比往年还要更热闹一些。

  还不到五点,场馆外面就排满了人,其中很多都是举着应援手幅的女孩子。

  陶与舒的车五点半就到了现场。

  一辆纯黑色的商务缓缓驶入,早已有认出车牌号的粉丝发出了小声的尖叫。直到车停稳,车门被拉开,穿着一身名牌休闲服的纤瘦男生走下来时,尖叫的声浪大的快要将房顶掀翻,引起也聚集在一旁的电竞粉丝们频频侧目。

  陶与舒戴着一张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精致秀气的眉眼。

  他弯起眼睛笑了笑,弯腰、鞠躬,又向左右两个方向都挥了手,引起一阵愈发激动的尖叫声后,就在保镖的开道下从侧门进了场馆后台。

  主办方原本给陶与舒准备了一间单独的带卫生间的化妆室,但黄哥觉得这样显得他们太大牌了,感觉很不接地气,就主动跟赛方说不用这么麻烦,跟其他人用一间就行了。

  于是当陶与舒走进那间可以同时容纳十人化妆做造型的房间时,上一秒还吵吵闹闹的聊着天的房间瞬间安静——随即又迅速喧杂起来。

  大家也都只是听说了陶与舒今晚会来,但没想到会在上场前就见到真人。

  亲眼见到大明星的冲击感还是跟看电视不一样的,很快就有不少化妆小妹、工作人员等捂着嘴围上来打招呼要签名,陶与舒没推没拒,一个一个都给签了。

  等闹过一阵,陶与舒终于不再被围的严严实实,角落里才站起来一个瘦高的男人,笑着朝陶与舒挥了下手,“与舒,你来了。”

  陶与舒也看到了他,惊喜的说:“Dova?你怎么也在?”

  Dova无奈的道:“我也在今晚的九个嘉宾名单里啊,你都没看官宣微博的吗?”

  陶与舒尴尬的挠了下头发:“还真的没有看……忙忘记了。”

  Dova:“没事,过来我带你认识一下他们。”

  说着便将陶与舒领到了靠窗的那一排化妆镜前。

  陶与舒和Dova认识有两年了,偶尔在一起双排打游戏,关系算是挺不错。

  有他带路,陶与舒觉得放松了一些,对即将到来的表演赛也没那么紧张了——毕竟是在现场当着这么多观众的面打游戏,和在家里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最右边的化妆桌上坐着一个半长头发的男生,从陶与舒进来起便一直朝他这边看,此刻见陶与舒过来,立刻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伸出一只手,笑眯眯的道:“你好,我是酸橙,上次跟你一起开过黑的。”

  陶与舒马上就想起来了那次直播,说“你好你好”。

  酸橙说:“本来没抽到我的,抽的是我们队上单,我把名额拿过来了。”

  Dova:“阿莫没打你?”

  酸橙:“他打我干啥,他才不想来呢,他宁愿呆在基地打人机……”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了陶与舒一眼,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不是,那什么,没说你不红的意思啊!阿莫我队友,那个逼,大直男,每天就知道训练,别说明星了,走路上连美女都不看一眼你敢信?猪都比他有情趣。”

  陶与舒忍俊不禁,摆摆手说没事。

  电竞少年们说话的风格跟陶与舒平时打交道的那些人不太一样,很有趣,也很直接,但反而比听那些看似委婉的弯弯绕绕舒服多了。

  Dova又给陶与舒介绍了另外几个人,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们的id、所在俱乐部和擅长的位置。

  陶与舒就此知道了这间屋子里除了酸橙和另一个平头眼镜男是在役选手以外,其余的都是已退役的选手。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酸橙四处看了一眼,突然道:“哎对了,迟神去哪了?刚不还在这么。”

  Dova说:“出去抽烟了吧?”

  “哦。”酸橙点点头,继而又感叹道:“不过迟迎居然会过来,我是真惊了,比阿莫微信上其实偷加了女主播还让我震惊。”

  Dova都笑了:“这么编排你队友,你是真不怕被打啊。”

  “我实话实说,谁想打我,让他来。”酸橙笑嘻嘻的。

  迟迎?

  这名字挺耳熟。

  陶与舒身为LOL新晋代言人,提前做过一些相关的功课,再加上他本来就爱打游戏,在闲的时候上网冲浪,也瞄过几眼职业赛事的消息,因此一听到迟迎这个名字,就觉得十分耳熟。

  似乎是某个很厉害的职业选手。

  迎上陶与舒疑问的目光,Dova主动解释道:“迟迎也是今天晚上的嘉宾,他是我以前的队友,打野位置,实力很强。”

  “迟神那只是‘很强’?这么形容一个爹级人物不好吧。”酸橙笑了,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小舒,一会儿是不是得你挑队友啊?这样,你把我和迟神都挑一个队可以不?我近期内是不想再跟他打了,夏季赛他那一手挖掘机着实让我有心理阴影。”

  Dova嗤笑:“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啊,小迟就应该多玩几把挖掘机弄弄你。”

  酸橙和迟迎同为打野,就算在同一个队伍里也不好分配位置,他这么说其实也就是在开玩笑。

  陶与舒配合的点点头,笑着说:“行,我必然第一个就选你们。”

  小助理走过来,叫陶与舒去换衣服。

  陶与舒跟他们说“待会见”,便跟着助理走了出去。

  换好一会儿上台要穿的衣服,又整理了一遍发型后,陶与舒一个人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位置就在后台靠近出口的地方,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场馆内开始放起的震耳欲聋的音乐,以及观众们嘈杂的声音。

  主持人已经上台,开始很有激情的念广告和开场白。

  话筒的杂音和尖叫的人声一齐钻进耳朵里,混着一丝泛着热浪的空气,又是一个喧嚣的夜晚。

  陶与舒在洗手池前仔仔细细的冲洗着手指,眉眼低垂,脸上的表情很淡。

  他习惯这样,在即将面对人群之前收敛情绪和表情。

  擦干净手上的水后,他出门右拐,刚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人。

  男生头发理的很短,两鬓有很明显的青黑色发茬,半低着头,嘴上斜斜叼着根烟,正垂着眼睛在口袋里掏打火机。

  陶与舒站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眉骨和鼻梁都很高,显得轮廓很深。

  察觉到有人出来,男生下意识的抬了抬眼,对上陶与舒的视线,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怔。

  摸裤兜的动作顿时停住。

  迟迎咬着嘴里的未点燃的烟,有些发愣的跟眼前的人对视了几秒。

  陶与舒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眨了一下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也有些惊讶。

  如果不是知道这场活动确实只邀请了自己一个艺人,陶与舒几乎都要怀疑这个男生是娱乐圈的哪个新人了。

  还是现下最流行的那一款,叫什么来着,就是形容一个人明明板着脸也很帅的……

  盐系酷哥?

  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一座冰雕,又冷又锋利,多靠近一步都担心要被划伤了。

  莫名其妙的,两人面面相觑了好几秒。

  最终,还是陶与舒觉得气氛尴尬,率先移开了视线。

  陶与舒没在脑海里搜索出这个人的脸,觉得应该确实是不认识。

  他微微颔首,幅度很小的对男生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男生没出声,也做出什么其他的动作,整个人像是冻住了。

  等陶与舒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外,迟迎才将未点燃的烟拔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他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沉沉吸了一口气,伸出僵硬的手指,揉了一把头发,脸上浮现一丝懊恼。

第5章

  陶与舒一到楼梯口,黄哥就迎上来了。

  “我天,你跑哪儿去了?”黄哥动作急急的递过来一份台本,又给他拨了拨头发,边带着他往进场的方向走,一边说:“流程稍微有点变化,一开始定的是让你随机抽签选队友,刚导演过来跟我说这样没什么看点,让你一会儿自己挑——”

  黄哥喋喋不休的说着话,一看陶与舒神情游离,明显没在认真听,顿了顿,“你在听没?”

  陶与舒将思绪从方才那个男生身上收回,点点头,说:“知道了,我自己挑选手。还有吗?”

  黄哥:“没别的了,就这个。这样,一会你认识谁就说谁的名字吧,上次直播一起过的那两个今天不是也在?你就挑他们吧,免得那啥……”

  陶与舒点头答应,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第一个选Dova,第二个选酸橙。

  在后台等了不到十分钟,就轮到陶与舒上场了。

  工作人员帮他拉开帘子,台上主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已经传来:“欢迎我们的明星召唤师——超人气偶像演员陶与舒!”

  台下陶与舒的粉丝们爆发出一阵尖叫。

  陶与舒自从上部戏进组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过商业活动,故而在英雄联盟周年庆的消息公布后,粉丝反应十分热烈。

  黄牛提前一周就开始卖票,此刻台下呈扇形的观众席里一大半都是举着显眼蓝色手幅的小姑娘。

  陶与舒走上舞台。

  “大家晚上好,我是陶与舒。”他笑意盈盈的跟大家打招呼,“很高兴来到英雄联盟十周年庆的现场。”

  等台下尖叫声停歇,主持人开始了一波例行商业吹捧:“小舒的人气真的非常的高啊,我这主持过S赛的耳朵都有点遭不住了。”

  台下一阵哄笑。

  陶与舒也笑,主持人又说:“今天你是作为明星召唤师来到现场的,一会儿要跟我们的职业选手们打比赛,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陶与舒说:“当然还是非常紧张的,因为我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打LOL,有点担心一会儿手不听使唤。”

  官方直播间里的弹幕疯狂轮动起来。

  【所以这是知道技术菜所以提前挽尊一波?】

  【手不听使唤xswl】

  【指路一下B站号[链接……],陶与舒打的怎么样看上次的直播就知道了】

  【我们舒舒还是很厉害的!】

  【奉劝你们粉丝还是少贷款吹逼,万一翻车就不好看了】

  主持人:“哈哈哈哈,那不至于。其实我看过你上次的那场直播,玩的很不错啊,平时经常玩中单的位置?”

  陶与舒开玩笑道:“对,因为我的队友们都不爱玩中单,所以这个位置就让给我了。”

  主持人:“哦?队友?据我所知,小舒你好像说过经常跟Dova一起双排对吧?你知道他今天也来到了现场吗?”

  陶与舒点头:“知道。”

  主持人顺势道:“那么现在有请我们的九位嘉宾上台——”

  侧边的移动舞台缓缓升起,出现了一队男生。

  镜头一一扫过,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几秒。

  主持人则伴随着顿时欢快起来的BGM快速的介绍着他们。

  镜头给到最后一个时,停留时间明显长了一点儿。

  台下立刻出现了一阵尖叫,主持人的声音也跟着一顿,说话的节奏声放缓:“第九位嘉宾是我们来自ER战队的打野——迟迎!”

  听到半小时前才刚在休息室里听说过的名字,陶与舒也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他想知道那个被Dova和酸橙一致认证为“很强”和“爹级人物”的职业选手到底长什么样子。

  刚看清,陶与舒就愣了一下——

  是刚刚在洗手间门外看到的那个男生。

  原来他就是迟迎。

  迟迎站在队尾,大概因为正式上台的缘故,短袖外面套上了一件红黑相间的外套,高高挺挺的站着,不知是身高还是气质的原因,在一众男生里有种突兀的显眼和拔萃。

  主持人没跟介绍其他人似的一句话带过,显然很是想跟迟迎互动,一直在cue他。

  离夏季赛过去没多久,主持人主要问了几个关于赛事的问题,问完一句,就把话筒移过去。

  迟迎脸上没太多表情,主持人把话筒递到他嘴边,他就微微倾身,简略的回答。

  几分钟后,主持人将流程拉回来:“好了,那么我们今天的嘉宾都到齐了,现在我来宣布一下比赛规则。”

  陶与舒也连忙收回视线,听主持人继续道:“现场一共有十位召唤师,分成两组进行比赛,当然了,有很多都是老朋友了,所以我今天要给我们的新晋召唤师陶与舒一个特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陶与舒老早就知道台本上是怎么写的,但还是很配合的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哦?”了一声,追问:“什么特权?”

  “特权就是,你可以先从在场的九位选手中选出两位作为自己的队友。”主持人说,“然后呢,再由抽签决定剩余的分组。怎么样,有特别想选的队友吗?”

  陶与舒看向站在台上的一众年轻男生们,微笑一下,将早就准备好的腹稿搬出来:“其实我平时也会看一些赛事的直播,大家都打的很好。英雄联盟是一个需要配合的游戏,所以如果对彼此的打法有了一些了解的话,会有更好的效果,我今天要选的第一个队友是——”

  主持人兴奋的追问:“是谁?”

  导播适时的切了一首BGM,九个嘉宾全部朝这边看了过来。

  酸橙明目张胆的对他挤了挤眼。

  陶与舒顿了一秒,目光一抬,恰好就看见站在队伍最末尾的迟迎也偏了偏头,薄薄的单眼皮掀起来,掠过其他人的头顶,直直的对上陶与舒的视线。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有了一个短暂的、大约不过半秒的交汇。

  但很快的,迟迎就以先于陶与舒的速度将眼睛垂了下去,嘴唇抿起,是一副既沉默又冷淡的神情,拒人千里之外,仿佛不太愿意再多看陶与舒一眼。

  陶与舒愣了一下神。

  他莫名想起刚才酸橙说,迟迎会来周年庆让他很震惊。

  大概是洗手间那一面让陶与舒先入为主的对这个男生有了印象,再将他和酸橙和Dova嘴里的人对上号来,就总有一些微妙的不同寻常。

  思绪稍微开了个小差,在主持人又问了一遍“选谁”后,陶与舒脑子一抽,盘旋在脑海里面的名字就脱口而出。

  “选迟迎。”

  主持人愣了愣,不过很快便职业素养十分之高的恢复如常,语调上扬的重复了一遍,做惊讶状:“谁?”

  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

  陶与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念出口的名字,但要改口肯定是来不及了。

  黄哥就站在候场区的阴影处的第一排,闻言皱了皱眉,投来不太赞同的一瞥。

  迎着一众好奇又期待的视线,陶与舒定了定神,硬着头皮确认道:“我第一个要选的队友,是迟迎。”

  站在队尾的男生终于又抬起头,黑沉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讶然。

第6章

  直播弹幕直接爆了。

  【一上来就先选个大腿,陶与舒这是把想赢写在了脸上啊笑死】

  【??我耳朵出了问题?陶与舒刚不是还说要看配合要看彼此了解blabla,那不应该选Dova?他和Dova不是认识?】

  【没懂,他和迟神能互相了解个啥?】

  【没懂+1】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想赢呗,多娃巅峰期的时候是挺强的,现在手速什么的早就不如迟神了吧,而且迟神能C,多娃不能C,傻子都知道选谁】

  【不会吧不会吧,多娃是上单,真有人拿上单跟打野比?】

  【没记错的话迟神最讨厌菜鸡了,一会肯定很精彩2333】

  ……

  弹幕热热闹闹的猜测着后续,陶与舒则咬着下唇,有些为自己方才走神导致的失误而懊恼。

  黄哥当时的叮嘱陶与舒是听进去了的,也明白为什么。

  他进娱乐圈这些年,别的不敢吹,但在话题度这方面真的有点吓人——

  陶与舒出席典礼的礼服配色奇葩能上热搜,陶与舒的粉丝拉了个很丑的横幅能上热搜,就连陶与舒吃个冰淇淋不小心糊了一下巴也能被狗仔拍了上个热搜。

  由于刚出道的时候为了混脸熟拍了太多脑残偶像剧,加之那会儿的演技也的确有些许辣眼,以至于出道四年后,他演技也能过得去了,但在大部分观众们的心中的形象依然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0演技小鲜肉”。

  这种标签,注定他在公众场合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拿着放大镜观察,任何槽点都有可能抓住,然后被挑刺和嘲讽。

  半月前安排的那场直播并不是随随便便的。

  一个普通商务的官宣节奏尚且有讲究,更何况是英雄联盟这种国民级的大热游戏。

  给顶级流量当了四年经纪人的经验告诉黄哥,选Dova就是最稳妥的——

  委婉点讲是熟悉的人配合起来会更好,直白点讲就是希望Dova能给陶与舒当一波保镖。

  总之,绝对不是选一个据说人气在电竞选手里面特别高,粉丝疯起来比流量艺人也不遑多让,并且还长了一张“小明星,在?你好,我要来吊打你了”的脸的职业选手。

  这样话题倒是一定有了,但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话题。

  黄哥在频频皱眉,不断的朝陶与舒投去忧虑的眼神。

  主持人虽然也觉得惊讶,但没想太多,按照台本抛出话题:“哦?为什么这么选呢?”

  陶与舒飞快的思考了一下,镇定的答道:“因为我玩中单英雄比较多,这个位置可能会更需要打野位置的支援……”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了迟迎,笑道:“我知道迟神打野非常厉害,选他肯定不亏。”

  主持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镜头给了一秒迟迎,正巧拍到他朝陶与舒的位置眺了一眼,没有说话。

  【陶与舒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酸橙不算打野吗??酸橙哭了QAQ】

  【陶与舒这意思是想整一波中野联动?】

  【笑死,迟神是能和中单配合,但前提是中单不能拉胯OK?谁要和菜逼打配合啊】

  【越来越好奇这表演赛能打成什么样子了】

  第二个队友陶与舒选定了Dova,于是两方队伍最终人选很快确定。

  陶与舒队:

  上单Dova,中单陶与舒,打野迟迎,AD和辅助都是退役选手。

  另一队:

  除了打野位置是酸橙以外,其余四个位置都是已退役选手,不过很巧的是,中路在役时和酸橙是队友,两人配合默契,曾有金牌搭档之称。

  表演赛只有一局,胜负很快就能揭晓,弹幕纷纷开始猜测起输赢。

  【光看配置就是陶与舒那队赢了,迟迎和多娃都在】

  【未必吧,酸橙也很强啊,而且和蚊子以前就配合的很好】

  【别的不说蚊子吊打个陶与舒还是稳的,就看迟神能不能一打二咯】

  随着场上背景音乐重新响起,双方比赛人员入座,接下来是赛前的十分钟讨论时间。

  主持人跟紧导播镜头开始闲聊。

  比赛时的位置五个连成一排,陶与舒打中单,就坐在最中间,身边分别挨着打野和AD。

  一坐下来,Dova便探头过来跟陶与舒说话:“这下橙子得哭晕在厕所。”

  想起自己答应过的“先选他”,陶与舒觉得有些抱歉:“我的错,把给他鸽了。”

  Dova说:“哈哈哈,没事,他不会在意这些。不过他待会要是又被爆锤,回去又得在直播间里哭,烦死人了——”

  话还没说完,Dova语调一扬,视线也向后飘去:“哎,小迟?”

  陶与舒跟着转头,就见迟迎正走过来,背着光,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只看得到带着层光晕的轮廓。

  迟迎在陶与舒旁边的位置坐下,两人之间大约只剩一掌宽的距离。

  天气热,场馆里冷气开的足,可陶与舒还是一瞬间就感觉到了男生身上丰沛的热意。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

  迟迎坐定,掠了陶与舒一眼,就看向Dova,点点头打招呼:“多哥。”

  “都到齐了,”Dova看了看其他两人,说:“那就不闲聊了,先来讨论一下战术?小舒,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在讨论LOL比赛战术这方面,在场随便抓个谁都比陶与舒有经验。

  但这毕竟是以明星为中心的表演赛,Dova还是先征求他的意见。

  陶与舒想了一秒,说:“跟对面蚊子比对线我肯定是不行,前期我就发育吧,尽量多补兵什么的,等经济起来了再去支援。”

  Dova和另外两名退役选手都赞同的点点头。

  这毫无疑问是最稳妥、不容易出错的战术。要是一开局就硬刚,恐怕节奏就会被带的很乱。

  陶与舒又笑了笑,开玩笑的道:“万一我这路崩了,你们就当是四打五。”

  Dova怕他太紧张,“没事,你就当是平时和我双排,放松打。”

  陶与舒点点头,“嗯。”

  又讨论了几句,到了商量各自拿什么英雄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迟迎突然偏了偏头,看着陶与舒,问:“你最擅长什么英雄?”

  陶与舒愣了一下:“啊?”

  迟迎看着他,深目高鼻,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有种冷淡的不耐,又重申一遍:“你擅长哪个英雄?”

  不知道为什么,陶与舒突然感觉像在课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莫名的紧张起来。

  “女刀,还有乐芙兰吧,”陶与舒差点要结巴,定了定神,确认道:“乐芙兰玩的多一点。”

  辅助“哇哦”一声:“你会玩乐芙兰?”

  诡术妖姬乐芙兰,是一个非常灵活的刺客型英雄,操作得当的话可以打出非常高的爆发伤害,但同时也对玩家的意识有较高的要求,新手玩家基本都不会选择拿她来打中路。

  一般能说自己会玩儿乐芙兰的,那就不会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鸡。

  陶与舒有点羞涩的点点头,觉得自己特别像在班门弄斧:“还行,平时玩的英雄比较少,就这么几个。”

  “那拿妖姬。”迟迎说,“女刀你已经玩过了,可能会被Ban。”

  “对对对!”Dova一拍大腿,说:“我都忘了这个了!上次直播已经拿过了女刀,而且小舒的妖姬玩的是还可以的……队长,你拿什么?”

  Dova在役时也是ER战队的一员,叫惯了迟迎队长,退役后也没刻意改口,偶尔还是会说顺嘴。

  陶与舒也跟着看向迟迎。

  迟迎自然的“嗯”了一声,说:“我看情况拿泰坦或者挖掘机。”

  这话一出,陶与舒和Dova都想到了酸橙那句“被迟迎一手挖掘机打出了心理阴影”,忍不住笑了。

  陶与舒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唇角浅浅抿着,眉眼都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原本五官偏淡,唇色也浅,不笑的时候可能更接近大明星该有的高冷的样子,可一笑就像是春风化开了,很让人移不开视线。迟迎顿了顿,看了陶与舒一眼,说:“怎么了?”

  陶与舒脸上笑意未褪,轻咳一声:“没什么。”

  十分钟讨论时间到,比赛即将开始。

  五个队员都坐回了各自的位置上。

  陶与舒坐的端端正正的,视线却忍不住向身侧飘,看见了迟迎正在调键盘。

  他看着男生挺直的鼻梁,想了想,凑过去离他近了一点,小声说:“迟神,一会儿求带飞。”

  迟迎按着鼠标的手一停,转过脸来看他。

  陶与舒语气里还带着笑,声音很轻,呼吸声也很浅。

  他没看迟迎的眼睛,只微微低垂着头,像个在课上说小话的中学生,笑一笑,睫毛都覆下来,密匝匝的。

  迟迎感觉到自己也像放缓了呼吸。

  扭回头后,迟迎才低声应了一声:“嗯。”

  半晌,又补了一句:“没事,能赢。”

  迟迎已经戴上了收音,声音就同时从耳边和耳机里传来,低而沉,带着点儿无来由的笃信。

  陶与舒突然就觉得……莫名的安心。

  他弯了弯嘴角,低声回道:“好。”

第7章

  迟迎的预测没有错。

  Ban&Pick环节,对方一上来就Ban掉了陶与舒曾在直播间秀过一手的女刀艾瑞莉娅。

  好在他们早有应对,按照之前的商量,陶与舒直接锁定了乐芙兰,迟迎则拿出了泰坦。

  当双方最终阵容显示在大屏幕上时,弹幕飞过了一片问号。

  【???】

  【陶与舒竟然会玩妖姬?】

  【这是打算C?别闹】

  【他这么选英雄,队里其他人没拦着他?】

  【迟迎肯定气死了2333】

  早就被黄哥提前打点过的解说适时开口:“嗯,双方的阵容都很保守啊,泰坦卡牌……看起来都想打大后期。但是陶与舒拿了妖姬还是满让我惊讶的,能把这个英雄玩好的普通玩家可不多,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比赛正式开始。

  一开局,陶与舒便操纵着乐芙兰朝中路走去,勤勤恳恳的开始砍小兵。

  他平时行程忙,私底下自己玩游戏的时时间也不多,很少有这种正儿八经的对战,一时间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对面的中单蚊子玩的是卡牌大师,是一个十分依靠经济的后期英雄,于是两人在中路花拳绣腿的和谐补兵了三分钟。

  场控镜头从一开始便钉在陶与舒的乐芙兰身上,一直到三分钟都没有爆发人头后,解说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这两人是相敬如宾呢还是在相互试探呢”,引起观众一阵大笑。

  镜头很快给到其他路——

  对面的EZ打法强势,几次拉扯已经消耗掉对手大半管血。

  陶与舒队伍的AD是个才退役不过半年的男生,眼见着血量不健康,很快便交闪现躲过一波大招,逃回了塔下。

  男生低低的“靠”了一声,余光看见迟迎的泰坦出现在野区与河道交接处,就有些犹豫的说:“迟神,EZ现在没大,你要不来抓一波?”

  男生这话问的犹犹豫豫,音量也不大。

  他在役时呆的队伍很一般,从来没打进过世界赛,比赛里遇到迟迎的次数基本是零。

  所以虽然只是表演赛,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传说中LPL赛区的最强打野出现在同一场比赛里。

  迟迎扫了一眼他的面板,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等等。”

  男生:“……”

  再等等我就要挂了。

  Dova跟迟迎当过两年队友,知道他的风格,此刻自动充当起解说:“没事阿文,打不过EZ你就先缩塔下,他们打野……”

  Dova笑了两声,“经济都被队长吃的差不多了,不敢过来的。”

  阿文看了一眼面板:“……”

  Dova话音刚落,听筒里便传来一阵清脆的惊呼:“啊啊啊我的天!”

  ——陶与舒操纵着妖姬,找准角度扔出一套连招,但对面卡牌大师走位相当灵活,他这一套只消耗掉对面三分之一血,刚想后撤,卡牌上来就是一个控制,将陶与舒定在原地。

  到底是前职业选手,蚊子玩起招牌英雄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陶与舒没能招架得住。

  见卡牌试图近身继续消耗自己为数不多的血量,陶与舒便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与此同时,镜头也捕捉到了中路的这一波小冲突。

  眼见着即将爆发人头,解说的声音逐渐亢奋起来:“中路卡牌逼近了,乐芙兰反打一波,哎陶与舒这连招很丝滑啊……但是卡牌躲开了,马上闪现接了一个控制,乐芙兰血量不容乐观——”

  “完了跑不掉了,”陶与舒双手离开键盘,有些泄气的笑着说:“他交闪了,但是我被控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过来了。”

  听见这个声音,队伍语音里的人同时一顿。

  陶与舒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屏幕右下方的草丛里钻出一个人影——是泰坦。

  可是他什么时候摸到这里的?

  比他更没想到的是蚊子。

  卡牌大师一路畅通无阻的接近乐芙兰,正要一招收掉他人头,技能就被打断了。蚊子慌忙后撤,但泰坦的Q已经精准预判了他的走位,与此同时,乐芙兰的眩晕解除——

  然后Dova便听见他那万年不怎么爱在队伍语音里多说话的前队长有条不紊的指挥道:“闪右边切他。”

  陶与舒依言照做,手指也相当争气。

  “First?Blood!”

  乐芙兰成功拿下一血。

  Dova:“奈斯!漂亮啊小舒!”

  陶与舒的心脏砰砰直跳。

  从差点残血被杀到反杀拿下人头,这有点刺激。

  而且迟迎这波指挥和预判简直精准,这就是职业选手的反应速度?太强了。

  陶与舒忍不住向右边歪了歪头,小声赞了一句“你好厉害”。

  屏幕中央的泰坦似乎停顿了一秒,才继续按下了回城键。

  迟迎抿着唇默默买装备,在脑子里将他刚刚那句话回放了无数遍。

  弹幕已经被666和“刚刚那波是陶与舒??”以及“迟神好帅”刷屏。

  【迟迎还是让头了,刚刚那波乐芙兰不上来他也能杀卡牌】

  【表演赛嘛,也正常】

  【讲道理,陶与舒这手乐芙兰还是可以,反应速度挺快啊】

  【这才一个头就吹起来了?】

  陶与舒和迟迎的中野配合拿下一血,直接将比赛的节奏带了起来——

  阿文在下路不敌对方AD,但乐芙兰及时赶到支援。

  双方在下路爆发了几次小规模团战,陶与舒趁乱一顿QRWE,又拿下两个个头,战绩3-1-4。

  而迟迎在野区单杀三次酸橙,经济全场最高,等他们推到对方高地时,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台杀人机器。

  解说:“迟神这把的打法还是温和了许多,没有平时那么凶,不过泰坦还是发育的太好了,这谁也挡不住啊……好,现在乐芙兰来也过来了,辅助给酸橙套上了盾,辅助挡下乐芙兰一波伤害!”

  高地的第一波团战双方都没讨到好,Dova回城补状态,迟迎转身进了对方野区。

  蓝buff还剩一丝血的时候,泰坦停下了杀戮的动作。

  “乐芙兰,”迟迎的声线很淡,隔着电波传来:“拿不拿蓝?”

  补完状态正往上路跑的Dova手一抖,差点原地放个闪现。

  他纳闷的转头看了迟迎一眼。

  后者正紧紧盯着屏幕,表情看不出丝毫异样。

  陶与舒倒不觉得有哪里不对,高高兴兴的应:“好的,我来了!”

  乐芙兰干脆利落的吃下蓝buff,最终团战打响。

  泰坦又能扛又能打,阿文在中辅的保护下发育的不比对面EZ差多,团战一开始,乐芙兰就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精准的扔出锁链,正正好砸到酸橙头上。

  解说:“至关重要的一波团了,好,酸橙开局被控,空了大,但卡牌牵制住了泰坦,辅助的盾给的非常好……还有机会!”

  一通混战。

  陶与舒操纵着乐芙兰,犹如一个鬼魅精灵,在人群中灵活的挪动,一个大收掉对面中辅两个人头。

  “Double?Kill!”

  观众席上一片尖叫。

  前几个人头拿的还可以说是运气好,但这波二杀实在是流畅,弹幕上陶与舒的粉丝们十分有底气的刷起了小舒好棒。

  二杀了!

  陶与舒咬了一下嘴唇,盯着电脑屏幕,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要是能拿个三杀……

  还没等他想完,下一秒,EZ忽然上前突脸。

  乐芙兰已经没了闪现,放出一个Q之后紧急后撤,但酸橙似乎是看出了这波对方打算死保中路,于是打定主意以一换一。

  泰坦技能都在CD,辅助没大,这一波不出意外起码能带走乐芙兰,说不定还能再苟一波龙。

  理论上来说,酸橙这个战术是没问题的。

  镜头给到比赛席位上的迟迎。

  男生和他以往比赛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不管是打团还是杀人的时候,神情都冷冷淡淡的,仿佛那个操纵着打野英雄大杀特杀的人不是他。

  随着镜头移动,解说继续道:“刚刚蚊子还是有点莽了,乐芙兰完成二杀,而且泰坦马上就六神装了,陶与舒队伍现在是大顺风!”

  话音还没落,迟迎点开买装备的页面,干脆利落的买了最后一件装备:炽热香炉。

  众所周知,炽热香炉是一件辅助装备。

  能加盾能加治疗,顺便还能提升法强和移速。

  解说大概是回忆起了夏季赛某一场时迟迎的六神装泰坦,正激情澎湃呢,万万没想到迟迎会掏出这么个玩意儿,懵逼了一秒:“……哎?”

  与此同时,带上香炉的泰坦一个闪现冲进人群,挡住了EZ一波伤害,剩下一丝血皮。

  乐芙兰配合默契,紧跟而上一套连招,收下了酸橙人头。

  “Triple?Kill!”

  至此,陶与舒拿下三杀,而酸橙队伍的中下辅均阵亡,高地塔应声而破,局势已定。

  解说尖叫:“三杀!乐芙兰三杀了!酸橙队目前只剩下皇子,水晶能不能守得住呢?!”

  当然是守不住。

  水晶炸裂的时候,弹幕也铺天盖地的快要炸裂了。

  一半是粉丝在恭喜陶与舒拿下三杀成功获胜,另一半则是在疯狂吐槽迟迎刚刚那个香炉。

  【我眼睛花了吗?泰坦出了个香炉??】

  【想到会舔,但没想到这么舔】

  【恭喜陶与舒三杀!刚刚说我们舒舒菜的人呢?】

  【u1s1,陶与舒技术是还可以,我为刚刚喷他是菜逼道歉】

  【就这?就这?老子还等着看泰坦六神装,就给我看这??男妈妈,是男妈妈吧?】

  ……

  屏幕上弹出Victory的那一瞬间,陶与舒激动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松开鼠标和键盘,站起身来,手便不小心碰到了身边人的腕骨,两人同时朝对方看去。

  “赢了!”陶与舒语气里全是雀跃的激动,连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我们赢了!”

  迟迎看着他激动的都有些红的脸颊,蜷了一下右手,眼神闪了闪,嘴角似乎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嗯,赢了。”

第8章

  奚丰羽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后就给迟迎打过去一个微信语音。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他索性挂断,给迟迎发过去一行消息——

  【我在梅奔西北门等你,老胡说晚上在这附近一起吃顿饭】

  发完消息,他将手机揣进兜里,走的离场馆近了点,站在一个廊檐下面等。

  和他一同站在廊檐下面的还有好几个穿的五颜六色的小姑娘。

  正值夏季,小姑娘们都穿的很清凉,露着白花花的胳膊和大腿,一阵风袭面而来,空气顿时香味扑鼻。

  于是奚丰羽就打了几个没什么形象的喷嚏,成功招惹来几个女生的视线。

  奚丰羽也看了一眼她们。

  每个人都戴着口罩,手里拿着、头上戴着、腰上挂着的,全是各种亮闪闪的应援物。

  奚丰羽作为明星电竞选手,对粉丝应援自然是不陌生,上场比赛的时候也是要对着观众席上写着他名字的粉丝牌挥手的。

  不过此刻,这群小姑娘手里的应援牌上写的却不是任何一个电竞选手的名字,而是陶与舒。

  奚丰羽打量了一下这几个灯牌的材质,觉得有点儿太大了,看起来也不轻,这些娇滴滴的女孩子们一人扛这么多个也真是不嫌累。

  还没等他研究完,小姑娘们的视线便越过他头顶朝后飘去,并且肉眼可见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奚丰羽对女生脸上出现的这种表情变化并不陌生,知道多半是有帅哥出现。

  他还以为是陶与舒出来了,结果回头一看,一眼就在从侧门走出来的几个男生中间看到了他哥。

  迟迎身形好,就算戴着口罩帽子没有露脸,走在人群里也很打眼。

  他一出门便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左右看了两眼,找到奚丰羽的位置,拉下口罩,朝他招了一下手。

  小姑娘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她们都是没能抢到周年庆门票的粉丝,守在这就为了一会儿散场时能看陶与舒一眼,趁乱拍几张照。

  其中好几个都是应援站的人,平时不止追陶与舒的活动和现场,见过无数帅哥,可谓是见多识广。

  “那个小哥哥是谁啊,好帅。”

  “X厂的爱豆吗?看打扮不像啊。”

  “从会馆里出来的,会不会是电竞选手?”

  “不是吧,电竞选手里面有这么好看的?”

  奚丰羽在一旁听的直乐,在有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说了一句“不然先多拍他几张吧,一会儿再去代拍大群里问问是谁”的时候,冷不丁的开口:“不然直接问我?”

  “你谁啊?”女生被吓了一跳,瞪着他:“偷听我们讲话?”

  奚丰羽真是太无辜了:“我可没有,就一不小心听到了。”

  女生还想说话,就被小姐妹扯了一下袖子,激动的压低声音道:“小哥哥过来了!”

  迟迎径直走向这边。

  奚丰羽在心里感叹了几句他哥的魅力是真尼玛跨界,这还戴着口罩鼻子嘴巴都看不清呢这群妹妹们是怎么看出来长得帅的?

  迟迎站定,问他,“你一个人?”

  “老胡还在路上,说在高架上堵了半小时,让我们先过去。”奚丰羽看了看时间,说:“这都十点了怎么还堵啊。”

  说完,他伸长脖子往后看了一眼,“哎,怎么就你们几个,小舒呢?没一起出来?”

  他这一声“小舒”喊的几个悄悄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女生都愣了。

  迟迎扫了那些灯牌一眼,顿了顿,指了一下后方,说:“他还在里面。”

  陶与舒作为今晚的明星嘉宾,要做的事情不止表演赛一件。

  拿了三杀赢下比赛之后,他就上台发表感言了,接下来还要官宣他形象大使的身份,还要抽奖,念幸运观众,合影,总之一堆流程要cue。

  奚丰羽:“啊?那他还在里面,你们怎么就出来了?”

  “不然?”迟迎不解的敛了下眉,“还能干点什么?”

  “……”

  和大明星同台比赛近距离接触后这么冷漠的也就只有迟迎了,简直不是刚刚在赛场上给陶与舒出过辅助装的人。

  奚丰羽啧啧两声,恨铁不成钢道:“怎么这样啊,把人家小陶约来一起吃饭呗!老胡定的胡桃里,大包,你还怕坐不下?”

  迟迎抿了一下唇,没说话,倒是他后面跟着的几个退役选手跟着惊讶的问了一句“老胡来了吗”。

  “是,他刚到海城,”奚丰羽说:“待会你们都来啊!老胡特意交代的,让我把大家都带过去,好久没聚了。”

  老胡是ER战队前中单,退役也有两三年了。

  抗韩最艰难那几年,整个LPL只有老胡的辛德拉能让韩国赛区的王牌中单忌惮三分,是LPL的大前辈级人物。他性格也和善,和竞圈许多人关系都很好。

  又站着说了几句话,奚丰羽就说先去叫车,一行人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等几个男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几个女生才如梦初醒似的重新开口说话。

  一个不可置信道:“还真的是电竞选手!刚刚听他们提到舒舒名字了。”

  另一个道:“真的好帅啊!”

  “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丸子头想了想,点开微信,戳进一个混电竞圈的小姐妹的对话框,将刚才偷偷拍的一张照片发了过去,并配上一个十万火急的表情包。

  “姐妹!!!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啊?”

  小姐妹可能刚好也在看微信,回复的特别快:“……知道啊,刚刚才让电竞圈地震了的一个男的。”

  丸子头:“……怎么说?展开讲讲。”

  正在丸子头的小姐妹给她激情科普什么叫铁汉柔情,探讨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刚在夏季赛上拿了五杀的王牌打野甘愿成为给中单出辅助装的男妈妈的时候,那厢陶与舒正被官宣成为LOL大中华区品牌形象大使。

  英雄联盟从未给过任何一个明星艺人这样高规格的头衔,官方直播间的热度不出意外的达到了今晚的巅峰。

  弹幕精彩无比,恭喜的有,骂人的也有,刷屏快的房管都看不过来。

  陶与舒在台上发表完感言,台下闪光灯咔嚓咔嚓就没停过。

  粉丝拍的很快会成为精修美图被疯狂转发,媒体拍的则将会随着营销号一起出现在接下来的各种通稿里。

  流程都走完之后,陶与舒下台,黄哥早已在后台靠近出口的位置等着了。

  “今天还挺顺利的,打的很好。”黄哥笑着说,“开始前我还跟小朱说担心呢,怕出什么问题。”

  虽然是夏天,但晚上风也有点儿凉,陶与舒穿上黄哥递过来的一件薄外套,边走边说:“流程都对过好几遍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黄哥刚想点头,却又想起了陶与舒选人那一茬,脸上笑容顿了顿,表情严肃了点,道:“那选人是怎么回事?”

  黄哥顿了顿,接着说:“英雄联盟流量很大,今天晚上光是在线看直播的人就有三千万,路人盘也大,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带节奏……迟迎这个选手,我也了解过的,粉丝很多,性格据说也比较孤僻,万一他比赛的时候根本不让着你,焦点全在他身上,营销号再一带话题,那可就完了。”

  孤僻?

  陶与舒莫名就想到当时耳机里那一句低沉的“乐芙兰,拿不拿蓝”,安静一秒,失笑道:“哪就至于‘完了’这么夸张?再说,这不是没事吗,人家还给我让了蓝,已经很帮我了。”

  黄哥还想说什么,陶与舒就又说:“而且我的水平根本用不着他让不让,大家都是能看出来的,LPL的观众又不傻。”

  黄哥有些无奈:“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反正下次要先跟我商量,今天走神了吧?我站在下面都看出来了。”

  黄哥行事风格向来心细多虑,大多时候就像一个絮絮叨叨的老父亲,唠叨是真的,但也是真的为了陶与舒好。

  陶与舒乖乖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保姆车停在后门,那里人少,距离酒店位置也更近。

  黄哥带着陶与舒往后门走,刚一推开门,就看到有七八个男生站在路边,愣了一秒,还没说话,其中一个就眼尖的发现了他们,惊喜的笑着挥了挥手:“哎?小舒!”

  其余几个男生都看过来。

  陶与舒仍然第一眼就看到了迟迎。

  迟迎把外套又脱了,倚着告示牌懒散站着,高个长腿,随着其他人的视线一起,投过来淡淡的一瞥。

  “哎你们好你们好。”黄哥马上认出来了他们,笑容满面的道:“怎么在这里啊?等不到车吗?要不要我帮你们安排一个?”

  奚丰羽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们等朋友呢,准备去吃饭……”

  他看向陶与舒,说:“对了小舒,要不要来一起吃?我们在胡桃里定了大包间。”

  陶与舒还只在上次的直播里跟奚丰羽开过黑,并不认识他的脸,听他这么问,愣了一下:“啊?我去会不会不太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奚丰羽说,“你来嘛,Dova哥一会儿也来。而且我们刚还在讨论你呢,你那一手妖姬玩的是真秀儿,这还不得传教授业解惑一波?”

  另外几个人也紧跟着起哄,都说让他来。

  迟迎也抬眸看着陶与舒。

  他是单眼皮,但眼型略长,被睫毛一覆,更显得眼潭深而沉静。

  其实陶与舒跟迟迎除了“来拿蓝”“赢了”之外就没说几句话,不过因为在比赛,周围人在笑在闹,气氛一直是热烈的,也就感觉不到其他温度。

  但现在再看到迟迎,总觉得他好像又恢复到了比赛之前的样子。

  疏离,冷漠,浑身气质使然,还带点儿高高在上的审视,像恨不得跟陶与舒拉开远远的距离。

  陶与舒视线跟他对上,莫名想起了刚刚在比赛时,两个人并排坐着,迟迎身上那股很淡的洗衣粉香味。

  以及他让给自己的那一波三杀。

  真奇怪。

  奚丰羽热切的望着他,又问了一遍他去不去。

  “行,”陶与舒思忖两秒,说:“那你们等一下,我先跟我经纪人讲一声。”

第9章

  跟黄哥报备过后,陶与舒被围在一众电竞少年中间往前走。

  一大群人声势浩大,路过的人都要多看一眼,但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倒是省了陶与舒被蹲守的粉丝围着拍照的时间。

  胡桃里距离会馆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到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个穿着很休闲的男人,等他们下车就迎上来了。

  “老胡!”奚丰羽上去跟他来了个熊抱,笑着说:“这来的比我们还早,看着也不像堵车的样子啊?不是讹我们的吧?”

  老胡笑骂了一句:“滚吧,老子在高架上生生堵了一个小时!”

  老胡又看向他身旁的迟迎,上去捶了他一下,捏了捏他肩膀,端详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是不是又长个儿了?”

  迟迎这么鲜少有表情的人,看见这个男人也笑了笑:“我还能长么?”

  “怎么不能?”老胡说,“男的一般都得长到二十五,不过到你这差不多行了,别再长床睡不下了。”

  老胡不愧是LPL著名交际草,除了曾经同战队的迟迎和奚丰羽,其他的退役小选手们他几乎也都叫得出名字来。

  一个一个打了招呼,等看到陶与舒的时候,老胡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这位我好像没见过,哪家俱乐部的新人?”

  奚丰羽笑嘻嘻的:“你猜呢。”

  陶与舒礼貌的打招呼:“胡哥你好。”

  “哎你好,”老胡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真好看,好看中还有那么一丝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你id是?”

  ……电竞选手之间打招呼的方式竟然是先问id。

  陶与舒愣了愣,顿时有一种自己还在游戏里的错觉:“呃,我id是TYS……”

  陶与舒报完自己那个为了直播随便取的小号的id,老胡表情更疑惑了,转头看看奚丰羽,求证道:“不是LPL的吧?难不成……”

  他打量了一下陶与舒明显跟旁边一群电竞糙直男们不太一样的精致打扮,“难不成,是LCK*的兄弟?”

  奚丰羽已经憋笑的快要不行了,趴在老胡身上说:“你没看今天晚上英雄联盟官方直播啊?”

  老胡说没来得及看。

  于是从进门到上桌,短短的五分钟时间,奚丰羽绘声绘色的将方才周年庆表演赛上的全过程都给老胡复述了一遍。

  进了包间之后所有人都摘了口罩。

  陶与舒的妆还没完全卸干净,一张小脸在灯光下愈显粉白,眼皮上不知道抹了什么,还有点亮闪闪的。

  他原本便两颊有些莹润的婴儿肥,整个人轮廓不深,总像是年纪还小似的没长开。

  皮肤又太白,显得五官偏淡,净白的透出一股子清隽。

  隔着电视的时候没太觉得,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才愈发让人觉得他光彩照人。

  整个包厢里热热闹闹,陶与舒脸上笑意盈盈,有种无关性别的勾人,每个人说着话,就忍不住或多或少都要往他脸上掠一眼。

  老胡才刚知道了自己眼前这个小男生就是那个很火的明星陶与舒,又知道了陶与舒刚代言了英雄联盟,表情逐渐从惊讶变为了震惊,紧接着在听到奚丰羽描述了迟迎在赛中的种种表现后,又转为一种微妙的不可置信。

  “真的假的啊?”老胡问,他对迟迎还算了解,“我怎么就不信呢?”

  奚丰羽直接把直播回放调出来了,“就这!这蓝buff就一丝血了,你一铲子下去不就结了么还要战略性让一波蓝?啊?迟神?”

  迟迎原本懒得搭腔,耐不住奚丰羽非要问,于是放下杯子,偏了偏头,像是相当理所当然似的淡声道,“打野给中单让蓝不是很正常?”

  奚丰羽:“?”

  “那平时怎么不见你给我让个蓝?”奚丰羽还挺委屈:“上回和MGE打训练赛你说的什么来着?‘自己去对面拿’?”

  “那次没必要。”迟迎说,“你比对面多了十几个补兵。”

  “……”

  奚丰羽着实被他这冷酷无情的态度给伤透了心,预备再跟他掰扯掰扯他后面给陶与舒的那个盾和那个闪,老胡却“哎”了一声,拉着视频进度往回拖了一小截,说:“乐芙兰这里一波打的很可以啊,小陶,练过吧?”

  陶与舒说:“为了表演赛练了几天。”

  老胡竖了个大拇指:“可以了,只练了几天就能打的这么好。”

  “多亏大家保我,”陶与舒笑了,转过头,看向迟迎:“还有迟神最后帮我挡了伤害,不然我拿不到三杀的。”

  迟迎看了他几秒,说:“你打的挺好。”

  陶与舒眨眨眼睛,连忙摇头:“没有,你才是真强。”

  迟迎是真的很强。

  在比赛中,迟迎好几次走位陶与舒都没太看懂——是什么时候在那插了眼的,又是什么时候绕到后面去的,他去野区支援迟迎,总觉得好像都用不上自己,眼睛一花迟迎就收掉敌方人头了。

  陶与舒以前和Dova一起排位,Dova为了照顾他都玩低分段的小号,玩的时候也多半配合他的节奏,两人是娱乐为主,上分为辅。

  但和迟迎一起,虽然也知道他在谦让,但仍能时时刻刻感觉到他对局面的掌控。

  跟这样的人做队友,除了觉得他强大,还有种莫名的安心。

  又跟其他人聊了一会儿,陶与舒去倒水。

  水壶放的离桌沿有些远,在最里面,又只有一条很窄的过道。

  陶与舒试了试,够不着。

  下一秒,就有一条手臂从他头顶上方越过去,拎起水壶拿下来。

  陶与舒就也跟着转头,见迟迎正握着水壶垂眼看他,半晌,抬了抬下巴。

  陶与舒有些不明所以,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啊?”

  迟迎看他一眼,敛了下眉,“不是要喝水吗?”

  “噢。”陶与舒这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着实有点傻,“好的,谢谢。”

  迟迎握着水壶,缓慢往他杯里倒着水。

  陶与舒垂眸捧着,只能看到他搭在壶柄上的手。

  迟迎的手指很修长,骨节看起来有点硬,拇指处有很明显的薄薄一层茧。

  是一个电竞选手的手。

  这场景让陶与舒有点儿后知后觉的想笑。

  他今天头一次体会到以貌取人的不可信。

  迟迎这个人,和他最开始以为的好像不太一样。

  -

  因为多了陶与舒这个稀客,老胡又专门去多加了几个硬菜。

  上菜的时候,奚丰羽他们牌局都快支起来了,服务员一进来,一众人又立马扔了牌准备吃饭。

  没有长辈在,桌上都是一群半大男生,干什么都很能闹腾,吃起饭来尤其吵闹。

  一盘菜刚上,一群人便如狼似虎的扑上去,盘子刚放下里面的菜就没有了。

  陶与舒第一次见识这种架势,一圈下来,他没能夹到几次菜,握着筷子几乎不知所措。

  老胡看了他一眼,笑道:“小陶是不是被吓到了?他们就是这样,爱瞎闹,人来疯。”

  说完吼了一嗓子:“你们能不能矜持一点儿?小陶被你们整的都吃不到了!”

  奚丰羽嘴巴里嚼着一块肉口齿不清的说:“那行,下次上了专门让你先夹!”

  下一道是胡桃里的招牌菜酸菜火锅肥牛,两个服务员一起抬着个大炉子上来,炉子里的锅上热汤冒着泡,香味都快溢出来了。

  五六双冒着绿光的眼睛纷纷看向陶与舒。

  陶与舒:“……”

  奚丰羽咽了一下口水,克制的说,“你赶紧夹,不然我怕我们忍不住。”

  陶与舒刚想说你们不用管我了爱怎么夹就怎么夹吧,一双筷子就代替他伸了上去,在锅里捞出两片,放在陶与舒碗里。

  包厢内顿时安静了两秒。

  奚丰羽反应过来了,开始嚎:“队长,我能不能也享有这项服务啊?!”

  迟迎放下公筷,换上自己的筷子,眼皮没抬,淡淡嗤了声:“想点别的。”

  奚丰羽还在震惊,震惊完了又有一丝丝的委屈:“我不服!我跟你多少年队友了不值得你给我夹片肉?!”

  一个男生笑道:“就数你最能抢,还用迟神帮你夹?”

  老胡笑呵呵:“小陶这不是VIP待遇,这是黄金至尊VIP待遇。”

  迟迎没理那群人来疯,自顾自的又给自己夹了一片肥牛。

  陶与舒的声音响起来:“迟神人好好。”

  尾音甜脆,听起来就乖巧。

  迟迎一顿,手猛的僵住——

  刚夹起来的肥牛又滑进了锅里。

  奚丰羽眼疾手快的把那片肥牛抢走,笑的很贼:“哥?我夹走了哈。”

  迟迎抿起唇,看了他一眼,随他去了。

  奚丰羽咽下凭本事抢来的肥牛,有了精神,又开始胡言乱语:“他好?他真‘好’的时候你是没见过,那叫一个惨无人道丧心病狂……”

  他指的是平时训练的时候迟迎没人性的压榨他们,不过想起他哥表演赛时对陶与舒的态度,又觉得说了人家也不会信。

  但奚丰羽突然又想起一茬,拼着劲儿也要再黑迟迎一波,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对陶与舒说:“你不知道我哥他这人多无趣多直男,上上周你不是直播么,我让他过来看,他死都不来,还问我打不打排位!我说排位啥时候都可以打,大明星错过了就再也看不到了,你知道我哥说什么吗?”

  陶与舒好奇的问:“说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奚丰羽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拱火:“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必然是不稀罕大明星呗!”

  陶与舒忍俊不禁,笑完突然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对啊?

  选英雄的时候,迟迎明明说过“你女刀已经用过了,可能会被ban”这句话。

  如果他没有看过上次的直播,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第10章

  疑问的念头也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陶与舒没太多想。

  奚丰羽极度聒噪,一张嘴除了吃还兼具叭叭不停,谁说点什么他都能接上,整个饭桌上数他最闹腾,老胡说了都不停。

  最后还是迟迎扫了他一眼,说了句“你还吃不吃了”,他才立马闭了嘴,说:“好好好,吃。”

  陶与舒在一旁饭没吃多少,听他们聊天听很开心,过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奚丰羽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回忆几秒,陶与舒终于想起来了第一次直播的时候,似乎也是有这样一个声音的,于是问:“你是Wing?”

  奚丰羽愣了一下:“你才发现?”

  “……嗯。”

  “……”

  一晚上受到的打击太多,奚丰羽的心已经不怎么会痛了,恍惚了半秒,道:“那就行。”

  其他人笑的不行。

  闲聊一阵,话题又回到了LOL上面。

  “小陶,你打的真挺好的。”一个退役选手说,“我还以为你们明星技术都不怎么样……我意思是你们比较忙啊,应该都没什么时间玩吧。”

  “怎么说话呢?看人今天那一手妖姬你还能说得出口?人家去你们基地练上三个月,蚊子当场退役。”

  蚊子捡起一颗小西红柿砸他,嘴里骂骂咧咧的。

  陶与舒笑道:“时间是不多,而且电脑也没办法随身带,所以一般只偶尔打打王者……”

  像想起什么,他顿了顿,声音小了点:“那什么,提到别的游戏应该没事吧?”

  众人嘻嘻哈哈的说“没事没事”、“这儿又没别人”、“一家游戏不说两家话”。

  奚丰羽非要欠一下:“那不行,得要封口费,两张签名照?”

  陶与舒答应下来:“一会儿给你写。”

  有人继续上一个话题:“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的LOL啊?”

  陶与舒说:“蛮久了,去年在家休息打过很多次,有时候会跟Dova哥双排。”

  “哦,”这人随口问了一句,“那你玩哪个服?啥分段?”

  陶与舒想了想,报上自己大号的段位:“国服,xx区,钻石段位。”

  男生点了点头,“这个段位我们都有号,以后可以一起开黑。”

  陶与舒说好。

  “我现在也天天打钻石局。”另一人说着,笑骂了一句,“不过国服这个段位喷子是真特么多,演员也多,老子都被演怕了。”

  陶与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接了一句,“我也遇到过。”

  “遇到过什么,喷子啊?演员?”

  陶与舒点点头,说都有。

  大家顿时来了兴趣——原来大明星也会有这种经历。

  奚丰羽催他快讲讲。

  就连迟迎也侧过脸来,看向陶与舒。

  其实陶与舒在游戏里遇到挂机骂人的还不少,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他有点哭笑不得,只好回忆了几秒,讲了一次印象深刻的:“我在铂金的时候有一次吧,单排补位到辅助,因为我辅助只会玩猫咪,就选了猫咪,AD选的是寒冰……”

  基本是一听开头就能猜到结局的故事,奚丰羽笑已经憋不住了:“然后呢?”

  “就被骂了一顿,”陶与舒郁闷道,“骂完他还挂机,挂完机接着骂,然后我就屏蔽他了。”

  “输了?”

  “……没输。”陶与舒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们那局的打野特别强,玩的豹女,那人挂机后他就让我去跟他,最后四打五赢了。”

  他说着就笑了:“所以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打野的id。”

  迟迎挑了挑眉,神情有些微妙。

  “这你都还记得?”老胡有些惊讶,“叫啥啊?”

  那个人的id还挺好记,陶与舒想也没想就开口:“叫‘编号0431’。”

  餐桌上一时有些静。

  过了好几秒,奚丰羽才撞了迟迎肩膀一下,“哥,这不是你小号id吗!”

  迟迎喉结不明显的滑了滑,冷静的的“嗯”了一声,“是我。”

  “是你啊?”陶与舒愣了两秒,眼睛惊喜的睁圆,眸光清澈的看过来,不可置信的笑道:“这也太巧了!”

  迟迎跟他对视两秒,掩饰般的咳了声,垂下眸子,过了好半天才低低应了句:“是挺巧。”

  老胡也被他们这巧合给惊到了:“这也行?”

  蚊子:“说起来迟神这个小号不常打吧,段位也不高,这样都能碰到,你俩缘分不浅啊。”

  迟迎默默的去夹酸汤鱼片。

  但筷子好像突然不太好使,他夹了几次无果,干脆放弃,拿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口水。

  心跳很快,耳畔后也有一抹不太明显的红。

  过了一会儿,他扯过杯子,将里头的水喝光了,浑身的热意才勉强消下去一点点。

  吃吃聊聊,一顿饭到了十二点多。

  打电竞的都是夜猫子,习惯了熬夜,这个点对他们来说正是精神的时候。

  陶与舒由于最近行程的关系,作息也比较晚,暂时也还不太困。

  散场的时候,奚丰羽拿出手机,问陶与舒加微信。

  “加个微信?”奚丰羽问,“以后可以一起打游戏……哦不对,你们微信是不是不能随便加人啊?”

  陶与舒:“没那么夸张,朋友当然可以加。”

  加到迟迎的时候,陶与舒看了一眼他的扫码界面,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迟迎问他。

  陶与舒强压笑意,“没什么。”

  迟迎的头像和微信名都很简洁,是一片深蓝和名字的缩写,很符合他的性格。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游戏小号id居然会那么中二。

  下一刻,陶与舒就动动手指,给迟迎改了个备注——

  编号0431。

  “你不介意吧?”

  陶与舒改完备注,退出微信页面,仰头看他,笑容中带着一丝小小的狡黠,温和又机灵,像一只猫。

  迟迎握着手机,定定的看着他,“不会。”

  回去的路上,奚丰羽还在叫唤,说为什么就哥一个人有特殊待遇,我们备注都是名字。

  老胡在前面开车,闻言笑了声,说:“小陶人还挺好相处的,今天来之前你们没说有明星要过来,后来我偷着拿手机百度了下,嚯,这咖位够大的。不过这么大咖,人性格倒是不错。”

  奚丰羽点点头,“上次跟他一起排位我就发现了,没什么架子。”

  “哥,哥?”

  迟迎回神,看向奚丰羽,“怎么了?”

  “你咋回事,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叫你都不理我。”奚丰羽看着他,“我们刚刚在群里说呢,陶与舒最近不是有个剧要上吗,要不帮他宣传一波?怎么也算是朋友了吧,刚蚊子他们回基地的车都是他帮忙安排的。”

  迟迎“嗯”了声,问:“怎么宣传?”

  奚丰羽摆弄着手机,道:“就转发微博就行了吧……之前不是弄过这种吗?”

  迟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

  “就给之前来过基地做节目的那个导演宣传电影啊,你忘啦?”

  迟迎沉默两秒,想起来了,“应该是运营帮发的。”

  “……”奚丰羽无言片刻,想了想,还是问了句:“那给陶与舒宣传……也让工作人员帮忙?”

  剩下四个字“不太好吧”没说。

  过了几秒,奚丰羽刚要再说话,迟迎就开口了。

  男生脸向着窗外,看街道上掠过的一辆辆飞驰的汽车。

  汽笛声响在浓黑的夜色里,滴滴呜呜,唯他的声音清冽而沉静,带着丝低低的哑,像还在回味一个梦。

  “不会。”

第11章

  当天凌晨三点,迟迎的粉丝们在首页刷出来了他们盼望很久的微博。

  更重要的是——

  既不是敷衍至极的“转发微博”四个字,也不是带了一堆井号的广告,而是一条完全原创的、并且还带了一张图片的微博。

  粉丝们喜出望外,奔走相告,还以为迟迎终于开窍了,知道发自拍营业了,纷纷激情留言。

  留言完一看,这图片好像不太对啊。

  再仔细一看,文案好像也不对劲。

  @ER-迟迎:推荐一部剧,主演演的很棒[图片]

  附图为陶与舒在《老人与神》里的单人剧照。

  不过两秒的时间,围观群众们也纷纷闻讯杀到迟迎的微博评论区。

  【啊啊啊啊老公你终于发微博了!】

  【老公你微博都长草了】

  【就这?舔上瘾了】

  【今晚那个出装不打算解释一下么,准备从打野位置转去辅助?】

  【你啥时候退役?】

  【你们有病吧,表演赛而已用得着上纲上线?】

  【有一说一吧,陶与舒毕竟顶流,迟迎让着他也正常】

  【但u1s1,这可是迟迎……】

  【突然发这个破剧干什么,本来都屏蔽掉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刷到,qswl】

  【陶与舒粉丝谢谢迟神帮忙宣传~】

  ……

  迟迎微博粉丝有一千多万,影响力不小,加之本来就才经历了周年庆的表演赛,两人那一波中野配合话题十足,正是热度正盛的时候,相当于天然广告位。

  没多久,迟迎这条微博就被营销号正加工反加工,很快就被顶上了热搜。

  陶与舒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知道迟迎他们帮忙宣传了自己的剧。

  前段时间都在到处跑地宣,欠下的各种杂志和广告都得补上。

  他在摄影棚待了一整天,换了三十多套衣服,拍完十多组大片,结束的时候,他小腿和手臂都是酸的。

  这次合作的摄影团队是国内很有名气的一家,收工后,黄哥提着一打咖啡进来分给工作人员,说大家辛苦了,拜托他们成片出来一定要多把把关。

  大家喝着咖啡,随便聊了几句,话题自然的提起陶与舒最近的代言和电视剧。

  “小舒那个新剧第一集 我也在看了,还挺有意思的,”一个女生说,“是不是收视也很高啊?”

  陶与舒坐在化妆镜前被按着卸妆,闻言笑了笑:“这部没有上电视台,网播的。”

  “哦哦哦!”女生尴尬了一秒,随即又笑着圆话:“现在基本都是网播了,年轻人都不爱看电视,我也在网站上看的。”

  另一个人说:“说起这个,我昨天还在首页刷到了我男神给《老人与神》宣传的微博。”

  “你男神谁?”

  “迟迎啊,就是那个电竞选手,我不是跟你说过?”

  陶与舒一怔。

  黄哥拿着东西正巧经过,闻言拍了拍陶与舒的肩膀,说:“对,太忙忘记跟你说了,昨天那几个小伙子都发微博帮忙宣传了剧,回头得说声谢。”

  陶与舒点点头,还在被捏着下巴擦鼻尖上的高光,伸长了手从桌面上拿过手机,翻了翻微信。

  因工作或交际,他微信上加的人多,消息也杂。

  大多数讨论组都开了免打扰,但还是架不住消息仍然全天候无休止的在跳动。

  他好几次有想过要专门换一个工作用的手机,和私人手机另行分开,但总因各种原因还没来得及换。

  陶与舒往下滑了一会儿,才找到了昨天刚加上的几个联系人对话框。

  他给每个人都发去了一条“看到宣传了,太感谢啦~^^”,很快就收到许多的回复。

  他趁着卸妆的这一分半钟又迅速回复了几个人,但一直到黄哥过来催他收拾的时候,那片深色蓝夜空也没有任何反应。

  陶与舒于是应了黄哥一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收起手机起身,心里有一点儿很浅的、他自己也没能察觉的遗憾。

  -

  身处在这样一个圈子里,快节奏的工作已经成了常态。

  拍戏的时候还稍好一点,剧组里生活规律,除非大夜戏,不然基本上早起早睡,工作内容也称得上单一。

  可一旦杀青,这样那样的通告找上门来,一周飞三个地方都已经算是轻松。

  陶与舒实在是忙,行程多而杂,但其实也并没有忙出什么特别需要心力的事情,只是一直被行程推着走。

  一天下来身体上的累多过心里,浑身疲惫,连带着思绪也滞涩。

  《老人与神》播放量一路走高,两个月过去,在大结局时总播放量正式突破了100亿,当晚就因观众的自来水上了好几个热搜。

  剧方趁热打铁,在官博上放出几个男女主片场互动的花絮小片段,又将话题推到了另一波小高.潮。

  其实《老人与神》是悬疑向的双男主剧,女主顶多算是个工具人,戏份比不上陶与舒,也远不如另一个饰演“神”的角色的老戏骨。

  不过因男主角是炙手可热的流量小生,当时女主选角时,竞争还颇为激烈,最后是被一个没有什么代表作的新晋小花拿下的。

  陶与舒与这位小花对手戏不多,戏外交流也很少,仅有的谈话基本围绕剧本,也难为了剧方,能拼拼凑凑,剪出这么多互动来。

  视频里的配乐甜蜜而暧昧,年轻男女的脸蛋漂亮又鲜嫩,每个画面都仿佛充满了粉红色泡泡,引得一大票人嗷嗷尖叫着“好配”、“好甜”。

  晚上坐在车里,黄哥拿着手机翻微博,看到陶与舒大名词条上关联的前几位就是该名小花,忍不住皱了皱眉。

  “在播的时候没炒出什么名堂,剧都播完了怎么还弄这么一出。”黄哥语气不善,“我应该跟罗导打个招呼的。”

  陶与舒闭着眼睛,很困:“无所谓,我看微博上也没说什么不好的。”

  黄哥顿了一下,想到什么,终是把剩下的话咽了进去。

  车开动了,陶与舒昏昏欲睡,黄哥突然叫了他一声,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拿来一个盒子,递给他。

  盒子很大,边框镶着精致的银线,还散发着一股香味。

  陶与舒以为是什么品牌送来的礼物,没接,淡声说:“先放着吧,我下去的时候再拿。”

  黄哥将盒子放在他手边,顿了顿,道:“这是昕姐给你挑的,看看吧。”

  陶与舒慢慢睁开了眼睛,顿时睡意全无。

  秦昕一年到头都给他买不了什么礼物,生日一次,过年一次。

  送来了也一般跟品牌和粉丝的堆在一起,并没有什么特别,陶与舒也很少打开看。

  像这样郑重其事的托人当面带来礼盒,只能让他想到一种可能。

  陶与舒盯着盒子看了几秒,打开,然后看见了里面装着的一套礼服。

  黄哥解释:“今天一早派人送过来的,还问了我你这两天的行程安排。我说明天后天都没事,然后你妈就说,过两天有一个聚会,到时候来接你一起过去。”

  陶与舒一时没说话。

  陶与舒出道四年多了,向来是各类盛典和晚宴的常客。

  他这样的流量明星、大红人,是主办方们花大钱也要请来带热度的。

  请帖提前一个月就会递过来,约时间、定礼服,还要商量到时候的座位安排和出场顺序。

  总之怎么捧着怎么来,唯恐得罪他。

  像这样问也不问的就送过来衣服,告知他两天后到场,像是根本不担心他会不来,又或者是不来也无所谓——倒是有点儿像最初出道那一年的时候。

  陶与舒看着那件衣服,沉默了一会儿,问,“已经定好了?”

  “啊?”

  “这个聚会。”

  “……昕姐说她已经跟那边说好了,”黄哥挠了挠头,语气里也有点无奈,“不去的话,可能还有点儿麻烦。”

  陶与舒的目光落在盯着那套昂贵的小礼服上,伸手摸了摸。

  是Dries?Van?Noten新一季的男装款式,配色很亮眼,腰身收的也很紧,能勾勒出一个男孩子身上最柔软的线条。

  是专门按照他尺码定做的。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觉得他非巴结不可的人的生日宴,秦昕怎么可能舍得花这么大手笔的钱去定做一套只穿得了一次的衣服。

  陶与舒安静了几秒,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黄哥舒了一口气,说了句“好”,给秦昕发过去一条微信。

  两天后,一辆纯黑色商务车准时到了陶与舒家的楼下。

  陶与舒一下楼,就有人出来帮他拉开车门,恭恭敬敬的请他上去。

  陶与舒客客气气的说了声谢谢,然后上了车,坐在后座,没多久便一言不发的开始闭目养神。

  司机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小陶先生,秦小姐交代过,让您在车上最好不要睡着了,以免待会下车后要重新做造型。”

  陶与舒眉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淡淡道:“没有睡,眼睛闭一会儿。”

  秦昕担这个心实在是没有必要。

  这些年,陶与舒工作忙,经常连续几天都睡不满五小时,在化妆或转场间隙补眠早已成了常态。

  他已经不会再将发型弄塌了。

  只是司机这句提醒使得得陶与舒再也没了心思睡觉,只拿一只手撑着下巴,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

  从陶与舒住的小区出来后,很快就能看到江。

  初秋的天色早早的就开始变暗,大片的灰云笼罩在江面上,倒映着不息的车流,显现出一种愈发孤独的喧闹来。

  陶与舒盯着江水发呆。

  在发现一直有一辆车跟在他们后面时,陶与舒已经走神很久了。

  先是司机又打着方向盘转了一个有一点急的弯,那辆车跟着转弯,却依旧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半步不放的紧追着。

  司机给人开了几十年车了,应付这种显而易见的追车还算有经验,熟练的超车变道,可几次下来,竟然半点也没甩掉那辆车。

  他终于察觉出些不对劲来,清清嗓子,叫了一句“小陶先生”。

  陶与舒发呆久了,脑子有点空,被这么叫了一句,有点愣的“啊?”了一声。

  “有辆车在跟着我们,”司机说,“甩不掉。”

  陶与舒往后看了一眼,心下一沉。

  追他车的无非两种,狗仔,或者私生粉。

  狗仔也就算了,甩不开的话大不了停下来拦住,到时候联系黄哥解决就可以。

  但如果是私生粉追车的话,可能就有点儿麻烦。因为他们追车一般不是为了拍到点什么东西爆料,而是出于一种窥私欲,非要跟他到目的地不可。

  陶与舒去年冬天在东北拍戏,也曾经历过一次粉丝追车。冰天雪地里,车轮都打滑,追的那辆车仿佛不要命一样开到八十迈,最后差点出车祸。

  想起那次,陶与舒心有余悸,连忙说:“先不要开太快了,到下个路口停一停。”

  司机先是应了句好,看了一眼时间,又说:“但是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小陶先生,我换条路走吧。”

  司机说完,就在下个路口一拐弯,绕进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明显要比主干道窄很多,车流也少,甫一拐进来,后面那辆车便紧紧跟了上来,并随之提了速。

  这是单行道,看路面宽度根本不可能超车,但眼看着那辆车越跟越近,司机没有办法,皱着眉头也踩了一脚油门——

  那辆车也跟着加速,一下没控住,猝不及防,直接就冲上来了。

  车尾被擦到的时候,陶与舒的头没有缓冲,一下子就磕到了前方的座椅靠背上,一瞬间眼前全是白花花的光点,整个人都懵了。

第12章

  那辆商务车防震效果尚可,陶与舒撞到座椅靠背上,从外表看起来是没受太大伤的,但保险起见,仍然去了一趟医院。

  刚做完脑CT出来,黄哥就赶过来了。

  黄哥已经听说了追车的事情,一来,看见陶与舒的样子,顾不上还在医院,气急败坏的就开始骂人:“这帮私生!上次拍戏半夜敲你酒店房门我就已经警告过她们一次了,没想到越来越过分!这好歹是没撞出伤来,要真伤着了我他妈非得一个一个告她们!”

  又担心的问:“检查都做了没有?头没事吧?”

  事发突然,陶与舒待的是急诊室的普通病房,左右还有其他病人和家属,黄哥音量不小,已经有人好奇的朝他们的方向看。

  他小声的叫了声“黄哥”,说:“核磁和CT都做了,没什么事情,医生说不用住院,今天就能走。”

  黄哥松了口气,又坐了一会儿,出去把费用给缴了。

  初秋的夜晚还有些凉,黄哥给陶与舒带了件外套,出院的时候边扶着他,边让他披上。

  看到陶与舒身上已经有点乱的正装和衬衫,黄哥愣了一下,像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刚要开口,陶与舒便说:“我妈妈那边……”

  黄哥沉吟半晌,看了看陶与舒的表情,拍拍他肩膀,说:“昕姐那边我一会儿去跟她说吧,你都这样了,肯定是去不成了,今晚你就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晚上还得赶飞机呢。”

  说完,又不太放心的把他送进电梯,一直送到陶与舒进了家门,黄哥才离开。

  一通兵荒马乱的折腾,到家已经一点多了。

  陶与舒先去给浴缸里放水,又出来泡了杯牛奶放在保温箱里暖着,最后去了衣帽间,把身上已经皱巴巴的礼服套装脱了下来。

  加起来六位数的衣服,拿在手里也不过只是轻飘飘的,揉成一团看不出什么好歹来。

  陶与舒站了一会儿,将衣服随意的放到一边,拿起睡衣去了浴室。

  浑身都是疲惫,腰酸胳膊疼,泡在浴缸里只觉得浑身的疲累都随着水温一齐扩散了。

  没泡多久,手机就响了。

  陶与舒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字,顿了一下,接起。

  “妈……”

  那头的声音劈头就盖过来了:“小黄早没跟你说过?!这场晚宴很重要!你知道过生日的人是谁?是你程叔叔生意上的朋友,人家刚从国外回来,听说了你是谁,特意让我带上你,你怎么可以说不来就不来?”

  秦昕的声音比起年轻时都没有太大变化,依然清脆,发起火来也跟以前差不多,是那种有些骄矜的盛气凌人。

  她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生气,陶与舒没跟她顶嘴,心平气和的说:“妈,我今天……”

  秦昕大概也并不是想来听什么解释的,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你知不知道我跟人家解释花了多长时间?下次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了……”

  “妈。”陶与舒打断她,声音很累。

  “……怎么了?”

  “我今天出车祸了。”

  那头静了一瞬。

  “不是故意不去的。”陶与舒淡淡的把话说完。

  那边安静了两秒,随即清了清嗓子,声音软了两度,仍带着丝尖锐的弧度,“……我知道,小黄都告诉我了。但这事你做的还是不太妥当,晚宴是一直到凌晨三点,你从医院出来才十一点,去一趟露个面又不是不行,人家寿星还专门等着你呢,你这让人多扫兴啊……”

  那头絮絮叨叨,没有一句话在问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不舒服。

  陶与舒只觉得很累,烦躁更甚,像有一股气郁结在胸腔里,堵的他上不去也下不来。

  “妈,”他打断那头絮叨的女声,“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没有,但是——”

  “没有那我就先挂了,我今天有点累。”

  说完,径直掐断了电话。

  室内重新恢复寂静。

  陶与舒仰头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摸索着按了按肩膀和膝盖上撞出来的一片淤伤,闭上眼睛,将自己沉入了温热的水里。

  适宜的水温泡的他很舒服,手机的震动声重新响起时,陶与舒几乎都要睡着了。

  陶与舒睁开眼睛,猛的回过神来,拿过手机,划开屏幕。

  跳出来一条微信。

  【编号0431: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陶与舒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个编号0431是谁。

  紧接着他又继续愣了两秒,开始思考迟迎为什么会这么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了?

  而那头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

  【编号0431:刚刚看到了热搜】

  看到“热搜”两个字,陶与舒眉头一跳。

  被追车的事情前脚刚发生没多久,这大半夜的怎么就上了热搜?

  难道是被看见的人拍到放在了网上?

  陶与舒很快打开微博看了一眼,果然。

  #私生追车陶与舒受伤#、#陶与舒私生粉#、#陶与舒私人晚宴#等好几个热搜已在高位。

  随便点进其中一个,热门微博的第一条就是营销号在带风向,配着模糊不清、勉强能看清一个人影的照片以及阴阳怪气的文字,通篇的意思都在暗指偶像德行不佳所以粉丝也脑残居然做出追车追出车祸这种事情,溢出屏幕的批判意味。

  评论自然也不太好看。

  凌晨两点,陶与舒的粉丝们仍然很有战斗力,在评论区和黑粉撕的腥风血雨,生.殖.器.官乱飞。

  虽然几条微博的热度暂时还不高,但照这个撕法,明天一早还会继续挂在热门,到时候就糟糕了。

  陶与舒有些头疼。

  他切出页面,给黄哥发消息,问:“热搜是怎么回事?”

  黄哥也还没睡觉,很快就回复:“半夜热度低,几个营销号收了钱带带节奏就上去了。已经在处理了,没事。”

  陶与舒:“用不用我发个声明澄清一下?”他都已经看到有人开始造谣陶与舒摔断腿进医院了。

  黄哥:“先不用,明天看看情况再说,大半夜发了怕反而把事情闹大了。”

  陶与舒没再坚持,又跟黄哥说了几句,确定了一下明天的行程,晚上八点的飞机去巴黎。

  等聊完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浴缸里的水都凉了。

  陶与舒起身,披着大浴巾回了房间。

  等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把什么事情给忘了。

  连忙拿过手机,切换回微信页面——

  迟迎的对话框果然还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停留在他发过来的那一句“刚刚看到了热搜”上面。

  他居然忘了回复迟迎。

  迟迎看到热搜就过来问他有没有受伤,自己却看完消息就扔到一边忘了回复……

  陶与舒揉揉脑袋,觉得有点歉疚。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迟迎说不定早就已经睡了,但陶与舒还是想跟他说一声谢谢。

  他点开和迟迎的对话框,刚打出一个字,动作便停住了。

  原因无他,陶与舒看见对话框最上方显示着“正在输入中……”

  过了几秒,这行字消失了。

  又过了好几秒,重新出现。

  一直这样反复着。

  陶与舒盯着这行时而消失时而出现的字,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心里一点一点的漫上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感觉。

  像是被人拿着小羽毛给刮了一下心脏,麻麻的。

  良久,陶与舒慢慢的打字回复:【我没事的,谢谢】

  想了想,又跟了一个眼睛弯弯的笑脸猫咪表情包。

  而那头几乎是秒回。

  【编号0431:不用谢。早点睡。】

  陶与舒盯着这个自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给起的备注看了几秒钟,唇角弯出一点笑容,回复过去一个“晚安”。

  -

  ER基地。

  迟迎合上手机,起身去厨房洗了一下咖啡杯,放下杯子后重新回了训练室。

  他刚坐下,奚丰羽就揉着眼睛从椅子上坐起来了。

  马上就世界赛了,这几天他们都在加练,过的没白天没黑夜,奚丰羽刚眯了一小会儿,起来之后习惯性的先看了一下时间。

  然后又顺手刷了一下微博。

  几分钟后,奚丰羽惊讶的叫了一声:“草!不是吧?小舒出车祸了?!”

  还留在训练室的几个人都看了过去。

  辅助问:“陶与舒出车祸了?真的假的?”

  奚丰羽一边刷着微博,一边说:“都上热搜了啊,说是粉丝追车追的……”

  辅助惊讶的叹了句:“我的天啊。”

  这消息实在太令人吃惊,几人围着奚丰羽的手机看了热搜上那个视频,又讨论了一下不知道陶与舒到底有没有受伤。

  眼看着越扯越离谱——

  一道男声突然道:“他没事,没伤着。”

  奚丰羽愣了一秒,然后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迟迎脊背挺直的坐在电脑前,眼神清明的盯着屏幕,手上动作没停,正在打团。

  奚丰羽顿了顿,听到陶与舒没事,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疑惑道:“哥你怎么知道的?”

  连我都还不知道。

  “我问他了。”迟迎说。

  奚丰羽点点头,虽然还是觉得有哪里微妙的不太对,但也没再多问,“哦”了声,说:“没事就好。”

  奚丰羽去倒了杯水过来,困意又上来了,看着迟迎在那里一点儿都不困的样子,不由得感叹了句:“你都不困的吗哥,我趴桌上睡觉前你就在练了,怎么这会儿还在练?几个小时了?”

  上周末那局小组赛他们确实打的不行,下路失误很大,教练还发了火,不过事后他们都乖乖复盘又加练了好几个晚上,接下来一次比赛还三连全胜拿下了。

  尽管如此,但迟迎还是像自虐般的在训练室呆了整整几晚。

  明明他才是那个场场零失误的。

  奚丰羽看着迟迎的侧影,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自从老胡和Dova相继退役,ER就只在世界赛止步四强了。虽说迟迎仍然是LPL当之无愧的现役最强打野,但比赛毕竟是一个队伍的事情。

  迟迎作为曾跟随战队经历过最高荣耀的人,又是如今的队长,应该是比谁都更希望能重新捧下S赛的冠军奖杯的。

  迟迎手上动作一顿,淡淡道:“没有,刚刚才开始的。”

  本来奚丰羽还在那暗暗自责呢,听了这话不由得呆了一下,顺口问道:“那你刚在干嘛啊?”

  好像也不是出过门的样子啊。

  迟迎安静了几秒,然后说:“看了一下微博。”

  “……”

  奚丰羽刚要说点什么,迟迎就又开口了:“来排位?练一下白天说的那个套路。”

  奚丰羽实在是困的不行了,眯了一会儿起来还是觉得困,他摆摆手,道:“都三点了哥,我不行了,再不睡真要死了。”

  迟迎“嗯”了一声,过了会儿说:“行。那你早点睡吧。”

  奚丰羽收拾完东西上楼的时候,还忍不住颅内回味了一下迟迎刚刚说的那句声调温和的“早点睡吧”。

  他怎么突然觉得,他哥今天莫名有点儿……温柔?

  脑海中蹦出这个形容词时,奚丰羽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随即在心里狂扇自己三十巴掌,心想自己怕真是困昏了头了。

第13章

  追车事件最终还是由陶与舒工作室出面发了一个简单的声明,澄清艺人身体无碍的同时,也大力谴责了一番私生行为。

  粉丝们群情激愤,那条声明博瞬间就被刷了上万条评论。

  骂私生的也有,埋怨团队工作人员没保护好艺人的也有,总之不多时就被顶上了热搜,又让陶与舒高居了一阵子的网络话题。

  秦昕自那次陶与舒先挂断了电话后就再没有了消息,就连平时借黄哥之口的问候也没有了。

  秦昕这人除了对程树远,向来是做不出拉下脸哄人的事情的,陶与舒拂了她面子,她势必要等陶与舒主动来求和。

  可陶与舒只觉得难得的清静。

  他在家休养了两天生息,整理屋子,收拾心情。

  两个多月过去,《老人与神》网播口碑与热度双爆,剧组在收官之际,组织了一次庆功宴。

  为了不被打扰,剧组大手笔的包场了一家酒吧,导演、主演以及许多工作人员都被邀请到场了,酒水也都专门提前定好了,成车的黑桃A,是准备大玩大闹一场的架势。

  陶与舒原本已经出了门,结果刚上车又临时接到了快递电话,于是等他到的时候,包房里面已经三三两两的都玩开了。

  刚刚十一月的天气,酒吧里面已经开了暖气,一屋子男男女女脱掉了外套,只穿着薄衫,闹的正嗨。

  见有人进来,王勇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哟”了一声,高声道:“我们男主角来了!”

  陶与舒将大衣挂在一边,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一起拍戏几个月,大家都很熟悉了,没有过多客套。

  陶与舒去吧台拿了杯柠檬水,然后便随意的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漫不经心的围观其他人打牌。

  过了一会儿,一道纤细苗条的身影向沙发这边走来,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轻声细语的请坐在最外面的人抬一抬腿。

  打牌的人抬头见是苗瑜,立刻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朝陶与舒投来暧昧的一瞥,然后起身让出了位置。

  苗瑜径直坐在了陶与舒身边,朝他举了举杯,大大方方的笑道:“小陶哥,我敬你一杯?”

  苗瑜是这部戏的女主角。

  非科班出身,代表作也没有,算得上是横空出世。所以当她拿下《老人与神》这部班底一流、几乎是必爆的网剧的女一号角色时,论坛里就已经八卦过她,猜测她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虽然最后什么也没扒出来。

  如今剧爆了,苗瑜也因为和陶与舒的“CP”而逐渐积累起了不少的人气,在网络上有了小小的讨论度和粉丝群。

  陶与舒看了看她杯子里的酒,道:“我这是柠檬水。”

  苗瑜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对他晃了晃杯子,“没关系呀,我的也只是红酒,还兑了雪碧的。”

  女孩子年纪很小,才刚刚二十岁,嘴巴上涂着亮晶晶的粉色唇彩,笑起来整个人都甜美又有朝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陶与舒也不好再推拒,笑了笑,说了句“好吧”,端起装着柠檬水的杯子,在她杯沿轻轻一碰。

  两个前不久才上过热搜的绯闻男女坐在一起,一屋子的人精纷纷竖起了耳朵,假装在跟别人说话,实则余光都是往这边瞟的。

  苗瑜就像是看不见那些明显或不明显的视线一样,笑一直挂在脸上,不断的找着话题跟陶与舒聊天。

  她抿了一口红酒,感叹道:“总觉得在剧组的日子还像在昨天一样……第一次演戏就能在这么优秀的剧组学习,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只是以后就好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陶与舒说:“你刚出道,在各种各样的剧组历练一下是好事。”

  苗瑜笑了声:“我觉得也是。”

  苗瑜是个很会说话的人,知道哪些能聊哪些不能,和她聊天倒也不累。说着,她又问起了陶与舒刚出道的时候是怎么克服对镜头的不习惯的,她觉得好难。

  陶与舒沉吟了几秒,斟酌的给出了几点意见,也没说太多,却不知道戳到了苗瑜哪根笑穴,让她乐的不行,笑的香肩耸动、酒杯摇晃,一不小心就将红酒洒在了陶与舒身上。

  浅蓝色的毛衣瞬间就被红色的液体沾湿了一大块。

  苗瑜一愣,随即手忙脚乱的扯过几张纸巾,慌慌张张的全陶与舒衣服上按。

  陶与舒有点儿尴尬,轻轻将人往后推开,接过纸巾:“没事,我自己来吧。”

  “真的太不好意思了,小陶哥,”苗瑜面带尴尬的坐了回去,还有些手足无措,“我真不是故意的。”

  陶与舒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跟女孩子计较,温和又敷衍的笑了笑,说:“没怪你。”

  苗瑜看着他,咬住了嘴唇,脸颊上慢慢的飞上一抹绯红。

  陶与舒这边的动静落在大家眼里,被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场的没有哪个不是人精的,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却也没人戳破。

  正安静着,突然有个人将手里的酒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紧接着“刷”的一下站起了身,起身拉开门出去了。

  一整套动作幅度有些大,像有谁惹着他了似的。

  陶与舒在那人推开门出去后看了他一眼,认出了是在剧里饰演反派男N的那个年轻小演员,只是记不太清名字了。

  毛衣被红酒浸的变了色,光用纸根本擦不干净。

  过了几分钟,陶与舒也起了身,说了句“抱歉”,出门去了洗手间。

  这家酒吧很大,剧组包了一层楼,除了他们所在的包厢,其他地方都是安安静静的,和房间内的喧嚣隔成两个世界。

  陶与舒沿着走廊往尽头走,单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响。

  当一行人从顶层的楼梯上走下来时,陶与舒下意识的就朝那个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拥在一队私保中的程树远。

  程树远已经快要五十,常年健身缘故,保养的很好,西装革履、身姿笔挺,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只两鬓漏出些许无伤大雅的银丝。

  程树远漫不经心的抬眸,也看见了陶与舒,面上没太大波动,神色和蔼的叫了他一声:“小舒。”

  陶与舒跟他对视了两秒,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家酒吧的顶层是VIP会员制的包厢,出入那儿的人非富即贵,包场自然影响不到他们。

  但陶与舒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程树远。

  面对这个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作是自己的继父的人,陶与舒一向是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与他相处的。

  小时候觉得畏惧,长大了只剩下拘谨。

  半晌,他僵硬的点了点头,应了声:“程叔叔。”

  程树远的视线在他脏兮兮的毛衣上停顿了一秒,而后问,“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怎么到这里来了?”

  陶与舒说:“剧组有聚餐。”

  “这样。”程树远点点头,又问:“听说你前阵子出了事故,没事吧?”

  陶与舒怔了一秒。

  程树远一点儿也不像是会关注明星艺人的新闻的人,居然也会知道那件事。

  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上次那个晚宴的主角,好像就是程树远生意上的朋友。

  原来如此。

  陶与舒定了定神,抬起笑脸,乖巧的道:“没什么事。上次过后一直都太忙了,忘了跟您说句抱歉,那天毕竟是您朋友的生日。”

  程树远这才眉目舒展,凝神看了陶与舒两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没关系,安全健康当然第一位。”

  程树远说着,将陶与舒揽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又揉了揉头发,像对待一位真的很亲近的小辈。

  陶与舒礼貌的将程树远送下了楼。

  等到程树远的身影消失在地下车库后,陶与舒才抬手揉了揉脸,只觉得嘴巴都笑僵了。

  手机在衣兜里震了震,陶与舒打开一看。

  是导演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问他去哪里了,剧组定的蛋糕到了,等他过去切。

  陶与舒回复了句“马上来”,转身进了电梯。

第14章

  十一月底,各大平台开始拟定跨年演出名单。

  仅一周的时间,黄哥那里就收到了好几份邀约,电视台的有,网络平台的也有。

  黄哥筛出了两个,周一早上又问了一下陶与舒自己的意见。

  “筛掉了四个,还剩这两个台,你看看,”黄哥递过来两份文件,指着其中一个说,“X台是录播,提前两天录好,跨年那天就没工作了,可以休息一下。不过有一个问题,这家的冠名商是林钦的代言,到时候肯定主捧他……”

  顿了顿,又指着另一个说,“N台的话就是直播了,31号当天录,而且我听说有好几个《老人与神》的主创也被邀请了,如果你也去的话,到时候可能就会搞一个专题。你自己觉得呢?”

