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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名状的“我”》作者:子时欢
文案:
【自攻自受】+【克系设定】
天穹勾起血月,群星燃起不详光辉。
异种迎接饕餮盛宴,黑暗的子嗣欢呼雀跃,不可名状之物吟唱歌谣,奏响旧日降临的前曲。
过去作为高中生的白玖家徒四壁,父亲暴戾,人嫌狗憎。
一次意外,他被邪/教徒绑架,成为了召唤仪式的祭品,可却在仪式最终关头穿越到了异世界。
现在他回来了,带着神秘侧知识一起回来了,还附带一个名为伊维特的,用他另一半灵魂制造出来的产物。
而且刚回来就要迎接送命题。
人在仪式现场,刚死而复生,与邪/教徒和邪/教徒召唤出来异种大眼瞪小眼。
白玖:“………”
他决定再抢救一下。
然后,他就敲爆了对面所有人的狗头。
食用指南:
1.不喜水仙请勿点开。
2.本文有微血腥文素存在。
3.有克系设定掺杂,但个人私设很多。
内容标签: 强强 奇幻魔幻 恐怖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玖,伊维特 ┃ 配角:奈亚拉托提普 ┃ 其它:克系,克苏鲁,水仙,自攻自受
一句话简介:另一个“我”是不可名状之物
立意:在困境中互帮互助,追求幸福美满的人生
第1章
红月点缀着夜空。
深红月色如汩汩滴落的鲜血,逐渐浸染深邃的苍穹。
郊外隐秘的森林里,浓密的树木在夜晚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可怖,延伸出来的枝丫与树叶拉长成一道道细长扭曲的影子,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妖魔。
“聆听我的召唤,游离在虚空的存在……”
在一片静谧的氛围中,暗哑的念咒声突兀响起。
一只乌鸦落在了树梢上。
它歪了歪头,染了血色的眼珠倒映出怪异的场景。
在林间空地,一群黑袍人聚集在搭起的祭台前。
为首的人兜帽罩住了脸,张开双臂。他身后的其他人安安静静的半跪在地上,脸庞淹没在阴影中。
“吾等在此献上祭品…”
绯红月光冷冷地倾泻下来,勾勒出祭坛上祭品的身形。
不是什么宰杀好的牲畜,而是一个人。
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躺在那里。
他的手腕和脚踝处被划开了狭长的伤口,血涌了出来,从他的周身开始蔓延、污染砖石。
血没有无序的铺满他的身下,像是有生命的开始流动,尽数淌入在祭坛中的凹槽里。
他们的使徒即将降临。
底下的黑袍教徒们深深的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
谁都没有发现,不,或者说是谁都没有想到。
在他们眼中,已经死去了的人,躺在祭台上的祭品少年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接着,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头痛,好晕……
这是白玖的第一感觉,脑袋好像人被开了瓢似的,钝痛感久久不散,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记闷哼。
“恭迎您的降临…”
白玖刚好听到这样一句话,眼中的朦胧退却,他猛地转过头,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祭坛上。
祭坛边缘的白蜡烛突兀地燃起,焰色白炽,奇特纹路布满祭坛,随着咒语的念出,不断疯狂地闪动。
四肢传来无力感,眼皮沉重。
白玖:“………”
不是,在搞什么???
你们在我家门口搞邪/教祭祀仪式吗?
还有,我为什么在这儿?
别人都太专注仪式,没有发现他的苏醒。
头领似的黑袍人掏出一张羊皮纸放在蜡烛上面点燃,落款处的名字闪闪发光。
炽热的火舌卷着纸张,贪婪的舔舐。
在羊皮纸燃烧完的一瞬间。
流入凹槽的血像烧开了的沸水一样翻涌,气泡鼓起又炸裂,蒸腾起血色的雾,开始扩散,溢满血腥味。
接着红雾慢慢演化,聚集,最后形成了一个漩涡。
它停留在半空,像一道已经成型了的门,如连接着另一个空间的通道,幽邃无比。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一群黑袍人欢呼雀跃的大叫,眼中闪烁喜悦,“这是使徒降临这个世界的大门!”
这幅场景莫名熟悉。
可白玖一时间竟没有理清这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祭坛上,周围莫名邪/教现场。
等等…邪/教现场?
他突然想起了点什么。
倾刻间,四周不知道怎么的就寂静下来。
炎炎夏日,虫鸣和鸟叫像从这个世上完全绝迹。
树梢上的乌鸦扑梭了几下翅膀,它忍受不了这种邪恶的氛围,也想要飞快逃离。
这时,一根黑线将它迅速拽了回来,并且有生命似的缠上它,乌鸦瞬间僵住。
一只冰冷的手从阴影中伸出来,抓着它,收紧的手指缝隙渗出柔软的黑羽。
这只可怜的禽类想要尖叫、嘶鸣,疯狂挣扎,逃离这个地方,可那黑雾中若有所思的眼睛,分出一抹余光瞟了它一眼,一切戛然而止。
黑暗描出一名少年的轮廓,并且成型。
黑色长发及腰垂落,手里捏着那只死去的乌鸦,突然出现的少年稳稳站在纤细的树梢上
眼窝很深,有着苍白且阴郁的容貌。关键是,他竟然和白玖长得一模一样。
“我的哥哥呢?”
他有些疑惑不解,转头向其他方向看。
忽然,眼神闪烁奇特的光芒,他慢慢垂下头,重新踏回黑暗,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一幕没有人发觉。
另一边。
难以形容的恐怖降临于此。
从那漩涡之中,一条粗壮滑腻的黑色触手伸了出来,如软体动物的某个部位,紧接着就是令人厌恶恐惧的庞大身躯,整个都钻了出来。
“呕……”
此时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呕吐声。
除了为首者,那些俯首的教徒们在对神明的期待中,产生了不可遏制的反应。
强烈的呕吐感好像牢牢地附着在他们的大脑皮层上,通过精神层面对他们展开一步步的攻击。
他们一边呕吐,一边感到持续的心悸。
面对不能承受的危险,人体本能地做出预警,神经疯狂的颤栗尖叫。
这是什么?
什么降临了我们的世界?
一个过于敏感的家伙在被晕过去之前这么想。
而他倒霉的同伴们神经并没有他那么脆弱,反而承受了接下来仿佛如酷刑的经历。
“欢迎您的到来。”
为首者欠了欠身。
他的衣着得体,精神极佳,完全没有他那群手下的失态。
仪式完成了吗?
教士大人在和神明的使徒对话吗?
一个教徒在这种肉/体精神的双重折磨下昏昏噩噩的抬起了头,睁大自己的眼睛,试图看清神明使徒的面貌。
他看了一眼。
然后——
“滴答滴答”声响起,他的双手死死捂住眼睛,像个小孩子般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我……我的眼睛!!!”
血从他的眼睛处不断涌出,顺着从他的手掌滴落,润湿了杂草,鲜红与碧绿混合成妖异的颜色。
他痛苦地嚎叫起来,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死命用头磕着地,活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接着摔在地上,开始滚来滚去,激起了满地的尘土。
余下的教徒们被吓了一跳,好奇心开始疯长。
明明知道不应该那么做,人类的趋向性让他们忍不住条件反射地抬头。
“眼睛……我的眼睛——!”
“好痛!!不,不,我怎么了?!”
“我瞎了,我瞎了——!”
随后就和他们的前一位同伴步入了相同的境界。
这副如疯人院的场景,让他们比之前更像邪/教徒,至少现在他们表现可谓是是真正的疯子。
他们口中的那位神的使徒简直是恐怖小说家笔下恶毒造物的具象化。
整体形状如鸡蛋,身下盘踞粗黑触手,如扭曲的绳子。没有嘴,更别说有正常的五官。
一只只密密麻麻的眼睛遍布它肥厚的躯体,没有眼白的眼球占据了无睫毛的眼眶,颗颗如饱满的果肉,像是随时会滴下烂熟的汁液,偶尔像是会呼吸一样张合。
它的存在像是种污染。
像一把烧红了的刀,深深扎进你的大脑里搅动。
遍布地坛周围的杂草长出了灰黑的斑点,枝茎萎靡,受影响的范围逐渐扩大开来。
“祭品…我的祭品…”
它的躯体上忽然咧开了一张大嘴,一条鲜红的舌头像蛇般分叉,口涎流了下来,所说的话不属于任何国家的语言。
“一共12只,都在这里了。”
为首的黑袍人面对这样恐怖的异形,还能从容的回答,甚至敢与它直视,整个人毫发无伤。
他的语气非常随意,而且用了“只”这个量词,完全没有把那些和他拥有相同结构的同类当作人来看。
好像他们只是一群牲畜,宰杀后放血割肉。
祭品明明只有一个……可他却说12只。
在场的除了为首者以外,和先前被祭祀的那个倒霉鬼加起来一共是12这个数。
这…这……
这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呢?
一张张脸染上惊恐的神色。
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加入这个组织只是为了利用他们庞大的关系网获取利益,贪婪如同魔鬼促使他们把一个无辜的少年杀害。
在得知可以参加这场祭祀,他们还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获得了赏识。
谁知道…他们也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有的人开始瑟瑟发抖,哭喊着不要,想跑,可碍于异种的威压,他们只能趴在地上哆嗦着身体。
但还有一小撮的人不肯放弃一丝希望,“这…教士大人,您是开玩笑的,对不对?我们明明为组织做出了那么多的贡献,您是不会放弃我们的……”
“先生们。”他说,在微笑,“为了我们的圣母,圣子,以及我们至高的神——”
他微弯下腰向他们招手:“你们应该为能献出自己的生命感到荣幸,不是吗?”
“相信在他的神国,你们将得到永生!”
被帽兜遮住大半张脸的他咧开笑容,此刻,在那些人眼里,他比那个极富存在感的异种还要惊悚。
邪/教徒们的哭喊声越来越大,成功的取悦了他。
突然,一根触手向他袭来。
教士一惊,急忙躲避开来,衣袍边缘却还是不小心被上边的脓液溅到,像碰到硫酸般迅速腐蚀。
击空的触手在平地上打出了一个坑,土石四溅。
“阁下,您这是要做什么?”教士死死盯着召唤出来的异种,“您是要背弃契约上的内容吗?”
他说着,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衣袍下面有一个圆形的球体凸起。
异种狰狞大嘴留下的涎液越发流淌的欢快,上千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个人,滴溜溜地转。
它发出一声尖啸。
顿时,除了教士外的所有人都倒地不起,身体条件性的抽搐,口鼻流出鲜血来。
教士没受影响,但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异种嘶吼。
“人类…吾看在高位者的面子上才降临于此,没想到你们竟然愚弄我,在祭品的数量上做手脚!!!”
更多的触手朝袭击教士袭来,庞大的身躯一步步地朝他移来,极有压迫感。
明摆着是想拿他补上祭品的数量。
教士一边狼狈的躲闪,一边喊道:“怎么可能?!!我明明点过人数了。”
居然还在说谎!
异种更生气了,攻击更发凌厉,无数触手任意挥洒,想要把这个人类切碎。
教士不相信,躲避攻击的空隙间,骂骂咧咧地数了一遍那群躺地上的那群家伙。
一、二、三、四……十一???
还真他妈是十一。
等等,他还漏了一个。
教士想起先前用来祭祀的少年,异种应该已经收到他的灵魂了才对——
加起来明明是十二!!!
他不信邪的又数了一遍,结果没错。
那么这个问题应该出在——
教士瞥了一眼祭坛中央。
——那里此刻有一个人。
时间推移,圆月转变为弯月,猩红的月弧铺洒下瑰丽血色的月光,汇成一片朦胧的涟漪。
少年的身姿,瘦弱的如一只细脚伶仃的灰雀,他还穿着那身蓝白色的校服,一只手搭在肩膀上,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同时也直直地抬眼,看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瞬间交汇在一起。
怎么可能???
教士惊骇的发现,那个他早就确认死亡,最早的祭品竟然活过来了。
死人复活?
不,或许是他没有死,只是自己误判了。
虽然惊讶,不过他已经找到了原因。
“阁下,我并非有心愚弄于你。”教士咬牙切齿,强迫性的让语气平缓,不计较那个异种在他身上打出来的伤口,“出了一点状况,您的祭品数目并没有错。”
他向白玖指去,“他不知道怎么的逃脱了您的审判。”
果然,异种的攻击立刻停下,触手往回缩了缩。
“没…有…错?”
异种疑惑地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身体。
它顺着教士的方向,朝少年投去自己可怖的注目。
白玖没有一丝恐惧地与异种对视,甚至连睫毛都没动一下,眼眸冷漠的如一潭死水。
让普通人看一眼就发疯流血的怪物,在他眼中平静地映出了倒影,没起任何涟漪。
他指甲掐着手心,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一片沉默。
一秒。
两秒。
一人一异种大眼瞪小眼。
教士被这一滩死寂搞得摸不着头脑。
然后——
暴风雨前的平静来了。
突然间。
如同火山爆发、山崩地震,异种的暴怒如恐怖的岩浆一般极具威力,它疯狂用触手敲打着地面,令人厌恶呕吐的尖啸声不断向四周传播。
它的怒火比上一次还要猛烈。
教士这有点承受不住这个威力,脸色发白,“怎么了?冷静,请您冷静!”
“又一次!!!”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鲜美的祭品,这是…这个气息是某种同类,没错,你竟然敢又一次的愚弄我!!!”
它愤怒地吼道。
第2章
异种在发泄自己的愤怒。
对面的教士感觉自己懵逼极了。
什么叫同类???
刚把欺诈的大锅甩下,又背上了一个锅。
我他妈也很冤枉啊!
异种浮在空中,甩动无数条触手,一路上抽枝打叶,那张没有唇瓣的嘴黑洞洞的,恶臭扑鼻。
那张血盆大口,开开合合,不住地发出恐怖的颤音,撕扯脆弱的耳膜,“该死…该死!”
教士狼狈的躲闪,抓破脑袋也想不到什么可以攻击的方法,话说他根本没料到这种情况。
他本身在组织里的地位不高,意外受到大人物的赏识,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祭祀,献祭,召唤,然后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
“可恶!”
一根比其他要略长几分的触手恰好打在了他的腰部,整块血肉都被抽爆了,伤口边缘转化成焦黑色。
他爆了句粗口,踉跄着步步后退,勉力扶着一棵树,腰部处新产生的伤口钻心刻骨的痛,使他脸上不断冒冷汗。
想想,快想想…摆脱困境的办法,他的未来还有大好前景,可不想就栽在这里。
等等,同类……
突然,教士急中生智,双眼发亮。
“阁下,我不知道那个祭品是您的同类。”他稍微停顿了下,顺着对方的意思高声喊道,“如果您杀了我,介绍我前来的那位大人会不太高兴的。”
他可以借那张羊皮纸上那位的名字暂时威慑。
等他放下警惕,然后再……
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定型。
“请再想一想!”
谈不好至少给他争取点时间。
他的手死死的扣住了衣袍下的圆形球体,随时防备着对方的攻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并不想用这张底牌。
这张底牌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甚至都不能保住他的命,他还记得那位的嘱咐。
【“召唤,捕捉它,然后带回来。”】
记忆中看不清脸的人轻笑,【“不要让我失望。”】
异种的身躯一顿,狂舞的触手也停留在空中。
它在犹豫,忌惮教士口中的存在。
教士见还有希望,再接再厉道:“您口中的同类,正在一旁冷眼旁观,看我们两败俱伤呢,他真的不是人类伪装的吗?”
他倒也不相信,一名轻易就被他劫走的少年,怎么可能是这种东西的同类。
异种一听,觉得有道理。
它正面朝着教士,背后裂开了一张嘴,问了,“虽然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你的外表是不对劲……你信奉的神是什么?”
白玖:“………”
想看你们继续互咬,并不想被注意。
当他们在互相扯皮的时候,白玖在迅速理清了自己的情况。
首先,他不应该在这里。
记得晚饭过后,他坐在书案边,抄写魔法笔记,然后周围的景物倏地就变了。
第一时间,他以为是自己误触了前代留下的魔法阵,被传送到了法师塔外面的林子里。
可是仔细思索后发现不对。
这里的景象莫名的熟悉,翻出很久的记忆进行比对,他意识到了某件事。
——他好像从那片神秘侧笼罩的大陆回到了地球。
他原本的世界。
白玖只是普通的高三学生,晚上放学回家,被人绑架。
当他被按在一个祭坛上放血,逐渐明白过来,绑架他的人是一群邪/教徒,抓他只是为了让他充当仪式上的祭品。
白玖当然无法反抗,在失血过多的眩晕中,本来他以为会就那么死去,可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跟前的风景变了。
之后就明白了。
似乎有什么意外,令他在仪式现场当场穿越了。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穿越了,那里不是地球。那是因为地球不会有各种奇形怪状的诡异生物和使用非科学力量的人。
之后,他成了一名法师,不提在异世的经历,在日子安定下来,他就一直在法师塔提前养老。
但命运偏偏又是喜欢玩弄人心,他又穿回来了。
并且在仪式现场,刚灵魂回归躯壳,与邪/教徒大眼瞪小眼。
他们的仪式还成功了,召唤出了不存在于现世的邪物。
白玖刚醒过来的时候,感到惊异。
地球竟然也有神秘侧存在。
原以为可以轻松解决的敌人不是一群痴心妄想的疯子,而且他毫无准备的回来,这样怎么玩?
如果他是普通人,等死吧。
可还好,白玖惊异过后发现他的力量也一起回来了,而且这帮家伙不知怎么的就狗咬狗起来。
他缩小存在感旁观,就算看不到他们两败俱伤,也能得到时间来恢复。
但那个穿黑袍的家伙很聪明,把矛盾转移到了他的头上,让他不得不问答。
“为什么不说?”
或许是白玖迟疑太久了,异种开始有些不满。
眼下不允许他划水,自己也是能听懂它的话的。
他能肉眼不能触及之物,就代表他不是普通人,装傻没用,异种也可不是善良的东西,会放过无辜的人。
并且他的身份可是献祭于他的祭品。
白玖犹豫片刻,就随便说了一个他所知道的某个神。
“……诺登斯?”
……
………
…………
他说完后,死寂持续了将近十秒钟。
空气犹如凝滞。
“等等,又怎么了?”
教士满头冷汗的说道。
本来是小心谨慎的回答,谁曾想白玖的话,当场就点了炮仗。
那异种直接扑了过来,第三次发飙,尖啸道:“死敌…死敌——我竟然见到了吾主死敌的信徒——!!!”
比前两次更猛烈,更愤怒!
砰——
那可怖扭曲的身体像一发弹射出来的炮弹,狠狠的朝他袭来。
连教士都不忍心看白玖凄惨的样子了,可异种庞大的身躯竟撞在了一道屏障上。
半透明的屏障隔绝了白玖与异种,它的表面像有一只水鸟掠过湖畔,惊起阵阵涟漪,水波起伏。
除此之外,坚固无比。
异种发出咔咔的嘶声,猛烈地撞击屏障,想撞碎它。
白玖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说,带来了更危险的后果。
他对随口说的那位神知道的不多,只是在一本通用典籍上看见过一种叫夜魇,生有双翼和长尾,没有五官,头上生有尖角,酷似人形生物的异种信奉诺登斯。
大多数异种的神并不敌对,他说了不会有太大问题。
各类异种都有自己固守的圈子,它们不会因为对方不信仰自己的神而打的死去活来的,除非两方的神互相敌对,才会出现斗争。
相当于一群同支流的教徒,虽略有分歧,不去刻意挑起争端,比如当面贬低唾骂,就能和平相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认为是同类,但白玖不介意让它误会。
要不是在典籍的图画上没见过这类异种,说不定他还能冒充一下它共同信仰之神的眷属。
……但现在什么都不用想了。
他随口就说出了对方神明死敌的名字。
对方想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可他并不畏惧,退让不代表逃避。
他在搞了一层保护膜后,沉下眼,嘴里默念,指尖随即燃起了淡淡的黑光。
它像一簇颜色怪异的火焰,也如火焰一般在他的指尖燃烧,并且越来越幽暗、庞大。
于此同时,若有若无的纹路跳跃在白玖的瞳孔深处、脸颊两侧,以一种乍看不对称却又蕴含奇异的顺序排列烙刻,更多的纹路隐秘于无法目视的衣物下。
浅灰,墨黑,渐变,纹路色彩逐渐浓郁。
魔法回路在紧密构建。
扑哧——
倏地,从他的脚下随处可见的阴影里伸出了无数长条状的东西,向那只异种袭来。
不像是软体动物的触手,没有那种令人厌恶的滑腻感,就如同纯粹的黑暗构造一样。
如同有黑暗的幕布从天而降,缓缓地罩了下来。
“死敌…不可能…你是…法师,明明——”
异种躁动着,想要摆脱最开始将它束缚,后来慢慢将它整个躯体逐渐包裹的幕布。
但却发现摆脱不了,这比想象的要结实。
“没什么不可能的。”白玖攥住手腕,浮现漆黑纹路的苍白皮肤上根根青筋暴起,“你没有那么强,我没有那么弱。”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掌控局面,对这些想杀死他的人还击,在穿越前的濒死绝望他许久后仍记得,无法忘怀。
他说:“你以为我还是待宰的羔羊?”
异种发出一声恼怒的狂叫,平白像席卷过一阵狂风,周围树木的叶子簌簌发抖,不可遏制的战栗。
尖细的红月狞笑,折射破碎的红光在身边翩翩起舞,它像一位残酷的神,给自己的信徒带去了帮助。
异种庞大的身躯暴露在月光之下,涂上一层残忍的血色,它沐浴红月,一根触手竟然戳破了黑暗的一角。
隐隐有突破困境的征兆。
“死死死死死——”
它欢畅又暴怒的喊。
白玖的嘴唇失血、惨白。
他的喉间挤出一连串的咳嗽,勉力不让自己弯下腰,在抵抗魔力躁动的同时对付敌人。
今天是血月夜……
对旁人来说观赏性的天文现象。
对法师来说可是一针不得了的催化剂,在这些特殊的日子,魔力因子会躁动的很厉害。
魔力因子需要精神力来操控。
他虽然是触碰七阶界限的六阶法师,可在精神力枯竭的状态,也没在血月夜随心所欲的能力。
另外,异种会在天文异象下得到力量增幅,比如现在这样,陷落他魔法的它正在摆脱困境。
“可我是个黑法师。”他轻轻低喃。
浓郁的黑暗涌动在他的周身,争先恐后地去亲吻这个让他们起了极大亲和力的人类。
一片乌云恰好挡住了月亮,不祥的绯红消失无踪。
异种失去了优势。
白玖连眼白都被黑色涂染,躯体遍布的纹路紧密绞合,连成一片,略长的发丝漆黑如夜。
他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皮囊又像穿上了黑暗织成的衣服,蓝白色的校服像套在一个纯粹的影子身上一样。
“好了。”
他冷笑。
在完全被转化之前。
修长的指尖抹去唇角溢出的血渍,舌尖轻舔。
咽下腥甜,苍白嘴唇涂抹红色,显露出一种狰狞的疯狂。
“我们继续,嗯?”
异种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它发出恐怖的声音,几根触手经过那个漏洞钻出,直直的扑了过来。
可还没到白玖面前,就被一道屏障抵挡。
白玖双手按在屏幕上,泛起阵阵涟漪。
“没有其他的招数了?”
失去了红月效应的加成,它甚至不能连伤到自己。
是他高估了它。
现在,他咳血还是肉/体负荷运行造成的。
白玖抬起根手指,丝缕的黑线将几条触手被砍断成一块一块的碎肉,颜色怪异的血液喷溅,模糊了视线。
“呜呜呜哇——”异种痛呼出声,无数的眼睛开合,像一盏盏灯明明灭灭。
他按压着自己的胃部,喉咙干涩,恍惚间把那些眼球看成了鲜红的果子,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贪婪。
是久违的饥渴……
“那就结束吧。”
白玖想要填补自己的空虚。
黑暗织布的破洞重新被缝合。
异种重新被困在了里面,它狂怒又毫无办法的进行挣扎,像一只困在麻袋里的老鼠,表面被戳的突出了好几个点。
束缚,撕开,碾碎。
白玖巧妙地把几个低阶魔法叠加,消耗更低,威力相同,就是时间更长,幸好事先准备过了。
黑光乍现,裹挟尖锐的锋然划出了一道极快的弧线,所经过的树木被削出了光滑平整的切面。
“本来不想和你打的,算了,替我向你的主人问安。”
他几乎完全转化成了漆黑的人形物,只露出一只似人的眼眸,指尖挥去残余的黑光,转身就走。
“哦,你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他会吃掉它,让他的灵魂在他的胃部慢慢消化。
事情已成定局。
咔嚓——
异种膨胀的身体出现了细长的裂缝,裂纹很深,贯穿性地让它像个打碎的陶瓷花瓶般碎开来。
它的眼珠爆出浆汁,大嘴开合几下,留下了最后的遗言,“人类?不,你不可能是人类!我明明——从你身上感觉到了吾主■■的气息——”
邪/教士已经不能思考了,他直愣愣的望着对方,大脑一片空白。
同时他也十分惊骇,白玖正在击败那只异种。
法师?
真的不是普通人…可明明…那位说…
“啪嗒啪嗒——”
黑红的血肉淋漓掉落,那只异种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
天空突兀的下起了一场特殊的雨,大块大块黑红的血肉组织炸裂开来,溅满了腥臭的脓液。
“啪嗒啪嗒”的掉落声像极了大雨倾盆时,密集的暴雨降临,所以才会被错认。
教士猝不及防地被淋了满头的血雨,戴上了痛苦面具。
这时,乌云散开了,月亮遗憾的看见异种死去。
白玖解除了战时状态。
遍布全身的黑色在缓缓褪去,他从一个立体的影子转变成了正常人,最后一抹黑在指尖剥离,那张苍白的面孔重新露出,更增添了几分透明感。
他的手中捏着一个黑色的光团,放到嘴边舔舐,光团顿时削减了一层,他抽搐的胃部缓解了一些。
味道闻着挺臭,吃起来有点像黑胡椒牛排。
白玖把整个都塞进了嘴里,都不用咀嚼,它像冰淇淋一样融化在口腔中,滋味实在美妙。
异种的灵魂可食用,只要你能抵御它残留的精神体攻击,就可以把它转化成你的一部分。
这对增强实力和恢复精神力很有好处。
不止异种的灵魂,人类的灵魂也可以食用,且更好的容易消化,没有那么多的“污染”。
那个世界有人那么干过,疯狂的屠杀人类,食用他们的灵魂,最后被正派的法师联合起来围攻致死。
白玖虽然继承前代的衣钵,当了个黑法师,但他不会吃人类的灵魂,他感觉这和吃人肉没什么两样。
他看向教士,溢散开的黑暗元素汇聚,榨干最后一点力量给自己搞了把伞,遮挡血肉暴雨。
当然,他可没忘记那位罪魁祸首。
教士正在呕吐,他搜刮干胃里的东西,把它们全贡献给了大地,脸色青白地抬头,就看见了白玖在走过来。
顿时,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该死。”他骂出声来,想到那只异种的死状,觉得自己不能再保留那张底牌了,至少要是活着,还可以去解释一切,或许杀了白玖,不断地将功补过,还能得到进一步的赏识。
说干就干。
“这是你逼我的!”
一张普通的中年面孔下浮现狠厉,他的手迅速摸上腰间的球体,紧握,猛地朝白玖扔去。
“你永远都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
球体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像白玖飞来。
“给我死吧,哈哈哈哈哈哈——”他尖声狂笑,“打扰我主计划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白玖紧眯眼眸,瞳孔中倒映出袭来的黑点。
“……”他口中生涩的词义吐了半截,却又不动声色地吞了下去。
砰砰——
球体落地后,把松软的土地砸的微凹,滚了几圈,暗金色质感,表面坑洼,迎着碎光闪闪烁烁。
此外,毫无反应。
一秒,两秒……
许久后,还是没有异动。
……这就尴尬了。
白玖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一个疯子自导自演的滑稽剧。
教士呆滞:“怎么…怎么回事?”
金属球不会说话,金属球只能无辜地躺着。
白玖并没有在上面感觉到任何的能量波动,外表唬人,其实就是个金属球。
看来派他来的人并不想在他身上浪费资源。
他收伞,不多时,已经来到了难以置信的邪/教士面前。
纤细的身躯挡去了大片月光,他投下来的阴影完全地将对方覆盖,有些凌乱的碎发遮去了眼眸。
他抬起手——
一根又一根黑线凭空出现,跳跃锋利的寒光,巧妙地勒住了对方的脖子,收紧。
“等等……”
邪/教士刚反应过来,就陷入窒息,面色发青,耷拉出舌头,活像个吊死鬼。
他死死挠着勒着脖颈的线,想把它们扯出来,却只能抓出一道道血痕。
“…放开我…该死…不…求你——”
这换来冰冷的眼神,白玖把手放在他的头顶,没碰到他,邪/教士却立刻像条狗似的拼命“呼哧呼哧”叫起来,不是血肉之躯的疼痛,他的灵魂像被一只大手在任意揉搓。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
他不打算很快就杀死他,丝线保持恰到好处的平衡,既不会勒死他,也不会叫他好过。
神秘界最喜欢拷问的是灵魂,轻轻一弹,比肉/体的疼痛来得更带劲,杀掉之后,把他的灵魂抽出来,直接问。
也只有他可以回答,他同伙们的灵魂在受到异种的精神袭击的时候,都碎了。
再加上他现在心情不好。
教士眼神涣散,双手垂落,指甲残留血垢,唾液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打湿领口。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恍惚间,他在濒死之际看向了白玖空闲的手,
且目击到了诡异之处。
他的左手背上长出密密麻麻的绯色肉芽,长短不一。
有的变膨胀,裂开细细的一条缝。
像一颗微成形的眼珠生长,越来越大,缝隙开合,快要睁开样子,引发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
他的尖叫堵在喉咙间。
突然,勒住他脖颈的细线全都松懈了。
“咳嗬——”他剧烈痛苦的喘息了一声,跪趴在地上,“我说…放过我……”
黑线消失。
浓郁的缄默包裹住了白玖,他看自己的影子延伸拉长,亲昵地攀爬上指尖,留恋不舍。
他冷淡地站着,可眼中有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此刻,猩红的月亮在尖叫。
瑟瑟发抖的密林间,漆黑的阴翳渐渐升起,欢悦地大口大口吞噬了起退却的月色。
群星窃窃私语。
不知何时,逐渐扩张的阴影蜂拥而至,簇拥出人形,聚沙成塔般凝结出名乌黑长发的少年。
一袭布满斜面暗纹的修身长衣,衣襟处的银纽扣闪烁不详光泽,踩着复古样式的长靴。
细碎额发下,灰白色瞳眸有种无机质感,鸦黑色的睫毛染上了红色光辉,衬得虹膜映出血色。
涌动的黑暗顺从的匍匐在他的脚下,是最忠诚的侍从,在跪迎他们的君王。
他扫了教士一眼,好奇且疑惑发问。
“你想说什么?”
教士抬起眼,下意识回应声音来源,“只要你放过我……”
未成形的话胎死腹中。
“啊啊啊啊————”
瞬间,他尖利、非人的惨叫震慑了整片密林,清晰的视网膜顷刻间被猩红的色块填抹。
双眼流下两行蜿蜒血痕,他满地打滚,依旧无法缓解像硬生生扣出眼珠的剧痛。
残留的影像回荡于大脑,激起一阵阵战栗。
他的皮肉大片大片地开始剥落。
不止是肉/体,他的精神也遭受到了污染,理智被毫不留情地扯走,可大脑一片混沌,陷落不曾停歇的痛苦中,令他意识不到自己逐渐滑落糟糕的境地。
可怖的深渊在对他敞开怀抱。
打扮古怪的少年无视他的惨状,好像这只是无趣的曲目,移开视线,巡视四周,漫不经心的样子。
一切都索然无味。
他想。
可他在转过头,注意到了白玖。
他们的视线不可避免的撞在了一起。
一切都不同了。
怎么形容呢?