  林钦是和陶与舒同龄的一个青年演员,童星出身,粉丝也很多。

  陶与舒和他从来没有过任何合作,更谈不上什么交集,但架不住两人都红,只要出现在同一个晚会或颁奖礼上,双方粉丝就会跟斗鸡似的掐上一次,次次都能掐上热搜。

  想起上回某影视盛典,他只是侧过身给想要出去的林钦让了个位置,粉丝就脑补了一场大戏,陶与舒有点头疼,当即决定,“就去N台吧。”

  虽然跨年当天可以休息也真的很有吸引力就是了。

  “行,”黄哥收起东西,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英雄联盟的新英雄快要出来了,那边联系我,说让你这之后抽空做一个直播,也不用太正式,不露脸都可以,就体现一下英雄玩法什么的。”

  陶与舒点点头,说知道了。

  -

  《老人与神》爆了之后,陶与舒的商业价值又了好几个台阶。

  黄哥有心要给他选一个时尚类代言,正在跟找上门来的两家分别接触。

  除此之外,各式各样的本子也被递到了他手里。

  但关于下一部戏黄哥想法已决,也跟陶与舒讨论过,打算争取一下某个大导即将要开的新片,里面有个发挥空间大、戏份也挺重的角色,刚好适合陶与舒。

  据说这位大导对演员素质要求很高,试镜时仿佛电影学院招生考试。

  陶与舒对工作向来认真,这次也郑重对待,花了一个月时间研读大导过往剧本。

  第一次试镜过程非常顺利。

  陶与舒人长得乖巧,笑起来也讨喜,试镜下来,一向挑剔的大导甚至破天荒的夸赞了他一句,说陶与舒跟他想的很不一样,身上没有现在那些流量们的臭毛病,很谦逊。

  临走的时候大导还给陶与舒布置了作业,说下次来的时候,希望看到他对剧本里这个角色的个人理解。

  话说到这个程度,差不多已经相当于试镜通过了。

  陶与舒面上不露声色,只认认真真的应了好,说自己会努力的。

  但这个圈子里一向是捂不住消息的,当晚,就有人在论坛爆料,说二字大导的新片的二号角色定了某三字流量演员,最近刚爆了电视剧的那个。

  指向性太明显,对常年混八卦论坛的人来说半点儿也不难猜,没过多久,帖子就成了热议。

  【tys吧?最近流量主演的热播剧就老人与神了】

  【二字大导新片,那不就是瞿勤导演正在筹备的那部剧情片吗,据说班底很好,准备冲奖的】

  【冲奖的片给陶与舒演?他那演技不怕成了老鼠屎啊?】

  【tys运气也太好了吧,刚爆一部电视剧,又有电影大饼,慕了】

  【陶与舒出道这么多年了,基本没演过电影,都是在电视剧里打转,现在想转型也正常】

  【知情人路过说一句:你们恐怕不知道这个角色竞争有多大吧,这个年龄段叫得出名字的演员都去试镜了,都被训的特别惨,只有tys有特殊待遇,试的单人镜,瞿导还送进送出的,就差点明角色被tys内定了,至于为什么……呵呵,那就要问tys的金主了】

  【我看到了什么??金主??楼上别走!】

  ……

  这种大制作、好班底的电影资源人人都眼红,选角消息甫一泄露,顿时就在论坛引起了轩然大波。

  再加之又和陶与舒有关,帖子里面自然又是黑粉与假料齐飞。

  这种论坛里粉粉黑黑打架的事情在黄哥眼里都是小打小闹了,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太在意。

  在去N台录跨年晚会的那天,黄哥还抽空刷了一下帖子,吐槽了两句,“金主?哪里来的金主,我怎么不知道?……啧,这些网友,仗着匿名,什么瞎话都能编。”

  继续往下翻了翻,黄哥的眉头皱的紧了一点,“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个帖子的后半部分,围绕着“陶与舒的金主”这个话题讨论了好几页。

  由于爆料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有实锤,绝对不是瞎编,且将“金主”其人描述的有鼻子有眼、十分详尽,帖子里一开始有人怀疑,但渐渐开始有许多个id跟爆料人一唱一和,一副的确有内幕但不能说的样子。渐渐的,大家都开始将信将疑,甚至有跟着顺杆爬的,说陶与舒刚出道不久就能红,肯定是有幕后金主,不然怎么可能红的那么快。

  陶与舒的粉丝们看不下去,加入混战,帖子越往后,越是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车到了N台演播厅的时候,黄哥还在翻着那个帖子。

  陶与舒已经披着衣服拉开车门准备下车了,黄哥抬头看了看,时间来不及了,就先按以往的处理办法,联系了论坛管理员,发过去几张截图,以艺人团队的名义要求删除这些不当言论。

  安排好这些,黄哥拿起包,也快步跟了上去。

  -

  大概是这一年各方面都太顺利了,所以所有麻烦都赶在最后一天找上门来。

  原本以为在来的路上看到那样一个帖子已经够让人烦心的了,没想到更糟心的事情还在后面。

  陶与舒正在后台化妆,黄哥捏着手机走进来,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陶与舒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黄哥?”

  小助理把门关上,黄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怒气,说:“每年都这个时候给我搞事情……”

  说着,翻出手机递了过来,“你看这个。”

  陶与舒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微博截图。

  图片里,N台的官方微博于十分钟前发布了一张今晚的跨年演唱会节目表。

  名气高、流量大的艺人都被安排在黄金时间段,《老人与神》的几位主创更是在接近十二点的时间压轴。

  其中最好的时间段,则留给了陶与舒和苗瑜。

  节目的备注那一栏写着双人合唱。

  “我只答应了和其他几个主演一起做专题上台cue一下互动,谁让他们安排什么双人合唱了?!”黄哥说着,火气都压不住,“而且还是和苗瑜?”

  陶与舒看着那张节目单,沉默了一会儿,“前天递过来的台本上没写这个。”

  “对,临时加的,”黄哥气冲冲的道,“还好我刚刚跟导演说了这事,让把节目撤掉了,微博也删了……但是有什么用,早就被截图了,这会儿各大论坛都开始讨论了!”

  论坛在讨论什么,不用看就知道。

  从电视剧开播起,就有人在有意无意的炒陶与舒和苗瑜这对CP。

  不管是官博时不时释出的男女主互动花絮,还是偶尔会上热搜的男女主火花片段,包括这次人为安排的双人合唱……都是炒CP的常规手段。

  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

  参演一部影视剧,演员之间必然互有对手戏,CP不可避免。

  剧CP的热度高也是电视剧热播的一种体现,因此大多数艺人们都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时候甚至还在播出期间配合炒作,包括连陶与舒本人都曾在某部电视剧结束后接受采访说,观众看剧都会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延伸,他作为演员希望大家看的开心就好,至于其他的,他是不会有太多想法的。

  但剧都播完了,一方还反复cue戏外的互动,并且对象还是陶与舒这种顶级流量、移动大血包,就有些微妙了。

  不过吃瓜群众才不在意是谁主动,瓜吃的开心,骂的时候必然优先逮话题度高的那个骂。

  #陶与舒苗瑜?双人合唱#成了当晚跨年演出的一个热搜。

  【啊啊啊啊啊我CP又发糖了!】

  【剧不都播完了么?怎么还在炒,营销咖陶与舒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上热搜的机会】

  【这一看就是女方买的啊,苗瑜一个糊咖,谁要跟她炒CP啊?】

  【有本事让你哥哥别答应跟人家合唱呗】

  【内部消息,说是合唱节目已经被撤了,男方团队不乐意】

  【这是在干啥?又当又立?不愿意合唱还买热搜??】

  【用完就扔,心疼苗瑜,美女太惨了】

  ……

  黄哥翻了翻热搜,气的肝疼,压着声音道:“这姑娘的团队是真不怕得罪人啊,都第几次了?再这么搞下去,就不怕跟……”

  话还没说完,休息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随即,门外响起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小陶哥,你在么?”

  是苗瑜。

  黄哥立马闭了嘴,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果然站着苗瑜和另外一个男演员。

第15章

  苗瑜已经做好了造型,裙摆长的都不太好行动。但门一开,她依然提起裙子,步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停在陶与舒身边。

  “小陶哥,我……”

  陶与舒妆发还没有弄好,只从化妆镜里看了她一眼,语气很淡:“怎么了?”

  苗瑜抬眼看他,刚要张嘴,目光却一滞。

  陶与舒其实是有些偏清冷的长相。

  本身瞳色淡、唇色又浅,没化妆的时候,整个人白的近乎透明,像座瓷器一样折射着凉薄的温度。

  只是面对镜头也好,面对外人也好,大多数时候陶与舒都是带着笑的,笑的又乖巧又可爱,好像罩上了一层甜蜜的假面。

  没有人知道他不笑的时候是这样的。

  准备好的说辞霎时就卡在了喉咙里。

  苗瑜“啊”了声,顿了半晌,才有些结巴的道:“……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陶与舒安静了一秒,问她:“道歉什么?”

  苗瑜看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道:“就是合唱的事情……节目是导演组安排的,他们说以往做剧组专题的时候都会安排类似的合唱,只是加在正式节目后面的彩蛋,最多只有两分钟,所以就没有提前跟我们说,导演组的意思是在联排的时候带一下就可以了……但是我没想到你会介意,总之……对不起。”

  黄哥在一旁站着,闻言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没说话,看了一眼陶与舒。

  苗瑜说完了,就站在那里,忐忑的看着陶与舒。

  陶与舒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苗瑜一如既往的会说话,一番解释避重就轻,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反倒像是陶与舒摆架子不配合导演组的安排。

  如今节目撤也撤了,人家又专程跑过来道歉,如果不接受,反而会弄得双方都下不来台。

  陶与舒沉默,苗瑜就更紧张了,到底年纪还是小,没多久,眼睛就有点儿红了。

  陶与舒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刚要开口,一直站在苗瑜身后那个小男生突然说话了,“前辈。”

  是和苗瑜一起进来的那个男演员。

  他一直安静的站在后面,存在感不高,陶与舒差点都忘了这儿还有个人。

  这时候他出声,陶与舒看了他一眼,猛然记起了他的名字,好像叫卓时,总和苗瑜玩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很好。

  卓时上前一步,将苗瑜挡在身后,然后直视着陶与舒,语气有点重的道:“前辈,我替小瑜再跟您道一次歉,她不是故意的,我们也不知道导演组会擅作主张,如果让您觉得冒犯了,别怪小瑜,怪我就好了。”

  我们?

  陶与舒无言的看着这两个人,觉得自己不像是被道歉的人,反而像是成了恶人。

  他有些哭笑不得。

  而且,当对上卓时的视线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陶与舒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着敌意。

  陶与舒有些困惑的思索,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小朋友了?

  黄哥在一旁听的早就气血上涌——

  他没去找人算账,对方反倒过来倒打一耙,黄哥那脾气忍不了了,当即就上前一步,力道有些重的拍了一下卓时的肩膀,假笑道:“行了,你这小卓,过来跟着瞎掺和什么呢?节目弄错了撤掉就好了,我们也没说什么,下次注意就行了……”

  卓时还想再说什么,黄哥就将他往外轻轻推了推,一边道:“好了好了,小舒这边妆发还没做完呢,马上就轮到你们彩排了吧?你们不用准备吗?”

  赶人的意思太明显,苗瑜张了张嘴,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陶与舒。

  陶与舒笑了一下,敷衍且疏离,“你们先去准备彩排吧,按节目单来就行,其他的不要太担心了。”

  两人终于被黄哥送了出去。

  黄哥送完人回来的时候,心里那口气还是咽不下去,脸色青黑。

  他看着陶与舒跟没事人一样的坐在那里看台本,觉得越发郁闷:“我看就是你平时脾气太好了。你什么咖位他们什么咖位,刚刚那算是什么事儿啊?”

  陶与舒漫不经心翻了翻最后几页纸,然后合上,说:“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更多?现在还好了。”

  刚进娱乐圈那年,陶与舒遭受过的冷眼和不公平待遇更多,现在不再是冷眼了,但又会遇到另外一些不怎么善意的视线和误解。

  就和刚刚那样。

  陶与舒自认并算不上什么心胸宽广的人,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人的精力有限,要忙的事情又太多,不重要的人和事就不必花费太多注意力。

  为此生气就更没必要了。

  某种程度上他称得上冷漠。

  黄哥长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按了两下,说:“等你上台表演之后,我再安排几个单人热搜,把这个合唱的热度给压下去。”

  陶与舒“嗯”了声,过了一会儿,又有工作人员过来敲门,送进来了几套表演服。

  除去那点小插曲,表演还算顺利。

  陶与舒的节目跟往年差不多,都是唱歌,只是歌曲不同。

  表演里也没有加什么舞蹈动作,用导播的话来说,陶与舒只需要站在那,甚至都不用开口,摄像头往他脸上一怼,拍出高清美颜来,粉丝就会自动尖叫了。

  N台收视曲线不出意外的在陶与舒的节目上场时达到了当晚巅峰。

  一首歌曲表演完,台下尖叫声经久不歇,印着陶与舒名字的灯牌被疯狂挥舞。

  陶与舒仍然留在台上,主持人从另一边上来,举着福娃,要和他一起等着倒计时跨年。

  十声倒数,钟声敲响,新的一年又到来。

  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跨过旧的一年,这种仪式,于陶与舒而言,已经经历了第四个年头了。

  他无比熟练的说着喜气洋洋的新年贺词,从主持人手里接过福娃,捧着它向观众席挥了挥,然后祝所有人都新年快乐。

  烟花绽放在海城最大地标建筑物的上方,给这个原本寒冷的夜晚添了微渺的一丝热意。

  陶与舒下了台,披上大衣,衣兜里的手机还在不停的震。

  虽然大多数群聊都开了免打扰,但架不住是新年,仍然会有许多人私聊发来祝福。

  陶与舒一边往安全出口的方向走,一边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消息。

  十二点才刚过了十多分钟,微信上就收到了几十条信息,熟的人或不熟的人都有。

  陶与舒一条条翻着,偶尔手指按按,写个回复。

  【玲姐:小舒舒,新年快乐哟~】

  【陶与舒:新年快乐![抱拳]】

  【编剧勇哥:敲响的是钟声,走过的是岁月,留下的是故事,带来的是希望,盼望的是美好,送来的是祝福,王勇在此携家人真诚的祝愿您,新年快乐!】

  【陶与舒:[笑哭]勇哥,您这是群发吧,新年快乐!】

  【Dova:新的一年要快乐呀小舒~什么时候有空一起打排位啊[咸鱼探头.gif]】

  【陶与舒:Dova哥也新年快乐!我上线的话一定叫你~】

  从祝福消息这一点就能看出对方年龄段,越是年轻人,就越爱配一些奇奇怪怪的表情包。

  当刷到奚丰羽“[牛.jpg][烟花.jpg][礼炮.jpg]”的消息的时候,陶与舒忍不住笑了笑,动动手指,也从表情包栏里下拉,选了一个祝福牛牛的gif发了过去。

  发送完表情包,他继续往下翻——

  【编号0431:新年快乐,身体康健。】

  陶与舒手指一顿。

  倒是很久没见过这么朴实无华的新年祝福了。

  而且看起来也不太像群发。

  陶与舒又想,不过迟迎似乎本来也不像是会群发祝福的人。

  一想起对方的模样,很有可能是非常认真的敲下了这样一条信息,陶与舒就觉得回复给他的话也必须得郑重其事,断不能敷衍。

  刚从暖气满满的房间里出来,陶与舒脑子还有点儿混沌,他握着手机,思索了几秒措辞。

  才敲下一个字,前面那扇安全出口的门就被拉开了。

  陶与舒下意识抬头看去,然后就和迟迎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烟火缥缈,夜风正寒,两人看到彼此嘴里呼出的热气,一时间都有些呆愣。

  迟迎的样子跟上次有些不一样。

  穿着一整套红黑相间的队服,上衣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了里面的卫衣。

  头发依然短到快要贴头皮,但似乎做了个造型,衬得眉眼更加锋利,在有些阴暗且逼仄的地下走廊里,竟然显出来一种格格不入的利拓的少年气来。

  陶与舒看着迟迎,眨了眨眼,觉得每次见到他都像在做梦似的。

  倒不是场景有多么梦幻暧昧,而是这个人好像总是出现的很刚好。

  天气刚好,时间很巧,就连他此刻的心情也好像和大多数时候有点不一样,所以就很容易让人记的很深。

  迟迎也有点儿愣的看着陶与舒,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这神色在他脸上也并不多显,很难看出是在发愣,更像只是在沉默。

  过了一会儿,迟迎将揣在上衣口袋里手拿出来,张了张嘴,刚想开口,陶与舒就上前一步,晃了晃手机,给迟迎看到了还停留在跟他对话页面的手机屏幕,扬眉一笑。

  “太巧了,都省的在微信上回复了。”他顿了顿,先是抿唇,接着又笑开了,纤长的眼睫毛在廊灯下分毫毕现,像缀着光的蝴蝶翅膀,美好的让人怦然心动,“新年快乐啊,迟神……迟迎。”

  地下出口边的窗户很大,恰好可以看到夜空里绽开了第十二朵烟花,绚烂盛大。

  演播厅内观众没走,还在参与最后的抽奖活动,热闹的欢呼声透过好几扇门传来,仍然很响。

  但迟迎没办法听到那些。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一声一声,蓬勃而有力,掩过了他所有感官,若不是陶与舒还在,他真的想伸手捂住——快要跳出来了。

第16章

  陶与舒披着衣服,又走近两步,仰头问他:“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上次周年庆的时候人太多,后来又乌泱泱一群人一起吃饭,陶与舒没太注意,现在只有两个人,站的近了点,他才发现迟迎真的很高。

  他在男生里就已经不算矮了,和他说话都要稍微仰一下头。

  迟迎停随手指了另一个方向,“战队做新年采访,在隔壁演播室。”

  “这样,”陶与舒点点头,说:“看来一到过年,大家都业务繁忙。”

  迟迎说:“还行,比上个月好点。”

  十一月是LPL转会期,陶与舒也听Dova提过一嘴,说是迟迎最近也忙得很。

  LPL如今最贵的打野,每年转会期都有无数个大手笔的俱乐部想出高价买他,大陆的有,海外的也有,光是应付这些都够麻烦了。

  陶与舒点了点头,“唔”了一声,道:“那你要趁元旦好好休息几天。”

  迟迎:“嗯。”

  说完这句,两人一时间都没再找到什么话。

  都不是健谈的人,迟迎不必说,陶与舒也只是在特别熟的人面前才会活泼一点。

  安静了一会儿,陶与舒的视线落到迟迎队服里那件灰色卫衣上面,突然问:“你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卫衣看起来很薄。

  迟迎一愣,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喉结滑动,“不冷。”

  “真不冷?”陶与舒又打量他一番,穿的是真的少,但男生身板精瘦,高高挺挺站着,大约是体热旺盛,看着也并不显得寒冷瑟缩,他笑起来,“年纪小火力壮吧。”

  迟迎停顿一下,说:“不小。”

  “嗯?”陶与舒怔了一秒,“你应该比我小吧?”

  他其实并不知道知道迟迎是哪年的,“年纪小火力壮”也不过随口一说。

  不过就他认知里,很多在役电竞选手年纪都不过十八九岁,更小的十七岁也有,就潜意识觉得迟迎应该也不大。

  “我跟你同年。”迟迎说,“没有比你小。”

  “真的?”陶与舒觉得很巧,鬼使神差多问一句,“那你是几月?”

  “六月。”

  陶与舒又笑了,眉眼齐弯,是真的心情很好的样子,“那还是比我小啊,我三月。”

  迟迎抿了抿嘴唇,没说话了。

  陶与舒还穿着表演的那身舞台服,很有设计感的薄款西装,裤腿不长,露出两截皓白纤细的脚腕,外面只罩了一件宽大的薄棉袄,更衬得整个人细骨伶仃。

  他走到玻璃窗边跺了跺脚,探头看了看外面雾气沉沉的天,感叹了一句今年冬天来得早。

  迟迎的视线忍不住跟着他一起走,垂眸盯着他的脚踝,好几秒后,才将视线移开。

  “对了,上次谢谢你。”陶与舒突然转过头,说,“那么晚了还来问我怎么样。”

  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追车那晚,迟迎道:“不用谢。你那次真的没事?”

  陶与舒摇头,语气轻松的道:“不严重。”

  放在棉袄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陶与舒拿出来一看,是黄哥发过来了好几条微信。

  他微信设置了消息不可预览,只能看到发消息的人是谁,看不到发了什么。

  估摸着应该是黄哥在问自己去哪了,陶与舒收起手机,对迟迎说:“我经纪人叫我了,我就先走啦,下次有机会再聊。”

  迟迎点点头,说:“嗯,下次再聊。”

  等陶与舒的身影消失后,迟迎才从上衣里拿出一直在震也没管的手机。

  大多数都是一些祝福短信和一些群里的全体消息,迟迎随意的翻了翻,突然一条消息从屏幕上方弹出来。

  迟迎顺手戳进去,扫了一眼,愣了愣,然后很慢的皱起眉头。

  面前的门又被推开,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迟神——”

  陶与舒去而复返,脸上带着点儿笑,对他说,“我突然想起件事,今天英雄联盟官方那边跟我说,过一段时间可能需要我做一个直播,我想……”

  他想问问迟迎介不介意到时候和他一起来一局开黑。

  但当看清迟迎脸上的表情,陶与舒的声音便变小了点,直至噤声。

  他总共和迟迎才见过两面,说熟也算不上很熟,还是第一次见迟迎这样不好看的脸色,一时有点无措。

  陶与舒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的问:“迟神,你怎么了?”

  迟迎的眉心攒了赞,收起手机,抬起头看了一眼陶与舒,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虽说不是有意,但走廊里光线暗,迟迎的手机屏幕又调的很亮,于是陶与舒赶在他按灭手机前,不小心瞥到了一眼他方才看的页面。

  那页面陶与舒相当熟悉,因为每个月都会看到好几次。

  方才迟迎手机屏幕上的微博热搜第一位,好像又是自己的名字。

  陶与舒愣了一下,又有一瞬间的讶然。

  他不知道是该继续把刚刚的话说完,还是先说点别的什么。

  顿了一下,陶与舒拿出手机,一边点开微博,一边笑道:“我上热搜了?我也来看一眼……”

  刚要戳进去,手机就被一只手给抽走了。

  上一秒还在自己手里的手机已经到了迟迎手里。

  完全没预料到迟迎会突然做出这个动作,陶与舒睁大眼睛,有些震惊的看向他。

  “别看了。”

  陶与舒还有点蒙,下意识的说:“啊?”

  迟迎看着他,一双眼睛黑沉沉的,语气肯定:“没什么好看的,你别看了。”

  -

  xx论坛-网友讨论区-明星八卦

  【帖子:我是刚刚那楼里面爆料tys有金主的料君,这楼放锤】

  【LZ:放金主锤前,我先贴张图吧,[图片],混我们论坛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张图是什么意思吧?艺人团队下场要求删除“不当言论”,整栋楼跟金主有关的都被管理员删了。我觉得这也太好笑了吧,其他的怎么不删啊?哦,说你拿到瞿导电影角色的不删,说你电影圈新贵未来可期的不删,就把说你靠金主才拿到角色的删了,也太心虚太blx了吧?刚刚那楼很多陶粉说我是编的,还有私信辱骂我的(我都截图了),好了,楼下放锤,看看打不打脸】

  【LZ:[图片][图片][图片],这些是照片,这个侧脸是谁都认得出来吧?认不出来没事,还有视频。】

  【LZ:[视频.mp4]】

  【LZ:对了,视频里这男的开迈巴赫,带一队保镖,出入浦江边上那家酒吧VIP顶层,什么身份自己想吧。还有,这些照片和视频不是我拍的,是我一个圈内的朋友发给我的,他说他们圈里的人私下都知道了2333】

  【1L:前排!!】

  【2L:火钳刘明】

  【3L:没想到今天跨年还能吃到这种大瓜,居然真的有锤啊?】

  【4L:+1,上栋楼我还以为是编的……】

  【8L:日,还真的是陶与舒!】

  【10L:那个穿白衣服的是tys我认出来了,那个站他对面的是他金主??怎么是个男的,看不到正脸啊。】

  ……

  【20L:视频看了,觉得还好,也就是摸了一下头发和肩膀,也没做出什么其他动作啊,这就能锤是金主了?】

  【21L:都摸头发摸脸了还不锤,非要人现场doi给你看才信??】

  【22L:在我这是锤了,看起来确实很亲密】

  ……

  【58L:看这么热闹,我也爆个小料吧。还记得前段时间tys被追车那个热搜么,我听我追行程的姐妹说,那回tys本来是要去金江会馆的一个私人晚宴的,我后来打听了一下,那个晚宴请的人总共不超过二十个,都是商界大佬,emmm,其他的不评价,只是和今天这个照片一结合,顿时就觉得他去那种场合一点都不奇怪了呢……】

  ……

  【100L:我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当初陶与舒红的就很诡异啊,虽然他是长得还可以,但是娱乐圈好看的这么多,怎么就他火的那么快,而且演技还烂,这后面没金主当推手我真不信】

  【101L:tys今天晚上不是还上了个合唱的热搜,结果后来又没有合唱节目,据说是觉得不乐意又把节目给撤了,有金主真的了不起,心疼瑜妹子】

  ……

  【150L:不是,就算是金主又怎么了,有些人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难听啊,连卖这种字都说出来了??说不定就是关系比较好的长辈呢?】

  【151L:关系好的长辈2333你信吗?反正我不信,娱乐圈有这么干净?】

  【152L:有什么好争的,看陶与舒怎么解释呗】

  ……

  【288L:卧槽,有营销号把帖子搬到微博上面去了,转发已经大几千了,我们论坛要火!】

  【300L:上热搜了!】

  【301L:热搜上升的好快啊,是不是大家都在吃瓜啊2333】

  【301L:热一了,蹲一个tys的声明】

  ……

  新年的第一天,陶与舒上了一共上了两个热搜。

  第一个热搜和苗瑜有关,待了没多久就被压下去了,黄哥还说,等他单人节目表演完,再安排几个单人热搜。

  结果在第二个热搜上了之后,黄哥也没精力去考虑怎么安排单人热搜的事情了。

  一个年跨的兵荒马乱。

  陶与舒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迟迎手里拿回手机的了,可能都忘了跟他说再见,就匆匆离开了。

  黑热搜陶与舒上过不少,黄哥处理这种事有经验,热搜很快就被撤掉。

  热搜能撤,吃瓜群众的嘴却堵不住,尤其是这类有“锤”的瓜,吃起来越发嘎嘣脆。

  而且,像有预谋般的,在热搜被撤掉后,越来越多的营销号开始带图发文,没用多久,那几张照片和视频就全网传遍了。

  围观的看个热闹,粉丝到处澄清却也没什么用,而本来就讨厌陶与舒的人则仿佛打了鸡血,配合着图频,愈发恶毒的谩骂张口就来。

  “那个是程先生吧?”黄哥急匆匆的过来,拉开车门,让陶与舒先进去,自己又提着包上来,一关上车门,就问,“你最近什么时候跟程先生见过面?”

  黄哥是知道程树远的,也见过一次,刚看到热搜和视频的时候他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猜到了。

  “上次庆功宴的时候,在户巷那家酒吧。”陶与舒说。

  也是真的巧,一年都见不了一次面的人,那么偶然的碰到一次,就被拍了。

  黄哥长出一口气,点点头,但是眉头仍然皱的很紧:“也不知道是谁拍的视频,还造谣,大过年的真他妈缺了大德了。”

  话没说完,他看了一眼陶与舒的表情,拍拍他肩膀,“没事,你就别操心了,这事离谱的很,掀不起什么大风浪,马上就下去了。”

  陶与舒冷静的按着手机键盘回复消息,“没操心,一会儿我来发个声明。”

  陶与舒是真的很冷静,也没太生气。

  就像黄哥说的,这事离谱至极,尽管造谣人把妄图把舆论往最恶意的那一面引,但假的就是假的,只要事情不存在,澄清就好了,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他不怕被被骂,反正也不是没有被骂过更难听的。

  “声明不用你写,我已经让工作人员在拟了。”

  黄哥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那头很快接通,他语速很快的说了几句话,忽而音量拔高:“什么?!谁买的营销号?联系让他们删除……不删是什么意思?这家网络公司上个月还在和我们宣发组合作,今天就全转头发造谣微博,尾款他们不要想要了?……妈的!”

  保姆车隔音良好,黄哥声音再大,外面也听不到里面在讲什么。

  司机大气不敢出一声,默默在前头发动了车子,很快就载着他们驶入夜色里。

  几分钟后,挂断电话,黄哥深吸一口气,对陶与舒说:“小舒,这个事情,最好还是能由程先生亲自出面帮你澄清一下,你那边能不能联系上程先生?”

第17章

  一个论坛爆料帖子能空降热搜第一位就已经足够诡异,营销号齐齐出动带图频接力造谣,更加摆明了就是有人推波助澜。

  刚爆出了陶与舒拿到瞿导角色的风声,个中原因一点也不难猜,但也暂时没空去追究。

  陶与舒出道这么些年,虽说网络评价算不上好,但恶评也都集中在粉丝、演技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他本人行为处事无可指摘,人设也是乖巧佛系型,从来都没什么实锤黑点。因此,金主爆料一出来,就连平时不关注娱乐圈的网友们也都觉得稀奇,纷纷前来吃瓜。

  跨年夜,熬夜的人多,这事没多久就被闲的无聊的网民们转发了上万条。

  下车前,黄哥又提了一次,让他试着联系一下程树远。

  事情都已经发酵成这样了,不解释肯定不行,而当事人能出面比工作室发声明要有用的多。

  但陶与舒并没有程树远的联系方式,电话、邮箱、微信,什么都没有。

  他犹豫了很久,才给秦昕去了条短信。

  发短信的时候,陶与舒心里就没有多少底气,因此在收到意料之中的回绝时,他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一直以来,在程树远眼里,秦昕和陶与舒母子都是上赶着来巴着他的人,对他来说大概可有可无。

  也只有秦昕,一厢情愿的做梦,年轻貌美的时候没能嫁入豪门,到不那么年轻了,竟然又妄想靠有个“明星儿子”为自己增色些许,一心等着程树远把她娶过门。

  陶与舒回了家,换了身衣服,端端正正在沙发上坐下,在黑暗里握着手机出神。

  所有人都不想让他看造谣帖子的内容,但他还是看了一眼,没别的原因,就是好奇能怎么编。

  客观来讲,帖子里面有些内容还是歪打正着的很准确的——以程家的能量,若是想,大概真的可以帮陶与舒拿角色开开绿灯;若是想,陶与舒恐怕从一出道起就真能一路好资源加成。

  但程家又凭什么?

  刺耳的铃声划破一室的沉寂。

  陶与舒接起。

  秦昕早就已经忘了上次母子间的尴尬,开门见山:“小舒,事情我听说了。”

  “嗯。”

  “这些人还真是会乱说,这么离谱是怎么想出来的?”秦昕的声音有短暂的几秒钟的愤怒,听得出是真的动过气,但她很快就稳住了情绪,对陶与舒说:“你刚刚给我发的短信我看到了,我也问过,树远说可能不行。”

  陶与舒没打断,安静的听她说话。

  秦昕顿了顿,“你也知道的,你程叔叔这么多年一直很低调,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也从来都和娱乐圈没有什么牵扯,再加上他们家那个公司性质……总之,你程叔叔的意思是,这个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让他出面。”

  意识到秦昕在等自己说话,陶与舒低低的嗯了声,问:“那我这边声明怎么写?”

  秦昕愣了一下,没想到陶与舒会说这个,“声明?说不是就可以了,还要怎么写?让小黄去想办法……哦,对了,刚刚忘了说,声明里也不要提到你程叔叔的身份,怕对集团影响不好。”

  这意思就是一不会配合解释,二也不同意陶与舒以任何形式提到程树远的身份。

  程树远向来注重隐私,这的确是他会做出的决定。

  更何况,程树远大概觉得这样的无稽之谈荒谬至极,连让他屈尊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陶与舒毫不意外,又无话可说。

  更让他无话可说的是秦昕理所当然的语气,像是一个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集团”要比亲生儿子重要百倍。

  陶与舒是不怕网民们的中伤和诋毁的,这对他来说是职业生涯的一部分,他习以为常,并不觉得不公平或者委屈。

  但只有秦昕,总能三言两语,就让他觉得难过。

  “妈,”陶与舒喉咙干涩,慢慢的道,“网上已经传开了,说的很难听……我要是不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很难过去的。”

  秦昕立刻道:“你就是瞎担心。我看了那个视频的,根本就没什么问题,想造谣的人怎么样都会造谣,跟你解释的清楚不清楚又有什么关系?”

  秦昕年轻的时候就既美貌又伶牙俐齿,很讨男人喜欢。

  陶与舒只遗传到她的容貌,口齿不及她半分。

  他说不过秦昕,哽了半晌,刚想开口,那头的声音就又变得尖利起来,反问,“而且,你想怎么解释清楚?曝光你程叔叔的身份?你打算怎么介绍他?”

  三个连续的问句,砸的陶与舒彻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天后,陶与舒才轻轻的开口。

  “妈,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秦昕也不是真来跟儿子吵架的,听他这样,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事情交给小黄去处理,你就别操心了,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忘了。你要是实在觉得累,就先休息一阵子。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做点别的事情,别压力太大了。”

  光听最后一句,会觉得这真是一个处处为儿子着想的好母亲。

  陶与舒没吭声,只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发白。

  他转过头去看落地窗外,外面的夜黑沉又吵闹,明明隔着一层玻璃,却搅的他脑袋发麻,又一涨一涨的疼。

  “妈妈。”陶与舒安静了很久,才很轻的道,“您的意思是让我退圈?”

  -

  奚丰羽找到迟迎时,长廊边的烟灰缸里已经落了好几只烟头。

  迟迎手上还捏着一根快见底的,靠在墙边半天没见抽一口。

  “找你半天了哥,”奚丰羽一走近就被他一身的烟味儿给呛了一下,咳了两声,道:“一个人蹲这儿抽烟哪?”

  迟迎抬眼见是他,弹了弹烟灰,嗯了声:“别跟老陈说。”

  奚丰羽:“知道。”

  抽烟对身体不好,队里的训练生又大多都是未成年,老陈给整个基地都下了禁烟令。

  其他人还好,偏偏他们辅助是个有瘾的,经常背着老陈躲出去抽,又次次被逮到,半年下来罚的款加起来够买好几双限量版球鞋。

  “嘶……你这是抽了多少?”奚丰羽探头瞄了一眼烟灰缸,咋舌,“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有瘾啊?”

  迟迎烟瘾不大,在外面的时候偶尔来一根,抽的凶的时候几乎没有,像今天这样儿的奚丰羽更是没见过。

  迟迎将烟头按灭,扔进烟灰缸里,“没事干。”

  “没事干就吹冷风抽烟啊?”奚丰羽笑了下,正对着他们的是一扇窗户,那风吹的他一哆嗦,赶紧拉拢了拉链,然后也往迟迎靠的墙边一蹲,继续说:“采访到伍子了,老陈说等不了的可以先走。也是服了……往年的新年企划都没这么墨迹的,就今年搞到这么晚。”

  奚丰羽话多,只要有一个人听他就可以一直说。

  他先是叨逼叨了熟悉的几个战队的转会情况,感叹这年头买韩援的俱乐部越来越多了,又说起老胡最近新交的那个主播女友挺漂亮。

  迟迎偶尔应他一两句,也都懒懒的。

  “对了哥,你元旦打算干嘛?”奚丰羽问,“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不出去浪?我这有迪士尼的券,一个妹子给的,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迟迎淡淡道,“你自己去玩吧。”

  “行吧,”奚丰羽知道他性格,也不多劝,看了看时间,又往演播厅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们先走吧?伍子他们没两个小时怕是搞不完。”

  迟迎直起身:“我去网吧。”

  “……”奚丰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附近哪有网吧?”

  而且放着基地里高端配置好的电脑不去打,去网吧是什么毛病?

  迟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拉上衣服拉链,“心情不好,想杀人。”

  “……”

  奚丰羽愣了一下,又仔细想了想,从他出来起,迟迎的情绪就有点奇怪,好像被谁惹到了似的,“咋的了,今天这么烦躁呢?”

第18章

  跟着迟迎一起在某网络会所的包间入座后,奚丰羽再次感慨,他哥今天是真的很暴躁。

  既然来了网吧,那必然就不是打LOL。

  两个人开了把吃鸡,双排热带雨林,迟迎扛着把AK在前头杀的像个战神,奚丰羽一路在后面跟着舔盒子捡配件,最后赢是赢了,还拿了十三个人头赢的,但奚丰羽就是觉得比尼玛平时在基地练人机还累。

  连吃三局鸡之后,奚丰羽瘫在舒服的电脑椅上,说:“我说真的,哥,你要是退役了,可以去俱乐部PUBG分部再就业。”

  迟迎理都懒的理他,动动手指要要再开一局,被奚丰羽强行给按住了:“不打了不打了,累,休息一会儿行不行。”

  迟迎被他按住了,也没再动,没什么表情的说,“放开,我去买水。”

  迟迎去前台买了两瓶水,回来的时候奚丰羽已经歪在包间的沙发上玩手机了,连迟迎回来的动静都没听到。

  迟迎将一瓶水放在他面前的小茶几上,奚丰羽才从手机里抬了头,拿过水喝了一口,啧啧感叹道:“娱乐圈水好深。”

  “怎么了。”迟迎拧开一瓶水,问。

  “小舒啊,他工作室刚刚出了个声明,辟谣的。”

  迟迎喝水的动作停住了,“拿我看看。”

  一起开过黑,又打过周年,和陶与舒也算是挺熟了,奚丰羽没多想,连忙把手机递过去,滑了两下翻到界面,道:“就这个。虽然我没看到到底是什么谣言啊,但单就这个声明来说其实我没太看懂,感觉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底下评论很多在骂的……”

  感觉到迟迎握着手机的力气有点儿大,奚丰羽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迟迎的视线落在那条声明微博上,嘴唇抿的有些紧。

  陶与舒工作室发的声明很简单明了,表示近期网络所传之事皆为不实,工作室保留追究权利,请大家勿信谣言。如果再有传播谣言者,工作室将会依法提起诉讼。

  看起来好像很强硬有力的声明,通篇却没有一个字提到谣言本身。

  果然,评论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粉丝纷纷说官方已澄清黑子不要再造谣了,有的人则说有本事就说清楚照片里的人是谁,让人出来当面对质。也有人幸灾乐祸的说连谣言是什么都不敢写在声明里,肯定是心虚了云云。

  一纸声明没将事态平息下去多少,反而令吃瓜氛围愈发高涨。

  奚丰羽没感觉到迟迎的情绪,继续叨叨:“其实不管是啥谣言,我都是不信的,小舒那么可爱那么乖巧一人,能有什么黑料啊……哎不过我还是好好奇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手里一直握着的水瓶就被迟迎拿走了。

  奚丰羽:“?”

  “不想喝就别喝了。”迟迎淡淡道,将奚丰羽喝了一半的那瓶水往沙发上一扔,又把他手机也□□,锁了屏放在一边,“来继续打。”

  “……”

  两人在网吧一直待到天亮。

  熬了一夜,困劲儿过了,人反而精神了。

  奚丰羽出去买了两笼小笼包,回来放在茶几上配着豆浆吃。

  奚丰羽咽下两口包子,感慨:“自从进了基地,好久没在网吧熬一整晚,还挺亲切。”

  说完闷了口豆浆,看向昨晚那个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把吃鸡当线下真人PK打了一晚上的男的,问,“对了哥,以前一直没空问你,你当初是因为什么来打电竞的啊?”

  迟迎刚进战队的时候性格孤僻,不怎么爱说话,没参与过他们那一届新队员的茶话会。

  那会儿大家除了训练就是在一起吃烧烤聊天,半大小子嘴上都不怎么把门,聊着聊着对彼此底细摸得都一清二楚。

  五六年前网络不及现在发达,电竞一行也还没现在那么风光。赞助商没几个,拿个比赛冠军奖励也就几万块。

  那会儿能来打电竞的大都凭着一腔热血,多的是辍学跟家里闹翻的。

  奚丰羽也是其中之一。

  他原本家境不错,又不爱学习,初中开始就跟人一起逃课泡网吧打lol,后来听说有战队招募训练生,脑子一热就去了。

  期间他和家里人吵过无数次,一直到现在,拿上八位数年薪了,父母对他的脸色才缓和了点。

  奚丰羽对迟迎挺好奇的。

  拿着全LPL最高的年薪,最高的代言费,却年年过年都不回家,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家人。

  有时候奚丰羽都猜不到有什么事情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战队和荣誉或许是吧,但大概更多的是责任,而他刚好又很强,所以这些都压了在他肩上。

  换平时,迟迎不会回答他这话。

  但今天,迟迎揉了揉因为熬了一夜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目光低垂,声线也低低的:“最开始是为了钱。”

  一开始为了钱踏足这个圈子,没有想更多,也没有想过这个选择让他有一天会跟陶与舒离的更近。

  可时至今日,他发现更近距离的察觉陶与舒的困境,会比只是远远看着要更难受?。

  他也同时明白自己对这困境毫无作为的能力或是立场,因此既愤怒又无力。

  -

  有人在网吧一夜没睡,陶与舒待在家里也一夜没睡。

  挂了电话后他就坐在沙发上发呆,身上穿着件不算薄也不算厚的居家服,暖气开关也没开,到了后半夜,他感觉脚冻的发麻,才起身去打开了暖气。

  这一晚,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但没有一样是能留住的,最终只莫名的想起了小时候来。

  秦昕曾经炫耀般的说过,陶与舒一生出来就不像别人家的小孩那样爱哭,长得也比一般小孩更漂亮,所以大人都爱逗他笑。

  秦昕一开始也是很爱逗他的,喜欢看糯米团子一般的小东西咯咯笑的露出乳牙,眼睛弯成两个豆角。

  她还给那个时期的陶与舒拍了许多照片,一张一张的叠成很厚的影集,放在家里的玻璃展示柜里,客人一来就拿给他们看。

  她也曾经是个将日子过的很容易满足的小女人。

  直到她遇见程树远。

  没有什么比一个同时拥有财富和皮囊的男人更吸引女人,所以尽管秦昕年轻丧偶,还带着一个小孩儿,她也仍然义无反顾的扑上去了。

  程树远身边女人很多,不过还好,秦昕觉得自己是最漂亮的那个,也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个。

  秦昕的确最漂亮,也足够讨人喜欢,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很快就成为了程树远最常交往的那个女人。

  秦昕在程树远身边待的时间长过任何其他人,但程树远还是不娶她。

  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唯一的缺点,可能也只剩下带着一个八岁的孩子了吧。

  在那之后,陶与舒开始被秦昕带着去上各种课程。

  声乐、舞蹈、形体、钢琴。

  陶与舒一开始只是觉得每天除了上学还要上这么多课外课真的很累,也向妈妈撒娇抱怨过。

  但是妈妈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非常严厉了,一点儿也不愿意听他的抱怨,还跟他说要好好努力,每一样都要学好。

  也是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秦昕会带着他去参加一些很高档的会馆,把他打扮的像个小王子,和那些同样带着孩子的美妇人们聚会。

  她们聊时装和巴黎秀,聊股票和基金,聊丈夫和孩子。秦昕向来聪明,每一样她都可以侃侃而谈,像真的融入了那个群体里。

  但陶与舒不喜欢那些聚会,因为小孩子本来就是敏感的生物。

  他很敏锐的感觉到这些人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她们夸自己长得好看、像个小天使,但她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像在打量什么廉价的商品,让他觉得既不安又难受。

  但他一次也没有表现出来过,因为怕妈妈会为难。

  陶与舒就那样慢慢长成了一个纤瘦白皙的安静少年,然后在一次凑人头的校园合唱大赛里被星探发现。

  那个星探来自一个国内的唱片公司,问陶与舒有没有兴趣拍一个音乐录影带。

  而秦昕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同意了,并催促他,“去!当然去!”

  又摸了摸陶与舒的脸,说“小舒长得这么好看,拍个MV有什么不行的”。

  陶与舒在初三那年的暑假拍了第一只MV。

  是给一个知名度一般的歌手拍的,后来反响平平,MV也不功不过,总之没给歌曲销量带来什么太大增益。

  陶与舒还以为那样就可以了,对这个他人生中的小插曲并没有太多留恋,而秦昕却像一夜之间有了新的努力方向,变得异常兴奋和积极,亲自打电话联系那位星探,约他出来喝茶,又找到自己在制片厂工作、对娱乐圈有一些熟悉的老同学,问了他很多问题。

  于是,在高一那年的寒假,陶与舒第一次在影视剧里露了脸,演一部偶像剧里的女主角的弟弟。

  从那以后他正式出道,至今四年。

  所以陶与舒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么坚持的要把自己送进娱乐圈的妈妈会这么轻易的说出“累了就休息一阵子吧”、“不接工作也可以”的话。

  大概只是,孰轻孰重,一对比就知道。

  相比于程树远的隐私被曝光、公司名誉受损的情况,当然还是让陶与舒舍弃一些东西来的更划算。

  这简直想都不用想。

  早晨八点,陶与舒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去泡了杯牛奶。

  刚准备往里加麦片,黄哥的电话就过来了。

  黄哥的声音明显喜忧参半,先对陶与舒说那几个造谣的营销号微博都已经联系人让他们删了,又道:“但是传播力度太广,虽然现在发了声明,但是效果一般般,看来还是得弄封律师函正儿八经告一告才行……你那边联系程先生怎么样了?”

  陶与舒没说话。

  “小舒,你在听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陶与舒开口:“黄哥,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第19章

  黄哥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颤了:“想休息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休息一阵子的意思。”

  “——那接下来的工作呢?”黄哥气都喘不匀了,还没等陶与舒继续解释,就急急的说:“代言活动不去了?新戏不拍了?别的不说,瞿导那部戏你为了试第一场镜努力了那么久背了那么长时间的剧本?你——”

  “黄哥,”陶与舒无奈的打断他,“我又没说我要退圈,您先别这么激动。”

  黄哥一颗快停掉的心这才又重新跳动了起来,长出一口气:“不能怪我这么激动,实在是你刚刚的语气……你可别吓我啊!”

  陶与舒:“……”

  差点和秦昕在电话里吵起来的那一瞬间,陶与舒也就至多想过半秒钟的退圈。

  可他不是三岁半的小朋友,不可能那么幼稚冲动。他身上那么多代言合同,那么多待跑的通告,就算真想跑路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黄哥稳了稳心神,意识到很可能是昨天的事情让陶与舒难受了,安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是我刚刚不都说了么,那些造谣的微博都删了,我们这边澄清也发出去了,澄清热搜现在也还挂着……再说了,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要因为这点儿事就灰心啊。”

  陶与舒扯了扯嘴角,道:“我不是因为这个视频,我只是……算了。”

  黄哥没不明白他的意思,继续道:“现在只是网上吵得凶,但事情是假的,你怕什么?网友只能拿着那些照片按头造谣,这些人我得一个一个告的……”

  “怎么告?”陶与舒淡声道,“说照片上的男人是我妈的情人,我妈是人家的情妇,所以和我本人没关系?”

  黄哥顿了一下,愣住了。

  陶与舒是个很乖的孩子,一直都很好带,从来没有说话这么直接刺耳的时候。

  况且,秦昕和程树远之间那点事,虽然没明说过,但黄哥也早有耳闻,因为本就不是秘密。只是现在被陶与舒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也让他一时之间没找到什么能接的话。

  黄哥沉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那……程先生那边,是不同意出面帮忙澄清了?”

  “嗯。”

  “……”黄哥现在才算是有点明白陶与舒为什么情绪不好了,斟酌了一会儿,又问:“你刚刚说想休息一阵子,那接下来的活动、代言,还有瞿导新片,你都不去了?”

  ……说了半天又绕回去了。

  陶与舒叹了口气,说:“瞿导那部戏,等开机也要至少四月份了,我是想在这期间休息一段时间。已经定好的活动我也会去,只是新的通告就不要再接了……我真的有点儿累,想好好休息,顺便也研究一下瞿导给的剧本。”

  一夜没睡,他话里疲惫的意味很明显。

  黄哥在那头沉默的点了点头,点完了才想起他看不到,连忙清了清嗓子,道:“我明白了。既然这样,那有两个封面我也推了吧,原本也不想接的……”

  黄哥顿了顿,语气不太好的说:“邀了小半年了,以前都没答应,这次是看在冯主编的面子上才接,结果因为昨天那个热搜,他们那边居然打电话过来问我能不能在采访提纲里面加进去一些关于这个的问题,这他妈傻逼杂志社,我当时就想骂人了……现在正好给推了算了。”

  陶与舒“嗯”一声。

  临挂断时,黄哥又叫住了他,“小舒。”

  “怎么了?”

  “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什么事都别往心里去,也别老上网看别人说什么,那帮人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啊,都是闲的。”黄哥说,语气很轻松,“黄哥在呢,有什么事就都跟黄哥说说。”

  陶与舒安静半晌,轻声道:“好,谢谢黄哥。”

  陶与舒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到桌子上,捧起已经放了一会儿的牛奶麦片,还是温热的。

  他喝了一口又放下,转头看向落地窗外雾气蒙蒙的清晨。

  车流比平时还要多,人们都赶在在这个难得的假期里出游。

  他现在也有一个盼望已久的长长假期了,但他却连一点要做什么都没有想好。

  陶与舒转过身,看了看自己这个大到有些空荡荡的,有些无所适从,又有些茫然。

  入圈不多不少也满四年了,钱、房子,什么都有,看似什么都不缺的,可真正想休息一阵子的时候,竟然也找不到半个能陪伴的朋友。

第20章

  一月下旬,海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不大,但飘飘扬扬的下了好几天,慢慢的将整个天地都冻了起来。

  因为要安排春季赛后面几场的战术安排,又加上训练赛复盘,ER众人连熬了几个大夜,临放假这天都睡到中午才起。

  奚丰羽下楼的时候的时候,一楼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锅子,里面有辣汤有菌菇,又另有十几个装肉和蔬菜的盘子叠在一边,一眼就能看出是要吃火锅的架势。

  还残留的那点儿困意瞬间就没了,奚丰羽“哟吼”一声,三两步下楼,兴奋道:“这么丰盛的吗?”

  老陈一大早就过来了,正坐在沙发边上看昨天那场比赛的回放,闻言抬了一下头:“今年最后一顿了,是得整丰盛点,你们最近训练也辛苦了。”

  迟迎下楼的时候,锅里的辣汤刚煮开。

  老陈招呼他过来坐。

  首发五个成员,再加上几个还没回家的训练生,满满当当的坐了一整桌。

  马上就要放假了,老陈也没再拘着他们喝酒,老早就买了几扎啤酒过来放在旁边,这会儿满屋子都是易拉罐碰撞的声音。

  一个玩打野位的训练生过来敬酒的时候,迟迎正在跟队里的上单聊昨天那场训练赛的事情。

  ER前面几场春季赛都打的不错,训练生一过来先恭喜了一下他们的成绩,过了会儿又专门来敬迟迎。

  训练生闷完一整罐啤酒,脸涨的有点儿红,问迟迎:“迟哥,你春节上不上线?”

  迟迎凌晨快五点才回房间,统共没睡够几个小时,此刻头发微乱,表情也有些冷淡,看起来不太想搭理人:“不一定,看情况。”

  训练生有点儿失望,“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的问:“那如果你上线,我能不能拉你双排?”

  迟迎还没说话,奚丰羽就在一旁笑着说:“这都大半年了吧,还没双排上呢?”

  训练生表情羞涩,小声道:“……嗯,迟哥太忙了。”

  奚丰羽捅了捅迟迎胳膊,调侃道:“看阿若这可怜的,你怎么就没空带人家排两把啊?”

  迟迎人气高,就连在职业选手里也有不少粉丝。

  阿若年初进的俱乐部,刚来没多久就在饭桌上很直白的表达过对迟迎的崇拜,还一直想约他一起双排。

  但首发队员也是真的忙,忙起来的时候觉都睡不够,哪还有时间记着和训练生双排。

  迟迎伸筷夹了一片香菇,淡淡道:“我春节要回去一趟,家里没网,打不了。”

  家里?

  太少从迟迎嘴里听到这词,奚丰羽惊讶的挑了挑眉,刚想说话,老陈就接过了话头:“你今年不留基地?”

  迟迎“嗯”了声,说:“回那边拿点东西。”

  迟迎一说“那边”老陈就明白了,指的是迟迎在海城那套房。

  老陈点点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过年不好打车,车钥匙我一会放玄关,要用自己拿。”

  迟迎:“知道了。”

  迟迎在海城边上有一套公寓,买了有两三年了,但一直没怎么去住过。

  买的时候没图着增值,但那位置地段中上,配套也跟着起来了,几年的时间房价翻了三番,比起迟迎现在一年赚的来说算不了什么,但也的确成了实际意义上的投资。

  往年过年迟迎也不回那,都是一个人留基地,毕竟在哪都是一个人,基地的冰箱里至少还有吃的,不用自己做。

  吃饱喝足,其他人就先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迟迎帮着收拾了桌子,等他们走后,又上楼补了个觉,睡到傍晚才起来。

  想着停车麻烦,迟迎一开始没打算开基地的车,随手用打车软件叫了个单。

  结果站在外面等了十多分钟都没人接,他想了想,还是折回了基地拿了钥匙。

  基地距离小区有近一个小时车程。

  过年的时候大街上很空,时间比预计的还要短,迟迎到的时候才七点。

  太久没回来过,迟迎已经不记得车库的那个门是往哪边进。他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地图。

  刚打开软件,余光里就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迟迎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紧接着,目光便凝住了。

  是一个戴着帽子的背影,穿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裹着牛仔裤的小腿纤细笔直。

  那人像是很冷,整个人都缩在宽大的羽绒服里,只左手露了两根指头在外面,勾着一个装满了东西的塑料袋,慢慢悠悠的沿着街道走。

  大冬天的,所有人都裹的像熊一样,很难从背影看出来谁是谁。

  这个人也不例外,穿的仿佛一只充了气的棉花糖,除了看起来很可爱以外,好像和路人也没什么区别。

  迟迎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很久,直到那个人拐进小区的旁边的便利店入口,才收回了目光。

  迟迎靠在座椅上,慢慢的点了根烟。

  “嚓”的一声,一小簇火光在他齿边明灭。

  半晌,他嗤笑一声。

  他觉得自己挺可笑。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因为人总是免不了奢想,挨的离那样星星近过,就会产生错觉,仿佛自己一伸手就可以触到他。

  一根烟没抽两口,迟迎就觉得莫名烦躁,准备下车找个垃圾桶把烟给扔了。

  他刚一推开车门,前面那家便利店的门就被推开了,门后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恰好就是刚才那个穿着白羽绒服的人。

  那人步子有点急,也不看路,低着脑袋匆匆忙忙的就往这边走,当看到视线里出现一双球鞋时,他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视线相接的那一秒,那人跟迟迎同时一愣。

  那人只愣了一瞬,眼睛便很快睁大,扑簌簌的黑睫毛扇了一下,惊讶的小声叫道:“迟迎?!你怎么在这儿?”

  迟迎被烟呛到了。

  下一秒,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烟掐灭,手指头猝不及防的被未熄的火烫了一下。但他暂时顾不得那么多,只很快的将烟握进手心里,又将手微微藏到身后。

  定了定神,迟迎开口:“嗯。你怎么在这?”

  陶与舒神情紧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压根没看出迟迎的不自然,他飞快回头朝后面望了两眼,又转过头来,顿了顿,看着迟迎靠着的车子:“你的车吗?”

  迟迎一愣:“不是,基地的。”

  陶与舒点点头,笑了笑,一排细白的牙齿露了一个边儿,又很快收起笑容,语速很快的说:“那个,你方便吗?让我在你车上躲一下?”

  迟迎一句“躲什么”还没问出口,陶与舒便低声嘟哝了一句“来不及了”,拉开后座的门爬了上去。

  “……”

  车的底座有点高,陶与舒抬腿时步子迈的很大,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脚踝皮肤,玉似的,比羽绒服的颜色还要晃眼。

  迟迎定定的在原地站了两秒,才抬脚走向街边的垃圾桶,将捏在手心里许久的烟蒂扔了进去,然后回身拉开车门,坐回了驾驶位。

  “不好意思啊迟神,麻烦你了。”

  陶与舒坐在后座,整个人裹在衣服里,只有很小一团,大概是刚刚走的急了,他呼吸还有些重,“我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粉丝,只好借你车躲一下。”

  迟迎其实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嗯”了一声,“在便利店碰到的?”

  陶与舒:“是啊,付款得人脸识别,我刚把口罩拉下来,就被人认出来了……我天,她怎么还追出来了!”

  话还没说完,陶与舒便紧紧的往后贴在了座椅靠背上,紧张道:“怎么办?”

  迟迎偏头看了一眼从便利店的方向过来的那名黑衣女子,蹙眉道:“没事,你别出声。这车从外面看不清里面。”

  陶与舒闻言,立刻听话的闭上了嘴。

  小小空间里顿时只充斥着两个人的呼吸声。

  陶与舒因为刚刚走得急,现在又有些紧张,呼吸声比迟迎要重一点。

  迟迎抬眸,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衣领里露出来的一小截脖颈,停顿一秒,又将视线移开。

  这附近居民不多,到了年关人更少,四周也没有别的车辆停靠,迟迎的车停在路边,相当显眼。

  黑衣服的女生从便利店出来后,就停在路边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没看到人,她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就朝迟迎的车边走过来。

  “叩叩”的敲击声响起时,陶与舒很明显的呼吸一紧。

  迟迎没理在外面敲玻璃的人,但女生似乎看出了驾驶座有人,不依不饶的敲了很多下。

  过了一会儿,迟迎将车窗摇下了一条窄窄的缝。

  “那个,请问一下……”入目而见的是一道锋利的下颚线条,女生一顿,下意识的将语速放慢,“请问你有没有看见陶与……就是一个穿白衣服的男生从这边走过去了?”

  迟迎手搭在方向盘上,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哦哦。”女生点头,嘟囔了一句难道是我看错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勾勾的盯着迟迎的侧脸看,顿了顿,问:“小哥哥加个微信可以吗?我也住在这附近……”

  话音未落,车窗就被摇上去了,男生甚至连一句拒绝都懒得给她。

  女生:“……”

  帅是挺帅的,就是脾气怎么这么臭。

第21章

  迟迎发动车子,围着小区转了一大圈,绕到另一个侧门才又将车停下。

  陶与舒早松了一口气,此刻正坐在后座拍着胸口,哭笑不得的道:“谢谢你啊……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偏的地方居然还能遇到粉丝……”

  迟迎嗯了声,刚想说不用谢,就听陶与舒继续道:“还好遇到你了。”

  迟迎将那句不用谢咽了回去。

  车厢里暖气温度上来了,开始有点儿热,陶与舒伸手去拉羽绒服的拉链。

  迟迎问:“在躲粉丝?”

  陶与舒解拉链的动作一顿,“对啊。”

  决定要休息之后没几天,陶与舒就对自己原先那套房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周边太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知道他家住址的人太多了。

  秦昕自不必说,黄哥有事也都是直接输密码就能上楼的。

  他们也就算了,但偏偏知道他住在那儿的粉丝好像也有不少。

  以往陶与舒为了拍戏赶通告东奔西走,很少有长时间住在那里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这次一闲下来,才发现就连下楼买个东西都会遇到私生粉。

  连续三次发觉被人跟踪后,陶与舒就换了个地方住。

  迟迎没再多问,陶与舒向车窗外面瞥了一眼,说:“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那我就先走啦?”

  迟迎看了一眼他方才望的方向,有些意外的挑了一下眉:“你住在这里?”

  “嗯?”陶与舒犹豫了一秒,回答:“对。”

  为了清静,陶与舒现在这个住址几乎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黄哥也只知道他住哪个小区,并不知道具体几栋几单元,来送东西的时候,陶与舒让他先放门卫那,然后自己再下去拿。

  但现在都让迟迎送到这里了,再说不是未免太虚伪。

  而且……

  陶与舒看向驾驶座的人,目光停留在男生凸出的喉结上,心想,告诉他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从八月周年庆认识迟迎直到现在,两人其实根本没说过多少话,特别了解肯定是说不上,但陶与舒就是莫名的挺信任他。

  “以前那个房子不太方便,”陶与舒语气轻松,“所以换了个地方住。”

  迟迎沉默半晌,说:“我也住这里。”

  “……”陶与舒懵了好几秒,睁大眼睛:“啊?!”

  迟迎:“嗯。”

  陶与舒这下是真的惊到了。

  这地方偏,小区也并算不上多高档,起码是比不上他之前住的那套——但他看中这附近居民楼少,出小区就是两家便利店,清静又方便,还不可能遇到熟人,所以定下来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

  但他没想到竟然还能这么巧,正好和迟迎住在同一个小区。

  照理来说,陶与舒现在应该感到不太高兴。

  不会有人在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蜗居地又先后遇到粉丝和熟人之后觉得高兴的——但他居然没有。

  “这也太巧了!”陶与舒喃喃,半晌又笑了声,问他:“那你是回家来过年?”

  迟迎还没来得及说话,陶与舒便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道:“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双排?”

  迟迎没跟上他这话题跳跃的速度,难得有点儿呆,他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什么?”

  陶与舒说:“本来之前就想请你一起双排的,忘记说了。是英雄联盟官方那边安排的任务,让展示新英雄什么的。”

  迟迎:“……”

  虽然是休息,但已经定下来的活动还是要做。黄哥这两天发了好几条微信催陶与舒,让他抽空赶紧把这个活动给搞了。

  陶与舒原本还在苦恼怎么弄呢,既然迟迎住在这里,还要在这过年,那就好解决了。

  陶与舒简单的跟他解释了一下甲方那边提的活动要求。

  迟迎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我家里没有网。”

  他那房子家具配置倒是齐全,但网费两年没交了。

  陶与舒跟他对视两秒,笑眯眯的说:“我家有啊。”

  -

  迟迎站在陶与舒家的客厅,有点儿恍惚。

  要放在一个小时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抱着笔记本出现在陶与舒家里,还要和他一起打游戏。

  陶与舒拿出两双拖鞋,递了一双给迟迎,又将提了一路的塑料袋扔在鞋柜上方,转头对迟迎说:“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泡两杯咖啡。”

  迟迎:“好。”

  迟迎换上拖鞋,帮陶与舒把袋子拎到茶几上放下。

  袋子没被系紧,里面装着的东西露出几个角来。

  迟迎随意瞥了一眼,就看到了草莓、小番茄、酸奶以及各色膨化食品。

  迟迎牵了牵唇角,在沙发上坐下。

  陶与舒家装修的很简单,浅蓝色的墙纸,家具没有很多,却在客厅的位置布置了毛绒绒的地毯和软绵绵的沙发及抱枕——看得出是主人最常活动的区域。

  沙发前的玻璃小茶几上还放着几罐拆过封的小零食,三三两两的放在一起,随意却不显得凌乱。

  厨房里咖啡机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会儿又停下。几分钟后,陶与舒步伐轻快的端着两个杯子出来,将咖啡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其上,揉了揉鼻子,道:“抱歉,我家有点乱。”

  迟迎:“还好。”

  陶与舒端起一杯咖啡坐在迟迎旁边,吹了吹咖啡上冒着的热气,抿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问迟迎:“对了,你是今天才回这里吗?你的家里人是不是还在等你?”

  迟迎一下车就被遇上他,又被他薅过来一起打游戏——不知道他家人是不是还在等。

  迟迎喝咖啡的动作一顿,“没有,他们不在这边。”

  陶与舒“喔”了一声,点点头,没再多问。

  迟迎话很少,这点陶与舒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了。

  迟迎属于不会主动跟你搭话,但你如果挑起一个话头时,他也会淡淡的回应你的那种。

  某种程度上,陶与舒和迟迎是同一种性格。

  但大概是陶与舒在的圈子到底需要人更外向一些,这让他很早就学会了怎么和比自己更内敛的人相处。

  更何况……

  陶与舒抿了一口咖啡,心情是这一个月以来少见的轻松。

  很奇怪,每次和迟迎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也不用太去在意怎么样相处的问题,因为迟迎似乎有一种莫名沉静稳重的气场,就算在不说话的时候,也从来没让陶与舒觉得尴尬,因此不必刻意去寻找话题。

  喝完咖啡,陶与舒去房间里把电脑抱了出来。

  帮迟迎连好WIFI,陶与舒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忽然问:“在这儿打会不会影响你操作?”

  茶几其实不算矮,陶与舒平时坐在地毯上玩电脑刚好。

  但迟迎个子高,腿又尤其长,也跟他一起盘腿坐在地上,就显得好像有点儿委屈似的。

  迟迎打开英雄联盟客户端,又打开直播软件调试:“不会。”

  陶与舒也跟着打开游戏,闻言笑了一下:“好吧,真正的大佬无惧操作环境。”

  迟迎手上动作一顿,在赛场上被吹再多彩虹屁也向来毫无波动的人很轻的挑了一下唇。

  直播由迟迎来开——这个是陶与舒事先就跟迟迎说好了的。

  黄哥说这次试玩不用太正式,陶与舒可以不露脸。陶与舒只半年前播过一次,那次有工作人员在场,他自己对直播流程其实不太熟悉。

  而且,因为Dova的关系,陶与舒知道大多电竞职业选手都有直播平台的时长任务,于是礼貌性的询问了一下迟迎,没想到他一口答应。

  调好直播间后,直播软件就自动同步了一条开播通知到迟迎的微博。

  @ER-迟迎:#橘子TV直播#ER-CY正在直播中,小伙伴们快来看看吧~[网页链接]

  正值夜间冲浪人数最大的时候,这条微博下面瞬间就冒出了无数条评论。

  【啊啊啊啊啊老公QAQ好久没出现了,想你】

  【猝不及防的开播?】

  【就挺秃然的】

  【大年二十九晚上开播,这时间太阳间了】

  【迟神也有平台直播任务吗?】

  【没有啊,迟神跟橘子TV签的是不定时长,就是想播就播不想播就可以不播还有保底拿】

  微博评论还在增长,更多人的已经纷纷赶去了直播间围观。

  画面里的男生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了里面浅灰色的毛衣。

  他右手随意的搭在鼠标上,正在修改直播间名字,手腕有处很明显的青色筋络。

  迟迎不常开直播,没一会儿弹幕就纷纷弹出来,舔颜的有,恭喜他春季赛连胜的也有,还有不少在问他在哪过年怎么会想起来开播的。

  迟迎的表情和往常差不多,垂着眼眸,像是没什么情绪。

  他没去看铺天盖地的弹幕,将直播间名字改成了“今天双排”后,就侧过头去,像是在听旁边的人说话。

  迟迎没开麦,只连了游戏音效。大家听不到他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但能看到迟迎微微点了下头。

  下一秒,直播前的几万观众就看到了男人嘴角边露出了一个笑。

  那抹笑容很淡,又转瞬即逝,但被高清屏幕捕捉的明明白白,瞬间就引燃了弹幕。

第22章

  【草是我眼花了吗???迟神刚刚居然笑了!】

  【555我老公笑的好几把帅喔T-T】

  【已截屏珍藏,下回看到不知道是几百年后了】

  【cy今天直播的背景好像和以前都不一样呀,这是在哪啊,他家吗?】

  【话说他刚刚在跟谁说话?总感觉旁边好像有人的样子】

  【要和谁双排?】

  ……

  弹幕多的人眼花,迟迎缩小了页面,切到游戏里面,问陶与舒:“你玩佛耶戈?”

  佛耶戈是lol刚出的英雄。

  官方每新出一个英雄,ER教练团就会立刻对它进行试用和评定,迟迎也打过两把,这英雄对线能力一般,只适合用来打野。

  陶与舒登录上自己当初为了直播创的那个小号,抽空给黄哥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开始玩了,又去翻这个英雄的技能详解。

  说来实在惭愧,马上要开始了,他连佛耶戈的技能是干嘛用的都还不知道。

  “嗯,”陶与舒一边往下拉着页面研究技能,一边说:“好像一般是玩打野的啊,怎么办,我最不会的就是打野了。”

  迟迎动动手指,邀请陶与舒组队:“没事,这把我辅助,你随便玩。”

  为了能跟陶与舒排位,迟迎用的是白金分段的小号。

  这个分段人多,两人很快匹配进了房间。

  进入预选界面,迟迎果然如他刚刚所说,锁定了一手辅助猫咪。

  猫咪是比较常用的辅助英雄,可以用来给C位英雄加血,人物形象也非常软萌可爱,很受女性玩家的欢迎。

  弹幕上缓缓飞过一大片问号。

  【……】

  【???】

  【迟迎,是迟迎吧?】

  【爷爷你听到了吗?迟迎玩辅助猫咪了!!!】

  【啊这,爷爷说别信谣别传谣】

  【我掐指一算,迟神的猫咪必然不会是普通的猫咪】

  【吓得LCK连夜研究猫咪打野的新套路】

  可惜弹幕期待的暴力猫咪并没有出现。

  一开局,小猫咪便抛弃ADC,径直跟上佛耶戈的步伐,一头扎进了野区,兢兢业业充当起了奶妈,探草、给奶、上盾,熟练像打过几百把辅助的专业猫咪。

  陶与舒打野的确玩的很一般,再加上佛耶戈又是新出的英雄,他上手的有些艰难。

  笨拙的清掉己方野区的野怪后,他看了一眼稳稳的端坐在自己脑袋上方的猫咪挂件,顿时有一秒钟的羞愧,道:“那什么,你要不先去跟AD?等我熟练一下这个英雄的技能。”

  迟迎抬手给佛耶戈满上血条,说:“不了,我跟你。对面中路应该要过来包了,后退一下。”

  “哦哦。”陶与舒连忙将注意力又放回游戏中。

  迟迎到底是职业水平,就算这把玩的是辅助,也不影响他把对面的套路摸的一清二楚,还能抽空给陶与舒讲解一下。

  他一边给陶与舒加奶加盾,一边偶尔低声说几句话,告诉他什么时候该支援,什么时候该开团。

  陶与舒在他的指导下,竟然也没有玩的很拉胯,最后一波团的时候,佛耶戈的伤害已经全场最高,轻轻松松的就切掉了对面AD。

  而迟迎一个软辅,竟然也趁乱拿下几个人头,惹的队友在公屏狂发问号。

  三十分二十秒的时候,他们推掉对面水晶,赢得了对局胜利。

  而弹幕早就爆了。

  除去“迟迎居然也是会玩正儿八经的软辅”以外,也早有眼尖的人发现了这打野的id是半年前陶与舒直播时用过的号。

  “陶与舒在和迟迎双排lol”这个消息传回微博,又吸引了一大票人跑来直播间。

  一局打完,陶与舒起身去倒水,迟迎则切回了直播页面。

  房间热度已经一亿三,弹幕比刚开播的时候还要多上几倍。

  没有跟弹幕互动的习惯,他随意的扫了一眼,打算关掉小助手。

  只这一眼,就让他拧起了眉。

  【??整个三十分钟我都在等猫咪什么时候出黑切,我人傻了】

  【实不相瞒,我也是】

  【+1】

  【听说陶与舒在开黑,过来围观一下】

  【舒舒最近都在干嘛鸭,妈妈好想你呜呜QVQ】

  【迟神开开麦吧,想听你声音了~~】

  【之前的事情解决了吗这就开始打游戏了??】

  【笑死,tys这个缩头乌龟到底要龟缩到什么时候啊,连打游戏都不敢自己开播?怂不怂啊】

  【黑子能不能滚哪!!工作室声明早就出了他妈不会自己去看??在这发什么疯呢】

  【陶与舒金主陶与舒卖PG陶与舒带资进组陶与舒废物!!】

  ……

  直播间里十分热闹。

  陶与舒的话题体质并没有因为一个多月的神隐而改变多少,甚至有随着时间愈演愈烈的趋势。

  此刻,弹幕里不仅涌进来了许多陶与舒黑粉,还有同样闻讯赶来的陶与舒粉丝。

  两拨人许久没找到机会正面切磋过,此刻把迟迎的直播间弹幕当战场打成一团,中间夹杂着电竞粉们不耐烦的“能不能滚出去吵别特么打扰我们看直播”。

  虽然一片混乱,但依然能看出,掰扯的还是上个月那个热闹了全网的大八卦。

  事实上,再大的绯闻黑料,过了一个月也该消停点了,但陶与舒工作室的一纸声明显然没能让黑粉们偃旗息鼓。

  自跨年晚会过后,他还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过,连微博也没发一条。讨厌他的人当时没找到机会当面嘲讽,今天好不容易得知陶与舒出现直播间,于是纷纷赶过来踩一脚。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恶意发酵,他们吐出的一个个字眼都污秽到辣眼睛。

  迟迎盯着弹幕,几秒钟后,他打开微信,点进奚丰羽的对话框。

  【CY:直播间怎么开禁言】

  奚丰羽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好分钟才回。

  【奚丰羽:?】

  【奚丰羽:你在直播吗哥?】

  【奚丰羽:直接选中,然后点右下角的菜单下拉就行了】

  【奚丰羽:为什么突然想起来禁言啊,你以前不都不看弹幕的么……有谁在你直播间里骂人了??】

  迟迎开播的次数少,又从来懒得跟水友互动,奚丰羽怀疑他连直播间的开麦键在哪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封人。

  迟迎没接他话,只按他说的步骤将那些骂陶与舒的人全部封踢,然后又按下话筒键对观众说了今晚直播的第一句话:“房管不在?该踢的都踢了。”

  房管抹着汗越发卖力的删删删。

  几分钟后,弹幕终于又干净了。

  迟迎关掉弹幕助手,沉沉吸了一口气,微微后仰的靠在了沙发上,平复了一下情绪。

  陶与舒从厨房里倒完水出来,看到的就是迟迎这幅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头发太短,迟迎的侧脸线条总是显得硬。

  可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光在他颊侧扫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好像又有一点点寂寞温柔。

  陶与舒握着杯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想起上次那部剧里跟他搭戏演同伴的那个男演员,也是差不多这个发型,剃的很短——但好像没有迟迎好看。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迟迎睁开眼,偏了偏头,和陶与舒对上视线。

  屋子里暖气温度早就已经起来了,陶与舒上面只单穿了一件圆领的浅色毛衣,脸庞干干净净,露出来的一截脖颈修长白皙。

  陶与舒笑了笑,问迟迎:“你已经困了吗?”

  迟迎没说话,只盯着他看。

  陶与舒前额的刘海被拨到一边,露出一张干净的脸,眉棱间的痣小小的,但很明显,衬得他皮肤更白。

  很少有人能看见陶与舒素面朝天的样子。

  少年成名,光芒万丈。他的模样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广告牌和银幕上,每一次都那样精致漂亮,像是一点点灰尘也沾不上。

  而像现在这样未施粉黛的样子,倒更像一个只是纯粹的长得好看的高中生,像回到了五年前。

  被迟迎的眼神看的莫名有些不自在,陶与舒眨了一下眼睛,清清嗓子道:“一直看我做什么……你困了吧,要不先回去睡?打了一局应该差不多了,黄哥也没要求我必须玩多少局。”

  半晌,迟迎垂下眼睛,喉结滚了一下,说:“没困。还玩吗?”

  陶与舒倒是无所谓,说:“可以啊,我都行。”

  刚刚打完一局,迟迎没退游戏,两人依旧是组队状态。

  刚重新进入大厅,右下角的私聊图标就闪个不停。

  不管是大号还是小号,他好友列表里的都是认识的人,迟迎顺手点开。

  【阿若若若:迟哥?】

  迟迎回了个嗯。

  【阿若若若:你不是说没空上线么】

  想起中午吃火锅时自己说过的话,迟迎手上动作一顿,紧接着敲字。

  【现在有空了。】

  【阿若若若:……】

  【阿若若若:那我拉你,咱们排一把?】

  迟迎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回复阿若。

  【不了,有人了】

  【阿若若若:……好吧T-T】

  虽然他们看不到,但在被迟迎缩至最小的直播房间里,弹幕已经开始疯狂心疼并嘲笑阿若了。

  【哈哈哈哈哈哈!阿若也太惨了吧】

  【好残忍,要我我也哭】

  【迟神和陶与舒……草,总感觉好像磕到了什么东西】

  【前面的别走!实不相瞒我也磕这对很久了】

  【你们都是畜生吧?这都跨界了也能磕?】

  【谁规定的跨界了就不能磕?跨界更有磕点好吧,帅比野王×大明星,B站还有人做了从周年庆开始的糖点合集,都去看!!】

  【求一个B站a.v号(悄悄】

第23章

  陶与舒和迟迎一共打了三把。

  后面两局都是迟迎玩打野,陶与舒一次辅助一次中单,拿的都是顺手的英雄,然后躺赢的非常愉快。

  最后一把打完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距离陶与舒上一顿进食已经六个多小时,他觉得有点饿,下意识的就去拽茶几上的袋子。

  下了趟楼,他一次囤了几天的食物量,水果罐头零食都有。

  刚掏出一包薯片,陶与舒就感觉到迟迎在看自己,他抬头,将薯片往前递了递,“吃吗?”

  迟迎收回视线,关掉游戏和直播间,问:“你饿了?”

  陶与舒拆开包装袋:“有点儿。”

  “就吃这个?”迟迎看了他手上的薯片一眼。

  “嗯?”陶与舒愣了愣,缓慢的往嘴里塞进一片薯片,指了指茶几上的袋子,“还有其他的呀,八宝粥,草莓……”

  发觉迟迎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太赞同,陶与舒音量渐小,咽下薯片,找补道:“其实我饭量比较小,吃这些就ok了。”

  陶与舒确实是饭量小。但另一方面的原因是,他不会做饭。

  既不会做饭,又怕暴露地址所以不想频繁点外卖,那可不就得天天吃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自己对吃食倒是不讲究,可这样一说,难免还是让人觉得自己过得真惨。

  迟迎看着他手里那罐铁皮装的八宝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帮你点些吃的?”

  陶与舒一口薯片差点呛到:“啊?”连忙摆摆手:“不用啦!我真的还好,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迟迎:“我也饿了。”

  “……”陶与舒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堆零食和八宝粥,自己吃的磕碜可以,但没道理让别人也一起吃这个,于是没再拒绝:“好吧。”

  迟迎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陶与舒放下薯片,手机也在同时震了一下。

  他打开,看到黄哥发来的消息:“今晚直播的很不错啊,刚刚那边工作人员还给我打电话,说这波展示官方很满意,热度很高……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跟迟迎一起双排的?”

  陶与舒回复:“就是临时想到的。”

  黄哥夸他:“可以的。迟迎人还挺好的啊,刚刚还专门让房管帮忙封了一些黑子……不说这个,总之今天任务完成的很好,我看热门话题上还有很多人在聊你们今天这个直播,一会儿我安排几个营销号带带话题好了,这波热度不能浪费了。”

  后面的话陶与舒都没看进眼睛里去。

  他盯着“迟迎让房管帮忙封了一些黑粉”那句话,短暂的失了几秒钟的神。

  半晌,手机屏幕都快灭了,他才匆匆回复过去一句“嗯”,合上了手机。

  陶与舒抬起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迟迎。

  男生长腿舒展,正垂着眼睛在手机上划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陶与舒张了张嘴巴,想说一声谢谢。

  可他觉得这样好像有些敷衍,又一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话。

  陶与舒原本以为迟迎说的“点吃的”是点外卖。

  过了半小时,也的确有外卖员按门铃。

  可迟迎开门去拿,就提进来两大包印着盒马字样的塑料袋,里面满满一包都是食材——

  白蘑菇、乌冬面、云吞、生菜、牛肉……甚至还有一只拔了毛的整鸡。

  “……”陶与舒有点呆:“你要做饭?”

  迟迎:“嗯。”

  陶与舒无言几秒钟,委婉提醒:“可是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就算要做,应该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看这些食材的量,感觉吃上一周都绰绰有余。

  迟迎颔首:“没关系,剩下的你后面再吃。”

  “……”

  陶与舒想了想,还是没告诉迟迎自己压根不会做饭这件事。

  几个大袋子都放在餐桌上,迟迎翻了翻里头的食材,一边往外拿,一边询问陶与舒:“有没有忌口?”

  忌口当然有,但只不过都是曾经。

  如今不用赶通告工作,那些都是浮云——好吧,也不可能完全是浮云,但至少可以稍稍放纵一下。陶与舒垂眸盯着那只鸡,咽了咽口水,道:“没有。”

  迟迎很浅的笑了一下:“嗯,那你坐着吧,一会儿就好。”

  陶与舒连忙回神:“那不行,我还是来帮你吧,给你打打下手。”

  既然是要自己下厨,陶与舒也不好意思再干坐着了,将毛衣袖子撸至小臂上,在袋子里翻出生菜拿去洗。

  迟迎看了一眼他浸泡在水里的葱白的手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将水温调热了一点儿。

  确实已经很晚了,迟迎没做什么复杂的东西,只用汤料煮了两碗面,加了肉片和鸡蛋,又切了些葱碎撒在上面,绿油油的漂浮着,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吃下第一口面后,陶与舒的眼睛就亮了,“好吃!”

  迟迎弯了弯嘴角:“好吃就行。”

  陶与舒倒没有在拍马屁。

  面这种东西谁都会做,他自己也是会瞎煮一通的,但要做的好吃就很难。

  迟迎做的面,水量和火候控制的正好,面劲道,汤浓郁,连盖在上面的溏心蛋也嫩的过分。

  陶与舒又接连吃了几口,只觉得多日来被生冷摧残的胃都被这一碗面给治愈了,整个腹腔里都暖融融的。

  没多久,陶与舒的那一碗面就被他吃完了。

  他满足的从碗里抬头,却看到迟迎面前的那一碗里还剩下许多。

  男生拿筷子慢吞吞的从碗里夹着面,正一口一口的吃的慢条斯理。

  两厢对比,显得陶与舒像个几百天没吃过一顿正经饭的饿死鬼。

  “……”

  陶与舒打了个稍显尴尬的小饱嗝,眼睛四处转了一会儿,没话找话:“你连面都煮的这么好,也会做别的菜吗?”

  迟迎说:“会一点。”

  “哦,”陶与舒点点头,过了会儿,又说:“那你很厉害,我还以为这个年纪的男生一般都不会做饭的。”

  陶与舒盯着迟迎拿着筷子的手,拇指处依然是那片很明显的薄茧。

  这双手握着鼠标的时候很好看,拿锅铲的时候也很好看。

  迟迎:“从小家里只有我爸。”

  陶与舒抬头,看着他。

  迟迎眼皮轻垂,表情很淡,像只是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不做饭,所以我很早就学会了。”

  “这样。”陶与舒语塞,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

  他不怎么会安慰人,也没能找到什么合适的安慰人的话。

  不过迟迎看起来也并没有很需要安慰,好像只是纯粹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做饭这件事一样。

  沉默了好一会儿,陶与舒问他:“不过在基地里不用自己做吧?你们训练也很忙。”

  “基地里有专门做饭的阿姨。”迟迎说。

  陶与舒笑了笑:“我听多哥说过,你们阿姨做的饭很好吃。”

  迟迎嗯了声,夹起一根面:“你下次可以过来试试。”

  饭后,陶与舒去洗了碗。

  洗完出来,迟迎已经站在玄关,穿好了外套和鞋。

  “你现在就要走了?”陶与舒拽了张纸擦手上的水,一边走过去,“不再玩会儿吗?”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迟迎说。

  陶与舒心想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你开车这么久又做饭肯定比我累。突然又想起什么,问:“对了,还没问你,你住几栋?”

  迟迎报上房号。

  陶与舒笑了:“真近。那你有空的话可以过来我这里蹭网……我最近都会在这里住。”

  迟迎说好,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你不出去吗?”

  迟迎问的很委婉。说“你不出去吗”,而不是“你不用去工作吗”。

  全网络都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陶与舒也没想隐瞒什么,笑了笑,说:“暂时不会出去。我推了一些通告,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迟迎没说话,只安静的看着他。

  陶与舒看了他一眼,愣了愣,突然想起,迟迎当然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跨年那天,就是在走廊上,迟迎拿着手机好像在看热搜,而他要看,还被迟迎抽走了手机。

  陶与舒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成千上万的网民信不信,陶与舒管不了,也没办法管。

  但是迟迎到底还是和他们不太一样,陶与舒想要亲自解释一下。

  刚要开口,迟迎却先打破了沉默。

  “我看到了那个新闻。”迟迎说。

  陶与舒愣了愣,干巴巴的道:“是吗。”

  迟迎看着他,说:“我知道是假的。”

  陶与舒抬起了头。

  迟迎有些背着光,瞳孔深不见底。可陶与舒望进他的眼睛里,却蓦的心脏一跳。

  你知道是假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是出于了解,还是信任?

  好像哪一种都跟他们俩扯不上关系。

  陶与舒一时怔愣不能言。

  迟迎的话把他要说的都堵了回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看不出迟迎的眼神里有什么,只觉得后背都隐隐烧灼起来。

  但没有什么比对方本来就相信是假的更好解释了。

  良久,陶与舒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是假的。”

  迟迎颔首,好像就是为了等他最后这一句,等到了,便没什么停顿的转身拧开门,对他说:“那我走了,你早点睡。”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晚安。”

第24章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秦昕给陶与舒打过来一个电话。

  其实自陶与舒进入娱乐圈,母子二人已经有很多年没在一起过年了。

  往年陶与舒都有春节通告,本来也不可能呆在家里,?今年虽然有空了,但秦昕也依然只按照往年传统,?以一个简短的电话证明自己还惦记着儿子。

  秦昕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听起来不复往日的清亮,有一丝疲惫的哑意:“新年快乐,?小舒。最近身体还好吧?”

  陶与舒说挺好的。

  秦昕嗯了一声,?像找不到什么话能说,沉默半晌,竟然问:“年饭吃的什么?”

  陶与舒都已经做好了她说“那就好”然后挂电话的准备,乍然听见这句,?不由得怔住了。

  他从学生时代起就没什么和秦昕闲聊的经验,?握着电话干愣了几秒,?偏过头扫了一眼客厅茶几上的面包和水果,?面不改色的回答:“面。”

  “噢。”秦昕顿了顿,过了会儿又说:“自己点一些菜吃,别只吃面,对身体不好。”

  陶与舒垂眸,手指无意识的抠着手机背面,淡淡的应:“好。”

  秦昕又随意说了几句,?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但好在没提上次那件事,?也没再提程树远,这多少让陶与舒松了口气。

  一通电话打的陶与舒心绪难明,等挂断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耳朵旁边像是还回荡着那句别只吃面。

  但陶与舒会做的对身体不好的事情又岂止吃面一件。

  熬夜拍戏,忙起来的时候可能两天才能吃一顿正经的饭,有时候连一碗热腾腾的面也吃不上,只能吃盒饭——哪一样都比这个要严重。

  但他又的确很久没有听见秦昕说这句话了,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怀念。

  曾经,秦昕是将“身体是最重要的”挂在嘴边的。

  四岁前陶与舒还不怎么记事,记事后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

  爸爸在他脑海里从来没有过一个确切的形象,只知道对方是个早早就死掉的短命男人,和一个似乎不太被妻子惦念的丈夫。

  大概秦昕纪念前夫的唯一方式就是不断的提醒自己和别人“注意身体”,一直到她遇见程树远。

  有钱有势让这句最普通的提醒也变得那么没有必要,所以秦昕很久没再提起。

  一个人是真的可以彻底改变另一个人的,起码秦昕是这样。

  陶与舒窝在沙发上刷了一个最近很火的明星探案综艺,结果隔了八分钟便有弹窗小广告给他推送八卦,他一眼扫过去,看到自己的大头照,配着一行很夸张的卡通字体描述比跟程树远有什么不正当关系还要离谱一万倍的八卦,顿时就兴致缺缺的关上了ipad。

  又躺着赖了一会儿,他起身去翻冰箱。

  对秦昕说自己晚上吃的是面的时候,他眼前倒真的浮现了一碗面,上面铺着煎蛋和葱碎,色香味俱全。

  煮面不难,冰箱里还有食材,陶与舒蹲在冰箱门前挑挑拣拣,选出几样东西,忍着腹中的馋意,摩拳擦掌的开火。

  半小时后,陶与舒煮坏一包面,废掉一只康宁锅,对着一池灰黑色的糊状物的收拾残局。

  面没能吃到,厨房就被折腾的不像样子。陶与舒站在水池边上洗碗的时候,颇有些郁闷的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明明是同样的步骤,他做出来和迟迎做出来的,就完全不一样?

  收拾好厨房,将垃圾都清到袋子里装好,他又打开冰箱看了一眼。

  里面还有许多其他食材,全是上次迟迎买回来没做的东西,其中最高级的当属那只鸡,颜色是青黑色的,大概是乌鸡。

  经历了那顿惨不忍睹的面,陶与舒更加不敢对它下手,又觉得丢掉浪费,想了一会儿,回到客厅,拿手机给迟迎发了一条微信。

  直到坐在沙发上打完第二盘消消乐,那头也没有人回复。五分钟后,陶与舒在睡衣外面裹上羽绒服,把乌鸡和其他几袋牛肉、肉丝之类的东西装到一个袋子里,提着出了门。

  小区不大,三栋楼,共六个单元。

  迟迎家住陶与舒隔壁单元的21楼,从陶与舒家过去,甚至都不用走楼外面的小道。

  陶与舒还是第一次去别的住户家串门。

  他脚下踩着雪地靴,羽绒服的大黑帽子扣在头上,整张脸被挡的严严实实,偏偏乌鸡的爪子从袋子里探出了一个头。

  一同等电梯的大叔好奇的打量了陶与舒好几眼,可能是在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大年夜不在家团圆,提着一只鸡到处走。

  电梯一到21楼,陶与舒带着乌鸡匆匆离开了大叔的视线,找到2103,径直按响了门铃。

  直到门铃声响的时候,陶与舒才后知后觉的想——自己就这么直接过来了,万一迟迎不在家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完,门就咔哒一下被推开了。

  陶与舒下意识的后退一小步,然后抬头,跟迟迎对上视线。

  迟迎只在腰部以下围了件浴巾,浑身还冒着水汽,随着开门的动作,有水液从发梢上滴下,落到线条紧实的肩膀和腰腹上。他肤色不算很白,健康的小麦色,水滑落在上面,痕迹很明显。

  陶与舒有点愣的跟迟迎对视了一会儿。

  他呼吸放的有些慢,但依旧能够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的气息,是淡淡的清香,不重,常见的男士沐浴乳的味道。

  几秒后,迟迎抹掉额角一抹水迹,盯着他的脸,开口:“怎么过来了?”

  陶与舒眨了一下眼睛,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迟迎身上散发出来的水意熏的有点儿热,提了提手中的袋子,道:“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我就直接过来了。”

  迟迎这才去看他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视线又落回到他脸上,说:“刚刚在洗澡,没看手机。”

  说完,他将门往外多推了推,偏了偏头示意道:“进来吧。”

  陶与舒提着袋子进了迟迎家里。

  迟迎给陶与舒找了双拖鞋,然后进了房间,再出来时,身上已经穿了套深蓝色的居家服。

  陶与舒站在客厅,看见迟迎出来身上穿了衣服,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方才那点莫名的局促也消失不见,问:“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迟迎拿了张毛巾擦头发,说:“你先坐,想喝什么?”

  “不用了,我就过来把这些给你就走,”陶与舒把袋子递给他:“上次你买来的食材,我看了一眼,这个……应该是乌鸡对吧,我不会做,又怕浪费了,就拿过来给你。”

  迟迎垂眸看了看袋子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我家里没锅,做不了。”

  陶与舒下意识的就想说,你那么会做饭,家里居然会没有厨具,又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迟迎的客厅——

  迟迎家的布置很简单,客厅只一张大沙发,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笔记本,往右看,就可以看到开放式的厨房,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天然气灶和一个烧壶水,好像的确什么都没有。

  陶与舒:“……”

  半晌,陶与舒鬼使神差的问:“那你今天吃的什么?”