少年寡淡的面具碎裂开,碎片化作碎星星,撒进他的眼睛,点亮了整个眼中世界。
于是他向白玖跑过来,长发和衣袂被风带起,长靴踏出轻快的节奏,掩饰不住主人的好心情。白玖侧过脸,装作不在意,唇角却有了丝弧度。
不多时,他停下脚步,两人处在同一条平行线上,并肩而立。
而黑发灰眸的少年久久注视白玖,浅色的瞳孔闪烁愉悦的光芒,抓住了他的手。
一抹属于捕猎者的微笑从他的唇边掠过。
“我找到你了,哥哥。”
第3章
灰眸少年的眼中怀有浓重情绪,抓住白玖的手得寸进尺,一点点挤进缝隙,与他五指紧扣。
他重复一遍,带着笑意道:“我找到你了,哥哥。”
白玖没有说话。
他抬起左手,苍白指尖插进对方的黑发里,梳理开那些散落在额角碎发,微微阖眼。
他紧绷的眉头逐渐松懈开。
对方任由他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且驯服般低下头,趴在他的颈窝边,试图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他。
俯首倾听,刚才像一条危险的疯狗,现在收敛齿牙,攥住了爪子,向它的主人做出温顺的样子,很讨人怜爱。
他是如此乖巧,让人完全忘了之前,是谁高高扬起锋利爪子,把脚下的猎物撕个粉碎。
在白玖面前,狩猎者成了猎物。
当然,忽略掉某些异常,这确实是一副温情的画面。
一股股棉絮似的黑暗从灰眸少年的头顶蔓延,呈朦胧的纱状,有点像混杂些许颗粒的雾霾。
教士察觉到的并不是错觉,在白玖左手手背上恶心的肉芽像有生命般在繁殖蠕动。
那些黑雾罩在了白玖透出病态的皮肤上,粉红色的肉芽停止滋生,蠕动着钻了回去,表面在重归于平整光滑。
那颗已经成型的眼球也颤栗地抖了抖,小心翼翼地闭上了细细的缝隙,骤缩为原来的一半大小。
可这还不够,它没有像那些肉芽一样消失不见,依旧顽固的扎根在表面,格外突兀。
“它”已经有了生命,无法轻易被剔掉。
白玖又重新皱起了眉头。
“让我来。”
一只同样苍白,但却冰冷如死人的手轻轻搭在白玖的左手上。他对白玖笑笑,指腹搓了搓那颗眼球,满怀爱怜与杀意:“可爱的小东西,你最好乖点,不要再继续长了——”
衬着月光,轮廓尖锐的脸庞有种邪异的诡谲,“否则,我现在就弄死你。”
微弱的“咿呀”一声。
眼球又抖了抖,又缩得更小了,带着可怜巴巴的意味眨了眨。
“真乖。”他慢条斯理地笑道。
白玖了解他,明白他怎样一笑绝对不怀好意。
果然,对方手指收拢,毫不留情的一把捏碎了它,同时黑雾不再以被汲取的方式,而是更主动的流淌出去,将它拔除。
它的底部带有细长粉红色、离开血肉后蜷缩一团的根须,随着本体在细细的尖叫中化为碎肉和汁液。
不变的黑雾沉默吞噬,从白玖血与肉诞生的“它”熔成一撮无害的灰烬流泻下来,在白玖看不见的地方,不可名状的阴影中探出一条小触手,顶部裂开带尖齿的嘴,啊呜一口吞掉了全部。
味道不错……
有人意味不明的回味,舌尖在口腔里打转。
小触手开心的扭了起来,在它心思荡漾地大跳秧歌的时候,阴影又伸出一条触手,之后第一条触手停止动作,两条触手比出个爱心的手势,然后一起偷偷缩了回去。
“主动给予总比被索取要多。”伊维特忍住想舔舐自己手指的冲动,转过头,凝视白玖的眼睛,说,“哥哥,为什么不主动开口呢?”
他边说边把梳理过的额发拨开,裸露修长的眉骨,笑起来是个秀丽逼人的大男孩。
白玖已然停止他暧昧的动作,不仅不回答,而且挣脱了五指紧扣的那只手。
一双冷冷淡淡的眼睛藏着纤长的黑睫下,情绪难测。
“哥哥?”他的语气加重。
白玖扫他一眼,这才开了尊口。
“今天是红月之夜,我刚才透支使用魔法,它们反噬了我,我有些‘失控’,在你出现之前,它们的躁动让我的脑袋乱得像一团浆糊,很难冷静。”
“我需要你的力量来平复……”
他的小拇指不自觉紧绷,勾了起来,字句却一板一眼,像念一段编排好的稿子。
说话间,他保持冷淡疏离的表情。
“这不是合适的理由。”
那人注意到了他所有的小动作,挑了挑眉,语调拉长。
“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
白玖不继续说了,侧过脸,开始生硬的转移话题。
“伊维特,收拾干净现场,等会我们就走。”
被他称为伊维特的人的眸光流连他的脸廓,似乎想仔细描摹他,接着眸光落在那不安分的手指上。
最终他“噗嗤”一声,咧出一排白牙,露出异常甜美的笑。
“遵从您的命令。”他长长的睫毛垂下,语气几乎是谦卑了,可一连串的低笑溢出喉咙。
“嘻哈、嘻——”
这时,尖细的呓语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们循声转过头,终于想起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
是那名教士,他正在嘻嘻笑笑,又叫又跳,又疯又癫,胡乱打滚,身上皮肉掉落地七零八落,隐约可见细白的骨骼。
他长长地、尖尖地嚎了一声,如一条濒死的鱼,倒在在地上一抽一抽的。
“哦,对了。”伊维特说,“还有他。”
他被伊维特“污染”了。
“污染”是指低维度物质触及高维物质发生的形态转变,被污染后的低纬度物质会逐渐转向高纬度物质的形态,他们的本质位格不支持这种升级,所以组成原来的那部分会迅速死去。
且不只限于肉/体,还包括精神方面,崩坏从一开始就会持续到最后,那就成了“失控”,按理说是不可逆转……
在理论之外的伊维特缓缓笑了。
魔力本就是蕴藏疯狂的东西,他的哥哥刚才就被污染了。
法师们绝对不会轻易透支他们的精神力,那会让魔力失去控制,梁柱不足以支撑房屋,得到的只有废墟。
好在他有能力阻止。
“罪魁祸首”心想,他需要额外增加一些工作量,比如把他的灵魂抽出来搜索记忆,在它变成滋养新生命的养分前。
白玖现在刚从失控状态摆脱,没力量干这个,所以他要替白玖找到这个邪/教团伙。
不管你信奉哪个神,招惹了他们还想逃?
找个时间就把你们一窝端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维特张开五指动作,一根黑线没入教士的脑袋,随即扯出了一个光球。
教士抽搐的身体倒下了,一动不动。伊维特要在他的灵魂上,翻找需要的记忆碎片。
可变故发生了!
在光球出现的那一刹那,银白表面迅速浮现黑红的裂纹,那团灵魂疯狂窜跃,像是知道了自己的结果。
咔嚓咔嚓——
裂纹一点点扩大,它如被摔坏的玻璃球般碎裂,化为浮动的光点消失,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灵魂死去,同样死去的教士很快以另一种形态复活。
——突出的肢体部分缩回,脑袋与肩膀连成一块,它慢慢呈现一种棍状的柱体形式,探出一条条带尖齿的口器和触须,块块脊椎骨在皮肉之下连绵起伏。
像一条虫子。
“嘻哈——”
刚刚成型的声带振动嗡响,昭示自己的诞生。
然后,它就被神色冷郁的伊维特狠狠碾碎。
伴随凄厉惨叫,它化为了一滩支离破碎的肉,黑雾萦绕周侧。
“死咒。”在一旁的白玖皱着眉捏起残留的碎屑,搓了搓,说,“有人在他的灵魂上下了某种死咒。”
伊维特喉咙里挤出一团冷笑,“我记住这种恶心的味道了,迟早有一天,我要把幕后主使抓出来抽筋扒皮。”
他感觉自己被愚弄了。
“是我们。”白玖在一旁淡淡的补充,“我们是一体的,那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他很少说什么亲密的话,才更珍贵。
耳尖瞬间蔓延出淡淡的红色,伊维特明明没有正常生物的生理反应,可他模拟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是。”他说话时,白肤蒸腾起绯红,“我们拥有谁都无法分割的紧密联系。”
他几乎是压低了声音,有些暗哑,以至于手上加快了动作,完成白玖命令的“打扫”。
这片区域的黑暗浓度升高了。
以他为中心,阴影张牙舞爪,红月勾勒的落影残缺,暗红一点点褪去,像血肉的碎块残骸腐烂,透出大片大片覆盖性的黑斑。
自然生长的花草凋零,是裸露的灰白骨架,顷刻间碾成粉末,黑暗的领域在继续延伸,教士尸体和异种的肉块脓液一股脑的被包裹,地面上像长出了大大小小的菌包,慢慢的皱缩下去,不一会儿原地空无一物。
这副场景如同捕食者消化他胃囊中的食物。
树木的表皮脱落,枝干萎靡,茂盛的叶子有不同程度的凋零,像死人耷拉着脑袋吊死在绞刑架上,是枯萎的黑灰色。
此刻,生机泯灭,鸟兽早就遁逃了,森林呈现与生机勃勃不同的死寂,比之前更深邃,更危险。
看着脚下的青草慢慢枯死,白玖更沉默了。
总体而言,伊维特打扫确实很好,符合“干净”的标准。
——他把所有植物给通通打扫走了,方圆几十米,连根毛都不长,白花花的沙子铺满地面,好家伙,他在枝繁叶茂的树林里制造了一片荒漠。
谁来这里看一眼,都绝对不会认为这里是自然形成的。
这里绝对发生过什么。
不过,他还是言简意赅夸奖道:“不错。”
那是因为如果是他亲自来打扫的话,结果可能半斤八两,他善用的元素也是黑暗,本质差不多,都具有极强的侵略性。
那就谁都别笑话谁了吧。
得到夸奖的伊维特很高兴,他问:“接下来我们要去哪?我都听哥哥的。”
“回我在这里的住所。”
白玖不把他生活18年的房子称之为家。
“我知道,这是哥哥你原来的世界。”伊维特说,“你和我说过一点点,那么,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
怎么样?
他不可避免的想起所有。
过去的白玖在他的脑袋里注视一切,弯起双眸,咧开一口森白的牙齿,神经质地讥笑。
【………我憎恨…这个世界!】
他冰冷的尾音昭示某种恶毒的念头。
旧日的影子渐渐上浮,把他拉回肮脏的泥沼,逼迫他一遍遍回忆起这里的人或事。
空荡荡的胃部在抽搐,喉头干涩,牙齿冒酸水。他生出强烈的呕吐感,却又硬生生的把它压了回去。
连带所有不堪的过往。
现在,拥有青涩外表、却历经无数异界岁月的白玖站在这里,瞳孔映射漠然。
他只是说:“我不喜欢它。”
没有更多的修饰了。
“是这样吗?”白玖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拉上了他的手。
“那我也不会喜欢它。”伊维特牵住他的手不再冰冷,他模拟了生物温度,执着地想要传递给他。
他认真地说道:“我们是同一个人,应该拥有相同的喜恶。”
“哥哥,不要伤心了,虽然我也在几十分钟前刚来到这里,还不了解,但你讨厌的话,我会和你一起讨厌它的。”
“好吗?”
他用实际的言语和行动表达自己会站在他这边。
永远。
跌到谷底的心情渐渐爬回到平常线。
有时候白玖总会在想。
这个源于他灵魂诞生的产物为什么会那么像光。
又或者是错觉,他带来的温度像光那样温暖。
在被前代法师囚禁,在他生不如死的时候,也是伊维特救出了他。在他被救出后,心脏填满麻木,无法喘息,想要割开自己的喉咙,结束无趣的生命时。
也是伊维特,他给了自己一缕实质意义上令他活下去的曙光。
他忽然沉浸在了过去的记忆里。
第4章
白玖的异界旅历程不是一帆风顺。
他落到了一个臭名昭著的黑法师手里被囚禁了三年。
遭到正派法师们通缉追捕,狼狈隐藏在密林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活人实验品,而且还是自动送上门来的,自然欣喜若狂。
一些疯狂古老的魔法大多需要许多血腥污秽的材料辅助,人体的血肉组织称的是上品。
最开始,披着黑袍的老者假惺惺的说,他只要一点点血。
于是,白玖的躯体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他经常疼痛的无法入睡,蜷缩着伤痕累累的身体。
监牢空荡荡,天花板结满蜘蛛网,布满交错划痕的地板堆积着干涸的血垢,有细碎的骨渣卡在缝隙里。
没有窗户,他看不见太阳与月亮,分不清时间流逝,经常觉得自己是一颗诞生于黑暗的植物,也要在黑暗慢慢腐烂。
实验有了进展。
老者看他的眼神越发惊悚冷酷,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向他索取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小指切下来剁碎利用,你的左眼眼球适合熬煮魔药,右边胸膛的第三根肋骨磨成粉末可以作为法阵的辅助材料……嗯…你的大脑看上去很不错啊…】
他带着欣赏道,仿佛在夸赞一只健康的小白鼠。
在无止境的折磨中,白玖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次数了,他剩一口气时就被喂他恢复性的魔药,全部治好后再循环继续。
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灵魂飘荡在半空中,冰冷地注视着□□痛苦的延续。不然,他为什么不会感觉到痛了,感觉不到饥饿,什么…都感觉不到。
老者曾对他的大脑起了兴趣。
庆幸的是,白玖的大脑依然还在。
不幸的是,他盯上了白玖的灵魂。
在老者的诡笑中,他被割去了一半灵魂,拿去做实验。
呵……
一边回忆自己当时翻滚着那具僵死残废的身体,状若疯癫地嘶吼一些无意义的音节,无法忍受的昏迷了好几天,一边觉得有意思极了,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冷笑。
可他现在牵着伊维特的手,不禁用力了些,像是想牢牢抓住些什么。
对方专注地盯着他看,瞳孔倒映的是一模一样的相貌,嘴角形成柔软的弧度,轻声问:“哥哥,怎么了?”
白玖:“不,没什么。”
近于快感的愉悦在冲击他的大脑。
夺走别人最重要东西的人,得到了报应。
他不知道对方用他的灵魂做了什么,学习神秘测知识后知道禁忌的实验伴随可怕的危险,囚禁他的黑法师死在了那场实验当中
死无全尸,只留下了一件空荡荡的袍子与满地狼藉的残渣。白玖当时被救出来有些神经质,看到后,披上那件袍子,痛痛快快的笑出声来。
比对方的死更重要的是他的另一半灵魂回来了,虽然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世。
伊维特是那场实验后出现的产物。
称呼只是为了方便,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拥有类似于血缘的羁绊,可他们不是人类伦理上的“兄弟”。
他拟态成人类的话,你可以说他们的血管流淌着相同的血液,拥有同一份容貌,都被相同的灵魂所驱使。
那或许是超越了父母,兄弟,爱人,更加深厚的存在。
也正因这样,他才能吸收对方的力量化为己用,顺利化解魔法反噬带来的畸变。
——他们是“自己”,不分彼此。
谁都没说话。
他们之间有片刻沉淀的安静,却不冷淡。
“伊维特……”
“嗯?”
“没什么,我们走吧。”白玖这次主动牵起了伊维特的手,冰冷的眼眸带了点柔软。
伊维特被他乖乖拉着,顺势走了几步,忽然来了一句,“哥哥,我们要怎么走啊?”
对了,不能用正常的方式,还不知道这是哪里,用双腿恐怕走死都走不出这里。
用魔法飞起来?