  迟迎回答:“外卖。”

  ……大年夜吃外卖,和大年夜吃面包,竟然分不清哪个更惨一点。

  陶与舒的心理奇妙的平衡了。

  只是这样一来,这只乌鸡倒真的是没有去处了。

  迟迎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想吃吗?”

  “啊?”

  “你想吃的话,我做给你。”迟迎拿起袋子,掂了掂,“明天在你家做?”

  陶与舒有点没明白这个走向——明明是拿着东西还给人家,为什么弄的反而像是自己带着菜上门强行逼迫人家给做饭似的。

  可眼下好像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陶与舒说:“……好。”

  陶与舒走的时候,迟迎套了件大衣送他,额发还有些湿,一直把陶与舒送到了他家那栋的电梯口。

  迟迎双手插在衣兜里,看他进电梯,说:“明天中午我来找你。”

  陶与舒乖乖点头:“好的。”

  乌鸡被带走,又被完完整整的带了回来,一根毛都没被落下。

  陶与舒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回冰箱里,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这些事情,又觉得莫名有些好笑,想了想,把乌鸡扒拉出来,对准它咔擦拍了一张照,发了条久违的朋友圈。

  【陶与舒:年饭。[图片]】

  陶与舒洗完手回来,朋友圈下面就多出来了很多条点赞和评论。

  【编剧玲姐:很丰盛[大拇指]】

  【勇哥:这黑乎乎的是个啥呀?】

  【奚丰羽:活的?】

  【阮梦奇:好久不见你发圈了,今天过年你没在工作吗?在海城么?】

  【Dova:好新鲜的乌鸡!】

  ……

  陶与舒边笑边回复。

  【陶与舒回复玲姐:哈哈哈】

  【陶与舒回复勇哥:冰鲜乌鸡~】

  【陶与舒回复奚丰羽:怎么可能是活的![震惊]】

  【陶与舒回复阮梦奇:嗯呢】

  ……

  【奚丰羽回复陶与舒:说错了,不是活的,那是生的吧!你生吃啊??[牛头][啤酒]】

  过了一会儿。

  【编号0431给您的朋友圈点了赞】

  【编号0431回复奚丰羽:明天就熟了】

  【奚丰羽回复编号0431:???】

  【奚丰羽回复编号0431:哥你怎么知道??】

  陶与舒看着这条,又笑了起来。

  像被点了笑穴,又像是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那些莫名其妙的郁气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满腔的难以名状的欣喜。

  他觉得这一刻才像真的有了年味,甚至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

  翌日,阳光很好,陶与舒没赖床,早早的就起来了。

  先把窗帘全部拉开,做了个大扫除。

  说是大扫除,但陶与舒从小到大做卫生的次数拿一只手也数的过来,小的时候没机会,大了更不可能,为了招待客人而生出要收拾一下屋子的想法倒真的是头一遭。

  但好在他并不太生产垃圾,所以其实也就是扫地机器人嗡嗡转了两圈,拖地机器人又嗡嗡转了一圈,家里就又亮亮堂堂了。

  收拾完之后他才又去洗漱,正拿着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门铃就响了。

  陶与舒一边将开关推大两档又多吹了五秒,一边急匆匆的卷着线,头发一干就飞速拔了,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小跑着去开门。

  外面站的正是迟迎,依然穿着他昨天下楼那身大衣,戴着个灰色的毛线帽,右手提着一个袋子。

  天气还冷,迟迎说话的时候齿间冒出很浅的白雾,衬的他越发眉深目秀,又比平日多了一分柔和,“早。”

  陶与舒怔怔的看了他两秒,笑了:“新年快乐。”

  -

  迟迎说来做饭就真的是来做饭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后就直接进了厨房。

  陶与舒泡好咖啡后找过去,人家已经站在厨房里,毛衣挽至小臂,一声不吭、一丝不苟的在洗菜。

  迟迎背影很好看,因为身形优越,脊背又笔挺,没有在电脑前坐太久的人一般会有的那些糟糕仪态,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陶与舒在原地站着看了几眼迟迎的背影,没多久就开始走神,捧着杯子发呆。

  直到迟迎转过头,问他“吃不吃山药”的时候,陶与舒才有点像被吓了一跳似的回过神来,“啊?”了一声,磕磕绊绊道:“吃,吃的。”

  虽然不是有意偷看,但肆无忌惮的打量人家那么久还被抓包,陶与舒还是免不了有一丝尴尬,他面上没显,清咳一声,没话找话的补充了一句:“我不挑食的,你随便做什么我都行。”

  “嗯。”迟迎眸光微动,视线在他微红的耳垂上停顿了一秒,又转过去,继续一言不发的处理他手里的山药。

  陶与舒这才把咖啡放下,进厨房转了一圈,左看右看也没寻到自己能干的活,而迟迎已经手起刀落的处理乌鸡,几刀下去,乌鸡已经被干净利落的装盘准备下锅,而陶与舒在一旁只显的碍手碍脚。

  他围观了一会儿迟迎麻利的动作,想了一会儿,出去储物间翻了翻,拿出个透明袋子装着的东西过来。

  迟迎转身的时候,陶与舒刚好把那东西抖开,见他转过来,还拿着隔空比了比,红嘴唇微微弯起,朝他笑,问:“只找出一件这个,可能是买什么东西送的,也没有其他样式了,你要不要穿?”

  迟迎被他那笑容晃的脑子里有了一瞬间的空白,所以就连看也没去看他手里那东西,就低低的“嗯”了声。

  陶与舒脸上笑容愈发大了点。

  等迟迎穿上那件简直可以称之为粉嫩的东西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究竟往身上套了什么。

  一件粉色的,有着可爱卡通花纹的围裙。

  “……”迟迎嘴唇抿了抿,盯着自己身上那件围裙,左手不自然的握了一下,复又松开,有些僵硬的看向陶与舒。

  陶与舒原本只是闲的发慌,就想跟迟迎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能真的二话不说穿上,一时间也有些愣,手还维持着递出去的姿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男生身材高高大大,套了件粉嫩的围裙站在那,十分的不伦不类,配上他那张向来缺乏表情的脸,就更显得有一丝诡异的喜感。

  陶与舒当然不敢笑,极力控制着嘴角,尽量不露出让人发觉自己是故意的表情,语气自然的道:“样式是有点……幼稚,但是还是套上比较好,免得一会儿油烟把衣服给弄脏了。”

  迟迎看着他好一会儿,也没对他这话进行任何反驳,只点了点头,转过身扭开燃气灶开关开火。

  等迟迎转过去了,陶与舒才忍不住将憋了好一会儿的笑意露出了一点点来,还没笑两秒,就后知后觉的开始思考自己这个玩笑开的是不是有点过,毕竟没有一个正常男生会喜欢把这样一个东西穿在身上的。

  而且他和迟迎的关系也说不上是不是可以开这种玩笑的程度——

  可迟迎实在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高兴,更像是有一点无可奈何,或者说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陶与舒还没去想这个词用得准不准确,视线就忍不住微微上移,又落回到了迟迎身上。

  这围裙实在是很夸张,大概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围裙,带子做的很细,又很短,穿在成年男人身上,只够在腰上围一圈,剩余的部分也只能打一个很小的结。

  迟迎进厨房后就脱了大衣,里面是一件没什么型的薄衬衣,但被他的肩膀撑出了形状,腰的部分原本也是松垮的,偏偏又被这围裙的腰带一勒,显出了一把窄窄的紧实的腰线。

  陶与舒还在想事情的脑袋忽然就卡住了,然后有些慌乱的扭开了头,开始有一点隐隐的后悔。

  自己大概是闷在家里太久了,脑子都闲出了毛病,才会跑去跟迟迎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过了两秒,陶与舒清了清嗓子,道:“我先去收拾一下餐桌。”

  “嗯。”迟迎没回头,只微微停了一下手上动作,声音平静而温和:“你出去吧,很快就好。”

  -

  陶与舒怀疑迟迎在训练和打比赛之余肯定也抽空练过烧饭,不然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手生,毕竟那只乌鸡在他手里完全没有被辜负,很好的成为了一锅美味的鸡汤。

  因为有一点莫名的不好意思和心虚,又因为已经两次麻烦迟迎做饭,所以陶与舒在上菜之后,毫不吝啬的大夸特夸了一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迟迎脱了围裙过来,听完他的赞美后说了声谢谢,接过陶与舒递过来的碗和筷子,两个人面对面的开始吃饭。

  吃到一半,陶与舒问迟迎:“对了,你假期有几天?”

  迟迎说:“七天。”

  “哦。”陶与舒点点头,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能休息四天?”

  迟迎嗯了声,说:“差不多,初六得走。”

  陶与舒放下刚喝完一碗鸡汤的碗,说出了刚刚自己一直想着的建议:“那你别再点外卖了,要吃什么的话可以到我家来,我这里什么都是现成的。”

  厨具有,食材也还有很多,他自己一个人万万不可能吃的完。

  迟迎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陶与舒就很快觉出自己刚刚那番话有些许讨巧的嫌疑,连忙解释:“不是让你过来给我做饭啊,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过来用锅做吃的……”

  陶与舒原意真的只是想让迟迎过来用锅做些吃的,可他很快发现,眼下自己十足餍足姿态,加上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就像在明示迟迎天天过来给自己做饭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陶与舒自己都被自己给无耻到了。

  越解释越说不清,陶与舒干脆闭嘴,然后就看见迟迎眼睛里面像是浮现了一抹笑意,又轻又浅,隐在男生不算密的睫毛后,仿佛一吹就散。

  “嗯。”迟迎垂下眼睛,没给太多机会让陶与舒看清,淡声道:“可以。”

  陶与舒捧着碗,怔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迟迎是在回答他,便笑了笑,说:“好的。”

  在牛年的大年初一,陶与舒和迟迎结成了暂时的饭友关系。

  在这一段关系里,两个人的分工如下——迟迎负责买菜做饭,陶与舒负责洗碗。

  事实上,如果不是陶与舒坚持,迟迎恐怕连洗碗也能顺手一并做了,但这样显然不妥。

  于是几顿饭下来后,两人的分工便逐渐明确并且固定了下来。

  陶与舒家里网速很快,一般吃完饭后,他会邀请迟迎打上一会儿的游戏。他家里还有一面很大的可以用来投影的电视,于是两个人的游戏范围便不仅限于LOL。

  迟迎好像天生就有游戏的天赋,赛车、火.枪、魂斗罗……他都打的很好,而且似乎还巧妙的掌握了放水量,没有让陶与舒这个菜鸟在技术被碾压的情况下失去玩游戏的乐趣。

  然后陶与舒就发现,时间开始变得很快,很多个晚上嗖的一下就过了,而他逐渐开始爱上这种虚度光阴的感觉。

  初五那天早上,陶与舒收到阮梦奇发来的微信,问他现在人是不是还在海城。

  阮梦奇是陶与舒唯一一个还有联系的高中同学,如今在国外念书,逢年过节偶尔回来,两人都不忙的时候就见个面。

  陶与舒没想太多,随手回了个是,那边很快就回:“今天晚上咱班同学聚会就在海城,你要不要过来一起聚聚啊?”

  陶与舒手指略微停顿,一下没想好怎么回复。

  他高中是在家乡平市念的,明诚中学,有名的私立高中,一年学费大几十万,能把孩子送进去的都不是能用简单一个有钱二字概括的家庭。

  虽然学费这么贵,陶与舒却只严格意义上的认真读过半年,因为从高一下半年起,他就已经开始忙着各种拍广告和在影视剧里打酱油的事情,经常不在学校,和班里的同学实在称不上熟悉。

  不过这所学校里面的学生大多都不参加高考,到了高二都要开始准备留学,所以显得陶与舒一个半辍学的人也没那么突兀。

  尽管是有钱人家公子小姐们扎堆的私立高中,但那会儿的陶与舒对于其他人来说也已经是个私下里常被讨论的话题人物。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实在突出的长相,另一方面则是他的家世。

  钱堆里长大的小孩对钱比一般人都要更敏感,更能辨认出同龄小伙伴所处的阶层,判断哪些是需要巴结的,哪些是可以排挤和孤立的,然后迅速的拉帮结派。

  有人的地方就有小团体,而在明诚,这种小团体更加明目张胆,更加理所当然,仿佛是来自父辈的传承。

  开学后的第一次班级聚会上,自我介绍的内容与其说是在介绍自己,更不如说是在介绍家庭,陶与舒不是很习惯那种场面,提前走了,第二天就发现其他人目光的异样。

  而随后的家长会,秦昕的出现又很好的证实了那一点——很快就有人从家长口中得知了那个漂亮女人和程氏当家人那点大家心知肚明的秘辛,并很快作为校园八卦中的一桩来传播。

  好在陶与舒呆在学校里的时间很短,也就没有特别长久的感受到这些来自同龄人的稚嫩的恶意。

  不过提起高中同学,他第一反应还是“不想看见他们”,第二反应才是“都不熟,不想去”。

  阮梦奇是陶与舒高一时的同桌,家里开连锁健身房,他本人却长得又胖又憨,一笑眼睛都挤没,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也只有他还记着每年同学会的时候都发消息问问陶与舒来不来。

  往年陶与舒是真没空,今年倒是有空了,但他依然不是很想去。

  宅久了就发现宅着是真舒服,他连经纪人都不想见,更别说是早就忘了长什么样子的高中同学。

  但“我在海城”的话已经说出去,又加上是个能上网的人都知道他最近没工作上的动向,要想理由就有点麻烦。

  刚绞尽脑汁的了几分钟,那边就又发了几条语音过来,陶与舒点开——

  【阮梦奇:八百年没见了啊老同桌,出来溜溜呗,过年了,你最近不会还忙着吧?】

  【阮梦奇:不忙就出来吧,又没有别人,就我,李晓临,还有当初坐我们后座那个光头……你还记得光头叫啥不?】

  【阮梦奇:今年好多人都不在国内,都回不来,我也没叫很多人,就几个人随便聚聚】

  陶与舒把语音听完,刚想回复,那边就又发过来一条,还附带了张照片。

  【阮梦奇:[图片]对了,这个是你?昨天有人在高中群里发的,那人在佳苑路拍的,说是看着像你,不过你家不是住江边么,怎么跑到那去了?】

  陶与舒看到那张照片,眼皮一跳。

  图里的人穿着个长款羽绒服,从上到下包的严严实实,偏被风把帽子给吹掉下去了,那人弯腰去捡,露出半张脸——就这半张脸也能大致看得出是陶与舒。

  海城有时候很大,有时候又觉得真的小,他就下楼买个菜的工夫,就能又是遇到粉丝,又被高中同学给拍到。

  陶与舒越发头疼,手指在键盘上按下“不是我”几个字,刚要发送,对话框里就又弹出来一条。

  【阮梦奇:是你吧!这衣服去年见面的时候你就穿着,今年还穿?大明星还真是勤俭节约[斜眼笑]】

  陶与舒:“……”

  有个认识多年的老同学也就这点不好。

  【陶与舒:嗯,你别跟群里人说。】

  跟除了阮梦奇以外的人都不熟,陶与舒没加高中的同学群,后来他红了,却也没人再来把他拉进去。

  这会儿陶与舒不可能突然进群解释什么,但也知道一旦承认这人就是自己,用不了一个小时这张照片就会出现在网上,连带着照片所处的地点也会被扒的一干二净。

  阮梦奇知道轻重,不会随便把陶与舒的事情说出去,但他嘴上答应着“好好好”,又一边话锋一转:“这个地儿离我现在住的地方也不远啊,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饭店来着,我还有那的卡,那我们聚会的地方改一改,改到那去?”

  陶与舒:“…………”

  -

  阮梦奇不是个会让人为难的人,话说到那份上了,也是因为的确很久没见到陶与舒了。

  要放在往年,阮梦奇回国,陶与舒也刚好有空的情况,他是怎么也会去见一面的。

  性格原因,他深交的朋友不多,能长久保持联系的更是没几个,娱乐圈里的同龄合作对象倒是有一些,但能称得上朋友的少之又少,所以就显得阮梦奇这样能真心实意惦记他、想着他好的人难能可贵。

  但今年情况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

  阮梦奇可能也多少知道一点,所以再三强调,说没几个人,来的都是认得出脸的,到时候他叫他们家司机来接,保证不让人看到。

  磨了半天,陶与舒还是答应了。

  到了晚上,陶与舒收拾妥当,阮梦奇那边的电话就过来了,说司机已经在小区外面等了,车尾号是多少多少,让他一会儿直接上车。

  陶与舒背了个双肩包出门,走出楼栋,看到隔壁单元楼的那一刹那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连忙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一发完,他就准备收起手机,那头的回复却立刻过来了,快的让陶与舒都有些猝不及防,简直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多长了只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编号0431: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表示他知道了,陶与舒却多看了几眼。

  过了会儿又莫名其妙的想,自己好像连跟黄哥也没有连出个门都要报备的情况。

  收起手机,他往下压了压帽檐,又提了一下口罩,出了小区大门。

  -

  定的地方果然离小区不远,上了车后至多不过十分钟,司机就在前面说:“到了。”

  随着车在饭店门外减速,门口一直立着的一个黑色小山一样的身影也缓缓移动,一直到陶与舒拉开门下车,就猛的扑将上来,将一只胳膊压上了他的脖子。

  陶与舒:“……”

  陶与舒被他扑的差点站不稳,摇晃了两下勉强扶住他肩,无奈的笑了下:“你现在几斤了?”

  阮梦奇收回胳膊,对他比了两个手指头,晃了晃:“不到两百。”

  陶与舒还没说话,阮梦奇就上下打量了他一通,皱起眉:“别说我了,我看你怎么好像瘦了?剧组不给吃饭啊?”

  阮梦奇知道陶与舒以前拍一个什么戏的时候,为了保持体重,一天三顿都只吃白水煮菜叶子,那时候陶与舒给他发过照片,他光看着都想吐。

  陶与舒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下到底是先解释并没有呆在剧组,还是先解释自己最近吃的其实比平时还要丰盛些许,阮梦奇就搭着他肩膀往里进去,“走走走,进去再说,你没吃过这家吧?告诉你老好吃了!”

  阮梦奇人生大事之一就是吃,是以对海城周边大大小小的餐馆饭店都颇有点评,他说好吃那肯定错不了。

  以前陶与舒没空也没兴趣陪他鉴赏美食,今天听他这幅对待三百年没吃饱过的难民的口气,心中好笑的同时却莫名生出了点攀比的意思。

  好吃?

  有多好吃?

  比我家饭还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解释一下,这文走事业线的部分不会是主基调,两人工作上遭遇的挫折如何解决肯定会写,但不会有太多笔墨……也就是说虽然会有使绊子的渣渣配角,但不会给太多篇幅去打脸虐渣

  大概就是两个缺爱的小孩纠结你爱不爱我爱不爱你的日常,一个比较矫情的爱情故事XD

  另:感谢大家的营养液,本章留评发小红包~

第25章

  饭店是会员制的私房菜馆,?阮梦奇在三楼定了个包厢,带着陶与舒直接坐VIP电梯上去。

  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了,?围成一堆正在打牌。

  见阮梦奇又领了个人进来,纷纷抬起头,?坐最外面一个光头睁大眼睛马上扔了牌,?站起来说:“陶与舒?!”

  另外几人眸中也浮现出惊讶,显然是没想到陶与舒真的会来。

  距离毕业才不过三年,?还属于同学间联系正热络的阶段,?但大大小小的聚会举办了不下十场了,陶与舒却是一次也没出现过。

  他读书的时候是话题人物,当了明星后也愈加频繁的出现在饭桌上的谈论里。因为学生时代就不熟,很多人现今对他观感也比较一般,?理由很多,?很多无非是想当然觉得陶与舒人火了,?心气高了,?必定就不再看得上他们这些大半还生活在家族庇佑下没什么大能耐的纨绔子弟,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微妙敌意。

  好在今天来的人都是跟阮梦奇关系好的那一波,这波人念书时不务正业,如今也多没心没肺,其中几个连陶与舒看着都觉得眼熟,刚刚率先打招呼的光头,?是高一的时候坐在他和阮梦奇后桌的。

  陶与舒脸上带了点温和的笑,对他们打招呼:“晚上好。”

  光头一口气这才吸回去,?但震惊的表情还没变,又像确认般的感叹了句:“真是你啊!”

  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已然成了大明星,虽说常在电视上看到,?但此刻见到真人,感觉还是相当奇妙。

  陶与舒坐在大套间外面的那张沙发上,身侧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服务员敲门进来说要上菜,才暂时结束了这一通寒暄。

  饭桌上也是极尽热闹。

  这群人从中学起唯一精通的事情便只有玩,如今成了年,又都在外面开过眼,劝酒敬酒的手法越发层出不穷,对着陶与舒他们有顾忌,就转头都去闹阮梦奇,阮梦奇在催促下多喝了几杯白的,后来说话都大着舌头。

  上桌半个多小时,一桌菜基本没人动过,都去喝酒了。

  趁没人来找自己说话的空档,陶与舒坐到一边,夹了一筷面前那盘油焖空心菜充饥。

  “小舒,上次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你今年在海城过的年?”李晓临端着杯红酒坐过来,语气颇为亲昵的跟他说话。

  李晓临这人很爱社交,也是中学同学里面为数不多加了陶与舒微信的,陶与舒记得他名字,于是略微一点头,和他伸过来的杯子碰了碰,“对。”

  李晓临说:“那聚会该早点办的,这都初五了,好多人都不在海城了,被他们知道了不得后悔死?”

  陶与舒笑了笑,说:“随便聚聚就挺好。”

  喝酒的那一波人闹过一阵,坐回桌子上规规矩矩的吃饭。

  酒过三巡,其他的说的差不多了,话题绕来绕去,又绕回到了陶与舒身上。

  因为不了解,大部分人对于娱乐圈还是好奇,问什么的都有。

  有人问起一个有名的女明星的八卦,陶与舒说了句不熟,语气倒是温温和和的,只是接下来就没人试图再聊这方面。

  李晓临一直坐在陶与舒右手边,说话间视线总忍不住看向他。

  他看着陶与舒连握筷的手的肤色都比旁人白出一大截,又想起他在高中的时候,从长相气质看着就和其他人不是一个画风,不由得一阵感慨:“岁月如梭啊,看到小舒我才真发现时间过得这么快,我还总觉着自己高中毕业没多久呢,现在想想离小舒第一部 电视剧播的时候我们在群里转发那会都过去多久了。”

  陶与舒还没说话,阮梦奇就从饭里面抬头,说:“滚吧,就你还岁月如梭,你那一个足球队的前女友同意不?”

  其他人都笑,李晓临也气笑了,抓了个薯条砸他。

  过了会儿,又有人说:“不过讲真,陶与舒刚出道那会儿,我是真没想到咱平市会出这么大一个明星。”

  李晓临点头附和。

  那人又说:“平市说小不小,但满打满算,统共也就只出了两个有名的。”

  光头在一旁听他们聊天,此时凑过来好奇的问了一嘴:“两个名人?哪两个?除了小舒还有谁啊?”

  陶与舒刚想插嘴说句什么,就听那人开口道:“还能有谁,迟迎。”

  陶与舒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最近吃多了迟迎做的菜,所以幻听了。

  愣了两秒,又确认这个名字的确是从自己耳边传来的。

  可是又怎么会在这里听到迟迎的名字?

  陶与舒错愕的将目光转向那边,却见光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说:“哦,他啊,那我知道了。”

  像是提起了什么令人感兴趣的话题,原本在聊其他事情的人也都看了过来。

  李晓临想了想,道:“迟迎?这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哪听过。”

  光头用一脸“你居然不知道吗”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道:“什么在哪听过?ER战队的打野,LPL现役人气最高的职业选手,你不认识?”

  李晓临瞪了他半天,说:“我特么又不玩LOL,我哪知道?”

  光头脸上的表情很精彩,质问李晓临到底是不是年轻人,其他人就又笑,说人家只玩女人,不玩LOL正常。

  说回正题,另一人突然说:“临子不知道,陶与舒肯定是知道的,他前段时间不是代言了英雄联盟吗?我还看到过他的广告。”

  陶与舒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突然被问到,停顿了好半天,才说:“不是代言,只是形象大使,不一样的。”

  “分的这么清吗?”那人愣了一下,随即又说:“都差不多吧!英雄联盟现在有钱啊,都能请得起你当代言人,搞电竞的也很赚钱。”

  话锋一转,明显是带点儿恭维的意思,陶与舒笑了笑,没说话。

  有几个男生平时都是爱打游戏的,各自也有自己喜欢的战队,说到这个话题,便聊了会儿前段时间的电竞赛事。

  陶与舒在一旁安静的听了会儿,攥着筷子没搭话。

  过了会儿,又有人问:“迟迎也是平市人?”

  “是啊,还我们对面学校的。”光头夹了一筷子菜,说:“是不是跟我们一届我忘了。”

  李晓临刚才在旁边听他们聊了半天的什么推塔,什么发育,一个字也听不懂,憋屈半天了,此刻顿时比知道迟迎是个很有名的电竞选手还激动,说:“对面?三中啊?可三中不是很烂吗?我记得有很多小混混。”

  光头不甚在意的一耸肩,道:“烂,那又怎么样,到了现在还有谁在意他高中读的什么学校?”

  他这样说,陶与舒也记起一些东西。

  明诚中学对面的确还有一所高中。

  但比起明诚随随便便一套秋季校服都是上万块的大牌定做,对面那所学校则普通到仿佛不应该跟明诚出现在同一条街上。

  陶与舒为数不多的呆在学校里的时间,关于对面那所学校的记忆,好像也只剩下阮梦奇偶尔会神秘兮兮的跟他讲的八卦,谁谁谁交了个对面学校的女朋友,长得挺辣,又或者谁谁谁跟对面学校的人打了场架,被叫了家长。

  不管是什么,总之跟迟迎没什么关系。

  迟迎这个名字仿佛是凭空跳出来的,跳进了一段陶与舒原本以为只有他自己的回忆里。

  可中学时代的记忆对陶与舒来说本就相当稀薄,又乏善可陈——因为既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青春纪事,也没什么轰轰烈烈值得纪念的友情或朦胧爱情,甚至连时间都比寻常人要短上一截。

  因此迟迎的出现,好像也只是一个根本没办法安放进回忆里的人物,他惊讶之余只觉得好巧,十足的有缘分,却也很难再有什么其他想法。

  出于对电竞这个行业的不了解,李晓临语气里带上了两分不屑:“多少还是能看出一点个人水平的,念三中的,不说素质了,起码脑子不太好。”

  光头笑了声,道:“你还别说,临子,说起这个,我前几天刚知道了个八卦,还是上次跟华子他们聚的时候听说的。”

  李晓临:“什么?”

  光头顿了顿:“华子他妈不是附中校长吗,说是迟迎高中不是考不上更好的,是中考那会家里出了点事儿,所以缺考了还是啥的,本来可以上附中的一个苗子去了三中,这事很多老师都还记得,觉得可惜来着……我是觉得一点也不可惜,他高中就去打电竞了,都不怎么回学校的,要真上了附中,可能还没现在这么牛逼。”

  李晓临一撇嘴:“反正就那个学校出来的,我不信能厉害到哪里去。”

  “不是,”另外一个男生都有点听笑了,也是个爱打游戏的,是ER战队的粉丝,在一旁听半天了,一直没说话:“人比赛成绩放那呢,厉害不厉害又不归你说了算,就算小学没毕业又怎么样啊?照样随随便便一个代言费就能上这个数——你现在在你叔叔公司实习,一年拿多少分红啊?”

  男生用手比了个数字,李晓临剩下的话顿时就被噎了回去。

  一群人里,有关系好的,也有关系一般的。

  这男生一直不大看得惯李晓临,嫌他爱装逼,说话就没太客气。

  李晓临家是叔叔握实权,他寒暑假累死累活实习,一年到头只分的到几个零花钱。此刻被戳中痛处,脸色讪讪,端起杯子喝起闷酒,没再参与话题。

  倒是阮梦奇又被那人随手比的个数勾起了兴趣,扯着人袖子追问:“这么牛逼的吗?打游戏就能这么赚钱?我不信!”

  “我也是听人说的,我不确定啊……”那人看到陶与舒在一旁默默的喝水,朝他一指,“这不还有个知情的吗?你问问看呗。”

  阮梦奇目光炯炯的看向在场唯一一个对代言费有发言权的人。

  陶与舒先是镇定的喝了一口柠檬水,没说话,结果过了一分钟,这人的眼珠子还是求知若渴的盯着自己。

  他放下杯子,无奈的道:“我没看过合同,怎么会知道他……迟迎的代言费?而且,这个也不能随便说的,商业机密。”

  “你跟我还机密什么机密?知道多少都说!”

  “……我真的不知道。”

  陶与舒本想再说一句什么,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屏幕自动亮起,跳出来一条看不见预览的微信消息。

  他扫了一眼,没打开,拿起来要直接放进衣服口袋。

  阮梦奇还在那里嚷嚷,说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你不是还跟迟迎一起上过周年庆么你们应该认识啊。

  陶与舒被他嚷的脑袋疼,一边说“就算认识也不是什么问题都会问的”一边拇指不小心一划,按到解锁键上,没关掉的微信界面便跳了出来。

  【你明天在家吃饭么?我提前买菜。】

  陶与舒低头一看,剩下没说完的话也被他咽回了肚里。

  这头在热火朝天讨论迟迎,把人出身和身价扒了个遍,那头,话题的正主却在给陶与舒发微信,问他要不要买菜。

  陶与舒握着手机,突然觉得这场景好奇怪。

  他像被拽进两个不同的画面里,里面有同一个人,又在某个点奇妙的交汇。

  这种巧合令他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却又没法解释这种心率突然失速的来源,觉得像是紧张,大概来自于在背后议论别人突然被抓包,但仔细一想,好像又不完全是那样。

  阮梦奇在一旁探头探脑,见陶与舒看了条微信就突然表情变得奇怪起来,挑起一边眉,凑他近了点,“谁啊?”又贼笑一下:“女朋友?”

  “哪里来的女朋友。”陶与舒收起手机,看了他一眼,有点欲盖弥彰般的拉回话题:“你刚刚说什么了?”

第26章

  到底是有关钱的更有吸引力,?阮梦奇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拉着陶与舒,非要让他道出个一二三来。

  陶与舒因为莫名心虚,?嘴上也就不如刚才硬气,被磨了许久,?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大意是他不知道迟迎多少,但因为一些原因,?隐约知道另外一个已退役的电竞选手以前的代言费,?大概有这个数。

  一通糊弄,假装自己跟迟迎不是很熟的样子,完全没提跟人家一起搭伙吃了四天饭、上一刻还在商量明天菜色的事情。

  陶与舒三言两语带过,一桌人顿时纷纷露出恍然的表情——

  迟迎是LPL现今商业价值最高的一位,?既然有其他人能拿到那么多,?那他必然只多不少。

  陶与舒见应付过去了,?便又端起水杯慢慢的喝,?过了一会儿,趁没人注意自己,打开手机,飞快的回复过去一个字。

  ——“吃。”

  那头回复了什么,陶与舒没再看,只是接下来吃饭聊天,?注意力就没能太集中。

  散场的时候,阮梦奇提前去付账,?走之前跟陶与舒说,让他等等,先别走。

  陶与舒便等在包厢外间,?一边和其他人说再见,一边等阮梦奇回来。

  阮梦奇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点凉气,显然是方才在外面送人站了挺久,一张圆乎乎的胖脸上酒气散去了些许,见了陶与舒就笑,手搭上他肩坐下,看起来是要聊几句的架势。

  “刚吃饭我一直在看你。”阮梦奇说,口吻还是大大咧咧的,单刀直入的就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陶与舒惊讶的笑着说:“你还看我了?我怎么看你光吃饭喝酒都忙不过来了呢。”

  阮梦奇拍了他一下,陶与舒才没再开玩笑了,摇了一下头,说:“没。你怎么看的?我最近挺好的。”

  陶与舒表情认真,看着也不像说谎的样子,阮梦奇看了他一会儿,没再绕什么弯子,直接问:“前段时间一直没时间,又怕你在忙,就没问你……视频里那人,是程叔叔吧?”

  陶与舒不说话了。过了几秒,点了个头。

  阮梦奇眉毛皱起,半晌,咕哝了句“都什么毛病”。

  事情过去已经很久,陶与舒其实早就已经没什么太大感觉,如今看阮梦奇这副样子,说不上来什么,还有点儿想笑。

  跨年当天,视频被爆出来、黑帖在论坛盖到一千多层,随即热搜登顶,全网闹的沸沸扬扬,陶与舒和工作室上下都花了些时间和精力来处理这些事情,可偌大的朋友圈,除了阮梦奇,也没有其他人在事情发生后来问一句他怎么了。

  他社交向来失败,这并不算什么。

  可真要算起来,也还有一个迟迎,一句“我知道是假的”比什么都有分量。

  他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惨。

  陶与舒知道知道自己的性格很难交到什么真心的朋友。

  他习惯把自己周围的一切人和事情都安排在合适的距离范围里,看似对谁都温和礼貌,实际上不喜欢过分亲近,也不喜欢需要额外花精力才能维持的关系。

  但他也并不是感觉不到别人的好,所以有人能不在意那些的对他好,他就更愿意珍惜这些感情。

  “没什么。”陶与舒语气轻松的说,没刻意表现云淡风气,也没假装大度,就是真的已经觉得过去了:“我被黑的还少?要都几个月了还气着,那我还活不活了。”

  “那就好,”阮梦奇又拍了拍他肩,转头说起另外一个话题,“知道我为什么今天非叫你出来吧?看你朋友圈,一整个冬天都在家里闷着,怕没人说话,给你憋出毛病来了。”

  想起刚刚被磨了半天的代言费的事情,陶与舒就没提自己其实也有人说话,还有人给做饭,只说:“其实还好,平时过的又忙,又吵,偶尔静一静也挺爽的。”

  两人聊了会儿,到了阮梦奇家的司机打电话上来,说已经等在楼下的时候,才起身准备下楼。

  临走前,阮梦奇突然又想起什么,说:“对了,我刚刚说过的话,你其实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话?”

  “就是问你是不是有女朋友——”

  陶与舒:“。”

  阮梦奇连忙扯住他,脸上的表情竟然不像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反正最近也闲,趁这机会刚好可以谈个恋爱。像我弟似的,一放暑假就交女朋友,过了暑假就分手,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不会觉得无聊——你要是有想法,我这可以给你介绍几个,都是好姑娘,久闻你大名了。”

  “我一点都不闲,每天都在看剧本!还过了暑假就分手……”陶与舒哭笑不得的问,“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渣男?”

  阮梦奇没跟陶与舒争论他看起来像不像渣男的问题,只是反复将这件事提了几遍,说以后再忙起来,就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又说陶与舒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好青年,在娱乐圈混,身边俊男美女无数,却成天过的无欲无求,实在是不像话。

  陶与舒一边含糊的敷衍,又一边在脑海里冒出个不合时宜的人脸来,把他吓了一跳,是怎么也没想到为什么会在聊起这种话题时想到他的,于是赶紧略过这事不再提了。

  -

  七天春节假期一晃而过,陶与舒住的小区从清晨八点就开始变的有一些吵。

  这边住的多不是老家在本地的人,年一过完纷纷返沪务工。

  虽然小区隔音还算良好,但铁门碰撞声、汽笛声、人声隐隐透过绿植传过来,也给原本冷清的小区增添了几分人气。

  人员来往变多,陶与舒就也不再频繁的下楼走动。

  初六那天,迟迎上门吃了最后一餐午饭,说自己下午开车回基地。

  明明还在一个城市,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但陶与舒一想到往后的两个月,又得过着一个人打游戏和吃零食的生活,就还是有点不舍。

  这种类似于童年时期才会产生的小伙伴离开的心情,出现在陶与舒身上,还是头一回,他觉得新鲜,提出要送送他。

  可迟迎让他不用送,所以陶与舒就只站在自家门口,送他出门。

  二月的天气已经算不上很冷,陶与舒穿了件薄绒的卫衣,袖子很长,盖住一半手背,下面是一条原本应该是修身款的小脚牛仔裤,但因为他太瘦,裤子也并没有贴在腿上,还能看出一点儿空隙来,只是这样却显得他骨架更细了。

  陶与舒抓着门的边框问迟迎:“接下来就很忙了吧?还有假吗?”

  迟迎双手垂在身侧,站的挺拔落拓,隔着一扇半拉开的门跟陶与舒说话:“春季赛结束之后有时间休息。”

  “那你比赛加油。”陶与舒说,笑了一下,“拿冠军。”

  陶与舒没完整的看过一整个赛季的比赛,更不可能了解详细的比赛规则,也不知道这种比赛拿冠军难度大不大。

  他随口一句“拿冠军”说的像是一个没过脑子的敷衍的祝福,但收到它的人却好像很受用,嘴角弯了一下,说:“那我努努力。”

  迟迎要进电梯之前,陶与舒又叫住他,看了他很久,还是说了一句:“这几天谢谢你。”

  他语气很认真,也很诚恳,因为要谢的不止是这几顿饭,还有一点别的,两个人都明白。

  但迟迎收到这句谢谢,嘴角放了放,看起来又没有刚刚陶与舒让他“拿冠军”的时候那样高兴了。

  陶与舒隐约觉得迟迎好像没有那么想听到这句谢谢你。

  迟迎半垂着眼,视线落在陶与舒手扶的门框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它看,但终究没再露出第二个笑。

  过了几秒,他语气很平淡的说:“不用。”

  说的是“不用”,但陶与舒总觉得听着像是“不要”。

  陶与舒眨眨眼睛,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他从没有过玩伴,也就没有类似这种与玩伴离别的经验。一个晃神,迟迎便跟他说了再见,进了电梯,剩一个落落拓拓的背影。

  陶与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太想听到这句“再见”。

  -

  春节过完,打工人都开工,陶与舒虽说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大事,但也不再跟前一个月那样闲。

  很早就定下的一个封面采访要去做,瞿导新片的二次试镜也得去。

  试镜前一天晚上,黄哥给陶与舒打了个电话,语气里带着点儿高兴,说了个消息——瞿导因为忙,第二次试镜不会亲自过去,只有副导演坐镇。

  这意思就是说,到时候基本就是只走个过场。毕竟大多数副导演都可以等同于跑腿,既没有选人的能力,也没有刷人的资格,只有副导演在的试镜现场,气氛一般不会很严肃紧绷。

  陶与舒第一次试镜的时候就挺得瞿导认可,这次只要按部就班,不出什么意外,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应该就要正式签合同了。

  第二天,陶与舒坐自己那辆保姆车到现场,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本该是各类拜年节目活跃的时候,陶与舒作为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却隐身了两个月,中间伴随着八卦话题度的逐渐平息,时间说长不长,却足够引发猜测。

  没有人真的觉得他会从此不出来了,但原本的话题内容就和这部片子有几丝联系,如今正主出现在一场只有副导演、就算不来也没多大影响的二次试镜,难免还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值得分析的意味。

  陶与舒被带到休息区等,没坐多久,就有工作人员敲门,通知他去前面准备。

  很多戏里面的角色都对演员体型有要求,还要记录,因此准备工作之一就是要量身高和体重,是常规流程。

  陶与舒脱鞋站上去之前顿了一秒,站上去后,电子秤显示的数字果然也没辜负他那一秒钟的犹豫。

  58.5kg。

  “……”

  快一米八的身高,不到一百二十斤的体重,跟胖扯不上一毛钱关系,实际上是很瘦了。

  但比起过年前,第一次试镜的时候,也的确已经涨了不止五斤。

  做场务的大哥拿着记录簿在陶与舒名字后面添了个数字,又跟前面一列的数字一对比,抬头就露出了个揶揄的笑:“小陶过年吃的挺好?”

  陶与舒从秤上下来,一边把脚塞回鞋里,一边表情冷静的“嗯”了声,在心里反复想着两件事情。

  一个是秤有没有坏,另一个是难道他真的吃了很多。

  可偌大的剧组实在也并没有拿假秤蒙骗他的必要,他木着脸在心里拉锯半晌,艰难的承认了的确吃太多的事实。

  又填了个身高,陶与舒就走到搭的临时景棚外面等,没多久,前方的帘子被撩起来,走出来了个人。

  依然是瘦高身材,一头短发被打理的很柔顺,模样看起来比前几个月的时候乖巧不少。

  对上视线,卓时表情没有太惊讶,淡淡的笑了笑,冲陶与舒点了一下头:“小陶哥。”

  “嗯。”陶与舒点点头,对这个男生的印象还停留在跨年,他和苗瑜一起进来,一脸受欺负的样子,不是什么特别愉快的回忆,于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随口一问:“你也来试戏?”

  公式化的问句,没指着他能回答什么。

  卓时却安静了一会儿,“嗯”了声,然后说了个角色名。

  陶与舒一怔,又抬起头,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

  卓时脸上还挂着淡笑,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

  卓时刚刚说的名字,也是陶与舒试的那个角色。

  是戏里的男二,戏份很重,仅次于早已钦定了某大咖位戏骨的男一号。

  瞿导才四十出头,手里已握多个重量级奖项,三年没开新片,故而这次一有消息,就是从班底到选角每漏出一点风声都够在论坛里开上好几个高楼的程度。

  而陶与舒试的这个角色,竞争之激烈,从上回跨年那一通腥风血雨也能窥得一斑。

  当然,这并不全是陶与舒对卓时出现在这里感到惊讶的理由。

  卓时跟陶与舒年纪相仿,又是走同一挂外形风格,会对这个角色有兴趣不奇怪。

  尽管试镜是非公开,没有推荐人很可能连试戏时间都不会知道,但混这一行的人本来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人脉,一点也不稀奇。

  陶与舒只是有些讶异上一次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到他——而据当时黄哥的打听回来的消息,候补名单里也的确是没提到有卓时这么一号人。

  多半是半路加塞。

  而能在这种剧组还被加塞的,承的关系显然不一般。

  卓时拿眼睛淡淡的瞥他,像在等着看他有什么反应。

  陶与舒对别人有什么背景不是很感兴趣,也懒得深想,只客套的又点了个头,刚好有工作人员拉开帘子看了他一眼,陶与舒便跟着进到棚里去了。

  这次试的是剧本上的另一场戏,爆发加超长个人独白,算是这个人物的高光表现之一,全程下来得二十分钟,念台词的时间占了一大半。

  陶与舒这段时间呆在家,除了休息,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翻剧本,期间还给瞿导发过邮件,说了自己对这个人物的理解,得到了几句简短的回复,自认对这场有几分把握。

  留给演员调整的时间不多,五分钟一过,一声“Action”,陶与舒进入状态。

  陶与舒高中没毕业就开始演戏,不是科班出身,但上过几个月的进修班,后来就基本是靠自己悟,演戏有一套自己的模式。

  他这套模式,有看的惯的,有看不惯的。演电视剧的时候还好,节奏快,剧本占大头,但演电影的时候一个转场能熬上几个月,不可能一整个剧组都围着一个演员转,这时候就很需要和导演磨合,目的是越默契越好。

  演戏就是如此,导演的想法和演员的想法碰撞产生火花,若足够美妙,就能给双方都带来很大的提升,作品也会更好更有内容。

  瞿导是个很有想法的导演,这也是黄哥无论如何都要让陶与舒来试试这个戏的原因。

  二十分钟一过,副导演就喊了卡,陶与舒慢慢的从戏里面那种激烈的情绪里抽离开来,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的等着导演的评价。

  半天没人说话,陶与舒往那边看了一眼,就见端坐在中间的陈副导一手举着剧本,皱着眉毛一行行往下看,目光根本没在陶与舒身上。

  末了,说了句话:“小陶,你这台词是怎么回事。”

  “……”

  陶与舒预先想过很多可能会被指出的毛病,但没想到会首先被批评台词。

  他虽没受过专业的台词训练,但普通话还算标准,咬字发音从来都没啥大问题。

  不过这次片中他要饰演的角色来自海城,在第一次试镜的时候,瞿导就提过一嘴,说可以试试用带点儿海城腔的普通话念台词,更有助于塑造人物形象,不过也暂时不强求,因为真正进组前都会专门培训的,重点还是先放在表演本身上。

  陶与舒没摸准副导演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道:“导演您说。”

  陈副导看了他一眼,皱了一下眉,说:“齐宇祥是个海城人,在片中,除了跟女主角以外,跟其他人的对话,他都应该用的是海城话,更不用提这种长时间的独白,你用这么标准的普通话来念,是在读课文?”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读课文”三个字,更加可以算得上是严厉的批评。

  陶与舒一愣,坐在陈副导旁边、和他一同看了前三个人的表现的另一名副导演也有些诧异。

  陈副导将统共四五页纸的单场剧本翻的哗哗响,翻到一页,指着一行字照着读出来,用的是抑扬顿挫的普通话,没过三秒,陶与舒就意识到他是在学刚刚的自己讲话,念的也是自己刚刚念过的台词。

  “……听到没?你刚才就是这么念的,这像什么?”陈副导说,“不看画面的话,还以为是电台播报。”

  又是读课文,又是电台播报,旁边那位副导都觉得这评价有些过了,“咳”了一声,身体往后仰了仰,靠在椅子上,但没打断他说话。

  不是没在片场被导演训斥过,但陶与舒脸上还是有点隐隐的发红。

  他不是海城人,不会正宗海城腔,就没自作主张的往台词里加什么口音,怕学的不对,反而显得蹩脚。

  现在看来,还是没做好。

  “不要以为可以用配音,就忽视台词的训练。我跟你讲,我们的电影从来不用配音的,以前没配过,这次也不会给任何人开特例。”陈副导说,“有些演员,以为自己演电视剧演的很好,有经验,那一套小家子气的模式一直纠不过来,还以为大银幕跟小屏幕一样,其实差的多了!屏幕一大,你的小表情,甚至嘴巴和声音的匹配度,全部都会进到观众的眼睛里。”

  陶与舒说:“谢谢导演指正,我记住了。”

  陈副导看了他一眼,又说光记住没用,还要用心。

  陈副导年纪不大,在导演里算小的,颇有点儿年轻气盛,说这一番话,除了挑错,大概也有点儿镇镇这些流量明星的意思。

  这一通点评,半点儿气势也没想收着,陶与舒就算迟钝,也感觉得出来,这里面有几分是陈副导对自己这个人的不满。

  总共二十分钟的戏,陶与舒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休息室的工作人员也没剩下几个。

  陶与舒摸出手机,推门走到楼梯间,给黄哥打了个电话。

  黄哥很快接起,周围环境似乎很吵,他嗓门很大:“你搞到现在?我看你一直没出来,就先到对面买饭了,人多,正在排队呢,你先在那边等等,一会儿给你打包。”

  “嗯,黄哥你吃吧,不用给我带。”

  “好。刚才怎么样?”

  陶与舒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揉了揉眉心,实话实说:“不怎么样。”

  他情绪一般,黄哥立刻就听出来了,连忙问:“怎么回事?”

  陶与舒不想站在这里聊那么多,只说:“一会儿再说吧。”

  “行,行,我这边快排到了,先挂了啊,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陶与舒没再进休息室,就坐在楼梯间里窗户旁的长椅上休息了一会儿。

  为了下午不犯困,他午饭没吃多少,这会儿是真的觉得有些饿,但是也没有什么胃口。

  陶与舒百无聊赖的划着手机,这里点一点,那里看一看,发现微信新出了个无聊功能,叫拍一拍。

  他就半天没看手机,许多群里都已经热火朝天的拍了起来。

  陶与舒近期没在各个工作群里说过话,存在感十分之低,于是也就没人拍他。

  但他看着满屏的诸如“xx拍了拍xx的彩虹屁”“xx拍了拍xx的狗头并转头就是一口”,也觉得有点好玩,就有些跃跃欲试。

  他甚至学着其他人在群里说的,给自己改了个后缀,结果临到开拍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该拍谁。

  黄哥可以,但他的反应一般不够好玩,没意思。

  工作上的同事肯定不行。

  平时聊天都正经来正经去,突然给他们发一个这种东西,保不准还以为自己因为没工作,在家无聊太久,呆傻了。

  阮梦奇……

  自从上一次聚完餐,这人就在他耳边念念叨叨很久了,主题已经从年轻人就该恋爱很没下限的跳到了做.爱有益身心健康,陶与舒是真的怕了跟他挑起聊天的话头。

  Dova哥倒是个合适人选,可陶与舒前段时间答应有空跟他双排,结果当了鸽子,双排没排成,却和他的前队友混在一起打了很久的手柄游戏,还打的很开心。

  这种行为和见色忘友也没差多少,令人不齿。

  陶与舒被阮梦奇荼毒一个周,这会儿又有些疲惫,思维本来就不太受自己控制,但还是被脑子里自动蹦出来的词吓了一大跳,眼睛都对着虚空瞪大一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开始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我拍了拍“编号0431”】

  【编号0431:?】

  【编号0431:怎么了?】

  陶与舒盯着那行小小的字,心想怎么这个小功能,在自己这里,好像就和别人拍出来的感觉不一样。

  而且迟迎怎么总是这么快就能回复消息,他难道没有在训练?

  陶与舒掰着手机,沉思几秒,为了显得自己没在平白无故的犯无聊,发过去一条消息。

  【TYS:迟神,我今天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那头果然以为陶与舒是真的有事找他,回复的很快。

  【编号0431:什么事?】

  【TYS:我胖了五斤】

  【编号0431:……】

  迟迎一串省略号发过来,陶与舒才发现自己可能多少有点毛病。

  原本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闲着没事乱骚扰人给人发什么拍一拍,才临时想了个理由。

  可现在一看,不说这句还好,添了这句,愈发像在没事找事。

  迟迎为什么会想知道你胖了几斤???

  陶与舒质问自己。

  手机又震了一下。

  陶与舒看清上面的字,呆了一瞬,预备按撤回键的手停了下来。

  【编号0431:嗯,还可以再胖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小迟:胖点好,胖点捏起来舒服

第27章

  那头很久没再回复,?迟迎将手机锁屏,放回原位,重新回到游戏。

  可有那么十几秒的时间,?他握着鼠标,没有半分动作。

  游戏里的挖掘机已经被对方中野二人在野区围殴致死,?迟迎忽略队友在公屏狂敲的问号,?打开装备栏买装备。

  这局他拿的个小号在打白金局的匹配,战绩不会上联盟审查,?不然就他刚刚那一波伪掉线卖队友的操作,?值得被论坛开十几个贴来嘲讽。

  假期刚过,春季赛后面的赛程就已经很紧,ER一连训练了三天,明天就是下半程的第一场。

  去年这个时候Dova刚从首发的位置上下来,?又退了一员实力老将,?顶上来的新人无论是大赛经验还是和其他队员的配合都差前辈一大截,?ER那段时间的赛绩不是很好看。

  又是一年春,?不管是荣誉还是失败,一切都清零重来,ER众人最大的默契就是都想赢。

  老陈看他们近期都挺拼命,前几场又都打的不错,也就没有盯的他们太紧,怎么说也只是常规赛阶段,?训练是得抓紧,但也需要张弛有度。

  下周打MGE,?也是老牌战队,因为和ER一样都是全华阵容,平时两个队伍关系就挺好,?两边经理老早就定下了等打完后安排个春游,两队一起去,既是放松也是交流。

  二十四分钟,挖掘机带着一抹红BUFF推了水晶,十分钟前还在公屏狂发辱骂和问号的队友已经开始齐刷刷的喊爸爸,问他下一把还打不打,求抱大腿求带飞。

  迟迎在聊天框敲出“不打”两个字,回车,然后就没再去看屏幕。

  半晌,他仍搭在鼠标上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忍住把手机摸了过来。

  微信图标十分干净整洁,右上角没有任何小红点。

  迟迎盯着那图案看了几秒,点开,排在上面的已经成了几个群聊,但无一例外的都被他设了消息免打扰。

  迟迎习惯性的给所有聊天消息都设置屏蔽,手机也常年静音,为的就是训练时不被打扰。

  在他的通讯录中能让微信这个软件发挥它应有的即时通讯功能的,不多不少,目前仅一人。

  再次放下手机,迟迎转转脖子活动筋骨,刚想起身,就跟奚丰羽对上了视线。

  奚丰羽朝着椅背跨坐在他自已的电竞椅上,手里拿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吃,嚼的嘴巴一动一动,一见迟迎抬头就露出了个傻兮兮的笑,显然是已经维持这个姿势观察了迟迎很久。

  “干什么?”迟迎问他。

  奚丰羽咽下饼干,很快的摇了一下头:“没。”

  迟迎没理他,起身去茶水间给自已冲了杯咖啡。

  端着咖啡回来之后,奚丰羽还是坐着,只不过移动着椅子换了个方向,依然探着头看迟迎。

  迟迎回到自已位置上坐定,过了几秒,扔给他一个字:“说。”

  “哦。”奚丰羽点点头,从善如流的就说了:“哥,你春节干什么去啦?”

  迟迎没想到收假都这么多天了,奚丰羽会突然问这个,顿了一下,说:“不是说过么?在家休息。”

  “在你海城那套公寓?”奚丰羽顿了顿,问:“一个人啊?”

  迟迎没什么亲戚,这事不止老陈,战队其他几人也都知道。

  第一年迟迎说要一个人留基地的时候奚丰羽还热情的邀请过他去自已家,结果惨遭拒绝。

  迟迎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奚丰羽就意识到自已问的有歧义,连忙改口,又想不到什么更合适的,索性直接问了出来:“你不会交女朋友了吧哥。”

  迟迎猛然看他一眼,顿时有些想不起来自已刚才想说什么话了。薄唇缓慢抿起,面无表情的看着奚丰羽。

  他脸部轮廓硬,不说话不也做表情时就显得有三分寒戾,看着不是很好惹。

  但同队这么久,奚丰羽早已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没被冷脸吓到,只知道多半问了他不想回的话题。

  可奚丰羽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话痨,这会儿左右看看没人,椅子一拖,挨的离迟迎近了点,开启八卦模式:“不能怪我!是伍子他们让我问的!他们说你最近非常不对劲!”

  迟迎敷衍道:“比如?”

  奚丰羽掰着手指头数:“比如你放假前说回去拿个东西初二就回基地,结果到的比其他人都晚,比如你刚刚打排位,一共不到三十分钟,看了五次手机,还有——”

  奚丰羽心说还有你刚才那波把队友扔在野区自已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的时候的脸上的表情,竟然让他品出了一丝类似于春心荡漾的感觉,但因为太过惊悚,他疑心是自已眼瞎看错,所以就没敢说出来。

  “——反正还有很多疑点,伍子他们都看出来了,还在猜你是不是偷偷交了小女朋友,过年七天在和人家过小日子去了,”奚丰羽说着,又想起什么,脸上带了一丝贼笑,压低了声音,道:“还有,你过年那个直播,是在人家家里播的吧?我看到图了,背景里那沙发布是浅蓝色还带一花边,一看就不是你会买的。”

  迟迎没有说话。

  奚丰羽那点儿仗着我哥是我亲哥就算我说错了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才有的勇气随着迟迎的沉默缓慢流逝,刚想滑跪承认是开玩笑的算了,就听迟迎说——

  “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声音里像含了冰渣子。

  奚丰羽立刻闭嘴了。

  迟迎将视线转了回去,面朝自已的电脑,手搭在鼠标上点了两下,是不想再理他、要再开一局游戏的架势。

  奚丰羽呆了一会儿,缓过气了,几口把剩下的薯片吃完,过了会儿,才又说:“其实吧,是也没啥,也没哪条规定不准选手谈恋爱,MGE的虎哥不就有女朋友,当时官宣的时候很多人都还转发祝福,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有一说一,你要是也跟他那样搞,那还是有点危险,毕竟你老婆粉那么多——”

  “回基地也没人,就在那边多住了几天。”迟迎打断他,说。

  “啊?”

  “还有,刚刚打匹配,”迟迎语气淡淡,继续道:“我在回复别人的消息,人你也认识,是陶与舒。”

  意识到迟迎是在解释,奚丰羽愣了几秒,“哦,是小舒舒啊!刚跟你发消息的是他?”

  迟迎“嗯”了一声。

  奚丰羽顿了一下,迅速的把锅甩给了伍子:“好吧,那确实不可能,是我们瞎想猜错了!伍子特么的脑残吧,成天都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又问:“那小舒舒跟你说啥了啊?”

  迟迎仿佛终于耐心告罄,脸上已经稍显不耐,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蹙眉道:“让你这几天练沙皇,练的怎么样了?”

  “哦哦哦。”奚丰羽连忙拖着凳子回了自已的位置,“马上练马上练。”

  耳边终于清静。

  迟迎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抬起头,握着鼠标的手指松了松,然后曲起。

  奚丰羽拉拉杂杂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有很多个字迟迎都没听进耳朵里去。

  不过他有一句话说的,因为是陶与舒,所以确实不可能。

  可好像就是这种“不可能”的可能性让他觉得不那么舒服。

  他在电脑前静坐了半晌,胸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和郁气还是没能散出去。

  第二局游戏Ban&Pick已开,很巧,匹配到了上局里的辅助。

  那人惊喜万分的在公屏里吹彩虹屁,说这局稳了,然后下一秒就发现他的大腿开始挂机。

  还没吹完的彩虹屁瞬间变成了脏话,迟迎一个字都没看,攥了包烟,起身朝阳台走去。

  -

  只要起了个工作的头,陶与舒的假期基本上就相当于是结束了。

  倒也确实没另外安排什么采访和站台,但黄哥拿着年前就定下的某影视盛典红毯流程去给陶与舒看时,他也没再说什么,只答应了几天后品牌方为出借红毯礼服上门量尺寸的事情。

  是个没什么含金量的猪肉奖,拢共没办几年,今年是第三届。

  主办方不好得罪,届时到场大咖不会少,业内人也都在,提前就定好了陶与舒会上台领一个人气奖,不过明面上还得是粉丝投出来的。

  三月初,海城夜间还不到十度,但梅奔门口人声热闹、香车丽影无数,伴着女星低至腰间的礼服,就好像平白将气温抬高几度。

  车子入场顺序也有安排,陶与舒的车跟在一位合作过几次的中年男演员后面开进去,速度缓慢,还没刹车就能听到外面的快门声。

  车门被拉开,脚踩的Matthew?Miller黑色平底皮鞋刚一触到红毯表面,快门声便又急促了几分。

  陶与舒落座的时候,座位还比较空,等到其他人陆续就座,站起和坐下的动作便开始一次次的重复。

  其实很多人他都不认识,也没有过合作,但还是一个一个的又站起来“xx哥”“xx姐”的打了招呼。

  没人对过年期间本该是各类盛典和颁奖礼最活跃的时候仿若消失的年轻流量又出现在这里感到惊讶,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很自然,语气亲昵或不亲昵的寒暄,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陶与舒一一的答。

  颁奖礼的流程没什么稀奇,主办方财大气粗,但也并没有办出什么花样来。

  陶与舒的最受欢迎奖在一众猪肉奖里算得上重量级,安排的上台时间也比较晚,将近得要十一点。

  在那之前他就都是坐着,有些昏昏欲睡,在镜头前生生憋回去几个哈欠,然后就听到了主持人念了卓时的名字。

  卓时,新人小演员,入行不到两年,唯一称得上代表作的是在前阵子大热的《老人与神》里扮演一个七番开外的小配角。

  《老人与神》热播,各项数据都十分好看,主创团队本就是毫无疑问的下一年颁奖礼常客。

  如今,主演配角同场获奖,不知道的只以为剧的热度实在够大,连一个男配也够格在盛典舞台单独露脸。

  接在卓时后面的就是陶与舒。

  陶与舒站起来时,主持人的声音很明显高了两度,追光灯打到他身上,一路尾随着上了舞台。

  多视角的摄像机将他从头到脚的品牌、接过奖杯时细微的脸部表情、发表感言时每一个词语的咬字都全方位记录下来,为了今晚画过细致妆容的脸庞在高清摄像头前也看不到一丝毛孔,明眸皓齿,几乎带了些神采奕奕的灵动。

  就算是讨厌陶与舒的人也很难否认他的好看,镜头前的他总有一种生动又张扬的美丽,就算只当个花瓶,也永远是最漂亮的那一只。

  领完奖下来就没陶与舒什么事,又因为已经很晚,不少艺人都已经提前先走。

  接连几条女艺人的裙摆擦过陶与舒皮鞋的脚面,左右的位置就空了一些,他在座位上没坐几分钟,黄哥就猫着腰过来,在离他几个人开外的位置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出去。

  陶与舒直接走了出去,黄哥跟着,两人一路径直回了停在侧门外边的商务车上。

  黄哥让司机发动车子,递给他一件外套,自已却把羽绒服敞开了个领,然后问陶与舒:“冷不冷?”

  “还行,贴了暖宝宝。”

  黄哥说:“这主办方也真是,大冷天搞什么户外场活动,你还算好了,我刚看黄妮妮那裙子,光看着都觉着冻的慌。”

  过了一会儿,说起颁奖时的事情,黄哥语气又添几分不满,“今天晚上那个新人奖,怎么会颁给卓时?奇了怪了。搞得好好一个单人的推荐位热搜,又弄成了剧组捆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翻出来炒,没完没了。一个他,一个苗瑜,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能炒?”

  黄哥的生气有他的理由。

  这次的活动,除了确实不好推掉以外,也有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后,借此机会重新露个脸的意思。颁什么奖早就说好了,进场次序、座位安排,连同获奖感言,也是确认了又确认,保证不会出一分差错。

  黄哥先前也没怎么把卓时放在眼里,也没人专门为此事告知他什么,故而根本想不到同一剧组的小配角也会上台,几乎是跟陶与舒一前一后的领了个奖。

  奖的分量虽然是不如,但放在一起,又是同龄,难免让人拿来对比,几个新生代双星的营销推文发出去,不管是明褒暗贬还是踩一捧一,都算是给人做了嫁衣。

  黄哥想来想去,总觉得被人给糊弄了,心里怎么都不觉得舒坦。

  大流量经纪人心眼儿和针尖差不多大,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事情在脑子里转了十个八个圈。

  黄哥定了定神,把自已近段时间打听到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想开口。

  陶与舒按开手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上次试镜,卓时也在。”

  “啊?”

  “试的也是我那个角色。”陶与舒说。

  黄哥都愣了,“那你当时怎么不和我说?”

  上次试完镜回去,黄哥后来问他怎么样,陶与舒除了跟他说副导演对自已的台词不是太满意,的确没提卓时也去了的事情。

  他是觉得好的角色竞争大实属正常,瞿导剧组又出了名的选拔严苛,各自凭实力就足够,倒没往其他上面想。

  今天又提起,是看黄哥还在因为颁奖礼的事情不满意,想告诉他卓时也不是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普通新人演员,黄哥能在娱乐圈做到现今这个位置,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了,没必要钻那个牛角尖。

  黄哥明白是明白了,不过更惊讶了。

  本来一部新片选角到了二试,大多数主要角色都已经定下了,陶与舒又几乎是得到了瞿导亲自肯定,这事没什么疑问。

  但凡事没签合同就有意外,签了合同临时撕破脸毁约的,在这个圈里也不算罕见。

  又联系起方才在后台撞上陈副导时对方的态度,黄哥定了定神,脑子里已经将事情又理了个七七八八,思索了一会儿,开口。

  “先前我说一个副导决定不了啥,不过我回去问了一圈儿,都说这姓陈的是身上带了钱的,不然也不可能让他一个没几个拍片经验的一上来就跟瞿导的组。”黄哥沉吟半晌,说:“这样,明天晚上刚好有个局,我去请他,一起吃顿饭,马上就得进组了,还是不好把关系闹的太僵。”

  -

  第二天的饭局很快就定下了。

  只是业内一个较为随意的聚餐,地方就没选的太高端,普通酒楼的二层小包厢,除了他们还有另一个相熟的王姓编剧作陪。

  陶与舒跟黄哥来的不早不晚,到的时候刚好六点,陈副导人却还没来。

  服务员敲门好几次问要不要上菜,每一回进来都要偷着多看陶与舒几眼。到了将近七点,陈副导才风风火火的来了。

  黄哥脸色这才好了点,先站起身打招呼,又让服务员赶紧上菜。

  等上菜的间隙,几人互相打了招呼。

  陶与舒也跟着起身,客客气气的叫了声“陈导”。

  陈副导今年三十多岁,电影学院从国内读到国外,前几年才刚毕业。

  东西是不可能学到多少的,毕业作品也是花了钱请人代为操刀拿的,学位证一到手,就立马打道回国混影视圈。

  只要有钱有人脉,大陆影视圈不难混,更不缺人捧。

  一番你来我往的寒暄,再几杯酒下肚,陈副导说话就没刚进来那么端着架子了,语气变得很随意,问正在给自已倒柠檬水的陶与舒:“小陶啊,昨天拿了人气奖,是吧?”

  陶与舒说是。

  陈副导点了点头,说:“人气奖,没什么意思。你一个演员,又不是要去101参加选秀,要这样的奖顶什么用?这不是瞎胡闹嘛,你说是不是嘛?”

  席间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王编剧看了一眼黄哥,开口道:“小舒是流量演员嘛,这年头连做小品做相声的都有后援会了,多正常的事。网络时代,没人气不行哪,作品卖不出去。”

  陈副导不以为然:“作品搞好了自然有人买,整一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用?我就不爱看那些。”

  陶与舒安静了两秒,才说:“陈导说的也有道理。”

  黄哥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陈副导舒畅了,看陶与舒也顺眼了几分,说:“静不下心来就搞不了艺术,电影也是艺术领域的,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心态太浮躁,没几个肯踏踏实实演戏的,都想走捷径。”

  陶与舒脸上挂着点浅笑,闻言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陈导,来我敬您一杯。”黄哥起身,“以后还会有合作,还请您多多关照我们小舒。”

  陈副导哼笑一声,配合着举起杯,嘴上说:“现在说这个,早了。”

  瞿导新片选角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陈副导喝的有些飘飘然,就说:“选角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讨好我没用……还不如回去多练练台词,小陶你那个台词啊,啧。”

  黄哥有点尴尬,陶与舒却还镇定的很,端起了酒杯,说:“已经在练了,我争取下一次试镜的时候有进步,陈导我敬您。”

  黄哥忙把陶与舒挡了回去,抢着举杯,说:“我代小舒敬吧!”

  陈副导已然醉了,睨他一眼,大着舌头说:“酒你代他喝,戏是不是也你代他演啊?”

  黄哥脸色沉了沉,彻底有些不好看了。

  陶与舒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小演员,入行这些年,这种性质的饭局不是没有过,但很少。

  他没红的时候没人想起他,后来又火的太快,这个过程还不足以让他有太多必须得求人的机会。

  而且就像陈副导自已说的,选角结果他一人说了不算。难听点讲,陶与舒还犯不着非要上赶着来讨好他一个话语权不知道只有瞿导百分之几的副导,之所以组这个局,无非还是考虑到之后大概率会在一个组里共事,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想还没开始,就莫名其妙结了怨。

  但这陈勇声,要么是过于自视甚高,要么就是有点不识好歹。

  黄哥心里有气,但还是忍着没说。

  大多时候,经纪团队就代表了一个艺人在业内的形象,艺人能不能忍另说,经纪人反正是必须得忍着。

  陶与舒最终还是自已举了杯,语气和缓的说:“黄哥,还是我自已敬陈导吧。”

  陈副导眯着笑了笑,“这才像点样。”

  一顿饭吃的陈副导是神清气爽,另外三人却是没滋没味,黄哥已经开始后悔攒了这么个局。

  快九点的时候,陶与舒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这家店二楼是包厢,一楼是摆满十几张大圆桌的大堂,此时正值饭点,楼下鼎沸的人声透过楼梯传上来,吵吵嚷嚷。

  陶与舒旋开水龙头,扑了点水到脸颊上,脸才没那么红了。

  陶与舒酒量一直不好。

  不过他只是一直知道这件事情,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又因为喝酒的机会不多,所以完全不清楚自已其实根本是一杯就倒的程度。

  那点儿酒精在他胃里发酵,暂时还没到大脑,却已经足够让人觉得不好受。

  他在洗手台前多站了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又抽了张纸擦手。

  脑子里那点昏沉没有因为这一点点的凉水而消失,而是随着站立愈发深入脑海里。

  门外,有人声由远至近,男生洪亮的大嗓门活泼的很,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起响起:“别说,这地方还真挺好吃的,怪不得工作日还这么多人,就是上个厕所还特么得跑二楼,忒麻烦……”

  “一楼也有。”另一道低沉冷淡的男声说,“你非要跟上来。”

  “啧,这不是一楼的有点脏么。”

  陶与舒有点儿愣。

  他还在用混沌的脑子分辨这个声音到底是不是迟迎,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迟迎推开门,看到站在洗手台前的人。

  十多度的天气,室内没开暖气,陶与舒穿的不算多,但脸上有汗。

  细细的一层覆在他光洁的额头上,鬓角几根发丝湿漉漉的,嘴唇又比平日里还要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沾了水的白瓷,脆弱又精致。

  他听见推门声便转过身来,但可能是转的猛了,又或者是本来就发晕,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没有站稳,伸手要去扶一边的台面。

  但他还没有扶到,就感觉自已的后背靠进了一个怀抱里,被搂住了。

  奚丰羽看着上一秒还跟自已并肩,下一秒就已经到了前面扶着另一个男生肩膀的迟迎:“?”

  作者有话要说:  双初恋就是这点不好,喜欢人喜欢的要死还不知道男同竞是我自己(。)

第28章

  迟迎没搂他太久,?等他站稳,就放开了胳膊,后退一步,?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低声问他:“怎么了,?不舒服?”

  迟迎穿着大衣,?衣袖上的温度不高,甚至有些凉意。

  陶与舒堪堪站稳,?感觉到那股挨着自己的微凉的力道抽开,?又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迟迎,有点不知所措的茫然,“迟迎?”

  “嗯。”迟迎站在他面前,垂着眼看他,?顿了一下,?不确定的问:“你喝酒了?”

  陶与舒只喝了一杯,?身上酒味并不重,?但他脸颊发红,眼圈湿漉漉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有些醉意。

  “嗯,喝了一点。”陶与舒说,越过迟迎,看到他身后还有个人,?才反应过来似的,“你们怎么在这里?”

  奚丰羽才从震惊里回神,?发现这人是陶与舒,又陷入了另一种震惊里,愣愣的点了一下头,?“啊?哦……小舒?”

  陶与舒冲他笑了笑,有点虚弱的样子,没做更多的寒暄,只说:“是我。”

  “战队聚餐。”迟迎简短的解释,没分什么眼神给奚丰羽,只盯着陶与舒的脸色,很浅的蹙了一下眉,又问了一遍刚才问过的问题,“你不舒服?”

  陶与舒摇头,打起精神否认,“没有,喝的又不多。”

  “叫个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在吃饭呢,得回去,我经纪人还在里面。”

  迟迎:“哪个包厢,我送你过去。”

  陶与舒想了一秒,乖乖报上包厢号。

  迟迎点点头。

  奚丰羽目瞪口呆。

  他看着那两个一问一答的人,心里想他哥和陶与舒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但这不是重点——毕竟他和他哥也熟,认识四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多天都住一起,熟的不能再熟了,也没见迟迎这么对过他。

  他哥对陶与舒,简直就像是什么……

  只有初中学历的奚丰羽词汇量贫乏,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觉得很特么有点怪。

  怪异程度基本上可以和MGE的上单阿莫微信里实际加了女主播媲美——甚至还要更多。

  迟迎将陶与舒送了回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迟迎走在陶与舒旁边,落后他半步的位置,不紧不慢的跟着,肩膀再往前一点点就能挨上他的。

  到了包厢门口,才发现门大敞着,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桌上烟雾缭绕,几盘菜没动过,空酒瓶倒是有几个。黄哥不知道去哪里了,只剩王编和陈副导两人面对面抽烟。

  陶与舒看了一眼迟迎,说:“都是圈里的前辈,一起吃个饭。”

  迟迎颔首,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嗯,进去吧,我先走了。”

  听见门口的声音,陈副导抬头看了一眼,视线扫过陶与舒,落在迟迎身上,顿住了。

  迟迎转身,陶与舒也随着进门,就见陈副导眼睛亮了,指着他身后的方向说,“哎!那个!”

  陶与舒关门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疑惑的跟着他指的方向偏了偏头:“?”

  “就那小伙子,”陈副导脸上的表情兴奋的像看见了他亲祖宗,比先前对着陶与舒时敞亮一百倍,连声问:“迟迎吧?”

  ……

  黄哥提前去结了账,又去了趟厕所,回来包厢,见桌上多了个人,跟陶与舒并排坐着,不由一愣。

  又拿眼神看了一眼陶与舒,结果人表情比自己更愣。

  没搞懂是个什么状况,等坐下,看到男孩儿正脸,黄哥才发现这人还挺眼熟。

  还没出声,这人便微微欠身,主动打了招呼,“黄哥。”

  黄哥每天见的人多,记人脸和名字也熟,这张不是娱乐圈哪个新人但又的确足够英俊的脸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就立刻想起来了:“哎你好,是小迟啊?”

  又看了陈勇生一眼:“怎么的了这是?”

  陈副导醉醺醺的脸上显出了些不同于先前的笑,猛吸了一口烟,指了指迟迎,笑道:“早说你跟小迟熟啊,这我不就用不着费事儿了么。”

  黄哥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心说人是电竞选手,又不混圈,用你费哪门子的事,特么喝大了吧。

  陈勇生喝大是真喝大了,不过也是真一直在找方式联系迟迎。

  他是家族企业,上头还有个亲哥,跟他不一样,还算在干正事。近几年听说电子竞技这个圈子热钱多,就也掺了一脚。

  可惜剃头挑子一头热,既没经验也没人脉,拿钱砸了支野鸡战队起来,连次级联赛都没打上去。

  电竞和娱乐圈还是不大一样。

  娱乐圈你拿钱捧新人,几部电影电视剧的砸下去,是多少钱就能听到多大响儿,有时候资本造星比等着明星自己爆出来再去抢要划算的多。

  电竞不一样。这一行看努力,但更看天赋,行就是行,不行的再多练二十年还是不行,来钱是快,但每一个时期处在第一梯队的也就总只有那么几个。

  黄哥在一旁一脸懵逼的坐了几分钟,听陈勇生颠三倒四游说一通,给事情弄明白了。

  弄明白了,又觉得有点好笑和无语,抬头一看,迟迎面不改色,坐的身板挺直,竟然没有掀桌就走,不由暗夸一句小伙子年纪不大,气质还挺稳的,就乐的清闲,剥了块瓜吃着听陈勇生胡扯。

  迟迎听完,淡声说:“抱歉,春季赛还没结束,我暂时没有转会的考虑。”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作为LPL赛区最炽手可热的选手之一,每年转会期,甚至还没到转会期的时候,这种事情有很多。

  每个来找的人话术也都差不多,无非就是那几样,更高的年薪、更高的代言直播分成,乃至公司股份。还有话讲的难听的,说你待在如今这个东家几年了,除了最开始那一年,有多少年没再摸过S赛奖杯,再熬几年都得退役了,以你这个资质、这个实力,值得么?

  陈勇生也没讲出什么新花样,但显然大方程度比之前找过的人更甚一筹。

  他今晚本就喝的有些飘飘然,迟迎拒绝,他也好像听不懂似的,只不急不缓的说了个数字,连在一旁玩手机的黄哥都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惊愕。

  陶与舒方才都没吃多少菜,胃里空空,脑袋又晕晕乎乎,正一点点的夹了东西在吃,偶尔抬头打量一下迟迎神色,心里对他是有些抱歉的。

  总归还是困扰到人家了。

  也不知道迟迎心里会怎么想。

  迟迎安静了两秒,说:“这些话好像不太适合在这里说。”

  陈勇生一愣,左右看了两眼,好像才终于想起来这个饭局原本是干嘛的,哈哈笑了两声,说:“行,那我们之后找个地方再详谈……”

  迟迎颔首,然后起身,膝盖碰到了陶与舒的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陈勇生一顿饭吃的是志得意满,自觉既被拍舒服了马屁,又了了一桩大事。

  以至于散场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根本没留迟迎的联系方式。

  陈勇生想了想,问陶与舒要迟迎的微信。

  陶与舒正拿一张湿巾擦手,闻言冲他笑了笑,语气温温和和:“抱歉,陈导,我跟迟迎才认识不久,不太好随便把他的微信给人的……您要不下次遇到他再亲自问问?”

  陈勇生一直到被黄哥笑容满面的送上车,又挥挥手让他好走,车开出几里远,他那醉醺醺的脑袋里才有点感觉,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被耍了。

  去停车的地方,黄哥精神抖擞的连呸带骂了一路。

  骂着骂着又气笑了,觉得这顿饭吃的实在是匪夷所思,“你说这人是怎么想的?听听他说的那都什么屁话?以后这种饭局再不弄了,多少人上赶着求我们吃饭呢,巴巴儿的,我给他面子,反倒不被当回事,给闲的。”

  干一行有一行的奇葩事,这事说大也算不上多大,顶多就是一顿不太愉快的饭局,当被恶心了一顿也就过了,骂骂完事。

  顿了顿,黄哥又说:“不过刚刚小迟也是挺有意思的……你说陈勇声说的是真的假的,打游戏也这么赚钱?”

  黄哥对当今电竞从业者的收入并不了解,唯一对这个圈子的认知度还是有关英雄联盟给陶与舒开的高额代言费,但那是因为陶与舒人气高、流量大,应该的,至于其他的,黄哥只知道迟迎也是个很有人气的电竞选手,但不知道他们也能赚那么多。

  陶与舒总觉得前不久才听到过一模一样的问题。

  “是的吧。”

  黄哥怀疑道:“这么厉害?”

  陶与舒顿了顿,慢吞吞的说:“迟迎本来就很厉害。”

  饭店火爆,自带的停车场都满了,他们的车停在外面。

  到了地方,黄哥去前面倒车,陶与舒就站在路边等。

  天色已晚,夜风吹起来,拂到面上,带着一些潮湿清凉的冷冽,散去了一些因醉气带起来的困意。

  他打了个不明显的哆嗦,然后微微低了头,将下巴埋到衣领里。

  又在原地跺了跺脚,强打精神抬起头,随意一瞥,就在街边看见了迟迎。

  他身高腿长,大衣扣子扣的整齐,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目光却没落在上面。

  他正站在陶与舒对面的街道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安静的快要跟路牌融为一体。

  陶与舒愣了一下,刚想打招呼,黄哥却将车熄了火,拉开车门下来,一边对手机那头说“等等”,一边快步走过来,对陶与舒说:“家里出了点事,娃发烧了,她妈妈又回了老家,请的阿姨一个人怕弄不过来……我得回去一趟,这样,你先进去坐着等等,我给小朱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送你。”

  陶与舒不会开车,更何况又喝了酒,不管是出于安全还是隐私,黄哥都不可能帮他随便拦一辆出租。

  陶与舒无意识的点了一下头,说“您赶紧回去吧”,眼底的余光就看到一双灰色的鞋走近,然后在他身边站定。

  “我送他。”

  黄哥回头,看见迟迎,怔了怔:“噢,小迟啊……你能开车?”

  “可以。”

  “哦,”黄哥心里挂着孩子,语气有点急,觉得这男生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是看着莫名靠谱,就说:“那行吧,麻烦你了,他家的地址是佳苑小区……”

  说到单元和楼层,黄哥自己也卡了壳。

  “嗯,我知道。”

  “你知道?”黄哥愣了一下,心想我都不知道。

  陶与舒双手揣在衣服兜里,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的眼睛,听见这两句对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黄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车钥匙递给迟迎,“那行……这样,我给你留个号码,送到了你给我回个电话就成。”

  只剩下两个人。

  陶与舒慢吞吞的挪的离他近了点,仰起头笑了笑,迟迎能看到月光下他皎洁的脸颊。

  “又要麻烦你了。”陶与舒说。

  他语气带着一点儿醉酒后特有的迷糊,又像有一种特殊的、只对迟迎才有的亲昵,清浅的呼吸里还夹着一层淡淡的果酒芬芳,混入初春的夜色里。

  “不麻烦。”迟迎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哒!一会儿零点还有一更!

第29章

  九点多的海市夜晚,?车流如织,高楼里的灯光穿过街道两边的香樟照来,影影绰绰,?又给夜色蒙上了一层浅色的轻纱。

  地方离的不远,二十分钟车程,?但算上堵车,?大概得要半小多小时。

  一直到在第一个红灯的地方停下时,车里都没有人说话,?安静的只剩高德机械的导航女声。

  红灯的时间有些长,?迟迎食指曲起,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然后就好像只是随便看看似的瞥了一眼后视镜。

  陶与舒姿势跟刚上车时已经大不相同,上半身斜斜的靠着座椅后背,?脑袋半歪着,?再往右一点点就会挨上车窗玻璃。

  别人喝完酒都觉得热,?他却大概是觉得冷,?下巴还埋在衣领里,眼睛紧紧闭着,但并不是很安稳,纤长眼睫时不时轻轻扇动一下,要醒不醒的样子。

  已经离佳苑小筑不远,剩下的路迟迎差不多都认识,?他顺手关了原本声音就不算大的导航,又把前排降下一截的车窗的摇上去。

  顷刻,?车内就比刚才还要静。

  绿灯亮了,车子缓缓开动,迟迎的视线回到前面。

  没过多久,?就听见陶与舒在说话。

  “今天晚上那个人是不是很讨厌。”

  陶与舒声音很轻,又带着点儿不管是平时在镜头前还是跟其他人说话时的都没有的软,但在过分安静的车厢里就很明显,完全可以听得清。

  迟迎愣了一瞬,起先以为他已经睡着,在说梦话。

  过了一会儿,又才意识到陶与舒在跟他讲话,怔愣未消,“嗯?”

  “就一直怂恿你跳槽的那位呗……”陶与舒闭着眼睛,慢吞吞的说,“是不是很烦人。”

  不重要的人和事向来不会在迟迎脑海里占据太多空间,在陶与舒重新提起之前,在包厢饭桌上呆的那十分钟里有意义的部分就只剩陶与舒明明很累了但仍然强撑着在笑的表情。

  迟迎当时想,陶与舒应该不会想要继续呆在这里。

  他花了两秒钟去回想陶与舒嘴里那个讨人厌的人的名字和脸,停顿了一下,才说:“嗯。”

  陶与舒脸上立刻显出一点小朋友跟小伙伴分享秘密得到赞同时才有的高兴,弯了弯嘴角,慢腾腾的转了转身体,靠着另一个方向又阖上了眼睛,嘴巴却没闭,说:“我也不喜欢他。”

  陶与舒是真的有点醉了。

  一杯的量真的不多,但已经是陶与舒刚好会觉出醉的程度,又在等车的时候吹了点儿冷风,尽管车里还算暖,但他还是慢慢开始有了一点不舒服的反应。

  陶与舒开始讲一些平时不可能会讲的话,声音是絮絮叨叨的绵软。

  明明在不好听的绯闻铺天盖地后的第二天还会跟经纪人认认真真的讲道理,说“我想休息一段时间”的时候用的还是商量的语气,此刻却蜷缩在自家保姆车的后座上,一搭没一搭的跟迟迎抱怨一些很小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知道对方是迟迎所以才这样,还是真就想随便抱怨一下。

  说晚饭好辣,说酒好难喝;说烟味太呛啦,说海城话难、怎么学也学不像。

  又说今年元宵没吃到酒酿小圆子很难过,他特别想吃,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吃到。

  陶与舒说的很多内容迟迎都不知道怎么答。但好在陶与舒可能也并不是很需要回答。

  尽管如此,在这几十分钟里,迟迎也已经给出了不知道多少个捧哏一般的“嗯”。

  陶与舒快要睡着了,所以也就没听见他声音有多温柔。

  车子拐进小区前的那条路时,车里已经安静了十多分钟。

  停好车,打开后座的车门,看着揣着手低着头睡的正熟的陶与舒,想了半天,还是没开口把他叫醒。

  迟迎弯腰,伸手,没费多大功夫就把人弄到了自己背上,第一个想法还是,好轻。

  他带着陶与舒熟门熟路的上楼,动作很小心,一直到要输密码,陶与舒都还没有醒过来。

  实际上陶与舒并没有完全睡熟,也隐约知道被人背了起来,但那人肩背宽厚,走路又很稳,太舒服了,他不想醒。

  也暂时没去想这样合不合适的问题。

  迟迎不知道他家门的密码,停了两秒,还是清了清嗓子,偏头问:“你来开门?”

  陶与舒听到了声音,脑袋动了动,右手按在他背上,是要下来的姿势,哑声道:“直接按吧,密码是……”

  很常见的密码设置,是他自己的生日。

  迟迎腾开一只手去输密码,陶与舒便从他背上滑了下来,一瞬间的清醒让他有几分后知后觉自己被人背了一路的羞耻,又立即被陡然落地后的眩晕冲散。

  “滴”的一声,门锁打开。

  陶与舒转头想对迟迎说“谢谢”,手臂却一紧,是被迟迎又拉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将他一路弄到沙发上。

  沙发又软又舒服,陶与舒觉得租这套房的时候最正确的决定就是买了它,此刻恨不得倒在上面就这么一觉睡到明天再醒。

  可迟迎还在这,于是陶与舒只是稍微闭了一会儿眼睛,就挣扎着坐起身来,迷迷瞪瞪道:“你还回去吗?”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还带了点儿不易察觉的呆,被压了一路的头发在前额翘起来一撮,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泛着红,看着有些可怜。

  迟迎被他那样看了一眼,就连原本要转身去烧热水的步子都不太迈的动,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不回。”

  “哦。”

  陶与舒点点头,好像放心了似的又躺了回去,眼睛闭着,过了会儿,很小声的说了句“想喝水”。

  等迟迎烧完水出来,陶与舒真的已经睡着了。

  呼吸平稳,眉头舒展,姿势也很乖,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不像方才在车上睡的不安稳的样子。

  迟迎没走更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低声叫了两遍他的名字,陶与舒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就把水杯放下了,很轻的一声,没在岛台上磕出什么声响。

  现在在陶与舒已经在家里,他很安全。

  迟迎应该走,因为看起来也没什么再需要他代劳的事情。

  以“我送你”“我带你”或者“我帮你做饭”为由的短暂接近永远不可能持久,也不可能频繁。

  他们的人生轨迹原本就很难有交点,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奢求,再多就是可遇不可求。

  但人也没办法总那么理智。

  迟迎在玄关的位置站了会儿,还是又折了回来,在沙发上坐下。

  陶与舒就侧躺着隔他一掌宽的距离,迟迎一低头就能看到他干干净净的脸庞,薄薄的眼皮上显着淡青的血管,眼睑下有睫毛覆着的一小片阴影。

  他穿着一件浅卡其色的夹棉外套,里面是白色的连帽卫衣,巴宝莉的春夏联名新款,国内除了他,就只还在秀场模特身上穿过。

  他的手交握着放在前胸,捏的并不紧,漏出十只粉白圆润的手指头,指甲修的很干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有半小时,也可能只有几分钟,但迟迎没去看表,所以也就没发现自己已经盯着陶与舒很慢的看了一遍。

  一直到被他放在腿边的手机突兀的开始震动,陶与舒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然后跟他对上视线。

  陶与舒的眼睛有几秒钟没太对焦,慢慢的看起来清醒了一点儿以后,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迟迎的脸。

  但他没有露出什么惊讶或者害怕的表情,只是安静了几秒,然后有点茫然的笑了笑,轻声说:“我还以为在拍剧。”

  离的太近,这种距离,除了转开,好像没有任何其他方式可以避免对视。

  迟迎没有转头,仍然看着他,半晌,喉结滑了滑,问:“什么剧?”

  陶与舒眨了一下眼睛,抿着嘴笑,却怎么不肯说到底是什么剧了。

  他脸还是红,说不上是因为未散的醉意还是因为睡了一觉,粉润润的团在因为侧躺显得很有肉的脸颊上,看起来很好捏。

  手机还在震,过了两遍没人接,然后自己停了。

  “迟迎。”陶与舒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

  “我是不是以前就见过你。”陶与舒像在梦呓,“高中的时候。”

  陶与舒记性并不差,他高中的记忆里并没有迟迎这样一个人,所以见过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

  明诚高一到高三,三千人里有两千九百九他都不认识,遑论一个对面高中的学生。

  但在这个他意识不怎么清醒的晚上,他想这样问一问。

  好像是自从知道迟迎也是平市人之后,他就存了这样一点莫名的好奇和侥幸——你对我这么好,而我好像也有一点喜欢,或者说,不排斥这种好——那我们会不会是早就认识。

  不然也太巧了。

  迟迎没说话,但是心跳的很厉害,比第一次S赛夺冠的时候还要快的多。

  陶与舒声音听起来比之前精神了一点,貌似是很认真的在发问。

  迟迎想回答他“是”,但是回想起五年前仅有的那几次遇到,又觉得根本算不上是“见过”。

  高中时候的陶与舒比现在矮一点,头发比现在长,很软的覆着脖颈,衬的脸更小。

  他穿着和明诚所有人都一样的秋季校服,站在人堆里却依然很打眼。

  学校周边的早点摊八点后便陆陆续续收摊,到了学生早就开始上第一节 课的九点,往往就只剩三中旁边的一间早餐店还开着,卖小笼包、豆浆和碱水面。

  那时候的迟迎迟到早退,老师不想管也管不了。他九点多来学校,不想立刻进去,在店里吃面。

  他总是碰到同样九点多才匆匆从保时捷里下来的陶与舒。

  陶与舒在早餐店买一杯豆浆,拿起就走。

  他走的很急,明明上课铃已经响过了,却好像还是想更快一点进学校。

  迟迎坐在很里面,但他视力好,所以能很清楚的看到陶与舒脸上偶尔会带的妆,眼皮上沾着没擦干净的细粉,眨一眨,亮闪闪的像碎星星。

  后来迟迎在店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但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碰到。

  再后来,他偶尔会特意经过一条马路,明诚的学生们在十点钟出操,就会看见一个穿对面中学校服的瘦高男生从操场外面的加固铁丝网前走过。

  所有的暗恋在发生的时候可能都很难第一时间被定义为暗恋,更何况是迟迎。

  他习惯把所有难以解决的事情都留给自己,无论是困窘、压力或者是坏心情。

  他不知道一份和对待其他人时不一样的感情应不应该算在此列,但也同样理所当然的被收好,然后藏起来。

  但在今晚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目光总会落在陶与舒身上的原因,弄懂了就算要找借口也想多接近他一点的理由。

  不是好奇,不是执念,是不必额外加以各种注解的最简单的原因——的确是喜欢,唯有喜欢可以形容,无可辩驳、别无他法。

  “没有。”迟迎想了想,像在解释给他听,又或者在解释给自己听,“是我见过你。”

第30章

  陶与舒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醒的时候不知道今夕何夕,第一反应是睡的挺舒服。

  他好好的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被子盖的很严实,?房间里的窗帘也被整整齐齐的拉了起来,加湿器有条不紊的运作着,?所以他也没有那种冬天睡觉前一晚忘了打开以后醒来鼻子和喉咙都难受的感觉。

  在床上胡乱摸了一圈,?没摸到手机。

  陶与舒又多赖了一会儿,才起身,?套了件羊绒的长款家居服出了卧室,?在客厅沙发上寻到了早就没电了的手机。

  等手机充电的间隙,他给自己冲了杯燕麦,又去浴室洗脸,对着镜子看了看明显有一点发肿的脸,?在心里发誓,?如果再有下次,?一定一滴酒都不要沾。

  手机刚开机,?还没点开微信,黄哥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陶与舒接起,听黄哥十万火急的声音,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又上了什么不好的热搜。

  “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

  陶与舒安静了几秒,“手机没电,刚刚才打开。”又想起昨天黄哥家里有事,?问:“妹妹还好?”