某位法师想,看看头顶的红月,打消了念头。
于是,他说:“你带我飞到空中,我看一下我们现在在哪里,再做打算。”
又想到某个问题,补充了一句:“换一种形态,保持好你的拟态,不然所有见到你的人都会像那个家伙一样发疯致死。”
当初,他见到伊维特的时候,那只是一团黑漆漆的雾,黏黏抓抓地凑过来,团住他就不放。
后来模拟了他的形态,有了手脚之后……
算了,别提了。
“哦,哥哥原来想骑我啊。”
伊维特眨眨眼,语气不自觉地有点暧昧,身形开始转变,过了一会儿后,外表俊美的少年不见了,原地出现了一只巨大的乌鸦。
整体油光水滑的乌鸦凑近了点,张开宽大的翅膀,一如既往驯服的低下头。
“请骑上来吧。”
白玖踩着羽翅走上去,径自走到他的背上坐下,攥住柔软的鸦羽。
伊维特第一次做鸟还不太习惯,摇摇晃晃的。
地上景物越来越小,失重感强烈。
白玖抬头,望见诡谲瑰丽的夜空。
三两点细细小小的星辰散落在空中,不可避免的被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它们像好几只眼睛,尖锐恶毒地紧紧眯着,冷冷地往地上投下斑驳的目光。
在高空,森林的树冠连成漆黑的一片,在层层叠叠的簇拥中,他又看到很远很远的明亮灯火。
那里应该就是城市的聚落,有着不属于他的热闹。
炎炎夏日。
他忽然觉得有点冷,或许是风有点大。
“哥哥,我好骑吗?”
被他骑在背上的伊维特说道:“我是不是很厉害?你是不是觉得这种感觉很棒?舒服不舒服?”
五连问后,他就很自觉的给白玖补充回答:“一定喜欢这种感觉的。”
“……你可真是会煞风景。”
“诶?”
“闭嘴,我生气了。”
“我要抗议,你明明笑了啊!虽然只是一点点!”
“不要说废话,向着有亮光的地方飞过去。”
“哦。”
接下来,一路上被冷淡对待的伊维特很委屈。
这场对话被风撕得粉碎,不留一丝痕迹。
在他们走后的十分钟。
枝叶交叉的树丛被一把寒光冷冽的匕首割开。
森林,时有树木枝丫掉落在地上。
一双笔挺的长靴踩踏在上面,黑色长风衣的衣摆一闪而过,轮廓深邃的面孔露出。
眉长而深黑,生来一副英俊的好相貌,可却没什么表情,紧抿着嘴角,生人勿进的样子。
他全身紧绷,做出戒备的姿态。
足足有一分钟。
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异响,他才压低声音:“出来,暂时没有异常状况。”
手中的匕首依旧没有要收回的准备。
“哎,好嘞,老大。”
一个青年窜了出来,他提个银白色的金属箱,一头短发染成了黄色,还带了点微卷。
他拨了拨头发,流氓味儿就出来了,桃花眼往上翘,朝自己背后叫道:“谢宛柳,听到没有?老大叫你走快点!”
“你能不能再小点声!”一个斜刘海,齐耳短发的女人瞪圆了一双眼睛,“安静懂不懂?行动手册上第八条写着呢!”
黄发青年小声嘀咕,“这不是老大说没有人嘛。”
“是没有异常状况。”浑身冷冽的男人冷不丁的来了句,“我们或许还没进入可探测区域,王辉,干活。”
“不用您说。”王辉打开金属箱,从里面取出一个仪器,刻着计量单位,上面的指针在不断波动。
在跳到一个数字之后。
王辉没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凝重道:“就在前面,它还在不断升高。”
一行三人在不断往前走。
前进三分钟。
“注意!”名叫斐弘的领头人警告自己的同伴,“继续保持戒备,不要放松。”
他的身体从一开始就没松懈过,现在更是像一张蓄力的弓,拉到了极致。
王辉和谢宛柳点头,他们都感觉到了。
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在疯狂尖叫,如果有若无的毛骨悚然感悄悄爬上了他们的尾椎。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额头出现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一粒粒鸡皮疙瘩不断冒出来。
明明是大夏天,白天的温度能高达三十多摄氏度,可他们披着长袖,却仿佛身至如冰窖。
“你们看地上。”斐弘的嗓音微哑。
王辉眯起眼,拿出一双白手套戴上,蹲在地上手指轻碰,“这是…沙子?”
一撮细腻的白沙被揉搓了下来,他说:“森林里怎么会有沙子?而且那么细,不是那种粗糙的沙粒,这只会在海边或沙漠地带出现,应该是遭到侵蚀退化形成的。”
“那么表面肯定有残留。”
谢宛柳采集样本,装在取样瓶里,“只是我们没法用肉眼看见,别轻易开灵视。”
他们的队长也说,“小心点,遇到特殊情况,不需要报备,自主判断行动。”
三人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最终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幕——
如同荒漠地带,铺满白沙松软的地面凹凸起伏,没有正常植被附着,甚至连杂草都不生。
周围树木的树皮大面积脱落,晕出棕黑色,枝叶烟熏火燎般皱缩,零零散散的挂着。
空地,祭坛屹立,没有人。
“呕!”
突然,谢宛柳失态地呕吐了出来。
她狼狈的低下头,抓紧胸口的布料,大口大口的喘息,来不及擦去嘴角残留的呕吐物,大叫:“王辉,这里的生物能量到底有多高?”
王辉的脸色好不到哪去,他克制眩晕回复:“我正在看…100,200…不,数字还在不断攀升!”
他回头大吼:“后退!退出这块区域!”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她忽然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把王辉看了个目瞪口呆。
谢宛柳注意到,一边哭一边骂:“看什么看?不是我要哭的,傻逼!艹,老娘天生泪腺比较发达!!!”
“我去,我停不下来了!”她使劲跺脚,满是泪痕的脸上满是暴躁,牙关紧咬。
可眼泪就是刷刷刷的往下流,活像被熏了洋葱。
也对。
谢宛柳的灵感天赋比他好,她的应激反应强烈正常。
灵感天赋强烈的人,在神秘学上的造诣也会越高,同样遭遇的危险也会更多。
他们更容易触及到一些很难触及的东西,精神层面要更敏感,疯的也更轻松。
等等,斐弘的天赋是他们三人中最好的,他怎么没声?
王辉一眼扫过去,爆了句粗口。
“卧槽,老大!!!”
斐弘已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匕首还未松手。
谢宛柳和王辉急忙一人拽着他的一只胳膊,半拖半扛着他连忙跑出了好远,还不忘带上设备。
“这是什么情况?!!”
到安全区域,王辉嚷嚷,“之前探测仪探测到的好几个地点,这里排在中等,预计的生物能量都没那么高,现场怎么可能恐怖的这种程度。”
心悸感犹在,他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谢宛柳总算是止住了哭,她啃着指甲,“是啊,不然也不会派我们来,上面会拍更厉害的过来。”
王辉瞅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斐宏,“上面教过基础知识的,我觉得,你说的更厉害的绝对比老大晕的还快。”
说到这里他就想吐槽,天赋低的不一定比天赋高的危险,厉害的不比弱小的活下来的几率要大。
论实际实力,把他俩叠一块儿都打不过斐宏,遇上事,结果,斐宏比他俩先晕。
“那也是要完全压制才行啊。”谢宛柳下意识开口,“这种情况怎么会那么轻易发生……”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王辉查看了仪器,瞬间,血色一点点从他的脸上褪去,白的像纸,“你看看这个。”
他递东西的时候有些颤抖。
谢宛柳接过来,看后,疑惑道:“怎么…数字是零?难道坏了?”
仪器的数值是四位数,现在,个、十、百、千、万位上的数字都是零。【0000】
“你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吗?”
王辉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柔,像是在说一个恐怖的秘密。
手上的仪器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响声,谢宛柳脸色跟着变得苍白,“你是说——”
“大小姐。”他扯动肌肉,扯出一个惨笑,“你说,到底有什么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
异常生物等级划分:S,A,B,C,D。
s级:数值800~999
A级:数值600~799
B级:数值400~599
C级:数值200~399
D级:数值0~199
仪器上的数值真的是零吗?
他们可都感受到了现场的恐怖,残留物就达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不想想仪器上的数值为0的另一种可能。
“不是仪器坏了,是超出检测范围。”王辉,“你说……S级以上的异种是什么?”
谢宛柳低下头,死咬着嘴唇,不做声。
“我们走吧,先回去报告。”
王辉拍了拍谢宛柳的肩,先一步架起斐宏,往来时的路返回。
谢宛柳站起来跟上,一直沉默不语。
一行人离开了。
森林送走了两波访客。
又来了一位新的客人,裹着一身和之前□□徒样式一致的黑袍,身形瘦削,看不出性别的人走过空地,慢条斯理地坐在了祭坛上,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
兜帽下的眼睛印在发光的屏幕上,利落的拨出一串号码。
嘟——嘟——
“喂?”
很快,电话被接通。
“嗯…我已经到了。”
“放心,出现意外了,如您所愿,他没有死。”黑袍人扫视周围,古怪的笑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语气很激烈。
黑袍人听后,语调拉长。
“好吧,我应该感到庆幸,毕竟他死掉的话会很麻烦。”
“嗯…是…会完成您的吩咐的。”
又聊了几句,电话终于挂断了。
黑袍人没有走,长久的陷在缄默里。
眼睛望向天际。
沉默的太久了,太阳已经在远方的地平线跃起。
描出鸭蛋青色的黎明,几颗细碎的星子不能分辨了。
“是啊,我才是最该感到庆幸的那个。”
黑袍人忽然发出漫长的叹息。
“毕竟,可是我让人绑架他,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
第5章
虽然已经将近深夜,但是人流一点也不少。
棱角锋利的大楼沉默地屹立,璀璨的灯火透过玻璃窗折射成扭曲的光束,更增添了几分迷离的色彩。
人们在观察到头顶那轮血红色的月亮,总是忍不住停下自己的脚步惊叹自然的奇妙。
“大家晚上好。”
妆容精致的女孩子举着自拍杆,让自己与红月一同入境。
她是一名小有粉丝的网络主播,现在站在大街上,给粉丝们讲解红月现象的形成。
当然,别人也不会关注什么天文现象知识,只会在乎她甜美的声线和漂亮的脸蛋。
【我来了!!!】
【呜呜呜,前排,抱走我女神!】
【我飞扑挤走走上面的,抢走主播!】
【在下表示,才不想看月亮,只想看你。】
最后一位给她刷了许多礼物。
不断有漂亮的特效在屏幕上闪闪烁烁。
“哇哦,谢谢你的喜欢。”
她的语气轻快又活泼,每当看见一连串的礼物,总是笑弯了眉眼,涂着红色指甲油,唇釉鲜艳。
“这位……”她正准备说出这位壕粉丝的名字,突然看见弹幕一条条刷的飞快,不断更新。
她十分疑惑且错愕:“怎么了?”
【卧槽,主播你快看后面!】
【对对,不会错的!快看啊!】
【突现神仙颜值!】
【楼上为什么那么肯定啊?好吧…只是侧脸,但我敢说人家的正脸长得…绝对…是超级大美人。】
女孩看着弹幕一阵发癫发狂,也明白过来了,身后有长得很好看的人?
她转过头,刚巧与一个路人擦肩而过。
对方穿着蓝白色校服,头戴一顶鸭舌帽,微微下拉,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大致容貌。
她手中的自拍杆以另一种视角拍到了正脸,弹幕停了下来,整整一分钟才有人发言。
【这也太好看了……】
女孩则与他的视线正好对上。
她意识到一对漆黑的眼眸注视她,犹如实质的幽深流淌了出来,冰冷的摄住了她的魂魄。
心脏冰凉,宛如受到尖锐冰锥的洞穿。
那一瞬间——
她挪开视线,开始颤抖,觉得那双眼睛的主人异常恐怖、粘稠又恶心……像什么肮脏的东西。
浓重的厌恶感涌上心头,就像看见了一只生有无数只脚的蟑螂,窸窸窣窣地向她爬来。
她被吓得退后了好几步,身形不稳。
还好,这人快步走开了,除了那一眼,什么都没留给她。
“搞什么啊,怎么那么吓人。”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身上鼓出来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她没注意到,那人出现的一段时间,弹幕替换的十分疯狂,内容都是“主播不要怂,大胆追上去!”什么的。
“你刚刚和他擦肩而过啦!”一个弹幕说道。
经历恐怖怪人后,女孩才想起来粉丝们说有一位颜值很高的路人,她左顾右盼,这周围都找不到那样的人。
她正准备看手机,从弹幕里找到点提示。
哗——
一道黑影掠过,抢走了女孩手里的自拍杆。
女孩错愕了几秒,顿时转头,看见——
一只体型较大的乌鸦,它尖利的爪子抓着她的东西,还打着翅膀停留在半空,带观看者们体验了一把飞的感觉。
女孩睁大了眼,试图跳起来抓它,可乌鸦实在飞得太高,她气愤地大喊:“还给我!”
乌鸦没有发出尖利的鸣叫,在她的头顶盘旋着飞了几圈,黑亮的眼睛有着像人一般粗暴的嘲弄。
女孩连跳了好几下,怎么都抓不到它,发现自己特像个傻子后放弃了这些举动。她想到了利用道具,可左顾右盼都发现不了可以把这只鸟抓下来的东西,也只能干瞪着眼。
“可恶啊!”
双方僵持几分钟后,事情发生了转变。
那只乌鸦降低了飞行高度,准确无误的把东西投回到了女孩的怀中,接着头也不回地扑向了夜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孩手忙脚乱地抓住了掉下的东西。
她紧张的摆弄,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摔坏后松了一口气,只是直播按到了取消键,停下了。
她划拉了几下界面,查看回放,拉进度条一看,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发现拍到那人正脸的部分模糊成一片。
而看到一条条弹幕的内容,她觉得十分好笑,“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你们说的那个。”
虽然没看清脸,但就是有一种感觉,那人所拥有的绝对不是什么可以喜欢的东西。
这是直觉告诉她的。
“可恶!”
现在,她看看附近也没有颜值高的人,想想弹幕里所说的人肯定消失了。
她只能可惜错过了别人所说的那个颜值很高的路人,使劲跺脚,也没了拍摄的兴趣。
“做的不错。”
伊维特化身的乌鸦落在了肩膀上,亲昵地蹭蹭他。
白玖奖赏性地挼了一把柔软的羽毛,体会到了不错的手感,还得到了更得寸进尺的紧贴。
他们在三分钟前降落到了一个胡同里,因为白玖在高空分不清具体的方向了。
依稀记得,他的住所附近有座标志性的大楼,绕过中央的广场,然后直走,就能到达目的地。
在高空不能太确定,他只能一头栽进了人流中,其间与无数人擦肩而过,从来不喜欢在太热闹的地方待着,他的身体会条件性反射地变得僵硬。
白玖戴了顶帽子,想尽量遮蔽别人的视线。
再加上没有很快适应原来世界的和平。
当一个女人的手机镜头对准他,打过来闪光灯时,他差点扔给她一个死咒。
在他与那个女孩擦肩而过的时候。
她不小心与自己对视了,流露出的嫌恶,他在这个世界生活的18年来,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一直以来,似乎他身上有一种让人一见就非常讨厌的特质,让他被所有的人排斥,驱逐。
渐渐地,他习惯了。
伊维特难得安静地栖息在他的肩上,白玖越走越快,穿溜冰鞋的孩子嬉笑打闹的从他身边走过,成群结队。
大街上人来人往,结伴同行,而他幸好也不像是以前那样形单影只,眼角余光瞟到黑鸦的影子。
周围景物逐渐熟悉起来,大片大片的阴影完全覆盖过来,白玖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到了他的“家”。
路灯稀稀落落的亮了几盏,熹微光亮隐隐约约。
他抬头看。
一栋很普通的老式楼房,一层楼住着一户,有十几层楼,却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上去。
楼道昏暗一片,门口的灯泡已经很老旧了,散发的光亮有限,几只飞蛾围着它翩翩起舞。
白玖住十三层。
十三这个数字不太吉利,在买下的时候,他的父亲在这方面毫不迷信。
可一直以来,他常常会在喝醉之后打骂他是个丧门星,说就是他生下来吸走了家里的所有好运,才导致他人生的失败。
父亲……
晚上回去或许还能看见他。
白玖自嘲今晚的自己太感性,刚想带着一路上沉默的伊维特准备爬楼梯的时候。
“喵呜——”
一声凄厉的猫叫。
白玖身体的一瞬间身体僵直了。
从楼道口处突然窜出来一只黑猫,它带着项圈,皮毛打理的很干净,像是有人饲养。
它跳到平台上,碧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玖,全身的毛都哆嗦了起来,拱着高高的背,使劲的摇尾巴。
楼道上传来重物坠地和人的惊呼声。
黑猫依旧龇牙咧嘴,又一声刺耳的猫叫,它举起一双没有修剪过的爪子,就朝白玖狠狠扑过来。
【喵呜——】
某些不好的记忆充斥上来,淹没了他。白玖一时间忘了自己不是个普通人,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他原本都要挨下这一击了,可伊维特跳下肩膀,张开羽翅挡在他的面前。
黑猫的攻击打在了他的身上。
“伊维特!”