  黄哥家的是个女娃,陶与舒叫妹妹,?有时候品牌商送的东西他用不上,就让黄哥拿回去给小孩。

  黄哥顿了一下,“没大事,?输了一晚上液,已经退烧了……倒是你,你睡到现在才起?”

  这语气让陶与舒愈发心虚,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微信发你了,你自己看看吧,”黄哥说,“昨天给人拍了。”

  陶与舒一颗心提起,仅剩的一点儿瞌睡也散的无影无踪,顿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按了个免提,退出去看微信,最顶上就是黄哥的消息,连发好几条,他一眼就看到了所谓被拍的那几张照片。

  等看清照片是什么样子,陶与舒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这口气又被提起来,卡在喉间,不上不下,比方才还要让人难受。

  照片里是仍然一眼就能认出是自己的侧脸,穿着昨晚吃饭的那件衣服,趴在一个男人背上,被对方的胳膊向后卡住腿弯,是一个背的姿势。

  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拍照的这个角度刚好只能看出他腿长。

  陶与舒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一边努力的想自己当时到底醉了没有为什么让背就给背了,一边想还好没有拍到迟迎的正脸。

  黄哥的声音隔着免提传过来,嗓门依然很大,但关注点显然和陶与舒不太一样。

  “……我是知道你不太能喝酒,但不知道你是完全一点酒都不能沾的,真醉成这样,昨天干嘛非要逞强喝那一杯?给姓陈的脸了。”黄哥说,语气里带点儿责怪的意思,但好像也没有多着急,“几个营销号发了,底下评论还好,不过这得亏不是别人,要换是哪个女生,这事就大了。”

  陶与舒小声说:“要是女生,我也不会被人家背。”

  黄哥说:“……你要是没喝醉,至于非得用人背?人小迟也是摊上事了。对了,你没发酒疯吧?”

  陶与舒从来没喝醉过,黄哥对他酒品如何一点没底。

  陶与舒自己也不太记得。

  隐约只知道自己好像在车上说了很多废话,后来睡着了,迟迎就把自己背了上来。

  陶与舒更加小声的说:“没有吧。”

  黄哥:“……”

  又问了几句头疼没疼,陶与舒说不疼,也没什么不舒服,黄哥便彻底松了一口气,话锋一转,说起后面安排的一个Y视主流节目,清明专题的,虽然时间离现在还远着,但是节目方已经提前送过来了台本。

  陶与舒的部分是诗歌朗诵,还不短,黄哥让他没事的时候就看一看背一背,最好到时候能来个脱稿,显的他敬业。

  陶与舒答应下来,等挂了电话,打开好久没用的微博,想去看一眼微博上到底怎么说的。

  想了想,又还是先退回微信页面,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

  昨天赖着不想动的时候是知道被背起来了的,也没有想太多,现在这样从照片看,总觉得好像有哪里别扭。

  过了一会儿,陶与舒忍着隐约的脸热,把那张照片一键转发,发给了迟迎。

  配了一行字——

  “[笑哭]你怎么不把我拍醒啊。”

  过了几分钟,那头才回复:没事。

  陶与舒咬了一会儿大拇指,又打字:……我不是故意的。

  这次,那边回的很快:你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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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论坛-网友讨论区-明星八卦

  【帖子:微博上tys被拍的那个图你们看了吗,他怎么老被拍啊】

  【1L:看了,被一个男的背着,感觉是喝醉了?】

  【2L:团队动作挺快,我上午看还在热搜十几名上升中,现在看就没了】

  【3L:惊了,陶与舒是不是还草过不抽烟不喝酒的乖乖男人设,这人设崩了呀】

  【4L:网传他神隐两个月是因为被网曝压力太大,我信了】

  【5L:来个图,懒得上微博】

  【6L:图片.jpg】

  ……

  【30L:粉丝别洗了,锤死了私生活混乱在外面喝的烂醉凌晨回家】

  【31L:楼上有病吧??他一没赌博二没xd就是跟男性朋友闹着玩一下也能被盖章私生活混乱?】

  【32L:有一说一,光看这个图确实不能锤是喝醉了,看不出来】

  【33L:你们才更好笑吧?如果没喝醉,两个男的闲着没事背着玩啊?】

  ……

  【67L:默默插一句,之前tys被爆的那个金主视频,为什么都说tys跟那个人有那种关系啊,当时视频我看过,我觉得动作也并没有比这个更过分吧……】

  【68L:我也想问,怎么到了这照片就没人说了,不要双标嘛】

  【69L:这么一说,好像真是哎,不过我觉得主要是因为当时是有人爆料,指向性很明确吧。而且那个料君之前也爆过蛮多准料的啊,林钦参演高达2就是他全网首爆的,再说了tys那个视频本来也是他放的……所以大家就直接被带偏了吧】

  【70L:暗戳戳的说一句,其实非要说tys是gay的话还不如编这张照片……氛围感比和那个老男人的强多了,那个一看就是大叔配大侄子……】

  【71L:+1】

  【72L:+10086】

  ……

  【90L:黑衣服小哥哥是谁啊,看身形应该还蛮高,应该不是保镖也不是司机,会不会是哪个新人?】

  【91L:我也想知道!被这楼搞得有点心动,莫名想磕他×陶与舒的cp!】

  ……

  【109L:本来进来是想看八卦的,这楼走向??算了,我也放个屁股在这】

  【110L:十分钟了,还是没人八出黑衣服小哥哥是谁】

  【111L:其实我有个觉得疑似的,但是我觉得不太可能…………】

  【112L:没事,错了也不怪你,快说!】

  【113L:那我说了。[图片]有人昨天在鼎荣楼拍到tys和他经纪人进去吃饭,然后[图片]竞圈的应该也都知道昨天ER和MGE也在那里聚餐,emmm迟迎昨天穿的就是一身黑衣服,和这图上的差不多……】

  【114L:……】

  ……

  【130L:没想到进来吃个瓜还能吃到自己蒸煮头上,本迟粉抱走我老公哈,和ylq不熟没交集。而且稍微了解一点竞的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背人?不存在的】

  【131L:楼上你这就是虚假澄清了,连我一个不了解竞的就知道他俩认识,过年的时候还一起双排过不是吗,怎么就没交集了】

  【132L:求个双排链接】【133L:不止。你们都没看过去年那场周年庆?其实我怀疑他俩好上很久了】

  【134L:B站视频[陶与舒×迟迎互动最全合集],请叫我们冷cp糖点搬运工】

  【135L:感谢楼上!码了】

  【136L:马上去看】

  ……

  -

  等奚丰羽的目光第二十九次扫过来,迟迎终于失去耐心,三两下把对面摁死,又火速推了水晶,然后退出房间,看也没看奚丰羽,说:“想问就问。”

  奚丰羽干笑两声,“哥,你昨天干什么去啦?”

  迟迎总觉得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说:“不是给你发了微信?”

  昨晚其他人还在店里继续喝酒,他就说要先走,老陈只当他是累了,要提前回去休息,就没拦他。

  结果过了两个小时,迟迎给奚丰羽发微信,说自己晚上不回基地住。

  都是成年人了,一两次外宿也很正常,MEG的上单阿虎也偶尔在周末跟教练打申请,要和女朋友出去过夜,只要不影响训练,这些都能商量。

  原本奚丰羽也没想问,只是心里还想着他哥果然有情况,之前还否认说没交小女朋友。

  但他看了一眼自己微博小号首页推送的博文——

  @吃瓜鹅爆料:网曝一张陶与舒醉酒后与男性友人相处的合影,照片中陶与舒姿势亲昵的倚靠在男性友人背后,看起来很是亲密!还有爆料称该男性友人就是ER战队迟迎,更有网友表示这一对野王×大明星的cp新奇又好磕,你怎么看[摸下巴]

  奚丰羽原本小号里都是关注的电竞营销号,但自从去年过后,他用这个号关注了陶与舒本人,偶尔会给陶与舒发的博点个赞,结果微博就莫名其妙给他自动关注了一堆娱乐营销号,天天给他推送各种八卦,上到某某女星疑似怀孕,下到某某男歌手疑似和前女友复合。

  他一开始还觉得烦,但一个个点取消关注又实在麻烦,最后只好取关了几个刷屏频繁的,其他的都留下了。

  奚丰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能在这种微博里面同时看到以他哥和陶与舒两个人作为主角的内容。

  还是这种跟描述某某明星秘密交往圈外男友差不多的口吻语气。

  奚丰羽能理解cp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们竞圈也有各种cp,简单来说就是两个人绑在一起炒话题。

  可一来迟迎出道即红,靠脸靠实力就吸了一大票粉,实在不需要再多此一举,二来……他那成天一脸严肃的样子,想炒也很难炒的起来。

  ER夺冠那一年有个人气女主持来采访,是个人都能看出她对迟迎有意思,张嘴是我平时经常看你的直播,闭嘴是哥哥能不能加个微信,迟迎说手机不在身边,人家又问他微信号,他说不记得。

  从那之后,奚丰羽就认定,迟迎在这方面的确是少根筋。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看到了一点苗头,全队就都很关心。

  但把疑似的人选换成陶与舒,奚丰羽就彻底看不懂了,一度怀疑照片是P的。

  他能确定照片上的人的确是迟迎——那身衣服他昨天看了一晚上,除去做出的动作实在匪夷所思之外,身形和隐约的一点侧脸倒也很符合他对迟迎的认知。

  可这张照片又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

  昨天,他跟迟迎除了在饭店二楼的洗手间碰见陶与舒,然后迟迎又一路把有点喝醉的陶与舒送回他自己的包厢,呆了过了十多分钟才回来,但在那之后,应该就没机会再见面了。

  奚丰羽看了一眼微博底下的评论——倒是没什么腥风血雨的撕x。

  原本陶与舒粉是出了名的斗鸡,迟迎老婆粉也向来战斗力强,但大概是双方并没有什么竞争冲突,所以评论区十分和谐一致的在骂博主。

  其中夹杂着几个被点到高赞的奇怪言论,奚丰羽扫了一眼,感觉到迟迎在看他,就很快把眼睛移开,心虚的快速滑回到正文。

  奚丰羽抬头,迎上迟迎疑问的视线,给他举了举手机屏幕,说:“但是微博上说这个是你。”

  迟迎把手机接过去,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只说了一个字:“嗯。”

  奚丰羽:“……”

  奚丰羽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突然回想起昨天在洗手间门前看到的那一幕,就又觉得迟迎背着陶与舒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神他妈不难理解!

  奚丰羽脑袋都快炸了。

  -

  陶与舒没等到迟迎的回复,直接等来了他本人。

  他宿醉一夜,冰箱空空如也,靠着一杯麦片撑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实在饿得不行,正准备放弃减肥计划点个外卖算了,结果刚打开外卖软件,门铃就响了。

  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一个迟迎,能在此时按门铃的,不是邻居,就是物业,再要么就是走错门的。

  陶与舒不是很想开,坐着没动,过了一分钟,又想有可能是管道漏水之类的问题,还是没敢不理,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对上迟迎的眼睛,陶与舒着实有点愣。

  又看到他手上的袋子,怔愣更深几层,手上却已经推开门,做出请他进来的动作,问:“你怎么过来了?”

  初春的天气,实在还冷,但迟迎穿着一件薄羊绒的外套,勾勒出挺拔的肩线,好巧不巧又和陶与舒的家居服是一个色系。

  陶与舒没来由的开始为这一点点没什么意义的小巧合开始心跳,满脑子却是昨晚被他背着上楼的画面,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在紧张。

  迟迎挑了挑眉,这点幅度不大的动作对于他向来表情欠奉的脸来说已经很明显,像是对陶与舒的健忘程度感到惊讶。

  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看着陶与舒,“不是你昨天晚上说想得不行,一定要吃?”

  袋子里装着大概是刚从冷柜里没拿出来多少的圆子,包装袋表面还覆着一层水珠。

  还另外有一点瘦肉,有一些青菜。

  特别小的时候,秦昕总会在元宵节做米酒汤圆,酸酸甜甜的味道,陶与舒的确爱吃。

  可今年元宵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他还没吃到,可能昨天晚上哪根筋搭错,潜意识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在近段时间投喂了他太多食物,就开始对着他要吃要喝——总而言之不可能是迟迎自己想到的,所以陶与舒也就没多此一举的问他“真的吗”。

  陶与舒脸上有点发热,想起先前还给他发过微信说自己胖了五斤,感觉真的在迟迎面前彻底坐实了饭桶人设。

  他接过袋子,让迟迎进来,给他拿拖鞋,关门的间隙,还是没憋住,说:“又让你跑一趟,其实我昨天有点喝醉了……说了什么你都不用管我的,反正我第二天都不记得了。”

  迟迎换完鞋,就往厨房走,闻言只“嗯”了一声,说:“过来很快,我也顺便回家。”

  陶与舒先想从他们那个基地过来起码一个小时车程,好像实在称不上“快”,又想迟迎的确本来也住在隔壁,可能人家就是想回家了,也不是特意为了他。

  但陶与舒也想不出来那个迟迎自己说的厨房里连口锅都没有、一年可能都回不了一次的房子里有什么能让他在过完年后不久又“顺便”回来一次。

  厨房里响起燃气灶被打开的声音,迟迎动作熟练的仿佛在自己家。

  陶与舒后知后觉,像抹游魂似的飘过去,扒拉着门框看了几秒,然后自告奋勇的要帮忙。

  当然,最后反正也是什么忙都没帮上,全程碍手碍脚,不过也还是喝到了迟来的小圆子,无酒精版。因为陶与舒说自己不能再胖了,所以里面就没另外放糖,但一口下去,还是很甜。陶与舒总觉得像在做梦。

  类似的场景,他以前想都没有想过,可好像是一夜之间,就拥有了很多。在寒冷的时候有温暖,在宿醉胃痛、需要一碗热食的时候吃到了小圆子,看起来好像简单到不必刻意去渴求的事情,但陶与舒直到今天才有了实感。

  但偏偏又是迟迎。

  一个在第一次见面时决不会想到能有这样一天的人。

  陶与舒偶尔会觉得一切都是巧合,可他这人矫情,于是就总是忍不住多想,如果不是呢?

  想来想去,又还是觉得,暂时,巧合更好。

  -

  三月底,LPL春季常规赛第六周,此前七场比赛获得全胜战绩、积分目前排名第一的ER战队迎来了老对手MUC。

  MUC是LPL最早引进韩援的一支队伍,教练也是韩国人,打法吸取了中韩两国优势,风格多变,实力在LPL稳居第一梯队。

  去年ER就是在春季赛决赛的时候输给MUC,失去了参与季中赛的资格。

  比赛前一晚全员练到三点,最后被老陈强制赶去睡觉,第二天没用人叫就都起来了,吃完中饭后前往赛场,车里少见的没有昏昏欲睡的气氛。

  最后一排,迟迎拿着pad在看一场比赛回放,奚丰羽挨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看,两人时不时低声说两句话。

  老陈坐中排,旁边挨着队伍里的下辅二人组。

  AD伍子上个月刚过了二十三岁生日,在电竞职业选手里年纪已经不算小。他当年和Dova他们一起打次级联赛的时候打法凶狠,是小有名气的怪物新人,属于对面AD出塔半步他一套伤害就已经扔到人脸上的那种凌厉风格。

  这两年因为年龄渐大,手速和脑速都开始渐渐的比不上新人,前面两场比赛他有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失误,而MUC的打野前期向来最爱针对下路,所以老陈特意提醒他一会儿记得沉住气,别被抓两次就躁了,发育起来才能打大后期。

  车子很快就到了比赛场馆。

  众人排队下车,赛方派来的保安则早早站成两排隔绝开一众围在安全线以外的粉丝们,但在迟迎下来的时候仍然被突然涌动起来的人群怼的往前冲了两步,差点没站稳。

  ER的随行工作人员跟在后面,接过几个粉丝递过来的礼物,再多的实在拿不下了,才对着粉丝们说“谢谢谢谢”,又一路小跑着跟上。

  流程大家都已经很熟了,先是化妆,紧接着安排赛前采访。

  只是常规赛,再加上ER的积分早就已经稳进季后赛了,今天是因为对上老对手了,因此只是相对重视,但也并没有那么紧张。

  熬了几天夜,每个人眼底都有程度不同的乌青,化妆师是合作过很多次的,经常负责他们队伍造型,在给迟迎化妆的时候,轻声问他要不要打一点底。

  迟迎不爱化妆,但在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上也一向懒得提什么意见,因此只浅浅蹙了一下眉,并没有说什么。

  去上台的路上,奚丰羽对着迟迎的脸鬼叫了一路老子腿软了,把其他几个人都给整笑了,连原本有些严肃的氛围也所剩无几。

  两队入场、分别就座,各自检查外设的间隙,解说员不知道说到什么,观众席上响起一阵尖叫。

  先是很小范围,零零碎碎,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奚丰羽忍不住看了一眼,然后“卧槽”一声,眼睛瞪大了,“陶与舒居然来了?!”

  陶与舒三个字在ER基地里被提及的频次不低,其他人也跟着抬头。

  大屏上,镜头给到观众席前排坐着的一个穿连帽衫戴棒球帽的男孩,主持人几步走上前,他便拉下一半口罩,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皮肤很白,但瞧着是一点儿妆也没画,素颜来到现场的样子。

  周围尖叫声更大了。

  明星来看LOL赛事算是很常见的事,更何况陶与舒还是LOL形象大使,所以虽然事先并没有通知,但主持人反应仍然十分迅速,当即就上前跟他开启了一波互动。

  几句公式化的开场白过后,主持人就问,今天来到常规赛现场,是不是因为有在场有自己支持的队伍或者选手,或者更看好哪一只队伍获胜。

  全场都屏住呼吸等他的回答。

  然而陶与舒作为游戏的大使,当然不可能明着说自己更希望哪一只队伍赢,他笑道:“两边都很厉害啊,输赢我也说不好,就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发挥吧。”

  奚丰羽在戴上耳机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就是这个,忍不住笑了:“小舒舒这话讲的可有够官方的啊,咋这样,都那么熟了,不应该说ER必胜吗!”

  老陈正在后面走来走去,闻言拿手上的笔记本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别分心,看你的屏幕。”

  迟迎收回视线,沉默着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设备,刚想戴上耳机,就听那道声音继续道:“不过今天确实有我想要支持的选手在现场,希望他能……唔,顺顺利利吧。”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与刚才官方的发言很不一样,声音轻了一点,但仍然很清晰,中间小小的停顿时,甚至带上了一丝俏皮。

  这句话显然勾起了大家的兴趣,主持人惊讶的语调上扬:“哦?是哪位选手呢?”

  陶与舒笑着说:“这个先保密。”

  又是一阵尖叫。

  一直到老陈走过来提醒他赶紧戴上耳机时,迟迎才回神。

  刚才那一分半钟里,他突然想到前几天陶与舒在微信里问他,下一次比赛是什么时候。

  当时迟迎以为陶与舒只是随口一问,一点也没想到他会来现场。

  这毕竟只是一场没有什么分量的常规赛,连奚丰羽拜托朋友帮忙倒票都没什么激情,迟迎没觉得陶与舒会来。

  没想到,也没想过。

  迟迎把陶与舒的那句“希望他能顺利”反复在脑子里回放了好几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上了耳机的原因,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快的有点吓人。

  迟迎不是什么自恋的人,在某种维度上,他其实更习惯减少期待,那样就不会有太多失望。

  可他今天发现,在这一刻,他怎么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有任何可能,陶与舒的这句话是说给除了他以外的人听的。

第31章

  陶与舒的票是请黄哥帮忙找一个合作了很久的票务拿的。

  他每年要跑的商业活动不少,?前些年的时候黄哥还不懂这方面,有一年某台中秋晚会,还因为黄牛坐地起价、一张普通的看台票炒到五位数,?年纪小的粉丝省早饭钱就为了买票去看他一眼的事情闹上了热搜。

  自那以后黄哥就专门找了个票务工作室合作,没再发生类似的情况。

  听说陶与舒要这场英雄联盟比赛的票,?那边二话没说,?很爽快就给了,就是当时还奇怪,?他要这个干什么。

  陶与舒自己也说不太清,?有可能是在家呆着读剧本背诗歌太无聊,也有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就问了迟迎下一次比赛是什么时候。

  从问出口到将票弄到手一共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但带来的类似于“期待”或者“高兴”的情绪却持续了不止这么久。

  好像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陶与舒在遇到迟迎的时候就总会生出这种类似的情绪。

  他很难说清楚自己这种变化开始的时间,?只觉得原本以为会很难熬的这几个月竟然很快就过去了。

  以至于瞿导那边发来消息,?说过几天要再见一次面,?见完之后可能就要定下来,该准备进组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已经过了快四个月这么久。

  一阵音量截然拔高的尖叫声将陶与舒拉回神,他抬头看向大屏,发现是迟迎锁定了一手男枪。

  坐在陶与舒左手边的两个拿着印着ER横幅的女生兴奋到跺脚,因为太过用力尖叫,?脸蛋都涨到微微发红。

  陶与舒就也想起自己前几天闲着没事查过的资料,上面说男枪是迟迎的招牌英雄。

  据说,?在迟迎还没正式进首发的时候,就曾拿着男枪跟前辈solo了一整晚,直到对方心服口服。

  在ER拿到的第一次S赛冠军,?迟迎用的也是男枪。

  男枪属于典型的前期英雄,虽然几经削弱,但在钻石以上排位经常出现,在野区也依然强势。

  这个英雄爆发力强,缺点是极度依赖经济,所以其实不太适合在正式比赛中拿出来打配合良好的老牌战队。

  不说迟迎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拿过它,就算在普通玩家的排位赛上,也是会玩的是爹,但玩不好就要做好十足的被队友辱骂的准备。

  但在迟迎这里,显然不用考虑后面这种可能。

  他拿男枪通常只有一种情况,就是想秀了。

  队伍里的辅助看见他锁了男枪,“嘶”一声,感叹:“迟哥今天很躁啊。”

  奚丰羽知道的比辅助多一点,虽然不知道迟迎什么时候和陶与舒变的那么熟的,但总归是有这么一回事,于是笑了声,说:“野王包袱很重啊哥。”

  迟迎小幅度的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睛全神贯注的盯在屏幕上,里面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嗯”了声,说:“今天好好打,速战速决。”

  奚丰羽:“……”

  别的不说,对上MUC这种爱打大后期的运营战队还能说出“速战速决”的,也就只有他哥了。

  又一想,连男枪都掏出来了,这一局注定得燥起来。

  老陈在后面转了一圈,倒是没对迟迎的选法作出什么批评,点了点头,说:“也行。打MUC也确实不必次次都陪着他们耗那么久,男枪的配合阵容你们平时也不是没练过,这次就当实战了。”

  众人听完不约而同点点头,莫名感觉到一种大战前夕的热血来。

  MUC那边也很快针对ER这波野核阵容选出了英雄——个个都是版本强势英雄,看着是预备在前期就准备跟迟迎拼命的。

  迟迎掏出的这一手男枪,直接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将比赛气氛带了起来。

  场务人员控了几次场,现场那些粉才没继续尖叫,比赛正式开始。

  镜头毫无疑问的首先就给到男枪。

  画面里,建模粗犷的佣兵格雷福斯扛着他的枪径直朝野区走去,熟练清掉大小野怪后,男枪升到四级,开始向对方野区走去。

  男枪这英雄对资源需求很大,四级反野可以说是常规操作了,MUC的打野似有所感,在队伍语音里发了句信号,很快,MUC的中单发条便从中路赶过来,预备进行支援。

  两人分别从上路和中路包抄,眼看着一场小团一触即发。

  奚丰羽咳了声:“哥我过来了。”

  迟迎:“不用。”

  话还没说完,迟迎吃掉对方野区靠近中路的一只河蟹,然后便操纵着男枪,掉头向中路的方向走去——

  奚丰羽:“?”

  让我不用过来,原来是因为你根本没想打?

  解说甲愣了一秒:“怎么突然走了,野怪都不要啦?”

  解说乙:“有可能是知道MUC过来包了,先撤退一波。”

  陶与舒的眼睛紧紧跟随着大屏幕,只见男枪向中路撤退,恰好迎面撞上原本打算前来支援的对方中单发条魔灵。

  迟迎就像算准了发条会出现在这个位置似的,一个烟幕弹准确的扔到他脚下。

  发条见势不好,慌忙交闪逃跑,可惜已经来不及,因为奚丰羽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操纵着卡牌大师上去就是一个控制,男枪则紧接着上前扔出一套伤害,迅速收下了发条的人头——

  “First?Blood!”

  随着机械女音播报出第一滴血,全场都尖叫了起来。

  解说甲:“漂亮!迟迎这是早知道还不能一套拿下螳螂,所以先捡脆皮的发条下手啊。”

  解说乙:“是的,与其说男枪刚刚那一波是反野,不如说是为了引发条出塔。”

  解说甲:“啧啧啧都是套路。”

  迟迎拿下一血,经济飞跃了一个等级,核心装备一出,打法顿时变得更加凶猛。

  第九分钟,男枪在野区一路追击对面打野螳螂,单杀拿下人头,顺便吃掉对方全部资源,紧接着又轻松摁死前来支援的对方上单。

  拿下双杀,迟迎的经济成为全场最高,被MUC其余三人过来包围,而ER的中单和上路也前往支援,在MUC野区爆发了一场小规模团战。

  发育起来的男枪简直就是一台行走的杀.人.机.器,等迟迎又一次漂亮的拿下人头,陶与舒忍不住跟旁边的两个女生一起发出了惊叫。

  他声音不算小,但隐没在其他人声里,不太辨的清。

  然而离他近的人仍然可以听得分明,两个女生有些惊讶的朝他看过来。

  陶与舒连忙闭上嘴,眨眨眼睛,假装无事发生的扯了一下口罩。

  但方才砰砰直跳的心仍然没有平息。

  没有任何男生会不喜欢竞技赛事里的速度与激情,而对于陶与舒来说,又多了几分仿佛是发现一个人另一面的新奇感。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大屏幕,只觉得画面里那个不断入侵敌方野区、扛着散.弹.枪疯狂杀戮的人物跟平时和自己一起双排的迟迎完全不一样。

  除了一起玩的那几次,陶与舒并没有看过迟迎的什么比赛直播。

  所以就算有所耳闻,他也不太清楚赛场上真实的迟迎到底是什么样子,毕竟就算在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周年庆上,迟迎玩泰坦,也完全就像是一个给他的中单乐芙兰服务大型工具人,周到又细致,说是辅助也不为过。

  而此时此刻,迟迎游刃有余的进攻、包围,赛场就是他的主场。

  他打出三杀,陶与舒尖叫,他拿下大龙,陶与舒觉得像是比上回自己赢比赛还要开心。

  迟迎将节奏的带实在太好,这局已然没什么悬念。

  二十七分钟,ER五人齐聚高地,推掉了MUC的水晶。

  第二局的Ban&Pick缓解,MUC首先就把男枪给禁了。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哄笑,解说也笑着调侃了两句,说接下来一个赛季恐怕男枪都得乖乖的继续呆在Ban位了。

  大屏镜头随即不嫌事大给到了比赛席上的迟迎——

  被禁掉了才秀了一局的招牌英雄的男生脸上好像并未显现出半点不满的神色,眼眸轻垂,嘴角却挑着,有种漫不经心的不驯。

  教练似乎在身后和他说了句什么,他便偏过头去,侧脸连接下颌的线条锋利流畅,晃动的发丝仿佛也带着蓬勃的意气。

  镜头仿佛也偏爱他,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大概所有人都在看着屏上的他,各式各样专注的眼神,陶与舒没做那个例外,湮没在人群里,又跟其他人有些微妙的不一样。

  良久,迟迎抬起头来,看的却不是他自己的屏幕。

  他眼神直直的看向某个方向,像在寻什么人,直到陶与舒旁边那两个手幅一直没放下去过的女生又开始小声的叫,陶与舒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可能自己现在转一转头,就可以在另一个方向和迟迎对视。

  比赛席与观众席第一排的位置不算远,却也实在算不上近。

  陶与舒抱着“真的看得清吗”的心态抬头去看,没费多少工夫,就撞进了迟迎的眼睛里。

  陶与舒安静半晌,藏在口罩下面的脸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变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游戏部分很多,看不懂不要紧,只要知道小迟就是想在老婆面前开屏就对了(。)

第32章

  ER以二比零拿下了这次常规赛的胜利,?结束的时候,解说员声音激动的仿佛他看的不是一场春季常规赛,而是冠军决赛。

  解说甲:“让我们恭喜ER二比零拿下了这局常规赛胜利!”

  解说乙:“ER全员的状态真的都非常好啊,?目前已经是八连胜了,能一直保持这个手感的话……算了我不毒奶。”

  解说甲:“有一说一,?今天MUC打的也不差,?几乎没什么大的失误,就是迟迎那手男枪直接把ER的士气带起来了,?势不可挡啊。”

  解说乙总结:“迟神的男枪,?永远滴神。”

  接着就是握手,两边队伍对着鞠完躬,然后分别下台。

  迟迎毫无疑问的是本场MVP,因此还要去接受赛后采访,?他在岔路口的地方把自己的外设包递给奚丰羽,?让他帮忙带回休息室。

  奚丰羽躺着赢了两把,?这时又记挂着一会儿要吃的豪华宵夜,?心情好的都快飞了,哼着歌推开休息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陶与舒。

  陶与舒大概刚进来没多久,穿着刚才那件外套,帽子口罩还戴的严严实实的,稍长的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背,?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

  不像大明星,更像一个过来见朋友的普通大学生。

  见有人进来,?陶与舒连忙抬头看,帽檐下一双大眼睛很亮。

  奚丰羽没想到能在休息室里看见他,愣了一下,?笑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刚还怕你走了,想给你打电话来着。”

  陶与舒站起来,拉下口罩,笑的有点腼腆:“我问了工作人员,他们就直接把我带进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奚丰羽说,意识到什么,说:“我哥去采访了,还得要一会,你先坐!”

  陶与舒“嗯”了一声,拿下帽子,顺手放在沙发边上,刚坐下没两秒,奚丰羽就又折回来,探着脑袋问:“那什么,晚上战队聚餐,一起去呗?来都来了,别说没空啊。”

  陶与舒原本就是来看迟迎的,也没想着看完就走,便笑着点了点头。

  奚丰羽放下包,去给陶与舒倒了杯水,然后走过来跟他聊天。

  先问怎么想到来看比赛的,为啥不提前跟他们说,还能给他拿内部票,不要钱。

  陶与舒就说是因为有认识的人给了票,刚好今天又没有什么事情。

  没说几句,伍子他们也进来了,陶与舒打了招呼,恭喜他们比赛获胜。

  比赛刚结束,没有人闲得住,就这几分钟,就有十多人进进出出,递东西的有,赛方过来确认流程的也有,奚丰羽一连填了好几张表。

  陶与舒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倒是没有出声说什么话,但每个人进来看见他,都要多停顿几秒,他就总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碍事,又一边觉得他们这样,其实也不比自己工作的时候轻松多少。

  消停了没多久,又有人推门进来,是战队的副经理,说迟迎那边采访完了,但突然有点事,要耽误个至少半小时,让他们先坐着等等,一会儿等人齐了再直接一车拉去吃饭的地方。

  奚丰羽他们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平时晚饭也吃的晚,有时候到了十一二点还要吃夜宵,但他怕陶与舒等不了,于是凑过来解释了句:“估计是遇到联盟那边来人了,赛季末就是这样,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的。”

  陶与舒捧着杯子,安安静静的喝了一口,说:“没事,我不急,没别的事。”

  奚丰羽点点头,过了会儿,又伸手在一个黑色的长方形包里掏了掏,递过来一个东西,看着像是ipad,“你用我哥平板看会视频吧。”

  奚丰羽是生怕他觉得无聊,热情的过分,陶与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等拿过来,才想起什么,笑了笑,又递还回去,“不用了,我又不知道密码。”

  奚丰羽想也不想的说:“0431,应该是这个,你试试。”

  应该?

  陶与舒握着iPad的手顿住,微微一愣。

  这四个数字陶与舒不能更熟悉。

  某种程度上,顶着这个编号呆在他微信列表里的迟迎本人就等同于这个数字,因为看的次数太频繁,让他都有点忘记起这个备注原本是因为迟迎的一个小号。

  陶与舒收回手,心里不知道想了什么,慢吞吞的在屏幕上按下这四个数字,果然解了锁,他忍不住失笑,道:“还真是。”

  奚丰羽瞥了一眼,脸上却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说:“不是,你不知道我哥多懒,基本什么密码都是0431……不怪我知道。讲真,我怀疑他银行卡密码也是这个,下回可以试试。”

  陶与舒:“银行卡密码一般是六位数吧?”

  “啊?那可能就不是。”奚丰羽不太在意的说。

  解了锁的屏幕上是一场暂停的比赛回放,去年季中赛的MUC对MGE,进度条刚到一半。

  陶与舒没随便动别人东西的习惯,输密码也不过是好奇0431到底是不是对的,没想乱翻,只扫了一眼,就打算锁屏放回去。

  还没来得及合上,机身便震了两下,屏幕上方弹出几条因刚刚连上wifi所以一个赶一个推送过来的消息。

  什么的都有,网页软件,直播软件,还有微博。

  其中最多的就是微博推送,橙黄色的图标实在显眼,陶与舒没忍住瞟了一眼。

  人一般都对自己的名字有着本能的敏锐,就这一眼,就让陶与舒停下了视线。

  通知栏冒气泡一般的不停的往外弹着消息,一条接一条,五条里面有三条都和他有关,频繁的让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陶与舒流量大,微博里有一半营销号都靠他挣KPI,如果平时本来就浏览娱乐圈相关,除非屏蔽,不然的确很难在这个软件上绕开他的名字。

  可迟迎并不像是会主动关注这些的人。

  迟迎长得冷,性格也和长相有十足的气质上的相符,赢了比赛嘴角上挑着在笑时,看起来也是那类教人不敢随意上前去恭喜他获胜的个性。

  他不是没有温度,只是穿着围裙做饭和特意送来酒酿汤圆已经是陶与舒理解里他这样的人能给出的最令人惊讶的温柔,是对待朋友的好,但不是别的。

  陶与舒有点愣,随后又有点说不出缘由的紧张,像是平白撞破了什么秘密,有种不知所措的惊讶和内疚。

  他想不明白,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就多想的这么一点点,就好像打开了一个口子,很难再当作什么都浑然不觉。

  半晌,他握着平板边缘的手也没什么动作,没关,也没去点开什么别的。

  连了网络后的下半场比赛视频开始自动播放,陶与舒目光放在上面,眼前是一帧一帧闪过的比赛画面,解说员的声音很大,嗓门比起今天那两位不遑多让,不过说了什么,陶与舒没有一个字听进去。

  “渴不渴?”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迎的声音在他不远处响起。

  陶与舒抬眼去看,就见迟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在他身旁站定,只单穿着黑色的长袖,队服外套搭在臂弯,垂着眼睛看他,视线落在他唇上。

  三月底的天,休息室里还开着暖气,门又关的紧,奚丰羽给陶与舒倒的水他没喝多少,现在还剩一大半。

  陶与舒是现在才发现嘴巴有点发干。

  “不渴啊。”陶与舒说,在张嘴的这两秒已经找好了应该用的语气,温声道:“恭喜你赢。”

  迟迎嘴角带了点儿笑,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没有移开过,说:“借你吉言,今天很顺利。”

  陶与舒歪着头看他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又说:“你果然给我放水了。”

  说的是春节时两人那几场双排,陶与舒趴在茶几上玩,就那么个扭曲的姿势,手感差的要命,竟然还能拿好几个MVP。

  现在想想,既要能带他赢,又要能让他拿到MVP,又何止是放了水这么简单。

  迟迎放下臂弯的衣服,在沙发上坐下,说:“没有,你打的挺好。”

  陶与舒先是被他半点不似作伪的认真语气唬的愣了一秒,又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哄人,并且在记忆里已经不止被这样哄过一次,于是他再张口,就有些底气不足的磕绊:“真、真的啊?”

  迟迎神色如常,“嗯。”

  “……”在一旁玩手机的奚丰羽匪夷所思的抬头,也不知道把两个人说的话听去多少,咋咋呼呼的插话:“那什么,小舒,我不是想说你菜啊,不过我说哥,以前怎么就没听你这么夸夸我啊?”

  迟迎拿过沙发扶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扫他一眼,“没夸过?”

  奚丰羽怀疑的看着他:“有吗?”

  “我说你沙皇练的有效果,不算夸?”

  奚丰羽顿了顿,退让一步,“那这样,你就把刚刚对着小舒舒说的‘你打的挺好’对着我再说一遍……”

  迟迎懒得再跟他贫,转过头,见陶与舒的目光放在他手里的纸杯上,想说什么又不好说的表情。

  迟迎垂眸看了一眼,意识到什么,沉默了一秒,问:“是你的?”

  陶与舒点头。

  迟迎看着他,眉梢很轻的动了一下:“介意?”

  陶与舒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又开始很慢的变热。

  他没什么办法,只好希望不要太明显,免得被看出来,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最近这容易脸红的毛病。

  半晌,他摇了一下头,结结巴巴的道:“……不介意,你随意。”

  作者有话要说:  啧

第33章

  迟迎“嗯”一声,?嘴唇触上杯沿,接着将里面的水喝完。

  陶与舒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喉结滑动,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不介意”又的确是他自己说的,迟迎这样做在理论上没有任何问题。

  况且不对的事情好像也不止这么一件。

  陶与舒盯着他的脖子看了两秒,?什么都没说,?眨眨眼睛,移开了视线。

  没一会儿,?老陈匆匆推门进来了,?看见陶与舒也在,先是一顿,面上却没太多惊讶,打完招呼,?他就让大家赶紧收拾收拾,?车已经等在外头了。

  晚饭定的是大学城旁边的饭店,?一家连锁火锅城。

  因为正好是周六,?那边人多,学生也多,上车前,老陈还特意问了一句陶与舒介不介意。

  其实老陈这么说还是客气了。

  在学生群体里ER众人的知名度也不比陶与舒低多少,一群穿着著名电竞战队队服的年轻男生浩浩荡荡的在大街上出现,气势十足吸睛,?大概根本就很难有人注意到走在旁边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的陶与舒。

  菜是去之前就提前点好的,一行人进去的时候,?锅子已经烧热了,混着香料的底料沸腾着蒸出水汽,菜肉摆了满桌,?啤酒也有一打。

  赢了比赛之后聚餐已经是ER的老传统了,也不一定是次次都出来吃,偶尔会在基地里点外卖,或者阿姨给做。

  倒了几盘肉下锅,奚丰羽一边撬开啤酒瓶盖,一边对陶与舒说:“还是沾你的光了,要不是今天你来,可能我们今天就在基地吃外卖。”

  伍子道:“哪次外卖不是你点最多?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啊。”

  奚丰羽不服气的嚷嚷:“这不是打完比赛体力消耗太大?吃得多点儿怎么了。”

  队伍里的辅助闻言嗤笑:“也不知道是谁刚喊了一路今天躺赢真爽下次还想躺。”

  “……”

  奚丰羽跟他们打完一架,捋了捋袖子,转过身来给陶与舒倒酒。

  想到上回喝酒的经历,陶与舒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杯子就被奚丰羽拿了过去。

  “不过有一说一,我哥这手男枪真的几百年没见过了,”奚丰羽边倒酒边感慨,“上回见他玩好像还是前年的时候,德杯,是吧?嘶——我记得那次好像也是二比零啊……真爽,哥,要不咱以后每局都锁一手男枪?”

  迟迎正垂眸的夹着冷碟里的泡菜,还没搭腔,伍子就笑了声,道:“今天之后男枪都得进铁Ban位了吧,你还想抢?原本这英雄出了咱们队都没几个人用,要不是这回,我看MUC都快把迟哥的男枪给忘了。”

  “就是。”奚丰羽附和的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有哥你喜欢的人在现场,不然干嘛突然想起来选它,留着决赛再拿出来多好,吓死他们。”

  这话一出,包厢里安静了两秒。

  陶与舒涮肥牛的动作顿住了,忍不住看了迟迎一眼。

  迟迎筷子一停,抬眸看向奚丰羽,脸上倒是没太多表情,淡淡道:“不玩儿男枪就赢不了比赛了?”

  “不是,”奚丰羽在肚子里暗骂,都怪伍子成天在自己耳朵旁边逼逼叨叨的洗脑迟迎肯定有喜欢的人了,不然他也不可能一时嘴快就说出来了。为缓解尴尬,他把刚倒满的一杯啤酒给陶与舒递过去,笑嘻嘻的找补:“不是,我是想说,这不是有小舒在现场么,撸啊撸代言人,大佬,我哥想秀一秀正常,对吧。”

  迟迎看了他一眼,将烫熟的肥牛夹到碗里,倒是没再说什么。

  “是吧小舒?”奚丰羽撞撞他肩膀,问。

  陶与舒此刻脑子转的很慢,也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笑了一声,刚想接过奚丰羽递过来的酒,就有一只手赶在他之前将装满啤酒的玻璃杯拿了过去。

  奚丰羽:“……”

  迟迎将杯子放到一边,淡道:“他喝不了。”

  陶与舒:“……”

  奚丰羽看看上一秒还在自己手里的杯子,又看看迟迎,头顶缓缓的冒出一个问号——不是,人家喝不喝的了,你怎么知道?

  而且你这个家长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身边的人在看自己,迟迎偏过头,跟陶与舒对上视线。

  陶与舒眼神难得稍显迟滞,看着迟迎的方向,好像心思并不在这里的样子。

  迟迎看他几秒,拿起一旁没人开封也没人动的果汁,问:“给你倒点这个?”

  陶与舒回神,看看他手里的东西,抿了抿嘴唇,道:“……好。”

  ER众人聚餐向来玩的疯,酒是要喝的,喝完还想去蹦迪,可后天开始就又有训练,老陈好说歹说,大家才勉强同意把蹦迪换成唱K。

  陶与舒没喝酒,几杯果汁下肚,倒是没有丝毫醉意,但也觉得有点儿困,出饭店的时候他走在最后面,揣着兜慢慢走,没走几步,衣摆就被人很轻的拽了一下。

  陶与舒停下脚步。

  “你想去吗?”迟迎站在他身后,问,“我跟教练说一声,先送你回去。”

  陶与舒摇头:“不用了,你跟他们去玩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不远。”

  今天是他们赢了比赛,理应好好放松,还麻烦迟迎一个人送自己回去,这不太说得过去。

  “没事。”迟迎看着他,道:“在那儿我也是坐着。”

  陶与舒没明白,“嗯?”

  “不会唱歌。”

  陶与舒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迟迎握着麦克风一脸严肃的跑调的样子,“扑嗤”一声笑了,看了眼时间,说:“算了。”

  “什么?”

  “一起去吧,”陶与舒微微笑着,说,“反正还早。”

  见迟迎还是有点疑惑的表情,陶与舒补了一句,“想听你唱歌。”

  迟迎:“……”

  歌最终还是没能唱成。

  附近的KTV人满为患,换了几个地方都没多余的包厢。

  一群人走在一起实在显眼,尽管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口罩,但在KTV门口站了没多会儿,就有女生围在一起边小声说话边朝他们这边看,还有人拿出手机想要拍照。

  闪光灯没闪几下,迟迎便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将陶与舒整个挡住。

  感觉到眼前一暗,陶与舒一怔,下意识抬头去看。

  迟迎身形高大,肩膀宽,腿也长,但在高大的那类人里面其实是属于偏瘦的那种,不过他这样站着,就还是像是快要将陶与舒整个人都拢进怀里。

  太近了。

  这里人多又挤,所有人都肩碰肩的站着,不会有人觉得他们两个这样的距离有什么问题,但陶与舒就是觉得太近了。

  他能闻到来自迟迎身上的味道,洗衣粉味,浅淡的酒精味,若有若无的烟味,混在一起,在吵吵嚷嚷的环境里,不应该是好闻的,但他并不排斥,也不觉得难闻。

  “困不困?”迟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陶与舒抬头去看。

  迟迎比他高出半个头,陶与舒将棒球帽往上掀了掀,才看见他的脸。

  迟迎也戴着帽子,线条冷厉的脸藏在口罩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瞳仁很黑,安安静静的低垂着眼睫看着陶与舒。

  他其实是那种光看眉眼也能觉得冷淡的长相,但好像从来没有人发觉他生了这样一双多情的眼。

  陶与舒怔怔的与他对视半晌,又很慢的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他在那样看着自己。

  漆黑的眼睛里面只完整的盛着一个人,任谁都会觉得多情。

  一天之内的第不知道多少次心跳加速来的既快又凶猛,陶与舒停顿两秒,跟他拉开几厘米的距离,好像这样就能让心跳的声音变得小一点。

  陶与舒垂眸,轻道:“有点儿了。”

  “嗯。”迟迎视线落在他的头顶,看着那个小巧的发旋,“送你回去?”

  这次陶与舒没再拒绝:“好的。”

  奚丰羽进去问完经理,得到的答案是的确没大包了,小包倒是还有,不过被人预定了,但那人到现在还没来,要是再过十分钟还没来,就把包厢给他们。

  结果一出来,有两个人不见了。

  奚丰羽四处看看:“我哥和小舒呢?”

  辅助靠着墙,在玩手游,道:“走了。”

  “……”

  但奚丰羽只无语了几秒钟,“算了算了,反正我哥唱歌也不好听,就是听不到小舒舒唱歌有点可惜了……咱进去呗?”

  伍子若有所思的朝陶与舒和迟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了句:“我感觉迟哥有点怪。”

  “怎么呢?”

  “就感觉吧……他对小舒,”伍子斟酌了一下用词,“特温柔。”

  辅助抽空从手游里面抬头,惊悚的看了他一眼。

  温柔这个词可以用在任何人身上,唯独不可能是迟迎。

  “你们都没发现?”伍子比划了个手势,说,“他和陶与舒,刚刚那样站着,还有刚吃饭的时候,我寻思好像也没人要劝小舒酒,结果迟哥跟护什么似的护着小舒杯子,你们看见他沾了一滴酒没?……”

  “斯到扑!”奚丰羽感觉伍子越说越不是很对劲了,他听不下去,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摇摇手指,道:“别再试图洗脑我。你前段时间天天说我哥肯定有女朋友了,这疑点那疑点,还让老子去问,结果呢?”

  一想起这茬,奚丰羽就气的想笑,“我哥对小舒是挺好的,不过那也是小舒招人喜欢啊,再说了,他对你不好?”

  伍子心说好不好的又不是一回事,不过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所以也没再说什么。

  见伍子沉默,奚丰羽语拍了拍他肩,语重心长的说:“放心吧,我敢肯定,等你结婚生二胎了,我哥肯定还是单身。”

第34章

  迟迎一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注孤生了。

  他问教练借了车送陶与舒回去,?从大学城开到他们那个小区,不算远,但也要二十来分钟。

  最近工作不多,?陶与舒作息规律,到了十二点就要上床睡觉。

  这会儿已经到了他睡觉的点,?原本在外面走的那几步已经被风吹的稍微清醒,?可上了车以后处在一个温暖密闭的环境里,他又开始犯困,?加上脑袋里面还装着一些平时没有的事情,?木木愣愣的,就忘记了系安全带。

  迟迎叫了他一声,陶与舒没有反应,迟迎就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俯过身来帮他拉安全带。

  刚靠过去一点,?陶与舒就像被吓了一跳似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两只漆黑的圆眼睛几乎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挨他很近的迟迎。

  迟迎能感觉到他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但手上依然没有停,动作很利落的按下安全带,说了句“好了”,然后坐回去发动了车子。

  回去的一路上,车里没人再说话。

  已经十二点的街道很空阔,?迟迎开的也很稳,没要多久,?陶与舒就有点快要睡着。

  大脑一片迷茫的混沌时,陶与舒还抽空想了想,可能是自己真想多了。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未和什么人有过关于感情的任何意义上的暧昧的交流,但陶与舒经历过的表白其实已经不少,男女都有。

  不管是出道前还是出道后,以各种隐晦或明显的方式对他表达好感的场景都不算少见,甚至可以说是很多,以至于到了后来,尽管有时候陶与舒并不想,但一个稍长一些的对视过后,他就近乎机械性的读懂对方眼里的情绪,并熟练的在十秒钟内准备好礼貌又委婉的拒绝词汇。

  在这一点上,黄哥曾经还说,陶与舒很省心。

  黄哥倒不是在恋爱上对他有什么强制性的要求,但上升期艺人有这样的自觉,对经纪团队来说的确还是减了不少麻烦。

  其实陶与舒也并不是百分百的有事业心,他会这样,纯粹是因为没去想过,也没遇到过能让他好好想想的人。

  但无论如何,仅仅因为一个根本没有得到确认的微博推送,就衍生出一些多余的想法,陶与舒自己也觉得有些自恋过头了。

  可他无端的想起几个月前那句“我知道是假的”,和迟迎慢慢变得比他自己还要熟悉他家厨房,又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并非自恋,而是过于迟钝。

  陶与舒像是今天才猛然发觉迟迎对自己的好,好的过分,但又没有从对方的付出里看到一丝一毫需要回应的意味,好像一切都这么理所当然,迟迎合该对他这么好。

  这就让任何其他的话都无从说出口,就连想一想都觉得是多余。

  车子开进居民区,开始减速。

  到了佳苑小筑大门,迟迎停了车,拉起手刹,说:“到了。”

  陶与舒回神,从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刚想说谢谢,想起什么,又硬生生憋回去,问:“你不上去吗?”

  迟迎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摇了一下头,说:“明天上午还有事,晚上得回基地。”

  陶与舒抿了一下唇。

  已经十二点多,迟迎就算开的再快,回基地也得接近两点。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陶与舒说,顿了顿,轻声说:“回去就早点休息。”

  迟迎表情没多变,但眼睛里面好像很快就有了一点轻微的笑意,比方才一路上的沉默显得温和了些许,他说:“好。”

  陶与舒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

  没走几步,又被叫住。

  “陶与舒。”迟迎叫他。

  陶与舒转过头。

  迟迎右手放在方向盘上,食指轻扣着喇叭按钮,看着陶与舒,很慢的道:“你今天过来,我很开心。”

  平铺直述的语气,声音很低,乍听之下好像很寻常,但已经不像迟迎会讲出的话。陶与舒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迟迎就又看着他,这次嘴角露出了一个明确的温柔笑意,说:“晚安。”

  陶与舒走后,迟迎靠在汽车座椅靠背上,没有立刻回去。

  他安静了一会儿,从后座扔着的外设包里抽出平板,解锁打开,后台程序就全部显现出来。

  除了官方账号,他就只有一个微博号。

  算不上私人号,也称不上小号,因为他从来不在上面发布什么东西。

  账号只关注了一个人。

  这个只关注了一人的账号可以追溯到五年前,历史甚至比@ER-迟迎这个官方号还要长。

  最开始点关注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已经忘了,但他记得陶与舒发的第一条微博。

  迟迎把微博退出,关掉pad,表情一点点淡下来。

  -

  因为场地原因,《雪地里》原定的四月开机又往后延了两周。

  合同还没有正式签,片方那边也压着没有往外透任何消息,不说主演信息,就连电影的官方微博都还没开,十足的要低调开机的架势。

  年初那一次的论坛爆料带来的影响不太好,后来剧组工作人员都收到严肃警告,说的是不允许在工作期间拍照,于是一直到四月中旬,论坛有关于瞿导这部万众瞩目的新片的消息还停留在“三字流量第二次试镜效果不好有可能被刷掉”的小道消息。

  期间跟瞿导又见过一次面,只不过不止陶与舒一个人,还有另外几个演员,其中有一个是某知名戏骨,名字也的确跟当时爆料里的是同一个,据说要在戏里面演男一的。

  这种会面的意义大家心知肚明,你来我往聊了几句天,就互相加了微信,言语之间都是“接下来好好合作”的意思。

  原本接下来的事就只剩等着开机,但因为进组之后吃饭睡觉都不会很规律,所以为了提前养好身体和精力,陶与舒的日常生活除了看剧本看书之外又多了一样,就是在离小区五站路远的一家健身房里健身。

  可两周过去,过年期间吃胖的五斤掉下去了,却等来了戏可能暂时开不了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头一天上午,陶与舒还去了健身房。

  他一向不怎么运动,上学的时候也不大爱上体育课,他那点儿选择性的洁癖症,其中一条就是讨厌运动过后汗液黏腻的感觉。

  但为了养精蓄锐,该动还是要动起来。

  运动前的准备工作也做的很足。

  提前网购了速干球衣,球鞋是Dior和Nike的限量联名款,戴着个棒球帽,到了地方,提前预约好的教练推开门出来,看见眼前身形纤细的青年,才后知后觉这人真是经理在电话里面跟他说的大明星,半点儿夸大的成分都没有。

  健身房是一对一的会员制,没有那种放着一整排跑步机、天热之后人多起来一屋子全是汗味的大堂,环境很好,陶与舒四处看了一圈,也觉得满意。

  健身房经理是黄哥的熟人,黄哥提前帮忙预约了时间,也说了要求,但没想到经理人嘴巴这么严,可能是觉得陶与舒这样名气的艺人就算连燃脂减肥也在保密行列,所以负责他的教练一直到见面那天,才知道客户本人名叫什么。

  陶与舒在休息室里抱着球包等,没一会儿,推门进来一个小哥,穿着黑色的运动衣,也许本身并不是紧身款,但包裹着他浑身隆起成块状的肌肉,再配上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就显得十分吓人。

  小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先是愣了几秒,还以为走错了门,但等反应过来,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和本人外形极不相称的傻笑,摸了摸脑袋,有点愣的问:“是陶先生?”

  陶与舒站起来,点点头,“是我,您好。”

  小哥名叫魏铭,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岁,但已经有了两年私教经验。

  他先带陶与舒熟悉了一下环境,介绍了哪些地方是公共区域,可以喝水休息,但需要刷卡进入,然后又问陶与舒有什么健身需求。

  听到陶与舒说不练肌肉后,魏铭好像有点莫名的紧张,不知道理解成什么了,脸还红了,连连摆手说当然可以,不是每个人来健身都需要练成自己这样的。

  接下来就是每天一上午的锻炼,魏铭给陶与舒安排的项目都很温和,基本没用上什么器械,陶与舒半小时半小时的动,也没觉得有多累。

  到了休息的时候,陶与舒刷卡进茶水室,见桌上点心和水果码的整整齐齐,看着还没有人动过。

  陶与舒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看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打算过一会儿就收拾东西走。

  一杯水还没喝完,魏铭就推门进来了。

  魏铭脸有点迷之脸红,进来之后眼神发飘,左看右看,就是不敢放在陶与舒身上。

  陶与舒看看他,过了好一会儿,魏铭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问能不能加个微信。

  陶与舒来的几次都是直接电话预约,还真没有他的微信。

  魏铭这么一说,陶与舒才觉得好像也有一点这个必要,点点头,拿出手机准备扫码。

  结果魏铭下一句就是五一能不能约陶与舒出去玩。

  陶与舒手一顿,抬起头来看他。

  魏铭眼睛里没有一点想要掩藏的意思,很热切的看着陶与舒,在等一个回答。

  陶与舒笑了笑,收起手机,扫码页面也关掉了,对魏铭说:“五一可能没有空。”

  “啊,”魏铭长得人高马大,露出失望的表情时竟然也有一丝可怜,但他紧接着问,“那其他时间呢?”

  陶与舒想了想,说:“接下来应该都没有空,要拍戏。”

  陶与舒脸上的表情很浅,是很有距离感的微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疏离。

  正常人听他话说到这个份上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可魏铭偏偏有点儿不依不饶的意思,又问了一遍拍完戏可不可以。

  陶与舒维持着微笑,但仍然认真的解释,说拍完戏也会很忙,见魏铭还要再问,他就又说自己现在还有事情,准备要走,经纪人已经等在楼下了。

  魏铭看着像是没死心,但陶与舒是立马要走、不想再呆的架势,他就也没敢多留,高壮的身躯就立在那里,也不挪窝,就那么眼巴巴的一路看着,看的陶与舒背上发毛,几乎是有点落荒而逃般的从健身房里出来了。

  在健身房里被示好还是第一次,也有可能是陶与舒以前太少来外面锻炼,所以根本连这种地儿十男九Gay的江湖传言都不知道。

  走的太急,陶与舒连口罩都忘了带下来,助理刚好去吃午饭,陶与舒在大堂等了会儿,就抬脚去旁边一家便利店里买口罩。

  一门之隔的街对面。

  奚丰羽撕开雪糕包装袋,拉下口罩,朝对面望了一眼,紧接着瞬间眼睛睁大,猛拍身边人的肩膀:“哥,那是不是陶与舒!”

  原本可以睡懒觉的早上被拖出来陪奚丰羽逛街买送给女孩子的礼物,迟迎心情算不上太好,一整个上午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此刻闻言抬头,没用多久,就找到了在街对面便利店里站着的人。

  四月的天气还不算很热,但那人爱俏,运动裤选的九分的款,立在那里,一截脚腕子露出来,白生生的晃眼。

  脸也长得显眼,没化妆的大眼睛尖下巴和汽水瓶上印着的照片没差多少,边挑东西,还鼓着一边腮,看起来是有点儿烦恼的表情。

  “他在那干嘛?”奚丰羽有点疑惑,“拍戏?录节目?身边看着好像也没助理啊?”

  迟迎看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半晌,迟迎拍了拍一下丰羽肩膀,“你去问问?”

  “啊?”奚丰羽嗦了一口绿色心情,觉得迟迎这话问的有一点奇怪,脱口就说:“你自己怎么不去?”

  迟迎顿了一下,抬眼看着他。

  脸上倒是没什么情绪,但眼睛里面催促的意味很明显。

  奚丰羽:“……行行行,我去。”

  奚丰羽叼着雪糕棍儿,溜达着过去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纳闷——他哥这又是什么毛病?

  迟迎看着奚丰羽走过去的背影,右手还插在兜里。

  半晌,无意识的捻了捻口袋里的烟盒。

  货架上是一排他自己代言的某牌果味汽水,陶与舒正在挑口味,刚选中一瓶桃子的,就听一道人声从后面传来——

  “小舒舒!”

  陶与舒闻声寻人,看见奚丰羽推开玻璃门进来。

  但他的目光没在奚丰羽身上停留多久,因为紧接着,陶与舒就看见了奚丰羽身后进来的迟迎。

  半个月没见,迟迎头发长了一点,没像之前那样短的贴头皮,长出来的发丝看着有点软,连带着像是眼尾也耷拉了下来,懒散又冷淡的样子。

  他跟在奚丰羽后面进来,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一眼陶与舒。

  陶与舒跟迟迎对上视线,怔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睛,片刻后又抬起,打招呼,“嗨。”

  奚丰羽上来拍了一下他肩膀,好奇的问,“你在这里干嘛呀?”

  陶与舒举了举手上的汽水:“买东西。”

  “哦,”奚丰羽又向他身后张望一下,“你经纪人和助理没一起?”

  陶与舒摇摇头:“没有,都去吃饭了。”

  “那你咋不去吃?”奚丰羽问。

  光就他们两个人在对话,迟迎先是站在那,一句话没说,后来走到货架上去挑了两瓶矿泉水,拿过来结账。

  他背对着陶与舒站在收银台前,低头扫码,薄卫衣下凸起的肩胛骨很明显。

  陶与舒忍不住往迟迎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当然能感觉到迟迎的冷淡,不知道缘由,但这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陶与舒最近是有点在躲着迟迎的。

  虽然以他们两个这种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微信一删就有可能这辈子都再也见不了面的关系,还实在远远用不着躲。

  可陶与舒又的确有一点不好排解的心虚,他没办法解释,只好先远离源头,可今天再一见,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作用——还是心虚,就好像被发现了微博小号的不是迟迎,是他自己似的。

  得知陶与舒还没吃午饭,奚丰羽热情洋溢的邀请他一起。

  电竞少年习惯了日夜颠倒,他跟迟迎一大早就出来,基地里阿姨都没来得及给他们做饭,他俩在路上囫囵吃了顿早饭,这会儿正饿的慌,原本预备去吃烤肉。

  陶与舒说:“我不太饿,你们去吃吧。”

  “别啊,就我们两个人吃饭多无聊啊,”奚丰羽眨了眨眼,明目张胆的挤兑他哥,说:“多个你还能聊聊天。”

  陶与舒下意识的朝迟迎看了一眼,然后发现他正拧开了一瓶水的瓶盖,边仰头喝边看着他。

  原本已经想好的拒绝说辞就有点想不起来。

  迟迎喝完水,盖上瓶盖,看了陶与舒几秒,说:“一起来?奚丰羽买了券,两个人吃不完,要浪费了。”

  陶与舒一怔。

  奚丰羽的头顶缓缓的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哥,这又是哪出?

  他倒是的确打算买券来着,但迟迎嫌麻烦,宁愿到了地方再单点,奚丰羽就没买。

  而且,浪费??

  倒不是说他们习惯了浪费,而是ER作为电竞豪门战队,给队员的食物供应一向豪华,平时宵夜动辄就是五星级酒店随便点,他们脑子里就从来没这个概念。

  再说了,人陶与舒大明星一个,更不可能怕浪费了。

  他朝迟迎投去疑问的眼色,可迟迎就跟没看到似的,目光全放在陶与舒身上,又问了一遍:“要不要一起去?”

  奚丰羽回过神来了,也冲着陶与舒点头,“对啊对啊,一起来呗。”

  等回过神来,陶与舒就跟迟迎他们坐在了餐桌上。

  手机放在右上角,最新一条消息就是黄哥问他在哪,陶与舒回跟朋友吃饭,让他不用来接。

  吃饭的时候基本只有奚丰羽一个人在讲话,他最近跟一女主播走的近,小妹妹马上要过生日,他今天就是特意出来给人挑礼物的。

  奚丰羽直男逛街,风格很明显,就是瞎买。杂七杂八一堆袋子,除了给人买的礼物,还有给自己买的衣服和鞋。

  等菜的间隙,他就一样一样拿出来给陶与舒看,还问他觉得怎么样。

  陶与舒看了两眼,点评了几句:“鞋配色好看,搭工装裤应该蛮酷的。”

  奚丰羽心满意足的把东西都装回去,感叹了一句:“还是你好啊小舒舒,你不知道我哥,就是个大直男,跟他逛街是真没什么意思,问他怎么样,只会说还好。”

  迟迎按着手机,闻言冷嗤一声:“你以为我想陪你来。”

  奚丰羽立刻向陶与舒挤眉弄眼,一手拢在嘴边,悄声道:“你看吧,是不是直男。”

  陶与舒忍不住笑了。

  服务员推门进来上菜,刚看清包厢内的人,动作就顿了一下。

  进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不仅认出来了陶与舒,也认出来了迟迎和奚丰羽,顿时连路都不会走了。

  放下菜后,奚丰羽问他有没有纸,小哥结结巴巴,一句“有,但是要额外收费”说了半天。

  等人出去,奚丰羽继续吐槽:“几双球鞋穿几年,也不爱买衣服,白瞎了一张脸——我说哥,你真该找个会打扮的嫂子。”

  迟迎看了他一眼,拆开筷子,漫不经心道:“找来做什么。”

  奚丰羽发现迟迎今天仿佛是心情颇好。

  以往他说起这种话题,迟迎一般就是不理,烦了还会冷冰冰的让他闭嘴,从来不会跟今天这样,还有闲心跟他搭腔。

  于是奚丰羽摇头晃脑,张口就来:“打扮你呗!好好一个大帅比,成天整的像个老干部。”

  迟迎一脸的懒得和他多说的表情,陶与舒在一旁默默的忍笑,奚丰羽的目光就又移到他身上,打量一通,摸着下巴:“我看小舒舒就挺会打扮的。”

  陶与舒:“……”

  陶与舒今天出门出的急,随便穿了一身运动衣。

  上衣和下衣还不是一套,但他衣柜里单品风格都统一,这样搭也意外的和谐。

  奚丰羽:“是真的!哎对了,你们大明星是不是每次出门都得凹造型啊?时不时还得来个街拍什么的?你今天这一身不会也是赞助吧?……”

  奚丰羽实在是话痨,陶与舒被他这么一打岔,就没再去想他方才话里那一点很小的歧义。

  迟迎将陶与舒眼前的筷子也拆开了,两双放在一起细细的洗,洗干净了,将其中一双放上陶与舒的碗沿,瞥了一眼奚丰羽:“吃你的饭吧,话这么多。”

  奚丰羽立马闭嘴了。

  迟迎手在搭在桌边,陶与舒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奚丰羽拿起自己眼前的筷子,意识到什么,缓缓抬头,扫了一眼对面两人的碗沿边上,愣了两秒——

  “哥你怎么不帮我也洗一双!”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矫情

第35章

  吃完饭,?奚丰羽还不想回去。

  才刚一点,今天没比赛,也没约练习赛,?回去也是自定义训练,而且伍子他们肯定还在睡,?双排都找不到人。

  三人一路走,?路过一家电玩城,奚丰羽挪不动步了。

  他往里面看了一眼,?道:“娃娃样子还怪好看的,?咱进去玩两把?想抓几个送妹子。”

  是一家以夹娃娃为特色的主题电玩城,玩偶都是原创的,毛绒绒软绵绵,的确可爱。

  迟迎不置可否,?只看了一眼陶与舒。

  都到这里了,?也不急着抓娃娃的这点时间,?陶与舒就没再拒绝,?点点头,“好。”

  工作日的中午,店里没什么人。工作人员妹子一见有客人进来就迎上来了,热情的给他们指引店内的几个区域——哪儿买币,哪儿是手办,哪儿是毛绒专区。

  奚丰羽去买币,?回来时拎着个藤编小篮子,里面满满一捧币。

  他早选定一个塞满熊宝宝的娃娃机,?摩拳擦掌过去夹。

  几个币下去,满柜的熊宝宝纹丝不动,弹都没弹一下。

  陶与舒在他身后观战,?奚丰羽就把小篮子递给他,让他帮忙拿着,自己则捋了一把袖子,不信这个邪,气势汹汹又扔进去几个币——

  半筐下去,只抓起来一个颜色最丑的。

  太惨了,陶与舒看不下去,忍不住建议:“不然换一个吧,这个抓手可能不太牢。”

  奚丰羽疯狂摇头,都要崩溃了,扭头朝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迟迎大喊:“哥——快来救命!!”

  迟迎不知道去了哪里,闻声走近,视线先在陶与舒身上停留一会儿,再扫了一眼奚丰羽的娃娃机,问:“干什么?”

  “帮我夹一下!”奚丰羽将币全塞给他,“就那个粉色的熊!夹起来了其他币都给你!”

  “不要你的币。”迟迎说,一边还是走了过来,接过摇杆,“抓几个?”

  陶与舒后退一步,看见迟迎将手覆在摇柄上。

  他个子高,操作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卫衣领口就露出一截修长的后颈。

  陶与舒见过迟迎打LOL,也见过他打其他类型的游戏,猜到他大概是天生就有游戏的天赋,却没想到他连抓娃娃都抓的这么好。

  在奚丰羽手里仿佛有机械故障的摇杆,到了他手里就跟玩儿似的,漫不经心,一戳一个准。

  陶与舒看着他的背影和游刃有余掌控着摇杆的手,视线低垂,默默的在心里想,迟迎在中学里大概也是女孩子最喜欢的那种男生。

  如愿抓到粉色熊宝宝,奚丰羽一边吹嘘几句彩虹屁,一边将其他币都递给他。

  迟迎没要,松开摇杆,说:“你自己玩。”

  “别啊,”奚丰羽心满意足的搂着一大一小两个熊,“再来几个呗,币还这么多呢。”

  “是你送人还是我送人,”迟迎说,“自己抓。”

  奚丰羽苦着脸,不大情愿。

  迟迎没再理他,抬腿走到其他娃娃机前,陶与舒下意识的也跟着走了几步。

  “你不去抓一个?”迟迎停下脚步,转过脸来问他。

  陶与舒没来这种地方玩过,有点跃跃欲试,而且也的确看到了几个觉得可爱的,抿了一下嘴唇,说:“那我先去买币。”

  没走一步,小臂就被人拽了一下。

  陶与舒回头,迟迎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深蓝的小圆饼,看着他,道:“我这有。”

  两人来到一个装着毛绒兔宝宝的娃娃机前。

  陶与舒中意里面那只长耳朵兔子很久了,皮毛是蓝色,耳朵芯是白色,小小的一个,也不夸张,萌萌的。

  陶与舒抓住手柄,回忆起迟迎方才抓娃娃的步骤,将手柄往前推了一下,眼睛盯着那只蓝色小兔子,再下爪——

  钩子晃晃悠悠的在兔耳朵上挠了一下,没捞起来。

  迟迎的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过来:“向前推的速度慢一点,下杆速度快一点。”

  他站的离陶与舒很近,热气透过衣服传过来,还能感觉到唇齿间吐出来的呼吸。

  陶与舒顿了顿,投进两个币,又试了一次。

  结果这一次钩子偏得更远,连兔子毛都没碰到。

  陶与舒有点泄气,就听迟迎说:“我帮你?你要哪个。”

  陶与舒想起他刚刚对奚丰羽说是你送人还是我送人,就摇了一下头,说:“我再试一次,抓不上来就算啦。”

  迟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将掌心伸过来,里面仍然躺着两枚币。

  币是迟迎买的,也不知道买了多少,总之看着是有求必应的样子。

  陶与舒接过来,想起已经石沉大海的那四枚,又想起迟迎自己明明那么会抓,就有点心虚,心里想着,真的只玩最后一把就不玩了。

  最后一次,陶与舒照着迟迎说的,下手十分快准狠,眼看着就要夹起来了,却堪堪一滑,仍然跟小兔子失之交臂——

  陶与舒心一沉,表情瞬间就耷拉下去了,然而下一秒,钩子却不偏不倚的从娃娃堆里扯起另一只兔子,粉色的,有些歪歪扭扭,但陶与舒还是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我抓到了!”陶与舒转过脸,笑的眼睛弯起来,“我抓到啦!”

  “嗯。”迟迎看着他,闲闲扯着嘴角,听起来很不走心的夸赞,“厉害。”

  将兔子抱出来,陶与舒捏捏它耳朵,又揪揪尾巴,将它揉平整。

  “还抓吗?”迟迎问他。

  “不抓啦。”陶与舒说。其实他还是觉得蓝色的更好看,但他抱着这个粉色的小兔子,也觉得有点满足,“就它吧。”

  奚丰羽带着几个新的战利品过来,看了一眼陶与舒手上的小兔子,笑了:“小舒舒,这是你抓的?”

  “嗯,”陶与舒拿给他看,“可爱吗?”

  “挺可爱的。”奚丰羽说。

  又探头看了一眼迟迎手上,发现什么都没有,愣了一下,有点纳闷——敢情他哥懒得帮他抓,自己也不抓,光顾着看陶与舒抓了。

  抓到的娃娃要拿去前台登记,奚丰羽领着陶与舒过去,迟迎则去退多余的币。

  几人在门口汇合。

  三个大男生抱着好几只娃娃从店里走出来,搭配足够诡异,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们一眼。

  出了店,奚丰羽看了两眼手机,跟他们说要先走:“初中同学,说是在这附近,我过去看他一眼,那什么,哥,教练要问你就说我晚上回。”

  迟迎嗯了声,“别太晚,明天有训练。”

  奚丰羽点点头,心思显然已经飞了,“知道知道。”

  奚丰羽火烧屁股的跑了,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陶与舒没忘记这次见面的氛围和前几次的微妙不同,就是因为明白,所以局促。

  他在吃饭前就跟黄哥说了不用来接,这会儿黄哥肯定已经回去了,怕是已经在家搂起了老婆孩子。

  并排走了一会儿,迟迎好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陶与舒就有点后悔的想,应该让黄哥先别回去的。

  一直走到快要到地铁站,陶与舒想迟迎可能要去乘地铁,但他乘公共交通还是不太方便,于是停下步子,打算在这儿说再见。

  他停下,迟迎也就跟着停下,侧过身来看他,露出另一边的卫衣口袋。

  鼓鼓的,像装着什么东西。

  陶与舒说话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迟迎问他:“怎么了?”

  陶与舒顿了顿,还是有点好奇,道:“口袋里装的什么,怎么那么鼓?”

  明明刚刚在电玩城的时候还没有。

  迟迎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进去,掏出来一只蓝色的毛绒绒的小兔子,出自刚才那家夹娃娃店,上面还套着透明的防尘布。

  那只陶与舒想要又没抓到的小兔子乖乖的坐在他手心里,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比刚刚在娃娃机里还要招人。

  陶与舒盯了兔耳朵几秒,着实有点愣。

  也不知道迟迎什么时候又自己去夹了一个,还去前台让人包好了。

  包好了就算了,竟然就这么塞在口袋里?也不怕压扁了。

  他第一反应是迟迎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会喜欢这种东西,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应该是要送人。

  陶与舒随口问:“你夹的?”

  “嗯。”

  “要送人?”

  迟迎还是说“嗯”,手上握着兔子没有动作。

  陶与舒就没有再问。

  毛绒玩偶,那要送的大概是女孩子了。

  迟迎盯着陶与舒看了一会儿。

  过了两秒,握着兔子,递到他手边,但是还隔着一个手掌宽,不算很近。

  ——是一个假如陶与舒说不喜欢、不要,他就能立刻收回手不让他心烦的距离。

  “要不要?”迟迎问。

  陶与舒发现今天迟迎好像说了很多次“要不要”或者“你想不想”,用征询的语气。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要不要帮你抓娃娃,要不要蓝色小兔子。

  可能分明就是想要和他一起吃的,也应该是原本就想好了要把兔子给他的,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迟迎在这样做之前,就还是要先问他一遍,像是在心里预设好了他有很大的可能会拒绝。

  陶与舒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给我的?”

  迟迎看着他,这次是肯定的语气了:“嗯。”

  只是一个娃娃,陶与舒没想太多,伸手接了过来,和粉色兔子一起抱在怀里。

  走了两步,回想起刚才的对话,突然觉得有点想笑——这礼物怎么像是被自己强要来的。

  陶与舒垂眸摆弄了一下两只小兔子,偏过头看迟迎,开玩笑似的说:“如果我不问,是不是就不给我了。”

  迟迎像是有点诧异,看了他一眼,“不是。”

  “那你塞在口袋里不拿出来。”

  迟迎转过头,先没说话。

  他走在比陶与舒前面一点点的位置,肩线平直,步子也很稳,过了会儿才说:“怕你不想要。”

  陶与舒突然就觉得手里的东西有点烫手。

  他抿了抿唇,眼睛里面的情绪没有什么波动,心脏却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

  他突然想到今天那个小教练魏铭,跑过来要加自己微信,问的其实也是“可不可以”。

  “迟迎停下来,突然叫他,“陶与舒。”

  陶与舒抬头:“什么?”

  迟迎看着他,眉目深深,瞳孔里是隽浓的黑色,问他,“抓娃娃好玩么。”

  陶与舒愣了愣,点头,“挺好玩的。”

  迟迎嗯了声,说:“那下次再约你。不带奚丰羽。”

  陶与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实际上,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因为他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拒绝魏铭的邀约,可明明同样可以用在这里,他又觉得哪一个都很敷衍。

  大概双重标准就是根植于人身体里的劣根性,他察觉这是个陷阱,仍头也不回的踩了进去。

  半晌,他点了点头,用一种自己意识不到的,缓慢僵硬的语速说,“好啊。”

第36章

  一蓝一粉两只小兔子被陶与舒安置在卧室的壁柜上,?离床一条胳膊的距离,很方便随手拿下来揉捏。

  黄哥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陶与舒就正趴在床上玩儿兔子。

  没什么大事,?主要就是说明天定合同细节的事情,大条款之前都定好了,?这次也就是双方一起过一遍,?然后就可以签了。

  黄哥语气轻松,陶与舒也听的心不在焉,?没穿袜子的两只脚翘着,?一只手按在玩偶耳朵上一下一下的捏,心思一大半没在电话里。

  “……那就先这样,”黄哥说,“明天我早一点过去接你,?八点,?你起不起得来?要不要提前给你打电话?”

  因为要去健身馆,?陶与舒最近几天其实都起的比八点更早,?他说“起得来”,黄哥就说了声“行”,刚要挂电话。

  “等下。”陶与舒说。

  “怎么了?”

  走了大半天的神,临到挂断,他才想起正事来:“那家健身馆,我之后就不去了,?您记得帮我跟经理说一声。”

  “知道了。”黄哥没多想,说:“本来也说的是就这两周,?马上就进组了,也不可能再去练。怎么样,那儿环境还行吧?”

  陶与舒想到什么,?含糊的应了个“嗯”,不愿多提,便岔开话题,又问了一遍明天几点走。

  挂了电话,陶与舒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垂下眼盯着躺在自己肚子上的两只兔子看了一会儿,又坐起来,摸过手机去翻微信。

  他发觉自己开始越来越多的沉迷在手机里。

  大多数时候其实并没有在看某一个特定的东西,甚至没有看任何称得上有内容的信息,就好比现在,微信列表从上到下,有某某杂志编辑给他发的上次拍摄花絮图的合集百度云,有助理小朱发过来的后面一次品牌站台活动的量体尺寸图,也有阮梦奇在问他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谈到恋爱没谈到的话要不要出来玩,可他一目十行的掠过那些消息,慢慢的往下滑,却又莫名的觉得意兴阑珊,好像并没有看到任何自己想看的,所以也就没有回复任何人。

  他倒在床上放空几分钟,又想到今天的迟迎。

  想起他他把兔子递给自己时说的话和表情,想这人实在很怪——明明之前能带着糯米汤圆直接上门,送一只兔子却还要另外再问。

  陶与舒其实知道自己也有一点怪,但他找不出原因,所以也并不太想去很深的追究。

  他只是觉得好像一碰到迟迎,很多原本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复杂,但他无法去思考,只好很单纯的去顺应当下的心情。

  他承认,他在隐秘的享受这种不清不楚的怪,所以悄悄的在心里希望迟迎也别发现这种奇怪,好让这种状态维持的更久、更长一点。

  -

  翌日清晨,陶与舒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预备下楼等,结果还没到八点,就接到消息,说是上午的见面取消了。

  准确的说,取消的不只是这一场见面会,而是《雪地里》整个都开不了机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黄哥也没太多确切的消息,在电话里说的含含糊糊。

  他说只接到一个通知以及瞿导助理那边充满歉意的微信,打电话过去都没人接,直到下午才知道,真不是故意不接,是实在忙的人仰马翻,整个工作室都没人腾的出空来。

  陶与舒整整一天都空了下来,却也没做什么事情,一直断断续续的在等。

  晚上,黄哥打听完消息回来,说是瞿导和其中一个资方闹掰了。

  据说资方那边要求换掉男二,塞一个没多少演戏经验的新人进来。瞿导不同意,说人他已经定好了,几次试戏他也都看过,都拍板了,不可能临时换,而资方那边的意思是,剧本他们也看过,齐宇祥这个角色换谁都一样,没什么非谁不可。

  两方没谈妥,瞿导当场就火了,说电影是我的,我说谁合适就合适,你非要强塞你的人,大不了这个投资我不要了。

  导演的履历漂亮,《雪地里》在连备案都没有一个的时候就有大把投资方找上门,钱的确的是不缺的,瞿导也的确有说这话的底气,可临到关头来这么一出,还是惹出了不少的麻烦。

  对方在《雪地里》的投资占比百分之二十,不算少,因此想立刻找到资方接盘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刚搭好的景还要随组维护,而那边场务工人连尾款都还没拿到,金主说没就要没了,现在开始闹起罢工;

  片中一个高光角色请来某华裔大咖影帝客串,对方为此推掉好几个片约,又因为本来就已经延过几次期,早就颇有微词,这次暂时开不了机的消息一出,那边直接放话说不演了。

  兵荒马乱,鸡飞狗跳,片方团队的人是实打实折腾了一整天,才抽出空给陶与舒这边来回复。

  然而也没说出什么实质的,基本就是把原委讲了一遍,又强调开肯定是要开的,毕竟瞿导这几年心力全扑在这部上面,光剧本就改了好几版——只是时间就不好讲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黄哥打电话过来传达的内容的重点。

  “我先前还猜,m台颁给姓卓那小子新人奖,到底是哪里收到的风,不说电影了,连半个主都没担过,算哪门子的狗屁影视圈新人?”黄哥的声音从话筒里就听得出还在外面,带着风声,明显气的不轻:“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在呢,带资进组,瞄的就是你这个角色,做局玩儿我们呢!”

  “消消气,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陶与舒说:“黄哥,您晚饭吃了没有?”

  对比黄哥的气急败坏,陶与舒的声音可以说的上冷静。

  黄哥兜头的火被他这慢声慢气的语调浇熄一半,叹了口气,“没吃呢,哪有空吃。我怎么听你没一点着急的呢?这延了又延,上半年计划都被打乱了,早晓得就应该接个综艺填档……”

  “急也没用啊,”陶与舒顿了顿,“再说了,是我自己要求不接其他工作的,不怪您。”

  黄哥长长又叹了口气,“是啊,急也没用。”

  “之后怎么安排?”陶与舒想了想,问:“要不要去跟新邺那边见个面?”

  新邺传媒投资过《老人与神》,也是《雪地里》另一大投资方,原本也是唯二的主要投资人。

  后来陈氏进来横插一脚,硬生生分走一半的份额,这事儿在当时闹的就不是很愉快。

  《老人与神》让新邺在去年赚的盆满钵满,财报上一大半营收都来自这部剧和相关周边,陶与舒工作室跟那边对接的负责人混的很熟。

  如今陶与舒要主演的新片开始扯皮,陈家要退不退,按道理来讲新邺要是能推动一把,把原本的份额拿回来,这事情也就结了。

  “拉投资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操心,用不着你去出这个头,再说了,缺的哪里是钱……先不说投资了吧,你知道我气的不是这个。”黄哥在电话那边摇头,说:“我就是觉得被摆了一道,这心里憋的慌。还有一个事我没跟你说,也是今天刚知道的的,哎烦的我呀……”

  生气在黄哥这属实正常,做了经纪人这一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在生气就是生气的路上。有时候陶与舒看着黄哥为了各种大小事着急上火,自己心里却没什么很大的波澜,就很有一点另一种意义上的过意不去。

  可他也知道,他如果表现出着急,黄哥心里只会更加自责和难受。

  陶与舒问:“怎么了?”

  “就还是姓卓那小子呗,说是英雄联盟官方马上要宣他当新季度的明星召唤师。”

  陶与舒愣了愣。

  要说先前他还有些许心不在焉,但这下倒是完全理解黄哥为什么心烦了,这几个月,来来回回一些事情,好像总是绕不过这两个人。

  卓时跟苗瑜,同出自陈家全资的下属影视公司,算是同门师兄妹,当年《老人与神》选角,摆明的好班底加流量主演,里面刚好有两个适龄的配角角色,这家影视公司就打包送上了自家要捧的两个小新人,想乘一乘这趟东风。

  原本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陶与舒这边来说,如果不知道有后续这些事情,根本就连卖个人情都还谈不上。

  苗瑜那边在剧播出期间炒角色CP,剧后也数次买热搜炒剧外真人CP,这些他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管。

  在跨年晚会放出假节目单导致陶与舒被平白骂了个热搜,陶与舒也可以不计较,就当是大家事先没商量好。

  可晚会后台两个后辈跑进休息室,说是道歉却一顿闹腾,就是泥人也该有脾气了。

  陶与舒不是泥做的人,所以他后来没再回复过苗瑜的微信。

  上个月底,女孩子邀他去自己的生日会,消息至今还躺在列表里,只是陶与舒看也没看,当然也没答应。

  微信倒是一直留着,没拉黑,单纯觉得没必要。

  他这人就是这样,和你好的时候没见得有多亲密,不想好了也不会做什么撕破脸皮的事情,但就是很容易就能觉出距离感来,让你知道和以前不一样了。

  再说回卓时。

  小男生在剧组里时就一直闷不吭声的,下了戏就和苗瑜待在一起,没什么存在感,只在跨年当晚给陶与舒留下一个讲话很冲的印象。

  后来一起在盛典舞台上露了脸,拿了奖又同上了热搜,此后一个多月,营销号都在尿不尽似的对比这对“新生代双星”的身高、颜值和演技,要是在这个时候爆出原本是陶与舒的角色被卓时拿下,就这个从选角到开机一点风声都能在论坛讨论出花来的年度超级大饼,想想也知道媒体会顺杆而上的怎么写。

  丢了角色又输了舆论,再加上卓时马上也要成为英雄联盟明星召唤师……几桩事加在一起,黄哥血压骤升的很有道理。

  “……还要打表演赛,要求我们这边现场连线,就下周五。”黄哥想起什么,突然说,“比赛人选也定好了,还有你那小迟。”

  黄哥说“你那小迟”的时候,语气颇有些奇异。

  倒不是因为什么别的,纯粹就是知道迟迎和陶与舒关系不错,潜意识已经把他划为了自己人,如今“自己人”要跟竞争对手一起打表演赛了,怎么想怎么不太爽。

  “……”

  原本还在想事情,冷不丁在黄哥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陶与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两秒,眨了眨眼睛:“啊?和谁?”

第37章

  此时此刻,?@ER电子竞技俱乐部官博最新一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区精彩纷呈。

  【商业活动这么频繁,贵战队队员是不是要左转娱乐圈出道了?给个准话吧,我好收拾一下跑路】

  【不会吧不会吧,?去年一次表演赛,今年一次表演赛,?其余时间不间断在训练,?这也能叫商业活动“频繁”?】

  【好不容易全员状态这么好,不趁这个机会多练练手感,?又跑去打表演赛?咋地,?打算今年又终结在四强?】

  【热知识,ER已经春季赛九连胜了,目前积分榜第一,就算后面连跪也稳进季后赛】

  【我疑惑了,?表演赛和他们平时随便打排位有什么区别,?能影响什么手感?】

  【迟迎是不是要退役了?也是,?越打越烂,?就剩一张脸还能看,趁早退出电竞圈转行当娱乐圈十八线,还能直播卖卖货骗他那群女粉买单】

  【亲亲,这里友情提示我老公刚在春季赛里拿了五杀哦,比赛视频已经发到你私信里了,如果得了健忘症的话就点开看一下哈~】

  【迟神还叫越打越烂,?那LPL没有打的好的了……出道四年唯一一个一直在进步的选手】

  【层主,你爹就算转行娱乐圈也肯定不止十八线哈,?脸和身材就能吊打一大票x厂小爱豆呢】

  ……

  老陈接到上面的通知的时候也有点匪夷所思。

  上次表演赛因为正值周年庆,又加上官宣了代言人,所以排场搞得大了一点,?要从在役选手里面挑表演嘉宾,这可以理解。

  但这次不过就是个明星召唤师……

  要知道这位置每年都会宣一到两个小明星,给官方各种新资料片新英雄宣传造势,动静从来也就那么大一点,从来没跟在役选手扯上什么关系。

  说句不太好听的——宣的那些小明星,论起知名度大多数还不如迟迎,请迟迎去现场,要捧的到底是艺人还是选手?

  粉丝也对这次活动不满意,官博下面已经吵疯了,老陈暂时没空理,拿着通知先去问迟迎。

  原本想直接拒了的,但那边说这次是艺人团队那边钦点的——人小演员是迟迎的粉丝,专等着能跟他打一场呢。

  老陈推开训练室的门,迟迎正在自己座位上练补兵,奚丰羽滑着椅子过去跟他说了句什么,迟迎头也没回,只把耳机拉高了点露出一只耳朵,看着没什么耐心。

  老陈在门口站了两秒,清了清嗓子,两人就都看过来。

  “小迟,”老陈招手,“你出来一下,跟你说个事。”

  老陈把人叫到茶水间,将事情说了一下。

  在来之前老陈也跟联盟那边提前打过招呼,大意就是他只负责把话传达到,去不去得看迟迎自己,让他们别抱太大希望。

  他还算是了解迟迎,没估计错,果然话一说完,迟迎就皱了下眉。

  “我必须得去?”迟迎蹙着眉,“不去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老陈干脆的说,“顶多得罪一下小明星的团队……不过这无所谓,没竞争没交集,得罪就得罪呗,我们打好比赛就行了,碍不着什么事。”

  迟迎点点头,“那就麻烦您帮我回一下。”

  “行。”老陈摸出手机,刚准备打电话,突然想起什么,又加了句,“不过你上次为什么就答应了?”

  老陈想了想,开玩笑似的说:“就因为上回的是陶与舒?你不会是人小陶的粉丝吧。”

  陶与舒和ER众人一起吃过几次饭了,现在整个队里都跟他挺熟的,也都挺喜欢这个长相漂亮又乖巧的男生,有时候有比赛,还会主动帮他留票。

  不过老陈现在这么一想,就觉得还是有点奇怪,毕竟迟迎在去年之前好像也和陶与舒没什么交集,上次也是表演赛,这次也是表演赛,怎么当时就那么爽快的答应了?

  按道理来讲,像今天这样拒绝才是正常的吧?

  迟迎静了两秒,没答。

  老陈自言自语似的又说了句:“不过这次好像也有陶与舒。”

  迟迎抬眼看他,“什么?”

  老陈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不清楚啊,之前那边负责人在电话里讲的,说是表演赛上有他的环节。”

  见迟迎不说话,老陈清了清嗓子,道:“那行,今天就先这样,你回去训练吧,我一会就给联盟那边打电话……”

  “我去一趟吧。”

  “——啊?”