那一刻,对半身的忧虑一下子压过了他对猫的惊惧。白玖的瞳孔立刻变得完全墨黑,黑暗元素在周身躁动,他的手背皮肉又开始起伏起来。
红月夜还没结束,身体早就精疲力竭,可如果是必须要做的事,他不介意再透支一点。
没什么的,他可以使用威力较小的咒语,反正致命就行。
他死死盯着那只猫,又转过头去看伊维特,心想,如果伊维特要是受了伤,他就要把它扒皮抽筋。
白玖时常会忘记伊维特到底是怎样恐怖的存在,不需要他的保护和关心。
他总是忘记这件事。
事实就摆在那儿。
那双看似尖利的爪子连他的拟态皮肉都挠不开,伊维特嗤笑,以乌鸦的形态奉还了这一击。
他轻而易举的撕开了它的表皮,将它丢了出去,鸦足残留一丝鲜红血肉,语调阴冷无比,“你想干什么,小畜生?”
可他对白玖又是另一副态度,轻声细语地安慰他:“没关系的,哥哥,别怕。”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用魔法,你会受伤的。”
白玖没有说话,直接将他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像竭力抓住最后一丝理智。
他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想要对着那只黑猫发泄。
黑猫被丢出去,又受了伤。它惨叫一声,疼的在地上打滚了一圈,干净的皮毛混了泥土和鲜血,变得脏污。
可它没有顾忌自己,而是猛地转头,盯着伊维特瞧,幽深的绿眼睛浮现出人类般的惊异。
第6章
奇奇怪怪。
明明是乌鸦,却要给人类顺毛。
伊维特好不容易安抚了恼怒的白玖。
他落回到肩膀上,歪了歪鸟头,纽扣似的眼睛像看死物一般看着那只黑猫。
“要我杀了它吗?”
黑猫瞪大了猫眼,惊慌地叫了一声,在伊维特抬眼的时候,瑟缩了下身子,不敢动弹。
“来不及了,会很麻烦。”
白玖听到楼道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皱眉道。
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几秒后,一个少年猛地冲了出来。
他在踩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差点摔了个跟头,口中大叫道:“布莱克!快给我回来!”
很明显,他就是猫的主人。
“找猫吗?”白玖眼神阴翳,声线像淬了冰一样冷,把那人冻的打了个哆嗦,“它在那儿。”
找猫的人是个长相普通的少年。
身材文弱,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很厚,牛仔裤配衬衫上衣,踩着双名牌球鞋。
“是我找猫,诶?”
他乍一看白玖,发现这人在阴影中,脸看不清,有只什么东西站在他肩膀上,很是奇怪。
顺着这怪人指的方向,他看到一向无法无天的猫主子竟然乖乖的趴在地上,感觉更奇怪了。
黎文今天是来看望住在这里的奶奶,因为放心不下养的猫,所以他把猫一起带了过来。
本来他好好的在爬楼梯,左手右手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
这些除了给长辈的礼物,不是做猫饭的材料,就是各种猫咪的生活用品,背上还背着装了他家主子的猫包。
他背着这些东西爬14楼,好不容易爬到一半,鬼知道布莱克受了什么刺激,一阵危险的低吼,竟然从猫包里窜了出来。
黎文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来的,就怕它伤到人。
一只黑猫趴在暗处,不睁着眼,你还真发现不了。
对于白玖的提醒,他就顺口说了句:“谢谢你啊。”
说罢,就跑过去抱猫。
布莱克见到他时还凄凄惨惨的叫了一声,不用他抱,自动迈开腿缩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今天那么乖啊?难道是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一边抱起它,一边疑惑。
——这个念头,直到他摸了它一把,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血的时候,才被取代。
“怎么回事?”他自己细细看着它的皮毛,有几道爪痕烙在上面,像是动物造成的伤口,黎文慌了,“你怎么受伤的?”
当然,他也真不指望猫能回答他,只是出于担心,下意识的询问。
布莱克被他摸痛了伤口,呜咽了一声,连绵不断的叫唤,抬起爪子扯他的衣服。
带着余温的猫血染红了他的整个手掌,很可怖。
“我做的。”
淡淡的嗓音,带了点金属质地的冷。
黎文本想尽快送布莱克去医院的。闻言,他的两只眼睛立刻瞪圆了,往背后看。
他知道是谁在说话,脸上涌现喷薄欲出的怒火,头一点点转过来,对白玖说,“是你干的?”
好家伙,活见久了。
伤猫的竟然还敢留在现场?
他撸起袖子,眼角的青筋暴起,发誓这个伤猫的凶手要是敢走到他的面前,自己就给他一拳。
亏他还以为这是路过提醒的好心人。
对于黎文的愤懑。
白玖从阴影里踏了出来,抚摸肩上的乌鸦,乌鸦轻轻啄他的手指,表示亲近的回礼。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说:“你的猫差点抓伤我,伊维特就抓了回去而已。”
“不是很公平吗?”
“啊……”
黎文顿时噎住了,满腔怒火像被浇了泼冷水。
他怎么差点抓伤了他?
黎文抱猫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就瞅瞅布莱克。它扭过一颗猫头,绿色的猫眼中有了心虚。
跟猫相处久了,你就会很明白它的,何况他家布莱克一向和人类一样会轻易泄露情绪。
“那个,你…没事吗?”
他觉得场景很尴尬,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如果是他的猫要抓伤对方,那对方是自卫反击,过错在他。
如果对方受伤了,他铁定是要赔钱的。
对方肩上的乌鸦,抬起爪子,抛过来一块带皮毛的血肉,还挑衅的叫了两声。
黎文:“………”
好吧,是他多嘴了。
他看着布莱克,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它一时抽风跑去差点抓了人家,还被人家的宠物,给搞的没有还手之力。
怪不得一看见他就“喵喵”叫,原来是被打怂了。
“管好你的猫,没有下次。”
白玖与他擦肩而过,视线微微掠过。
猫干了坏事,主人就得给他兜着。
之前,原来是对方差点受伤了,心里有气,怪不得和他打了个照面,甩过来的语气那么冰冷。
再加上,回忆起他以为遇到了虐猫狂,弄伤了布莱克,他一副要猫出头的样子。
黎文心里尴尬的要命,实在是不敢看人家的眼睛。可人是有条件反射的,闻声会去看。
他瞟见了一对眼黑多过眼白的眼睛。
——他们对视了。
脑子不知怎么的轰隆一响。
黎文瞳孔一缩,胸腔一口气没提上来,他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几欲窒息。
他恍惚地退后好几步,跌坐在地上。带着伤的布莱克跳下来,焦急的扒拉他的衣角。
直到白玖走后几分钟,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人…好恐怖……
他的喉咙干涩,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
同时又在想,对方的身上有股具体说不出来,反正就是让人很厌恶的感觉。
*
白玖从右边口袋掏出门钥匙,他站在就门前,钥匙插进去转动,熟练的开门。
门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浓烈的酒味。
没有人在,客厅堆满了许多的废弃酒瓶,餐桌洒满食物的碎屑,外卖包装袋乱丢,一瓶喝了一些的酒被打翻了,淅淅沥沥的酒液流淌在地上。
伊维特一进门就熟练地窜到了吊灯上,占据了高高在上的地位,翅膀与灯光交叠出奇形怪状的光影。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结构,有些年头了。
粉刷墙壁的油漆有些泛黄脱落了,堆在墙角形成一堆粉末,厨房包括在客厅以内,导致空间狭小,还好家具本来就不多,也不算过分拥挤。
还在“啪嗒”滴水的水龙头反射冷冷清清的光。
两间房间相对,一间朝东,一间朝西。
朝西的那间门上有一道破裂凹陷的痕迹。
白玖弯腰换鞋,趿拉着双拖鞋,面不改色的绕过去一大摊狼藉,走到朝西的那间房间门前。
他握住门把手,转头说:“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好的,哥哥。”
伊维特跃下吊灯,从乌鸦化为少年。
他的复古长靴踏在地上,极为修身的衣袍绣满诡谲暗纹,活络的眉眼有种天真浪漫的俊美。
一副阴郁深邃的容貌,硬生生演绎出逼人的春光灿烂。
“还有什么吩咐吗?”
“……还有,不要惹事。”
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
白玖留下警告,走了进去。
伊维特缓缓地眨眨眼,笑了,睫毛纤长浓密,笑容像浸泡在毒液中被采摘下的玫瑰,甜蜜且致命。
是一朵死亡之花,被赋予枯萎与苍白,又漂亮的不可思议。
“好的,哥哥。”
让我不要、惹事啊——
那、别人惹出来的事,就不关我的事了吧。
他刚才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呢。
*
一关上房门。
白玖立刻在自己的写字桌上翻找起来。
他的房间很整洁。
雪白的墙壁,墙上只挂着时钟,加上白被单和白色被子,有种性冷淡的风格。
衣柜里的衣物摆放地一目了然,都洗干净叠好了,没有寻常男生房间的凌乱。
资料和书籍堆的整整齐齐,一部分放在写字桌上,剩下的那些环绕在旁边。
在一本《5年高考3年模拟》底下,他找到了他想要找的。
——他的日记本。
找到后,他松了口气。
一进门就急着回自己房间,并且要求独自一人,就是为了它。
这个绝对不能让伊维特看见。
否则它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日记”。
而且是终极恐怖版本的。
白玖翻开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尖刻锋锐的笔迹,几乎要划破纸张的力度,留下墨黑的凹痕,他入眼的第一行字——
【我想杀了所有人。】
第7章
这页纸张上只有那一句话。
【我想杀了所有人。】
白玖翻过这一页,翻到倒数第二页的时候,发现笔迹实在太过浓,第二页留下了它的印记。
它和另一句话几乎重叠、融合了在一起——
【我很痛苦,可我不想去死,凭什么?要死的是我?】
冷白色的灯光轻柔地流淌在日记本上,试图抚平略显狰狞的字迹。
他沉默地一页一页翻过,无数行字钻进他的脑海里,像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切割他的神经。
瞳孔掠过纷飞的书影,像一段段记忆不断回放,剩下的只是不变的漠然。
啪哒——
他神色平静地合上了书页,顺带拉紧了房间的窗帘,不让月光有可乘之机。
随后白玖拿上干净的衣服,走向了浴室。家里一共两间浴室,同时也是卫生间,是和房间连在一起的。
温热的水流从喷头流出,打湿了他细碎的额发,连带着洗涤身上的污垢。
他今天沾了不少灰尘草屑,再加上透支使用魔法一口一口吐血,身上的味道很不好闻。
抹上沐浴露,加大了水流的力度。
水珠划过脸颊与修长的脖颈,掠过精致的锁骨,流淌下结实的腰腹,隐秘入看不见的绝对领域。
“哈啊——”
他喘息了一声,喉结微动。
忽然,他低下头去看镜子,水雾朦胧中倒映一双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可怖又怨毒,充斥负面情绪。
白玖单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会儿,再睁开时又恢复平静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简单洗过后,他走出了浴室,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衣物遮挡,直白的暴晒在空气中,擦干穿衣时,肩胛骨凸显苍白有力的弧度,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白玖坐到写字桌前,瞳孔晦涩,虹膜血丝掺杂。
苍白的指尖窜起一缕火苗,触碰日记本的边缘。火遇纸,快乐地像久别重逢的情人,热烈地将它灼烧。
书页焦黑卷缩,炸出颗颗蹦跳的火星。
火光跳跃在他冷白色的脸上。
这时,响起一阵痛苦惨烈的叫喊。
日记本突然蒸腾出淡淡的黑气,黑色与金红的火焰交合,炽亮火光中浮现出一行字。
【你怎么发现的?】
“在你蛊惑我去杀人的时候。”
白玖说。
他的力量恢复了一点,在门口布下了个屏蔽声音的法术。
仿佛这个房间静谧无声。
【怎么可能?!!】
火光中的字扭曲翻滚。
白玖在翻看日记的时,感觉到了残留的怨念凝结聚集,当他的胸腔开始源源不断地翻滚起浓烈恨意,就意识到不对了。
仔细感知后,他发现自己的日记本成精了。
或者说它的怨念“活”了过来。
它成了一只异种。
和今天即使在祭祀仪式上召唤出来的那只不同,它不是被什么神创造的,或许是红月夜催化了这股怨念,使它转化为了有形态的生物,甚至有了自我意识。
它的自我意识寄宿在日记本上。
异种是能以很多方式形成的,创造、污染、改造……
它们是正常生灵之敌,是会带来绝望和痛苦的扭曲产物。由怨念转化的异种,仇恨创造了它们,它们将制造仇恨,它们又将回归仇恨。
他装作不知道,去洗澡,让它放下警惕,顺带拉上窗帘,阻挡了红月的窥视。
然后,点火焚毁它。
【……你为什么要烧毁我?】
日记本翻开空白的一页,它仿佛在无形尖叫。
从他的怨念中诞生的异种,癫狂地书写一句句质问。
【我要杀了他们——!】
【我是你所写的日记!我要做的就是你想做的!放开我!让我出去杀光他们所有人!!!】
【你为什么要烧毁我?!!】
他冷冷淡淡地阖眼,吐字清晰,“你只是一本日记本,根本不了解我想的——”
“不需要你替我做事。”他顿了顿,口吻傲慢又冰凉,“而且以前的我不会那么做。”
【是你的怨念让我诞生了,是你写下了我!】
墨黑的字迹被夺目猩红染透,它的每个字都在颤抖,像一群发疯了的精神病人在书页上乱窜。
【你在逃避什么?】
它已经被焚毁了一半,焦黑的痕迹在不断蔓延它的躯体。
“说的也是,可当时你是个胆小鬼写的。”他说,指尖的火焰更加壮大。
日记本在那一瞬间被完全烧成了灰烬,它不甘的询问,【为…什么?】
它始终不能理解,足以让它诞生的怨念来自于白玖,它的主人却拒绝让它去行使日记本的内容。
——为什么?
【我很痛苦,可我不想去死,凭什么?要死的是我?】
【我想杀了所有人。】
不会的,你不会那么去做。
因为你是个胆小鬼。
过去的白玖只敢对着自己下手。
他走到灯的开关旁,仿佛看到自己旧日的影子孤独的坐在书桌前——
他眼眶猩红,却落不下一滴泪,写上那最后一句话,又把笔狠狠的扔了出去。然后他尝试着掐死自己,五指收紧,用了力。
求生欲太强烈了,他没能下得了狠手,就用刀片,割下一道道的划痕,狰狞无比,可始终不能往动脉去划。
他很痛苦,可他不想去死。
又做不到真的去报复这个世界。
白玖指尖摩挲手臂上的新旧疤痕,他放下袖子,遮住了手腕上的伤疤。有些事情没必要让伊维特知道。
他关上了灯,房间一片黑暗。
——旧日的他也消失了。
拉开房门,光迎接了他。
地上的那些垃圾和污渍都消失不见了。
伊维特正蹲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握着家中老旧电视机的遥控器,饶有兴趣的欣赏一个画面。
他在短短时间内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看电视。听到开门声,他转头一笑,询问,“哥哥,你没事了吗?”