  “那天不是没什么事?”

  “没事是没事……”老陈愣了愣,心想你这前后口风变的可真够快的啊,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啊,“你确定要去?那我可这么跟他们说了啊。”

  “嗯。”迟迎双手插在卫衣兜里,轻轻踢了一下桌腿,漫不经心道:“去见……偶像。”

  “……”

  老陈本来都收拾东西准备出去了,听了这话见鬼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

  英雄联盟作为一个时下最热门的端游,跨圈互动也是一个很好的维持热度和新鲜感的方式。

  黄哥心知肚明,铁打的代言人,流水的明星召唤师,这个位置不是卓时也会来别的小明星。

  而陶与舒方面作为地位更高的代言人,一没有必要未卜先知的在这个上面跟官方搞什么排他协议,二是游戏方也根本不可能了解这陶与舒跟卓时之间有什么小摩擦和小竞争,就算了解,也不会有什么表示。

  但黄哥总归还是不太爽,不想陶与舒在这节骨眼上跟卓时出现在同一档节目。

  他跟对方负责人扯了两次皮,那边就说现场连线已经是协调之后的决定了,因为原本按照合同规定,陶与舒这边至少需要露脸配合宣传四次、语音连线或其他方式配合宣传两次,这还不包括各种社交平台上的广告。

  合同摆在那里,黄哥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大金主,给的代言费不少,一直合作也都挺愉快,扯多了怕影响后续合作。

  说是语音连线,但实际操作起来也没有那么方便,因为要保证语音质量,不可能随便坐下拿一部手机就连了。

  最终还是借了一间录音室,化妆师助理全部到位,还提前了一个小时去调网络跟音频,跟跑一天通告也差不了多少了。

  “小陶哥,喝水。”助理小朱递过来一瓶盖子拧开的矿泉水,然后就在一旁站着,过了会儿说了句,“感觉您脸色不太好啊。”

  陶与舒润了润嗓子,道:“有点儿吧,没睡好。”

  小助理也知道黄哥最近一直在为瞿导新片的事情发愁,每天这儿那儿的跑饭局,此刻看陶与舒情绪也一般,眼睑下面还有一小片粉底也遮不住的淡淡乌青,就忍不住有点心疼的道:“别太累着了,事情总会解决的。”

  陶与舒又喝了一口水,没说话。

  的确也有一部分《雪地里》突然开不了机的原因,但他今天精神不太好,主要还是因为昨晚有点失眠了。

  挺突然的失眠,好像就是单纯睡不着。

  他白天问了一下医生,对方也没说什么,只说是压力导致的,让他好好休息,别太焦虑。

  可以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的,那时候因为每天都忙,行程赶节奏又快,一天下来累的只想倒头就睡,哪里还有精力再胡思乱想。

  也就是这小半年,时间突然空下来,脑子却跟突然腾出空来了似的,总是一个念头就能占据很久。

  昨晚的念头,先是思考了一秒迟迎为什么要去现场,有点不是很开心,紧接着想到自己当时在周年庆第一次见到的他的场景,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琢磨,当时他是叼着根烟的,可是后来好像也没见过他再抽烟。

  临睡时的思绪总是很容易就天马行空,陶与舒放任它奔腾,然后就成功的睡不着了。早晨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被两个黑眼圈吓了一跳,虽然今天不用在镜头前面露脸,但化妆师问他要不要打点粉底,陶与舒就还是说了好。

  左手边是调好的设备,右手边的小桌子上放着过两天要去的Y视清明专题朗读台本。

  陶与舒趁连线还没开始的间隙多翻了几页,太久了,有些背过的都快忘了。

  黄哥出去接了个电话,进来后见陶与舒坐在那里看台本,突然说:“要不要把直播打开看一下?”

  “看什么?”陶与舒问完自己也反应过来了,是英雄联盟直播,于是说:“噢,可以啊。”

  黄哥在pad上调出直播画面,放在小桌子上,拖了把凳子跟陶与舒一起看起来。

  黄哥现在看卓时是哪哪都不爽,镜头刚给到舞台上的人,黄哥就下意识的皱起眉——

  男生一身D牌春夏新款的赞助,伶伶俐俐的站在那里,人靠衣装,周身气度与三个月前已截然不同。

  “D牌那边的公关上周末还拿着图册来问我,Y视节目的衣服定好了没有,”黄哥盯着屏幕,上下打量一通,语气不爽的说:“我当时给他们说的是没有,但不出意外还是在一直合作的几个里面选,要是定了,就第一时间先给他们回消息。结果他们现在就给别人穿上了,这让我是回还是不回?真的是……”

  娱乐圈里,大牌时装在明星艺人身上展现的先后次序也有讲究。

  同一个场合避免撞衫自不必说,同品牌的某季度的新款,谁先谁后、谁穿超季谁穿过季,稍有不慎,也会被拿来做大做文章。

  名利场上就是这样,看钱,也要看地位。

  对艺人来说,在时尚圈的地位就算作咖位的一种衡量标准,这标准或许一开始并不是个标准,但以此为荣的多了,大家就不得不都重视起来。

  D牌这次做的不太厚道,但没签任何白纸黑字的文件,抱怨也就无从说起。

  原本放在以前只能算个无关痛痒的小事,毕竟备选方案很多,但眼下又跟卓时扯上关系,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黄哥嘀咕几句,到底还是没说太多,是怕自己更心烦。

  他转头看了陶与舒一眼,见人目光放在屏幕上,正看的目不转睛,面上倒是一点儿不愉快的情绪也没有,看着倒像是还有点儿高兴。

  黄哥狐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画面正切在嘉宾席上,中间的黑发男生正面无表情的检查设备。

  左边一个戴眼镜的小平头过来跟他说话,他便微微侧过头,露出英挺的半张侧脸。

  镜头偏爱他,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很长,五分钟后,再移回到舞台上的卓时身上。

  两个画面切换,一个是满身大牌的演员,一个是穿着带队服LOGO的短袖的职业选手,却好似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明星。

第38章

  迟迎检查完游戏账号,?ANX的前打野阿维走过来拍了拍他肩。

  阿维是去年跟Dova差不多时间退役的,以前大家就经常一起吃烧烤约训练,关系比较熟。

  “八百年没见了啊迟神,?”阿维羡慕的看了看他的头顶,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帅啊,?我都秃了。”

  “上周常规赛你不是也在现场?”迟迎看了他一眼,?眼神从他头顶掠过,说,?“少熬夜看女主播。”

  “靠。”阿维气笑了,?电竞少年的世界里基本就不存在不熬夜这回事,“我熬夜那是快乐,是潇洒,你们熬夜还训练呢,?也没见你秃啊。”

  迟迎懒得再跟他讨论秃不秃的问题,?“你来就说这个?”

  “不是。”阿维左右看了一眼,?突然凑近了点,?压低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隐隐的兴奋,“这不打听八卦来了么?听说今天来的那小明星是你粉丝?真的假的?”

  迟迎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阿维有点诧异,“我还以为你是知道所以才过来的呢。”

  迟迎没接话,阿维想到什么,又说:“不过官方得乐疯了吧,有你,?听说还有陶与舒也会语音连线,这波流量大啊,?以前宣新资料片有这样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S赛开幕式。”

  迟迎顿了顿,“连线?”

  “嗯?对啊。”阿维乐了,“这你也不知道?那你别告诉我过来就是无聊想炸炸鱼啊,?那你直接去白金局排位不就得了。”

  过了会儿,迟迎才说,“不是。老陈说不好推。”

  “这样,”阿维嘀咕了两句,余光看到一边,一愣,然后便猛拍迟迎肩膀,低声道:“那啥,你那小粉丝过来了!”

  卓时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朝迟迎的方向走了过来。

  见迟迎抬起头,卓时愣了愣,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步子快了起来。

  在迟迎跟前站定,卓时伸出手,笑容温和的打招呼:“迟神……还有这位是,维哥?你们好,初次见,我是卓时。”

  被准确的叫出名字,又被称呼为“哥”,阿维有点受宠若惊,“哎你好你好。”

  迟迎也站起身,点了下头,“你好。”

  “还是第一次看到迟神真人呢,”卓时微微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男生,真心实意的道:“比在视频里看还要帅很多。”

  阿维在一旁饶有兴趣的插话:“你还看过他视频?”

  卓时顿了顿,笑着说:“是啊,我以前经常看迟神直播的,可惜现在都不怎么播了。”

  卓时说自己是迟迎的粉丝,这话也不算撒谎。

  出道前,他跟大多数男生一样,爱打LOL,也常看比赛和直播,知道迟迎这个人,也的确是觉得他很厉害,有几分崇拜。

  不过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请迟迎过来,并不仅仅是因为这种私人的原因,而是团队多方考量,又参考了上次周年庆陶与舒那次的流程,觉得请迟迎是最合适的。

  电竞选手里人气最高的一位,关注度也高,怎么着也不会吃亏。

  只是原本请之前是没抱太大希望的,没想到竟然意外的顺利。

  经纪人在电话里跟他说“妥了”的兴奋语气像还在耳旁,卓时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站着跟迟迎聊了一会儿,期间基本都是阿维一直在兴致勃勃的接他的话。

  临走前,卓时又看了迟迎一眼,见男生垂着眼皮,正检查外设,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看着情绪不怎么高。

  原本想说的“一会儿手下留情”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只是小资料片的官宣,活动的总时长不多,各种流程加在一起也就一个半小时,没有上次周年庆那样的大量互动环节。

  简单粗暴的抽签决定两方队伍后,比赛很快开始。

  卓时跟阿维分到一队,阿维玩打野,卓时玩中单。

  选好英雄,卓时侧过脸道:“维哥,一会儿求多多支援我啊。”

  阿维摇了摇头,笑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得看对面那位哥玩什么——我草!!”

  大屏幕上显示迟迎选定了一手挖掘机。

  “这小子,”阿维皱着脸,“以前我跟他对线,他就爱拿他的挖掘机克我,怎么今天又把这玩意掏出来了……他还记得这打的只是一场表演赛不?”

  阿维在役时也是LPL相当排的上号的打野,迟迎和他对局无数,输赢向来三七开。

  迟迎七,他三。

  阿维沉吟半晌,选出了自己的招牌英雄豹女。

  刚吐槽完迟迎,他也有点上头了,也忘了自己只是在打表演赛了。

  两方英雄双双显示在大屏上,官方直播间的弹幕就已经疯狂的轮动起来了。

  【啊啊啊迟神的挖掘机!好久没见了QAQ】

  【阿维豹女?活久见啊,还能在这看到两代野王之争】

  【两代野王?迟迎我认,阿维算哪门子啊,在役的时候还比不过MGE的前打野Wish吧】

  【u1s1,阿维豹女是牛逼的,而且看上次周年庆,迟迎打表演赛都是玩儿的,不会很认真,还会放水,所以还说不准哪边会赢】

  【纠正,和陶与舒那次不是放水,那是放海】

  【我服了,怎么满屏的迟迎迟迎迟迎,能不能给我们艺人一点牌面?今天是他的主场吧??】

  ……

  总而言之,由于各种原因,比赛一开始,关注的焦点就全在双方打野的碰撞上,仿佛真是一场野王solo战。

  以至于十几分钟下来,挖掘机和豹女在野区剑拔弩张、火花四溅了好几个回合后,也没人注意到卓时操纵的中单小鱼人已经被迟迎越塔单杀了两回了。

  又一次被杀,卓时的小鱼人惨兮兮的倒在了地上。

  死亡等待时间,助理从后面递过来一瓶水。

  卓时接过来喝了一口,脸色不太好看。

  平心而论,他的技术在普通玩家里算得上不错的,从走位和技巧都能看得出来是平时经常玩的。

  不过在迟迎面前,就不怎么够看了。

  卓时助理也朝对面的方向看了一眼,有点欲言又止。

  截至目前为止,这场表演赛呈现出来的效果和他们预想中的相差的还比较远。

  不说四保一或是让人头了,就连最起码的稍稍关照一下都没有。

  观众也好,弹幕也好,就连镜头和解说,也跟不记得还有卓时这号人似的,一直怼在两边野区上,像是往中路拉一下都浪费时间。

  卓时这边的工作人员干着急,但又不可能明着去跟迟迎说让他“放点水”,太直接,也不现实。

  毕竟谁能想到,在去年周年庆上和陶与舒“配合”的那么好的人,会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这么的不配合?

  到了二十分钟,弹幕里终于开始有人注意到了今天的明星嘉宾——

  【话说这个卓什么的,送了几个头了?要不是他,阿维经济也不会被拉这么多吧】

  【叫卓时。昨天还在首页刷到了这个人的营销,说什么单排上了大师,就这??】

  【他要大师那我就电一王者】

  【刚那一波撞墙看的真养胃2333】

  【官方怎么请了这么个嘉宾过来啊,反向宣传?】

  【md还不如陶与舒呢,我为我喷过陶与舒菜道歉,原来下一个更菜】

  卓时团队的工作人员一直实时监控着直播间评论,好不容易见到相关讨论,精神为之一振,等看清弹幕上写的什么,又觉得还不如不讨论。

  三十四分钟,迟迎带领队伍冲上高地,推了卓时队伍的水晶。

  迟迎个人战绩10-2-8,其中五个人头都来自卓时的小鱼人。

  阿维长出一口气,摘下耳机向后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无奈道:“又输了,这特么比以前输的还快。”

  卓时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我的锅,是我拖后腿了。”

  “不是,这怎么能怪你。”阿维没心没肺惯了,没发现卓时脸色不对,张口就说:“是我太久没训练了,都生疏了,刚空了好几个大,唉,回去又得被那几个逼嘲笑……”

  输了比赛,阿维脸上还挺高兴,笑眯眯的,他拎过水杯喝了一口,刚想起身,就听见卓时问:“维哥……迟神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阿维愣了几秒,放下水杯,看向卓时。

  “不是啊……这,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卓时没说话,阿维懵了几秒钟,渐渐的有点反应过来了,一拍脑袋:“哦哦,你是想说他刚刚越那几次塔啊?游戏嘛,哪有什么意见不意见啊,再说他风格就是这样儿的,前期就爱Gank,这还是表演赛,收敛了点,不然更莽。”

  卓时点点头,表情没变化,心想他上次表演赛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

  阿维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再说什么,有点尴尬。

  他心想现在来打表演赛的小明星心理都这么脆弱?

  又想到这个卓时好像是迟神的粉丝,这么一想好像就说得通了,和偶像同台竞技,结果被按着打,心里有不舒服也正常。

  但是他该怎么跟人家解释,迟迎绝对没有在针对你——水平太不在一个线上,随便打打就能把你打爆,这叫针对?

  阿维想了想,觉得这解释太过欠打,就没再多嘴。

  作者有话要说:  迟迎: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能让我放水,那就是____

  Ps,我也想多更一点但是手速太慢了qaq不过日更绝对不会断的!>3<

第39章

  后面没他们什么事了,?阿维收拾东西起身准备溜,经过迟迎那边的时候,问他:“回去还是咋?—起去吃饭?”

  “不了。”迟迎垂着眼皮收拾东西,?“你先走吧,我等—会。”

  阿维想问他还呆着干嘛,?但看他情绪实在不高,?又想卓时可能要过来跟他说话,于是拍了拍他肩,?道:“那回头再联系,?哥先走了哈。”

  “嗯,回见。”

  工作人员上来收拾设备,其他嘉宾都三三两两的从侧边下台。

  迟迎到后台洗手间洗手的时候刚好听到前台传来的电话连线里熟悉的声音。

  他拧开水龙头,接了把水扑在脸上,?陶与舒的声音透过涔涔水流传进他耳朵里,?和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有点细微的不同。

  有—种电流畸变过的沙哑,?显得有些陌生。

  他关了水龙头,?凝神听了—会儿,就听见陶与舒在说祝贺今天赢的队伍,然后祝英雄联盟越来越好。

  很场面化的话,语气是加工过的甜蜜。

  连线时间很短,没超过—分钟。

  没等迟迎洗完手,就结束了。

  迟迎抽了张纸擦干手,?扔进废纸篓里,然后出门。

  经过—门之隔的看台时,?他朝里望了—眼,没有太刻意,很自然的就想到半个月前的那场比赛,?陶与舒坐在台下,脸上的笑容隔得很远,但也很清晰。

  当时他说“我有—位支持的选手”,他说“我希望他能顺利”。

  迟迎没法形容当时的感觉,但他觉得自己大概—辈子都不会忘记。

  是血液在身体里逆流—般的窒息感,他觉得心脏仿佛要撞出胸膛。

  迟迎步伐停顿,半晌,掏出根烟,侧身—步,半靠在了墙上。

  表演赛不用穿队服,所以他今天穿的是件挺久之前的外套,兜里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半包烟,没火机,所以他掏出来,也只是叼着,没有点燃。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魔怔了。

  是怎么会觉得今天陶与舒会过来的。

  也没去问他,也没再确认,就这样过来了。

  迟迎烦躁的咬了—下烟嘴。

  陶与舒来看他比赛那天晚上,迟迎开车送他回去,回基地之后,他没进去,在熄了火的车上坐了很久。

  那—个小时里,迟迎也没做什么,只是思考了—下为什么。

  二十—年的人生里,迟迎向来擅长做决定,关于自己的,关于战队的,迅速做出选择,然后头也不回的执行。

  决断力对他来说已经近乎于—种生存法则,他凭借这个规避了许多可能的持续性的痛苦。

  可为什么关于陶与舒,明知不应该,他却总是—次又—次的在背弃自己上—秒的想法,在退让、放弃和向前—步之间反复犹豫。

  他—开始觉得那样也很好。

  如果陶与舒只是需要—个朋友,—个不算多亲近,但至少相对信赖的朋友,那他也愿意—辈子做这样的—个朋友。

  因为更远的距离也不是没有过,更近的距离从来不敢想,所以能在过年的时候—起吃饭,能在他难过的时候问他“你还好吗”,就已经十分惊喜且足够了。

  后来不是没忍住想再近—点儿,可陶与舒—露出那种有点带着点困惑和戒备的神情,迟迎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就像明明早就已经算不上生疏,但还是习惯性的想假装不是有意,所以没问他“你是不是要来”,如果他说是,再带着—万个理由冠冕堂皇的过来。

  怕太明显,把人给吓跑。

  但莫名其妙的,又开始后悔。

  十分后悔。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迟迎才发现他想要的距离不是现在这样的,不是隔着屏幕,不是隔着电话线,是面对面,能看到他的脸,能看到他笑的时候习惯性的抿起的嘴唇,最好还能抱进怀里。

  想见他。

  想见他的冲动达到了最顶点。

  良久,迟迎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没接通,但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自步梯上来,那人边走边讲着电话,声音跟方才连线里的没差多少,没有了电磁波,更添—丝清亮的软。

  “知道了,”陶与舒沿着楼梯慢腾腾的走,有点懒散又无奈的道:“求您别这么兴奋了行不行,小声点……嗯,快到了,我拿完东西就下来。”

  电话那头是黄哥。

  黄哥在直播开场时看卓时哪哪都要皱眉的状态,在看见卓时被迟迎半点没放水的打法打到自闭后已经全然变了,四十多岁的人了,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觉得爽到了,眉毛飞到天上去,止不住的笑,还把迟迎夸了—顿,说他懂行。

  陶与舒知道这跟迟迎懂不懂行应该是没什么关系。

  迟迎大概原本性格就是这样的,不是会为了谁曲意奉承和迎合的人,看着高冷又沉稳,但也有点少年气的骄矜,骨子里其实是傲的,所以也就不存在放不放水,更可能是根本就没想过这—茬。

  但陶与舒进而又想到自己那次周年庆,又觉得“不存在放不放水”这个说法有待斟酌,至少应该加个限定语——

  “等—下,有电话进来了,”察觉到手机另—个频率的震动,陶与舒从耳旁移开,拿到眼前看了—眼,是—串没备注的号码,就问那头的黄哥,“陈哥手机号后四位是0420?”

  “不是啊,”黄哥说,“他应该不会打你电话吧?我也没给他你电话啊……而且我跟他说了直接在后台等就行,我们上去拿。”

  半个小时前,现场连线做完没多久,就有游戏方的负责人打来电话,说有新周边要给他们,是—套联名的键盘和键帽,以及乐芙兰的限定手办,问黄哥要地址邮寄。

  录音室距离直播的体育馆也没多远,怕邮寄麻烦,黄哥就说他们自己过去拿。

  “那先挂了吧,”陶与舒说,“我怕有人找我有事。”

  他的私人号码不是公开的,有他手机号的都不可能是陌生人。

  陶与舒切掉和黄哥的通话,转接另—个,说了—句“喂”,那头没人说话。

  他困惑的拿开看了—眼,就听见话筒里和头顶上方传来两道—前—后但声线—致的低低的“嗯”。

  陶与舒怔住,顺着声音抬头向上看去,就见到握着手机在耳边的迟迎。

  迟迎站立在离他十几层楼梯高的平台上,右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肩上披着件灰色的外套,站的很直,也很挺拔,只是头微微垂着,眼神很专注的看着陶与舒。

  “你怎么在这儿?”陶与舒惊讶过后,看了—眼还显示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举起手机问他:“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迟迎还是低头看着他,放在耳边的手机没拿下来,也不说话。

  陶与舒跟他对视着,表情有点懵。

  过了会儿,迟迎才说了声“嗯”。

  陶与舒更加莫名,但见他不切断通话,就也觉得这样有趣,顿了顿,带着点儿笑意,冲话筒道:“打电话找我啊?”

  迟迎说:“不是。”

  陶与舒眨眨眼睛:“那要干嘛?”

  “没什么事。”

  他声音本来就低,越发放低着自话筒传过来,就更像是坠着—块磁,挠的陶与舒耳朵发麻。

  而耳朵又像是连着心脏,迟迎每说—个字,就加速—点点。

  两个人很傻的隔着—个楼梯用手机讲话,这场景要是让人看见,简直堪称诡异,偏两人都没什么察觉。

  “没什么事,那为什么给我打电话?”陶与舒含着笑问他。

  “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么?”

  这话不像是迟迎会讲出来的,陶与舒愣了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头安静了几秒,淡声道:“也不是没事,就是想听你声音了。”

  陶与舒抬起头,呼吸有—瞬间的迟滞,“……什么意思?”

  迟迎迎着他的眼神,没避没让,瞳孔深黑,眼神却清明,—如往常般好听的胸腔音:“你想的那个意思。”

  陶与舒握着手机,瞳孔微微放大。

  他好像是这—刻才猛然清醒—般的明白过来,这场对话—开始就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或者说,—直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迟迎盯着他,没错过陶与舒的每—个表情。

  但陶与舒脸上的情绪变化的太明显,从—开始的轻松愉悦很突然的就布满了慌张和不安,几乎不需要他特意去辨别,就已经很难让人忽略。

  那表情看的让人难过,如果可以,迟迎希望他脸上—辈子都不会再出现这样的表情,起码不应该是由自己引起。

  半晌,迟迎自嘲的扯了—下嘴角,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按下结束通话键,塞进兜里,道:“现在听到了。”

  陶与舒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没能说出来。

  直觉告诉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但他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才刚游刃有余的躲掉—个不太高明的追求者,但到了迟迎这里,他脑子里就只剩下—片空白和—串杂乱无序的心跳声。

  空气很长久的安静着。

  陶与舒没注意到迟迎放在身后的手里捏着没点燃的烟。

  不知道是五分钟、又或者只有三分钟过去了,迟迎姿势没什么变化,却看起来多了几分很难在他身上出现的颓然和焦躁。

  最终,还是迟迎张口,打破了这阵令人难堪的沉默,问:“你来找人?”

  陶与舒喉咙动了动,像终于学会说话:“嗯。”

  迟迎点点头,“那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陶与舒觉得事情好像被他弄的很糟糕。

  “等—下。”

  迟迎转过来:“怎么了?”

  陶与舒舌头打结,仍然不太敢跟他对视,所以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句没什么意义的废话:“那个,员工休息室往哪边走?”

  迟迎看了他—会儿,然后给他指了个方向。

  陶与舒小声说:“好。”

  迟迎转身走了。

  经过—个拐角,他将手里捏着的烟扔进了垃圾桶。

  陶与舒在原地干愣了—会儿,脑子里是—团找不出头绪的毛线团,郁闷的他想要乱抓—气。

  纠结了半晌,才终于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做。

  他照着迟迎指的方向走。

  原本应该不是什么难找的地方,迟迎也必然不是那种表白失败就故意给人指错路的性格,所以三分钟后,当陶与舒发现自己迷路,就很快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走神。

  陶与舒拐进走廊边的洗手间时,仍没有办法消化“迟迎好像真的喜欢自己,还疑似对自己表白了”这个事实。

  直到这—刻起,他才明白过来不管是微博推送,还是蓝色的小兔子,其实都不是他多想。

  但隐隐的猜想被印证,他又好像没有高兴或不高兴—类的心情,唯—的好像只是沮丧,原因包括刚刚迟迎转身走的背影,和他脸上想克制但藏的不太好的失落。

  陶与舒想,如果在再合适—点的机会下,他—定不会是刚才那个反应。

  那样迟迎可能也不会是那个表情。

  可让他认真的思考,又真的想不出来什么才是“再合适—点的时候”。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声音令人烦躁,陶与舒任由它响—阵,才拿出来看,是黄哥打过来的,不用接就猜到要说什么。

  陶与舒没接,等声音停了,才回过去—条微信,说“马上”。

  收起手机,他洗了个手,顺便用湿手背轻轻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儿。

  刚想离开,身后就传来—道脚步,是厕所隔间的其中—道门被拉开,走出来—个人。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相遇,都愣了愣。

  没两秒,卓时首先打了招呼:“小陶哥。”

  陶与舒看了他两秒,扯了张纸擦手,冷淡又敷衍的点点头,连假笑都免了:“嗯。”

第40章

  在这里遇见卓时属于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是卓时的商务活动,而陶与舒原计划只是很快的上楼拿个东西就走,没想到会呆那么久,?还迷路到了这里来。

  别人的商务活动,陶与舒却出现在现场,?还在后台厕所这种听起来就不怎么光明正大的地方,?这情况稍微有点不太好解释。

  陶与舒还没想好该说点什么,卓时就已经走到他旁边,?自顾自的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陶与舒慢腾腾的擦完手,?刚想开口,卓时就抬头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那笑容说不上来为什么,像带着一丝促狭。

  陶与舒怔了一秒。

  “小陶哥是来找人?”卓时问。

  陶与舒点点头。

  卓时挤着洗手液,?一边说:“我今天在这里参加英雄联盟的活动,?打了一场表演赛。”

  陶与舒:“哦。”

  他有点不太明白,?卓时说这句话是单纯的觉得陶与舒不知道这个事情,?所以在自报家门,还是有别的意思。

  “输的好惨啊。”卓时叹了口气,继续道:“果然和职业选手还是差的很远。”

  “很正常的。”陶与舒顿了顿,道:“普通人跟职业选手肯定比不了。”

  卓时点点头,看似好像在赞同他说的话,却忽然又侧过脸,?朝他笑了笑:“但小陶哥上次就打的很好。”

  陶与舒不置可否,只说:“也没有多好,?一般水平吧。”

  “那就是小陶哥人缘好,大家都愿意支援你咯。”卓时耸耸肩:“我今天那场……哎,不提了,?在中路当了三十分钟的孤儿。”

  陶与舒不知道该说什么。

  卓时这一番话说的有点莫名其妙,隐约还带了点儿阴阳怪气,又有一丝莫名的兴奋,总之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况且,陶与舒觉得他和卓时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够得上闲聊的关系。

  卓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和陶与舒争瞿导那个角色,也不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双方经纪团队的各种明争暗斗,就差当面撕破脸皮。

  退一步讲,就算他真不知道,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失忆,不记得自己曾在跨年时当面对陶与舒甩过脸色。

  陶与舒沉默着没说话,正想找个理由先走,卓时却也没再开口。

  等他洗完手擦干,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卓时却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换了个话题,跟他搭话:“迟神挺帅,也真的很强。这次表演赛,我经纪人那边去协商了好久,他才答应下来。”

  陶与舒心里一跳,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迟迎。

  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很快想起刚才的画面,想到迟迎低垂的眼,短暂的走神半晌,胡乱的应了个“哦”。

  “不过早知道小陶哥和迟神这么熟,我就来拜托你了。”卓时微笑着说:“说不定还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比赛上多让让我呢。”

  陶与舒花了三秒才品出卓时话里的还有别的意思,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嗯?”卓时歪头看他,像对他的反问感到很疑惑,“我刚才看到你和迟神……一起在楼梯间里,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关系很好,是我看错了?”

  卓时脸上的表情很自然,好像真的只是随意的在闲聊,可说出来的话好像又不是那样。

  陶与舒的心脏蓦的一沉。

  前车之鉴,他在脑海里飞速过了一遍自己和迟迎方才的对话,觉得严格意义上讲,也算不上出格,但落在有心人耳朵里,被稍加揣测,的确不知道会怎么想。

  “你看错了。”陶与舒凝视他,淡淡道:“我跟迟迎是认识,但今天也只是偶遇,我来找陈经理拿周边。”

  “哦。”卓时点点头,表情说不上是信了还是没信,一派的漫不经心,“那就是我看错了吧。”卓时的神情连同语气都让陶与舒觉得很不舒服且不妙。

  他不知道卓时到底看到、听到了多少,可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只要他想,一张嘴的确是可以说出花来的。

  陶与舒思索两秒,抬起腿想离开,却没想被他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那既然这样,”卓时说,“你当时和小瑜,是假的吧。”

  陶与舒停住了,转过身,“什么真的假的?”

  卓时看着他,慢悠悠的重复了一遍:“你和苗瑜的恋爱传闻,是假的吧。”

  陶与舒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信息量大且离谱,几乎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起。

  如果不是卓时又提起,他都快忘了还有苗瑜这个人。

  更别提什么从来都没听说过的恋爱传闻。

  他跟苗瑜,硬要说,也只有《老人与神》播出前后的一些网络“CP”热度,这在如今的网络平台上算是很常见一股风潮,偶有代入到现实的,也持续不了多久。

  粉丝磕的上头分不清真假,但至少卓时这个圈内人,还是一起在当初的剧组里共事过的同事,不应该问出这种话。

  震惊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陶与舒直视卓时,道:“从来都不存在的事情,没什么假不假。”

  他还想再解释什么,但卓时却是一副没想再多问的架势,点点头,挑起一边眉毛,竟然朝他笑了笑,“行,我信你。”

  陶与舒拧起眉。

  “那回见吧,小陶哥。”卓时摆了一下手,微笑道,“不耽误你了。”

  陶与舒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才下楼。

  陶与舒出去后刚好接到黄哥的电话。

  电话刚响没两秒,车门大开、正朝外面张望的黄哥就看见了从安全出口出来的陶与舒,掐断电话,匆匆迎上去。

  “我的祖宗哎,你哪去了。”黄哥几步上前,搭着他往保姆车的方向走,拉开后车门让他上去,自己又坐进去拉上车门,说:“发微信也不回?人小陈那边等半天没等到你人,直接把东西拿下来了。”

  举起手里一个盒子晃了晃。

  陶与舒摇摇头,拉上安全带:“找错地方了。”

  黄哥有点气笑了:“就上楼左拐第二个门也能走错?我都说了我去得了,你还要自己去。”

  黄哥让司机开车,转头一看,发觉陶与舒表情不太对。

  “怎么了?”黄哥顿了顿:“有啥事儿吗?”

  “我刚刚碰到了卓时。”陶与舒说。

  黄哥挑挑眉,但也没太意外:“然后呢?”

  陶与舒先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黄哥,年初那个视频……您有没有查过是谁放出去的?”

  -

  陶与舒没想到再一次翻出那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视频是会在这种情况下。

  卓时说的话他先没多想,只是觉得不对劲,话里有话的意味太明显。

  但他在下楼的时候,一些画面在脑子里闪过,陶与舒就突然觉得,可能从来就没有什么凭空而来的敌意。

  陶与舒一句话,黄哥忙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为了电影的事情,他最近四处都在找关系拖人情,查起这些事情来比以前方便了不少,而这事原本也算不上难查,所以很快就来了消息。

  “当时论坛那几个爆料号,因为造过太多谣,早就被平台封了,不过官方还保留有记录。”黄哥在电话里说,“发视频那账号还是个惯黑,主要就是黑你和黄妮妮两个人,前年因为私生那事发律师函的时候,名单里面就有它,告过一次,安分过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的。年初那会儿事情太多,我就没想着去查视频到底是哪里来的,当然肯定不会是他一个论坛黑子拿到的第一手……这次顺着摸了一下来源,果然发现视频是有人发给那楼主的……”

  陶与舒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问:“天鑫娱乐?”

  “嗯。”黄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是天鑫娱乐一个工作人员。那人现在已经离职了,想追究恐怕也追究不了,就算去问责,那边一句员工个人行为不受企业约束也能把我打发了,这事挺难办的。”

  这种情况陶与舒也早有预料到。

  他本意也并不是时隔这么久要来翻旧账,当时闹成那样的时候没有,现在就更没有这个必要。

  只是终于弄清楚了事实来由,还是让他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到脚心都渐渐的开始发冷。

  陶与舒没为那件事过多的消沉和难过,是因为逼迫自己没去想。

  但没去想不代表就彻底忘记了,他一直到现在都还不想接秦昕打来的电话,是因为心里还过不去。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黄哥问他,“谁跟你说什么了?”

  “视频应该是卓时拍的。”陶与舒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笃定而又缓慢的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出门,他也出去了,没有别人。”

  黄哥很明显愣住了,那头半天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确定?”

  陶与舒点点头,摇摇头,伸手按了按眉心,无比疲惫,“……估计吧。”

  黄哥没再问别的,干脆利落的爆了句粗口。

  冷静下来后,黄哥说:“那这事还就不能这么算了。”

  陶与舒没成年就进圈,近五年来,黄哥是看着他长大的,不能说不疼,与其说像经纪人对艺人,更像是长辈对小孩。

  自己的小孩够不够红、赚多少钱都是其次,被人明着欺负到头上来了就是不行。

  隔着根网线的黑粉能告则告,可也没办法真的顺着网线去打。

  可如今知道捣鬼的是谁了,再放过他还当什么顶流经纪人?

  “还有一件事情,”陶与舒握了半天的手心展开,里头是一片冷津津的汗,他说,“卓时今天看到迟迎……跟我说话。”

  黄哥还在生气,陡然听到迟迎名字,有些不明就里,“啊?”

  陶与舒咬了咬牙,“我上楼的时候遇到了迟迎,他、他对我表白,然后被卓时看到了。”

  “……啊??”

  “不是,也不算是表白,就是……”陶与舒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头一次有了自己真正做了什么错事的感觉,“就是,可能,大概说了一些可能听到会让人误会的话。”

  “……”

  黄哥还沉浸在怎么收拾卓时的想法里,突然听陶与舒来了这么一句,整个人都有点蒙了。

  黄哥不是那种把有将手下艺人从出道到官宣恋爱再到结婚的节奏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经验的老牌经纪人,五年来他带过的也就陶与舒一个,他曾经说过陶与舒省心,不过也并不是在这方面对陶与舒有什么很严格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如果哪天他想谈恋爱了,一定要告诉自己。

  但黄哥万万没有想过陶与舒第一个跟自己说的会是这样的。

  黄哥惊愕半晌,突然问:“你没答应吧?”

  陶与舒哽了一下,“没有。”

  “……那就行。”

  电话里陷入沉默。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思想建设,黄哥斟酌一下,道:“是这样……其实有的事情是轮不到我来多说的,但你自己心里得有数。就,小迟也是公众人物,有些意外还是最好不必要有……你明白的吧?”

  陶与舒说:“嗯。”

  黄哥松了口气,“总之,这段时间,能别见面就别见面吧,卓时那头……我去处理。”

  不说几个月前一场在当事人眼里犹如乌龙一般的视频门就闹的腥风血雨,囊括了“顶流艺人”、“电竞明星”、“同性暧昧关系”等单拎一个出来就足够热搜第一位的关键词,一旦被曝出去,的确是会比年初还要爆炸的新闻。

  黄哥的想法没问题,陶与舒也想这样的,什么都对,但心里抑制不住的要发酸,他也没有办法。

  陶与舒答应下来,“好的。”

  结束通话,他倒在床上。

  脑子里面闪过很多画面,心脏坠坠的发胀。

  画面最终停留在迟迎转身离开的那一幕,他不是太敢回想。

  可他也控制不住,于是那一幕就还是一直在他眼前回放。

  前不久,他还在想,想迟迎最好不要察觉,那样就还可以继续像这样下去,一直到迟迎不再对他那么好,或者到他厌倦。

  这个想法很卑劣,陶与舒知道,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察觉了一个人的喜欢,可实际上他在察觉这份喜欢之前,就已经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份很可能是因喜欢才有的好,觉得愉悦,并且享受。

  太糟糕了。

  微信上突然弹出几条消息,是Dova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基地,以前说过的,带他吃基地阿姨做的菜。

  陶与舒在输入框里删删减减很久,最终发送:最近可能有点忙,就先不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一下我这篇的确是有甜文tag的,也就是我自我感觉是篇甜文(>_<)

  所以就算现在小陶还在纠结还在矫情,但以后肯定会很甜的

第41章

  卓时的英雄联盟明星召唤师的title没有了的消息出来的时候,?ER众人正为即将到来的春季赛决赛熬夜加练。

  演艺明星的商务代言,向来是官宣合作时宣传排场大,合作结束时悄无声息。

  卓时这个召唤师没当上两日就宣布解绑,?已经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这样的本来没什么必要声张的新闻还在周六晚上十点这种流量巨大的时间被顶上了热搜榜前面的位置。

  英雄联盟官博删除了所有跟卓时有关的博文,?连原本关联的搜索框也被清的干干净净,?撇清关系的架势很明显。

  从热搜点进去,高位精选推荐的是他在表演赛上惨不忍睹的操作。

  奚丰羽打完一局排位,?刷着手机放松,?瞥见这个热搜就点进去看了一眼,没多久就被卓时那一波鬼畜的闪现撞墙逗的直乐。

  他笑的太猖狂明显,伍子起身出去接了杯水,再回来的时候就凑过去跟他一起看了起来。

  “这人谁啊?”

  “就之前宣的那明星召唤师……哦不,?”奚丰羽看了一眼热搜标题,?“现在已经不是了,?这是因为打的不行给踢了?搞不懂官方这操作。”

  “啧,?打的真吉儿烂啊,”伍子小声吐槽了一句,“官方请的些艺人怎么都这样?”

  “别地图炮嘛你,小舒舒不就挺好的?”

  “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都不行。”

  已经凌晨三点,训练室逐渐的没剩下几个人。

  刷了一会儿微博,奚丰羽就觉得困意袭来,?实在撑不住了,打算上楼睡觉。

  奚丰羽的位置靠外面,?起身的时候,他朝最里面的机位看了一眼,只看到迟迎半个侧脸。

  持续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迟迎肩膀上披着队服,依然坐的挺拔而修直,姿势和神态上都没显出什么困倦,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因为缺觉而显得没什么血色。

  一局终了,他动动手指点了个再次匹配。

  眼看着是要再开一盘的架势,奚丰羽想了想,就没叫他一起上去。

  出了门,正好碰到从茶水室里出来的伍子,两人一起上楼。

  伍子向训练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迟哥还在练啊,真恐怖。”

  奚丰羽说,“马上决赛了,也正常。”

  ER刚保持着一路全胜记录的打进了季后赛,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无论是战队士气还是粉丝信心,也都不是往年可以比的。

  临近决赛,不用教练提醒,大家都自觉的在加练。

  伍子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腰,摇了摇头,“但这练法也tm太不是人了,还是年轻吧,身体顶得住。”

  “这还是轻的,你是没见过他训练生那会儿,”奚丰羽想起什么,笑了声,“一天要跟人solo十次八次,输一次加练一整夜——不过他的确是蛮久没跟这样过了。”

  伍子问,“那他这样儿多久了?”

  “不知道,好久了……嘶,按说不应该啊,我们最近状态这么好。”

  伍子纳闷道:“不是我的原因吧?昨天咱训练赛虽然赢了,但是我失误有点多。”

  奚丰羽否决了他这个想法:“肯定不是这个原因,我平时失误还少?而且据我观察,他这状态至少五天了,感觉从上次表演赛回来就开始了……反正绝对不是因为比赛,我哥心理素质不至于这么差。”

  两人一边上楼一边讨论,到了房间门口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互道晚安,打着哈欠都进屋睡了。

  一楼的训练室剩一盏小灯亮着,偌大的房间里只余下一人。

  清明刚过的四月天,说热算不上热,但也不是顶冷的时候,马上就要入夏,却又下起了雨,说来就来的雨淅淅沥沥的砸在大门的铁栏杆上,碰撞出清脆的叮咚声响。

  尽管地处海城繁华的地段,但过了凌晨,别墅外面的街道也冷清下来,行人寥寥,小区里来往行走的车辆也都停歇下来,只路灯孤零零的亮着,一点孱弱的光透过玻璃窗透进来,裹挟着灰沉沉的夜色。

  迟迎就被这一片不甚明朗的亮光勾勒出一个萧肃的影子,游戏里显示等待中,他手就按在鼠标上等,直视前方,冷峭的眉峰却蹙着,里面有三分不耐和七分烦躁,说不好是因为游戏打的,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匹配等了太长时间,他没了耐心,干脆取消,退出房间,开了一局补兵。

  机械性的动作和键盘鼠标的咔咔声响的很有规律。

  事实上这些操作对于迟迎来说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几乎不用太过专心就可以完成,但他仍然带着一丝神经质般的自虐,仿佛不做点什么,眼前就会立刻又浮现那张惶惑的脸庞。

  任何可能性都想到过,唯独没想过他会害怕。

  这个认知让他陷在一种难以言说的烦躁和自责的情绪里,他很少后悔,但又的确后悔那天说出了那样的话——不是后悔让陶与舒知道他喜欢他,是因为这让他不舒服了。

  -

  艺人的商务代言一般都有点儿多米诺骨牌的效应,一个的代言效果好,时常也会带着其他的品牌找上门来。

  同理,一个掉了链子让金主爸爸不满意,别的也会受影响。

  卓时出道没多久,名气和代表作都没有,还没站稳脚跟,英雄联盟的解约就让他在业内出尽了洋相,一时间倒也成了一个热议话题。

  这行消息传的快,很多事儿都瞒不住,更何况黄哥也没压根没想瞒着。

  对方做的小动作太多,原本以为都是些小打小闹,这次也是真触到底线了。

  触到底线,那就不必再留什么情面,何况本来也没什么情面。

  英雄联盟春季赛决赛开幕式那天,陶与舒应邀还要带话题发条微博,内容自拟,主题就是祝选手们赛出风范赛出自我。

  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般都是工作人员去弄,文案也是工作人员去想,但他坐在沙发上等着人来化妆,看见小助理抱着ipad敲敲点点作苦思冥想状,就问她在做什么。

  小助理把ipad递过来给他看,说在想文案。

  陶与舒接过来看了看,其实话题和该@的都已经写好了,文案也已经有了个开头,只是很运营化的口吻。

  他看了一会儿,就说要不我来弄吧。

  但实际上的情况是他又真的很少自己上手去发类似的东西,想了几条,但好像都不是很合适发在这样的地方。

  十分钟过去,没有什么进展,小助理在一旁察言观色,问怎么样了。

  陶与舒怔愣两秒,将ipad递还给她,“还是你弄吧,我想不来。”

  小助理有点莫名,但还是拿过去,唰唰几下就搞定了。

  陶与舒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他又刷着微博发了会儿呆,眼睛里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下午的活动是给一个新上线的直播平台打广告。

  说是新app,但是在大厂旗下,宣发资金不少,流量明星跟不要钱一样的请,每个人做十多分钟的短片宣传,搞的很是花里胡哨。

  流程很快,台词也不多,无实物表演的形式,陶与舒没NG,一次就过了,出来的时候就碰到了一群人呼啦啦前呼后拥着的林钦。

  两人都抬起头,打了个照面,看清对方的脸,都是一怔。

  陶与舒出道这些年,和林钦基本属于王不见王。

  其实两人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竞争或者矛盾,甚至连见面都少。

  更尤其林钦一出道就是电影咖,电视剧演的不多,陶与舒则是三流偶像剧出身,后来也一直在电视剧里打转,现在才算摸进了电影圈的边边——而目前因为选角风波,这个边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摸进去。

  但因为两人年龄相仿,咖位和流量都相当,没矛盾也被粉丝和媒体硬生生制造出了矛盾来,好像只要两人出现在一个场合里,就有一大片人揣着手等着看有没有好戏上演。

  因为这层原因,两人虽说不熟,但一打照面,还是难免有一丝微妙的尴尬。

  陶与舒身后跟着小助理,正催促着快点走,陶与舒刚准备礼节性的对林钦弯弯嘴角就开溜,就听他说:“嗨,陶与舒。”

  嗓音轻飘飘的,还带着丝笑意。

  对方既然主动开口打了招呼,陶与舒也就没办法装看不见,于是停下脚步,眉眼两弯,露出一个惯常用的温和的笑来,“林钦哥。”

  林钦穿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用发胶抹的很一丝不苟,他挥开人群上前两步,微微歪着头问陶与舒:“这就走了?晚上聚餐你不来吗?”

  这种大型活动后的聚餐陶与舒一向是不参加的,因为冗长,里面的人大多不认识,却还要四处敬酒喝酒,屋子里通常烟熏缭绕,他很不喜欢。

  陶与舒说:“我应该就不去了,你们玩儿的开心。”

  林钦笑起来,露出一侧的虎牙,看着还挺阳光:“你不去啊,那王总白订了那么大一层宴会厅呢,这下热闹不起来了。”

  他说话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但周围的人一听,眼色就变得不对了起来,有的还开始小声私语。

  陶与舒顿时有些头疼。

  王总是大厂负责人,肯定不至于真的是特意为了陶与舒才包一整层的宴会厅,他还没有那么大的牌面。

  但林钦这样一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陶与舒再坚持不去,好像就在故意不给人面子。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陶与舒道:“好吧。”

  林钦看着他,嘴角弯弯,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助攻小林同学来了!

第42章

  聚餐倒没有想象中那么繁累,?年轻人偏多的缘故,开的香槟,先端着酒杯必要的寒暄过一阵,?就开始自由活动。

  陶与舒托腮倚在偏厅里岛形沙发的一侧,怀里塞着一个抱枕,?一搭没一搭的捏着枕头上罩的绒布,?质感柔软很舒服。

  不多时,沙发的另一侧陷下去,?坐过来一个人,?递过来一杯酒。

  陶与舒顺着拿着酒杯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过去,看到林钦虎牙尖尖的笑脸。

  陶与舒接过来。

  “一个人躲这里做什么呢?”林钦问他。

  陶与舒笑了笑,“你都知道在躲了,当然就是在偷懒了啊。”

  “好吧。”林钦松了松颈部的领结,?两臂张开搭在沙发背上,?身体后仰着靠上去,?是个放松的姿势。

  几秒后,?转过头,粲然一笑,“我也借地儿偷个懒可以吗?”

  陶与舒说“请便”,林钦就又弯着嘴角转回头。

  林钦眼睛阖着,看着是在闭目养神,但没有真的睡着。

  他时不时的张口,?语气懒散的问陶与舒几句话,前辈问话,?陶与舒不敢装听不见,一一简略的答过。

  没一会儿,话题就拐到影视剧上面。

  两人都是演员,?在表演这一块上林钦是大前辈,又是科班出身,前不久才刚拿了一个洲际小A类电影节的奖,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陶与舒跟他说了声“恭喜”。

  林钦对这声恭喜颇为受用,眉飞色舞的谈几句国外见闻,又直起身来,看着陶与舒,说:“其实我看过你的戏,和尹前辈那个悬疑剧,你演的挺好的。”

  他说的就是《老人与神》,陶与舒收下了这个夸奖,“谢谢。”

  “不过有一点——应该也有不少人跟你讲过,我猜你从没谈过恋爱吧。”

  陶与舒没料到林钦说的这么准,还这么直接,静了一瞬,反问:“你谈过?”

  出于对同期演员必要的了解,黄哥搜集过林钦的信息,故而陶与舒也知道一点,林钦童星出身,从十一二岁时起就暴露在聚光灯下,从来没有过恋爱的新闻。

  像他们这种量级的明星,真正谈起恋爱来想瞒是很有难度的,没有传闻,说明要么是的确没谈,要么是瞒的很努力,但时间问题,该爆还是会爆出来,迟早而已。

  林钦瞬间喷笑,“你诈我啊。”

  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高深莫测道:“其实我说的这个谈不是你真的要去谈,只是一个统称——暧昧啊,或者暗恋啊都可以,反正你得体验过这样的同类的情绪,不然演戏的时候感情从哪里来呢?”

  陶与舒觉得这人有点过于没有边界感,但很奇异的,也并不惹人厌。

  林钦说的委婉,但也认真,不过并没有什么说教的架势。

  左右无事,陶与舒就也稍微坐直了点身子听他讲。

  感情戏生涩这个问题陶与舒不止一次被导演或严厉或温和的批评过。

  以前年纪不大,演的角色又大多无脑,剧情有趣颜值高就足够了,别的都是次要,可近两年演的片子偏正式,人物形象需求饱满,这个毛病就愈发凸显出来。

  他回想起半年前第一次拍吻戏,一个再蜻蜓点水不过的脸颊吻,甚至用不上太多表情,却NG了无数次。

  取景在宜市那一片著名的约会圣地下,景色和氛围都堪称完美,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他的情绪,总也不到位。

  到了最后,化着精致妆容的苗瑜站在他面前,垂着头,红着眼睛低落的问他,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现在再想想,有问题的哪里是苗瑜,明明是他自己。

  那时候他心绪宁静,心脏跳动的无波无澜,像一片平静的湖面,甚至还比不上和迟迎一起站在嘈杂的KTV里的时候。

  彼时环境既吵又乱,但他觉得好像哪里都比宜市的滨江大桥要好。

  对陶与舒来说,和不太熟的人有走心的交谈原本很难,但他觉得很奇怪,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有亲和力,同样是镜头前阳光温柔的类型,但林钦仿佛自带一股笼络人心的气场,过分的自来熟好像也不会惹人厌烦。

  一直到杯子里的酒见了底,陶与舒才惊觉两人已经聊了这么久。

  已经快到十二点,陶与舒待不住,加之酒精的效力开始发作,他起身跟几个前辈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先走。

  林钦给他递的香槟酒味不浓,让人喝醉的效果可以忽略不计,但一杯见底,还是让他多少有了些反应。

  夜晚风凉,又开始下起稀疏的小雨,陶与舒站在风口等车来,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廊边。

  没一会儿,一辆纯黑色添越缓缓驶近,停在他面前,降下的车窗里是林钦的侧脸。

  “上车,”林钦说,“送你回去。”

  陶与舒摇头:“我等我经纪人。”

  “黄哥?刚从停车场过来碰见他了,说是车抛锚了。”林钦指指他手机,“他没给你打电话?”

  手机上没收到电话,但陶与舒点开微信,最上面一条果然就是黄哥的消息,说在等人修车,又问他林钦过来没有,说是顺路,可以坐他的车走,或者帮他叫一辆,但这里不好拦,路又偏,估计得有的等。

  “怎么说?”林钦一手闲散的搭在车窗上,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又问了一句:“走还是不走?”

  陶与舒抬起头,有些犹豫的“嗯”了一声,心想那就麻烦他带一段路。

  陶与舒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上去,又说了声“谢谢”。

  林钦扬扬眉,说了句没事,一脚油门踩下去,添越就轰的一下蹿出十几米远。

  林钦说顺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是没有问陶与舒住哪,导航也没开,径直就走了,看着可能大概真的是顺路。

  陶与舒先前还以为是黄哥把地址告诉了林钦,结果进了佳苑路,林钦又问他小区地址。

  陶与舒其实是有点本能的抵触的。

  佳苑小筑的房子对于他来说是算是一个私人领地,那地方除了迟迎,至今都还没什么其他人造访,小区内人流又稀少,除了早晚上下班的时间,小区内几乎都安宁又清静,这让他觉得安全。

  更遑论林钦跟他连熟悉都称不上,他俩是今天才第一次有超过十个字的交流。

  可已经送到这里,半途要求下车未免过分矫情。

  陶与舒道:“在佳苑小筑。”

  林钦“哦”了一声,像早知道似的,“在那啊。”

  一路没人再说话。

  陶与舒是真困了,又有些微的醉意,林钦则是若有所思,似乎在想事情,没再跟刚才似的健谈。

  车开进小区大门的时候,雨突然就下大了,林钦熄火停车,一手伸到后座去摸了摸,扔过来一把伞。

  陶与舒接过来,又道了谢,刚拉开车门要下车,就听林钦在后面叫住了他。

  “我这可只有一把伞。”林钦看着他,挑眉道:“你拿走了,那我呢?”

  陶与舒错愕半晌,连忙松开抓着伞的手,有点尴尬的递还回去,“不好意思。”

  林钦没接,还是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突然说了一句,“陶与舒,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有点拧巴。”

  陶与舒愣了一秒,“啊?”

  林钦没再说话,只打开车门,从另一边下了车,拿过伞撑起来,偏了偏头示意他进来。

  “我送你上楼不就行了?”林钦说,“怎么,你是怕给人看到拍了,我俩手牵手上热搜?”

  两个传说中王不见王、一见面两方团队必互掐的顶级流量同撑着一把伞回家,不用再掺杂别的任何元素,就已经是足够上热搜第一位的新闻。

  陶与舒静默半晌,低头钻进了伞下,和林钦并肩站在一起。

  他当然不是怕,就算被拍也没什么,既不过分亲密,又没有矛盾,顶多网民热闹一阵,甚至连解释都还用不上。

  他就是又很不合时宜的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倒在后座睡的无知无觉,迟迎没叫醒他,就那么把他背上了楼。

  为什么不叫醒他?

  陶与舒竟然现在才有空去想。

  他不知道为什么又在这个晚上频繁的想起迟迎。

  林钦比他要高半头,因开了一路的车,硬挺材质的西装有点些微的发皱,裤脚处是雨水溅上来的细小斑驳的泥点。

  陶与舒瞥见,就又很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抱歉,今天麻烦你了”。

  林钦看他一眼,见他低垂的脖颈如玉般洁白,脸颊上还有残留的酒意而泛起的些许晕红,像没卸干净的妆。

  林钦心中一动,玩笑道:“你放心,这要是真被拍了,麻烦的肯定不止我。”

  他左一个热搜又一个被拍的,看起来也是真的怵,艺人大概就没有不怕这玩意儿的。

  林钦作为热搜常客一员,又因为性格原因,亲自发微博怼过好几次乱写的记者,虽然怼完也没见有多大效果,还是该瞎写的瞎写,且因此又被添油加醋的按头了一个“对媒体耍大牌脾气坏”的人设。

  陶与舒被逗笑了,忍不住道:“你还怕上热搜?”

  林钦半开玩笑的道,“和其他人不怕,和你怕啊。”

  “为什么?”

  林钦顿了顿,意有所指,“怕又得掐起来呗。”

  陶与舒笑了笑,没再说话。

  林钦将陶与舒一路送上了楼。

  电梯停在二十二楼,门徐徐打开,陶与舒再次道了谢,迈出电梯。

  “不过陶与舒,你真的变了很多。”林钦在他身后突然说。

  陶与舒转过身,有点迷惑。

  他不知道林钦这话从何说起。

  两人从没认识过,又何谈变不变?

  倒是他才是今天刚知道林钦是这么个热心的个性。

  林钦看着他,一双墨色的眸子很深邃,明明今晚也喝了酒,却看着没有一点儿醉意的样子,双手插兜,微微笑起来,“我就猜你可能都不记得我了,今天我去找你聊天,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可以认出我来——唉,等了一晚上,还是伤心了。”

  陶与舒简直愈发迷惑了。

  林钦见他呆愣愣的样子,“啧”一声,凑近一点,苦笑道:“你上小学那会儿还叫过我哥哥呢,真就给忘了啊。”

  小学?哥哥?

  陶与舒看着眼前这张笑容轻佻迷人的俊脸,嘴巴微张,似乎有一点远久的记忆浮现,但又记不真切。

  “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林钦走过来,拍拍他肩,顿了顿,手又移到他头上,陶与舒还没反应过来,林钦就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下一部戏是瞿导的吧?前几天还跟他见过面,他还夸你。”

  林钦抬起手,指腹还留有他发丝柔软的触感,“好好演。”

  陶与舒还在发愣,刚要说话,天花板上的声控灯就“啪”的一声亮了。

  两人齐齐向声源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上面几层的台阶上下来一个人。

  陶与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今晚总是反复想起迟迎的原因。

  很多事情可能被单拎出来每一件都没有任何问题,可就是在最恰好的时间点重合到一起,成了一个不太好解释的事情。

  迟迎穿着身灰色的常服,慢慢的从上面走下来,帽檐遮住他一半眼睛,看不清情绪。

  右手提着袋印着超市标志的纸袋,陶与舒能看到最外面露出一个角的那袋草莓干,是他最爱吃的那个牌子。

  迟迎衣服连同发丝都是干燥的,没有一点儿水汽,大概在雨下之前就等在这里了。

  陶与舒愣了半晌,偏了偏头,下意识的把自己的脑袋从林钦手底下移出来。

  恍惚中又猛然发现,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必要非得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陶:我?我拧巴吗?

第43章

  场面莫名僵住,?林钦反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等在艺人家门外,陶与舒发现时的神情也明显不大对劲,这让他立刻就往不太好的方向去联想了——不是私生,?就是有过节的人。

  无论是哪种情况,下意识的,?林钦就向前—步,?将陶与舒挡在身后,带着点儿防备和警惕的问:“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迟迎没答话,?只向下走—步,跟他平视,稍稍抬头,帽檐下的眼睛才露出来,?里面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林钦看清他的正脸,?微微—怔。

  先是觉得这个男孩子长得很俊。

  很高,?五官是不带妆的人才有的那种冷冽的英俊,?眉眼线条锋利,是让看惯了圈里人精致漂亮面容的林钦耳目—新的好看。

  随后又发现好像哪里很眼熟,相当眼熟。

  最后又觉得,这男生看起来不像什么坏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就是这么觉得。

  林钦松懈下来,可还没说话,?陶与舒就挣开他的手,上前两步,?那男生垂在—侧的手便动了动,眼睛跟着他走。

  两人—看就明显有话说,林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可能在碍事。

  “小舒,你们认识?”林钦的声音自身后飘来。

  陶与舒像才想起来还有—个大活人在后面似的,有些慌乱的转回头,看了林钦两秒,说了声“嗯”。

  林钦恍然的“哦”了声,点点头,视线又回到迟迎身上,顿了顿,像意识到什么般的笑了—声,“那行,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他甩甩车钥匙,转身就进了电梯。

  电梯门彻底关上之前,陶与舒看到他从缝隙里对自己眨了眨眼。

  他被林钦这个含义明显的眼神看的发麻,浑身僵硬的转回身,就对上迟迎漆黑的眼。

  “你……”陶与舒张口只说了—个字,嗓音就有点发哑,喉结有些紧张的攒了—下。

  陶与舒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摆在眼前的事实太明显,他甚至都不必问你为什么来这里了。

  不必问也不能问,问出来反而伤人。

  楼道里空旷安静,小区年代原因,走廊里还是声控灯,—直没有换。

  陶与舒通过灯亮又熄的间隔来判断,他们至少有三分钟都没能说出话。

  最后还是迟迎拎起袋子,像觉得多余般的扯了—下嘴角,抬眼看他,“没说—声就过来了,不好意思。”

  陶与舒被他这句从来没有过的“不好意思”冰的—愣,还没能有反应,迟迎就将耳边的口罩拉上来,转身想离开。

  刚要去按电梯,衣袖就被人拽住了。

  大概是因为心里着急,又紧张,陶与舒有点微微的喘。

  “对不起,”陶与舒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歉,语速有点快,“你过来为什么不跟我说—声?等很久了吗?其实我……”

  迟迎站的端直,偏过头看他。

  迟迎个子太高,陶与舒只到他耳朵,说话时要仰起头,他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平时迟迎听他讲话,好像总会微微倾下.身,像迁就。

  “没有很久。”迟迎说,声音平缓,淡道:“今天刚好有空,回家—趟,顺便过来。”

  其实也并没有抱着什么特定的目的来,也没报什么期望,只是想着至少跟陶与舒说—声对不起,如果顺利,再对他说你不要怕我,也别躲我,我是喜欢你,但你不用太在意,当我没说过就好了。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能简单用“不顺利”来形容,只是准备好的话就不好再讲。

  “你也不用道歉。”迟迎看他,“上次你跟Dova说过忙,今天是我打扰你。”

  “不是的,你没有打扰我。”陶与舒定了定神,想起自己在微信里说的那句话,Dova必然跟他们转述过,而那个时候他只顾着自己想要躲起来,根本没有在意迟迎可能会怎么想。还能怎么想?

  正常思维,都会以为抗拒厌恶到连见到他都不愿意了。

  陶与舒恨不得狂按—万个撤回键,又万分庆幸现在有机会能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当时是因为遇到—点麻烦,所以……”

  他想把自己以为的解释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不上不下憋的难受,突然想起什么,又急急的补充,“那个,今天,刚刚那个人是我同事,因为下雨,黄哥车又抛锚,所以他送我回来……”

  迟迎眉间掠过—瞬间的怔愣,低声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陶与舒也想问自己。

  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他有什么立场解释。

  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说的话冲出大脑,他想说,于是就说了。

  这种离奇的心慌和失控感还是第—次,从看到迟迎想转身离开时就开始,空空的,像失去了什么。

  比上次在直播会场,对着迟迎离开的背影,那时候有困惑和迷茫,现在又不—样。

  迟迎看了他—会儿,突然笑了笑,但没能持续多久,他就敛起笑容,眉间微微蹙起,眼潭深深的。

  “陶与舒。”迟迎叫他,“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陶与舒—下子睁大眼,不知所措的表情又浮现。

  但至少没再有慌乱和不适,只是像只眼睛圆溜溜的小动物,带着点儿警惕的看着眼前人,像在小心翼翼的观察,随时预备缩回手套里去。

  “记得。”陶与舒说。

  对他总是没有办法硬起心肠的。

  迟迎露出—个几乎称得上温和的笑来,只是很淡,“嗯。”

  停顿半晌,迟迎把话说下去:“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很好。”

  陶与舒轻轻的咬了—下嘴唇,没说话。

  “但你别有压力,也别多想。”迟迎像是在斟酌,—个字—个字说的很慢,“如果实在不喜欢,就当不知道吧。”

  “因为我喜欢你,是我单方面的,跟你没有关系。”

  -

  春季赛决赛那天,海城又下起小雨。

  淅淅沥沥的,通往体育馆的路被淋的湿滑。

  举着不同战队应援手幅的粉丝分列两排,保安艰难的维持秩序,但在ER和MUC两个队伍的车—前—后的到达现场还是被挤的向前踉跄—步。

  保安嘶吼道:“别挤!!”

  可惜无人在意保安的叫喊,现场“啊啊啊啊”躁动起来,吵闹拥挤的快要掀翻天。

  这只是春季赛决赛,虽然也是大赛,但论含金量比不上夏季赛,论分量也比不上S赛,之所以排场这么大,是有原因在里面的。

  ER、MUC都是LPL顶级战队,从国内电竞行业刚起步的时候起,两方就已经是对手了。

  不多不少算起来七八年,两个队伍的主力都换了—茬又—茬,许多当年—起从次级联赛打上来的战队,要么没落在历史中彻底没了姓名,要么被拆分卖到不同俱乐部旗下,只有ER和MUC尚存,并且依然伫立在LPL的金字塔之上。

  唯—的不同大概就是,ER至今仍然是全华队伍,MUC则早已混了—半南韩的血液。

  两个队伍平时比赛时输赢就有来有往,胜率算是五五开,但去年同样也是春季赛决赛,MUC以—场之差赢下比赛,拿到了通往季中赛的门票。

  今年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以同样的名义再战,看点十足,就很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尤其ER又是保持常规赛全胜记录上来的,士气很足,两方粉丝早就在网上轰轰烈烈撕过好几架了,上了台互相握手的时候,两边队伍气氛也相当紧张。

  迟迎跟MUC的队长阿Vi握手,镜头给到二人身上。

  阿Vi笑出—口大白牙,高高壮壮的身材看着压迫感很强,—张口,是不算流畅但不影响听懂的中文:“去年怎么输的忘了吗?没有关系,马上让你们记起来。”

  迟迎跟他平视,黑沉冷淡的眼眸里掠过—丝不驯,道:“去年那场我们没忘,忘没忘,但上个月的三比零我看你是忘了。”

  阿Vi挑挑眉,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有个短暂的交集,而后双双松开手。

  解说甲啧啧两声:“嘶——这是赛前握手,不是赛前骚话吧?”

  解说乙:“两边杀气都很重啊。”

  解说丙:“那可不是,你听台下这阵仗,啧……叫的我耳朵,这比S赛还凶残。”

  决赛是BO3赛制,三局定胜负。

  第—局,两边就各自都拿了擅长英雄,套路都没整什么虚的,上来就是硬干。

  迟迎拿了前期强势的打野英雄千钰,打法十分激进,开局十分钟就在野区抓死了两次MUC的打野泰坦,经济—路领先。

  奚丰羽操纵着沙皇在中路跟卡牌大师艰难对线,十多分钟过去,没能爆发—个人头,没多时,耳机里传来信号,奚丰羽心领神会,等到迟迎的身影已然隐藏在—旁草丛里,—个控制扔上去,发育良好的千钰就冲上去收下了卡牌人头。

  这局迟迎主抓中路,再加上两边气势汹汹,都不想把时间拖到大后期,节奏被带的很快。

  双方中野打了几波小团战,二十分钟过去,中路被打出了大优势,下辅过来包抄,至此,ER—路从中路推上高地。

  高地团战里,迟迎六神装备已出,以超高伤害切掉MUC后排,奚丰羽则得到完美输出位置,打出三杀,推掉水晶,顺利拿下了春季赛决赛的第—局的胜利。

  水晶破裂那—刹那观众席呼声犹如山呼海啸。

  第—局结束后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众人回到休息室,老陈早就已经在里面等了。

  “打得不错,”老陈给他们拿过来几瓶水,说:“我们状态好,但MUC状态也不差。下—局他们应该会选中后期英雄,你们自己想想要选什么。”

  迟迎喝了口水,点点头,向后捋了把头发,往后靠了—点,稍微放松下来休息。

  老陈又说了几句上—局的几个小失误点,但没提太多,主要还是打气。

  MUC的打野上—局在野区吃了迟迎的亏,后面大概率会主抓劣势路,思及此,老陈重点叮嘱了—下奚丰羽和伍子,这两人都是—言不合就爱Gank的,—有漏洞就容易被人抓住。

  “……这些套路你们平时都练过很多遍,我就不多说了,要强调的还是心态,心态要稳。”老陈瞥—眼伍子,见后者像在走神,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听到没?”

  伍子像是刚回神似的,“啊?”了声,马上又低头道,“嗯。”

  老陈多看了他两眼,没再多说什么,让他们收拾收拾准备上台了。

  伍子在休息室多坐了几分钟,出来之后,落在队伍最末尾。

  感觉到衣袖被拽了—下,伍子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了在他身后的迟迎。

  “怎么了。”

  伍子愣了—下,“什么怎么了?”

  迟迎看着他,问:“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伍子摇摇头,顿了顿,解释道:“就是早上吃多了,胃里有点撑的慌。”

  迟迎看了他—会儿,点点头,说:“别硬撑,不舒服就上替补。”

  伍子的脸色有—丝不易察觉的苍白,但还是咧嘴笑了笑,“队长,你说这话就是看不起我了,咱打的这几年,哪次正式比赛上过替补?”

  这话说的不假。

  ER队伍里的替补都是二队直接拔上来的,但实话说没几个人肯坐这个位置,因为首发状态都没问题,来了就是坐冷板凳,还不如留在二队打LDL。

  每—个职业选手都是渴望能够上场的。

  迟迎没说话,半晌,拍了拍他肩。

  力道不重,带着点儿安抚和鼓励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LDL:英雄联盟发展联赛

第44章

  第二局Ban&Pick环节,?如老陈所料,MUC经历第一场的失利,变得谨慎很多,?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后期英雄。

  ER和MUC打过的比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彼此的套路摸的很明白。

  对面选后期,?ER也拿出后期,?是打算对着磨个彻底的架势。

  两方精神俱都高度紧绷,拉扯的很细节,?一直到了三十二分钟,?双方经济也差距不大,但上下中三路二塔全塌,直接在龙坑的位置爆发了一波团战。

  由于要专门配合后期阵容,伍子掏的不是自己最擅长的英雄,?抢龙的时候不小心失误,?导致大龙被MUC抢走,?下辅二人组也被对方击杀,?迟迎则遭遇套上Buff后的敌方五人围殴,中路高地塔瞬间炸裂。

  尽管复活后的迟迎操纵着泰坦试图力挽狂澜,但在拿下三杀后,仍然没能抵挡住敌方的入侵。

  四十四分钟,水晶被推,MUC拿下了第二局的胜利。

  比分达到1:1,?来到赛点。

  众人回到休息室,老陈心态倒还挺稳,?输很正常,失误也很正常,他心平气和的给大家分析这场比赛的问题点。

  “我的。”伍子突然出声,?道,“龙坑那是我失误了。”

  “不能全怪你,”老陈说,“早去一步龙也拿不下来,MUC算好时间了。”

  伍子低垂着头,右手搭在左臂上,没抬头,也没说话。

  老陈以为他还在因为刚刚那个失误内疚,多安慰了几句,见伍子脸色还是很差,凑近看了一眼,就看到他一额头的冷汗。

  “你怎么了?”老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冰的,感觉到他的手臂不明显的在抖,又连忙去握,声音抬高两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其余几个人闻言也看过来。

  伍子摇摇头,声音有点虚弱:“没事……还好。”

  但他看起来完全就不是“还好”的样子,老陈问他,他又不说,弄的老陈都有点着急了。

  迟迎看了伍子几秒,起身,走到他身边,将他的右臂抬起,不过稍稍一个角度,伍子就五官扭曲,像是痛到变形,但仍咬着牙关没有出声。

  “伍哥。”迟迎放开他的手,低声道:“手这么严重了怎么不说。”

  众人都愣住了。

  职业选手有点儿什么伤病是很正常的,但问题就在于,伍子从来没提过。

  老陈反应很快,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叫队医过来。

  为避免队员突然出现什么发热头痛,队医在大型比赛时都是随队出行的。

  没多时,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推门进来,放下手中的医药箱,托起伍子的手臂查看。

  伍子还算配合,但整张脸都是白的,忍痛之余还有大半难受和愧疚,让人看了就不忍心。

  “要不要紧啊医生?”奚丰羽急的上蹿下跳,被迟迎一把按下去,又还是忍不住从他身后探头问,“问题不大吧?应该不影响上场吧?”

  队医表情凝重,麻利的给伍子弄了个热敷,然后说:“上场就别想了。我这没有工具,只能先临时处理一下,后面的治疗得去医院。”

  这就是真的很严重的意思了。

  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

  良久,迟迎出声道,“没有别的办法?”

  队医道:“没有。拖的实在太久了,不去医院肯定不行,除非以后这双手不想要了。”

  迟迎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知道了。”

  伍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头低着,脊背弓起一个疲惫的弧度,自责和后悔已经足够压垮他,没人忍心再多指责他一句。

  伍子是以怪物新人的称号出道的,脾气爆,自尊心强,不过实力也一直配得上。

  但这个圈子里有天赋的新人层出不穷,不拼命前进很快就会被后浪打下去。这一两年来,他在训练上越发勤恳,在日常的比赛和训练上从没出过什么大的岔子,偶尔几个小失误,也能很快调整过来状态。

  所以大家就常常忘记他已经二十三了,早已到了一名有着大量高强度训练的电竞老将身体该出现伤痛的年龄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连一向聒噪的奚丰羽也安静下来,讷讷的没说话。

  默然半晌,最终,老陈做出了决定。

  “阿闻在隔壁?让他过来吧。”

  阿闻是队伍里的替补AD。

  自从当了首发队员的替补,这还是他第一次即将要在大赛里露脸。

  被叫过来之后,阿闻显然有点受宠若惊,知道自己要上场了,他进来之后想说话,可房间里氛围太沉重,他愣了半晌,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阿闻缺乏大赛经验几乎是肯定的,而更大的问题是,他至今都还没和队伍的辅助练过一次配合。

  从来没有人想过伍子会不能上场,至少不是在这个时候。

  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

  梅雨季,海城的暴雨一连下了一整周。

  陶与舒坐的那趟飞机降落在海城机场那天,他走出舱门,只觉得整个天空都是闷热昏沉的,混着水汽的热风拂在脸上,是很不好受的味道。

  连续多天的失眠缺觉令他头重脚轻,一路几乎是飘着在走,坐进等在机场外的保姆车后,黄哥从副驾驶给他递水,他摇摇头没要。

  累的连水都懒得喝了。

  他在宜市呆了一周多,主要工作是补拍上部戏的外景。

  宜市在临海的南边,早早的就进入了炎热的夏季,他过去的头两天水土不服,又中暑,几乎没能吃下什么东西,可等适应了一点温度和气候,他又开始失眠。

  从机场回去还得两个多小时车程,碰上早高峰的堵车可能得更久。

  车窗升起来,开了冷气,黄哥给他递了毯子让他盖着眯一会。

  “这次回来之后,其他的事就先都放一放了,专心磨剧本,机会来的不容易,你等他们也在等,大家都不容易,都想有个好结果。”黄哥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皱了皱眉,“不是老说眼睛酸,还一直盯着手机看做什么?”

  陶与舒“嗯”了声,放下手机,“知道了。”

  黄哥又说了几句后面几周的安排,就把车灯关了。

  过了一会儿,等上了高速,车开的平稳又安静,陶与舒却毫无睡意,眼睛大大的睁着,盯着漆黑的车顶。

  黄哥也在眯着眼睛小憩,他就又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博。

  他看到了热搜第三位。

  #ER再次无缘英雄联盟季中赛#

  春季赛决赛就在昨晚,陶与舒原本是记得这一天的,在开赛前Dova其实还给他发了直播链接,可他当时还在宜市外滩赶最后一天的进度,忙的连水都喝不上一口。

  等回了酒店已经凌晨三点了,手机早已没电,他插上充电器去洗澡,洗完回来也忘了拔插头,昏昏沉沉一倒头就到了第二天。

  回程的飞机上又没信号。

  结果等下了飞机,首先看到的关于昨晚决赛消息的,就是这样一条热搜。

  陶与舒怔怔的看着“再次无缘”四个字,心里很慢的泛上一点儿难受来。

  他是知道春季赛决赛和季中赛之间的联系的,也明白季中赛的分量。

  和ER众人一起吃饭、一起玩的时候,奚丰羽嘻嘻哈哈,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吃完这顿今年兄弟萌一定要冲下季中赛”,听起来总像是聒噪的没心没肺,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背后为之付出了多少汗水。

  没人不喜欢赢,也没人喜欢在拼尽全部的努力之后得到再次失败的结果。

  陶与舒想起几个月前他去现场,迟迎玩男枪秀翻全场,当时镜头拍到他的脸。

  并没有幅度太大的笑意,唇角只轻轻挑着,可他的眼潭灼灼发亮,像是盛着一簇火。

  明亮炽烈的温度,让人心向往之。

  后来的无数个失眠里,陶与舒觉得,任谁看到那副画面,都很难不心跳加速。

  他戳进热搜。

  【去年输,今年又输,ER是不是真的在走下坡路了??】

  【常规赛全胜决赛都打不赢,这还有什么搞头啊?干脆解散得啦】

  【嘴下留情吧,最后一局明显替补AD跟不上节奏,下路整个崩了,要是全首发还指不定谁赢】

  【伍子手怎么样了,听说打到一半救护车直接拖出去的?】

  【别造谣,我人就在现场,没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ER这整个队伍就是个笑话,打到一半队员突发伤病不能上场?管理平时干嘛吃的?】

  【每年赚这么多钱连个像样的替补都买不起,昨天那AD打的让我怀疑我也可以去打职业了】

  【弱弱的说一句,不是针对MUC哈,粉丝别骂,但我还是更希望赢的是ER,毕竟是全华班……】

  【国产电竞战队也是真的没落了,抗韩这么多年抗了个屁,代表LPL去打季中赛的还是个混血,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淘气小灰灰:昨天之后cy可以从第一打野的位置上退下来了吧,最后一局打的像一坨屎,要我说ER应该打野也上替补,负负得正说不定有奇效呢[歪嘴笑]】

  【你有毛病吧……不眼瞎的就能看出来迟迎全程都很稳啊,人也抓了龙也拿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是是是,第一场那么大优势赢了不提,只要输了就全是迟迎的问题呗,知道了,老背锅侠了】

  这个id叫淘气小灰灰的人发言偏激,瞬间就被围攻,他神隐了几分钟,转头又上来在自己的主页发表了一条微博。

  由于带了好几个战队和选手的大名,这条微博很快就上了热搜广场,随即又被顶上了精选。

  后面再点进这个热搜的网友,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这条微博。

  【@淘气小灰灰:#迟迎滚出电竞圈#我说呢,怎么这么多人私信骂我,点进去一看都是迟迎粉,呵呵,网络暴力啊?是恼羞成怒了嘛,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迟迎这垃圾就是越打越烂有疑问?Dova还在役的时候和ER的前打野Sopi配合的多好,那时候赢个春季赛不是轻轻松松,至于被MUC按着打?要我说迟迎就是个瘟神,自从他当了队长ER的成绩就一落千丈,再这么下去怕是连四强都保不住喽。打的烂就算了还整天营销,今天这头衔明天那投票,一群老婆粉把电竞圈搞得乌烟瘴气,听说和陶与舒关系挺好?也是,物以类聚,两个都是营销咖[歪嘴笑][歪嘴笑]】

  陶与舒盯着这篇小论文看了许久,气血一点一点的缓慢上涌。

  他很少体会到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压下去,所以最终,没有忍住。

  他深吸一口气,点击评论:不了解就不要随便中伤别人,你只在键盘上轻飘飘打几个字就可以了,对方受的伤害比你想象中要大的多。

第45章

  在#陶与舒手滑#、#陶与舒评论#、#陶与舒迟迎#等好几个热搜或热门话题蹿上微博排行榜的时候,?ER一众人正在前往海市中心医院的路上。

  坐的是基地里的保姆车,开车的是老陈,车厢里是跟往常不一样的沉默。

  一路上无话。

  等进了医院停车场的时候,?老陈一边倒车,一边还是开了口。

  “情况不是太好,?昨天CT一做完,?医生就直接说得封闭治疗。”老陈说,“不过预后比想象中要好点,?一会进去……反正还是别多提比赛了,?免得伍子多想。”

  奚丰羽:“知道。”

  迟迎静静的看着车窗外面,没有说话。

  伍子病房在八楼,一群人坐电梯上去,刚到楼梯口,?Dova就迎上来了。

  伍子跟Dova算是差不多同时间入队的,?一起打了有好几年。

  昨天出事的时候Dova正在直播,?一收到消息立马就关了电脑直奔医院,?伍子做这项那项的检查,他都在旁边陪着。

  “老胡刚也来了,在里面。”Dova领着他们往里面走,一边说,“早上医生来了两回,打了局麻,?现在疼是不疼了,就是还抬不起来。”

  推开门,?伍子一见大家都来了,挣扎着就想从病床上起来。

  他左手手背上吊着针,右臂被包的像个粽子,?借不了力,被老胡一把就按下去了。

  “消停点吧你就,”老胡骂他,“都绑成这样了还这么不老实!”

  伍子躺在床上,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咽了咽喉咙,道:“这次都是我的锅。”

  他还念着昨晚的比赛,也早知道了结果,虽然大家都没想多说,但他还是免不了耿耿于怀,不可能不提。

  “手平时也就是酸,偶尔疼,忍一下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会突然搞事情。”伍子说,“要是没出问题,昨天比赛肯定是赢,对付MUC的套路练了那么久,我、我……”

  “行了别说了,”老陈打断他,说,“输了就别再去想了,你现在好好配合治疗才是最重要的。”

  伍子没说话了,咬着牙关,下颌线抽动着,显然还是没能够咽下这口不甘心。

  天知道他为了这场比赛多努力在训练,想着一定要一雪前耻——他已经二十三了,这次不赢,以后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机会。

  但是,但是。

  迟迎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点滴瓶。

  伍子仓皇的抬起头,喉咙紧了紧,“队长……”

  “好好养伤。”迟迎平静道,“这只是季中赛。后面还有夏季赛,S赛,德杯……你手要养不好,我们怎么打?”

  伍子愣愣的看着他,没用两秒,眼圈就红了。

  要说除了伍子本人以外,谁有可能是最不甘心的,大概就是迟迎了。

  昨天最后一场,他一个人拿下了16-6-12的恐怖战绩,但依然没能抵挡住MUC的进攻。

  谁都不会希望在自身实力巅峰的时候被队友拖累,易地处之,伍子自问做不到他这样豁达。

  可他对他说“好好养伤”。

  说“你手要养不好,我们怎么打”。

  伍子吸了一下鼻子,重重点了点头,声腔里带了丝鼻音,“嗯……好。”

  打过麻药,又基本没吃什么东西,伍子精神很短。

  没说多少话,他就就昏昏欲睡,众人没再打扰,都从房间里出来了。

  老陈去找伍子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其他人下楼。

  迟迎在路过医院小卖部的时候进去买了包烟,出来的时候就不知道其他人跑哪里去了。

  他在原地立了会儿,走到花园里长椅上坐下。

  拣一根烟叼在嘴里,从口袋里掏出火机,点燃,很快就有缭缭烟雾从他唇边散出来。

  迟迎很久没抽烟,突然抽一根,吸的凶,他被呛了一口,猛的咳了两声。

  一根烟没一会儿就剩了个底,他把烟蒂扔垃圾桶里,向后靠了靠。

  正午的太阳光有些刺眼,他就拿一只手挡着眼睛,仰躺在椅背上。

  伍子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还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烦闷的忍不住闭了闭眼。

  说没有挫败感当然是假的。

  ER在他来之前拿过两次世界冠军,在他进入队伍之后,拿的是最后一个。

  往那之后,就再也没摸过冠军奖杯了。

  这么多天来,他将自己埋在训练里,把很多念头都压了下去,唯一想的就是,这次一定要赢。

  可如今输掉比赛,脑子骤然空下来,一种静默的无力感就慢慢的笼罩了他的全身。

  跟很多人不一样,迟迎原本来打职业并不是为了什么中二热血的电竞梦想,单纯就是为了钱。

  那时候他并不太在意输赢,有钱就行。

  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教练的试训邀请,是因为一个月四千还包吃住的待遇;后来疯狂训练进入首发,也只是因为首发队员的年薪比训练生要多几个零。

  可打久了也有了感情。

  慢慢的,他不再缺钱,也头一次体会到长辈的关怀和嬉笑怒骂的友情,所以也开始真的想要带领队伍一起拿到最高的荣誉。

  却一直没能成功。

  其实迟迎一直都不是什么幸运的人。

  他靠努力有了现在的一切,但很奇怪的,当他真正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却好像总是差一步。

  对陶与舒也是这样。

  在陶与舒根本不认识他、不知道世界上有迟迎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他觉得没什么。

  人没有希望的时候就不会去奢想,可一旦有了一点希望,就忍不住想要更多。

  就好像离星星近了,就总会有错觉,仿佛自己一伸手就可以摘到它。

  但当真的伸出手去,就发现仍然离的很远。

  有脚步声踩着草坪过来,停在迟迎身后。

  “干嘛呢你,躲这抽烟老陈不罚?”

  迟迎移开盖在脸上的手。

  老胡正站在他身后,笑的温温和和,插兜低着头看他。

  迟迎直起身,欲盖弥彰的将散落在长椅上的打火机收起来,“没抽。”

  老胡嗤道,“小伙子怎么还学会撒谎了。”

  又在他旁边坐下来,朝他摊开手,“给我一根。”

  迟迎跟他对视两秒,从兜里摸出了那包烟。

  老胡笑的像只狐狸似的,自顾自的拿一根点上,然后整包都给缴了。

  烟全被顺走了迟迎也不恼,他看出老胡有话要说,于是就安安静静的等。

  “聊两句?”

  “说。”

  老胡笑了声,“你这一声‘说’我是真怀念啊,以前你刚进队那会,我要找你唠唠,你不愿意,问烦了你就来一句‘说’。”

  迟迎扯了扯嘴角:“你也知道你烦人。”

  老胡比迟迎大了有五岁。

  迟迎刚入队的时候十七,那时候老胡就快二十三了,患有严重的肌肉劳损,已经在退役的边缘。

  医生规定他每天训练不能超过三小时,他也听话,三小时一到,他就下电脑,紧接着满基地的转悠,找人聊天,首发训练忙,他就找青训生们聊。

  话是真的多,可也没人讨厌他。

  老胡就像一个老大哥一样,每天都笑呵呵的,跟大家打成一片,几乎有问必答,指导大家一些技巧,也爱聊那些电竞开荒时期的事情,整个基地里永远数他嗓门最大,可也最让人安心。

  在所有人都不敢跟迟迎搭话的时候,老胡敢。

  他觉得这个老是一个人在电脑前面练补兵的男孩子挺有趣,经常喝多了回来拉着他就是一顿唠。

  迟迎脸上虽说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不耐烦,但总归没什么笑表情。

  正常人对着他那张脸是尬聊不下去的,老胡还是厉害,到了后来,迟迎都被他念习惯了,再被拉着聊也不反抗了,就面无表情的任他去。

  一直到现在,老胡还是迟迎在LPL里最信任的一个人。

  有些话或许他不愿意跟其他任何人说,但在老胡面前,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迟迎慢慢的说,“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当队长。”

  老胡吐出一口烟雾,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觉得?就因为昨天输了?”

  “也不止昨天。”迟迎说。

  “昨天那场输的很正常。”老胡弹了弹烟灰,道:“MUC典型的运营战队,跟他们打你不拿出百分之百的配合,光靠个人实力猛冲硬撞肯定是不行的。阿闻是新人,以前没跟首发打过几次,跟不上队伍节奏,就被MUC抓了空子,这不是你们的问题。”

  迟迎说:“我知道。”

  “啊?”老胡看他一眼,“你知道啊,那你还在纠结个什么?”

  “去年春季赛对MUC,输了,今年又是一样。”迟迎默了默,说:“而且其实伍哥的手……喊不舒服有几次了,我没注意,是我的问题。”

  老胡沉默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按灭了烟。

  “先说第一个吧。”老胡转过身来,面朝着他,“一个春季赛而已,输个两回,才哪跟哪啊?当年我们打LSPL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惨,有半年一直在输,还不是输两场赢一场的那种,是真的基本场场都输,不也挺过来了?年轻人不要这么丧好不好?”

  迟迎蹙了蹙眉,“一直输?为什么?”

  LSPL时期的ER,队伍里除了老胡还有有当时的最强打野Sopi,有这两人在,没道理会一场都赢不了。

  “不为什么,就是当时队伍心不齐,配合不好,心态也不行。”老胡说,“五个人里有两个天天想着要换战队,一个不想打了想回老家,就剩俩人是正儿八经在打的……能赢才叫稀奇了。”

  “后来呢?”

  “后来,就还是一直输呗,又输了几个月吧,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Dova啊,伍子啊,一个接一个进队了,大换血,慢慢就好起来了。”老胡说,“所以主要还是人心要齐,其他都好说。”

  “你们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起码。”老胡看着他,“你说伍子手疼你没发现是你问题,这就是故意给自己施加压力了,没必要,真的。”

  “刚你们来之前伍子还跟我说,觉得是自己拖后腿了,如果早退役了,让新人早早顶上,昨天也不会那样,我给他骂了一顿。”老胡说,“自个儿一直在那焦虑愧疚呢,觉也睡不着,东西也吃不下,再晚两步我怀疑他真都得原地退役了,但刚你说那两句话,我感觉他是听进去了。”

  迟迎沉默着。

  “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适合当队长?”老胡笑了笑,拍拍他肩膀,“我看你适合的很。”

  太阳又从云缝里钻出来,明亮璨烈,晒的人脸上都渐渐的沁出汗来。

  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还是不习惯很长久的和迟迎处在这种温情氛围里,半晌,老胡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行了,我也不多说了,很多事情我不说你肯定也能明白。”

  他左右看了看,“他们都跑哪去了?我上个厕所出来没见人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老胡掏出来。

  回复完几条微信消息,屏幕上方就弹出来几条微博推送。因为有眼熟的名字,他就点进去看了一眼。

  迟迎也跟着起身,垂着眼睛刚想拉上衣服拉链,肩膀就被捶了一下,伴随着一声惊讶的“我去?”

  “怎么了?”

  老胡握着手机凑过来给他看,眉毛高高扬着,笑了:“刚不是觉得自己这不适合那不行?你看吧,这又有人给你说话呢!”

  老胡把手机塞他手里。

  迟迎蹙着眉接过来一看。

  那个被他压在心里好几天的名字此刻已经刷爆了热搜。

  还带着他的一起。

第46章

  陶与舒已经在黄哥的念叨下反省了半小时了。

  事实上他发现的很及时,?在发送完成、切回主页,看到自己头顶那个金灿灿的微博认证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他忘了切小号了。

  他原本是想马上删除的,?可是就间隔的那么一小会儿,那条回复就已经被反复确认是他本尊的围观群众疯狂转发并截了图。

  所以删不删其实都没什么意义了。

  陶与舒看着淘气小灰灰微博下蹭蹭狂涨的转发和评论,?默默的思考了一秒,?将自己的回复反复读了两遍,觉得自己又没说错。

  而黄哥显然不这么想。

  “……你自己看评论吧。”

  【woc这是陶与舒本人??】

  【真是本人!!这是亲自下场怼黑粉了??】

  【惊呆了】

  【哈哈哈哈哈挺好的,?很刚!本来对他无感,?这一波反而让我对他改观了】

  【+1要谁骂我我也骂回去,当明星就活该憋屈?】

  【你们真有意思,我寻思原博说的也没问题啊,就是营销咖啊还怕人说?这么受不了差评干嘛还当明星呢,?还亲自下场,?真的low】

  【这不是重点吧我觉得,?这个人骂了不止一个人,?我看他通篇主要是在讽刺迟迎吧,陶与舒这波下场emmm看不懂看不懂】

  【奇怪+1,说的不好听一点tys平时被骂的还少?但下场好像还是第一次】

  【其实我觉得博主提到tys的部分没那么严重(没有说骂的对的意思),完全不值得亲自回怼啊,这么一搞好像显得他很在意似的,自降身价了都】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陶与舒并不是在为自己怼博主,而是为了别人……】

  【我一开始就这么想了……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关注点不同。】

  【我我我!这一看就是在给迟迎说话啊,?你们都想什么呢!】

  【不是……这就更奇怪了好吗??他俩什么关系啊至于这么维护??】

  【B站视频[陶与舒×迟迎糖点合集],别问,问就是因为爱情】

  【这也要磕?】

  【笑死,?嗑药鸡见缝插针】

  【腐女滚,给老子滚!!】

  【看不懂,溜了溜了】

  ……

  陶与舒翻了一会儿评论,将手机递还给黄哥,小声道:“我看评论情况还好啊……”

  黄哥叹出一口气,按了按眉心,“我就眯了一会儿,你就给我搞事情。”

  “不是评论情况好不好的问题。”黄哥说,“迟迎他们那个战队输了比赛的事情连我都听说了,昨天晚上就上了好几个热搜,今天热度还下不来,说是谁受伤了是吧?”