电视机正在播放一个节目。
“狗勾,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一个女人抚摸金毛的头颅,微笑着对镜头,“也是你最忠诚的陪伴。”
“当然,狗勾需要时常的亲吻,抚摸。”女人深情款款的说道,“你得时常关心爱护它……”
伊维特兴奋道:“我喜欢这个节目。”
他双手托腮,做出向往的姿态,盯着屏幕,一脸乖巧:“哇,我也好想做哥哥的狗勾啊!”
白玖的血压顿时上来了。
他冷笑走进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和找到一根黄瓜,利落地切下,把长条状切成了一块块片状。
他道:“你要是敢变,我就敢带你去做绝育。”
伊维特:“…那我还是做鸟吧。”
白玖又取出根火腿肠,“那就好好做你的鸟。”
他手中动作飞快,刀锋雪亮,还是切成片状。
伊维特更乖巧了:“好,我会好好做的。”
白玖觉得这话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奇怪在那里。
他烧了一锅开水,水沸腾的时刻,放下一把挂面,把香肠扔进去一起煮,等面软了,就一起捞上来。
将加了点料的清水面分开装在两个碗里,还有一碟加了白糖切成片状的黄瓜,他取出两双筷子,一起送到餐桌上去。
“过来吃饭。”他敲了敲碗。
“来了。”
伊维特从沙发那边瞬间消失,遥控器“啪嗒”掉在沙发上,他出现在了餐桌前的椅子上。
他好奇地举起两根小棍棍,因为不会用筷子,怎么都夹不上来面条。于是他就直接把汤喝干了,伸舌头去舔面。
白玖额头上开出过十字小花,他又用筷子使劲敲了敲碗。
“不要那么做!”
伊维特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看团起来的面条,似懂非懂地把两边嘴巴撑大,一口吞下了整口碗。
“啪——”碗从他的嘴巴里掉了出来,已经是干干净净的了。
伊维特特高兴的说:“我吃完啦!”
“………”
白玖发现他真的好像条狗。
异世界三年,白玖几乎什么都变了,但他的厨艺就没有变过。
比如,他的一日三餐,到镇上买现成的面包囤积起来,偶尔到密林打头猎物,采摘一定量的蔬果,反正弄熟了就行。
再比如,眼下他把食材切片,面往锅里一扔,煮熟了捞出来,不放油也不加盐。
因为根本没必要。
他很早就失去味觉这种东西了,灵魂被切割带来的后遗症也不只有这一种。
伊维特也没有味觉,他甚至连正常的食物都不需要。只是,白玖习惯性会做两份,叫他一起吃。
他捞起根面条吃下,心想,这张餐桌上难得有两个人。
在洗碗期间,白玖拒绝了伊维特的帮忙。
理由很简单,他曾经亲眼目睹伊维特制造出了一场恐怖的厨房灾难。
洗完碗后,关上客厅的灯,回房间睡觉。
白玖今天真的是异常疲惫,透支实力战斗,干翻了只异种,回家还得干掉自己的日记本。
他的脑袋靠在枕头,却没什么睡意,眼球干涩疼痛。
灵魂切割的后遗症之一。
严重失眠。
他在心里又把前代黑法师拖出来鞭尸了一顿。
伊维特很自觉地爬了上来,占了一半的床位,身高明明一样,却把他抱在怀里,“我和哥哥一起睡觉,可以帮你尽快入睡的。”
分离状态的两片灵魂互相靠近,会减轻些灵魂切割的后遗症。
白玖没说不可以,可在对方的腿和他搭在一起的时候,一拉被子,指着地上厉声道:“给我滚下去!”
“为什么?”伊维特很委屈,“我们不是都一起睡的吗?”
白玖忍无可忍的说:“因为你的鞋子……”这家伙又忘了脱鞋上床,没洗脚这点看在他不是人的份上忍了。
伊维特恍然大悟,点点头,直接把脚给变没了。
他不是人类,肢体想变就变,就连衣服饰品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拟态而已。
白玖:“………”
他今晚就算睡着,也绝对要做噩梦。
*
“有人吗?!!”
十四楼。
黎文惊恐地用被单蜷缩起身体,看着房门一点点的被拉开,一道阴森的声音隔着门缝响起:“我、找、到、你、了!”
“嘻嘻——”
一把沾满碎肉的剔骨刀伸了进来,血水不断滴在地上。
电子闹钟显示时间。
现在是3:20。
第8章
宠物医院
黎文坐在椅子上,划拉支付宝页面,看着只有三位数的余额,心脏一抽一抽的痛。
这个月不能买限定款的皮肤了,谁叫他养了只主子呢。
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告诉他:“伤口包扎好了,不是很严重,最近不要给它洗澡和吃油腻的食物。”
“啊,好的,谢谢医生。”黎文连忙站起来道谢。
“注意着点吧,小伙子。”医生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猫被鸟抓伤的,尤其还是在大城市。”
黎文不禁脸皮一红。
医生走后,黎文一进去就看见了被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布莱克,它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心疼的把它抱起来,又忍不住板着个脸训斥:“知道错了吧,叫你冲出下抓人家,结果被人家的鸟教训了一顿。”
自己给它看病可是赔上了近阶段所有的零花钱,可瞅见它这惨样,黎文训斥了几句,也就不说了。
“好了,我们回家吧。”他忍不住腹诽,“到奶奶她老人家家里,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放下东西就带你出来看病,招呼还没来得及打一个呢。”
布莱克懒洋洋地趴着不理他,舔了口毛茸茸的爪子。
黎文手机上叫了辆快车,司机到了后,刚一拉开车门,有辆救护车恰好经过,一路发出刺耳的警报。
“今天什么日子啊?”他坐上车,忍不住跟司机唠起了磕,“我起码都看见救护车三回了。”
“可不是,我也听见三回了。”
司机摇摇头,却没在继续接话题,专心开车。
黎文是个热络性子,见别人不搭话。
他低头玩手机,缓解尴尬的情绪。
出租车到达目的地,他扫码付钱,在爬那节又长又脏的楼梯前,他特意叮嘱布莱克:“这回可不要捣乱喽。”
布莱克的猫眼闪过一丝鄙夷,哼哼了两声。
黎文很顺利的到了十四楼,按下门口的门铃。
“奶奶,是我!”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拖鞋擦地的声音很大。
老人探出身子,眯着眼,说话又慢又长。
“乖孙孙回来了啊。”
“哦,还有你的猫。”
她直勾勾的盯着布莱克,笑容在灯光下有点阴惨惨的,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这么大只猫,一定能吃很久吧。”
布莱克瞅了老人两眼,肉色的鼻头动了动,眸色立刻变深,冲黎文尖锐地“喵喵”叫。
老人哈哈大笑道,“我开玩笑的。”
布莱克的瞳孔竖直,嘴里酝酿“呼噜呼噜”声,它使劲从他的怀里挣脱了,跳到地下,死命叼他的裤脚,往门外拖。
黎文后知后觉,脸皮子不由得一绷紧,总感觉奶奶有股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他家以前算不上有钱。
可从他上初中开始,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大,买了栋大房子搬进去。爷爷去世后,奶奶不肯搬过去,一个人住着老房子。
父母不放心,时常叫他过来看看。
黎文觉得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有些怪,自己应该多担待。
他决定牺牲一下布莱克,嘴里故意嚷嚷,缓和气氛:“好了,布莱克你又不听话了。”
“我当然知道您是在开玩笑的。”他嘿嘿一笑,一把将布莱克塞进猫包,不顾它的挣扎,走进去。
咔嚓——
大门关上了。
老人在转角的阴影处咧开嘴,牙缝粘着鲜红色的肉丝。
黎文一进门就发现了与他之前来过有所不同的地方。
地方并不大的客厅除了冰箱,还放置了一个很大的冰柜,极度压缩了生活空间。
花瓶里的花枯萎了,浅白色的花瓣长出黑色的斑点。
那台老旧的电视机不翼而飞,原来的地方设着一个神坛,被点燃的三炷香升起袅袅的烟。
他知道奶奶有点迷信,以前就设过神坛,不过不是在摆在这里,而是在落地窗那边。
作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马列思想的忠实拥簇,他有点不太认同封建迷信。
可老人家又不喜欢小辈管他们的事。
只是,他定睛一看神坛,脊背爬上一股冷意。
——神坛上供奉着一个模样诡异的偶像。
它有点像人,通体瓷白色,肢体略微扭曲,缠绕在一起。五官刻得歪斜,一副滑稽样,双眼紧闭,嘴唇极红。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颜色像血。
“乖孙,你在看神啊!”
老人冷不丁的出现在他的旁边,痴迷的盯着偶像。她伸手抚摸黎文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很轻,很轻。
“我跟你说,这位神可是个好的!”
老人的嘴里反复念叨着,嘴角越咧越大。“祂可不像那些我以前供奉的冒牌东西一样,吃了祭品不办事,你要想考个好大学,就要拜它啊!”
这只手很冰凉,黎文被她摸的有些毛骨悚然,连忙打了个哈哈,应付了过去。
一跑回房间,他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太神经质,回想起偶像也觉得没那么恐怖了。
应该只是长得比较奇怪…而已吧。
他放出猫包里的布莱克,黑猫“喵呜”一声,愤怒的跳起来,立刻给了他一爪子。
“诶,祖宗!我刚才也不是没办法嘛。”他连忙一躲,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准备哄它。
不成想,布莱克不理他了,一头栽回到猫包里,任他说什么都不回应。
真生气了……
黎文轻轻的戳戳它,它只回应给他一个冷漠的屁股。
他在心里凄惨的叫了一声,没什么办法了,决定明天早起做猫饭,看能不能哄好它。
既然布莱克不理他,他有些无聊,于是掏出手机打了盘游戏,一直打到11点,才有了困意。
他放下手机,关掉灯,沉沉睡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在闹钟上留下了记录。
砰砰砰——
不知道睡了多久,黎文睁开朦胧的眼睛,困倦的揉了揉太阳穴,戴上眼镜,开灯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3:20
他被一阵激烈的声音吵醒了。
“怎么回事啊?”
黎文一脸懵逼的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大半夜被吵醒,他睡眠不足,脸色很不好看。
那一阵阵声音不曾停止,从客厅传来,他倾听了会儿,觉得这像极了妈妈用菜刀剁肉的声音。
难道是奶奶大半夜在切东西?
布莱克安安稳稳的睡在猫包里,一小截尾巴露在外面。
他拉开房门,一片漆黑涌了进来,走了一段路,他找到了客厅的电灯开关按下。
灯没有亮起来,客厅的灯好像坏了。
他暗暗骂了一声。
这时,黑暗中突然圈出了一点点的光亮,似乎是谁点燃了一根蜡烛。
摇晃的光晕中,沙哑又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呀?”
黎文走过去,说:“是我,您孙子。”
“是乖孙孙啊。”老人的脸于昏暗中探出来,她张开嘴,露出牙齿笑,嘴唇诡异的鲜红。
“哦,是我把你吵醒了吧。”老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半夜饿了,来厨房找点吃的。自从拜了神之后啊,我的胃口不知道好了多少,经常容易饿。”
“你要不要也来吃点?”
她低低地笑。
“不用了,奶奶。”黎文拒绝,转身就要走回房间,他的声音在打颤,“您还是自己吃吧。”
啪嗒——
老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桎梏般地不允许他离开。
“乖孙啊,你怎么发现的?”
老人诡秘一笑,“不然,这么急着想走干什么?”
黎文眼前窒息般发晕,小腿软的像面条一样,他听到了自己的牙齿在喀嚓作响的声音。
他极力忍住飞快逃跑的冲动,扯动脸部肌肉,不要让自己害怕的哭出来:“奶奶,你的眼睛掉下来了。”
“哦,是这样啊。”
老人把点燃的蜡烛凑近了脸一些,借手中菜刀的反光,挤压自己的眼角,不紧不慢的把快要滑出眼眶的眼珠安回进去,再抬头冲他一笑。
苍老的脸庞留下两道干涸的血痕,眼部的血肉组织凝在了表面,“啪嗒”一声,眼珠子又滑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啊,好像安不进去了。”
黎文白眼一翻,立刻吓晕了过去。
*
“哈啊——”
黎文猛地从床上弹跳了起来。
额头分泌出的汗水流进眼睛里,他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啪”的一声打开了开关。
灯亮了,过分刺目的灯光让他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梦啊!”
从噩梦中醒来的他差点喜极而泣。
黎文觉得那个噩梦真的是太真实了,他竟然梦到了自己的奶奶变成了怪物,说着说着,眼珠子就掉了下来。
以后再也不要看恐怖小说了,他暗暗心想,否则哪天再一次把他送走怎么办。
真的是快被那个噩梦吓尿了。
“诶,布莱克呢?”他突然发现,原本睡在猫包里的布莱克不见了,。
黎文撇了撇嘴,“真是的,猫就是喜欢大半夜出去闹,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他准备去找找,不然猫打扰老人休息就不好了。
说着,黎文特地看了眼闹钟。
现在是3:20
房门紧闭。
砰砰砰——
厨房传来了剁肉声。
*
十三楼。
白玖蓦地睁开了双眼,手臂支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很吵?”
第9章
白玖抽回一截被伊维特压出红痕的手臂,整洁的衬衫带了点凌乱的褶皱,指尖轻抚太阳穴。
微冷的声线带着浓重倦意,仿佛下一秒就会合眼。
“好像…有什么东西,很吵?”
他凝眉说道,开了灯。
冷白色的灯光柔和地打下,与睫毛交错出深邃的剪影。
可仔细感应后,又什么都没有。
错觉?
不用睡觉的伊维特跟着坐了起来,装模作样的揉揉眼睛。
他环住白玖的脖颈,眼眸勾起,如一弯新月,微醺的嗓音如酝酿的红酒般醇香。
“没有,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真的?”
“真的没有哦。”他眨巴眼睛,笑得狡黠又甜蜜。
白玖松懈了紧皱的眉头。
伊维特的感知能力绝对比他强,既然他说没有…那就大概真的只是错觉。
“好了。”
伊维特凑近,唇角扬起,在白玖的耳畔低语,“既然什么事都没有,那哥哥可以继续睡了。”
白玖在他冰冷的怀抱中,嗅闻到了雪松的气息,寡淡又冷涩,使他躁动的心脏安心下来。
“醒来要告诉我是不是个好梦。”
伊维特冰凉的指尖点在他的眼角,像有魔力一般,白玖在他的轻声低语中感觉眼皮沉重。
于是他点了点头,又躺回下来,合眼睡去。
伊维特看他恬淡的睡姿,嘴角翘起的弧度迟迟不肯散去。
这时,窗口传来“砰砰”的敲击声,如被疾风骤雨拍打般密集,不容忽视的吵闹。
紧接着,一只绑着绷带的黑猫跃了进来,它踩在写字桌上,细长的尾巴甩过圆润的弧度。
白玖立刻睁开了双眼,翻身坐起。
在伊维特快要杀死人的注视中,黑猫翡翠色的猫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与惊惧,但又被决心替代。
随后,它竟然口吐人言:“请救救我的主人!”
正常人此刻应该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听到动物会说人话。
然而,在场的两位都不是正常人。
伊维特的指腹浮现出一条细细的黑线,就要暗地里钻进随处可见的阴影里,袭向黑猫。
“等等,你们住在那儿?”
可白玖早有准备,立刻就觉察到了,他一把将蠢蠢欲动的伊维特镇压下来,冷笑。
“十四楼。”黑猫的中文还挺字正圆腔,它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就住在你们楼上。”
白玖看向伊维特。
伊维特:“………”
伊维特:“哥哥,你相信我是真的没察觉到吗?”