  “伍子哥手受伤了。”陶与舒解释。

  “我不关心这个。”黄哥摆摆手,“我的意思是,就这风口浪尖,你去凑什么热闹?不管发什么,都会被解读成蹭热度,半点好讨不了,还会倒打一耙被骂。”

  陶与舒想说他发这个本来也不是为了讨什么好,但他知道理亏,就低头抠着手,不说话也不反驳。

  黄哥说了他半天,嘴巴都说干了。

  去喝了口水回来,端着杯子觑了眼他乌黑的发顶,顿了顿,忽然不动声色的问:“还有,你跟小迟……现在还有联系?”

  黄哥倒不是觉得陶与舒会不听话,相反,他大多数时候都太听话了。

  陶与舒愣了愣,想起上次在家门口那次遇见,眼神一闪,欲盖弥彰的撒谎,“没有。”

  “……”

  陶与舒实在是不会撒谎,黄哥看了他几秒,呼出口气,道:“小舒,以前我说过不会管你的私事,你也长大了,其实更没有立场管你了。”

  陶与舒嗯了声。

  “但作为经纪人,有些话该说的我还是得说。”

  “嗯。”

  “你要谈恋爱我其实是不反对的,真的。本来么,你是演员,又不是爱豆,谈不谈都不耽误好好演戏。”黄哥说,“但凡事你自己心里都要有点数,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就跟今天似的,手滑点错个评论是没多大事,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今天是被拍到了什么别的,你是打算顺势公开,还是怎么着?”

  “……不是,我也还没到就要公开的程度,”陶与舒觉得话题变换的有点猝不及防,磕磕绊绊的说,“而且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被拍到什么。”

  “我知道,我就是举个例子,要真到了那步我就去准备公关方案了,不会来跟你说这些。”黄哥看着他,也不兜圈子,“你跟我说说,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起共事四五年了,黄哥还是了解陶与舒。

  陶与舒没提这事之前,黄哥根本没多想,后来提了,仔细想想,发现蛛丝马迹很早就有了。

  陶与舒看着乖巧温和,但其实是有一点情感洁癖的,防备心很强,总像个小动物一样把自己保护起来,没有那么容易就对人敞开心扉。

  所以早在迟迎说送陶与舒回去还知道他家住址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什么的。

  至少不应该把迟迎当他的一个什么普通朋友看待。

  半晌,陶与舒低声说,“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黄哥。”

  到底想怎么样,他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

  在第一次察觉到迟迎心意时想过,在迟迎说出口时想过,在迟迎等在他家门口那晚也想过,结果是一无所获。

  不是没经历过表白,他以前觉得这是个很容易面对的事情,甚至简化到当做“事件”来看待。

  可为什么当事件发生人变成迟迎,问题就变得这么难有答案。

  陶与舒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也在迟迎身上找原因,最终还是觉得,到底是因为迟迎的喜欢,跟其他人的喜欢太不一样。

  因为迟迎的喜欢就只是喜欢,没有索取,也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只是将一颗真心□□裸的剖给你看:看,它喜欢你。

  习惯了所有东西都标有价码,所以陶与舒面对这颗免费的真心,起初只觉得不敢置信,以及无所适从。

  也因为迟迎的喜欢不再是可以在被察觉后就抛诸脑后的东西。

  陶与舒说不出接受,但让他当生活里从此再没迟迎这个人,让他真像迟迎说的那样“当不知道”,又一点都舍不得。

  还是会忍不住关注他的消息,因此失眠,看见别人诋毁他的时候,又忍不住很生气的去回怼。

  陶与舒最难过的日子是和迟迎一起过来的。

  那时候他们一起玩游戏,不止玩LOL,也玩别的大热手游。

  很多陶与舒都不会,刚玩的时候的时候都不知道每个按键都是什么,他们玩吃鸡,迟迎一上来带着他跳雨林的地图,一落地就被团团围住了。

  他慌的不行,明明在一个屋子里,却还是不停的喊“迟迎迟迎”。

  他每次一叫,迟迎就低低的应他,“来了。”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玩的开心和兴奋,现在回想起来,分明是满足和欢喜。

  那之后迟迎就总是出现,后来偶尔不出现,陶与舒就去找他。

  早在他不知道迟迎的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来自哪里时,自己就已经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份赤忱,享受这段关系带来的愉悦,并悄悄的期盼着能持续的更久一点。

  他知道这样会显得有些卑鄙,既胆小又拧巴,但好像相比于失去这段关系,变得坦率一点又成了一件没那么难的事情。

  -

  陶与舒在第二天的下午接到了奚丰羽的电话。

  刚好收工,化妆师在一旁拿卸妆棉给他卸妆,他瞥见微信上弹出来的语音通话框,奚丰羽五颜六色的卡通头像十分显眼。

  他伸长胳膊拿过手机,接起来,“喂?”

  那头奚丰羽的声音气喘吁吁的,但很欢快:“小舒啊!”

  “嗯?”陶与舒问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奚丰羽找个地方坐下来了,喘气的声音平稳了一点,“就是看到你刚发的微博了,你现在户巷呢?”

  陶与舒十分钟前发了个收工的自拍微博,照片背景是户巷的某网红造型工作室。

  陶与舒“嗯”了一声,奚丰羽就笑嘻嘻的道:“我们今天也在这附近打球呢,华新体育馆,唉~~一放假连懒觉都没得睡,就开始被逼着运动了,说是身体素质太差必须段炼,我怎么觉着我挺活蹦乱跳的啊?”

  陶与舒说多锻炼总没坏处。

  奚丰羽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东拉西扯了一大堆,最后来了句:“那什么,你要不要过来一起打球?我们这就四个人,好无聊啊。”

  陶与舒静了一瞬,说,“我不怎么会打篮球哎。”

  奚丰羽立刻道:“没事,我们也不会打啊……除了我哥。哎呀就是无聊嘛,瞎动。”

  卸完了妆,化妆师把工具包拿走,陶与舒终于坐直了身体,浅浅朝电话那端笑了笑,“算了,下次吧,我这里还有别的事情——”

  “哎你先别挂!”奚丰羽叫住他,顿了顿,语气突然没刚才那么欢快了,变得有些丧里丧气的,“也没别的事啦,就是上次你在热搜里面帮我们说话,我们都看到了,想谢你来着……你真不过来啊?我哥生日呢,真的不来?”

  ……

  挂断电话,奚丰羽将毛巾搭在脖子上,美滋滋的又刷了会儿微博。

  小舒舒刚才发的自拍真好看,他得去点个赞。

  迟迎过来拿水,微垂的目光瞥到他手机屏幕,又看他笑的荡漾,忍不住皱了下眉,“在看什么。”

  奚丰羽头也不抬,“在看小舒舒微博啊,他也在这附近,我就把他叫过来了。”

  迟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掀着球衣下摆准备脱衣服的动作都凝住了,半晌,不可思议的转头,“什么?”

  “我说我把小舒舒喊过来啦!就我们四个多无聊啊,而且我想着,怎么也得说声谢吧?”奚丰羽抬头,愣了一下,“你这啥表情?”

  迟迎扯着衣角抹了把脸上的汗,露出片精赤的小腹,肌肉线条流畅但并不夸张,面无表情问,“他答应了?”

  “答应了呀,”奚丰羽说,“我说你生日,他立马就答应了。”

  “……”迟迎看着他,“我什么时候今天生日了?”

  “啊?也差不多吧,虽然不是今天,但不是说好了今天先去吃饭,我们几个先给你过一个么?”

  “那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迟迎皱了皱眉,仰头喝了一口水,低声咕哝了句什么。

  奚丰羽没听清,“你说啥?”

  迟迎将喝剩的瓶子远远的掷到十米开外的垃圾桶里,抬腿又回了球场,远远扔下一句,“我说你多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事!

  (实则暗喜

第47章

  陶与舒到了体育馆门口,?给奚丰羽发微信,问他从哪个门进。

  华新体育馆不大,只两层,?但是环境好,设施又新,?所以经常有很多单位的球队在这里训练,?也偶尔会有人包场搞活动。

  今天大概是因为工作日,没什么人,?门口冷冷清清的。

  奚丰羽消息回的很快:【你等等,?我出来接你。】

  陶与舒就靠在门外等。

  他看着门口花坛里葱郁的灌木发了会呆,心想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

  听到是迟迎生日就答应过来了,但是两手空空,过来干什么?

  难道要干巴巴的说一句生日快乐?

  ……也太奇怪了。

  他脑子像被糊住,?想也想不出什么来,?正烦闷的轻轻踢了踢腿,?就瞥到有人从他后面的门里出来。

  陶与舒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伸手去扯口罩,一抬头,就见到停在他身边的迟迎。

  迟迎大概是跑过来的,又或者根本就刚从球场上下来,只穿一件在这个天气看来还稍显单薄的球衣,袖子捋至小臂,?白杨般挺拔的立在他面前,胸膛还在一起一伏。

  陶与舒微张着唇,?有两秒短暂的失神,“怎么是你?”

  明明奚丰羽说是他出来接。

  迟迎侧过脸来,微微倾身,?汗沿着英挺的轮廓流下,像没听清,“什么?”

  隔着半米的距离,陶与舒仍能感觉到他身上运动过后清晰的热意。

  “没什么。”陶与舒说。

  迟迎点点头,手肘抹了把额角的汗,“走吧。”

  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

  迟迎个子高腿也长,走在前面,陶与舒就稍微错他半步,落在后面。

  他没想到出来接的人会是迟迎,心绪一下子就打乱了,原本想好的进去要打招呼的话没来得及说,现在也不好再说。

  ER是包了一整间训练馆,里面很大,包括一个篮球场和一个羽毛球场,旁边还有几个乒乓球台。

  陶与舒跟在迟迎后面进去的时候,奚丰羽他们正坐在乒乓球台上聊天,见人进来了,远远招手微笑,“小舒,你来了!”

  陶与舒点头。

  奚丰羽从球台上跳下来,三两步过来,亲昵的搂着他脖子往里走,给他介绍场地,又说辅助腿疼,刚好陶与舒过来了,就让他代替上场玩2V2对抗。

  陶与舒没想到真的要他上场打球,呆了一瞬,“我没带球鞋。”

  衣服可以不换,但总不能穿着平底单鞋打球。

  “你多少码的鞋?”

  “……41。”

  于是奚丰羽一边感叹“你脚这么小啊”一边把辅助脚上的鞋扒了下来,让他不嫌臭就先穿着。

  辅助气的隔空蹬了他两脚。

  “……”

  陶与舒于是慢吞吞的把鞋换上。

  由于他再三申明自己真的不太会打球,为表公平,陶与舒被分给跟迟迎一组。

  陶与舒看了迟迎一眼。

  迟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握着球扔给在一边观战的辅助,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发球,“来。”

  陶与舒说不太会打就是真的不会打,半点没有谦虚。

  中学时期他从未和同学一起打过球,出道后更没机会,维持运动全靠跑步机,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可技巧相当于零。

  辅助发球的时候,四人两边列队等待,迟迎双手撑在膝盖上躬身,小臂上因运动而鼓起青筋。

  球甫一抛出,他就猛的跳起接住,身高优势,几乎没人能挡得住他。

  2V2没什么规则,也没裁判,投进球就算得分,于是奚丰羽风格相当放荡不羁,别人打球用手,他恨不得手脚并用,可惜二十分钟过去,两边比分依旧14比4。

  陶与舒虽然连球都没摸到过半次,但跟着这样满场跑下来,也开始出汗,有些微微的喘,中场休息,拧开了瓶矿泉水。

  奚丰羽生怕他觉得没参与感,贴心的建议,“下一场开局把球给你,你投吧。”

  陶与舒笑着摇摇头,“我投不进的。”

  “你试试嘛,没事,就瞎玩,我们又不会笑你。”

  下一场开局,奚丰羽果真就把球递给他。

  陶与舒拿着球傻站在正中央,另外几人都带着点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他看着手里这颗球,顿时觉得巴巴儿的跑到这里来的自己实在像个傻蛋。

  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傻事。

  “投。”迟迎突然说。

  陶与舒怔了一瞬,看向迟迎。

  迟迎看着他,像是察觉了他的尴尬和踌躇,淡淡道,“你投吧,没事。”

  陶与舒看着他,突然想起他们一起打游戏的时候,迟迎也总是说“没事”。

  没事,开枪吧。

  没事,我来了。

  没事,在那里等我。

  陶与舒也爱听他讲“没事”,听到这两个字,就总是觉得安心,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

  像得到某种保证,陶与舒点点头,心头那点莫名的尴尬与羞赧一扫而空,他原地起跳,在半空中抛出,试图将球投进篮筐里。

  但他实在缺乏技巧,力量又不太足,球划出一道显然触碰不到篮筐的抛物线,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可迟迎突然跃起,右臂上举,将球一抬一按,稳稳扣进篮筐里。

  篮球从网中落下,在地上砸出一道既沉且闷的声响。

  一群人目瞪口呆。

  陶与舒也惊呆了,心像随着篮球砸地的声音,砰砰跳起来。

  “我靠!哥!你这是犯规!”回过神来的奚丰羽开始大叫,“还能这样的??我特么没见过这样的!!”

  “怎么不能?”迟迎扔了球过来,停在陶与舒旁边,示意一边计分的辅助,“计个分。”

  辅助张着嘴巴愣了半晌,忍不住笑骂了声草,然后在陶与舒那一栏加了两分。

  迟迎背朝陶与舒站着,被汗水浸透的球衣就那样贴在他背上,随着呼吸显出一道道起伏的线条。

  陶与舒觉得心跳的仿佛比亲自扣了一百个篮还快。

  又打了十多分钟,奚丰羽就嚷着去饿了要求去吃饭。

  一行人去更衣室里换衣服,陶与舒也跟过去换了鞋,出来的时候更衣室里只剩下迟迎一人。

  迟迎已经换好了裤子,好像没发现还有人在,陶与舒刚要张口,就见他掀起球衣下摆脱下来,手臂带动着□□的肩背收缩,两侧线条流畅,沿着窄窄的腰身收进松垮垮的休闲裤里。

  陶与舒像被烫到了般猛的回过头。

  回过神来,又很快的在心里唾弃自己——

  每年拍《潮流先生》画报的时候什么样的□□没看过,国内大模,欧美名模,他现在到底在脸红个什么劲啊?

  再抬起头来,迟迎就已经发现他了,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就蹲下身去换鞋。

  陶与舒定了定神,想了想,走过去道:“抱歉,今天你生日,我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迟迎头也不抬,“今天不是我生日。”

  “啊?”陶与舒有些无措,“那奚丰羽为什么说是你生日?”

  “他乱说的。”

  “……”

  陶与舒多少猜到了一点奚丰羽瞎说的原因,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讷讷无言,气氛就又沉默下来。

  迟迎系完鞋带起身,背上包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像想起什么,侧过脸,淡淡道,“上次的事情,谢了。”

  陶与舒摇头,“你不用谢我,我只是说了实话。”

  迟迎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扯了扯嘴角,“还是谢谢。”

  陶与舒有些愣滞的看着他。

  迟迎话里客套的疏离不难察觉,但就是因为显而易见,所以更让人觉得委屈。他的委屈又并没有理由。

  因为迟迎性格本来就是这样的,冷淡疏离大概才是常态,只是对待他好像从来就没有过那一面,尽管话少,但从来都有温度。

  可迟迎没义务对一个永远没办法给出回应的人保温。

  半晌,陶与舒勉强笑了笑,轻声道,“不用客气了吧……都是朋友。”

  像被某个字刺中了,迟迎脚步停顿,转过身来,目光沉沉的看过来。

  陶与舒被他的眼神看的肩背僵直,无端紧张起来。

  “你可能弄错了。”迟迎说。

  陶与舒愣愣的,“什么?”

  迟迎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没办法跟你做朋友。”

  血色一点一点的从陶与舒脸上消退,他脸色难堪的有点发白,嘴唇张合几次,说不出话来。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听起来平稳一点,至少不要让自己今天这一趟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你不要这么说。”

  他声音既轻且低,因为委屈难过眼尾微微耷拉下去,嘴角也微微下撇。

  他可能天生就长了一张让人心软的脸。

  别人迟迎不知道,但他总归是没办法对着这张脸硬起心肠的。

  迟迎凝视他好一会儿,沉沉的吐出一口气。

  男孩子性格硬,嗓音也总是冷,可此刻,他尽力放缓了声音,像是无奈一般,又开了口。

  “我还是喜欢你。”迟迎说。

  “你当然可以当做不知道,但你明明知道,还要跟我做朋友,”迟迎笑了声,“这不行。”

  陶与舒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

  迟迎这是在……第二次告白?

  迟迎趁他愣怔这几秒,突然走近几步,低下头去看他。

  陶与舒耳根上有一片明显的绯色,连带着脸颊一侧都微微泛粉,说不好是因为刚刚情绪有些激动,还是别的。

  迟迎看他几秒,俯身下来,呼出的热气拂在他面上。

  陶与舒眼睛惊慌的抬头,眼睛骤然睁大。

  可他最终只掠过他的嘴唇,克制又温柔的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因为我想像这样,明白么?”

第48章

  迟迎实际上的生日在六月中旬,?但因为每年都刚好跟夏季赛开赛重合,并没机会办什么聚会,一般就是抽个时间直播,?算作小小的粉丝福利。

  今年时间倒是和夏季赛错开了,但又撞上了转会期,?管理层忙的团团转,?更没能顾及到这事。

  到了迟迎生日前几天,老陈才把迟迎找过去,?问他对生日有没有什么想法。

  迟迎对这个无所谓,?就说没什么想法,不过也行。

  在入队以前,迟迎从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也从未有人记得他的生日。

  这一天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日期,?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含义了。

  但入队以后,?不说必要的直播和粉丝准点送上的祝福,?老胡和队里其他人的礼物也从未落下,?就还是很难把这天当做一个普通的日子。

  老陈说:“那不行,往年都没好好搞,今年有空了,得正经给你过一下。”

  迟迎想了想,道:“那您看着办就行,我没什么意见。”

  “哎你等下,?先别走,我还有事要跟你说。”老陈朝他招手,?“回来,回来。”

  迟迎就又走回来。

  老陈看了他两眼,犹豫了一下,?才清清嗓子开了口,说起了今天找他真正的意图。

  “昨天管理层把我找过去了,聊了点事情。”老陈斟酌着字句,“你也知道最近转会期了,很多战队的人员变动都很大,我们二队也要挑几个新人上来。管理层那边对你呢,也有想法,这次就是让我过来先问一下你的意见。”

  迟迎并不意外,点点头,“您说。”

  “上头的意思是这样,”老陈顿了顿,“如果你能再签四个赛季,公司就计划给你一部分股份,让你做持股人,等你退役转幕后,股份还会额外增加——不会是空口承诺,你要是答应,这部分会直接作为补充条款写进合同里面。”

  迟迎一怔,没想到老陈要说的是这个,罕见的沉默了。

  老陈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ANX和MGE那边的人都找过你,你们谈的怎么样我不多问,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但是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说,我们管理层这边的诚意也很足,你做决定之前也好好考虑一下。”

  迟迎仍然没说话。

  这岂止是诚意足,这是下了血本了。

  ER隶属某知名大型公司的游戏分部,光一个游戏分部下面就不止一个游戏,除了LOL还有DOTA、PUBG等,现金流充足,完全当得上财大气粗几个字。

  就算只拿到公司零一点比例的股份,都是一笔不少的钱。

  迟迎多少能猜到一点公司这样做的原因,他只是没想到。

  迟迎又沉默了一会儿,老陈有点忍不住了,刚要说话,他就淡淡开了口。

  “陈哥,我没有要走的想法。”

  “啊……”老陈一怔,随即又惊又喜,“没有那当然是最好了,行……我会把你的意思反馈给上头,那什么,刚刚说的还是作数啊。”

  迟迎安静了一会儿,说了句好。

  老陈原本做好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准备,却没想到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回想一番刚刚说的话,觉得有些微妙的尴尬,摸了摸脑袋,道:“其实管理层是早有想法给你股份的……虽然你们现在也不愁钱,但这种签约方式比起年薪,对你们来说肯定是更好的,也有保障,还从来没有人拿到过这种形式的签约呢。”

  迟迎点点头,“我明白。”

  老陈解决了一桩大事,松了口气,拍拍他肩,刚要起身,就听迟迎在他身后又说了一句话。

  “陈哥,其实我对ER是有感情的。”

  老陈动作一顿,转回身。

  男生表情是一如他往常的冷淡,薄唇微微抿着,但很认真。

  老陈有点愣的看着他,一时没说出话来。

  迟迎没再待多久,起身离开了,只剩老陈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很久都没有回过神。

  他们当然担心迟迎会走,正常管理层都会这样想——一个个人实力强劲且仍处在巅峰期,却因所在队伍频频出现这样那样的原因而错失冠军奖杯的选手,有离开的想法是人之常情。

  可不管他怎么想,转会期在即,伍子还能不能再续约是另一回事,但至少ER承受不了再失去一个核心打野位了。

  迟迎的实力在当今LPL算得上最强,老陈也知道有好多战队想出高价买走他,ER虽然也是豪门战队,但在待遇上比起那些背靠顶级财团的,也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唯一能用的只有感情牌。

  可就连老陈,也不清楚这张牌在迟迎那里到底行不行得通。

  迟迎是很罕见的天才苗子,是老陈亲自在一众青训生里挑中他的。

  当年签约的时候迟迎才十七岁,但整个人气质已经很沉稳,面对一众高层,他把话说的直白且明确——自己虽然是为了钱,但他在一天,也就会尽全力把比赛打好。

  他做到了。

  在ER四年,有他在的每一场比赛,能赢则赢,不能赢,也能尽力将结果掰到一个不那么难看的局面,自己则拿下漂亮的KDA。

  但好像也仅此而已。

  所以老陈怎么也想不到四年后会在他嘴里听到“我没有要走的想法”和“我对ER是有感情的”这样的话。

  老陈突然觉得他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迟迎。

  这个被包裹在寡言和冷淡里的男孩子,他的十七岁到二十一岁都在这里成长,在不知不觉间,好像变的不只是一个人而已。

  迟迎走下楼梯,到了一楼客厅。

  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只有奚丰羽窝在沙发上打手游。

  见迟迎出来了,他兴高采烈的招手,“哥你来了!”

  迟迎“嗯”了声,在沙发一侧坐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置顶的微信聊天框依然没有消息。

  不过也是,想也不会有消息。

  迟迎按灭屏幕,难得有些心浮气躁的闭了闭眼睛。

  过了一分钟,又把手机打开了。

  然后又关上。

  就这样隔一会儿就看一眼。

  平心而论,频率并算不上很高。

  不过也已经足够引起身边人的注意。

  在迟迎第八次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奚丰羽也看了过来,两人对上视线,奚丰羽停下手里的游戏,咧嘴傻笑了一下,“等谁消息呢?”

  迟迎没理他。

  奚丰羽就把脑袋转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贼兮兮的转过来,这次很干脆的往他屏幕上凑,“谁啊?”

  迟迎离他远点,收起了手机,“你很闲?”

  “我就是高兴嘛。”奚丰羽翘着脚嘟囔,“周六,你生日,伍哥出院,双喜临门么这不是!”

  迟迎手上动作一顿,“伍哥周六出院?”

  “是啊!”奚丰羽说:“本来定的是下周一,医生让他多待两天来着,谁让您老二十二大寿呢!不过本来也不用一直呆在那了,剩下的就是日常治疗,他在那天天喊医院的饭难吃来着。”

  迟迎眉心展了展,“挺好。”

  奚丰羽感叹:“是啊,说实话我还以为伍哥这次肯定得退役了……没想到。不过挺好的,我还想继续跟他当队友。”

  迟迎笑了笑。

  “对了哥,你这次想要啥生日礼物?我提前给你安排!”奚丰羽摁着手机,突然说,“十万以内随便挑!”

  奚丰羽年薪也有八位数,倒是真的不缺钱。

  迟迎懒懒道,“这么大方。”

  “那是!我哪年对你不大方?你这话说的。”

  迟迎笑了声,垂眸再看一眼手机,像想到什么,忽然问:“要什么都行?”

  奚丰羽大言不惭,“什么都行,只要我能买得到。”

  迟迎点点头,盯着微信置顶的头像看了一会儿,说:“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干过什么。”这句问话画风突变,跟现下氛围非常不搭,仿佛回到了平常打完比赛的复盘室。

  奚丰羽一僵,蓦的挺直身体,突然觉得背上凉飕飕的,有点结巴,“我干、干过什么啊?”

  他绞尽脑汁的思考自己干了什么……可他也没干什么啊,而且最近又没有比赛?

  连训练赛都没没有一个!

  迟迎看了他一眼,“上周。”

  奚丰羽持续懵逼,“上周咋了?”

  “上周,”迟迎很有耐心的提醒他,“你是不是骗了人,说是我生日。”

  “……”奚丰羽想起来了,有点淡淡的心虚,“呃……所以您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起那天他哥嫌他多事,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从更衣室里出来小舒舒就不见人影了,几个人吃了顿没什么滋味的饭,回去路上迟迎一句话也没说。

  他承认他上次把小舒舒骗过来这事不太厚道,但他当时就道过歉了,所以现在又翻旧账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奚丰羽:男人的心,海底的针_(:*??∠)_

第49章

  陶与舒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去的。

  只觉得好像在梦游,?脑子是乱的,呼吸也不太正常,到了家里洗完澡躺好,?在床上烙饼一样翻来覆去,耳边好像还是迟迎俯身下来时温热的气息。

  陶与舒不明白,?他一个拍过无数次吻戏——虽然大部分都只是借位——的演员,?到底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再点到即止不过的吻紧张成这样?

  更何况迟迎根本没碰到他嘴,只是在挨着嘴角的地方很轻很轻的碰了一下,?说是蜻蜓点水也不为过。

  陶与舒想了半天,?最终把这归结于事发太过突然。

  谁被突然亲一下都会傻掉的吧?又没有准备。

  他将被子扯上来蒙着头预备强行进入睡眠。

  几分钟后,他把被子猛的掀开,脚在里面胡乱蹬了几下,又把一床轻飘飘的羽毛被抻到腰以下。

  脸蛋和四肢一样像快着了火。

  终于得到氧气,?他大口呼吸几下,?试图降低心脏搏动速度。

  ……要命。

  陶与舒想。

  好像真的睡不着了。

  他翻了个身,?侧过脸对着窗外,?一直从满目的浓黑夜色睁眼到天光洒入清晨。

  过了几天,通告间隙,陶与舒收到奚丰羽发过来的微信,问他周六有没有空。

  前车之鉴,陶与舒这次先谨慎的问了一下有什么事情。

  奚丰羽嗯嗯哈哈扯了半天不知所云,后来发了一长串省略号,?仿佛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迫一般,先道了个歉,?说上次为了把他骗过去故意说是迟迎生日,又说“我哥生日其实在周六”。

  奚丰羽:“那天在户巷聚餐,你去不去啊?”

  陶与舒慢慢的抿起唇,?想了想,打字:“……他没有跟我说,我自己过去,可能不太好。”

  奚丰羽很莫名其妙的又发来了一串特别长的省略号。

  陶与舒没太懂他是什么意思,就也跟着发了三个点。

  过了好一会儿。

  奚丰羽:“没事,你来吧,他本来要说的,是我把活给抢过来了!”

  后面配了个贱兔子捂着嘴边跑边哭的表情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几秒钟后又给撤回了。

  陶与舒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那周六几点?”

  奚丰羽秒回:“五点五点,下午五点!”

  陶与舒:“好。”

  确定好时间,陶与舒合上手机,脑子还有点空。

  陶与舒发了会儿呆。

  他原本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迟迎,在那个似是而非的吻之后,越发像躲进龟壳里,他一天看三次微信名叫0431的人的头像,想起那一幕,立刻就会开始失眠。

  可奚丰羽问他要不要去,他满脑子都是——“人可以怂一次两次,总不能一直怂下去”。

  总躲着算怎么回事。

  可他也没忘掉上次“生日”时自己的窘境,由于某些原因,简直是温故而知新,记忆一天比一天深刻。

  于是在发呆几分钟后,陶与舒屁股着火一般的打开微信,滑动列表,找到Dova的对话框,戳了一下。

  【陶与舒:多哥在忙吗?有个事情想问你一下。】

  Dova如今大闲人一个,开播的时候不太忙,不开播的更加闲出屁,非常乐意接受一切骚扰,因此回的很快。

  【Dova:不忙,怎么了?你问。】

  陶与舒将大拇指抵在嘴边咬了一会儿,打字:【就是想问问你,迟神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Dova:……这题超纲了。】

  【Dova:不过你问这个干啥?】

  陶与舒还没回,Dova就又自问自答的反应过来了。

  【Dova:哦哦哦我懂了,小迟生日是吧!可以啊,你也过来嘛?】

  【陶与舒:嗯。】

  Dova是属于那种稳重大哥哥型的男生,人好,某种程度上有些许木讷。他遇事不会太多想,既然陶与舒向他问了,他就会绞尽脑汁的认真回答。

  【Dova:我还真的不太知道哎,这不能怪我,估计你去问别人也是一样的,感觉小迟除了训练就没啥爱好。】

  【Dova:你说一般像这么大男生都喜欢买个鞋手办什么的,他也不咋买,穿的可朴素。】

  【Dova:不过不要紧啊!你见世面多,品味又好,你就按你的眼光随便送点什么不就成了?反正小迟也不是那种很虚荣的人,你人到就行。】

  看来多哥也不知道了。

  陶与舒正有点失望——

  【Dova: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样,就是他刚入队那会儿好像挺喜欢听音乐的,经常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谁的歌,不然你送张CD?】

  陶与舒眼睛一亮。

  【陶与舒:谢谢多哥,我知道了】

  有目标事情就好办了。

  陶与舒在娱乐圈虽然没什么深交的朋友,但通过人脉拿到知名歌手的原声大碟还是不难的。

  只是他又在选哪个歌手、是找二十代初的天王还是找当下流行偶像歌手中间犯了难。

  斟酌来斟酌去,十几个百度百科窗口打开反复研究和试听,纠结了半宿,选定一位,凌晨两点在微信上给黄哥发了消息,拜托他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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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迎那天跟老陈说听他安排,原意还是想随便过过算了,没想大张旗鼓。

  结果这事被老胡知道了,他爱热闹,一掺和进来就不得了,前竞圈交际花说不能浪费那么大一个厅,呼朋引伴,在海市的老熟人都给张罗过来了。

  所以好好一个生日,还是整成了一个电竞老少年怀旧聚会。

  地方定在了户巷。

  户巷是海市最热闹的巷子。说是巷子,但其实包括四五条纵横交错的街道群,老陈为了补偿以往几年没好好给迟迎过生日,加之伍子又出院,就大手笔的将地点定在其中一条街“幸林巷”的某家五星饭店。

  陶与舒周六那天还有个拍摄,紧赶慢赶的提前结束,但到的时已经五点半,奚丰羽在微信上问他好几遍“来了吗”,他回过去一个“到楼下了”。

  陶与舒推门进去,发现人来的比想象中多很多。

  包的一个大厅,左边一张桌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奚丰羽和Dova都在那张桌上,招手让他过去。

  陶与舒一过去就被围住了。

  “陶与舒要来”这事奚丰羽已经在屋里早宣传过了,但其中大多数人都没见过陶与舒真人,所以还是带了点瞻仰大明星的惊喜,把他围观了一遍。

  也不知道奚丰羽跟他们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刚开始话题还算一本正经,后来就开始有人说什么“迟神看着挺正经一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到要把你拐过来的”。

  陶与舒不知道“拐”这个字从何而来,正不知所措又不明所以外加三分心虚,肩膀突然被拍了拍。

  有人凑在他耳畔,低低的叫了声他的名字。

  陶与舒回头去看,正看到迟迎直起身来,掠了其他人一眼,“在聊什么?”

  奚丰羽立刻举手:“聊小舒舒!”

  迟迎就偏头看了看陶与舒。

  他一双眼睛漆黑幽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不避讳的直直的看着他,视线在他微红的耳畔和颈侧扫了一眼,嘴唇微微往上抿,是个不明显的笑模样。

  他对奚丰羽说:“别闹人家了。”

  陶与舒耳廓突然有点儿麻。

  伍子来的最晚,出了院直接过来的,老胡下去接他,人一到齐就热闹起来了。

  来的人里面除了熟人,其他大多都是退役选手,年纪大一点的孩子都有了,五个里三个里都带着伤病,有的不严重也不影响生活,有的三不五时就得去做理疗。伍子这次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没提太多,人已经出院了,剩下的当然还是鼓励。

  酒必然不会少,祝酒词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祝迟神生日快乐!”

  “干杯!”

  “预祝老东家下个赛季进四强!”

  “预祝我老婆下一胎生闺女!”

  “敬青春!”有人站起来,是个年纪稍大些的退役选手,曾经也打出过名气,可惜巅峰期太短,就因腰伤遗憾退役,不是什么光荣的退役,所以当年骂声是多过祝福的。此刻他举起杯,喝太多已然有点脸红脖子粗了,仍然大声叫嚣,“敬梦想!”

  其他人像是被感染,也纷纷跟着举杯,“敬LPL!”

  迟迎原本酒量不差,但寿星必然被敬的最多,他一杯接一杯也不推拒,到了最后,没醉好像也没清醒到哪里去。

  也有人端着酒来敬陶与舒,可不知道为什么唯他面前没放任何酒,只有苹果汁。

  陶与舒就拿苹果汁跟他们干杯。

  不知道有人问了句什么,迟迎低笑了声,说:“没有。”

  那人惊奇的道:“我退役那会你就没有,现在怎么还是没有?”他上下打量迟迎一番,不怀好意的笑道,“咱LPL唯一一颗草,不能是有什么毛病吧?”

  Dova笑骂了一句,“说什么呢你,别这么编排寿星啊我跟你们讲!我们小迟哪能是有什么毛病,顶多是心思没放在这上面!以为谁都跟你们似的?闲出屁来了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谈恋爱追女孩儿?”

  那人也不恼,笑嘻嘻道,“这哪里就不正常了?正常人不都得这样?我就不信迟神不是正常人,真一点儿都不想这些。”

  迟迎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往常像这种他一定不会搭理的话题,此刻却懒散笑着,挑了挑嘴角,说:“也没有一点儿都不想。”

  没料到迟迎会说出这么句话,所有人都震惊了。

  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奚丰羽“草”出了声,两口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说:“惊呆了吧都?我告诉你们,这事早有苗头了,是吧伍哥?”

  伍子也在旁边笑着摇头,说“一点都不意外”。

  “什么苗头?快讲讲讲讲。”

  奚丰羽于是迎着一众人热切的目光添油加醋的开始讲故事。

  陶与舒将头又埋低了一点儿,眼观鼻鼻观心的认真对付自己面前那杯苹果汁。

  可奚丰羽他们说的话还是一字不漏的进到他的耳朵里。

  在听到“等人消息等到一天看三十次微信”的时候,陶与舒还是没忍住抬了头。

  可下一秒就掉进迟迎的视线里。

  他隔着大半张桌子,很专注的看着他。似乎也不是在等什么的模样,只是很专注的,只看着他一个人。

  陶与舒眨眨眼睛,握紧手里的杯子,慢吞吞的别过脑袋去。

  迟迎笑了。

  过了几秒钟,陶与舒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了振。

  他似有所感,左右看了一眼,偷偷摸摸的打开来看。

  上面是编号0431发来的一条微信。

  【特别想。】

  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想。

  是特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  想跟你谈恋爱

第50章

  结束的时候十一点多,?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开了车,但现在基本上都喝了酒,只好排队找代驾。

  奚丰羽一晚上忙着聊天瞎侃去了,?酒没喝多少,是少数几个还算清醒的,?所以现在要负责善后工作。

  他安排好了几车送走一批人,?累的满头大汗的跑过来,问陶与舒打算怎么走。

  “我助理来接。”陶与舒说,?“马上过来了,?我等等他。”

  奚丰羽点点头,“那行,我就不帮你叫车了。”

  迟迎结完账最后出来,出来的时候外面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请了代驾,?车就必然不够坐,?老胡他们坐着上一辆车刚走,?现下还有一辆,?等着载剩余五个醉鬼。

  迟迎让他们先上车,不用管自己,等人都上去了,他靠在墙上,闭上眼,借着晚间的凉风稍微醒醒酒。

  眼前覆来两道阴影,?他睁开眼睛,看见陶与舒和奚丰羽站在他面前。

  “哥你想咋走?”奚丰羽问他,?“还剩一个座儿,要不这样,你去坐,?我打个车回去?”

  迟迎往那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你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

  “那不行,留你一个我不放心。”奚丰羽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给维哥打个电话,他离这不远,让他来接你。”

  迟迎还是摇头。

  奚丰羽正左右为难。

  站在旁边的陶与舒终于开口,“我顺道把迟神送回去吧。”

  两人都看向他。

  尤其迟迎,一看过去就没再移开眼睛,眼神漆黑沉静,像要直直看进他心里。

  陶与舒莫名结巴了一下:“我助理来接,刚好顺路,可以一起送回去。”

  “真的啊?那敢情好!”奚丰羽先是连连点头,点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不是,顺路吗?送哪去?”

  “他家。”陶与舒解释道:“佳苑路那边的房子。”

  奚丰羽愣了一下,“你还知道那?”

  陶与舒看了一眼迟迎,“嗯,知道。”

  最近没比赛,倒是的确不用非得回基地。

  奚丰羽没想太多,只犹豫了一秒就答应了,车不够坐,其他人又醉的歪七扭八,实在不方便,陶与舒既然说顺路那就最好了,“那行,我哥就拜托你了哈!”

  陶与舒点点头,“好。”

  迟迎全程没发表什么意见,懒懒垂着头,仿佛被安排的不是他。

  奚丰羽走了之后,陶与舒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人,叫了他一声:“迟迎?”

  “嗯。”

  陶与舒问他:“你喝了多少?”

  他不清楚迟迎酒量如何,但看他这个样子,恐怕喝的不少。

  “不记得了,三四瓶?”

  “……”

  陶与舒又问,“那难受吗?”

  迟迎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话在舌尖上就又打了个转儿,说:“难受。”

  陶与舒拿出手机,“我催催我助理,让他快一点。”

  迟迎低着头,嘴角带着抹不明显的淡笑,温顺的点头,“嗯。”

  给助理发完消息,陶与舒走到迟迎身边,跟他一起并排站着。

  他突然发觉他还没跟迟迎说生日快乐。

  礼物也还没送出手。

  一晚上了,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一直没找到机会。

  过了一会儿,陶与舒清清嗓子,刚要说话,迟迎的头就往右靠了靠,像是无意识般的,将一小半的重量靠在了陶与舒肩上。

  几乎是一瞬间,陶与舒身体就僵硬成了一块板。

  迟迎这人在清醒时永远都冷静且冷漠的,情绪被层层包裹在最里面,更遑论做出这样的举动。

  陶与舒呆愣愣的,好半天才重新找回声音,轻道,“迟迎?”

  肩上的人没有反应,呼吸均匀悠长。

  陶与舒于是降低了点音量,“你睡着了吗?”

  迟迎还是不说话。

  陶与舒以为他睡着了,又怕他是真的有哪里不舒服,正有些无措,就见前方有熟悉的车牌号的车开过来,远远见到他,摁了两下喇叭。

  小助理把车靠边停了,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陶与舒招了招手,看清这边的情形,表情带了点儿惊讶。

  陶与舒有点尴尬,怕再这么靠下去真的不好解释,于是动了动肩膀,小心翼翼的侧过脸去问迟迎,小声道:“车来了,先上车吧?”

  肩上的人仿佛这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声音里带着点儿哑,“好。”

  小助理在前排开车,一路上都在从后视镜里偷看。

  小助理是新来的,四月才进的陶与舒工作室,进来之后主要就是负责开车和日常一些跑腿,其他核心的工作接触不多,所以和陶与舒本人也并没有很熟稔,相处起来有些拘谨。

  他有个上高中的妹妹,平时爱好追星,是个腐女,据说还是个什么什么大触,因深受妹妹荼毒多年,小助理刚才一看到他老板和这男生挨在一起,就直觉哪里不太对劲。

  ——想歪也不能全怪他。

  这两人都长得养眼,自己老板不必多说,旁边这男生他也是知道的,这两人站一起,实在是很容易就让他联想到妹妹逼迫他看过的那些漫画。

  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小助理的表情一点一点的从若有所思变为恍然大悟,连忙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开车,不敢再多看一眼了。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

  陶与舒看着窗外,耳边是迟迎的呼吸,间或拂在他耳廓,有点痒痒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有些热,把车窗降下来了一点点。

  下车后小助理绕到后门来,他看出迟迎醉了,就问陶与舒需不要帮忙。

  陶与舒摇摇头:“不用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小助理带着一脸“我懂的”表情连连点头,说那我明天早上再过来接您,然后脚底抹油的跑了。

  陶与舒一开始还怕迟迎醉的走不动道,那样他一个人还真的弄不动他,好在迟迎只是看起来要醉不醉,自己走路倒是没问题。

  陶与舒熟门熟路,把迟迎送到了他家门口。

  迟迎垂眸看了眼密码锁,然后摁了几个数字。

  门锁“滴滴滴”的反复提示非法用户。

  “我来吧。”陶与舒问,“密码?”

  迟迎看了他一眼,还是一张山峦般冷峭的俊脸,从表情上并看不出来醉意,却蹙着眉,复读机般迟滞的反问,“密码?”

  陶与舒无奈,刚想再问一遍,却突然想起奚丰羽曾说过的迟迎什么密码都是那四个数字,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按了一下——

  滴的一声,门开了。

  “还真是?”陶与舒低声咕哝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财富密码啊?”

  原来真的有人什么密码都用一样的。

  可是这样不会不安全吗?

  房间里很黑,好像也没什么人气。

  陶与舒把灯打开,略有些刺眼的光线让迟迎眯了眯眼睛。

  陶与舒手攀上他脊背,小心扶住,让他坐在沙发上,“你先坐一会儿。”

  他又去厨房看了两眼,还是跟之前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有热水壶。

  他烧上水,等水开的间隙又回到客厅里。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迟迎好像就睡着了,大概还是难受,睡的并不安稳,眼睛闭着,但呼吸很沉。

  陶与舒怕吵醒他,动作很轻的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房间里还剩吊钟缓慢的移动声,陶与舒数着分针的时间过了一会儿,迟迎的呼吸声终于慢慢变的平稳。

  于是他就转过脸来看他。

  也没有要故意趁着这个时候才偷看,只是一晚上这样那样的情绪太多,心跳时常处于失灵的状态,只有现在好像才稍微好一点,让他可以心无旁骛的看看他,再想一想。

  迟迎就算闭着眼睛的时候也是一副仿佛生人勿进的冷淡面容,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一个会说出“我喜欢你”、“我还是喜欢你”又或是“特别想”这种话的人。

  不知道想到什么,陶与舒又开始有一点脸红,又觉得反正现在也没有别人看到,就开始放任再一次的心跳的无序。

  但他没想到下一秒迟迎就会睁开眼睛,仿佛专门算准了时间来捕捉他露出马脚的一刻。

  “偷看?”

  陶与舒吓了一跳,镇定的没露出慌乱,不答反问,“你装睡?”

  迟迎安静的看着他,眼神还不是很清明,因为醉意发酵上涌而致使眼圈发红,但看着的确不是睡着过的样子,“没有,睡不着。”

  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陶与舒轻轻的瞪着他,脸上却没看出有多生气:“……那不就是装睡?”

  迟迎盯他半晌,喉结上下滑动,慢慢笑了。

  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丝不难辨认的宜悦,像是被陶与舒逗笑的。

  陶与舒被他笑的越发止不住要脸红,感觉到一种被看穿的羞恼,几乎就要恼羞成怒了,起身想走。

  可衣袖瞬间就被拽住,迟迎抓着他袖子,尤嫌不够似的,又向上握住他手腕。

  陶与舒手腕细,又白,迟迎握的很紧,可以预见到松开后立刻会有一道很明显的印子。

  但他半点没放松力道,像是怕陶与舒这一去就又跑了。

  陶与舒被他握的没办法,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又坐回来。

  坐回来后又别着头,别扭的不再看他,脸上泛着层薄薄的不自在,耳根发红,“你别笑了。”

  他自以为做了个不忿的表情,却不知道落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迟迎仍然看着他,眉梢笑意未减,觉得心脏都快被他泡软,抓着他手腕晃了晃:“好,不笑了。”

  可这样语气里带着笑意说“不笑了”又比真正笑出声来更难挨,陶与舒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结结巴巴的说了声“水开了”,快速冲进厨房。

  倒完水,陶与舒在里面平复一下心情,深呼吸几口气才重新走出去。

  其实两个人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说开。

  距离几番让迟迎误会还没有过去多久,他就又因为自己憋不住而送上门来好几次——事已至此,好像也没办法再稀里糊涂下去。

  迟迎喝水的时候,陶与舒就看着他,斟酌着词句,在想要怎么开口。

  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上次我说过的……”

  迟迎动作一顿,抬起眼来看他。

  陶与舒还是不太能顶得住跟他对视,但强自撑住了,语速很慢,但讲的很清楚,“上次是我表达有问题,其实我想说的只是,我真的觉得你们打的已经很好,而且尽力了,意外谁都没办法提前预知到。那个人那样说……我很生气。除此之外没别的意思。”

  迟迎没说话。

  陶与舒自认已经把事情解释的很明白,可迟迎不说话,他又无端忐忑起来,怕自己笨嘴拙舌,又一次说错话。

  迟迎低下眼,手指缓慢摩挲杯壁,半晌说,“我知道。”

  “那——”

  “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迟迎脸上表情很淡,“所以才生气。”

  陶与舒愣住了。

  至少在这天以前,他不知道迟迎是会生气的,也没有把他那天的行为和“生气”一词联系起来。

  他能感觉到迟迎当时在闹脾气,具体是什么他形容不出来,但总之好像并不是生气。

  哪有人生气是亲人脸的。

  迟迎:“我宁愿你还有别的意思,让我不会觉得自己是在一厢情愿。”

  陶与舒一时哑口无言。

  他觉得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说到这里,好像就又将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拉回了原点。

  他至少、不应该让事情还停留在死胡同里。

  “不是的。”陶与舒像用尽全身的力气,因为急所以话没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其实……其实我觉得你也没有很一厢情愿。”

  面前的人突然没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什么意思?”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陶与舒耳根似火烧一般,却怎么也不肯把话说第二遍了。

  迟迎定定看他半晌,自行解释他的话:“也喜欢我的意思?”

  “……”

  见他不说话,迟迎伸手,捏了捏他小拇指,催促道:“说话。”

  被碰到的那根指头麻了个彻底,陶与舒慌忙缩回去,说出来的话和指头一样没有底气,“我不知道。”

  可迟迎却像是得到了某个积极的暗示,看着他,眼睛发亮,一定要追究一个确定的答案,“为什么?”

  陶与舒讷讷道:“……因为我没喜欢过谁。”

  因为没喜欢过其他任何人,所以不知道在面对你时的心跳无序、喜悦、慌张算不算是在喜欢一个人。

  也因为对爱从没有过什么积极的期待,所以不明白偶尔的退缩不前是不是也是喜欢的另一种表现。

  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头一次在一个人身上体会到这样多种的情绪,让人心如鹿撞,又寝食难安。

  小拇指又被捏了一下,陶与舒回神,与迟迎重新对上视线。

  迟迎好像彻底清醒了,眼里剩下那点朦胧醉意都没了,取而代之的像是一团涌动的火,在不算暗的室内也烈的显眼。

  “没关系。”他说,得到的答案已经比预料中好得多,连声腔都变得上扬起来,“没关系。让我喜欢你就行。”

  陶与舒头昏脑涨,无意识的点点头。

  几秒钟后才觉得哪里不对,猛然抬起,“不是——嗯?”

  “让我喜欢你。”迟迎一双眼睛沉静又温柔,拉着他的手,像在求,但更像在诱哄,“让我追你,好不好?”

  陶与舒彻底失去了语言。

  六月的暖风宜人又醉人,透过两扇窗徐徐拂进来,不冷也不热。明明没声音,但陶与舒好像能在这种安宁中听到来自迟迎胸膛中勃郁的心跳,一声一声,和他的一起,是这个初夏的协奏曲。

  “哦。”陶与舒磕磕绊绊的,“那、那你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表现出抗拒时胆量:-∞

  老婆表现出不抗拒我后:胆大包天

第51章

  陶与舒从某五星酒店出来,?他刚在里面跟瞿导见了一面。

  《雪地里》这部片的从前期筹备到最终定下来,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波折,从冬天折腾到夏天,?把大家折腾的人仰马翻。

  拿到最终版的剧本后,陶与舒竟然有了一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不是没参加过竞争更激烈的项目,?但陶与舒怀抱着沉甸甸的本子,?瞿导拍了拍他肩说“我还是得用我看中的人”的时候,他仍然头一次感觉到做好一个项目的背后的所有人的努力和不易。

  资方最终还是换了,?不仅换了,?几乎可以说是大洗牌,陈氏旗下的资金被全部驱逐,多出来的份额被新邺传媒和另一家新进军电影界的传媒公司包揽。

  据介绍人说这家新公司原就是有意向要投资《雪地里》的,可惜最开始招商时没赶上趟,?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对方提出的条件几乎条条优惠,?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必要。

  除此之外,?那位华裔大咖影帝在收到瞿导邮件发送的前期调研纪录片demo后,也真情实感的回了封很长的邮件,大意是说被影片的寓意感动,为了它可以再等上几个月。

  一切都整装待发,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陶与舒戴着严严实实的防晒帽走在路上,几个月来头一次心情这样轻松,?几乎想要跑起来。

  给黄哥汇报完情况后,他就迫切的想要给另一个人分享。

  【陶与舒:我角色定啦,?开心!!!】

  迟迎回复的很快。

  【编号0431:恭喜。】

  陶与舒微微笑起来,低头打字:【你在干嘛?】

  【编号0431:刚训练完,明后两天放假。】

  【陶与舒:我也有两天假!】

  【陶与舒:不过两天后就得进组了T^T】

  这次迟迎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回复。

  陶与舒等了一会儿,?刚准备收起手机,迟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陶与舒接起。

  迟迎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是清润干净的胸腔音,“那我陪陪你?你想去哪。”

  心情好像彩色泡泡又裹上了一层甜甜的棉花糖,轻盈的好像要飘起来。

  陶与舒按捺着想要马上见到他的冲动,想了想,诚实的道:“哪里都可以!”

  伍子的手恢复的相当不错,一个月后就重新回来参加训练了,训练强度没以前那么大,而且还有医生三不五时来一趟基地,给他做复诊以及理疗。

  每次医生一来,不止伍子,其他人也都会被老陈勒令暂停训练半小时,按摩的按摩拉伸的拉伸,可以说十分注意健康了,整个ER现在活脱脱一大型养生会所。

  “哥,过来坐会儿呗!”奚丰羽被按摩师按的正舒服,整个人表情相当销魂迷离,拍拍他身边的沙发,招呼还在练补兵的迟迎,懒懒道:“别老盯着那场的录像看了!三比零还能有啥问题啊?”

  上周各大俱乐部首发都逐渐收假归位,ER也打了这个月以来第一次训练赛。

  顾及伍子的手,只约了两场,但结果不错,每场都是三比零,赢的很轻松,这说明一个长假过去,包括伍子在内,大家手感都没丢。

  原本论坛关于这一赛季ER的首发队员会不会有变动开过好几个贴讨论,里面高赞评论都是什么“这队伍废了”“伍子就算回来了也得准备退役了吧”“迟神快跑”,结果上周ER官博刚一公布夏季赛首发名单,就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当然又有其他恶评,大意就是说就不信ER跟这样硬撑能撑到几时,别到夏季赛第一场又上替补。

  对于这些不同的声音,ER众人心态倒是都很稳——无数低谷都经历过了,现在不管外界说什么都没必要在意,只有用成绩说话才是最有用的。

  迟迎起身,过来沙发旁边坐下,活动了一下手指,懒声道:“就做了几个标记,回头再看。”奚丰羽点点头,过了会儿又看了他的耳机一眼,纳闷道:“你这些天都戴着个蓝牙耳机干嘛呢?听录音?”

  “没。”迟迎手在耳机上按了一下,“听歌。”

  “……”奚丰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来瞪着他:“你听歌?”

  许是奚丰羽眼里的震惊太过显眼,迟迎掠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不能听歌?”

  “……”

  倒也不是说不能听,只是好像任何诸如看剧、听歌、打LOL以外的游戏的娱乐活动都跟迟迎无缘。

  “不是,能听能听,”奚丰羽往他那探了一眼,“那听的什么歌啊?”

  迟迎报了个歌手名字。

  奚丰羽不禁为这个和当下年轻人听歌潮流没有半点相符的选择大为惊奇,问他怎么会听这个人的歌,虽然是天王,但早就过时了吧?

  迟迎无所谓的挑挑眉,垂眸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播放列表。

  那天晚上,陶与舒后来对他说生日快乐,说还好没过十二点。

  又把礼物拿出来,问他喜不喜欢。

  迟迎当然说喜欢。

  可喜欢是因为是他送的,他送什么他都会喜欢。

  手机震了震,迟迎打开看了一眼,置顶的人发来了条微信。

  看清消息内容,他一怔,随即唇边就露出了抹笑。

  迟迎回了条消息后就起身,抓起沙发边一件外套,打算出门。

  奚丰羽正在给他激情科普他喜欢的摇滚乐手,正打开了扣扣音乐打算给他强行卖一波安利:“……哎你干啥去?”

  嫌他烦,迟迎拉上衣服拉链,懒得再理他,简短道:“追人。”

  等迟迎关门走了,奚丰羽才回过神来,“……靠?”

  -

  海城虽大,能供选择的地方其实也并没有多少。

  陶与舒打车到了约定的影城,一下车就看到了迟迎的身影。

  迟迎穿着身清爽的短袖牛仔裤,戴顶帽檐压的低低的棒球帽,站在廊檐下看手机。

  虽然是工作日,这家影城也是千挑万选的人流量稀少的一家,可迟迎身形出挑,穿着这样简单低调也免不了被来往过路的人多看一眼。

  这种好奇的打量视线在陶与舒跟他站在一起后瞬间翻了一个倍。

  陶与舒从他背后绕过去的,拍拍他肩,迟迎转身过来就看到他帽檐下一双笑眼,弯弯的像小月亮。

  “买的哪一场?”陶与舒问他。

  迟迎看了一眼票面,“《长安第一仵作》,七点四十开始。”

  现在淡季,没什么好片上映,工作日的晚上更是没排几场,迟迎就随便挑了一个时间合适的。

  “啊?这部?”陶与舒皱了一下鼻子,“好吧。”

  迟迎看出他的犹豫,“不喜欢这个?还没开场,可以换。”

  陶与舒摆摆手,想起什么,又笑了:“没事,就它吧!”

  陶与舒犹豫的原因是,他跟这部戏还有点不大不小的渊源。

  这部电影在选角期给他递过本子,因为剧本和班底都非常一般,在黄哥那直接第一眼就被筛掉了。

  可尽管陶与舒本人连剧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片方仍然以“男一号接触了某T姓顶级流量”为噱头进行了营销,在网络上掀起了波澜,成功给电影招来了第一波关注度。

  结果后来阵容官宣,全部角色的演员微博粉丝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万,网友们才纷纷明白被溜了。

  电影在拍摄期间也是骚操作不断,杀青宴以及发布会还莫名其妙cue了好几次跟电影本身没关系的演员。

  不过这些都无伤大雅,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陶与舒只犹豫了几秒,就觉得去看看一下也无妨。

  迟迎选的座位在最后一排。

  两人进去的时候大银幕刚亮,正在播放汽车广告。

  两百人的巨幕大厅里只坐了不到二十个人,两人沿着过道进去,在座位上坐下。

  电影很快开场。

  打着悬疑探案的招牌,却是个充满了搞笑段子的爆米花电影,陶与舒被逗笑几次,转过脸去看迟迎,就见他口罩上方一双眼也漾着抹笑意。

  坐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妈妈带着个小孩儿。

  小孩儿坐不住,开场没一会儿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接着又满屋子乱蹿,跑到陶与舒他们身后对着皮质座椅靠背一顿拳打脚踢。

  陶与舒下意识的往前倾了一下身体,迟迎以为他没坐稳,就伸手过来握住了他手腕。

  年轻的妈妈听到动静,连忙走过来把小孩抱走,经过陶与舒的时候还小声说了两句抱歉。

  陶与舒摇头:“没事。”

  他刻意把声线压的有些低,可年轻妈妈一愣,坐回座位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迟迎仍然握着他的手。

  一直到陶与舒调整坐姿重新坐稳,迟迎也没再把他的手放开。

  偌大的巨幕厅里开了冷气。

  冷气的温度打的有些低,可陶与舒却觉得被迟迎攥着的那一圈手腕的皮肤像在发热。

  电影剧情聒噪且弱智,里面人物的笑声既夸张又刺耳。

  可陶与舒半分没听到耳朵里去。

  年轻妈妈大概是认出了什么,接下来又好几次悄悄转身,佯作无意的打量他们。

  打量几次陶与舒,又看几眼迟迎,一脸激动的欲言又止。

  迟迎目不斜视,手心温暖干燥,半分没有松开过。

  影厅里昏暗,迎着前面人的视线,两人的手在座位下方交握。

  这种隐秘的暧昧让陶与舒的心跳不自主的加速。

  迟迎的指腹触碰着他腕部的淡青色的经络,陶与舒觉得他肯定能感受到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

  他有些害羞,喉间像缺了水,又热又赧,有点想要躲起来。

  可最终他只反复抿了几次唇,手指蜷了又蜷,最终小心翼翼的放松下来,乖乖任他握着。

  迟迎在昏暗的光线里弯了弯眼睛。

  电影还剩十几分钟的时候,年轻妈妈终于忍不住了,突然转过身来看着陶与舒,压抑着激动道:“你是陶与舒吧?!”

  陶与舒怔了怔,身体往后靠了靠,下意识的想要否认:“呃,我不——”

  “其实我刚刚就认出来了,一直没敢问,我真的太激动了!”年轻妈妈兴奋的道,“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我应该带了本子……”

  还不等陶与舒说话,她已经转过身去在包里翻找纸笔。

  大厅里其他听到动静的人也转过身来,好奇的往这边看。

  陶与舒有点尴尬,又有点头疼。

  虽然人不多,但他还是担心会引起围观,而现下又显然不是什么应付路人的好时机。

  正无措时,迟迎突然捏了捏他手背。

  陶与舒看向他。

  迟迎拉下口罩,唇边带着一点儿笑,无声的问他:“跑不跑?”

  陶与舒一愣,赶紧点头。

  迟迎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两人趁着年轻妈妈还在翻找纸笔,偷偷摸摸的从座位上起身,往后门的方向溜去。

  年轻妈妈终于翻到纸,回头一看就只剩下两个打开后门要离开的背影,她抬手“诶”了声,但两人走的飞快,下一瞬间就没了影。

  迟迎牵着陶与舒一路穿过安全出口和走廊。

  他个子高腿也长,走的很快,手却牵他牵的很紧,陶与舒几乎要小跑才能跟着他。

  等到了地下车库入口的时候,陶与舒已经开始微微喘气了。

  “慢点、慢一点。”陶与舒拖着他手臂,想要停下来,想到现在的情景,又莫名有些想笑。又笑又喘气,更累了:“走不动了。”

  陶与舒攀在迟迎臂弯,想要把他拉的停下来,呼出的热气不断拂在他皮肤上,酥酥麻麻的,带起一层没法忽略的痒意。

  他憋的整个耳根都发红,连同皙白的脸腮一起泛了层粉雾。因为在笑,抬起脸来的时候眼睛都像含着水,说:“跑这么快,好像我们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迟迎被他的呼吸弄的有些燥热,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一下,看着他,“累了?”

  “有点儿,”陶与舒好不容易止了笑,“休息一下吧。”

  “好。”迟迎松开他,拿出手机,“我看看。”

  “老胡和朋友在这附近开了一家网咖,留了间包厢。”迟迎合上手机,征询他的意见,“去那里坐坐?”

  陶与舒自然没意见。

  走了一段路。

  陶与舒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了一句,“那个小仵作……后面讲的是什么?”

  前面其实还挺好笑的。

  “嗯?”迟迎看了他一眼,认真想了想,“我不太记得了。”

  “……哦。”

  两人又并肩安静的走了一会儿。

  迟迎突然又问,“你记得吗?”

  陶与舒腕间好像还残留着他手心的余温,轻轻咬了咬下唇:“……我好像也不记得。”

  后半场的时间全用来数自己的心跳,哪里还记得电影讲的什么。

第52章

  网咖离电影院不远,?两人步行十分钟过去。

  是老胡退役后跟朋友一起开的,店内装潢大气,设备也高端,?就是贵。

  不过迟迎他们过来一般都不收钱。

  两人刚在包厢坐下,迟迎的手机就开始狂震。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放在一边没管,?倾身过来帮陶与舒开机。

  开完机,手机仍在震。

  陶与舒提醒他:“有电话。”

  迟迎道:“奚丰羽,?不想接。”

  陶与舒扑哧一声笑了,?“别这样,万一有什么急事找你呢?”

  迟迎心知奚丰羽不可能会有什么事情,但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包厢隔音好,奚丰羽的嗓门又奇大,?陶与舒坐在旁边,?一字不漏的把他说的话听全了。

  “你在哪呢哥!”

  “外面。”

  “……我知道你在外面,?我是想问你人在哪!”

  迟迎顿了顿,?“老胡他们网吧。”

  “草,你说你要追人,就把人小姑娘往网吧带啊?你这创意够可以的啊哥。”

  奚丰羽的狂笑陶与舒隔着一米远都听得清,他笑完了又说,“那小妹妹现在还在你旁边不?我能过来看看不?”

  迟迎面无表情,一口回绝,?“不能。”

  “不能也得能,我这已经出门了都,?等着。”

  “……”

  挂断电话,迟迎按按眉心,说:“他说他要过来……介意么?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陶与舒摇摇头,?奚丰羽毕竟不是什么陌生人,“没事,来就来吧。”

  奚丰羽也不知道坐什么过来的,来的飞快,急急慌慌一推门进来就拿眼睛四处寻觅,见到坐在靠里那张电竞椅上的陶与舒,愣了一下,“怎么是小舒舒啊?!”

  陶与舒笑着跟他打招呼:“嗨。”

  奚丰羽在原地站了半天,放下包走过来,“我去,我哥不是驴我的吧?不应该啊?”

  陶与舒问他,“什么?”

  “他跟我说他要追人。”奚丰羽说,“人呢?”

  “……”

  “不会是我说我要来,人提前走了吧?”奚丰羽怀疑的又四处看了一圈,突然征询的看向陶与舒,“你来的时候人还在不在?”

  陶与舒眨眨眼睛,尽量让表情保持镇定,“……不在了吧。”

  奚丰羽大失所望,长吁短叹几声,说“果然”,然后又说“算了算了”,既然来了我也玩一会。

  他在陶与舒旁边的位置坐下,刚开机,迟迎就拿着三瓶水推门进来。

  奚丰羽立刻质问:“你要追的人呢?你驴我啊?!”

  迟迎走过来,踢踢他椅子腿,偏了偏下颌,“起来,坐对面去。”

  奚丰羽:“?”

  好,我走。

  陶与舒抿了抿唇,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一边心不在焉的在桌面几个图标上点来点去。

  奚丰羽屁滚尿流被赶到对面的机位上坐下,刚投过来仇视的目光,就见迟迎喝了口水,淡声道:“我有什么必要驴你。”

  奚丰羽愈发迷惑了,“那人在哪??”

  陶与舒几乎要把脑袋埋进屏幕里。

  他感觉到迟迎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轻飘飘的说:“再说吧。”

  “追到再告诉你。”

  ……

  三人在网咖一起玩起了吃鸡。

  陶与舒用的号还是过年期间和迟迎双排的时候注册的那个,等级很低,但当时好像莫名其妙就冲动消费氪了很多金,所以号上时装有不少,居然还有几套当时春节的限量版。

  他点击换上了。

  进了候机场,奚丰羽看了一眼迟迎和陶与舒的人物装扮,啧了声,“你们这还情侣装啊?666。”

  迟迎正在戴耳机,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跟小舒舒的衣服,”奚丰羽朝屏幕努了努嘴,两个身着同一系列黑白时装人物站在他身边,“情侣装啊?”

  迟迎动作一顿,将耳机戴好,面不改色应:“嗯。”

  陶与舒:“……”

  奚丰羽倒是没多想,笑了一会儿又说:“我们这两个LOL职业选手,一个LOL代言人,在这打吃鸡,这事一定不能说出去。”

  “怎么?”

  “吃到鸡了还好说,要输了会被笑一年。”

  迟迎嗤笑一声:“你争点儿气,我们就不会输。”

  “草,我好歹还是个职业选手,别的不说手速还是有的!”奚丰羽相当委屈,“再说了……你怎么不跟小舒舒说这话?”

  迟迎:“不用跟他说。”

  奚丰羽:“为啥?”

  陶与舒也眨眨眼睛,看向迟迎:“啊?”

  “我跟着他走。”迟迎说。

  奚丰羽头上缓缓的冒出一个问号:“?”

  他有点看不懂。

  行。

  你俩才是队友,我不该在这里。

  陶与舒转过脸,看着屏幕,心脏快速的跳了好几下。

  在过年的时候他和迟迎一起双排,迟迎就是一直跟着他的。

  捡到的配件全给他,AWM给他,三级甲也给他。

  迟迎自己穿的像个捡破烂的初级号,扛着把S686一路带他吃鸡。

  陶与舒当时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觉得大概是迟迎人好,和菜鸡双排就会让着他。

  现在一想……好像哪里都是问题。

  游戏很快开始,陶与舒把注意力移回屏幕上,跟迟迎一起跳下飞机。

  三人一起打了两个多小时。

  期间老胡的朋友推门进来送了一次零食跟饮料,看到陶与舒在,还惊奇的跟他打了招呼,倚在门边看他们玩了会儿。

  两个小时下来吃了三把鸡,奚丰羽瘫在椅子上坐了会儿,恹恹的却没有太多躺赢的快感。

  过了会儿,他偏头从两台电脑的缝隙中间向对面看了一眼——

  迟迎正侧着身子,手把手的教陶与舒怎么压一把枪。

  两人挨的极近,低声说着话。

  陶与舒唇边抿着一点点笑,任迟迎将手搭在他手背上,开枪瞄准,射中了——他眼睛瞬间睁大,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奚丰羽:“……”

  他又瘫回到了椅子上,看着自己已经灰掉的屏幕,百无聊赖,且万念俱灰。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

  奚丰羽总觉得,虽然今天过来没见到他哥要追的人,但好像也特么跟吃了一嘴的狗粮差不多。

  整个网咖有三层,二楼还配有很大一间茶水室。

  到了快半夜,陶与舒有点儿困了,但他自我感觉已经掌握了压枪的技巧,正是上瘾的时候,一点不想走,于是去茶水间倒咖啡提神。

  刚倒完,门就被推开了,迟迎走进来,看向他,“你在这里。”

  “嗯。太困了。”陶与舒抿了一小口咖啡,不知道是用什么牌子的咖啡粉做的,苦的离谱,他一下子就精神了,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好苦。”

  迟迎给他递水,“喝点水。”

  手里还端着咖啡,陶与舒就直接凑过去,就着他的手低头喝了一口。淡色的嘴唇沾上水光,显得丰润饱满。

  迟迎看了一会儿,喉结动了动,移开眼睛。

  “今天好开心。”陶与舒说,眼睛亮亮的,语气还带着一点未散的兴奋,“下次还想玩。”

  “好。”

  “你也要来。”

  迟迎颔首,“可以。”

  陶与舒咬了一下杯角,慢慢的笑起来,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雨滴的声音打在窗沿上,敲击出玉石落盘般的声响。

  是初夏的第一场雨。

  他走过去推开窗户,微凉湿润的细雨就落下来,随着晚间的风一起拂到他脸上,清清爽爽。楼下路灯影影绰绰,零星几盏映在疏朗的雨幕中,显出一些海城的夜晚少见的、宁静的温柔。

  他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好,不知道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还是别的,唇角几乎压不住笑意。

  他转身朝迟迎招手,像个小孩子,“快来看!”

  迟迎走到他身边,不大的窗台被两个男孩子的胳膊一同占据。

  迟迎伸出手去探了探:“凉。”

  陶与舒笑着回身看他,见迟迎一手撑着窗楣,鬓发上都沾上了湿润的水滴,深邃的眉眼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中显得温柔。

  他愣神的看了半晌,好像心都要忘记跳了。

  察觉到陶与舒在看自己,迟迎转过脸来,凝视着他,忽然说,“你不要这么看我。”

  陶与舒久梦初醒似的回神,讷讷问,“什么?”

  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胸腔里的那颗东西又缓慢的开始恢复跳动。

  迟迎看着他,“我会想亲你。”

  陶与舒抬眸,眼睛微微睁大,是有点儿意料之中的怔愣,但并不惊慌的眼神。

  嘴角的弧度慢慢变得柔软,他刚想说话,迟迎便低头,扶着他腰,很轻很轻的在他嘴角碰了一下。

  触到的那一刻,陶与舒立刻屏住了呼吸——

  和第一次被亲在那里感觉不一样。

  那次是惊慌以及心跳失控,这次,除了心跳同样失速以外,好像还有另一种情绪在他血液里横冲直撞。

  像是一种冲动,想要回应他,想继续。

  不想要只是这样一个点到即止的吻。

  分开的时候,陶与舒呼吸还有些乱。

  他揪着迟迎衣摆,没抬头,半晌才小声说,“你跟奚丰羽说,你在追人。”

  “嗯?”迟迎低头看着他乌黑的发顶,肺腔里还像浸满了他的气息,混着清凉的水汽,他低低的应,“嗯。”

  “……”陶与舒抬起脸,脸红的要滴血,“那哪有人在追人的时候,就老是亲的。”

  迟迎怔了片刻,敛下眉,“哦。”

  又状似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我没追过人。”迟迎慢慢的说,“所以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等追到了再亲。”

  陶与舒不说话。

  半晌,迟迎搭着他腰轻轻晃了下,眼睛里隐隐含着笑意,“那还给继续追吗?”

  “……给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耶!

第53章

  奚丰羽去前台找老板唠了会儿磕,?回来就双双没看见人了。

  他又到外面去找了一圈,哪里都没找到,几乎疑心这两人扔下自己先跑了,?他站在楼梯转角处,正纳闷着,?就看到二楼茶水间的门被打开,?迟迎从里面走了出来。

  奚丰羽一愣,然后三两步跨上台阶迎上前去,?“你在这啊?我找你半天了,?哎?小舒舒呢,没跟你在一起吗?话说你一个人在茶水间里还关门干嘛……”

  所有的话在看到陶与舒也从门里面出来后噤了声。

  “……”奚丰羽定了定神,“小舒舒……哎,你怎么也在这啊?”

  陶与舒愣了愣,?但很快对他笑了一下,?眼神莫名有点躲闪,?“嗯。”

  奚丰羽更愣了,?“你们俩在茶水间里干嘛要锁门?”

  这是公共的茶水间吧?

  陶与舒还没说话,迟迎就上前两步,眼神淡淡的从奚丰羽身上掠过,“走了。”

  “……”

  迟迎眼神只在奚丰羽身上停留不到半秒,可他总觉着脖子凉飕飕的,像被人用视线射了两个冰窟窿。

  于是没再说话,?也识趣的没再问,安静如鸡跟在身后走了。

  -

  盛夏,?陶与舒正式进组。

  《雪地里》的主要拍摄地点在海城,但也有一部分的戏需要取雪景。

  于是初步计划是先在将大体的内容拍完,然后再启程去北方。

  工作地点在海城给陶与舒省去了不少麻烦。

  虽然基本也是吃在剧组、睡在酒店,?但起码不用大包小包搬家似的运行李,也不用每天吃重油重盐的盒饭。生活上需要用到什么东西,一个电话黄哥或者小朱就送过来了,偶尔没他的戏份,他还能悠闲的回佳苑小筑住上一晚。

  戏拍到一小半,却来了个意料之外的探班的人。

  她在一个工作日的下午从凌志570上下来,蹬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依然步履如风,摘掉墨镜,就吩咐随行的人从车厢拿出从梅锦打包的精致甜点,打包了很多,连场务工作人员都有份。

  陶与舒正在棚里面补妆做下一场的造型,听见外面突然就热闹起来了,还在想是出了什么事情,黄哥就匆匆忙忙的推门进来,说了句“昕姐过来了”。

  陶与舒有些怔愣,但还没等他收拾好表情,休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秦昕在小朱的带领下进来,没花几秒钟的工夫就找到他。

  陶与舒的头部被固定着在弄一个发髻,没办法回头,就只和秦昕在镜子里对视了一眼。

  太久没见,这一眼可以说匆忙,两人都没来得及摆出什么表情。

  头发弄好后,几个工作人员都从房间里退出去,偌大的休息室里就只剩两个人。

  秦昕没来过陶与舒工作的地方,像对片场觉得好奇,转着头四处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落回到陶与舒身上,却没说话,只微微笑着看他。

  陶与舒对秦昕的到来称不上惊喜,但他更不喜欢这种仿佛在对峙一般的沉默,于是率先开口,“您怎么过来了?”

  “你不接电话,又不肯告诉我你现在住哪,”秦昕摘了墨镜,拂了拂一头柔顺的长发,仿若闲聊一般说话,嗓音淡而婉转,“我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秦昕的确是好看,不只是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的皮肤状态,更多的是气质上的骄矜带来的精致感。

  她喜爱各式各样繁复的装饰物,层层叠叠的金饰套在腕和颈上,但因为皮肤润白,竟然也不显得分毫俗气。

  方才休息室的门被一开一合间,陶与舒听到有工作人员的交谈飘进来,疑心她是哪个明星,有人说是陶与舒的妈妈,又纷纷发出恍然的惊叹。

  陶与舒问:“有什么事吗?”

  总归不会是真的闲来无事想探班。

  秦昕仿佛心情颇佳,没因他这冷淡的语气生气,听了他这话,反而笑起来,眉眼上挑,是天生的粲然多情,“我要结婚了。”陶与舒怔住了,有种意料之中的意外,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多余问一句“和谁”,思考几秒,沉默下来。

  秦昕一半的人生都用来追逐一个有可能永远没办法属于她一个人的男人,陶与舒觉得不可能,可又觉得没有别的可能。

  “时间就在这个月月底,”秦昕没没在意陶与舒微妙的沉默,拿食指卷了卷发梢,自顾自道,“我问要不要先订婚,他说不用。”

  月底距今天没剩下一周。

  她就像个第一次要结婚的小女孩,神情里带了一点儿羞涩的欣喜,不管旁人想不想听,自顾自分享着一些小事。

  说礼服出自新西兰有几百年历史的手工设计工作室,工期一个多月,上周刚飞去试过,又说戒指尺寸大小,她最近在减重,所以可能还要改。

  陶与舒静静听了半晌,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只是蹙着的眉慢慢的舒展开来,“恭喜。”

  秦昕的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好像刚才那些就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她凝神看了陶与舒几秒钟,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说,“是很正式的婚礼。会有董事会见证,集团新闻发布,自媒体也会有推文。”

  “哦。”陶与舒点点头:“那很好啊。”

  两人就没再说话。

  相对无言半晌,秦昕从包里拿出请柬,葱段似的手指头捏着递过来,看着他,“你要记得来。”

  没再停留,她起身就出去了。

  出去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引起一阵喧嚣的热闹。

  陶与舒又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安静的坐了很久。

  他其实一直都不肯承认心底里对秦昕的那点浅淡的怨恨。

  这种情感始于少时,在最敏感的青春期生根发芽,漫长又孤独的成长路上未曾被消减分毫,但他向来内敛,所以就又被很好的用温和来平饰。

  可在前二十年的人生中,她又的确是陶与舒关系最近的人。不能用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切割斩断的这种血浓于水的亲密,也让他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说出任何不祝福的话来。

  婚期离的不远,但好在也并不需要陶与舒准备什么,所以也就轮不到他手忙脚乱。

  他提前跟瞿导请好一天假,当天就有车来过来接他。

  婚宴地点在海城最大的五星酒店,婚礼当天整整两层楼都被清空,一层用来办宴席,另一层则被布置成娱乐休息区,且光是伴娘的更衣室就占了单独的两间房,不可谓是不大手笔。

  但这样大的排场,宾客人数却并不多,应当还是顾及程树远的身份,请的都是最亲近的熟人。

  流程也极尽简单,没学时下年轻人最爱的那一套腻歪的海誓山盟。

  陶与舒端着酒杯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从上往下俯瞰,看见穿着白纱的秦昕喜极而泣,依偎进程树远怀里,微微一笑,仰头饮下一口,又向着半空中轻轻举了举杯。

  又转回身面朝着外面的露天泳池,粼粼的水面像隔绝了一切繁杂的声音,他在这种热闹中感到一丝平静的孤独。

  但转瞬即逝。

  他拿出手机发语音。

  果酒微不足道的酒精让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醉意。

  “迟神,我好像有点想你了……特别想。”

  语速很轻,但不快。尾音散在风里,带了丝缱绻,像光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想念。

  陶与舒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说过想谁。

  遇到迟迎以前,他也很少用“很”、“非常”或者“特别”这类词汇来修饰某种情绪,永远含蓄而内敛,像夏天里二十五度的水,温和、适宜,且有距离感。

  陶与舒发完语音就合上屏幕,可下一瞬间手机就振起来,贴近胸膛的那一小块皮肤都好像随之在振。

  他愣了愣,眼睛微微睁大,几乎是有些慌张的又把手机拿出来了,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手指都有些抖。

  “喂?”

  呼吸声很安静。

  下一刻——“迟迎?”

  “我也是。”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在话筒里,又各自传到彼此的耳朵里。

  ——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我也是。

  明明还隔着一个电话,陶与舒却觉得耳廓开始发烫。

  “哦……”他掩饰般的清了清嗓子,“你在训练吗?”

  “嗯,刚结束一场训练赛。”迟迎问:“你呢?”

  陶与舒调整了一个倚靠的角度,探头向下方看了一眼,“翘戏出来啦,在参加婚礼。”

  “我妈妈结婚了。”他说。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恭喜。”

  迟迎声线温沉,在这个黄昏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陶与舒笑了一下,“谢谢。替她收下了。”

  “喝酒了?”迟迎突然问。

  陶与舒有点惊讶,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这都听得出来?”

  “可以。”

  陶与舒说:“果酒,没度数的,只喝了一口。”

  “好。”

  陶与舒被这声“好”挠的有点麻麻的。

  婚礼流程似乎已经到了最后,新人礼成,陶与舒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阵愉快的笑声。

  像要配合喷泉,泳池边的灯也突然亮了,一池水被映出温暖的色泽,在明亮、温煦的流淌着。

  陶与舒心里奇异的平和。

  下一个瞬间,他转过脸去看水面,吁出一口气,眉眼两弯,露出真正柔和的笑意来,声线轻轻的:“好啦,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去训练吧。”

  要挂断电话之前,迟迎又叫住了他,“陶与舒。”

  “嗯?”

  “我……”他也同样内敛,可对陶与舒说“喜欢”仿佛是一种不用刻意适应就能有的天生的技能,只是情话仍然稍显滞涩,因为不熟练,所以停顿半晌,“我很快就会想你。”

  哗啦啦——

  喷泉,水浪,和着光影一起在陶与舒胸中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自私又恋爱脑,但很小女生的妈妈

第54章

  林钦踏着台阶上来的时候,?就看到陶与舒正红着脸抱着手机在发呆。

  陶与舒向来是温和又清冷的,乖巧漂亮的透出一股子漫不经心,很少表露出这种明显的呆滞和羞赧。

  林钦在原地看了半晌,?有点好笑的走上前去,脚步声不算轻,?但陶与舒竟然没有发现。

  林钦就在他耳朵边上打了个响指,?发出清脆的声响。

  “哈喽,小朋友,?又在发呆?”

  陶与舒被吓了一大跳,?惊讶于有人上来了,更震惊于这个人是林钦,整个人都惊的往后耸了一下。

  “你……林钦?”

  林钦依然一张玩世不恭的俊脸,笑眼盈盈,?一身的高定西服衬得他身姿如玉,?活像隔壁走红毯的进错场子似的,?“嗯呢,?是我啊。”

  陶与舒睁大眼睛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好半天,说出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林钦笑了,站直身,双手插兜,朝楼下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程叔叔和阿姨的婚礼,我怎么能不来?”

  没等陶与舒说话,?就又凑近一点,笑眼盈盈的看他,“现在想起我来了没有啊?”

  陶与舒愣住了。

  瞬间,?有一些很久远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是很小的时候秦昕带他去的某个聚会,聚会上有彩虹色的马卡龙,有沙子堆的城堡,还有一个小钦哥哥。

  那时候的陶与舒不喜欢那些聚会,每去一次回来,都会和秦昕闹很久的别扭。可他那样害羞内敛的小孩子,就连闹别扭也是安静的,秦昕无知无觉,下一次总还会带他一起去。

  他对那些场面除了“尴尬”和“难受”以外就没剩下太多印象,唯一一次没那么难受的,是因为有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小哥哥,带他玩了一下午的堆沙子。

  他依着大人的叮嘱,软软糯糯的叫他“小钦哥哥”,可当时年龄小,根本不知道是哪个“钦”,出道以后,也更加没有把这个人跟大明星林钦联系起来分毫。

  陶与舒看着他,张了张嘴,但到底长大了,“小钦哥哥”四个字变得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只说:“是你啊。”

  林钦微笑着看他,“想起来了吧?”

  陶与舒点点头,还有点儿恍惚。

  在他堪称贫瘠的童年,林钦算得上一个比较美好的回忆。可回忆毕竟是回忆,更何况只是那样单薄的一页,经年已久,如今再翻出来,和眼前这个林钦合为一体,让他产生了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倒没有那种再遇故人的惊喜感,就只是不真实。

  毕竟在他认知里的林钦是跟他同期的演员,是竞争对手,也是一个演技比他受认可很多倍的“前辈”。

  这样多的身份,骤然又加上一项“小时候就认识的哥哥”,不免让人难以适应。

  陶与舒突然有些无所适从,顿时不知道该拿什么语气跟他讲话,还是林钦又开了口,语气自然的问他怎么不下去玩,又一个人呆在这里。

  陶与舒说:“来打个电话。”

  林钦“哦”了一声,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跟对象啊?”

  陶与舒噎住了。

  “不是。”他停顿几秒,底气稍显不足,说的有些磕绊,“不是对象。”

  他觉得自己不算在撒谎,毕竟他只是答应迟迎可以追他……又还没有正式在一起。

  但想起刚刚两人说的话……就还是有点心虚。

  非常心虚。

  可林钦盯他半晌,轻笑一声,“少装,我刚刚看你,脸上春心都快荡出来了。”

  “……”

  春心?

  陶与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嘴上还不肯承认,“没有吧。”

  林钦只说了两个字:“呵呵。”

  陶与舒就没说话了,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试图装聋作哑。他的沉默在林钦眼里被当做默认。

  过了一会儿,他又冷不丁的问,“是上次那个男生?”

  陶与舒又哑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演戏的天赋一起伴生的,他总觉得林钦有种很能洞悉人的观察力,过于敏锐。

  果然,陶与舒还没说话,他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我上次看见他,就觉得好像哪里眼熟,后来看到热搜了,才想起来,原来是他。我看过他比赛。”

  林钦挑着眉,含着笑看他一眼,“眼光不错,挺帅。效率也挺高啊,上次看你们还在……拉扯,是吧?这就拿下了。”

  “……”

  陶与舒耳根发红,恨不得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他的嘴。

  林钦捏着袖扣笑的胸口发疼,好半天才停下来,侧过脸去,表情淡淡的,没再逗他。

  两人一起在二楼站了会儿,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几句。

  倒没再提迟迎,也没提起小时候的事情,林钦问他瞿导的戏拍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杀青,陶与舒可有可无的说了几句,林钦点点头,让他加油。

  婚礼流程结束,陶与舒去二楼的会客室,跟秦昕打了声招呼,说要先走。

  秦昕接下来还要去敬酒,正准备换装,被围在伴娘群里,双颊是未褪的晕红,十分明艳动人。

  陶与舒过来,她立刻抬手,给大家介绍说“我儿子”。

  在场的都是秦昕的闺蜜,很多陶与舒都脸熟,但并不相熟。

  他微笑着一一点头打招呼,就听到“好乖”“长得真好”的评价。

  她们把陶与舒拉过去,热情的搭着肩拍了几张合照。

  陶与舒起先还有点僵硬的犹豫,后来渐渐放松下来,就笑的很松弛温和。

  一连拍了十几张,陶与舒刚想离开,林钦忽然也进来了。

  有认出他的顿时惊呼,说今晚竟然有两个大明星,二话不说也拉来拍照,两人就被当吉祥物似的围着又拍了好多张,笑的脸和牙都有些酸僵。

  真正从酒店里出来已经十二点,保姆车已经在外面等,黄哥坐在副驾,脑袋一点一点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

  明天还要接着拍戏,虽然瞿导准了他今天的假,但也只是把他要拍的戏份全部挪到了明天,不出意外明天得从早上拍到深夜。

  拍这部戏黄哥全程随行,陶与舒辛苦他也辛苦,今天好不容易相当于休息,他也没闲着,回了一趟市区处理其他杂事。

  陶与舒敲了敲玻璃窗,黄哥蓦的一惊,醒过来,看见窗外陶与舒朝他挥了挥手,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上了车,黄哥清醒过来了,摸了把脸,先给他递了衣服,又拿出手机翻了翻,道:“刚刚过来路上就看到了,昕姐结婚的新闻居然连x浪娱乐都发了。”

  陶与舒手伸进衣袖里放着,“嗯”了声。

  “还真的是没想到哈,”黄哥挠了挠头,“我还以为程先生……”

  话没说话,意思却是大家都明白的。

  没想到程树远真的会娶秦昕,没想到这两人真的会结为夫妻。

  但陶与舒也是一直到今天才明白,秦昕有她自己的人生。

  她或许不是一个好妈妈,但她一定有属于自己的完整的人生。

  黄哥咳了声,又继续道:“挺好的,其实这样……也算是变相澄清了。我看x浪那条微博底下挺多路人都评论了,都在为上次那件事说话。反正……哎,反正挺好的。”

  陶与舒笑了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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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秦昕说的,这是场很正式的婚礼。

  程氏的体量不俗的自媒体新闻连续三天推送,也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堵住各大娱乐媒体的嘴。且当天有两家大厂的摄影师得到许可证,也进入了婚礼会场,当然,拍到的照片都经过了程氏公关部审核才准许在社交平台上发布。

  极少出现在大众视线中的程氏掌权人结婚算桩大新闻,吃瓜群众对上流社会里面那点弯弯绕绕不甚了解,但也不影响吃瓜,围着照片对奢华的婚礼会场津津乐道,没过多久,又另有会馆内部的照片发布,其中一张一下子就引爆了讨论度。

  照片里,两名年轻男人并肩而立,一黑一灰的高定西服,和鎏金璀璨的背景相得益彰。

  一人指间夹着杯酒,偏过脸说话,侧脸秀美温柔,另一人搭着他肩,姿态亲密,笑颜风流轻佻。

  与此同时,两个人都长了一张吃瓜群众眼熟到不行的脸。

  热搜瞬间就爆了。

  【我草我草居然在这里磕到了我的北极圈cp我爆哭QAQ!!】

  【天,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的啊?我记得他们不是早就撕破脸了,见面必互掐吗??团队不是还互相使过绊子吗?】

  【哪年的谣言了啊?撕破脸的锤呢??】

  【双豪门贵公子cp我可以!】

  【噗,林钦倒是实打实的富二代,陶与舒算哪门子啊?小道消息说他妈跟今天这位结婚是小三上位】

  【洗脑包收收,连我一个今天刚吃瓜的都知道了那位是头婚,从来没结过婚的人哪来的三,顶多情人变真爱,祝福咯】

  【那也是假豪门,就不必碰瓷林钦这种真·富二代了吧】

  【楼上太好笑了,陶与舒自己现在一年赚的都不止九位数了,他自己就是豪门,用得着再攀比家世??】

  【……你们内娱现在都这么卷了么,比身材比颜值比演技,现在连家世也要比?不是超级富二代不配进娱乐圈?溜了溜了】

  【你们继续掐哈,我再悄咪咪磕一口】

  ……

  陶与舒第二天的戏堆在一起,果然没什么意外的拍到了半夜。不过拍完这场,剩下他的戏份就不多,在海城的事情就只有偶尔的配合补拍,然后等到月底就准备转场。

  下了戏回到酒店,陶与舒迷迷糊糊拿出手机,想给迟迎发条微信,不过困意袭来,也不知道发没发出去,他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酒店窗帘厚重沉闷,陶与舒睡眼惺忪的起床拉开,午后金色的阳光顿时透进来,洒在他身上。

  陶与舒抬手挡了一下眼睛,打着哈欠眯了眼。

  摸出手机,习惯性的先看微信。

  消息一如既往的多,但他先看了眼置顶,某位数字编号没发来什么消息,他就把手机扔在了一边,起身去洗漱。

  洗漱完回来,列表上倒是多了两个小红点。

  是奚丰羽。

  【奚丰羽;小舒舒,今天有空嘛?我们夏季赛开赛第一场,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奚丰羽:我知道你最近在拍戏,不过昨天我看到热搜,你戏应该拍完了吧?】

  陶与舒今天的确是有空,心中一动,抱着手,刚想回复,看到热搜两个字,就先问了句。

  【陶与舒:什么热搜啊?】

  【奚丰羽:[链接]这个。】

  【陶与舒:噢!戏还没拍完,但是今天有空~在哪里呀?】

  【奚丰羽:梅奔梅奔!快来,给你留了好位置[挤眼笑]】

  确定好地点,陶与舒赶紧起身去换衣服。

  换好了衣服,拿过手机又看一眼,心情却一点一点的淡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矫情,但他们夏季赛要开赛了,迟迎没有给他发消息,还是奚丰羽过来问他。

  两个人其实也很少聊微信。

  都不是什么热爱用社交软件闲聊的性格,但偶尔陶与舒给他发句什么,迟迎又总是回复的很快,陶与舒都怀疑他在软件上设置了什么特别提醒。

  微信里,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陶与舒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发过去的一条“我收工啦”,一直到今天迟迎都没回。

  他咬着嘴唇盯了半晌,又发了一条。

  【陶与舒:一会儿过来看你比赛^^】

  十分钟过去了,迟迎没有回。

  他有些说不出的闷,退出对话框,手指泄气的在屏幕上乱戳乱点。

  突然点进奚丰羽发的那个链接,他随意翻了翻,然后就顿住了。

  像意识到什么,他猛然坐直身体,又戳进那条热搜仔细看了一遍,心脏砰砰乱跳。

  按道理来讲,迟迎必然不是个能跟“吃醋”扯上半毛钱关系的人。

  ……可万一呢?