白玖继续冷笑:“你说呢?”
伊维特沉默了一下,立刻扑过去抱住了白玖的腰,换上了一张可怜兮兮的面孔。
没有泪腺的他还愣挤出了两滴眼泪来,装作难过的样子,“我只是心疼哥哥而已。”
他恶狠狠地磨了磨牙齿,指着黑猫道:“一想到哥哥差点被他给抓伤,我就满肚子的怒火,我承认我记仇了,我就是故意隐瞒楼上有点小问题的。”
“可我不觉得我有错。”伊维特越说越理直气壮,“哥哥你说是不是?”
白玖不说话,在思考自己的另一半灵魂到底加入了什么才制造出了伊维特。
而黑猫则很诧异:“你竟然知道!”
“对啊。”伊维特换个表情比川剧变脸还快,他靠在白玖肩头,笑吟吟地说道。
“而且是一踏进这栋楼就知道了,你的主人本来是有机会逃跑的,现在跑不掉了,气不气?”
“喵呜——”
讲中文的黑猫气得喵喵叫。
“干什么?”伊维特说,“又想来咬人?是不是忘记了之前被我教训一顿的事了?”
“喵呜——喵呜——”
黑猫气的不会讲人话了。
最后还是冷眼旁观的白玖开口道:“都给我闭嘴!”
伊维特乖乖的不说话了,委委屈屈地抱着他越发紧,黑猫则在桌子上踩来踩去,满脸希冀地仰头看他。
然后白玖发言:“伊维特。”
“在。”
“把它扔出去。”黑猫不敢相信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结果,退后了一步,还想说什么,“不,等等……”
伊维特拉出一抹理所当然、幸灾乐祸的笑,不顾黑猫的疯狂挣扎,抓住它的脚后跟把它扔出窗外。
天快要亮了,张扬的红月即将恢复它温和的苍白。
白玖头靠在枕头上,指尖微微抬起。
一个繁琐勾接的黑色图案印在了透明的窗户上,暗暗闪烁片刻,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种屏蔽声音和拒绝外物进入的结界。
“不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吗?”
在多次被打扰,白玖睡不着了,一系列精神上的后遗症使他头痛欲裂。
他望向白茫茫的天花板,忽地有了点谈心的欲望。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伊维特说,“我只要知道我的服从能不能让你有一点点的愉悦。”
“有啊,我很高兴。”白玖细长的睫毛勾兑出倦怠的阴郁,轻声低语,指尖轻抚上他的脸颊。
他轻慢地笑了,声嗓又低又冷。
“那让我给你一点奖励。”
他的嘴唇渐渐靠近,是诱人的鲜红色,宛如深渊的瞳孔在灯光下折射迷离的光晕。
伊维特可以窥见自己微缩的倒影,模拟出的呼吸稍稍紊乱,几乎认为自己会得到一个吻。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让我给你一句警告。”可白玖的嘴唇轻轻开合的说了一句:“人类都是忘恩负义的。”
“………”
伊维特慢慢掐紧了被子的衣角,幻想这是自己落空的期待,营业性微笑道:“我相信这句话。”
白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的那么诡异,既然都不用睡了,那就安静点渡过黎明来前的一段时光。
可有人,不,有猫偏偏不让他们安静。
“啪嗒——”
在两双眼睛的亲眼目睹下,黑猫又跳了进来,而且这次没有拉上窗帘,他们看见它是直接穿过了玻璃进来的。
它从另一头到了这头,仿佛窗玻璃根本不存在那样。
“你又来干什么?”
伊维特很不耐烦,“我们都说了,不会去救了。”
“等等,先不要赶我走!”黑猫“喵喵”大喊:“我知道你们不想做白工,所以我拿一件事跟你们换!”
“什么事?”白玖示意伊维特先不要说话。
倒不是他的好奇心有多重,而是因为被它打扰多次,导致睡不着了,现在有点无聊。
所以他想看这只猫能说点什么让他们出手的事。
黑猫支支吾吾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般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冲过来抓你吗?你的身上有股邪神的味道。”
第10章
邪神。
一般泛指为邪恶的神明,当然,这只是现实人类字面意义上一种合理的解释说法。
神秘界更深层次的说法理解为【邪神】大部分非异常性诞生异种的创造者,一种人类在正常情况下无法观测的高维生命体,独立于三维空间之外。
可无论是表面还是深层的说法。
邪神都是强大的。
闻言,伊维特古怪地沉默了一下。
白玖表现更内敛一点,拇指与食指不由自主的贴在一起,他说话的口吻却有些冷淡。
“所以呢?”
黑猫被他表面若无其事的反映噎了一下。
“我难道还说的不够明白?”黑猫用肉垫拍了拍桌子,气呼呼的叫道:“你身上有邪神的味道,那时我在楼道中闻到了,所以才跳下来想攻击你。”
“这股味道浓烈的绝对不可能是来自邪神的普通眷属。”黑猫还在絮絮叨叨,“就算不是来自邪神身上的,至少也要是祂…比较高等的眷属吧。”
“总之,你们得搞清楚这股味道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时,伊维特忽地凑了过来,把自己整张脸都怼到黑猫的眼前。
黑猫被他吓了一大跳:“干什么?”
“我身上有没有同样的味道?”
伊维特张开五指,在它的眼前挥了挥,“快动用你的鼻子来闻一闻。”
黑猫瞪圆了眼睛,举起爪子在空中挥了两下,“叫猫办事知不知道要客气点。”
“那还要不要救你的主人了?”伊维特不慌不忙地使出一记绝杀,“难道你要自己回去给他收尸?”
这招果然对黑猫很有用,黑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还真乖乖的去辨别伊维特身上的味道。
“多多少少有一点吧。”片刻后,黑猫没好气的说,“你俩都睡在一块儿了,还能指望不沾上,只是没他身上的那么厚重而已。”
伊维特身上那股邪神的味道要比他的轻…可见不是他影响的自己,当然是自己影响了他。
白玖的推测被推翻了,他暗暗给伊维特递了个眼神。
“好了。”伊维特接收到了,快乐地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对黑猫说,“那你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没了。”
“真的没了?”
“没了!”
“那就这边请。”一根黑线猝不及防的从影子里钻出来,拽住黑猫的后腿,把它再一次地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喵呜——”黑猫瞬间飙出了高音,“你们不讲信用!!!”
伊维特微笑道:“说的我们好像有答应过什么一样。”
黑线慢慢膨胀,凝结为一只小触手关上窗户,“啪”地一下子缩了回来。
“过来,伊维特。”白玖招呼他,准备谈论一下刚才从黑猫那里得到的信息。
他身上有未知邪神的气息,不是来自于普通邪神的眷属,且这股气息不属于伊维特,这就很值得商量了。
伊维特凑过来了一点。
“奇怪。”他抬手触碰白玖的手腕,替他认真的感知了一下,皱起眉头,“我没有感觉到那只猫所讲的特殊气息,只有哥哥你本身独特的气息啊。”
“你也无法察觉的气息。”白玖也跟着皱眉。
“那股邪神的味道就像他骨子里天生就有的一样。”就像常见的恐怖片,黑猫冷不丁的又探出头来。
它还真是只出现了一个头,身子在玻璃的另外一侧,这幅场景很像被猎杀动物的头颅挂在西欧城堡的墙上。
之前那次也是,黑猫似乎有穿过实质物体的能力。
“怎么说?”还是伊维特,完全没有刚才把对方用完就丢的羞耻感。
黑猫又狠狠的被他噎了一下。
它立刻大叫道:“你们不要把我当成工具猫啊!用到我的时候就问我话,不用的时候就像刚才那样把我丢出去!求你做个人好不好!”
“可我好像不是人啊。”伊维特慢悠悠的开口,“好好做个人干什么呢?”
黑猫被他理直气壮的语调给气到了,不对,它已经被气到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三角猫耳抖了抖,它很诡异的冷静了下来,翡翠绿的眼眸没有起伏的波澜,“去救我的主人,把他成功救回来的话,我就告诉你们更多的关键信息。”
“你刚才不是还说什么都没有了吗?”
黑猫幽幽说道:“那是我不知道你们卸磨杀驴的那么快,还想讨价还价一下。”
“那可真是对不起了。”伊维特故作歉意地一笑。
暗地里,他的指尖和白玖的指尖搭在了一起,指腹意味深长的轻轻摩挲。
白玖看伊维特眼底流泻出了浓烈的杀意,就猜到他想要做什么。这只猫还是太天真,不知道人性的险恶。
一旦被抽出灵魂拷问的话,内心隐瞒的秘密都将被揭开。
白玖的睫毛交错合拢,黑眸中的波动多了人性化的起伏,说:“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一边下床准备穿上鞋,一边说:“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两句话都是对伊维特说的。
“等等,哥哥。”伊维特坐在床边,拽住他皓白的手腕,诡秘的一笑,“你现在要去做的是不是更多余吗?”
黑猫的猫脸上一片茫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它都不知道。
自己的小命就挂在这几句轻飘飘的话中,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话如同在带它的一条猫命在走过山车,格外刺激。
灵魂被抽出来拷问的话,那就是一次性消耗品,不存在给你放回去还能继续使用的结果。
白玖冷淡而克制的说:“我饿了。”
伊维特微怔愣了一下,道:“是今天消耗过大的缘故吗?”
白玖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伊维特立刻跑去找来一双袜子,单膝跪在地上给他穿,谦卑的姿态,让一旁的黑猫大呼“男同竟在我身边”。
他替白玖套上袜子,指尖轻轻触碰那纤瘦苍白的脚踝,迟疑地说道:“其实……”
“嗯?”
“哥哥饿了的话,可以吃我。”伊维特扯开领口,修长脖颈裸露和人类毫无相差的冷白色肌肤。
他微微一笑,那张诡艳的面孔流淌出魔性的美,“我不会反抗,你可以尽情的享用我。”
该死的灵魂切割后遗症。
白玖的喉结生理性地滚动两下,黑眸无法遏制地生出些许对另一半灵魂猩红色的贪婪。
他垂眸注视着眼前的人,像一只胃囊中饥渴难耐的野兽盯着它皮毛美丽的猎物。
被盯上的猎物还不自知,他的手指却点了点白玖的锁骨处,视线甚至在他的脖颈处巡视。
伊维特又凑近了他一点,低低的笑声带着诱哄,“我记得当初哥哥第一次在享用我的时候,可是很热情地扑了上来,不容许我有一点反抗呢。”
“被一点点吞噬的感觉。”伊维特泛起病态的红晕,“我至今都忘不掉。”
“现在要不要再来一次?”
猩红点点的缀在眼底,可他敛去所有掠夺的欲望,白玖居高临下的说道:“滚开。”
他披上外套,一颗颗地系好纽扣,“不想像当初那样被我啃得破破烂烂,以后就少做这种事。”
他攥住门把手一扭。
啪——
门被关上了。
“这我可不敢保证。”
伊维特笑道。
拉长的语调缓慢又暗哑,尖利的牙齿抵住柔软的指腹,猩红的舌尖掠过细腻的肌肤纹理。
他舔自己的手指,像是在回味一般,“我真的是爱死那种濒临死亡的快感了。”
他笑起来活像个变态。
一旁的黑猫大开眼界,起了点八卦的想法。
可他也没忘记什么才是最关键的,急急忙忙地朝伊维特吼道:“你就让他一个人上去!万一他对付不了怎么办?”
“那只异种很弱诶,哥哥还是可以对付得了的。”伊维特的指尖抵在绯红的唇边,眨了眨眼,“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哥哥万一翻车了的话……”
“哦,对了。”伊维特像是才恍然大悟,笑盈盈地说:“那我就会上去,把那只异种和被作为人质的你家主人一起干掉。”
黑猫:“啊哈?”
您有问题吗?
伊维特:“我去救的话,可不负责人质的安全,我只会把歹徒和人质一起干掉。”
“所以说了。”伊维特意味深长的笑道,“这是最坏的打算。”
*
与此同时,十四楼。
白玖敲了敲门,问:“里面有人在吗?”
黎文蜷缩在房间角落瑟瑟发抖,听着厨房一阵阵的剁肉声,他知道过会儿声音就会停下来。
然后怪物就会来找他,站在门口,一遍遍的重复那使他快要崩溃的场景。
奇怪的是,他好像产生了幻觉,似乎听到有人在敲门,怪物进房间可从来都是不敲门的。
嘎吱——
厨房的剁肉声停下来,门被打开了。
他咬着手指,每个指头几乎都被他害怕的咬出了血,饱受折磨的眼睛向门口看去。
“乖孙孙,游戏到此为止。”披着他奶奶皮囊的怪物阴冷地笑道,“好了,出来吧。”
咕噜噜噜——
厨房里的大锅中水沸腾了起来,只等待食材下锅。
闹钟仍旧沉默的记录时间。
现在是3:20
第11章
地板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肉渣,冰柜大开着,释放冷气,颗粒较小的冰块很快融化成一滩水渍。
模样慈祥的老人一边轻声哼唱语调柔和的摇篮曲,一边手握一把锋利的剃骨刀,剁着结冰了的肉块。
砰砰砰——
一次又一次,冰粒和肉渣喷溅地到处都是。
“呜呜呜呜——”
黎文嘴里塞满了布条,整个人被捆得像过年的猪一样,一遍遍呜咽,拼命挣扎,但却最终只能迎来屠夫的宰割。
“乖孙孙。”老人慢条斯理的拿布擦去剃骨刀上的碎渣与血水,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
“别说我不疼你啊。”她嘟嘟囔囔,“咱家几代当成才有了你这个好孙子,奶奶,我可最疼你了。”
“所以啊,我决定告诉你一件事。”老人眯眼凑到他的耳边,表情忽然严肃,“你知道吗?”
她说:“末日快要来了。”
黎文:“………”
老人注意到他满脸呆滞,就连挣扎都停下来了,呵斥道:“仔细给我听着!”
“因为愚昧的世人所造成的罪孽,末日审判即将在不久后到来,蓝星上有罪的生灵都将得到惩戒,不过还好——”她虔诚的说道,“仁慈的神决定给我们一次机会,洗清我们污浊肮脏的身躯。”
怪异的虔诚与疯狂,在她那张年老的脸上疯狂跳跃,仿佛天使与恶魔在竭力斗争。
“我们要惩处那些执迷不悟的同胞,毁灭他们的肉/体,只有这样,他们的灵魂才能重归于纯洁。”
“而我们这些提前得到神谕的被选择之人将成为祂座下的天使,得到永世的幸福与安宁。”
“看在你是我孙子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愿意聆听神的教导吗?”
黎文:“呜呜呜呜——”
他已经不想知道,到底是怪物变成了奶奶,还是奶奶变成了怪物,反正对方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
还有,他是不会背叛马克思的!!!
“执迷不悟。”老人冷了脸,重新举起那把剔骨刀,“你已经被孤独的太深了,必须要用更深刻痛处的行为,才能让你醒悟过来。”
锋利的影子烙在黎文的视网膜上,似乎是灼痛了他,黎文恐惧地不敢再睁眼,等待刑罚到来的那一刻。
“啪——”就在这时,门口的门被踹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一根细长银色的铁棍,开口就是一句话,“还有人活着吗?”
老人盯着他手里的那根铁棍,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立即尖叫:“你是怎么进来的?不对,你这是擅闯民宅,我要叫警察来抓你。”
“我按了门铃,可是没有人给我开门。”来人就是白玖,他的语调一向冰冷,“还以为你们都死在里面了。”
“我教训孙子而已,用你来多管闲事!”老人色厉内荏,“既然看到我们没事,还不给我滚出去!”
黎文:“呜哇——呜哇——”
快来救救我啊啊啊啊!!!!