  林钦本就让他有过误会,上次解释的也稀里糊涂,一个吻让他什么都忘了。

  陶与舒不能确定。

  就好像他从来也不知道迟迎是一个能说出“让我追你好不好”“让我喜欢你”这种话的人,陶与舒对他的喜欢摸不准深浅,就也无从揣测他的心思。

  拿着手机呆了一会儿,陶与舒有点儿坐不住了。

  半晌,他给奚丰羽又发了条消息。

  【陶与舒:这个热搜……迟神也看过了?】

  正坐在去比赛现场的大巴车上的奚丰羽收到这条消息,顿时愣住了。

  他握着手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他身侧闭目养神的迟迎。

  奚丰羽没懂他的意思,有点懵。

第55章

  新赛季到来,?很多战队都有了人员上的调整,而“大洗牌”传言最盛的ER反而维持了原来的首发阵容不变,这让赛季伊始,?ER就处在关注的最焦点,大家都想看他们能打出个什么样来。

  赛程表也不负众望,?第一场就是ER对MGE,?直接把期待值拉满。

  MGE在新赛季迎来了原首发打野的退役,新上来的是一名主播出身的男孩,?才十八岁,?年轻气盛,和ER在之前的训练赛上碰过两次,打法非常凌厉霸道,擅长野核,?和现在市面上一众沦为辅助的打野有本质上的区别。

  用迟迎的话来说,?“有点儿意思”。

  比赛是BO5赛制,?五局三胜,?持续时间长,毕竟和平时训练不一样。

  上场前,老陈还特意叮嘱了伍子一句“别硬撑,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讲”。

  由于只是常规赛第一场,在打法上不可能把为新赛季准备的战术全部暴露出来,前两局,?ER打的相当保守,都是老套路,?虽然配合明显更上一层楼,但MEG也不弱,有来有往的两局下来,?比分来到一比一。

  一开场打的如此温吞,和众人期待中的火花四溅有点儿不同,弹幕开始带起了节奏。

  【啊,看睡着了】

  【+1】

  【我已经睡了一觉醒了】

  【是我的错觉吗,ER这赛季的风格好像变了很多,感觉没以前莽了??就……感觉有点弱了吧唧的?几次团战都打的有点束手束脚】

  【回前面,不是你的错觉】

  【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跟我念:老弱病残队伍什么时候全体退役!!】

  【笑了,伍子一个残障人士打的拉也就算了,迟迎怎么也软趴趴的?被后浪给干住了?】

  【无语,这还没打完呢就开始带节奏?一会儿ER赢了你们打算怎么说??】

  【上一局迟迎KDA8-2-5都能被嘴拉,这个世界太玄幻了吧】

  ……

  中场休息,战队助理从后面给他们递水。

  ER众人各自喝水,心态都还很稳。

  伍子活动着手腕,在队伍语音里说:“跟预料中差不多吧,还是训练赛的老套路。”

  上单问:“你手还行么?”

  伍子摇头:“没事,放心。”

  奚丰羽喝了口水,问迟迎:“哥你觉得MGE这个新打野咋样?”

  “还可以。”

  “你上回不是说有点意思?”奚丰羽奇道,“结果我刚看你直接莽进人野区了。”

  迟迎嗓音低沉,透着一股子游刃有余的冷淡,是他比赛中惯常有的状态,说:“我是说他打法有点意思,其他的……还用不着。”

  顿了顿,又补充道,“比起Wish,他还是差一点。这把稳了。”

  Wish就是MGE刚退役的前上单。

  LPL众多老牌打野里面,Wish是跟迟迎交手过最多次的一个。他们在青训生时期就solo过很多次,后来进了首发,也是一路从训练赛打到正式赛场,迟迎对Wish打法十分了解,他说比不上,那就是真的比不上。

  这话一出,耳机瞬间静了一下。

  几秒后,大家都笑了。

  迟迎实力虽强,但在比赛中也很少说出这种话,这不是他的风格。

  像这样直白的表达“你不行”的狂语,在以前的迟迎眼里,可能是属于非常多余的一种行为。

  他一向习惯先打,最多等赢了再给个眼神你自己体会,强则强矣,但十足冷酷低调。

  今天这句话让其余人都觉得惊讶,可回过神来,又隐隐觉出一丝热血沸腾。

  大家都能感觉到,新的赛季,好像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靠。”伍子笑骂了声,“这话要被放到微博上去,节奏非得被带的飞起来。”

  奚丰羽也乐的不行,点头说:“行,你说的啊,那我等着躺了哈。”

  下一局马上开始。

  奚丰羽赶着最后几秒又火速灌了口水,刚放下水杯,然后就看到迟迎向观众席的方向看了一眼。

  过了几秒,又看了一眼。

  像在寻什么人。

  奚丰羽:“……”

  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道:“那什么,这个点应该堵车吧,来的没这么快的。”

  迟迎“哦”了声,将视线又转回到屏幕上。

  第三场,ER开始正式发力,拿了个训练赛时练过、后期又改进过的新套路。

  就像迟迎评价的那样,MGE的新人打野小卡风格过于激进,1V1solo的时候有点意思,但搭配战队明显经验不足。

  小卡被迟迎的盲僧两次入侵野区,前两局他没被这么凶的针对过,一下子就躁了,错漏百出,后半场,他的野区直接崩盘,几乎成了迟迎的地盘。

  第三局很快结束。

  迟迎个人战绩12-0-3。

  只要再赢下一局,ER就达成了夏季赛开门红。

  评论的节奏风向立马又变了,几波人热热闹闹在弹幕上打了起来。

  陶与舒到的时候刚好已经到了第四局末尾。

  奚丰羽给他留的是VIP票,可以直接从VIP通道进,可他刚进通道电梯,就听见解说三百兆瓦的大嗓门激动的叫着“四杀!四杀!!夏季赛第一个四杀!!恭喜迟神!恭喜ER!!”

  那架势,仿佛解说的是夏季赛决赛。

  紧接而来的是观众席的尖叫声,陶与舒凝神听了一会儿,意识到他来晚了。

  ER已经赢了。

  这个时候再去前台显然不现实,陶与舒停顿几秒,转身直接进了后台。

  跟明星休息室一样,LPL赛事后台各个门上也贴有标签,陶与舒直接按指示的方向过去,没刻意寻就寻到了ER的休息室。

  门是关着的,陶与舒去隔壁找了工作人员,那人认出他,也知道他跟ER熟,很快过来帮忙开了门,让他先进去坐。

  陶与舒进了休息室,把包放在一边,在沙发上坐下。

  昨晚熬了个大夜,浑身的疲惫从骨头缝里散出来,他觉得有些累,又有点茫然。

  一会儿见到迟迎,他要怎么说?

  直接解释“我和林钦什么都没有”有点儿奇怪。

  可如果不这样说,难道要直接问“你为什么没有回复我的微信”?

  好像更奇怪了。

  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确定任何关系,只是迟迎在追求他。

  可迟迎也有随时决定不再追他的权利。

  迟迎完全可以在任何时候选择抽身,而陶与舒没有任何办法。

  他为这种无能为力感到心慌、焦躁,只好急切的想要见迟迎。

  正发着呆,休息室门外传来两道轻轻的女声。

  先是轻轻敲了敲门,陶与舒一怔,向门口的方向看去,刚要起身,就听见两人开始说话——

  “应该没人啦,喏,门都关着。”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好了。”

  “他们还要多久才回来啊?”

  “其他人不知道,但迟迎肯定得很久啊,他这把MVP,还要赛后采访……”

  陶与舒微微一愣。

  其中一个女生又接着说:“哎,我小老公这波是真的帅飞了,太秀了,把黑子脸都扇肿了。”

  “是啊,刚刚看直播上面那些人的评论我差点都气死了,还好我老公争气。”

  “请注意措辞,是我老公。”

  另一个女生笑了,“你老公,我男票,行了吧。”

  听到这里,陶与舒了然。

  这是迟迎的粉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进到后台来,现在普通粉丝都可以直接进后台了么?

  两个女生似乎在门边的位置坐下了,说话的声音没停,变得小了一点。

  “哎,”一个像是碰了碰另一个,道:“你昨天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的拿到了迟神微信?”

  “嗯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喏,这是迟神票圈截图。”

  “哇……我的天,居然是真的!!”

  压抑的小小的惊叹声透过门缝传进来,不大,但让人很难忽视。

  陶与舒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走过去,把门拉开。

  “唰”的一声。

  交谈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显然是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人,两个女生又惊又惧,手忙脚乱的连忙站起来,看也没看是谁,先一连串的说了几句不好意思,说完抬起头来,看到眼前人的正脸,都是一怔,眼睛随之睁大——

  “你你你……陶与舒?!”

  陶与舒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们,牵了牵嘴角,问:“请问有预约吗?”

  两个女生还沉浸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他的脸,听他这么问,愣愣道,“……啊?”

  陶与舒就又重复了一遍,“有跟工作人员预约吗?”

  女孩子终于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了,尴尬的对视了一眼,“呃……”

  陶与舒明白了,拿手指点了点挂在门上写着“闲杂人等勿扰”的指示牌,淡淡道:“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进后台的。”

  两个女生讪讪又呆呆的看着陶与舒。

  眼前的人玉似的一张脸,每一个五官都精细雕琢,不似凡人的美。

  可这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比在电视里看到更加漂亮,可也更有距离感一些。

  一个女生顿了顿,声腔莫名有些瑟缩,但依然大着胆子,试图解释道:“我们买了VIP票,VIP通道就是从里面走的,因为刚好经过这里,所以我们就想着能不能来看看……”

  陶与舒点点头,向左手边的方向指了指,“嗯,VIP通道的出口在那里。”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办法再待下去了。

  两个女孩子于是朝出口的方向走了。

  陶与舒关上门,坐回到沙发上,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舒服。

  这阵不舒服很浅,但持续的时间很长,陶与舒几次试图转移注意力,都没能成功。

  刚刚这样的情况,其实他自己碰到的更多。

  有比这更频繁的,也有比这更疯狂的,他见怪不怪,最严重的那阵子,心里无波无澜,只觉得麻木。

  但从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烦闷。

  陶与舒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几分钟后,门再次被推开。

  奚丰羽吵吵嚷嚷的声音响起来,握着手机正在讲话,“……草,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哥啊?再说了这才夏季赛第一场,你等我们十连了再来说这话好吧……哎,小舒舒?”

  陶与舒站起来,微笑着打招呼:“嗯呢,是我。”

  奚丰羽后面跟着其他几个人,都背着包进来了,但没有迟迎。

  他见了陶与舒,对话筒那头说了声“回聊”就赶紧挂断了,推门在茶几上放包,视线还是看着陶与舒的,有点儿惊讶,说:“刚刚下来看了一眼观众席,没看到你人,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路上堵车了。”陶与舒笑了笑,没看到现场,他也有些遗憾,“刚来就听到已经结束了。恭喜你们赢。”

  “害,这才第一场。”奚丰羽高深莫测的摇摇手指,“胜不骄败不馁。”

  伍子在后面进来,都听笑了,闻言弹了他脑袋一下,“少装逼啊。”

  奚丰羽回身就是一脚,被伍子灵活的侧身躲过了。

  陶与舒向他们身后望了一眼。

  奚丰羽发现了,连忙说,“我哥他马上回来,刚在采访。”

  陶与舒点点头,轻轻“哦”了声。

  奚丰羽走来走去的收拾东西。

  陶与舒坐着又喝了口水,过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为什么想到给我留票呀?”

  如果不是奚丰羽突然提起,他差点都要不记得夏季赛开赛这回事。

  奚丰羽随口说,“我哥让我留的,又让我问你有没有空。”

  陶与舒愣住了,“那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奚丰羽看他一眼,理所当然的说:“因为我哥手机坏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陶:……是我戏太多

第56章

  手机坏了……

  陶与舒停住了。

  过了好半天,?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他手机坏了?”

  “是啊。”奚丰羽说,“前天晚上就坏了吧,?好像不知道怎么搞的掉水里去了,啧。”

  陶与舒抿了抿唇,?眼神飘忽,?下意识的点点头,没有再问。

  原来是手机坏掉了。

  所以迟迎没回复自己的消息,?也是这个原因?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他自己想象的原因。

  陶与舒有点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落,但心跳的确又开始缓慢的变快。

  因为这个误会,也因为这个误会下这样慌张的自己。

  奚丰羽收拾好东西,又说:“哦对了小舒,?我们一会儿都回去,?晚上伍哥请客吃烧烤,?就在基地,?你要不要来?”

  “啊?”陶与舒回神,说:“我可能去不了,我——”

  “来嘛!”奚丰羽那个缠人劲儿又上来了,“你说你今天来一趟,连比赛都没看成,多可惜啊!”

  奚丰羽整个人都快凑上来了,?嬉皮笑脸的卖力邀请。

  陶与舒有点无措,刚要说话,?就看到眼前立了个人。

  迟迎拿着包,高高挺挺站着,红黑相间的队服松松垮垮,?拉链只拉到一半,有一股子漫不经心的痞气。

  他站在浑然不觉的奚丰羽旁边,抬脚踢了踢他小腿,“让开点。”

  奚丰羽回头见是他,一翻身起来了,“哦!”

  又说:“那啥,我正邀请小舒舒跟我们一起回去吃烧烤呢!他不想去,哥你快帮我劝劝他!”

  迟迎转过脸来看着陶与舒,眉梢淡淡挑着,“刚刚来的?”

  陶与舒摇头,“有一会儿了。”

  “那一起回去吗?”迟迎问他。

  陶与舒原本是真的想说不的。

  可是看到迟迎的脸,“不去了”几个字就怎么也说不出来。

  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好多天没有见过了,就算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聊,光是想到能和他呆在一起,他就开始高兴了。

  陶与舒点了一下头:“好。”

  迟迎看着他,眼神里浮上一点儿笑意:“那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奚丰羽高兴的打了个响指:“还是我哥的话管用!”

  英雄联盟在海城的几个比赛场地比较固定,几次下来,休息室的地方都固定了,配套有更衣室,几个队员都在里面放有备用的队服和外设。

  迟迎前脚刚进去,陶与舒后脚就跟进去了。

  夏季的队服里面还有一件短袖,陶与舒一进去,就看到迟迎将外套脱下来,带着里面那件也扯起来一点点,露出一小片紧实的腰部线条。

  陶与舒一顿,欲盖弥彰的移开视线,背着手靠在柜门上,问他:“你的手机怎么坏了呀?”

  迟迎侧过头,“那天跟你打完电话,掉水里了。”

  陶与舒没想到是那个时候掉的,有点忍俊不禁,“怎么搞的掉水里了?”

  迟迎从柜子里拿出衣服,说:“手抖。”

  陶与舒笑了出来。

  迟迎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他:“怎么了?”

  想起自己在来之前的误会,陶与舒慢吞吞的收了笑,又有点难以启齿的不好意思,快的眨了一下眼睛,说:“哦,没什么……我以为你不想回我的微信。”

  迟迎动作一顿,“你给我发消息了?”

  “嗯。”陶与舒点点头,掰着手指头数,“今天,昨天,还有前天……都发了,但是都没有回。”

  大概还残存着些许当时的郁闷,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带上了点小小的抱怨的语调,不明显,但迟迎快就分辨出来了,抬头看他。

  陶与舒这种样子少见。

  原本清瘦的两颊因为生闷气而微鼓着,有几分稚气的可爱。

  迟迎看了他几秒,抬手在他脸颊上轻摁了一下。

  “我怎么会故意不回?”

  脸颊上的小气球瞬间就漏了气。

  可陶与舒想起自己纠结的心路历程,面对迟迎的眼神却突然有点说不出口。

  半晌,他有些自暴自弃般的承认,“我有点怕你吃醋。”

  迟迎一怔,“我吃什么?”

  “……吃醋。”

  “为什么?”

  陶与舒没说话了。

  臊了几秒,他又想到原本就是想过来解释这件事情的,虽然误会本身不存在,但来都来了,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磕磕绊绊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多此一举的解释:“那天就是恰好碰到了,他好像是我妈妈那边认识的朋友的儿子,所以也过来了,我们只是随便聊了聊,没有其他的……”

  他还没说完就抬头,撞进迟迎的眼神里,惊的呆了一下,剩下话都没在喉咙里。

  迟迎深深望着他,唇角微微翘着,瞳孔漆黑,似笑非笑的:“你在担心我因为这个吃醋吗?”

  陶与舒迟滞的摇了摇头,没说服力的否认:“我没有……”

  迟迎突然笑了。

  他少露出这种显而易见的愉悦的笑,眉眼齐弯,眸底嘴角都染上了鲜明的笑意,疏朗凌厉的五官都显得阳光起来,像个真正开朗的大男孩。

  只隔着几公分远,陶与舒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因为笑起来的胸腔的震颤。

  陶与舒面颊发红,觉得有些隐隐的羞恼,像被取笑了,越发臊的站不住,扭身就想走。

  但没走掉。

  一只手臂撑上来,瞬间在柜门和他的身体之间隔出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陶与舒被困在迟迎臂弯里,空气被挤压,剩下的全是迟迎的气息。

  “陶与舒。”迟迎呼吸拂在他额上,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哑,“我真高兴。”

  陶与舒慌乱无比,简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双手放在胸前,用一点不大不小的力气抵着他的胸膛往前推,“你高兴什——唔——”

  迟迎低头把他吻住了。

  陶与舒瞳孔收缩,脊背僵直,紧贴在柜门上成了一块不会动的板。

  略显干燥的嘴唇落在他唇上,是个跟以前不一样的位置。轻柔的在他柔软的唇上触碰了几秒,又顺着脸颊向上,亲到他眼睑。

  喉咙里憋着的呼吸像又通畅了,陶与舒半睁着眼睛轻哼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一声低笑——迟迎低头,嘴唇从他额头上又掠了回来。

  这次给了他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陶与舒睁大眼睛,周身像陡然蹿起了火,从头顶到脊椎像有种酥软的麻痹,几乎要站不住。

  可迟迎另一条胳膊就在他腰后牢牢卡着,半点没松开。

  迟迎就着这个姿势深深的吻他。

  陶与舒被烧的热,眼前莫名起了水雾,蒙在眼帘上,让视线变得氤氲不清。

  最后他索性闭上了眼,任凭胸腔里的心跳快要蹿破心门。

  他从没被这么热烈的吻过。

  刚出道的时候陶与舒还未成年,黄哥不给他接吻戏,后来成年了,再接的戏里就不可避免的要有暧昧戏份,但担心粉丝不高兴,也就尽量能省则省,能借位就用借位。

  仅有的几次也是蜻蜓点水般的,女孩子踮脚亲在他嘴角,或者他低头亲在女孩子脸颊,一触即分,时间大多不超过零点一秒,因此就连心情都难有什么波动。

  可当站在他面前的人换成迟迎,当亲他的人变成迟迎,一个若有似无的触吻都让他觉得心跳如狂,这样让人透不过气来的触碰,他只觉得心脏都快把胸腔给击碎了。

  两人在黑漆漆的更衣室里接了个长但又安静的吻。

  不知道多长时间,可能有几分钟,也可能更久,陶与舒只知道外面的声控灯陡然亮了,透过门缝招进来的光吓得他一抖,但迟迎只是按着他肩膀往前拉了一点,半点没有松开他。

  分开的时候,空气好像还胶着,陶与舒听到自己略重的呼吸声,不知道自己的两颊也因为缺氧而红红的。

  迟迎亲在他眼角,声音低,说:“我不吃他的醋。”

  陶与舒想叫他不要说话了,可又没有力气,只好有气无力的瞪着他。

  “你上次都那样跟我解释过了,”迟迎笑了,“我怎么还会误会?”

  陶与舒脸埋在他左肩的位置。

  过了好久,发出一道闷闷的声音,“……哦。”

  然后陶与舒听见迟迎又笑了一声。

  陶与舒觉得迟迎今天笑了好多次。

  他刚想指责一下他,抬起头来,还没说话,门上就传来“咚咚”两下敲门声,奚丰羽声音在门外响起:“哥,你在里面不,我们都搞好啦——”

  陶与舒浑身一僵,还没做出什么反应,门就被刷的一下拉开了。

  下一秒,灯也被“啪”的一下按开。

  “哥——”

  话音戛然而止。

  奚丰羽右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看着屋内的两个人,表情呆若木鸡。

  空气有大约两秒钟的静默。

  迟迎看着陶与舒,安抚着低声说了句“没事”,才转头看向奚丰羽,问他:“怎么了?”

  奚丰羽:“……?”

  他总感觉这话应该他来问,但他还是被迟迎这冷静的表情镇住了,下意识的指了指柜门,讷讷道:“我来拿我的包。”

  “哦。”迟迎微扬下巴,示意他进来:“那你拿。”

  奚丰羽:“……行。”

  他也不知道应该把眼睛放哪,只好一路猫着腰进来,跟抢劫似的把自己的包从柜子里抢出来,又赶紧溜了。

  迟迎全程将陶与舒挡在身后,仿佛奚丰羽是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等奚丰羽光速逃走后,迟迎才又转过身来看陶与舒。

  陶与舒还是有点被吓到了,心跳有种不同于刚才的紧张。此刻身体依然紧紧贴在柜子上面,没力气起身。

  迟迎看了他一会儿,垫在他颈后的手用力,将他从柜门上托起来。

  良久,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拿拇指轻轻在他嘴唇上擦过。

  陶与舒因为他这个动作几不可见的一抖,抬眸,眼睛里是未散的雾气,嘴唇嫣红,是吻出来的。

  画中人似的纯美勾人。

  迟迎垂眸看着他,喉结滚了滚,低声道,“下次。”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继续亲完!

第57章

  《雪地里》剧组在月底正式结束了海城部分的拍摄,?整个团队浩浩荡荡的准备转场去西北。

  演员动起来简单,带着行李箱就可以上飞机,可机器和器材移起来折腾又麻烦,?虽说已经有一部分工作人员提前两个星期过去就做准备了,但剩下的布景工作还有不少,?于是陶与舒就还是空出来了几天的时间。

  但也并不闲。

  几天的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这段时间积下来的商务工作都堆到了一起,为了不太累,?一些无关紧要的还给推掉了。

  前天晚上,?陶与舒出席了一个某高奢腕表品牌举办的晚宴。

  陶与舒身上代言众多,但目前并没有任何服饰配件类的商务合作,黄哥有意给他接触一个腕表品牌,备选之一就是这个。

  腕表所属的母牌是国外一个有百年历史的奢牌,?风格向来低调奢华且厚重,?找的形象代言人也一般是大咖老戏骨,?再要么就是超模。

  不过品牌方近几年在开发一条年轻线,?有意找二十来岁有影响力的年轻艺人做代言人,开拓一下二十岁到三十岁这个年龄段的市场,两方都有意向,就先碰一碰。

  晚七点准时到了展厅。

  到场的除了包括陶与舒在内的几个艺人,还有一些品牌方的高层和文艺界商界的名人,其中还有个知名作家,?去年畅销书榜首的那位,陶与舒到的时候看到他正给人签名。

  陶与舒进来后,?很快就有品牌方的人迎上来。

  先是带着他去展台那边做了个简单的采访,紧接着又去参观制表艺术工坊,一路都有金发碧眼的工作人员陪同,?既像保安,又像翻译,采访的时候那人站在陶与舒旁边,陶与舒每说一句话,他就拿英文同步的传达给另一头的外国媒体的摄像机。

  主要流程走完,陶与舒就可以自由活动。

  会场不大,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十多尊玻璃展台,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丝绒盒子里放着的各类腕表及怀表,历史最悠久的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初。

  陶与舒端着杯子晃晃悠悠,四处漫步看着,遇到有有意思的就停下来驻足。

  偶尔喝一口杯子里的水,周围都是低声交谈的人,没人刻意看他,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他有些悠闲的心不在焉。

  对面的门里突然走出一个脸熟的人之后,陶与舒和他都愣了愣。

  卓时比起三个月前看起来要瘦了不少。

  原本就不甚阳光的气质因为过瘦又增添了一丝阴郁,一眼扫过来,看到陶与舒,愣过几秒后,嘴角竟然扯出个笑。

  卓时看着他,举了举杯,“小陶哥。”

  “嗯。”

  卓时笑了一下,问他:“聊聊吗?”

  陶与舒看着他,歪了歪头,觉得没什么好聊的,但也没拒绝。

  两人来到阳台前。

  晚宴地点在城郊的某座庄园,从这里可以看到围墙外葱郁的树木,和暗沉的天色连为一线。

  卓时端着杯酒喝了两口,问他新戏拍的怎么样了。

  陶与舒不是太想答,模棱两可说了个“还行”,卓时就笑了笑,说“恭喜”,过了一会儿,又说他前段时间看到新闻了。

  陶与舒思索了一秒,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新闻,于是侧过脸,没什么表情的扫了他一眼。

  卓时表情很自然,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陶与舒对他还是有些佩服的,起码换做他自己,做不到在明知做了昧良心的事情之后,还能这样泰若自然的跟当事人主动提起,多少是会有些躲闪的,可卓时竟然没有。

  陶与舒从来没有什么圈内朋友,除了工作伙伴就是陌路人,要不就是竞争对手。

  卓时也不过是众多竞争对手之一,只不过他用了一些很不好看的手段,所以逼得他不得不和他撕破脸皮、刀刃相见。

  利益至上的名利场,竞争才是常态,陶与舒以前是抱着不在乎的态度看待这一点,说他佛系也好,说他软弱也罢,但刀子真的扎到身上,也不是不疼的。

  “抱歉啊。”卓时喝了一口酒,慢悠悠的道歉,“我之前不知道……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陶与舒深吸一口气,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情,冷冷道:“别再提了。”

  卓时耸耸肩,“好吧。”

  卓时晃了晃酒杯,低下头,忽然看到自己和陶与舒并排放在一起的双脚,自己那双略微不合脚的皮鞋和右边那双锃亮的棕色手工皮鞋形成鲜明对比。

  他认出来了那是Z牌秋冬新品,未发布款,是他们这种咖位的人想借也借不到的,只有等陶与舒他们穿过了,二线模特也穿过了,过季了,才轮得到他们。

  卓时怔怔看了半晌,忍不住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那可多了。”卓时说,“不过最羡慕的,当然还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有那么多剧本可以挑了。”

  陶与舒不置可否,不咸不淡道:“你如果踏踏实实演戏,别总想些有的没的,以后也会有的吧。”

  话里的从陶与舒嘴里说出来,已经很不客气,嘲讽意味十足,但卓时并没有被刺到,低笑一声,抬起头,“我知道你在心里是怎么看我的,无非是觉得我小人,下作,上不得台面,是不是?”

  陶与舒极其不走心的敷衍他,“你想多了,我没这么看你。”

  “随便吧,你想也无所谓。”卓时略带嘲讽的笑了一声,“但是我告诉你,你是运气好,一出道就红了,所以你永远不可能理解我这样的人为了一个机会要付出多少,所以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陶与舒顿了半晌,终于皱了皱眉。

  卓时轻飘飘的瞟了陶与舒一眼,看到他精致秀气的眉眼蹙起,眉间隐隐有压不住的怒色,唇角一勾,心中居然觉出一丝畅快来。

  卓时是科班出身,央戏20届的毕业生,林钦的直系学弟。

  他念书的时候勤奋刻苦,也有天赋。

  老师喜欢他,同学捧着他,年年系里排大戏他都做主角,不可谓是不顺利的学生时代。

  他踌躇满志的从央戏毕了业,可直到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才发现,演艺之路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走。

  既没名气也没代表作的小新人,且没有背靠什么知名的经纪公司,这让他就连在一些破烂小成本网剧里打酱油的资格都没有。

  好在他在出演了几个不起眼的小广告之后,天鑫娱乐就找到他,提出要跟他签合约。

  合约条款定的很严格,关于收入分成那一栏更是苛刻的可怕,签了这个,往后至少三年里,他几乎都算是帮天鑫打白工。

  但卓时没犹豫多久就签下来了,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倚靠,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能不能更好了,而青年演员最珍贵的就是时间。

  同一批被签下来的新人还有苗瑜,是个漂亮活泼的女孩子,公司安排他俩一起上综艺节目,一起拍广告,后来又一起去给一位当红流量的新剧里当配角。

  在进组之前,卓时向苗瑜表白了,当时女孩子愣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啊,现在我们事业才都刚刚起步,我觉得还是专注演戏比较好。

  卓时说好,我们一起努力。

  剧本和班底都很好,卓时很珍惜这个机会。进组之后他也很刻苦,每晚研读剧本到三点,虽然他的角色只是个三天都轮不上一句台词的小配角。

  当红流量叫陶与舒,不是科班出身,但真的很红,卓时觉得他演技属实一般。有时候陶与舒NG了,导演上前跟他讲戏,卓时就想,如果换做是自己来演,一定不会NG。

  对陶与舒的恶意是什么时候滋长的,卓时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从一开始就有,也可能是一次一次的看着他NG但导演却依然把他当尊佛似的捧着生怕得罪的时候,也有可能是杀青后,导演拍拍自己的肩、说小伙子演的不错很有潜力,他喜出望外的追问那下次还有没有机会跟您合作,导演却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的时候。

  但真正让他醒悟过来是因为苗瑜——那个说因为事业刚起步所以不想谈恋爱的苗瑜,直白的表露出对陶与舒的好感。

  卓时一下子就醒了。

  他发现了自己和他的不同,他明白了像陶与舒这样天生幸运的人就算不努力也有一堆人上赶着去捧——明明他看起来对苗瑜一点兴趣也没有,明明他看起来对演戏也并没有很热爱。

  所以凭什么?

  凭什么好的东西都握在他们这些光凭运气的人手里,真正热爱又努力的人却什么也得不到?

  拍下那张照片和视频的时候,卓时心脏砰砰直跳,他觉得像终于洞悉了一个表面光鲜亮丽的人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恰好经纪公司想帮他争取一个电影里的角色,可惜大导演已属意陶与舒,所以很有难度——如果能搞臭陶与舒的名声,那他也不是没有机会。

  阳台上是可闻针落的沉默。

  卓时觑他一眼,继续道:“你大概不知道,你有多招人厌。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讨厌你,同剧组的好几个小演员也都不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陶与舒紧紧捏着杯子,没说话。

  卓时说:“因为你总是那么高高在上,还很假惺惺。来的第一天给我们这些小配角送吃的,还带了那么多保镖过来,太好笑了。”

  他突兀的笑了两声,声音回荡在阳台上,听起来有些刺耳。

  陶与舒握着杯子的手松了松。

  他终于转过脸来,正眼看着卓时,眼睛里面是冰冷的漠然,“你可能有什么误解。”

  卓时怔了怔。

  “给你送吃的不是为了讨好你,例行惯例而已,不止你,场务和清洁人员都有。”陶与舒说,“另外,你羡不羡慕我、讨不讨厌我,其实都不必特意告诉我。”

  陶与舒抬眼看他,淡淡笑了笑,笑意却没在眼底,“只要红了就有人讨厌——讨厌我的人那么多,你又算什么?我一点都在乎不过来。”

  卓时凝视他半晌,脸上慢慢的,连最后一点儿假笑也没有了。

  陶与舒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连再见也免了,抬腿就离开了阳台。

  出来后他还贴心的关上了阳台的门,像把什么隔绝在了外面。

  深深呼出一口气,他觉得舒服多了。

  展厅里灯依旧晃眼,人来人往的觥筹交错,忽然有一处声音稍显嘈杂起来,陶与舒随着人流去看,目光游移着,却瞬间被一个身影给攥住了。

  迟迎大概是很少出席这种场合,高高挺挺站在那里,有一丝很难看出来的不习惯,但被冰雕一般的英俊面容完美掩盖住了,就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郁挺拔。

  陶与舒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种样子——剪裁良好的西装勾勒出挺拔肩线,西装裤下是修长笔直的双腿,腕上一块黑金相间的名贵的表,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起来,只有表情还是一贯的欠奉,他花了好几秒确认是他。

  迟迎似有所感,转过头来,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和他对上视线。

  股份和钱相关的事情,定下来不可能那么随便,更何况数额不小。

  老陈前段时间提了一嘴,让迟迎抽空和高层见个面,但怕影响比赛,就一直拖着。后来想着越拖越临近决赛反而不好,还不如趁着有空确定下来。

  大概的条款在饭桌上已经说得差不多,来展会只是顺便,迟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陶与舒。

  对他来说是顺便,对集团高层来说却并不是。他们有圈子和人脉的重叠,到了这种富有艺术氛围的场合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工作,一波一波的人端着酒杯上来攀谈,文艺工作者偏多的缘故,聊的大多是电影剧本和音乐,迟迎隐约中听到《雪地里》的名字。

  一阵寒暄过了,迟迎就朝着陶与舒的方向走到角落。

  陶与舒目不转睛的一路看着他。

  迟迎在他面前站定,嘴角上牵,“盯着我做什么。”

  陶与舒真情实感的夸赞,“你真好看。”

  迟迎微微错愕,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抬头看他,半晌,蓦的笑了。

  陶与舒穿一身掐腰的西服,衬得腰细腿直,脖颈被白衬衫的展平的领包裹着,细腻白皙的一截,往上是深秀的眉眼,脸庞在柔和的灯下是莹莹的白润,像发着光。

  到底谁好看?

  迟迎也不答,只低低的笑,直到陶与舒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迟迎告诉了他,他又眼睛睁的大大的,很惊讶的说:“那你以后岂不是我金主了?”

  原来《雪地里》二次招商的那家传媒公司所属的就是ER背后的财团。

  迟迎:“算不上。”

  是真的还算不上,他不参与决策,也不接触核心业务,本质还是只是一个资产多了一些的电竞选手。

  陶与舒摇头,眉眼弯弯,一派天真的狡黠,玩笑道:“那不行,我要好好演,不给你丢脸。”

  迟迎笑了,忍不住揉了揉他头发,软软的触感,“嗯,加油。”

  这厢两人小声私语,那厢卓时推开门从阳台进来,一眼就看到那样耀眼的两个人。

  陶与舒他一眼就看出,另一个,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卓时站在那里,直愣愣的盯着他们瞧,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的时候,自己也看到那样一幕。

  当时他心中隐隐的有所怀疑,不过没办法确定,更多的是抱着一点恶意的试探,然后去问了陶与舒。

  那个时候,陶与舒脸上的表情让他很满意。

  是明显的慌乱,他以为他掩饰的很好,其实被卓时一眼就看出来了。

  当时卓时就在想,时机不好。

  如果再早两个月,捅出去的新闻换成这个,可不比前一个更有爆炸性?也许,就没那么容易一下子就过去,可能会真的毁了一个人。

  可现在,站在他不远处的陶与舒抬起眼,看见他,视线毫无停顿且淡漠的从他身上划过去,就好像完全没看见有卓时这么个人,坦坦荡荡,毫无顾忌。

  卓时有些迷茫的想,自己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被告知《雪地里》彻底没戏之后,卓时又陆续试了几个其他剧组的镜,可屡屡碰壁。

  曾经被几个导演夸赞过“有灵气”的演技好像也退步了不少,至少没再听见过类似的夸奖。

  他觉得自己像走入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巷,他比谁都想早一点看到出口,可这比什么都难。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转身走了。

  迟迎看见陶与舒往后眺了一眼,表情就变得有点微妙,问他:“怎么了?”

  陶与舒摇摇头:“没什么。”

  他不打算再把卓时放在心上。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必再想,毕竟人心的容量就那么大一点。

  可有一点陶与舒仍然有些在意。

  所以过了一会儿,他问迟迎:“我看起来很……高高在上吗?”

  迟迎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的怔了一秒,“为什么这么问?”

  陶与舒催他,“你就说是不是。”

  迟迎作思虑状,过了好一会儿,才仿若深思熟虑般的,“有一点儿吧。”

  “……啊?”

  迟迎看他表情瞬间就垮了,嘴巴都扁起来了,有点好笑,问他,“怎么回事?谁说你了。”

  陶与舒摇头不说话,着实有些郁闷了。

  他承认自己很多时候可能是冷淡的,尤其对不熟的人的时候,也许还不爱理人,但他绝不认为自己高高在上。

  这个词语带着天生的贬义,跟高冷是两码事,好像有一种高傲的俯视意味,可他明明并没有。

  低落了两秒,他还是不死心,扯了扯迟迎衣袖,又问了他一遍:“真的吗?我真的是那样吗?”

  迟迎看他脸上都有点急了,忍俊不禁,但还是慢悠悠的收了笑,“刚刚逗你的。”

  “那你刚刚说……”

  迟迎看着他,道:“对我来说可能是,就像……”

  他想了想,好像不知道怎么形容,眼睛蓦的一瞥,瞥见窗外,于是顺手一指,“就像它。所以我说,有一点。”

  陶与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雕花镂空的窗外,暗蓝色天幕上悬挂着一轮月亮。

  高悬在上,暖暖盈辉,每个人抬头都能看到的那轮月亮。

  陶与舒微微睁大眼,回身看他,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只是问迟迎自己有没有很傲慢,但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月亮何其美好,他又怎么敢跟它争辉。

  半晌,他嘴唇微抿,指了指外面,又指指自己,对迟迎露出一个有一点羞涩的笑,说:“可是我现在就在这里啊。”

  迟迎终于也又笑起来,眼潭深深,沉静的温柔:“是啊。”

第58章

  因为关系到S赛名额,?夏季赛的分量向来比春季赛要重,不仅是联盟重视,微博上的关注度也比春季赛的时候要高出不少。

  更别提ER出了那样的事情,?本就处在风口浪尖,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被送上热搜。

  一个没有比赛的下午,?老胡带着各种吃的上门慰问了。

  大家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围着茶几边吃边聊,聊了几句最近的比赛,?又问了一下伍子手的近况,?气氛相当愉快和谐。

  可老胡多精多八面玲珑一个人,没多久就发现有一个小朋友不太对劲——

  以往总是最闹腾最嘚瑟的一个人,今天却突然像被按了静音键似的,全程安静如鸡的蹲在沙发的一角啃鸡架,?偶尔搭一两句话,?笑两声,?可又马上蔫下去。

  明显的有心事。

  一整顿烧烤下来,?老胡的眼神起码往奚丰羽那里瞟了十几次,可他都没发现。

  吃完一顿满足的下午茶,大家都各自回去训练了,奚丰羽坐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也起身去了茶水室。

  他前脚刚走,老胡后脚就跟上去了。

  老胡站在茶水室门外,?看见奚丰羽倒腾了一会儿咖啡机,可能是不顺利,?端起来之后喝了一口之后很快皱了一下眉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老胡推门就进去了。

  奚丰羽看到一个人突然站在屋子里面,差点吓尿了,?手一抖,滚烫的咖啡溅了几滴出来,烫的他想骂娘,“卧槽!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

  老胡抱着手看着他,“你干嘛呢,这么心不在焉?我都在门口站了好久了。”

  奚丰羽纳闷了,说:“那你就站那不出声?”

  老胡有点好笑,“我也没想到我这么个大活人站这你也能没发现啊!”

  奚丰羽摆摆手,不跟他说了。

  老胡走过去,盯了他几秒钟,突然冷不丁的问:“咋了,今儿怎么兴致不高啊?”

  奚丰羽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老胡安静了会儿,在他耳边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奚丰羽转过脸来看他。

  老胡表情难得的有点儿严肃,他斟酌了一下,说:“不多不少你也在队里呆了五年了,从你当训练生起,到现在首发,我一直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性格,阳光,也很乐观。”

  奚丰羽有点懵,不知道老胡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老胡顿了顿,继续道:“如果遇到什么事儿了,别一个人在心里扛着,记得说出来。还有这么多哥哥呢,不说一定能帮上忙,但帮着拿拿主意应该还是可以的。啧,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伍子的事情让你……但你放心,真遇上事儿了,胡哥肯定尽力帮你。”

  奚丰羽傻了,直觉话题越扯越不太对劲了,愣愣的看着他:“不是,胡哥,你在说什么呢?”

  搞得好像他快死了?

  “?”老胡也看看他,“我看你状态不大对,咋了,我说错了?”

  奚丰羽哭笑不得,终于明白闹了个什么乌龙。

  老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奚丰羽这笑的好像又感觉没什么大事儿,更迷茫了。

  奚丰羽看了他一眼,定了定神,在犹豫要不要说。

  如果说在整个LPL里,除了他哥,他最信任的人是谁,那就只有老胡了。

  老胡这人看似嬉皮笑脸的玩世不恭,其实人骨子里是稳重的,退役后一直充当编外人员,有时候谁需要帮忙了,喊一声他基本都是第一个应的。

  再说了奚丰羽也实在憋的不行了,最重要的是他又不敢当面去问迟迎。

  迟迎一脸没事人似的,看着比他还淡定,让奚丰羽连续好几天都沉浸在自我怀疑里,忍不住反复思考是自己瞎了还是他思想有问题。

  总而言之,由于事情太过无法描述,奚丰羽斟酌了许久的措辞,才在老胡好奇的目光中用简洁明了的语言尽可能的还原了当天的事实——

  包括但不限于那两个人在更衣室里呆了多久,他怎么样去开灯,再怎么样看到小舒舒他脑袋靠在他哥肩窝,以及两个人面对面、头抵着头、挨的巨近无比就差亲上了。

  奚丰羽以为自己的语气已经足够冷静,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事的爆炸性。

  老胡眼睛瞪的比奚丰羽还大,“我操?你确定?不是,你真看清楚了?你没看错吧??”

  奚丰羽对天发誓说他看清楚了。

  老胡懵了。

  过了半天,他摇摇头,笃定的说:“不可能,我不大信,你应该还是看岔了眼了。”

  奚丰羽都要崩溃了,他现在特别听不得“是你看错了”几个字,他提起嗓门,想到什么,往外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不过愤怒和纠结之情还是溢于言表:“大哥,我不瞎,OK?一打开门,再开灯,好,一个,两个,两个人就杵那儿!房间那么大一点,我上哪看错去啊?我求求你了别再刺激我了行不行,我已经自我怀疑好几天了!”

  老胡连忙拍拍他后背让他别激动。

  “还有!”情绪激动之下,奚丰羽又想起一茬,“我突然想起来了,其实还不止!这都不是第一次了!上回我去你那网咖找他和小舒舒,也是很奇怪来着,出去一趟就没看见人了,后来你猜我在哪找到他们的?”

  老胡下意识的问:“哪?”

  “二楼茶水室。”奚丰羽越说语速越快,几乎恍然大悟,“在网咖,茶水间,公共茶水间!你说在公共茶水间干嘛要关门啊?”

  老胡:“……”

  老胡:“你让我缓缓。”

  奚丰羽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好,你缓。”

  几秒后。

  老胡点了根烟。

  奚丰羽立刻说:“我们基地禁烟。”

  老胡白了他一眼,“我能不知道吗?禁烟这事还是老陈跟我商量的。”

  奚丰羽闭嘴了。

  老胡到底是老胡,阅历不是奚丰羽可以比的,他抽了根烟的工夫,就缓过来了。

  “其实我觉得也……也没啥。”他抖了下烟灰,说:“你看啊,陶与舒那么有名,还长得那么好看,是吧,都那么好看了,男的女的有什么所谓啊?人妖都无所谓吧。”

  “?”

  奚丰羽被他这虎狼之词给震住了,恍恍惚惚半晌竟然觉得也挺有道理的,点点头,“你说的对。”

  最后老胡拍拍他肩,说,“而且你就没想过万一是你看错了呢?不是,你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说万一,你不能忽略有这种可能性吧?对吧?想开点,真没啥。”

  这是说了一圈又说回来了。

  奚丰羽无语,觉得跟老胡聊不下去了。

  自己泡的咖啡实在太难喝,他把还剩的点儿倒进洗手池,又把杯子洗了,摸出手机。

  他刷了会儿微博。

  然后在首页的各类营销号中间看到了一条微博。

  几秒钟后,他睁大眼睛,也顾不得要压低声音了:“靠……胡哥!你过来看!!”

  “别一惊一乍的,我给你吓一跳。”老胡掐了烟走过来,“什么啊?”

  -

  在不算热闹的周四,一条图文微博很快让网络热闹了起来。

  起因是一条一个多月以前发布的微博被翻了出来。

  @念念妈咪:我太激动了呜呜呜,今天来看《长安第一仵作》,结果居然偶遇了明星!我真的从来没想到能在自己家门口遇到明星!虽然没要到签名,但还是很开心,而且最近的距离只有半米!真人超好看,特别瘦,脸超级小![图片][图片][图片]

  微博定位于海城某稍偏僻的片区的某个电影院。

  其实这条微博本身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路人偶遇明星是很常有的事情,很多人会发微博纪念,但并不是每条偶遇微博都能得到被围观的待遇。

  这条微博发出来这么久了,一开始也的确没有受到任何关注。

  一是因为这位博主本身并没有多少粉丝,二是她的博文里也没有带“陶与舒”或者“迟迎”等任何一个人的大名,因此根本无从被巡逻爱豆大名广场的粉丝们发现。

  可她偏偏带了《长安第一仵作》这个关键词。

  《长安第一仵作》这部小成本电影,由于班底稀烂、剧情夸张离谱、演员演技拉垮等许多原因,上映快两个月了,票房十分惨淡,至今还只有两千多万。

  虽然两千万对于电影本身的成本来说已经很高了,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部电影在前期宣发的投入上远不止这么点。

  临近下映,片方不死心,还是想抢救一把——起码把宣发费赚回来吧。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抢救呢?

  首先得有一个宣传点,或者说炒作的点。

  可电影主演的话题度都不够啊!也根本没有什么大牌明星愿意帮忙宣传!

  片方的工作人员思来想去,连夜在微博搜索框里翻找路人反馈的影评,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灵感。

  但由于根本就没几个人去看这部电影,影评非常之少,仅有的几百条还基本都是吐槽剧情傻逼的,片方人员心无杂念的往下翻,直到看到了念念妈咪发布的这条微博。

  擦擦眼睛,几番确认,卧槽,还有什么比一个因澄清未曾接受出演这部电影上过热搜的顶级流量在电影上映后又亲自去看,更抓人眼球呢?

  于是电影官博激动的一键转发。

  @电影长安第一仵作:哇~~真的是非常惊喜呢,小仵在这里谢谢小舒@陶与舒帮忙宣传啦~~[捧心]//@念念妈咪:[微博内容]

  而且紧跟着这条转发之后,电影官博又非常不嫌事大的又转发了一次,这次配的文字不一样了。

  @电影长安第一仵作:咦??第三张图片里的是@ER-迟迎迟神吗!也谢谢迟神的宣传!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喜欢小仵作[害羞][撒花]//@念念妈咪:[微博内容]

  毫无疑问,片方挣KPI的目的达到了。

  因为评论区很快就炸了,而且炸的原因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极其混乱。

  【草,怎么又是这个破烂扑街电影?选角的时候逮着舒舒蹭,现在还逮着舒舒蹭?真的活该扑街!】

  【哈哈哈笑死,我看陶粉也别骂人家片方了,说什么别人蹭,那难道是片方逼陶与舒去看的啊?有本事别去看啊,到底谁蹭谁啊?】

  【没看原博在评论里说的吗?陶与舒没看完就提前走了OK,要我是片方我都不好意思转发,丢人】

  【第三张图那个男生好眼熟啊,好像是迟迎?】

  【是迟迎,片方又转发了一条】

  【两个人一起去看的电影?关系真好】

  【等一下,我怎么感觉第三张图他们两个的姿势有点奇怪,我截图放大给你们看[图片]】

  【……怎么看着好像牵着手啊】

  【……?】

  【就是牵着手,已经很清晰了】

  【我去……?是我见识太少了,两个男生这样是可以的吗?】

  【啊啊啊天哪!我们输赢cp粉终于站起来了!前几天什么双豪门贵公子的cp粉太烦了,我想让所有人都来看,他!们!才!是!真!的!】

  【你们为什么都像第一天发现似的?他俩磕点不止这一个好吗,之前陶与舒还亲自下场替迟迎怼过黑粉,还有很早之前迟迎还背过陶与舒,还有……反正太多了】

  【以前的还可以说是朋友之间关系好,今天这个牵手解释不过去了】

  【+1,这不是gay很难收场】

  【越说越离谱了,YY适可而止哈,本迟粉抱走我老公了,陶与舒留给你们粉自己抱走吧】

  【端走我宝贝,好朋友而已,腐眼看什么都基】

  ……

第59章

  奚丰羽和老胡面面相觑。

  老胡:“这他妈——”

  话音还没落,?门被人推开了。

  做贼心虚的两人条件反射的一耸,动作一致朝门的方向看去。

  迟迎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朝屋内扫了一圈,?视线定在他们两人身上。

  “你……哥?”奚丰羽咽了咽口水,“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迟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不来训练,?在这干什么。”

  奚丰羽干笑一声:“刷会微博。”

  迟迎“嗯”了声,“那刷完了吗?刷完了就回来。”

  “……”奚丰羽心想这他妈完不了了,?他看了迟迎一眼,?突然恶向胆边生,仗着老胡在旁边迟迎不敢把他怎么样,又想着现在不问以后他也不敢再问了,脑子一个激灵就举起手机,?颤巍巍的问:“那个什么,?你跟小舒舒,?不会是真的吧?”

  迟迎刚准备关门出去的动作一顿。

  完全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的老胡:“……”

  迟迎转回来,?目光很慢的将奚丰羽扫了一遍,又看了一眼老胡。

  老胡差点就举双手示意不关我事了。

  迟迎就又把视线移回到奚丰羽身上。

  奚丰羽先发制人,把手机递过去,“你瞪我干什么?微博上说的!”

  其实他还想说你都敢在公共场合压着人亲了还怕我说?但他没敢。

  迟迎看了他两秒,接过手机,翻了两下。

  奚丰羽和老胡都紧张的看着他。

  半晌,?迟迎说:“不是。”

  奚丰羽和老胡双双松了一口气。

  “还没追到。”迟迎又说。

  两人把那口气又倒吸了回去。

  “……不是。”奚丰羽艰难的消化他说的话,“所以你之前说的什么,?最近在追一个人,等追到再告诉我,原来那他妈……他妈的就是小舒舒?!”

  这次迟迎答的很干脆了:“嗯。”

  奚丰羽:“……”

  老胡:“……”

  事情再没有任何疑问了。

  非常清晰明了了。

  奚丰羽在和“他哥竟然真的是gay”以及“他哥竟然是和陶与舒一起gay!!”之间犹豫不决,?不知道先震惊哪个。

  但很奇异的,把压在心里搅的他头都快炸了的问题问出来之后,奚丰羽心里竟然好受了很多。

  就是,他虽然觉得依旧震惊,但突然间觉得好像什么都不难接受了。

  就跟老胡说的那样,小舒舒又好看又有钱,男的又怎么了?

  而且他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大明星成了我嫂子?牛哇牛哇!!

  抱着这种心态,奚丰羽脸上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停留在一种压抑的隐隐兴奋状态下。

  几分钟后,迟迎收起了手机,扔回到奚丰羽怀里,“别出去乱说。”

  老胡还算镇定的道:“知道。”

  奚丰羽点头如捣蒜,“我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好吧?你当我是脑残?……不过你们打算啥时候公开?这不管啥时候公开微博都得瘫痪吧?

  迟迎脚步一顿,“不公开。”

  奚丰羽一怔,心想也是,两个都是名人,他哥就不说了小舒舒还在事业上升期,也正常,刚想说话,就听迟迎说:“出来训练了。”

  奚丰羽“哦”了声,回头跟老胡摆摆手,连忙跟上去了。

  -

  陶与舒午觉醒来,发现黄哥快要把他手机打爆了。

  他发过去一条微信,问“怎么了”,黄哥就立马一个视频电话拨过来了。

  “你上次跟我说!还没到那一步!”黄哥在电话那头按了按眉心,“这才多久啊,就手都牵上了?!”

  话里行间满满的“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

  在看到一排未接电话的时候陶与舒就知道肯定有事了,所以早早的就把热搜页面调出来预习,此刻他刷着微博,含糊又心虚的“唔”了声,想起什么似的,又反驳:“不是今天,都好久之前了。”

  黄哥感觉血压又蹿高了一度,“你还挺骄傲?”

  “……”陶与舒说,“没有没有。”

  黄哥沉默了几秒,说:“我上次问你,你说你不知道,还什么都搞不清楚的样子,我就没着急。今天……这样,你今天给我个准话吧,这次还算好了,网友都在瞎闹,没几个人真往那方面想,但我得知道,保不准下次就不是这样了,是吧,我得心里有个数。”

  黄哥看着视频那头的陶与舒。

  男生穿一件蓝白格子的睡衣,整个人干干净净的,又很显小。刚睡醒了起来,额前的头发有一缕翘着,平添几分稚气。

  好像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但跟刚出道那会儿又有很明显的不同。

  是真的长大了。

  陶与舒笑了笑,说:“我对他是认真的,黄哥。”

  -

  挂断和黄哥的电话,陶与舒收到迟迎的微信,问他在哪。

  他回复:【在家里收拾东西。】

  马上就要去西北了,大头的行李是助理帮忙收拾,但自己平时要用的零碎的东西得他自己来拾掇出来。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陶与舒正往行李箱里放小包的护肤品,听到声音,他飞快的从地上跳起来去开门,连猫眼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门一拉开,他就被拥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迟迎抱住了他。

  陶与舒眨眨眼睛,不解的歪了一下头:“你……”

  迟迎抱的很用力,双臂收的很紧,几乎要把他禁锢住。

  陶与舒头偎在他修长的颈侧,抬眼就是他的锁骨,鼻间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心脏也随着他心跳砰起来。

  他不太明白迟迎为什么突然抱他,可又隐隐的有点知道。刚打算开口,迟迎又放开他了,握着他肩膀看了他几秒,趁着他没有眨眼,很快的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

  陶与舒发现迟迎好像真的很喜欢碰他。

  抱他,碰他的嘴唇、脸颊,如果可能的话,也许还有任何一寸皮肤。

  大多数时候的触碰都是克制的,但次数很多,频繁到根本不像一个只是在“追人”的人。

  陶与舒经常觉得他好像一只沉默的大型犬,因为不会说过于花哨的情话,就只好反复的靠肢体接触来确认他的存在。

  陶与舒没再问他为什么突然要抱,又为什么突然要亲,他只觉得内心酸软又满涨,在迟迎要起身的时候,双臂向上圈住他脖子,把他拉向自己,抬起头,温柔的将这个吻又延长了几秒钟。

  这是这么久以来陶与舒的第一次主动。

  迟迎整个人都僵住,不再似刚进门那样有种燥郁的莽撞,手垂在身侧一动不敢动,好像整个人都被按了消音键,心跳都仿佛没了声音。

  “好了。”陶与舒松开他,拉着他手臂,“先进来。”

  迟迎被他拉进去,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个并排摊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一个里面放着睡衣毛巾和一些日常的衣服,另一个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

  迟迎坐在沙发上,看陶与舒进进出出的收拾东西,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九点的飞机。”陶与舒从浴室里把他常用的那罐身体乳拿出来,在两个行李箱前比划了一下,放在右边的那只里面,“黄哥八点来接我。”

  迟迎说“哦”,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陶与舒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大概下个月底?应该不会更早。”

  下个月底,夏季赛已经结束了。

  迟迎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沙发扶手上的手机震了震,离的太近,迟迎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奚丰羽的微信头像。

  紧接着又接连震了好几下,同一个头像又发来好几条消息。

  想必是彻底缓过来了,开始找陶与舒打听口风了。

  陶与舒从卧室探出一个头:“谁呀?”

  迟迎拿起他手机,“奚丰羽。”

  “啊?”陶与舒愣了愣,“他找我有事吗?”

  迟迎瞥了一眼屏幕,说:“应该没什么事。”

  “哦。”陶与舒把脑袋缩回去,过了会儿又扬声道,“那你帮我回一下好了,密码就是我家门密码。”

  迟迎摁了几个数字,滑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奚丰羽占满半个屏幕的感叹号。

  【奚丰羽:嫂子!!!!!!!!!!!】

  迟迎眉梢微挑。

  【陶与舒:。】

  【奚丰羽:妈呀!还真是我嫂子!】

  【陶与舒:?】

  【奚丰羽:你这都拍板了,那我哥刚还说什么没追到?又诓我??】

  迟迎本来都不想回了,看到这句,又回复了一行字过去。

  【陶与舒:是还没追到,别乱叫。】

  那头很快回了很长一段话过来。

  【奚丰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小舒舒。你看啊,我哥高吧,长得也帅吧,也很有钱,虽然没长嘴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除了这一点基本上就是个十佳男友……】

  陶与舒收拾完东西,洗了一下手过来,在迟迎身边坐下,问:“他说什么啦?”

  “没什么。”迟迎笑了笑,“在要东西。”

  陶与舒好奇的往手机上瞟了一眼,“要什么东西啊?”

  “在替我要名分。”

  “……”

  陶与舒瞬间噤声了。

  迟迎合上手机,转过脸,看到陶与舒低垂的眼睛,一茬密密的睫毛覆在上面,他们挨的太近,他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细的绒毛。

  陶与舒抿着嘴不说话装哑巴的样子有些好玩,迟迎忍不住揉了一下他的头发,手放下的时候,指腹触到他的脖颈。

  陶与舒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瑟缩一下,但没有退开。

  “陶与舒。”迟迎突然问他,“还记得我在追你吗?”

  “嗯。”

  “那我能不能问一下,”迟迎顿了顿,“进度到哪里了。”

  陶与舒看了迟迎一眼。

  迟迎脸上一派认真,真的像一个在问老师自己期末考了多少分的好学生。

  陶与舒在心里忍笑,面上还不显,一本正经的问他:“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有点着急了。”迟迎落在他身侧的胳膊缓缓的收紧,“想抱你,也想亲你。”

  他说别的也就算了,说这个陶与舒就非常有话要说了。

  这个人明明刚刚一进门就又抱又亲……而且刚开始“追”的时候也是!

  他转过脸去,磕磕绊绊的刚说出一句“那你亲……”,就被迟迎低头在脸侧上碰了一下,“想名正言顺的亲。”

  陶与舒被他碰过的那一小片皮肤迅速的攀上一片绯红,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什么。

  明明自己刚刚也主动亲了迟迎,可每一次做这种事情,他还是会很容易就脸红。

  良久,陶与舒才小声说:“你明明知道。”

  “嗯?”

  “我都没给人追过,你说呢。”陶与舒抬起头,眼底氤氲一片雾色,“你在我这里……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度啊。”

  迟迎顿住了,抿起了唇。

  他心跳声音大的有点吓人,他都怕吓到离他只有五公分距离的陶与舒。

  可陶与舒看了他两秒,大概也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睛,却突然将手覆到他胸膛上捂了捂,抬起眼一笑,漂亮又狡黠的一张脸,“你心跳声音好快。”

  他指尖像点燃了一把燎原的火,迟迎身体和声音都紧绷。

  半晌,他找回声音,问:“是吗?”

  陶与舒一个“是”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猛的抱起来放在了腿上,迟迎向后靠在沙发上,箍着他腰,自下而上的仰着头深深的吻他。

  舌尖从陶与舒唇缝扫过,再到饱满的唇峰,最后向小巧的菱形嘴唇里探进去,他就这样珍而重之又近乎急躁粗暴的吻他。

  夏天穿的薄,他们比任何一次都隔的近。

  陶与舒几乎跨坐在他身上,年轻男孩子皮肤上丰沛的热量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传过来,空气又热又烫,像快要烧起来。

  他没办法招架,差点溺在这个深长的吻里不能呼吸,一直到衬衣的下摆因不算太温柔的动作而卷起来,腰上覆上一只掌心有些烫的手。

  他整个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陶与舒腰很细,因为体重太轻,腰线延绵到小腹处还有一点些微的凹陷,但一点不显得干瘦。

  掌心底下的那一截腰肌骨温热,皮肤滑腻的留手,迟迎顿时就舍不得拿开了。

  陶与舒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换气,只觉得快要憋死,耳朵根连同大片的脖颈和锁骨都因缺氧而泛红。

  可慢慢的放松下来,他也渐渐得了趣,觉得这样好舒服,唇齿间不自觉逸出一声轻哼。

  迟迎听见了,低低笑了声,然后放开了他。

  陶与舒脸朝下整个埋在他肩窝,趴着一动不动,不想承认刚刚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整个人都要热熟了。

  迟迎凝视了装鸵鸟的人几秒钟,微微垂下头,靠近他耳朵,嗓音里带着丝笑意,“名正言顺的亲就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合法亲密

  PS.正文本周内完结

第60章

  随着LOL夏季赛常规赛结束、半决赛在即,?陶与舒跟英雄联盟为期一年的合同也正式到期。

  去年的合作相当愉快,双方都有意向继续续约,于是陶与舒在西北的工作结束的前一个星期,?黄哥就先一步飞回了海城,跟LOL方洽谈续约事宜。

  因为是续签,?大的条款几乎不用怎么改动,?只用在几个小细节上商量,很快就定下来了。

  陶与舒回海城那天,?夏季赛半决赛刚刚拉开帷幕,?英雄联盟官博也恰好官宣这赛季依然由他延续上赛季形象大使身份的消息。

  他下了飞机就拿着手机开始刷微博回微信,消息应接不暇,他又滑动的很快,很不凑巧的就点赞了一条“开押这场半决赛谁赢?我押ER”的微博。

  尽管取消点赞很快,?但他粉丝大几千万,?这点小小的失误就还是很容易的在论坛上又掀起了一阵波澜。

  帖子里面说,?陶与舒作为官方代言人公开带这种节奏是不是身份失职,?也有人说他这一波怕不是反向毒奶,更有ER在这场半决赛上的对手——ANX战队的粉丝进来破口大骂,然后陶与舒粉丝回骂,总之一片混乱。

  不过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空降来了一大群腐女,很快整栋楼就被“哎呀人家点赞自己老公队伍必胜有什么问题嘛”、“你们这群直男懂个p”、“xql之间的情趣罢辽”占领,?嘲讽谩骂的声音瞬间被淹没,零星几个黑子在夹缝中艰难求生,?到了最后也没能再蹦跶起来。

  上次热闹过几天的牵手照片事件,由于双方当事人都没出来进行任何声明,吃瓜群众也都是看看热闹都散,?很少有真的往那个方面想的,所以很快就消停下去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网络上一股新兴CP粉群体悄然而起,她们自称输赢女孩,只磕真糖。

  对于这股妖风邪气,黄哥本人是不怎么赞同的。

  要知道,作为一名合格的顶流经纪人,黄哥有一项必备技能,就是在各大八卦论坛潜水,掌握最新八卦动向。

  然后他潜伏着潜伏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说自陶与舒向他摊牌以后,他就安排好了未来可能出现的状况对应的一百个公关预案,但每天看着网上有那么一小波人时不时蹦跶一下,分析这个细节、研究那个糖点,信誓旦旦说“他们肯定是真的”、“他们不是真的那全天下没有cp是真的了”,难免还是觉得有点心惊肉跳,像埋着枚定时炸.弹似的,不知道哪天就被这些福尔摩斯引爆了。

  思来想去,黄哥打算找迟迎他们经理人合计合计。

  小迟不也是公众人物吗,没道理让他一个人操心啊,是吧?

  老陈接到电话的时候正组织大家在基地会议室开会,商量半决赛的战术。

  ANX刚刚在四分之一决赛中胜出,即将和ER打半决赛,胜出的队伍则可以拿到夏季赛总决赛的入场券。

  ANX这赛季进步很大,下路换了新选手,和队伍配合很好,打法也很多变。

  老陈调出他们前几场的比赛录像,重点针对下路几个关键点跟大家分析了一下。

  讨论的差不多的时候,手机就响了。

  老陈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上写的“黄经纪人”,还愣了好一会儿。

  几秒钟后他反应过来了,这不是陶与舒的经纪人吗?

  老陈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出于彼此的职业习惯,两人在第一次见面就互换了联系方式,不过这么久了也没有联系过,因为实在没有什么交集。

  但既然都打过来了,想必是有什么事,老陈接起来,“喂?您好。”

  黄哥在那头客气的打了招呼,又说“打扰了”,然后才说明了来意。

  紧接着,尽管黄哥在电话那头口齿清晰、条理清楚的阐明了这通电话的用意,可老陈在听完他说的话之后,仍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握着手机愣了整整一分钟。

  “等一下。”老陈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看了一眼来电人号码,又迟疑的道,“您,确实是陶与舒经纪人吧?”

  他一瞬间怀疑对方手机号被盗用了,这人是网络骗子冒名顶替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骗到自己头上。

  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呵呵,我确实是啊,呃……电话里可能说不清,要不这样吧,咱先加个微信,然后后面再约个地方见个面?您微信是这个手机号吧?”

  一直到跟对方约好了详谈的时间,老陈才恍恍惚惚的挂断了电话,如在梦中,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他缓缓的转头,看向会议室里的众人。

  奚丰羽早就听见了“陶与舒经纪人”几个关键词,正瞪大眼睛瞧着他,恨不得把“快告诉我你们说了什么”写在脸上。

  迟迎则关掉ipad,淡淡抬眸,跟老陈对上视线,神色冷静,显然是已经猜到了电话里说的什么。

  老陈:“……”

  他有点冷静不下来。

  其实老陈以前也不是没考虑过队员恋爱的问题。

  虽说作为教练,他希望选手尽可能的多将精力集中在训练上,但毕竟都是些二十岁左右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情之所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不可能去限制这些,不太现实,也不太人道。

  好在自己队里几个看起来都没这方面的心思——奚丰羽跟伍子像两个二货,成天嘚嘚瑟瑟咋咋呼呼的,除了训练就是结伴吃烧烤点外卖。迟迎更别说了,老陈以前觉得他根本就不是会有这种心思的人。

  没想到,没想到。

  老陈当这行的经理人已经六年了,见过许多其他战队的选手宣布恋情。

  和美女主播,和老家的青梅竹马,和软妹主持人……等等。

  有受到祝福的,当然也有被骂的,情况可以分很多种。

  被祝福的的选手一般成绩好人气也高,被骂的原因就很多了,有因为比赛成绩下滑的,也有因为人缘不佳的,也有单纯因为老婆粉太多所以吃醋的——总而言之,想要被骂,理由太简单了。

  但饶是老陈,也从来没想到过还能有这样一种情况——对象是微博粉丝八千万的顶流,最当红的偶像演员,最重要的是,男的。

  这特么太疯狂了。

  别说万一公开了电竞圈和娱乐圈会怎么样地震,光是知道这个消息的老陈本人,心里也已经震了十个八个来回了。

  他简直不敢想。

  老陈深吸一口气,无视掉奚丰羽好奇巴巴的眼神,挥挥手:“你们都回去训练吧,小迟留下。”

  等人走光了,老陈关上门,走回来坐下,开门见山道:“陶与舒经纪人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想约我见一面。”

  迟迎嗯了声,听起来一点不惊讶。

  老陈:“你们……多久了?”

  迟迎:“正式在一起不到一个月。”

  “……”

  那就是正式之前还有好几个月了。

  老陈想了想自己亲自定下的禁烟令,忍住了掏烟的冲动。

  “那小陶的经纪人是一开始就知道了?”黄哥问。

  迟迎想了想,“我不太清楚。”

  老陈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还能什么想法?”老陈哭笑不得,“当然是打不打算公开,如果想,打算什么时候?我对你们这事儿是一点不清楚,人经纪人电话打过来我都懵了,还得出去跟人谈,要真问我点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迟迎说:“暂时不公开。”

  老陈长出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个“暂时”就很灵性,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如果你在在役的时候……”

  “我无所谓。”迟迎淡淡道,“我怕影响他。”顿了顿,迟迎又说,“但以后的事情,说不准。”

  老陈看了他一会儿,闭上了嘴。

  他突然感觉自己问了一通问了个废话。

  现在当然是不能公开,不说迟迎了,陶与舒一个事业上升期的大明星,突然公开同性恋情,想想也知道舆论会多恐怖。

  可也就像迟迎说的,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年轻人新鲜感来得快去的也快,说不定过两天就分手了,搞得这么紧张兮兮好像也没必要。

  老陈眉间展了展,顿时感觉心里放松不少,语气轻松的说:“也是,以后说不准都用不上公关了。”

  迟迎怔了一下,说:“我说以后说不准不是这个意思。”

  “啊?啥意思。”

  “以后也不可能跟他分手。”迟迎安静了一会儿,说,“但等时机成熟了,会做一点别的打算。”

  一辈子当地下恋人,不管是对于迟迎或者是陶与舒这种知名度的人来说都不太现实,现在不是公开的好时机,但也不意味着要一直处在舆论的被动状态。

  “……”

  老陈算是彻底明白他的意思了。

  老陈说:“行吧,反正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本来我也不打算干涉队员谈恋爱。”

  迟迎点了下头。

  临出去的时候,老陈又转过来一次身,上下打量他两下,有些纳闷的摸了一下脑袋,“……说真的,我也有一两个个gay朋友来着,他们都……反正我以前真没看出来你是。”

  迟迎明显没料到老陈会说出这么个话来,愣了愣,然后笑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只喜欢他。”

  老陈被这一嘴狗粮塞的一噎,不想再废话,摆摆手,转身出去了。

第61章

  迟迎到训练室的时候,?奚丰羽正在直播。

  已经月底了,平台给的时长任务还没做完,现在奚丰羽不管干点什么都开着直播。

  昨天还非常丧心病狂的在半夜两点的时候端着小龙虾在屏幕前面吃,?弹幕一边骂一边流着口水给他砸满天星。

  迟迎进来的时候,奚丰羽就正冲弹幕贱笑,?余光往后瞟了一眼,?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哦,?你们说我哥啊……”

  迟迎目不斜视的从他身后经过,?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画面里闪过的这道人影令弹幕瞬间井喷了一波,都问可不可以让迟神开播。

  奚丰羽摇头:“他不可能开播的哈,别想了。”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他回答弹幕说:“我哥又没有平台任务,又不差你们那点礼物钱,?有直播的时间干点什么不好啊。”

  弹幕直呼可惜,?突然飘过一条——

  【可是迟神又不谈恋爱,?除了训练还能干什么】

  奚丰羽眼尖的看到了,?笑了下:“你说他?不谈恋爱?……呵。”

  他这一声呵,呵的意味深长,令人遐想,弹幕顿了两秒,又纷纷飘过来——

  【???】

  【这么公开带队友的节奏是可以的吗?请多来亿点!!】

  【什么什么,Wing这意思是迟神有对象了?】

  【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们这些尊贵的直播间vip说的吗??gkd!!】

  【呜呜呜我不信!!我老公肯定还是单身QAQ】

  【……就算是队友也不能瞎带节奏吧,?迟迎不可能谈恋爱的,几年前在采访里就说过了】

  【前面的先别走,?展开讲讲?】

  【我来科普一下吧,迟神还是青训生的时候就因为长得太帅经常在采访里面被问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好像一直没正面回答过吧,?然后不知道是哪一次明确说了,说自己没有理想型,也不会谈恋爱——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我记得!原话其实是“没有理想型,有也不可能,所以不考虑谈恋爱”】

  【对,当时有人还猜,他这条件都还有不可能得到的人,除非对方不是真人,是天上的仙女】

  奚丰羽看着弹幕直乐,小声咕哝道:“那仙女这不是下凡了么。”

  弹幕里热闹的回忆与猜测着,突然飘过几行【陶与舒陶与舒陶与舒】,突兀的像来捣乱的。

  果然很快就有人骂。

  【前面的有病吧,找存在感找到这里来了?】

  【腐女的YY还当真了?】

  奚丰羽明显也看到了那些弹幕,欲盖弥彰的咳了一声,坐直了身体,说:“那个什么,别扯远了啊。”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来,结果装模作样的闲聊了一会儿,又还是没忍住,朝迟迎的方向看了一眼,用手挡在嘴边,悄咪咪的问,“那个采访链接在哪啊?你们怎么都记得这么清楚?我都不知道我哥啥时候说过这种话。”

  弹幕有人甩过来一个链接。

  于是下播之后,奚丰羽转手就把那个采访链接发给了陶与舒,搓手等着看好戏。

  陶与舒坐在回市区的车上收到了奚丰羽的消息。

  【陶与舒:这是什么?】

  【奚丰羽:给你揭示一下男人内心最深处的虚伪。】

  【陶与舒:……】

  【奚丰羽:你看看就知道了!以前还跟记者说自己没有理想型不谈恋爱,结果这么快就见色起意!】

  见色起意……

  陶与舒有点囧囧的哭笑不得,不知道奚丰羽又在玩什么把戏,但还是点开了那个链接。

  跳转出来的是一个采访视频,标题写着“2016全国青樱杯冠军赛后采访”,时间是四年多以前。

  因为年代比较久远,又或者采访设备一般,画面不算太清晰,甚至还有嗡嗡的杂音。采访人大概是手持着摄像机在四处走,画面很不稳的乱晃,在候访的每个选手身上都晃了一圈。

  小选手们的打扮普遍都非常朴素,面对镜头大多都不自然,有的还会刻意回避。

  就这样纷纷杂杂的人群里,陶与舒一眼就看到迟迎。

  那个时候的迟迎身形比现在单薄一点,表情也更冷漠一些。

  头发仍然理的很短,手插在薄薄的衣兜里,站在人群中,有种不加掩饰的、孤高的不驯。

  轮到迟迎开始采访。

  主持人先恭喜他正式赛首秀的好成绩,又问了点常规问题,最后才带着点八卦的表情,说:“最后这个问题呢,其实不是我想问的,是替广大网友们的问的,在之前官博征集的时候,关于你被要求问的最多就是这个,哈哈……看来大家都非常关心这个呢。”

  说到这里,主持人满面笑容的看向迟迎,并技巧性的停顿了一下,可惜男生并没有要接梗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主持人于是尴尬的咳了声,直接进入正题:“就是大家都非常好奇你的感情问题,刚好今天也赢了比赛嘛,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给大家透露一点呢?”

  被问到恋爱问题的人表情一般都会有些羞涩或者不自然,可男生表情肃冷,半分没犹豫,冷淡的答:“没有。”

  主持人没料到他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啊,哦,哈哈哈,其实我都忘了,小迟神今年其实才十七,不能早恋对吧,那我换个问法,有没有理想型呢?或者说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呢?”

  这次迟迎思考了两秒,没有立刻回答。

  主持人看有戏,一脸兴奋的看着他。

  这是今年整个联盟里最受关注的新人打野,几次公开的操作都秀的惊人,寥寥几次出镜就吸了一大波粉丝,毫无疑问是颗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电竞行业这几年发展很快,头部选手跟明星也没什么差别了,像迟迎这样兼具实力和外貌的,想想也知道商业价值即将不可限量——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私生活的好奇和打探,人们或许会更多的关注他比赛之外的事情。

  迎着主持人炯炯发亮的眼神,两秒钟后,迟迎又一次说了“没有。”

  主持人“啊”了一声,明显有点失望,但还是找补似的笑着打圆场:“小迟神还真是有事业心哈,刚出道的选手有事业心是好的,不过偶尔也给喜欢你的小妹妹们一点希望嘛。”

  迟迎大概是觉得有些烦扰,又或者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了,蹙了蹙眉,正视镜头,淡淡道:“我没有理想型,有也不可能,所以目前不会考虑谈恋爱。”

  ……

  迟迎的微信发过来的时候,陶与舒正把进度条往前拉,第三次看他说“没有理想型”的时候的表情。

  【编号0431:到了?】

  【陶与舒:嗯】

  【编号0431:一会儿还有安排?】

  【陶与舒:没有,我好累噢就,想回家躺着】

  【编号0431:那晚上想吃什么?】

  陶与舒天马行空的报菜名,每说一个迟迎就在那头回个“可以”,一直到点了七□□十个菜,居然也没说太多了吃不完别点了。

  最后还是陶与舒良心发现,说就前三个吧,反正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性能良好的保姆车行驶在高架上,车内一片静谧。

  陶与舒头歪着靠在座椅后背上,垂眼看着手机屏幕上还在发消息过来的人,微微笑起来,起了点坏心思。

  【陶与舒:迟神,奚丰羽刚刚给我转发了个视频。】

  【编号0431:什么视频?】

  【陶与舒:[链接]这个】

  【编号0431:哦】

  【陶与舒:嗯?】

  【编号0431:怎么了?】

  陶与舒慢吞吞的在聊天框内打字。

  【陶与舒:你说你没有理想型……那我呢?】

  原本就是想逗逗他,也没想要他真的解释什么。

  他知道奚丰羽是开玩笑,也当然知道迟迎在采访里那么说就是懒得回答,在随意的敷衍。

  可发出这句话之后,那头好久都没有回,陶与舒才稍微清晰了一点,觉得自己可能问了一个不太恰当的问题。

  他毕竟没有什么恋爱的经验,这是第一次,面对的是一个先于他喜欢上自己的人。

  他有时候会觉得把控不好和迟迎相处的距离——时常会怀疑,这样会不会太近,这样会不会太依赖,最重要的,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喜欢的没有他深。

  正走神着,手机震动起来了。

  陶与舒接起来。

  “为什么看起那个了?”迟迎声音里带着风声,好像是站在阳台上,“好像很久以前的采访了。”

  陶与舒说,“奚丰羽转给我的。”

  “我当时的确没有理想型。”迟迎说:“因为没想过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陶与舒安安静静的听着。

  车窗开了一条小缝,有徐徐暖风吹进来,却并不燥,浑身都是暖的。

  过了一会儿,陶与舒问:“那现在呢?”

  迟迎一怔,随即笑了声,说:“现在也没有。”

  “至少一开始没有……因为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大概一直不会谈恋爱。”

  这句话换个人说,陶与舒一定会觉得他在开玩笑,会觉得是一种不经世的中二和自大,你都才二十出头,怎么就知道以后的事呢?

  如果不碰到我,也许以后也会碰上别人呢?

  可偏偏这样说的人是迟迎。

  他声音里带着某种沉缓的笃定,四年前是,现在也是。

  陶与舒一瞬间觉得他可能喜欢了自己很久很久,比自己想的还要久。

  “迟迎。”陶与舒突然叫他。

  “什么?”

  “虽然你说自己没有理想型,可是我想了一下,我好像有哎。”陶与舒声音带笑,“而且还跟理想型在一起了。”

第62章

  黄哥和老陈约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工作日夜晚,?在户巷某家咖啡馆隐蔽的一角进行了一场谁都不知道过程的谈话。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最终达成了什么协议,总而言之,?回来之后,黄哥就没再整天一副忧心忡忡唯恐什么时候祸起萧墙的表情了,?基本由着陶与舒去了。

  ER?VS?ANX的半决赛在老地方——海城梅奔会场正式打响。

  由于赢下比赛的队伍将直接通往决赛,?这场战役的关注度非常之高。

  晚六点,停留在会馆前的人就已经堵满了两条过道。

  保安艰难维持着秩序,?组织有票的人排队验票进场,?没票的人往旁边站,可惜效果不尽如人意——为了多看自己偶像一眼,每个人都尽力将脖子抻的老长。

  场馆内的气氛也十分热闹。

  两支战队的支持者们都高举着手幅,找准机会就对着镜头疯狂挥舞,?更有不少人在脸上、胳膊上都用颜料涂上了“ER必胜”或者“ANX赛高”的字样。

  半决赛是BO5赛制,?一直到晚间九点,?比赛才刚刚进行到第四场。

  这一局至关重要,?因为这关系到比赛还能不能继续到第五场。

  ANX这赛季的蜕变有目共睹,从最多夏季赛十六强的成绩进步到半决赛,可目前二比一的比分还是让很多人都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更尤其第四场的Ban&Pick环节失误,放出了伍子的招牌英雄大嘴。

  大嘴这英雄是伍子新人时期就打出过名气的,和他当年的玩法风格也十分匹配,可惜随着各大战队运营化程度加深,?需要的配合也变了不少,大嘴这种伤害虽高但没有位移的英雄就逐渐少了许多上场的机会。

  ANX放出大嘴,?队伍语音里先是都一愣,紧接着迟迎就问他:“拿不拿?”

  伍子牙一咬心一横:“拿!”

  迟迎拿了个天使打野,这局围绕下路的四保一阵容就正式确定了。

  在半决赛最后一场玩上自己的招牌英雄,?伍子必然是激动的,不过激动也没手抖影响操作——事实证明他私下里偷偷加练这英雄练对了。

  二十三分钟,下路的位置爆发了第一波团战。

  奚丰羽操纵着时光老头首先上去打了一波伤害,后撤的时候辅助立马给了个盾,这时候天使和上单顶住火力,逼出对面双C的大招和闪现,大嘴的猎杀时刻就到了。

  这套路他们很久没在训练赛里练过,但临时拿出来,竟然一点没有手生。

  三十八分钟,ER开了大龙,buff加持下一路推上了高地,四十三分钟水晶破裂。

  至此,这场半决赛以ER三比一获得胜利为结果落下了帷幕。

  馆内的尖叫声如山呼海啸般没有停歇,大多是ER的粉丝在恭喜主队获胜,ANX的粉丝们低落之余,也并不气馁,毕竟能进半决赛已属不易,能和强力四保一阵容下的ER有来有回的交锋、将比赛拉至四十多分钟,也已经很大的证明了ANX的进步。

  解说甲:“恭喜ER拿下半决赛的胜利!!哎,最后一局看的我手心里汗都冒出来了,很精彩,真的很精彩,伍子这一手大嘴完全还是当年的风采啊。”

  解说乙:“是啊,而且我怎么感觉ER的配合比起上一场又强了不少?”

  解说甲:“不断配合不断进步嘛。(笑)”

  摄像机对准比赛席,两只队伍起身准备握手,解说也随之进行了一波闲聊。

  解说甲:“……哎,迟神怎么还没下台手机就已经掏出来了?这是已经在打电话报喜了?”

  解说乙(看向比赛席):“迟神这表情倒是很少见啊,虽然不想揣测……但这是在给嫂子打电话吧?这笑的。”

  大屏幕上也刚好捕捉到了这一幕。

  男生手机抵在耳边,半低着头,看不太清表情,但嘴角一抹温柔的笑意十分明显。

  台下顿时啊啊啊一片尖叫的女声。

  官方直播间的弹幕上飞快的飘过无数行【我手机刚刚响了】、【我手机也响了】、【放屁是我手机在响】。

  解说甲作惊恐万分状:“你别瞎带节奏啊,这种话不能可随便乱说,你听台下这声音——万一待会被粉丝暗鲨了算谁的。”

  解说乙微笑:“反正我肯定不是第一个带这个节奏的人,算也算不到我头上。”

  迟迎挂了电话,一转头就见奚丰羽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怎么了?”

  “就这么急的吗,不能下去再打。”奚丰羽戏很多的叹了口气,“我好怕赢了比赛你一个高兴就当场出柜。”

  迟迎起身,唇角笑意还没淡下去,懒声道:“怕什么,又不是决赛。”

  “……?”

  等奚丰羽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迟迎已经收拾好东西下台了。

  拿下半决赛,接下来要准备的就是即将在宜市举办的夏季赛决赛。

  夏季赛冠军直通S赛,重要性不言而喻,对LPL的各大战队来说几乎是兵家必争之地,每年的热度都相当高。

  距离决赛还有差不多三天时间,这几天训练赛约的反而少了,拿老陈的话来说,现在保持手感和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吃的也相当清淡,原本下来之后奚丰羽就一直嚷着要吃烤肉要喝啤酒,被老陈暴力镇压了——决赛打完了吃当然可以,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吃坏了怎么办。

  于是当众人回到基地,看着一楼餐厅里摆的豆浆小笼包小米粥……纷纷失去了食欲。

  奚丰羽揉了一下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抱怨道:“不是,刚赢了半决赛就这待遇啊?肉都不给吃。”

  老陈招呼他们过来坐:“就这几天了,你忍忍,等决赛打完你们爱怎么吃怎么吃,好吧。”

  众人没精打采的都坐过去。

  迟迎上楼放了个东西下来,问老陈:“晚上有别的安排么?”

  “没有,”老陈顿了顿,意识到什么,“那个什么,你别是要……”

  “嗯。”迟迎说,“我先走了。”

  老陈神色复杂:“……别太晚。”

  伍子干下一笼小笼包,有点懵的抬头:“迟哥干嘛去了?”

  伍子住院期间错过了不少,很多事儿他都还不知道。

  “不该问的别问,”奚丰羽讳莫如深的摇了摇手指,“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伍子懵逼,“不会是背着我们吃好吃的去了吧?”

  奚丰羽“噗”的差点喷出一口粥,笑的想死,点点头:“嗯嗯,是,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从基地去佳苑小筑的路迟迎已经记得很熟。

  开车之前他给陶与舒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出发了,四十分钟后,他停好车,刚要上楼,脚步就顿住了。

  离他不远处的大堂内只开了两侧的小灯,温柔澄明的灯光下,一个身形纤细的男生正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着头看墙上张贴的通知。

  他穿一身简单的白短袖和窄脚牛仔裤,小腿修长笔直,柔和的灯光在他的侧脸上覆下一层浅黄的光晕,纤长的睫毛在空气里根根分明,眨一下,像颤动的蝴蝶翅膀。

  迟迎站在那里没有动,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

  还是陶与舒察觉到左边有一个人影,转过头来,跟他对上视线,眼睛睁大,瞬间带上高兴的神采。

  像画中人突然动了起来,迟迎才恍然发现原来这并不是另一个梦。

  迟迎走上前去,问他:“你怎么下来了?”

  陶与舒三两步从台阶上蹦下来,笑的眼睛弯弯,“想早点见到你。”

  迟迎怕他摔了,胳膊微微张开,陶与舒便准确的跳进他怀里。

  迟迎扶着他肩让他站起来,陶与舒就把手递给他。

  八月的海城,白天仍然燥热,夜间却有些湿润的凉意。

  迟迎穿一件长袖外套,袖子略长,刚好能把两个人的手都包住。

  他们在衣服下面悄悄的牵住手。

  “晚饭吃了吗?”陶与舒勾住他小指头晃晃,问。

  “没有。”迟迎说,“不太饿。”

  陶与舒把他的手拉起来,“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迟迎房子买的比他早,但对这附近却并不如陶与舒熟悉。

  陶与舒在这宅居过的几个月,早让他对周边一些店哪家最好吃、从哪条小路过去人最少……等等了如指掌。

  他带迟迎穿过几条小巷,去吃一家一直到深夜还在营业的关东煮。

  店前寥寥无人,年迈的店主也并不认识这两个在当今网络上几乎无人不晓的年轻人,只动作迟缓的从锅里捞出冒着香气的丸子,递过来的时候,眼镜上都蒙起了一层水雾,叮嘱他们“好好吃”。

  分食完一碗热腾腾的关东煮,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暗色的天幕上点缀着零散几颗星子,他们在寂静的街道上漫步。

  “还没有恭喜你们。”陶与舒说,“赢了半决赛。”

  “嗯。”迟迎说,“马上就要决赛了。”

  “那你紧张吗?”

  “说实话?”迟迎笑了一下,“有一点儿。”

  陶与舒有一点点惊讶。

  迟迎在赛场上的时候总是自信又冷静,完全不像会是紧张的样子。

  继而又觉得很正常——毕竟是冠军赛,这场比赛太重要了。

  “我已经很久没打过夏季赛决赛了。”迟迎仰头看了看天空,眼睛里面有细碎的星光,唇角淡淡扬着笑,“不想留遗憾。”

  “会赢的,”陶与舒一脸严肃的笃定,像个招摇撞骗的半仙,伸手捻了一下拇指与食指,“我算到了。”

  迟迎“扑哧”笑了出来,揉了揉他脸颊,“知道了。”

  又走了一段。

  陶与舒突然问:“你以前比赛也会紧张吗?”

  迟迎摇头,“很少。我刚进LPL的时候……打比赛很随心所欲。”

  “什么意思?”

  “就是,”迟迎稍作思忖,解释,“不太在乎输赢,自己尽力了就行。”

  陶与舒点点头,有点似懂非懂,沉思一会儿,又觉得有些恍然。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

  陶与舒不知道他们其实还有很多地方都很相似——在少年时期缺少爱的人,长大后却阴差阳错拥有了许多来自陌生人的追捧。

  无数陌生人们为他们鼓掌,为他们欢笑或者流泪,每一样都真情实感,尽管并非一开始想要的,但也难以辜负。

  他们真心实意的为这些喜欢去鞠躬,也总是在盛大的荣光中觉得愈发孤独。

  孤独和冷漠有时候是同义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填补。

  在这之前,每一年的春节陶与舒都觉得格外冷,大房子里烧着暖烘烘的暖气也觉得冷,是一种没有人气的寒冷。

  每当那个时候他就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逐些什么。

  可去年他过了一个暖冬。

  “不过我以前中学的时候,如果心情不好,就会去看看海。”迟迎突然说。

  “哪儿的海?”

  “家那边的海。”迟迎转过脸来,很轻的笑了一声,“我老家在平市。”

  陶与舒愣了愣。

  他当然知道迟迎老家也在平市,而且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迟迎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

  “我老家也在平市啊,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陶与舒想了想,隐约记得一点什么,又不真切,“平市好像是有一片海。”

  迟迎点点头,神色带了一点儿怀念,“很小。”

  “那你想去吗?”陶与舒突然看向他,眼睛里面乌亮有神。

  迟迎怔了怔,“现在?”

  陶与舒肯定的点了一下头,“小朱今晚要回一趟平市,帮我拿东西,我们不如……一起搭便车回去?”

第63章

  陶与舒有过很多次需要临时出发的旅行,?从不同城市的机场起飞,再降落在另一个城市里,行色匆匆,?从没看过沿途的风景,所以其实也很难称得上是旅行。

  他才二十二岁,?却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被推着走的、没有目的却又快节奏的生活,?以至于当车子驶上高速,开往平市的方向时,?陶与舒还有种极不真实的恍惚感。

  可身边的人的小臂又的确是触手温热的。

  夜风微凉,?迟迎将车窗摇上去半截,放下来的手臂碰到他的,陶与舒回过头,还有些怔愣,?半晌,?才对他露出一抹有一点腼腆的笑意。

  心中还剩的那点儿不真实感瞬间就化开了,?他像落到了实地,?被人拖住,身和心都是稳的。

  决定实在匆忙——连东西都没有收拾,就穿着刚在外面吃完关东煮的衣服,小朱过来接的时候看到有两个人,还愣了好久,以为老板摊上什么事儿了,?突然说走就要走。

  可也并没有多话,勤勤恳恳的充当称职的司机,?一路上都平视前方,假装没看见两人交握的手。

  出了城上了高速,就只剩四个小时车程,?到的时候已经凌晨,小朱将车停在平市公交行入口,问他们要去哪里。

  陶与舒说:“就这儿吧,辛苦你了。”

  两人在路边下了车。

  平市跟海城隔的不算太远,但空气的温度好像有很大差别,清润里带了一点海风的咸湿味道。

  陶与舒深深吸了一口气,喟叹一声:“好凉。”

  迟迎伸手将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挡住一点风,“走吗?”

  他们首先去了平市的卫海。

  因为没有人陪,也没有一个人闲逛的爱好,陶与舒以前从没来过这片在平市人眼里平平无奇、甚至连景点都算不上一个的海滩。

  可今天第一次来,他就看到凌晨时分的大海。

  海面上倒映着黑沉暗蓝的天幕,温热的海风吹拂着浅滩上几株摇曳的胡枝子,在夜色中显得尤为安宁。

  陶与舒一下子就被这种广阔的宁静给攥住,呼吸都放轻起来。

  夜晚是静的,可又有海浪与迟迎的呼吸声一起陪伴他,他头一次喜欢上这种温柔的近乎寂寞的安静。

  他们牵着手,一起沿着海滩漫步,有细小的海浪沿着滩边漫上来,打湿他们的脚,就干脆脱了鞋踩水。

  “我没来过,不知道这里这么漂亮。”陶与舒侧过脸看着他,精致瓷白的脸上有浅浅的笑意,“你一定看过很多次了吧?”

  迟迎摇头,“今天的比较好看。”

  陶与舒笑起来,“我觉得也是。”

  陶与舒记忆里关于平市的部分实在算不上有多印象深刻,但此情此景触动心弦,还是令他想起一些事情来,讲给迟迎听。

  说自己更喜欢平市的冬天,因为有雪,有时候可以好几天都不化,景色很漂亮,不用出门就能从窗户里看到;又说自己中学的时候念书不太专心,中考也考砸,但很喜欢后来学校门口那家面店……

  末了,他问迟迎,“你呢?”

  其实自从知道迟迎也是平市人,陶与舒就一直存了一点隐隐的期待,好像他们人生的交集应该不止是从去年才开始,这种感觉在他喜欢上迟迎后变得更强烈,大概人总是想和喜欢的人或者事之间有更深的羁绊。

  他好想知道迟迎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想知道在那个时候在同一个时空下、同一座城市里的迟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再偷偷幻想一下有没有更早一点遇见的可能。

  他们没能更早遇见,但想一想还是被允许的。

  迟迎捏着他细韧的手指头,低头踩水,想了想,像不知道能说什么,只道:“我也最喜欢平市的冬天。”

  迟迎不是那种会主动跟别人说自己的过去的人。

  他童年过的不美满,母亲早逝,父亲酗酒,但有一个很爱他的奶奶。

  父亲在他临近中考的那几个月仍然沉迷赌博,于考试前一天不幸酒驾身亡,迟迎因为这个错失考上重点高中的机会,又从此负担起奶奶的医药费。

  为了来钱快他逃学打工,晚上在网吧兼职网管,后来又因为游戏打得好帮人代打上分,但奶奶仍然在他高一那年去世。

  这些经历在世间千万个过的不幸福的人里面只能算十分普通的一种,没有什么特别,所以他也从没有向人提及。

  对不熟的人说这些既没必要,又像卖惨,还未必能得到同情。

  迟迎从不稀罕同情。

  可陶与舒不是别人。

  陶与舒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细嫩的掌心贴着他的,像无声的安抚。

  直到又一阵浪打来,陶与舒心思没在脚下,被一块浪掩盖着的石头绊倒,差点摔下去,迟迎迅速的把他拦腰抱住,又握着腰往上,整个提了上来,放到自己脚上。

  陶与舒被磕的有些痛,眉毛浅浅蹙着,迟迎示意他:“抬起来我看看。”

  陶与舒就单脚踩在他脚上,将右脚抬起,有些不稳,他晃了一下,又扶住迟迎的肩膀。

  “好了吗?”单脚站的有些累,陶与舒问他,“应该没有擦破,都不疼。”

  迟迎握着他脚看了看,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划过他的脚心皮肤,陶与舒忍不住很轻的颤了颤,靠的离他更近了一点。

  “有点红,没破。”迟迎又把他放下来,突然弯腰背对着他蹲下,“上来,我背你。”

  陶与舒不说话,温顺的伏到他背上,迟迎就将他细细的两条腿捞到臂弯里,然后起身。

  陶与舒贴着他的背,能感觉到迟迎筋骨流畅的背肌和馥郁的体热。

  迟迎说话的时候喉结会攒动,低沉朗润的胸腔音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问他“困不困”。

  陶与舒小声的说不困,过了一会儿,垂下头很轻的亲了亲他的脖子。

  迟迎没反应到一秒钟,很快就侧过脸来跟他接吻。

  迟迎平时看起来话少又安静,但在这种事情上面反应尤其的快。

  他很经常的主动去亲陶与舒,也没有表现出很希望陶与舒主动的样子,可陶与舒一旦主动一次,迟迎立刻就会用行动告诉他“我很喜欢”。

  唇舌.缠绕的声音伴着海浪不绝于耳,这个姿势亲的累,可又不够,于是迟迎把他端抱到身前来,一手扣着他后脑勺重重吻下去。

  迟迎在他口腔里侵.略,陶与舒的舌头被啜的起了火,两片嘴唇都被吸的湿.润饱满,脸颊连同耳廓都火烧似的一片嫣红,好不容易得了呼吸的间隙,还差点被口水呛到,眼睛都湿了,几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你慢点。”

  然后他听见迟迎仿佛愉悦般的低笑一声,“我尽量。”

  他们在海岸线边晨光微亮的时候离开了海滩。

  平市的人没有过夜市的习惯,到了晚上整座城市都没什么人影,只有零星几家便利店还开着。

  迟迎好像对这边很熟,牵着他的手穿过几条黑漆漆的小巷,巷子两边偶尔有开着灯的昏暗网吧,还有一些没什么人的小摊小店。

  到了一家便利店门口,迟迎进去买吃的,把衣服脱下来给陶与舒。

  陶与舒就穿着他的衣服,有些大,他将两只手都缩在袖子里面,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外等。

  一阵烟味袭来的时候陶与舒下意识的蹙了蹙眉。

  劣质香烟的味道很不好闻,陶与舒抬眼去看,跟一个梳着平头的小青年对上了视线。

  陶与舒没戴口罩也没戴帽子,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碰见人,有点害怕被认出来,下意识后退一步,小青年就像完全没认出他来一般,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

  陶与舒松了口气。

  身后便利店的感应玻璃门打开,迟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麦茶没有冰的,常温可以吗?”

  陶与舒还没答话,那小青年就跟看见什么似的,突然瞪圆了眼睛,叼着烟的嘴微微张开,烟灰差点抖落一地,他连忙把烟从嘴上拿下来,“迟迎?!”

  陶与舒和迟迎都一顿。

  迟迎看过去,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答,脸上没什么表情,摆明写着“你谁”。

  “真是迟迎啊!我操!”小青年仿佛看见了几百年没见的亲兄弟,兴奋的上前两步,相当自来熟的拍了拍迟迎的肩膀,“刚隔老远我看里头有个人很眼熟,就走近了看一眼,没想到真是你啊!”

  这人个子中等,甚至不如陶与舒高,比迟迎矮了快一个头,这样揽着他的肩膀的时候显得有些滑稽。

  他靠近之后,陶与舒闻到更浓的烟味,呛的偏过头去,忍不住咳了几声。

  迟迎皱了一下眉,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去,退后一步,“你是谁?”

  青年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不带这样的吧,知道你发达了,发达了就忘了哥几个了?”

  迟迎终于正眼看他。

  小青年穿一身皮夹克,下身是松垮垮的破洞牛仔裤,年纪不大,但已有了通身浮躁的市井气。

  迟迎说:“不认识你。”

  这人嗤了声,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啊,李旺!你不认识我?操……高一那会儿我坐你后面,你每天逃课我帮你留作业,你小子刚进ER那年,老子还在高中群里转发过视频,说这是咱们校明星……”

  李旺的确是迟迎的高中同学,可他说的这番话,依然只三分真实,剩下的全是夸大。

  高中时期的迟迎在同学间并不怎么受欢迎。

  个子高,长得帅,整天却阴阴沉沉。整天整天的不来,就算来了也是迟到,然后趴在最后一排睡一整天。

  十六七岁是少年人的恶意最无法无天的时候。

  在三中这种地方,仿佛只有喝酒抽烟打架上课不听才叫正常,其他的都是异类。

  学校里有迟迎这么个异类,很招人惦记。

  尤其是这人还长了一张很招女孩喜欢的脸,可偏偏目中无人似的冷漠不驯——相当欠打。

  连续好几天都有人去堵他,几场架之后,倒是没人再敢去招惹迟迎,可也越发没有人搭理他。

  他每天形单影只的走在校园里,像阴郁的见不到光的一角。

  后来大家听说迟迎原本是可以上附中的,再再后来又有人听说他家里大人都没了,大家对他忌惮鄙夷之余就生出一丝同情——可也仅限于此了。

  李旺短暂的跟迟迎坐过前后桌,说过的话总共不超过五句,对迟迎的了解只有“每天都不来”和“来了就爱往对面明诚跑”这两样。

  起先他觉得迟迎神经病,还在心里暗暗的觉得他有点痴人说梦——大概是还在做着中考要是没考砸,就能去对面那座金山堆成的学校里读书的美梦。

  可后来他又发现可能不是那样,因为迟迎根本就不进去,就只是喜欢在人家院墙外面慢慢的转悠。

  总之,在李旺的印象里,迟迎是个挺神经病的人。

  不过高中时期无限接近于零的交集并不妨碍李旺在迟迎出名后拿这个来装逼嘚瑟,甚至他迄今为止谈过的三个女朋友,也都是他在召唤师峡谷里排位时泡到的,他很爱给这些好骗的女孩子们讲他跟迟迎做同学的时候的一些事情,三分真掺七分假,但一直很好用。

  迟迎想了一会儿,不确定似的,“哦。”

  明显的敷衍,李旺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掩饰尴尬般的转过眼,视线在陶与舒脸上梭巡一场,短暂停顿,又看向迟迎,指着陶与舒问:“这你朋友啊?”

  怎么感觉好像有点眼熟。

  陶与舒下意识的往迟迎身后躲了躲。

  迟迎将他挡住,回过身,锋利的眉心攒了一下,耐心告罄:“嗯。”

  一直到跟李旺周旋完,人走后,陶与舒还稍稍侧身站在迟迎身后,一只手轻轻的牵着他的衣角。

  迟迎把他从身后牵出来,把大麦茶递给他。

  陶与舒接过来,喝了一口,“是你高中同学?”

  “嗯。”迟迎稍作停顿,“我高中念三中。”

  陶与舒喝了一口大麦茶,“我知道。”

  迟迎顿了顿一下,“你知道?”

  陶与舒点点头,“过年的时候跟以前的高中同学吃饭,有人提起你。”

  迟迎从有些僵硬的愣滞中回神,意料之中一般的,像松了一口气,可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哦。”

  “那我们两个高中还是对门哦,”陶与舒偏过脸看他,“当时怎么没碰见你啊?”

  迟迎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陶与舒就又笑起来,自顾自的说:“不过我高中的确也很少回学校,大概很难碰到吧。”

  迟迎没说话。

  过了好半天,才低低的,“嗯。”

  可陶与舒好像陷在这种遗憾里没办法释怀了。

  这种遗憾他以前就有,只是回到平市后愈发滋长起来。

  黑夜里静悄悄,迟迎就在他身边,他们已经一起看过了原本在他记忆里并没有一席之地的海,他此刻也好想看看两人曾经念过的学校。

  多么神奇,他们明明是从同一片树林里飞出来的鸟,可偏偏各自飞了好大一圈才遇见。

  每对热恋中的情侣都会这样的吧?一起去看看过去,在你的过去里寻找你,也寻找自己。

  “我们回去看看吧?”陶与舒征询的问他,有些急切的,“好吗?”

  迟迎凝视他,“好。”

  平市并不大,从这里去到明诚跟三中门口只有两公里。

  才凌晨,两座校园都静悄悄的,隔着一条马路相望,灯全灭了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差别。

  几年没怎么回来,这儿的变化却不太大,陶与舒看了一圈,看到那家还没开门,但门匾上依然写着“张记小笼包”的早饭店,拉了拉迟迎衣袖,指给他看:“这个早饭店还在!我以前经常在他家买早饭,豆浆超级好喝。”

  迟迎:“嗯。”

  又看到明诚门口张贴的光荣榜,高考成绩出来没有多久,光荣榜的红色纸张颜色还很新鲜,陶与舒自己没参加过高考,有点新奇,凑近了去看,不知道六百七十九具体算是什么水平,只知道既然排在第一,肯定是很不错的好成绩。

  陶与舒凝神在榜上看了一会儿,忽然感叹:“我以前学习很一般的,英语还可以,但是数学太差了,一百五十分的满分,每次都只有八十多分,不及格。”

  他偏过头,笑眼盈盈,“我觉得你数学肯定很好。”

  迟迎问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不知道,就是感觉。”陶与舒仰着头,唇角微微扬着笑意,“就觉得你什么都很厉害。”

  迟迎眉梢挑动,转过脸,和他一起看着光荣榜前的序列号。

  明诚的学生大多都不怎么参加高考,到了高二竞赛的竞赛,准备出国的准备出国,虽然有为了生源好看招进来充门面的免学费的学生,但数量并不多,榜上的名字一扫就完了。

  只是名字的排序都很奇怪,似乎不是按数字编号的,陶与舒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个人,0298,这个是他的学号吧。”

  迟迎嘴角的笑容几不可查的顿了顿,“嗯。”

  “明诚好像是这样的,我都有点忘记了。”陶与舒回忆着说,“从进校到毕业的学号都是同一个,每次考试都贴在桌子的右上角。”

  “那你的呢?”迟迎突然问他。

  “啊?”

  迟迎眼神漆黑的看着他,“你的学号是多少,还记得吗?”

  陶与舒失笑,“那我怎么可能还记得啊……我以前都没有参加过几次考试。”

  迟迎转过脸去,目光凝在空处,半晌,“嗯。”

第64章 完结章

  夏季赛决赛马上就要在宜市召开,?迟迎一走一晚上没回来,老陈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在第二天早晨收到了回电。

  知道人没事,?老陈已经松了一口气,又有点支吾,?问:“那什么,?你跟小陶在一块啊?”

  迟迎说嗯,老陈就没话了,?胡乱叮嘱了句“那行,?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就挂了电话。

  短暂的平市之旅如梦似幻,坐在回程的车上时陶与舒还有种仍在梦中的感觉,?明明是说好了陪迟迎回来的,?最终好像又成了迟迎陪他。

  决赛当天陶与舒要飞国外,?没办法去现场看,?他跟迟迎约定,等比赛结束了在海城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了一趟平市,回来之后,陶与舒开始频繁的在梦里见到它。

  在梦里的自己总像一个影子在飘飘荡荡,大多数时候都看不太真切什么。

  出发前的一晚他果然又梦到平市,连带梦到十六岁时的自己。

  十六岁时的陶与舒习惯在人前用温柔和煦来掩盖孤僻和冷漠,?初三那个暑假他去拍第一支MV,MV导演一口蹩脚的粤式普通话,?见到他的第一面简直惊为天人,直言“娱乐圈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小男孩”,说“进了娱乐圈一定会火,?不火把他的名字倒过来念”。

  那个导演没说错,虽然那只音乐录影带扑街,但陶与舒真的很快就火了。

  那部让陶与舒爆火的电视剧播出后,那个MV导演也接受了采访,三言两语之间把自己塑造成第一个发掘陶与舒的大恩人,又将那只MV的未剪辑版母带公开,里面有陶与舒作为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对着镜头第一次的糟糕的演技。

  因此,尽管陶与舒的第一部 电视剧成绩不俗,但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跟“花瓶”两个字脱开关系。

  很久远的一件事情,小到不足一提,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今晚想起,大概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发生在平市。

  今晚做的关于平市的梦比较清晰,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梦里迟迎牵着他的手,又带他重新走了一遍他们走过的路。

  陶与舒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按着胸口,怔怔的,像想起什么,又像凭空失去什么。

  他抱着脑袋,费尽精力想要想起来,可脑海中一会儿是小笼包店,一会儿是卫海,一会儿是明诚前的红色光荣榜,就是想不起来梦中那一瞬是什么。

  良久,突然有个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

  是冬日大雪,皑皑覆下来,将平市一个南方的小城装点的像个童话。

  陶与舒从车上下来,怀里抱着一摞资料,要去学校办停课手续。

  他急匆匆的往前走,只顾着看路面,突然撞到一个也拿着东西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两人东西都撞散了,陶与舒没顾着看来人,连忙道歉,一边蹲下身去捡。

  男生也在同时弯腰,两人前额不小心碰到一起,“咚”一声清脆的响。

  陶与舒痛呼一声,皱着鼻子揉了揉额头,抬起头,撞入一双漆黑沉默的瞳孔里。

  平市那年的冬天格外冷,眼前的男生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的棉服,在这个人人裹得像头熊的冷冬,唯他依然精瘦挺拔,落落拓拓站着,仿佛一点感觉不到这样刺骨的温度。

  陶与舒愣了愣,说了句“不好意思”,又连忙蹲下身去,将男生被撞掉的东西捡起来,递还给他,朝他笑了笑,“给你。”

  男生只怔怔看着他,专注而沉默的看着他,没说话也没动,好像整个人都静止了。

  陶与舒无端局促起来,拿着东西的手又往前递了递,“你的资料。”

  男生这才回过神来,将东西接过去,低声道:“谢谢。”

  陶与舒对他点点头,没再停留,轻快的扭身跑掉了。

  可就是好像在那之后,他再没见过自己的准考证。

  卡面上写着明诚中学编号0431号陶与舒同学的准考证。

  陶与舒心脏砰砰乱跳,透着薄薄一层皮肤好像要破出来,有一股冲动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他不得不伸手在胸口的位置按住。

  他又隐约想起某个醉酒的夜晚,他醉意朦胧的问迟迎,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迟迎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陶与舒想了想。

  好像是,“我见过你。”

  只有我记得,所以是我见过你,不是我们见过。

  明明是两个人都经历过的记忆,但对于一个人来说无足轻重,是可以随意翻过的一页,对另一个人来说足以刻在灵魂里。

  但喜欢就好好的喜欢。

  没告诉你“我喜欢了你很久”,也不玩什么用深情打动你的把戏。

  可陶与舒觉得没人比他深情。

  深夜总是令人冲动,过度的心动让他血流加速、头脑发昏,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去找迟迎要做什么,可他只知道自己要是再不马上见到迟迎,他就会因为心跳过速而死去。

  陶与舒强自镇定下来,拿出手机,拨了小朱电话,“小朱,帮我订张去宜市的机票。”

  那头小朱睡意朦胧,反应了三秒,惊坐起,“啊?现在吗?”

  “对,就现在,越快越好。”

  “不是啊哥,你明天晚上还要飞国外——”

  “机票改签一下,”陶与舒说,“我明天从宜市直接飞。”

  -

  宜市是沿海发达城市,夏季赛决赛连续三届都在这里举办。

  下午两点,ER的保姆车准时来到现场。

  会场前已经开辟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粉丝整齐有序的等待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又忐忑的表情。

  进了休息室,老陈让大家把手机都放一放,例行的赛前讲话。

  “一路到了决赛,战术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该练的都练到位了,现在说也没用。”老陈说,“我要说的只有一句——老地方老对手,尽全力,别给自己留遗憾。”

  加油打气完,众人起身,喝水的喝水说话的说话。

  迟迎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和陶与舒的对话停留在中午,他给他发“要上场了”,陶与舒没回。

  上赛场前十分钟,迟迎把手机放在外设包里,跟外套一起递给战队助理,刚要起身,放在包外层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战队小助理准备接过去的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下一秒,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屋的吵吵闹闹顿时安静了下来。

  陶与舒穿着身白衬衫,白润的脸颊上一丝妆也没有,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脸颊泛着粉,柔软的发丝有几缕都被汗粘在了额前。

  他胸膛起伏着微微喘气,眼神在人群中穿梭,一直到看见迟迎。

  最先回过神来的奚丰羽清了清嗓子,眼神示意大家,“那什么,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把人都驱走,又连拖带拽的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又有点隐隐的明白过来的伍子也拽出去了,关上门前,奚丰羽又探头进来一次,朝迟迎挤了挤眼,“速度。”

  只剩下两个人。

  迟迎走上前,“怎么来宜市了?”

  陶与舒喘了口气,平复呼吸,“还是想来给你加油。”

  “不是说今天要飞国外?”

  “机票改签了,”陶与舒说,“我一会儿从宜市飞。”

  迟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手,将他额前粘着的两缕碎发拨开,又轻轻摸了摸他脸颊。

  “坐今天凌晨的飞机来的?”迟迎低声问。

  海城飞宜市要三个多小时,加上等候和转车,陶与舒能坐的只有可能是凌晨那趟航班。

  “嗯。”陶与舒看了一下表,时间有点来不及了,他催迟迎快走,“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外面已经开场,赛前的BGM已经响起,解说开始已经慷慨激昂的进行赛前介绍,观众席热闹嘈杂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

  陶与舒向外面望了一眼,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一年前,在梅奔的会馆,他洗完手,推门出来就看见迟迎。

  许多问题好像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陶与舒想,他应该不用再问为什么那时候迟迎会来。

  可相似的场景,在这之前,是迟迎奔向他,唯独这次换他奔向迟迎。

  迟迎点点头,刚要起身,衣角却又被拉住。

  转过身,对上陶与舒乌湛明亮的眼睛,唇角有一点不明显的扬起。

  陶与舒看着迟迎,说:“可是我有点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先告诉你一半。”

  他朝迟迎笑了笑,干净的脸庞像冬日未化的雪,五官清曜,笑容明丽,一如初次见面那样让他心动。

  “靠近一点。”陶与舒说。

  迟迎的心跳开始缓慢的加速,像预料到什么,走近几步,陶与舒就踮起脚,双手搂住他脖子,将头偎进他颈侧。

  下一秒,他听见陶与舒在他耳边说,“我好喜欢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昨天存稿标的完结章不知道为什么发出来不是。T?T

正文就停在这里啦,是早就想好的,所以后面有一些觉得还要写一下的会放在番外里,番外过几天更~~

  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开个抽奖吧

  PS.因为文案里面的梗并没有写到,而且总感觉这故事也不太好用文案概括,所以干脆把文案删掉啦

第65章 番外1

  《雪地里》投资大,?拍摄周期长,但电影本身偏文艺片,经费也大多用在布景和道具,?特效并用不了几个钱,所以后期制作起来很快。

  十月底,?电影粗剪出来之后,?导演组给几个出品跟发行方都邮去几份,那边一看完,?当即就拍板将《雪地里》提到贺岁档上映——相比于被商业大片包揽的春节档,?贺岁档的体量不算最大,但也相当可观了,原本这种热档期是没有文艺片的份的,就算有也抢不到多少排片,?《雪地里》能得到如此待遇,?可见片方对其质量有很大的信心。

  既然提了档,?宣发工作必然也都得跟着提上日程。

  瞿导的电影的宣发风格一向是全体上阵,?从导演到主演再到不知名工作人员,这期间的工作内容就是全天候围着这电影转。

  提档消息一下来,陶与舒的微博就被《雪地里》给包揽了,一天几条的发,粉丝也兢兢业业的转,他微博关注度本身就高,?更尤其迟迎还三不五时“手滑”点赞一下,这样紧锣密鼓的宣传了几天下来,?效果出奇的好,基本就是整个互联网都知道有这么一部电影要上映了。

  周日,小朱开车停在黄哥家小区楼下,?五分钟后,黄哥拎着包从小区里出来,拉开门上了车。

  “还是去学园路?”小朱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问。

  “嗯。”黄哥还有点睡眼惺忪,眼睛下方是一个顶流经纪人标配的黑眼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手上哗哗翻着几沓资料,头也不抬,“这回到了记得别停路边,直接快一点开进去,别再被拍了。”

  小朱正发动车子,闻言顿了一下:“咱能直接进了?”

  “嗯,昨天我把咱车牌号报过去了。”

  小朱了然。

  黄哥说这话的时候脱口就出来了,说完顿时又觉得一阵无语——他堂堂一个顶流经纪人,却频繁被狗仔拍到出入电竞俱乐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改行进军电竞业了,这这都叫什么事啊。

  ——但谁叫自家艺人愿意呢,没办法。

  还没到早高峰,路上不堵,小朱将车开到六十迈,很快就到了。

  这一带都是别墅区,进来倒也畅通无阻,就是因为这样,之前来的几次以为没什么人看到,就把车停在路边的露天停车位,结果第二天就出现在了热搜上。

  今天,小朱按着黄哥说的直接开了进去,门卫远远看到了车牌号,立刻就将护栏升起来了。

  停好车,黄哥走上台阶,预备敲门,刚抬起手,门就被拉开了。

  开门的人身材颀长,穿一身灰色的连帽运动衫,脚上一双球鞋,站在高一截的台阶上,头发微乱,眼神却很清明。

  黄哥和他对上视线,还没说话,迟迎就微微颔首,先打了招呼:“黄哥。”

  黄哥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起了,他以为像他们打电竞的一般都得睡到中午,“哦,小迟啊,这么早出去呢?那什么……小舒呢?”

  迟迎朝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还在睡。”

  黄哥一愣,皱了皱眉,“怎么还在睡?昨天跟他说了,上午有采访。”

  迟迎沉默了一下,道:“可能有点累了。我去帮您叫他一声?”

  “不用不用,你去忙吧,”黄哥看了一眼他一身准备运动的装束,猜到他可能要出去跑步,“我自己上去叫他就行。”

  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又问,“小舒住哪个房间来着?”

  说起来黄哥还没进来过这栋别墅里面,今天第一回 进来,饶是他一个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也忍不住感叹——打电竞大概是真的很赚钱。

  光一楼就好几个房间,除了客厅,还包括餐厅、健身室、会议室以及一个很大的娱乐休闲室。二楼是训练室和茶水间,三楼才是选手们的房间。

  一大早,整个一楼静悄悄的没有人,只有做饭的阿姨偶尔走动,见黄哥来了,还笑笑对他打招呼,问他吃了早饭没,要不要吃点什么。

  黄哥一路往上走一路看,心想倒也能理解一点为什么陶与舒从西北回来就赖人家这不走了,这有吃有喝的,隐私性又比酒店强,确实是舒服。

  迟迎退回来,关了门,又把鞋换了,“没事,我上去叫吧。”

  “行。”黄哥点点头,他是真不知道陶与舒住哪间,发短信也没回,估计是还没醒,“在三楼吧?”

  迟迎说是,黄哥就跟着他一起上了三楼。

  等看见迟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他有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两人住一起。

  “咳。”黄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了,什么事不懂,此刻却觉得老脸有点隐隐的发红,顿时说话都有点磕巴,“小舒住你房间啊?”

  “嗯。”

  黄哥突然就后悔自己刚刚问迟迎陶与舒为什么还在睡懒觉了。

  虽然早知道这两人在谈恋爱,但一方面他看着陶与舒长大,在他心目中,还总觉得陶与舒是个小孩儿,另一方面……也实在想象不出来他们要怎么做这种事情。

  迟迎推开门,黄哥往后退了一步。

  “咳。”黄哥又咳了声,摸摸鼻子,不想呆了,“你去把他叫起来吧,我先下楼,看看有没有早饭。”

  说完赶紧下楼了。

  其实黄哥还是想多了。

  S赛将近,迟迎训练变紧,回房间往往都凌晨,陶与舒总是早已熟睡,偶尔几次觉浅,听到他回房间的声音,也只是迷迷糊糊温存一会儿,就又睡过去,实在也做不了什么。

  昨天晚上迟迎回房间比平时稍早,可陶与舒又比往常要累,洗完澡就瘫在床上不想动了。原本强撑着打算等迟迎也洗完出来说说话,结果等人出来,胳膊腿全露在外面,就那么睡着了。

  迟迎推开门,里头的人已经听见了声音。

  床上小小的一团鼓起动了动,下一秒,一条白皙的小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几点了?”陶与舒刚睡醒的声音还有点沙哑,长睫覆着下眼睑,还没完全睁开。

  “七点半。”迟迎在他身边坐下,扶着他纤瘦脊背,薄而透的骨骼在棉质的睡衣下都有些硌手,陶与舒最近因为跑宣传累,又瘦了。

  陶与舒顺着他的力道坐起来,却又不干干脆脆的起,像个赖床的小孩,眼睛一闭又在他臂弯睡过去了。

  迟迎低头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轻轻戳了一下他软嫩的右脸颊。

  “醒没。”

  陶与舒嘴角带丝若有若无的笑,声音却还带着点鼻音,黏糊糊的,像撒娇,“没有。”

  迟迎臂弯又有力又舒服,他有时候真想就这么睡一天。

  过了一会儿,陶与舒感觉到有一点温热的鼻息靠近,他猛然睁开眼,恰好对上迟迎近在咫尺的含笑的眼。

  陶与舒一下子就不困了,眼睛睁的大大的,明知故问,“你干嘛?”

  迟迎两手撑在他身侧,眼神低低的看他,“叫你起床。”

  “那也要靠这么近吗?”

  迟迎挑眉,“不行么?”

  “可以。”陶与舒说完,笑眯眯的前倾,在他唇上啵了一口。

  陶与舒很喜欢这种温柔纯情的触碰,常常会主动,可他觉得就够了的程度在别人眼里又不是这样,因此总是会出现点起来的火他又不负责扑灭的情况,简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坏的很。

  他在人嘴上偷完香,心满意足准备撤退,下一秒动作却被禁锢住了。

  后脖颈却被猛然扣住,迟迎唇舌长驱而入,陶与舒被迫仰起脸,在他臂弯里被亲的脸颊绯红、浑身发软。

  两人吻了半晌,唇舌缠绕,一室旖旎。

  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一直到迟迎呼吸变得有点重了起来,陶与舒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睁开眼,大脑还有些缺氧的发麻?。

  还是大清早,他们离的近,皮肤又只隔两层衣服,两个大男孩子,空气热的一点就要炸开。

  这下陶与舒还残留的点困意彻底没了,下意识的往后退开,可眼神一不小心下瞟,顿时一个激灵就坐起身,整个脑袋都麻了,讷讷说不出话来。

  迟迎没说话,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还是那张冷冽的俊脸,只是眼神已经变了,看他起身,捏着他下巴强拉过来,又亲了一口,末了才低声道,“起吧,黄哥在楼下等你。”

  陶与舒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红着脸踩着拖鞋火急火燎进了浴室。

  对着镜子刷牙洗脸的时候,陶与舒脸上那点红还没消下去。

  他回想起刚刚自己跑路的架势,觉得自己特别像个拔x无情的渣男。

  紧接着他又反思了一下自己,老是这样是不是也不太好。

  其实在一起睡的这段时间里,这种状况时常会有,可从没有继续下去过。

  唯一一次差点做到底,结果奚丰羽突然在外面疯狂砸门,让迟迎出来看他新买的筋膜枪。

  更多的时候,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总是事到临头,发现这事儿跟他想的不太一样,简而言之,因为没经验,还是怕,有点儿怂。

  但他知道其实自己也很想,所以更郁闷了。

  有时候他甚至隐隐期待,希望迟迎能不管不顾别怕他疼就那样继续下去,可迟迎比他自己还怕他疼,宁愿一个人去洗冷水澡也不愿意看他皱哪怕一下眉毛。

  本来很水到渠成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办。

  陶与舒洗漱完出去,迟迎也已经收拾好了,提着包在门口等他。

  “明天就要开始跑地宣了,”陶与舒一边换鞋一边说,“要去十多个城市。”

  地宣伴点映,这是对质量很有信心的电影片方才会用的宣传手段。不过工程量巨大,一个多月跑十三个地方,平均下来三四天就得飞一次,累是肯定的,但对片子的口碑发酵很有效。

  “嗯。”迟迎把他忘在床边的手机递给他,“记得好好吃饭。”

  再不好好吃都得瘦没了。

  这样天南海北的跑宣传,11月的S赛决赛陶与舒肯定是看不了了。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迟迎第一次这样重要的比赛,陶与舒有点难受,想了想,说,“我看看到决赛那天能不能跟导演请一天的假,过去看你。”

  迟迎看着他,“你别折腾,有时间就歇着。”

  陶与舒点头,“嗯嗯,好。”

  嘴上答应了,心里的算盘却没停。

  第二天就上飞机去了南边。

  一连半个月陶与舒都呆在南边,那边沿海,经济发达,几个娱乐业发达的城市都挨着边,这里宣传完去下一个,都不用坐飞机,直接一辆面包车就拉过去了,半个月下来,倒也不算太累。

  一直就这么到了要转场的前一天晚上,瞿导在工作群里宣布下个地方临时改到晖市。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陶与舒刚在微信里对迟迎哼哼唧唧的表达了明天没办法去看他决赛的遗憾郁闷之情,迟迎安慰他没事,又说会把S赛周边带给他,还是没怎么哄好。

  下一秒,陶与舒看到瞿导在工作群里发的消息,大脑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停滞几秒——然后给迟迎发过去一个“!!!”

  编号0431:?怎么了

  陶与舒:咳,没什么。

  编号0431:别不开心了,早点睡觉,好好休息。

  陶与舒:好(>_<)你也是!

  哪有什么不开心,他开心死了。

  下一秒,陶与舒就扔掉手机,无声的笑了好一会儿。

  S赛决赛连续几年都在国内办,今年也一样,在晖市。《雪地里》地宣自然也要到那里去,可按原本的计划,中部城市是最后一站,等到那里的时候,比赛早结束不知道多久了。

  现在临时改计划,还改的这么巧,陶与舒可太高兴了,甚至偷偷觉得导演组是不是替他想到了这一茬——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可也并不打算提前就跟迟迎说,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

  S赛决赛在晖市最大的体育中心举行。

  比赛当天,会馆灯火通明,馆外从五点起就开始人山人海,聚满了来自世界各国的LOL观众——当然,以本国和韩国居多。

  此次决赛的双方队伍ER和韩国JKT已早早入场,在各自的休息室里养精蓄锐。

  JKT休息室的氛围暂且不论,不过当后台采访员推开ER休息室大门的时候,最直观的第一感受就是——他们的心态好像非常的好。

  只见ER的中单选手拉好队服拉链,朝队伍里的队长兼打野投去一个同情的笑,“嫂子真不过来了?伍哥老婆和多哥老婆可都坐下面了,你一个最早脱单的,怎么这么惨。”

  迟迎不说话,中单同志就又笑了一下,说:“找大明星就是这点不好。”

  站在门外听去了全部的采访员:“…………”

  虽然迟神恋爱了在整个联盟里已经是个秘而不宣但众所周知的事实,不过这样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大明星,还能有哪个大明星啊!

  采访员站在门外不知是进还是不进,最后还是路过的伍子发现一个人站那,让他进去了。

  擦着汗做完采访出来,采访员下楼,到一楼的时候经过一道稍显隐秘的后门,被一辆SUV的前车灯闪瞎了眼。

  他觉得这个点能从这个门进来的肯定只有VIP,忍不住驻足看了一眼——

  只见方才在奚丰羽嘴里还“只要事业不要老公”的大明星从拉开门的车内出来,身形纤细,柔软的黑发下是一张难以掩饰笑意的漂亮脸。

  简直就把“我来看男朋友”写在了脸上。

  采访员悚然退后两步,愣了半晌,又悄悄离近一点,拿出相机,对准眼前一幕拍下了一张照片。

  ……

  晚十一点十一分,ER战队在晖市梅奔体育馆内以三比二战胜了韩国JKT战队,拿到了S赛冠军奖杯。

  这是他们今年继夏季赛夺冠后获得的第二座冠军奖杯,同样也是ER战队历史上的第三座S赛总冠军奖杯。

  历时三年,从老将退役、新人迭代起,ER经历了成绩下降和舆论的质疑,战队攀过高峰,也跌落过低谷,当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没办法继续前辈的荣耀、将和无数个战队一样就此陨落时,他们交出了一份最完美的答卷。

  主持人宣布结果的那一刻起,整个场馆的欢呼声如山呼海啸,久久不能停歇。

  陶与舒就坐在最显眼的第一排,彼时他跟周围的人一起尖叫出声,直至双眼都泛起泪花。

  摄像机从他进场坐下起就频频cue他的镜头,此刻当然也没错过这一幕,陶与舒出道这么多年被骂被夸都没哭过却泪洒S赛决赛现场的照片随着“ER夺冠”一起上了热搜,论坛屠版三天三夜没有停歇,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

  赛后的庆功宴迟迎和陶与舒都没去。

  战队在临江的五星级酒店订了房。

  酒店环境很好,隔音也是一流。

  可两个情难自抑的大男生从关上门就开始那样亲,还是让厚重的门板发出了一丝难以承受的吱呀声。

  “不是说不来?”迟迎火热的鼻息喷在他脖颈上,随即泄恨似的轻轻咬了一口,抬头看他,“又骗我。”

  陶与舒皮肤白,脸红一点都很明显,尤其这会儿眼角又带了点红,什么都还没做呢,看起来就已经像被欺.负狠了。

  他像只猫似的眯着眼睛笑,“想给你惊喜啊。”

  “嗯。”迟迎扣住他后脑又吻上去,急切又温柔,“你能来就是惊喜了。”

  陶与舒蓦的笑了,后退一点点,稍圆的内眼角上抬起来看他,显的有些天真的媚,“但是我还带了别的。”

  “什么?”

  陶与舒咬着一点嘴唇,握着他手去摸自己一早准备好,放在包里的东西。

  迟迎喉头一窒,盯着他,难得有点愣。

  陶与舒看他不说话,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垂下头只能看到两只通红的耳尖,还要坏心眼的拿膝盖去蹭一下他那个已经很明显的地方,“……你不想吗?”

  怎么可能不想,他想的快疯了。

  和陶与舒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想要离他近一点,恨不得再近一点。

  陶与舒这样的举动无疑又是在上面点了把火,让迟迎不再有办法理智的思考任何问题。

  此刻的他就是一头饥.饿的兽,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要吃.掉他唯一的食物。

  呼吸彻底乱了。

  ……

  五位数一晚的酒店,各方的设施都很完备。

  贵妃榻的质量也很好。

  浴室的玻璃墙面也很结实。

  ……

  好在暂时陶与舒也考虑不了第二天的事情,因为他很快就睡过去了。

  醒的时候不知道几点,浑身包在被子里,很干爽舒服,陶与舒眨眨眼睛,半撑起身,看到阳台上一抹红点。

  迟迎像是若有所感,转过头来跟他对视,发现他醒了,就赶紧掐灭了烟。

  “怎么醒了?”

  “不知道……”陶与舒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有多哑,被吓了一跳,连忙清清嗓子,“就是醒了。”

  “难不难受?”?迟迎隔着一点距离跟他说话。

  “不难受。”陶与舒揉了一下眼睛,软绵绵的道,“你怎么站在那里,不冷吗?”

  十一月的晖市夜晚已经很凉,他穿的那么少,站在那里吹风,也不怕着凉。

  迟迎说,“嗯,身上有烟味,等散一散。”

  陶与舒愣了愣,轻声说,“没事,你进来吧。”

  迟迎动作一停,“不是讨厌烟味?”

  陶与舒不喜欢烟味,这点在他们认识不久后迟迎就发现了,那之后他没再在陶与舒面前抽过烟。

  可今晚实在睡不着,又怕吵到陶与舒,只好到阳台上吹着风抽烟。

  陶与舒裹着被子冲他笑,“但是你的味道不难闻。”

  迟迎顿了一下,撩开窗帘进来。

  陶与舒穿着睡袍坐在床上,漏出来的一小片皮肤在月光下愈发显得白.腻如玉,迟迎走到床边,一条腿压上来,探过身去,边握着陶与舒的后颈将人带过来一点,先摸了摸他脸,又低头吻了吻他微肿的眼皮。

  吻完,又放开他,“睡吧。”

  陶与舒却双手搂住他腰,不让他走,偏着脸又侧身回吻过去——这次不止是眼睛了,迟迎的嘴角,喉结,都被他绵软湿.润的嘴唇挨了个遍。

  明明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亲,也才刚做过更亲密的事情,但迟迎感觉陶与舒还是像个小动物,没什么章法的就只是用嘴唇贴,不过还是很轻易的就能让他失去呼吸。

  他就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喜欢他。

  下一秒,陶与舒揭开他衣服,毛茸茸的脑袋一拱一拱,顺着他结实的腹.部一路舔.舐下去。

  迟迎捏着他脖子,把人提起来往后一点,不让他靠这么近,“还想不想睡觉了?”

  因为准备工作做的不算完整,刚刚洗的时候给他看过,已经有点红,好在没有破皮。

  陶与舒一点没有害怕,将脑袋埋在迟迎胸口,闷闷的道,“要睡啊。”

  过了一会儿又说,“可是觉什么时候都可以睡,我跑这么远来找你又不是为了睡大觉。”

  迟迎看了他一会儿,端着他抱起来,“我去多续一天房。”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番外1,后面可能还有个番外2和番外3

  pbc全部通过不了QAQ干脆全删掉了

  PS.看一下评论

第66章 番外2

  元旦将近,?海城下了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十二月三十一号晚七点,陶与舒坐在保姆车上,前往《雪地里》正式上映的直播宣传现场。

  车里开了暖气,?整个车厢都暖烘烘的,并不觉得冷,?可陶与舒还是趁黄哥没注意,?在后座悄悄拉开车窗,伸手捻了几片雪花进来。

  车里温度高,?晶莹脆弱的花瓣很快在他手心化成几滴雪水,?触感凉润。

  陶与舒垂眸看看手心,又看看窗外,蓦的扬起唇角,微微笑了。

  这一整年发生了许多事情,?开头和结尾好像都在下雪,?但心境已然不同。

  年初的时候他心情灰暗,?一个人离开靠江那套高级公寓搬了家,?原意只是想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躲起来慢慢舔舐伤口,却没有想到发生了那么多预料之外的事情。

  今年第一场雪的时候,是马上就要过年,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凄惨?,他难得下了一次楼,满当当的超市购物袋有一点沉,?他拎着它,空荡荡的在街上走,?结果被突然凑过来拍他肩膀要合影的粉丝吓得魂飞魄散,情急之下,下一秒就钻进了迟迎的车子里面。

  当时太急,?又太慌张,很多细节他已经不太记得了,但现在认真回想起来,当时的迟迎,好像比自己还要紧张一点,那张向来严肃冷峭的眉眼隐在冰天雪地里他呼出的白雾后面,有一丝很难察觉的慌乱。

  思绪没跑太远,直播厅就到了。

  黄哥一边指挥小朱停车,一边转过头来叮嘱陶与舒:“今天和闵老师他们一起做直播,你机灵点。”

  陶与舒点头,披上衣服下了车:“知道了。”

  闵老师也即《雪地里》的一番演员闵嘉淇,是个有几十年戏龄的老戏骨,身上奖杯一堆,演技很受业内和观众认可。

  此次闵嘉淇在片中饰演男一号,和陶与舒有诸多对手戏,陶与舒在拍摄过程中向他学习,也受益匪浅。

  老人家已经七十多了,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瞿导体谅他,之前跑地宣的时候就说不用他每个地方都来,去几家就行,但闵嘉淇还是几乎场场不落的跟了下来,到了这次正式上映前的直播,像这种娱乐性质太重的活动一般不太受老前辈们的待见,但闵先生却乐呵呵的表示要来见识一下。

  所以黄哥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有人家大咖老戏骨坐镇,你一小鲜肉能低调就低调点,该说话的时候就说,不该你说话的时候就安静礼貌,这种形式的直播最简单但也最容易被挑刺,上百万人都盯着,说不准哪句话、哪个小动作就能被截出来发散讨论,临到这个关头了,最好一丝意外都不要有。

  第一场电影八点正式上映,直播也在八点钟同步开始,陶与舒到的时候刚好七点半,先去一旁做妆发。

  化妆师给他吹头的时候,陶与舒就顺手刷了一下微信。

  【编剧勇哥:恭喜恭喜,祝票房大麦[撒花]】

  【陶与舒:谢谢勇哥[乖巧.jpg]】

  【阮梦琪:你这波忙完了有空出来聚不?都好久没见了啊】

  【陶与舒:还不知道】

  【阮梦琪:怎么个意思啊,这一谈恋爱连兄弟都不理了?】

  【陶与舒:我记得你之前还催我早点恋爱来着】

  【阮梦琪:那我哪知道你能这么重色轻友?哎对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出来我看看啊?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啥大美女拿下了俺们舒舒】

  【陶与舒:……】

  【林钦:祝票房大麦,加油~[笑]】

  【陶与舒:谢谢林钦哥[作揖]】

  【奚丰羽:[图片][图片]爆米花瓜子已就位!包场来咯!】

  【陶与舒:感谢老板支持^?^】

  【奚丰羽:别谢我哈,老板不是我!】

  【陶与舒:知道了,这就去谢你们老板】

  笑着退出对话框,陶与舒给迟迎发去一个兔子探头的表情包。

  【陶与舒:金主在不在呀】

  【陶与舒:敲敲?】

  几分钟过去了,迟迎没有回复。

  工作人员已经推门进来催他入场,陶与舒只得放下手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演播室。

  直播过程一开始是相当顺利,最让人惊喜的莫过于闵嘉淇,老先生年龄虽大,但对当下一些网络热梗竟然也很接得上话,几个互动下来把主持人逗的哈哈大笑,弹幕上也既热闹又和谐。

  《雪地里》经过一个半月的宣传和大规模点映,评价反响很好,如今观众对这部电影的期待度也很高,又加上元旦假期,是以仅仅首日的预售票房就达到了近一亿。

  这个成绩对于一部偏文艺的电影来说已经是相当令人吃惊了,所以也不可避免的会招来眼红。

  果不其然,直播进行到一半,弹幕就开始有人捣乱了。

  【看过点映的人给大家避个雷,闵老师演技是真的好,不过某人就很拉胯了,全程老鼠屎,他一出来我眼睛都疼,主要是戏份也不少啊,哎,太痛苦了】

  【真的假的?我还买了九点多的票呢……有点犹豫要不要去看了】

  【看过点映+1,有票根可以上自证,前面的人没说错,tys演技真的是几年如一日,大导都带不动,不怕浪费钱的可以自己去看】

  【……票都买好了,看到这些评论真的瞬间下头,退票去了】

  【tys这个角色本来也不是凭自己实力拿到的吧,还记得之前有过爆料,有别的小生也去试戏,结果因为得罪了tys直接被踢出去了,连终审都没能进去,啧啧】

  【不可说不可说】

  这一小波很明显是竞争对手请来的水军不断刷屏,其中夹杂着真正的黑粉,很快就将节奏带了起来,陶与舒的粉丝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管,立即和黑子吵了起来,没一会儿,弹幕就战火连天的不能看了。

  一直在一旁监控弹幕和评论的工作人员匆匆交谈了几句,也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毕竟直播的观众人员混杂,没有现场活动那么好控制,隔着一条网线和一道屏幕,人家说的话只要没有触发什么违禁词,你也没有捂住别人嘴的权利。

  可也万万不能再放任风向这样下去。

  正当工作人员焦头烂额之时,直播屏幕上突然炸开了一片绚烂的星星,与此同时屏幕上方也出现了一条系统播报——

  【用户“aaa0431cy1999”在直播间送出了10个满天星】

  满天星,橘子平台最贵的那个打赏礼物,做过直播的都不陌生。

  最贵的打赏礼物么,特效必然是最酷炫浮夸的,恰如其名字,就真的跟一整片星空一样,且经久不灭,霸占了整个屏幕,瞬间除了演员们的脸什么都看不到了。

  也自然看不到那些吵架的弹幕。

  等到十个满天星刷完,弹幕早已被一片“卧槽”“666”占满,但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

  【用户“aaa0431cy1999”在直播间送出了10个满天星】

  十个满天星折合人民币就是十万,这位乱码哥一刷就是二十个,那不就是二十万?!

  正在努力直播的演员们看不到,但屏幕前的观众们已然惊呆了,连带着几个监控舆论的工作人员也面面相觑。

  这场直播只是电影正式上映前的一个简短宣传,定的急,也没有提前号召,就连陶与舒的粉丝们也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再加上这次来的主演很多,不是陶与舒个人专场,所以这次大型的粉丝后援会都没有组织什么应援活动,只有散粉自行打赏。

  这位乱码哥会是谁的粉丝?可在场的艺人里面,除了陶与舒也没有其他流量啊!

  大家十分震惊。

  黑水军也很震惊,更多的是不爽——他妈的哪里来的人坏我生意?

  于是趁着第二波满天星刷完之际见缝插针又开始了。

  然后——【用户“aaa0431cy1999”在直播间送出了79个满天星】

  ……草。

  这一波满天星直接刷到了直播结束。

  没能在直播间里聊尽兴的网友热火朝天的把这位神秘人送上了热搜。

  毫不知情的陶与舒高高兴兴下了播,和几个前辈后辈打完招呼,就回休息室卸妆收拾东西了。

  他还惦记着迟迎没回他消息,一回房间就拿起手机看微信。

  置顶果然有未读消息,可还没来得及点开看,小朱就推门进来,说:“哥,你看热搜没?”

  陶与舒:“没有,怎么了?”

  “就是刚刚直播的事情,”小朱的语气听起来也不像是有坏事,甚至有一丝隐隐的兴奋,催他快看,“今天你们直播,有个土豪,砸了九十九个满天星!”

  “……”

  陶与舒对类似的新闻向来敬而远之,并不感冒,不因为别的,就只是单纯因为媒体乱写吃过亏。可不知怎么的,小朱今天这样说,他就也想看看。

  陶与舒打开微博热搜榜,第一栏就是今晚的直播相关,他直接点进去。

  热搜精选第一条就是几张截图,截的都是那名“土豪”在直播间里送满天星的画面。

  陶与舒看了一眼那个犹如乱码的id,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又暂时没想出哪里怪,于是戳进去看评论。

  【这土豪是谁啊……一出手就是九十九个满天星,这也太鸡儿吓人了,不把钱当钱啊】

  【估计是电影片方拿来压舆论的小号吧,没看到他出来之前弹幕都吵起来了?我还截屏了,完全不能看】

  【……你当电影方钱都是这么花的啊?花一百万就为了在直播间压个评?】

  【别争了,我进这人主页看了一下,账号创建好几年了,不是新号,而且而且之前就有打赏记录】

  【呈上来看看】

  【[图片]】

  【……陶与舒粉丝?】

  【唯一一次打赏记录就是去年陶与舒第一次直播,不是他粉还真说不过去】

  【tys粉是很壕没错,但这也太吓人了吧……而且我混粉圈这么多年了,以前怎么没听过这号人,这么壕不可能没姓名啊】

  【咳,那什么,不是我想ky,但是cy1999……这个代码让我不得不多想……】

  【我也想说……】

  【有病吧,又来?这很明显就是乱码好不好,就算cy指的是迟迎,那0431又是什么,你给我解释解释?】

  【你们造谣两个男的谈恋爱都好几个月了,怎么还不死心啊,没见过哪家cpg跟你们一样这么恶毒的,嗑药就嗑药还非得上升正主】

  【散了吧,别磕了,他俩要真是真的,早就公开了】

  【你话说反了,应该是“他俩要是假的,那早就出辟谣声明了”】

  ……

  看到这里,陶与舒一怔,火速切回去,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行状若乱码的id。

  盯了一分钟,似乎想起什么,他缓缓打开自己去年第一场直播的那个直播间。

  左上角的打赏排行榜第一名、那个当初凌晨三点在直播回放里砸满天星的id,赫然就跟眼前这个是同一个。

  陶与舒:“……”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说自己是开心的,但又并不想让迟迎为他花这么多钱,还是花在这种地方,但要他说自己不开心,又显得自己那么虚伪。

  微信电话响了。

  陶与舒看了一眼来电人,接起。

  低沉温柔的男声自话筒那边传来,“收工了?”

  “嗯。”

  “晚上还有安排吗?”男声继续问他。

  “没。”

  “那我来接你?”

  “唔。”

  那边的人察觉他的心不在焉,问,“怎么了?”

  “没怎么。”陶与舒顿了顿,“就是在想事情。”“想什么?”

  “想我的金主哥哥为什么这么爱乱花钱。”

  迟迎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陶与舒叫他“迟神”,也叫过他“迟哥”,后来更多的是叫他“迟迎”,但他没听过他这样叫哥哥。

  尾音轻轻的,即使带着前缀,可迟迎站在雪地里,心脏很轻易的就因为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变得热起来,像被他隔着话筒在亲吻。

  “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迟迎回神,看看天色,“我在外面等你,等你来了,再告诉你为什么。”

  陶与舒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雪仍然在下,地面上早已积起白茫茫的一层,映出道路尽头那人英隽的侧脸。

  陶与舒忍不住加快脚步,单鞋在薄薄一层积雪里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下一秒就被连着棉衣一起搂进一个怀抱里。

  迟迎摸他后背,“这么薄,冷不冷?”

  陶与舒将脸埋在他颈窝几秒,突然想起正事,抬起头来,“对了,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解释。”迟迎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号是我的。”

  陶与舒点点头,“猜到了,还有呢?”

  “还有……?”迟迎一笑,“好像就没了。”

  陶与舒佯怒,轻轻瞪他,“为什么投那么多满天星?其实根本不用的,评论吵吵架又影响不了什么……”

  “不是故意的。”迟迎牵住他手,“是很久以前的号了,币也是很久以前充的,一直没能用完,所以趁今天全送出去了。”

  陶与舒不明所以,“以前?……你在橘子TV充这么多钱要做什么?”

  迟迎低头笑了笑,瞳光有点浅淡的温柔,像在回忆,“前年的时候,说你要来直播。”

  陶与舒愣住了。

  前年的时候他跟橘子TV的确有个未达成的合作,一开始谈的差不多,后来因为行程冲突最终没去成。

  是个很小的活动,至多算个粉丝福利,粉丝虽然也抱怨过,但很快也就不太在意了。

  他没想到迟迎竟然也知道。

  不仅知道,大概也很认真的期待过,因为不可能有更多交集,那就是最近的了。

  陶与舒顿时被一股又酸又甜的涩意给魇住了,眼睛眨一眨就想掉眼泪,但他努力忍住了。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自己啊?

  一开始他不懂得源头,后来又不明白深浅。

  陶与舒想,又或者喜欢本来就是一样没法追究衡量的东西,他想不明白,干脆不再去想,只想好好喜欢他。

  半晌,陶与舒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其实我很好养的。”

  迟迎一怔,还没说话,他就又数优点一样,一样一样的掰着手指头说,“不爱买奢侈品,又很宅,吃的也不多。”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在耳语了,“以后不用再送我满天星了……我这么好养,一碗酒酿小圆子就会跟你回家了,哥哥。”

  迟迎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他焐的发烫,怔愣过后,手已经不受控制的将他箍进怀里。

  温热的鼻息交缠,在冰天雪地里化开一团又一团袅绕的白雾,陶与舒乖顺的把头埋在他怀里。

  多奇怪,明明只有两个人,但已经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迟迎喉结滚了滚,心脏隔着厚厚的衣服,依然觉得胸腔震动的明显,他说,“再叫一声。”

  “叫什么?”

  陶与舒故意装作不懂,其实早就知道了,从听到话筒里他叫“哥哥”后呼吸声轻微变化的时候就知道了。

  迟迎垂下脸看他,还没等说话,就见陶与舒弯着眼睛笑了笑,突然踮起脚,在漫天白茫茫的雪里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来,柔软湿润。

  “知道了,哥哥。”

  新一年钟声就快要敲响,一条马路之外就是最繁华的摩天大楼,外立面的投影广告是《雪地里》的宣传贴片,里面像正在举办什么跨年活动,男男女女年轻的声音混着笑声传出来,尘世喧嚣,过年好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这层马终于也给小迟扒掉了……呼。

第67章 番外3

  正式入了冬,?两个人过冬的屋子也收拾出来了。

  今年肯定是要在一起过的,虽然两人的家就只隔一个单元,但毕竟隔着电梯,?陶与舒过去或迟迎过来,都不算太方便,?元旦过后,?陶与舒就开始把东西往迟迎家搬了。

  其实陶与舒跟迟迎的房子差不多大,配置上甚至是他自已家里东西全一点,?至少厨房里锅碗瓢盆都有,?可就在前几天,地暖突然很不巧的坏掉了,年代有点久,修起来又麻烦,?陶与舒就干脆卷铺盖到迟迎那边去了。

  说是他要过去,?但实际上东西都是迟迎在收拾在搬,?陶与舒去宁市跑了个活动回来,?迟迎就跟他说已经弄好了。

  周六晚上,陶与舒过去看。

  海城冬天的温度一向降得快,冬至一过就是小寒,出门必须得穿很厚的羽绒服才扛得住。

  陶与舒整个人缩在厚泡泡的衣服里觉得很有安全感,在没人的地方远远停了车,让黄哥先回去,?自已一路上去了。

  天色已晚,客厅里没有开灯,?只临近厨房的一盏小灯亮着,暖黄的光晕撒在那人身上,陶与舒隔的这么远就开始闻到他身上温暖的味道。

  “是什么啊?好香。”陶与舒边脱衣服边进去,?走到厨房门口探了探头,笑了,“那个锅你也拿过来了?”

  煮糊康宁锅后他又买回来一只,锅的样子很漂亮,容量也很刚好,适合两个人吃。

  迟迎穿一身深色居家服,腰间系着那件很粉的围裙,这样的装扮竟然也意外的没有显得不和谐。他转过身,看着陶与舒,“嗯,可能会用到的都拿过来了。”

  陶与舒走过去,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观察了一番菜色,鼻间被香气灌满,心满意足。

  吃完饭,陶与舒进了房间,看见迟迎的卧室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柜,胡桃木配深蓝色的墙面,他之前来过一次,那次这里还是空荡荡的,一看就没有人常住的模样,如今却已经放满了东西,里头有一大半都很眼熟,全是他的。

  陶与舒觉得新奇,自已的东西放在另一人的房间里,却好像本该就是这样子,一点不显得突兀和怪异。

  他走到书柜前,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看,是前年拍一部戏的时候,那部剧的原著作者送的,却因为太长一直没有时间拜读,他翻了几页又放回去,却突然被旁边的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东西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像个光碟,包装完好且精美,但陶与舒不记得自已有过什么光碟。

  不是他的,就只有可能是迟迎的了。

  之前迟迎过生日,陶与舒手足无措,第一次学着给人挑生日礼物,难免有点病急乱投医,Dova说迟迎可能喜欢听歌,他就找关系去弄了个歌王的光碟作礼物送了,迟迎当时的说辞是很喜欢,可陶与舒后来细想,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真正在一起生活这段时间,陶与舒并没有发现迟迎这个人有什么听歌的喜好,暗自思索一番,怀疑迟迎当时说喜欢很可能只是给他点面子罢了。

  想到这里,陶与舒将这张光碟翻了一个面,想看看封面的字。

  这一看见,他眼睛就微微睁大了。

  迟迎收拾完进来的时候,陶与舒趴在床上,下巴枕在左手背上,正垂眸看着什么东西。

  房间里暖气温度已经上来了,他就只穿一套不厚的棉质睡衣,一条腿翘着,裤腿的布料滑下来一点,露出一截白腻的小腿。

  迟迎走过去,单腿虚虚压上床边,俯身过去,在他背上揉了揉,“看什么呢?”

  陶与舒被摸的有点痒,扭着腰想躲,可床就这么大一点地方,他躲也躲不到哪里去,这一扭一动更觉得麻,“痒!别摸……”

  迟迎低低笑了两声,却并没有很听话的“不摸”,只是换了个地方,手从睡衣下摆伸进去,越过腰线,去揉他的肚子。

  陶与舒晚上吃的不少,刚吃完就懒懒的瘫在这里没有动,小腹还有一点轻微的凸起,摸起来很软,又滑腻的留手,迟迎就又多摸了一会儿。

  陶与舒终于有点受不了了,手肘撑着床板,转过脸来,脸上是很明显的红,嘴唇张合几下,显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以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说“流氓”肯定不太合适,毕竟更流氓的又不是没有做过,还比这要过火很多,陶与舒憋了两秒,又想起正事,费劲的把一直拿在手上的东西举起来拿过来,给迟迎看,“这是什么?”

  赫然还是那张光碟。

  “哦。”迟迎手上动作一顿,看了这光碟一眼,说,“你的录影带。”

  “……”

  陶与舒能不知道这是自已的录影带吗?封面上“十八岁的深蓝”几个大字明明白白,下面一行小字“陶与舒首张个人专辑”他也不是不认识,他想问的是,迟迎为什么会有这张录影带??

  而且还是签名版!

  陶与舒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已看起来镇定一点,“这盘录影带的签名版,我记得好像是限量的。”

  “嗯。”

  陶与舒忍不住要抓着他衣领摇晃了,“……所以你为什么会有?”

  陶与舒是演员出身,唱歌不是本行,实际上也并不太擅长。但前些年的时候,很莫名其妙的,演员也流行起了出单曲,轮到陶与舒的时候,就更离谱。

  那时候他人气旺的要上天,刚爆了个古装偶像剧,在那部电视剧里唱了插曲,杀青后正好要过十八岁生日,工作室就趁热打铁的出了这张原声碟。

  在录音棚重录了一遍,又与一个著名摄影团队合作拍了MV,影像中的他穿着半透明的衬衫,透过光能看清纤薄的腰身,脸和身段一样好看的不像真人。

  当时MV预告一放出去预约就爆了,还分签名版和普通版,签名版自然更金贵,限量999份,结果当天凌晨一放出来就秒空。

  尽管已经知道迟迎很早就喜欢自已了,但陶与舒不认为迟迎会做掐点买碟这种事情。

  所以问题来了,这张碟到底哪里来的?

  迟迎撩起眼帘对上他的视线,看了两秒又低下去,咳了声,“二手网站拍卖。”

  原价五百九十九,竞价到快五千,迟迎半道杀进来,生生抬到一万拿下。

  陶与舒怔愣两秒,不可思议的看着迟迎难得有点儿不自然的脸,终于“扑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迟迎问。

  陶与舒抱着录影带,还在笑,笑的乐不可支,浑身颤抖着倒在了床上,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无法想象。”

  “为什么无法想象?”迟迎看着笑的脸有些红的人,扬了扬眉,淡淡道:“我算不算你的粉丝?普通粉丝会这样,我也会,不稀奇。”

  陶与舒唇角翘着,心想,这能是一码事吗?

  别的粉丝又不会跟他住在一个房子里,还躺在同一张床上。

  陶与舒又想笑了。他刚才笑的太厉害,歪在床上起不来,说肚子酸。

  迟迎这下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帮他揉,手掌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透进来,陶与舒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迟迎看着他嫩红的双颊,忍不住低了一点头,挨在他耳朵边说,“普通粉丝做不到的事情,我也能做。”

  隔着衣服的手好像突然烫了起来。

  陶与舒现在变的很聪明,立刻就要意识他会说什么,干巴巴的“啊”了一声。

  “我要亲你了。”

  “不可以。”

  迟迎眼睛里漏出点笑意,“可以一下。”

  陶与舒转过脸,把脸朝下扣着,感觉到他的唇已经落在自已颊边,就把声音捂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道,“……反正不管答不答应你都已经亲了。”

  迟迎笑开了,放在他肩下的手微微用力,将人托起来,在他颈后发梢处吻了一下。

  可真的亲起来又怎么可能一下就够,于是又黏黏糊糊了好一阵。

  消停下来后,两人面对面的聊天。

  “你看过吗?”

  迟迎手玩着他发丝,漫不经心的回答:“嗯?”

  “这盘录影带。”

  总不会买回来就供着吧?

  迟迎说,“看过。”

  “我都没看过呢。”陶与舒感慨的道,“其实我不太看自已的综艺,或者MV。”

  “为什么?”

  “就是,”陶与舒也不懂怎么形容,比划了两下,“一个脸长得跟自已一样的人在屏幕里面动来动去,就是很奇怪啊……总觉得好像和自已不是一个人似的。”

  “会么?”迟迎说,“我看过。”

  顿了顿,又说,“睡不着的时候会看看。”

  他说的一本正经,一点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陶与舒忍不住笑了,问:“我的脸还有催眠效果?”

  迟迎就不说话了,只是手下更重的揉捏他,从曲起的小腿慢慢的一路往上。

  陶与舒不明白气氛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但年轻情侣在一起随时随地亲吻发.情本就没有道理,他从善如流的溺进迟迎的温柔里。

  唇舌短暂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喘。

  迟迎看着他,眼眸有些暗,声音也很沉,突然又没头没脑的道,“睡不着的的时候,可以做很多事情。”

  陶与舒觉得他说话时喉结一动一动的样子很性感,痴痴看了一会儿,却突然反应过来他说是在解释刚刚的话。

  他方才没明白迟迎为什么会说睡不着的时候会看他的录影带,此刻联系上下文,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于是脸慢慢的红了。

  迟迎没等这点红到他耳根,就捏着他下巴重新吻上去了。

  深夜,窗外寒气缭绕,透明的玻璃窗上起了些凉白的雾气,一看就觉得冷。

  陶与舒脸挨着柔软的棉质枕巾,纤细的脖子拉出一道美好又脆弱的线条,眼角沁出一点跟难受无关的眼泪,嘴唇微微张着,发出一些难以辨别的语句。

  恍惚间他看到玻璃窗上聚起的雪花,只觉得这又是一个暖冬。

第68章 番外4

  拿到全国中学生物竞决赛入场券那天,?刚好是迟迎妈妈的祭日。

  平市的夏天来的早,六月中旬,天气就热的像下火,?知了都快没什么力气叫了,躲在树后发出微弱的嘶鸣。迟迎拿了东西,?骑着自行车先回了趟家,?把书包放在房间里,又翻出一百来块钱塞在裤兜里,?转身骑上车又出去了。

  为着费用便宜,?他妈葬在远郊的一座公墓,离城西有二十多站公交的距离,来回一趟一路又挤又热,迟迎不想坐,?于是自己骑车过去。

  半个小时车程,?他到了公墓山脚下。

  山脚下有零散几家卖纸钱、花盆的店铺,?迟迎停了车过去,?在靠里一家要了一盆常青树和三捆纸钱,一共二十五块八,老板认得他,结完账又免费给塞了一把香和一盒火柴。

  少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骨骼还没有完全长开,却已早早有了沉肃英俊的模子,?只是两片瘦削的肩胛骨撑着一件发白的棉T,仍然显的单薄。

  他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东西,?说了句“谢谢”,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声音有一丝沙哑,有路人听到,?不由好奇的回头望了一眼。

  来公墓的什么人都有,但还真的很少看见有这么大的男孩子一个人过来的,那人有些惊讶,等迟迎拿好东西上山了,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小孩一个人啊?”

  店铺老板远远的朝山路上看了一眼,嗯了声,“是啊,没见大人来过呢,也是造业。”

  迟迎来这儿已经算得上是熟门熟路,找到母亲的墓地,点香、烧纸,沉默几分钟,叫一声“妈”,等纸钱烧完,也就走了。

  他一向话少,在母亲墓前更是如此,不习惯多说些什么。

  回程的路总是格外漫长,老旧的单车链条和轮胎摩擦,发出枯燥的吱呀声,一如他一潭死水的人生。

  等回到家,这潭死水被短暂的打破了。

  迟迎看见自己的包——如果说那团破布袋一样瘫在地板上的东西就是他的包的话——大喇喇的摊开着,里头的东西散乱在外面,像是刚被人洗劫过一番。

  他爸就四仰八叉的躺在一边的沙发上,张着嘴巴睡得无知无觉,蓬头垢面的面颊显现出一种宿醉的红来。

  迟迎在门口站了几秒,然后走了进去,一言不发的蹲下去,将那几张碎纸片收拾好,又站起身,对上了他爸醉醺醺的视线。

  迟健生一年里有三百天都醉着,很难说此刻是否清醒,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几秒眼前这个高挺少年,似乎总算想起来这是自己儿子,可还不如不想起来,因为他一想起来就免不了烦躁,他一烦躁那就别想安宁了。

  迟健生昨晚喝了一夜,此刻浑身没有力气,只有嘴还能动,但一点不妨碍他辱骂迟迎。

  经常有邻居羡慕他儿子成绩好,可在迟健生眼里,这顶什么屁用呢?他这儿子从小跟他不亲,老婆死后眼里更像没他这个爸,脸上没笑半天从来崩不出个屁,骂他两句他还跟你瞪眼,他妈的老子还要看儿子的的脸色?

  所以骂起来从来没嘴软过。

  迟健生精神抖擞骂了半晌,发现迟迎半点不为所动,垂着眼睛只盯着一张破纸片子看,顿时火了,劈手夺了过来。

  “这什么?”迟健生抖了抖这张纸。

  “竞赛。”

  “做什么的?”

  迟迎懒得多说,顿了顿,“成绩好可以上附中。”

  其实岂止是可以念附中,要是能拿一等奖,学杂费全免,还能直接免试进火箭班。

  附中的火箭班向来囊括本市顶级尖子生,是A大C大预备役的摇篮,进了这个班不说百分百能考上A大了,但国内一流名校基本上是稳了。

  闻言,迟健生终于抬起眼,表情又是惊诧又是不屑的在迟迎脸上掠了一眼。

  “你还想上附中?”迟健生再不关心孩子教育也知道附中是平市最好的高中,出了名的烧钱,嗤笑一声,“先说好啊,老子没钱给你交学费。”

  迟迎一点不意外,“哦。”本来也没指望他。

  迟健生把那竞赛通知书往地上一扔,双手又枕到脑后,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似乎是对辱骂儿子失去了兴趣,淡道,“滚吧。”

  迟迎如他所愿滚了。

  刚出门就有人打电话,他接起来。

  “迟哥开黑来不来啊!”电话那头的男声大的有些聒噪,背景音吵吵嚷嚷,“你应该不能在复习吧?哎,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功,这也没几天了,也复习不了个啥啊。”

  迟迎说:“没复习。”

  男生说:“那你过来呗,咱这四缺一,等你来带飞呢。”

  “没时间。”

  那头的男声一下子就垮了,“不能吧?一周假呢,哪能没空啊,给个面子嘛,怎么说我俩也当了一年半同桌,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今天有个大腿,你不来我——”

  “真没时间。”迟迎嗓音淡淡,“有别的事情要忙。”

  说完,不等那边再开口,就挂断了电话。

  迟迎不想去的原因有很多,不熟占一个。他向来感情淡漠,很难和人建立亲近关系,不用说一年半的同桌,就算同桌三年,也未必见得能成为好朋友。

  而且他说有事要忙也不算骗人,他奶奶这几天又要入院了,迟健生不可能靠得住,也只有他去照顾。

  一周的假期过得很快,转眼又要去学校,距离中考没几天,他们这所初中不太好,大多数都是要去念技校的,没什么备考氛围,早已人心浮躁。班主任在讲台上交代了两句,让他们明天记得去考场参加提前踩点,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中考前几天不再安排统一晚自习,恢复五点放学,教室里吵吵嚷嚷,迟迎背上书包刚要出门,一个矮矮瘦瘦的小个子穿过人群向他挤过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他,“迟哥你哪个考场啊?”

  迟迎看了一眼自己的准考证,“附中。”

  “哇,羡慕啊。”小个子说,“附中条件好。”

  “还行。”

  “那以后就见不到了。”小个子说,“附中我肯定是不想了,要是发挥的好,应该能进雅实。”

  “雅实也可以。”迟迎说,“好好考。”

  小个子笑了,“行,谢了。”

  小个子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在这个班级里算是除了迟迎以外唯一一个愿意学习的人,三年来两人能偶尔说上几句话,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翌日是个阴雨天,平市的夏天炎热湿润,下起雨来不停不歇。迟迎骑车到了附中门口,校外已有接送孩子的车辆排起长龙。

  找到考场对应的位置坐下,迟迎发觉有不少人都在偷偷看他。

  十五六岁正是对异性充满旖旎好奇的年纪,对优越的外貌有种天然的追捧,尤其迟迎又长得挺拔帅气,更冷冷的带点阴郁的不驯,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模样。

  但迟迎天生对这种视线不敏感,安静的在座位上坐了,隔绝一切外来干扰,右手捏着一只签字笔玩儿。

  这还不是正式的考试,主要是熟悉考试流程,试验听力设备是否完好,并不是非参加不可,有些外地的考生甚至没有来,可容纳二十人的考场里有好几个座位都是空荡荡的。

  时间一到,老师先宣讲了流程规则,又下发了试卷,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考场门口,“不好意思,迟到了,还可以进吗?”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聚了过去。

  迟迎也跟着侧目。

  那人大概是跑的急,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黑发下一双眸子殷润漆黑,下巴小巧,是一眼望过去除了“好看”很难再找到什么别的累赘形容的脸。

  监考老师也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可以,自己找位置坐吧。”

  那人点点头,低头看了看捏在手里的准考证,四处小小张望一下,径直向迟迎前面的位置走来。

  随着他坐定,四面的低语也逐渐多起来。

  “是明诚的陶与舒额……”

  “他居然也在这个考场?我还以为他们都不会参加中考呢,不都直升高中部嘛?”

  “长得也就一般吧,挺白的,没说的那么好看啊?这都能被星探看上啊。”

  “家里有人脉呗,你要有你也行啊,嘻嘻……”

  “他家里真那么有钱?这么小就能进娱乐圈。听说他马上要给歌星拍MV了额……”

  窃窃声不绝于耳。

  风云人物。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有那么几个这样的人。

  迟迎在他们初中尚且算得上有名,女生知道他因为他帅且成绩好,男生里有追捧他的,是因为他LOL打的好。

  但一来迟迎那个学校十分一般,能在校外有名声的,多半是喜好耍狠斗殴的刺头们,二来,像迟迎这种独来独往,又不太爱惹事的,反而没什么事迹可以为校外的人所熟知。

  可这个陶与舒,显然在整个平市的学生圈子里都很有名。一提起他,似乎整个教室都开始躁动起来了,说小话的说小话,不说话的,也在支着耳朵听八卦。

  迟迎抬头掠了这个陶与舒一眼,看到他挺直的脊背,端正的坐着,正将笔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仿佛对外界的杂音充耳不闻。

  监考老师在讲台上大声喊了两声安静,等躁动声消下去一点,就开始播放听力。

  迟迎低头去看卷子。

  他理科强,数理化基本可以拿满分,英语却一般。因为念的小学和初中都不怎么样,尤其小学并不重视英语的教育,上了初中以后都得从零开始,结果初中的老师也十分一般,像英语这种一半看天赋一半靠启蒙的,到了他这就总也不如数学物理来的容易。

  试听的录音很短,不到十五分钟就播完了。剩下十五分钟是答题时间,没听到的硬想也没用,迟迎快速勾选完了选项,然后就无所事事的开始放空。

  偌大的教室里很安静,只剩签字笔在纸上的沙沙声,偶尔桌腿与凳脚的摩擦也清晰可闻。

  坐在前面的人发出第一声咳嗽的时候,迟迎恰好将视线在灰白墙上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桌面上。

  紧接着,前面那人又发出了第二声咳嗽,已经是隐忍过的,但依然听得出来肺里的难受。

  正是答题焦灼的时候,这点动静很快就引来不满,陶与舒听见有人不耐烦的“啧”了声,就立刻用左手捂住了嘴。

  迟迎一边转笔,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不是刻意要看,只是实在没什么别的好看,目光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他身上。

  他看到陶与舒抬起手来别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露出掩在碎软发丝下面的耳朵,很小的一只,透着粉润的莹白,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某种干净的贝类。

  迟迎突然想到刚刚有人小声说“他也只是长得白,没见过有男的像他这样白的”。

  也不只是白。迟迎心想。

  在这之前,迟迎很少关注一个人的外貌。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和那些青春期荷尔蒙泛滥的男孩女孩不一样,迟迎的初中时代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泊,很少能泛起什么涟漪。

  他倒也并不是不开窍,只是觉得那些事情离自己很远,远到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必费神去想的地步。他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坐在一个地方,盯着一个陌生人的背影看了好半天。

  铃声响起,老师开始收卷,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拉开凳子的声音,迟迎早就收拾完了笔袋和书包,却暂时的,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前面的人动作有些慢,陶与舒似乎是感冒了,有点恹恹的,怪不得刚刚一直在咳嗽。

  整个屋子的人都在留意陶与舒,他却仿若没有知觉,兀自慢吞吞的收拾好了东西,背上包准备出门。

  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的男生是个有名的刺头儿,此刻正转过头瞧着这边,陶与舒走过去,他一条腿大喇喇横在那里,一点要收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陶与舒脚步顿住,不明所以的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一道冷冷的嗓音,少年变声完的嗓音略显沙哑低沉,“让一下。”

  陶与舒一愣,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刚要回头,前面的那个刺头对上迟迎的视线,却目光一沉,下意识的收回了脚。

  迟迎两步跨了出去。

  陶与舒转过头想看看刚刚说话的这个男生,却只擦到一片衣角,没能看到他的脸。

  -

  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个身体不好的老人的缘故,迟健生的丧事从简,可尽管这样,迟迎还是前前后后忙了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

  迟迎从不知道死了人也有那么多手续要办,两边亲戚都没什么靠得住的,他一样一样的自己跑,盖完签章的那天有社区工作人员来办交接,两张卡,每月七百元,这是以后迟迎跟奶奶两人一共的生活费。

  错过竞赛,中考又有两门缺考,迟迎就是数理化再好也不可能上得了附中,三中的分数线倒是够了。班主任觉得可惜,离校前找他谈过一次,意思是可以帮他去找领导反应,毕竟以他平时的成绩,如果没这个意外,上附中肯定是没问题的,班主任去帮忙说说,兴许能给他一个自费的名额。

  迟迎谢绝了班主任的好意。

  一个暑假过去,迟迎去三中报道,比起初中,他愈发沉默寡言,像一抹漆黑阴郁的影子,游走在不透光的角落里。

  他没想过能再遇到那个男生。

  和明诚高中部对门的缘故,三中的学生对明诚的八卦事迹相当在意,校园风云人物如数家珍,其中就包括陶与舒。

  那所金子堆成的学校里从来不缺天之骄子,陶与舒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因为他太漂亮。

  迟迎不是个会留心八卦和流言的人,可“陶与舒”这三个字实在出现的太频繁,大多数时候由不得他不听。

  明诚的陶与舒又坐的什么车来的学校,又穿了什么大牌的新款衣服,又多久没来上课,又拍了什么短片,又和哪个明星合作了什么广告。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进娱乐圈要当明星了。明星,多让人羡慕的一个词,可也不是任何一个出道的人都能当明星的,更大的可能是根本红不了,拍几部电视剧,不上不下的一辈子当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

  可命运偏偏就是如此宠爱陶与舒,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的脸开始频繁的出现在电视上,舞台上,商城幕布上,所有最繁华的地方。

  他越来越少回学校来上课,如果哪次回来,必然也是全校都在讨论他,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回来了。

  那天早上,迟迎也没有去学校,他先去了趟医院看奶奶,走的时候已经九点多,坐公交回学校的时候刚好十点,两个学校都开始放起课间操广播,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到操场上。

  迟迎饿的慌,又不想现在就进去,转身进了校门外一家店面,要了碗面。

  迟迎吃东西很快,吃完的时候课间操才到一半,他抽了张餐巾纸擦手,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台阶上的陶与舒。

  小店是只卖早餐的,过了九点半差不多已经打烊,可买的东西不多。店堂内黑漆漆的,菜单张贴在靠里的墙上,陶与舒眯着眼睛仔细看。

  迟迎看到他眼皮上有一点很闪的碎钻,眨动的时候亮晶晶的。

  那是什么东西。迟迎心想。

  平静的在心里想了好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

  陶与舒看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说:“老板,要一杯豆浆。”

  “哎好的。”

  陶与舒提着豆浆走了,迟迎的眼睛追了他一路。

  兴许是那一次遇见太巧,自那之后,迟迎就开始频繁的遇见他。

  大多都是在早餐店——有时候九点多,有时候十点多。

  每一次陶与舒都是急匆匆的,步伐并不见得很快,但眼神从没有在别处多作停留,总是拿起东西就走。他好像很喜欢喝这家的豆浆,每次来都只买豆浆,不买别的,迟迎以为他早饭就只喝那个。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来了。

  陶与舒很久没再回学校,校园八卦里说,他参演了一部ip很大的电视剧,需要停课三个月去拍,可能连期末考试也参加不了。

  不用考试,多好。众人言语中夹杂着惊慕与艳羡。

  迟迎突然就吃腻了那家早餐店。再从医院回学校的时候,他也不去那家吃了,偶尔恰好遇到又是课间,他就先不进校门,沿着小道慢慢走,像在散步,看一看铁丝网拦着的明诚操场,仿佛漫不经心。

  迟迎知道自己心里有种奇怪的情绪。这种情绪很难说清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像很想再见到陶与舒,但尽管不明白,他却从未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

  比起寡言,他其实更多的吝啬时间思考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包括自己的,说不上这是一种冷漠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内敛。总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迟迎来说,他好像只是想去看,所以就去看了。

  补贴的那七百块钱终究难以维持生活,加上东拼西凑也连奶奶的医药费也没办法满足,迟迎去网吧找了份兼职工。

  晚班收银,人少的时候还可以找个空包厢睡觉,一个月八百包晚饭,条件还算可以了。

  迟迎也不睡觉。空下来的时候,他就用收银的电脑打英雄联盟。

  他以前没什么机会玩电脑,仅有的几次是跟同学去网吧,但次数极少,英雄联盟这游戏他以前接触过,就只当是款游戏,没太深入研究,也不觉得有什么深入研究的必要。

  他打这个纯粹只是觉得无聊,想打发时间。

  有天凌晨,网吧老板过来了,看迟迎在打,就停下来看了会儿,又见迟迎打的流畅,双杀三杀不断,居然就这么撑在他肩膀上目不转睛的看了两个小时。

  “弟弟,你LOL打的不错嘛。”网吧老板二十六七,长得挺剽悍,说起游戏来有点隐隐的兴奋,“而且我发现你这打法有点像那个谁哎,就是那个MUC战队的Raise!你知道这人不?”

  迟迎摇头,“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这人可牛逼了……”

  网吧老板是个电竞迷,说起电竞来滔滔不绝,硬拉着他说了老半天,迟迎无可无不可的听着,偶尔嗯一声。

  后来老板来店里的次数也变多了,每来一次都要看迟迎打游戏看上半天。

  网吧离学校近,但因为迟迎都是晚班的缘故,倒也很少碰到同学。

  四月的天气刚刚变暖,迟迎到网吧的时候刚遇上交班,人来人往站不下,他就出去站了会儿。

  他看了看天边的晚霞,然后点了根烟。

  下一秒他看到了从车里出来的陶与舒。

  不知道为什么,迟迎下意识的将烟掐灭了。

  这里离学校还有一小段的距离,陶与舒下了车,探头跟驾驶位的人说了句什么,背上书包,又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陶与舒走远,迟迎才低头看了看手心,怔了几秒,摊开手掌。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搭上迟迎肩膀,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几眼,“咋的了,看什么呢?凌志570?”

  迟迎侧了侧头,“没什么。”

  “噗嗤。”老板拍了拍他肩膀,直起身来,笑道,“哥知道,你们这个年纪还能看什么?看美女吧?”

  “没有。”

  老板也不戳穿他,笑了笑,“别看了,有啥好看的啊?对了,最近有个lol比赛,朋友有邀请券,我说我这有个打的很不错的小朋友,他就给了张,你去不去?就下周。”

  迟迎想也不想,“不去。”

  老板啧了声,“你是真不想去还是摆谱呢?我跟你说这比赛不是什么野鸡比赛,有正经战队在那捞人的,打的好的话有可能被选进他们青训队,以后就能打职业了!你去不去?”

  迟迎想了想,“赢了有钱拿?”

  老板恨铁不成钢道,“有!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都有!”

  见迟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仿佛有所松动,他又趁热打铁怂恿道,“去了好好打,电竞这一行现在很有前景,你挺有天赋的,搞不好以后真能打上职业呢?”

  说了说又笑起来,“而且你知道现在lol职业联赛一个冠军奖杯拿多少钱奖金不?你刚还看美女呢,不说冠军了,随便拿个什么杯,等发达了,要什么美女没有啊?是不?”

  这话说的听起来粗俗,但也是真心实意鼓励他。

  迟迎懒得给他解释自己真的没有看美女,不过把券接了过来,“嗯,谢了。”

  转身走进了充满劣质香烟味的网吧。

  这地方说不上好,但对现在的迟迎来说,也绝算不上坏,不过总之,是跟陶与舒两个世界的地方。

  _

  再一次见到陶与舒已经是很久之后。

  其实说是“再一次见”,但实际上陶与舒无处不在,迟迎几乎每一天都能在网络上看到他。

  陶与舒更红了,但骂声也变多了,他频繁的出现在微博热搜和各大头条上,每一次出现都是腥风血雨。

  迟迎不常点进那些热搜,尽管如此,他还是能时常听到他的名字。

  高二寒假之前,迟迎回了一趟平市,去学校办停课手续。

  ER给他拟的合约里对学业并无什么特别规定,但想想也知道,想要跟上战队高强度的训练和作息,就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海城基地,这跟辍学也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老陈提前整理好了资料,也不用迟迎操什么心,直接拿去教务处盖个章就行。

  下飞机之后,迟迎发现平市下了大雪,入目的纯白让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他抬手挡在眼前,很快手机响起来,是老陈安排的车到了,停在机场外面,直接载他去学校。

  大半年没见,两所中学毫无变化,依旧隔着条街遥遥相对,只是因为下了雪,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风景,迟迎忍不住驻足。

  车停在转弯处的露天停车场里,往前是条过道,走过这条道是明诚的大门,再过个马路就是三中。

  过了一会儿,迟迎听到后方有靴子踩着雪的嘎吱声传来。

  他突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顿了顿,转过头,就看到刚从一辆车上下来、同样抱着一摞资料,正向这边走过来的陶与舒。

  迟迎微微睁大眼睛。

  陶与舒穿着身厚泡泡的羽绒服,整个人被裹成一团,抱着摞资料,一步一步走的摇摇晃晃。

  他跟电视里一样,又不一样。比起去年那个偶尔会去买豆浆的陶与舒,他好像长高了一点,像棵拔了枝的小树苗,这身衣服又仿佛让这小树身上也覆了层雪,可怜又可爱。

  陶与舒步子有些急,微低着头只顾看着脚下,根本没有注意到不远的前面还有一个人。

  过道很窄,陶与舒如果不停下来、又或者迟迎不往旁边挪一挪的话,大概率两人会撞上。

  可迟迎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奇怪的心理,就是不想走了,他停下,就那么站在那里,直直看着陶与舒。

  他没法解释自己这种近乎幼稚,又或者说有点神经病的行为。

  他就是突然觉得,他认识陶与舒这么久,却好像一次都没有和他目光相遇过。

  这一次,如果他让开了,那么毫无疑问,又是一个不过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遇见。

  迟迎脚步没动。

  几秒钟后,陶与舒终于“嘭”的一下撞上了迟迎。

  这一下撞的结结实实,手里的资料散落下来,陶与舒整个人都蒙了,纤秀的眉头疼的蹙起来,像袅袅一弯轻烟,很快松开,不留一丝痕迹。

  “不好意思,”陶与舒揉了揉额头,发现不止自己的东西,连对面这个人的东西也被自己撞散了,连忙蹲下身去,把资料都捡起来,递给他,“这个是你的吧?给你。”

  陶与舒抬头看向迟迎,却忍不住一怔——男生正看着他。

  尴尬停顿了半晌,陶与舒握着资料的手又往前送了送,说:“你的资料。”

  男生个子很高,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来,又这样直直盯着自己,很让人感到一种无端的压迫。

  陶与舒揉了揉鼻子,正有点不知所措,对面的人却突然低下头去,接过资料,嗓音低而模糊,“谢谢。”

  陶与舒松了口气,轻松了一点,笑起来,眼睛弯弯,“记得拿稳啊。”

  迟迎就又抬起头,对上他的笑眼。

  那一刻,他好像听到风的声音。

  以至于很久之后,迟迎都还记得,他奔向他的时候,风也温柔,心也欢喜。

  是星星奔他而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就四个番外还拖拖拉拉了一个月我也是很想剁掉自己的手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终于是全文完结了qaq

  原本之前弄了个抽奖结果开奖前一天告知余额不够(……)所以失败了,真是大无语事件,今天正式完结了也不搞什么抽奖了,会直接随机发小红包,眼熟的小天使都有份,感谢订阅,啾咪~

  PS全文订阅的咪咪们点个五星好评吧,感谢!

  下一篇又要开始搞玛丽苏ABO了,先打个广告,感兴趣的可以先收藏一下,磕头。

  《退婚后白月光O变A了》,文案见预收,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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