“闭嘴。”
白玖挥舞手中的那根撬棍,尖头掠过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银色弧线,落到老人的后脑勺。
瞬时间,对方的整个脑袋像被打爆了的西瓜一样,红白的内里果肉四溅开来。
与那些碎肉搅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呼哈——”
黎文嘴里塞满的破布被拿掉,他深呼吸了一次,不可避免地吸进了新鲜的空气和溢满整个房间的血腥味。
撬棍的尖端刮擦地面,嘶哑出森冷的响动,黎文的耳膜受到一阵的折磨,这才抬起头。
滴答——
鲜血一点点从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滴下来。
他如一株怪诞品种的罂粟,猩红妖冶与冷淡白皙浇灌出了他,简直艳丽得叫人移不开眼。
黎文暂时没有心情欣赏他的容貌。
——救了他的人活像个变态杀人狂。
一进门就几句话,然后打爆了他奶奶的头。
字面意义以上的。
他满脑子冷汗,不知道该感激还是惊恐。
最终理性占了上风。
黎文干呕了几下,虚弱地说:“谢谢你救了我,如果警察来了的话,我会给你作证的。”
他在那心里尖叫,只不过这种场景说成是正当防卫,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啊。
“我说了,闭嘴。”白玖捏住了他的腮帮子,把他整张脸捏的像青蛙一样鼓起来,格外滑稽可笑。
他强迫黎文与自己对视,“你以为是在说谁?”
黎文:“………”
他十分纠结的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
“还有,你奶奶没有死。”白玖松开捏住他腮帮子的手,手中仍旧还在滴血的撬棍,很没说服力,“但再这么拖延下去,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黎文弱声开口:“可是,她的头……”
“一般人真的可以轻易打爆一个人的脑袋吗?”白玖面无表情的笑总是极具嘲讽,“你以为已经结束了?”
“不,这才刚刚开始。”
像是佐证他的话一般,周边的场景逐渐开始变化。
光滑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仿佛成了塌陷的沼泽,又如一张大开的巨口,那具被爆头的尸体被一点点吞噬,消失在了他们眼前,之后地板重归于平整。
随处可见的血肉污渍慢慢地被剥离,不多时,两个好像进了屠宰场一样的家伙都变得干干净净了。
“这是怎么回事?”
黎文目瞪口呆,转头一看,白玖不见了。
眼前骤然一花。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砰砰砰——
厨房里又一次响起了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的剁肉声。
黎文习惯性的扭头去看时间。
——3:20
果然如此。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他不像第一次一样怕得瑟瑟发抖,反而很幽默的想,那接下来该来的也马上要来了吧。
“我、找、到、你、了!”
伴随嘎吱嘎吱的响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他的门口停了下来,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张苍老又阴森的面孔即将探出来,缝隙里泄露进来的细碎黑暗是噩梦拉响的前奏。
“砰——”
一根撬棍抡到了门板上,巨大的冲击力使门关上了,撬棍的主人隔着一面门板扔给她三个字:“闭嘴,滚。”
然后回头对着目怔口呆的黎文说:“这次不是在说你。”
一次又一次的黑暗与绝望。
他以为永远都逃不开的重复噩梦有了改变。
这次与往常不同,他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白玖冷冷的说道:“还傻站着干什么?”
第12章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黎文迟疑地吐出这个答案。
他也不是傻子。
一次又一次诡异的场景重演,不似常人的奶奶……他那坚定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都快出现裂缝了。
暗地里对白玖察言观色,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恶意,顶多是有些不耐烦,他可以暂时信任他。
“仔细听好。”
白玖举起撬棍,注视撬棍尖端没有一丝伤痕,很满意地摩挲光滑银白的金属表面。
“我只说一遍,外面的怪物不是你的奶奶,那只是一只异种披着你奶奶表面人格在耍你而已。”
“异种?”
“一种人类在正常情况下难以观测的生物。”
黎文:“………”
在了,在了,他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在崩塌了。
“我猜测它是把我们的表层意识拉进所制造的折叠空间内,或许有多个被复制的完全一样的空间迎接在了一起。你经历的场景才会一次次次重演。”
白玖的语速很快,吐出一连串的话,“你真正的身体在现实当中,只是表面意识附着在这些空间中活动而已。”
“为什么不是回溯时间?”黎文多嘴的问了一句,“我觉得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玖沁凉的眸子渗漏幽幽冷笑,唇角掠过一丝嘲讽,“它有这个能力,我们就可以当场投降了,这只异种要是能控制时间,直接就能弄死你。”
黎文懵逼,还不明白,“它不能杀我?”
“你以为它一次次在和你玩游戏吗?”白玖示意黎文伸出手,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对方的手背,划出一道微浅的伤痕,“它是在等你精神崩溃之际,趁机吞掉控制你。”
伤口虽小,娇生惯养的黎文还是忍不住疼的嘶了一声。
一颗颗饱满的血珠从伤痕中被挤出,以血做颜料,白玖在他的手背上勾画、涂涂抹抹。
一个五角星很快出现在了手背上,与一般的不同,它的形状微微弯曲畸形,而且是不祥的血红色。
“不要叫,不要吵,不要给它可乘之机。”白玖说,“它的一次次折磨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弱小而披的外衣。”
“这是什么?”
“旧印。”白玖简洁的解释,“异种看到会觉得像人类见到屎一样恶心的东西。”
他最初学习绘画旧印,伊维特在一旁观看,对它厌恶极了,声称像屎一样恶心。
白玖那时候还会和他讲述蓝星上的一些知识,其中提到一个国家的国旗上面有50个旧印。
对此种行为,伊维特大为迷惑,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国家要在国旗上面画50坨屎。
不过这不妨碍那个国家成为伊维特所讨厌的存在。
先不说以前的事,黎文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手臂上黏黏糊糊的感觉让他有一种错觉……
不过人的接受能力是会进步的,他拼命地转换自己的思想,把旧印理解为一种护身符。
“五分钟后,我们就开门冲出去。”
白玖把撬棍递给他,“你去引开那只异种,我去找它的寄宿物,这间房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黎文犹犹豫豫的接过撬棍,却不敢问为什么是他当诱饵,咬着嘴唇说:“在客厅,我奶奶供奉着一个神坛,上面摆着个模样诡异的偶像。”
“那我去客厅。”白玖看出了他的犹豫,难得多解释了一句,“一般人可能没那么容易破坏异种的寄宿物。”
“只要破坏掉它,循环就结束了。”他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准备好了吗?”
“等等,我想我们是朋友了吧。”
黎文小心翼翼地试探,“出去后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白玖不经思索的说道:“可以。”
反正,他消除记忆的时候,对方什么都会忘记。
一个冷淡的承诺并没有什么。
黎文安心多了,至少认为对方不会把他当炮灰来使,有了撬棍和旧印的加持,他生出些勇气,“开吧。”
咔——
这扇门经历过十几次后,主动从里面被打开了。
“孙子。”手握剔骨刀的老人在门口站着,沾满血肉的脸庞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它是从皮肤里长出的感觉。
“你不乖,你不乖。”她先是阴森森的念叨着这三个字,浑浊的眼珠外翻出了眼眶,扯出一截血肉组织,刺耳的尖叫道:“你不乖啊——!!!!”
“扮成我奶奶的怪物,给我死!!!”黎文学着白玖的样子,举起撬棍就抡了过去。
可是因为那张熟悉的脸,他还是有点不忍心,在最后关头瞳孔一缩,砸偏了一点。
他还真干不出来爆头自己奶奶的事,哪怕那只是模样相同的怪物,黎文暗骂自己窝囊,回头喊道:“你快去客厅。”
不用他提醒,在怪物怒吼声中,白玖踹开一个个的障碍物,那个神坛和人偶已经在他的眼前了。
——人偶还不知危险地笑,咧出极红的嘴唇。
“别想!”
怪物放弃了它伪装的人类皮囊,手臂化为两条修长的触手,不仅如此,原本完好的皮肉之下浮现一个个小洞,里面还钻出来更多的条状触手。
一根触手洞穿了黎文的手臂,顿时,他鲜血如注,手中握着的撬棍掉在地上。
妈了个巴子。
黎文现在真觉得白玖割开的那个伤口简直是不值得一提。
他一边疼痛难忍的按住那个伤口,一边去捡撬棍,弯腰的时候,他注意到手背上的旧印安静如鸡。
那条触手攻击出的那个伤口就离手背不远。
黎文:“………”
不是说旧印像屎一样恶心吗?
怎么没用,又或者难道他遇上的这只异种就喜欢踩屎?
更多的触手袭向白玖,其中一条圆润的顶端裂开一张嘴巴,“你别想毁掉我的寄宿物!”
它发疯似的去攻击白玖。
白玖失去了撬棍,不是完全没有自保之力。
他灵活的避开了所有的攻击,跳到了摆放神坛的电视机桌上,一把将那个人偶从神坛上拽了下来。
“救命!!!”
黎文还是不敌那只怪物,被无数条触手捆绑着举到了半空中,他惊恐的大喊,受伤的手臂在不断往下滴血。
很快就聚集了一小滩的血泊,怪物冷冷地盯着白玖道:“放开我的偶像,否则我就杀了他。”
黎文求救般看向白玖。
白玖一言不发,指尖氤氲出点点的黑光,立刻把这个偶像撕烂了扔在地上。
这就这是他的回答。
怪物古怪地冷笑了一声,捆绑黎文的触手慢慢收紧,“啊啊啊啊啊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后。
一具尸体被扔在了地上,就像那个破破烂烂的偶像,血肉模糊,尸体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睁大。
黎文死了。
偶像也被毁掉了。
可是这场循环没有被打破。
白玖依旧站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怪物大笑着嘲讽,“你不仅失败了,你还害死了他!!!”
第13章
“是你害死了他。”怪物阴森森的磨了磨牙齿,“按人类的说法,你现在就是个杀人犯。”
“可怜我的乖孙啊!被这样一个人当了替死鬼。”
它装模作样的长吁短叹。
白玖盯着黎文死相惨状的尸体,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子,替他闭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轻声说:“这次你干的不错。”
死人无法听见他的表扬。
“他死了!”
怪物疯狂的大笑,“你怎么能不去死呢?!!!”
一次又一次尖刻的责难,怪物孜孜不倦地循着漏洞,等待攻陷白玖心底防线的机会。
期待高塔从内部沦陷,在它倒塌的瞬间,它就能把这个人类脆弱的内里抓出来,攥在手里,肆意揉搓。
精神上的压力还不够,它还要让它受到肉/体上的打击。
那些在空中乱舞的触手骤然挺直袭来,像一把把锋利的利剑,准备洞穿白玖的身体。
它恶毒的眼睛希冀地被切碎的那一刻,就算他还能在够复活,普通人也很难接受自己死去过一次的事实。
咣——
一面屏障轻轻松松的挡下了攻击。
像一片被惊扰的湖,舞动阵阵涟漪。
“你——”怪物诧异的后退一步,“你不是普通人?!”
“你不知道?”白玖替死者整理好了仪容,漆黑瞳孔深处和光洁白皙的面部跳跃无规律的花纹。
他拭去指尖鲜血,瞥了一次漫不经心的注视,“是我高估了你,你不仅弱小,还很蠢。”
“弱小的人类,你竟敢——?!!”怪物愤怒咆哮着,试图突破那片防御屏障。
等它控制了他的身体,它要让他在保持自身清醒的情况下,将自己一点点碎尸万段。
“我从不理会野狗的哀嚎。”
他冷笑,嘴边溢散的血迹已经分不清是无意间溅上的,还是自身疯狂举动压榨的结果。
唯有一点,饥饿的食欲死命抓挠他的胃部,神经抽搐,他将对伊维特抑制的欲望释放发泄出来。
一双眼睛宛如狰狞的兽瞳,他此刻只想撕开猎物的喉管,啜饮并不甘美但却丰盛的一餐。
他指尖几点氤氲的黑色慢慢成形成一个咒法。
*
这里。
像地狱。
森白的骨渣被打碎杂糅进猩红血肉中。
罪魁祸首踩着一片盛开的碎红,他轻轻捧起中央完好无损的头颅,与它恶毒狰狞的眼睛对视。
他说:“这世间的一切都逃不开弱肉强食,是吧?”
“我一直都那么觉得。”人类外表冷漠的皮囊渗漏一点不寒而栗的可怖,他的嘴唇像饱饮了鲜血。
“嗬哈——”他手中的头颅嘶哑出难听的声响,脸部定格出一个怨毒的表情,却憎恨又无奈。
“抱歉,我忘了。”他说,“你的舌头被我割掉了啊,连带着那些无用的肢体一起,都成为了我脚下踏着的泥泞。”
“那干脆这双眼睛也别要了吧。”他手中出现两根尖细的锥体,狠狠戳进它的眼眶当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刺耳的尖叫中,他道:“弱者应该顺从强者,我理解中是这样的。”
“至少,你该稍稍取悦我一点,不是吗?”
眼眸深邃,无光,宛如深渊。
他在微笑,像个恶魔。
“我现在不是给他报仇了吗?”
空间又开始转换,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
死亡是什么样的?
对黎文来说,死亡绝对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在胸腔里的氧气被一点点挤干,他拼命地张嘴吸取那些在窒息时宝贵的东西,甚至无法喊救命。
他好像能听到自己的肋骨一根根断掉的声音,黏腻的触手逐渐收紧,他越来越痛苦,直到陷入一片沉闷的黑暗。
“啊哈——”
黎文从他的床上醒了过来。
第一时间,他掐着喉咙,几乎近于贪婪地深呼吸了一次,直到那种精神上的窒息感完全消失。
他才有精力去想接下来的事。“醒了?”
黎文被吓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去看。
白玖坐在床边,手里没有了那根撬棍,而是双手抱肩,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
他冰凉的双眼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傲慢感。
“我…我没死?”
黎文一把掀开被子,在自己身上乱摸,发现自己一个伤口都没有的时候,他开心的快要哭出来了。
“我没说你真的会死。”白玖的语调出乎意料的平和,“只要你不精神崩溃,就相当于拥有不死之身。”
还有,那个偶像不是它的寄宿物,这只异种很狡猾,找不到寄宿物,我就暂时对它没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什么滤镜,黎文总觉得对方的态度不止好了一星半点。
要让异种知道他此刻说的话,指不定当场就得气晕过去。
暂时没办法就虐杀它一遍?
“那我们该怎么办?”黎文不知道这时候还发生了点什么,焦急的问道,“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吗?”
他刚醒来时对白玖那时的见死不救有了点芥蒂,这是人之常情,谁叫他死的那么惨。
可他没死,而且眼下的生命全依赖白玖,这么一想,他的哀怨也就没有那么不知趣的显露出来。
“拆。”
这个字从白玖的唇边吐出。
“我们先把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毁一遍。”白玖话锋一转,“我就不信找不到。”
他魔法用的太过线了,现在头痛欲裂,再用一遍大范围的魔咒,他绝对会比那只异种先倒下去。
他捡起地上的撬棍扔给黎文,原来撬棍不是不见了,而是黎文没看见而已。
黎文:“…好的。”
他,一个新时代的好青年,要帮着外人拆家了。
可是五分钟之后。
怪物没有照旧来到门外吓他们,念一遍熟悉的台词。
“奇怪,它人呢?”
黎文蹲在门后,就想等门开后给它一一撬棍,可左等右等,怪物别说人影,连声都没了。
“我们主动出击。”
白玖对当时自己的行为也有点数。
房间里的两个人打算一出门就奔着客厅去,而黎文打开门竟然和怪物打了个照面,两双眼睛看向对方。
黎文:“………”
怪物:“………”
黎文吓了一跳,举着撬棍,把自己惨死的怒气当勇气,正准备高呼一声,“给我去死!”
没想到,怪物瞥见他旁边的白玖,立刻退后了几步,尖叫比他最初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响亮。
“你不要过来啊——!!!”
它大喊着跑了。
跑了……
黎文:“???”
他一脸懵逼,“这是怎么了?”
白玖说:“别管,去拆东西。”
黎文点点头,也知道眼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首先瞄准了一个目标,一撬棍干翻了神坛和偶像,哪怕知道这不是寄宿物,他也想干掉它。
做完这件事后,他爽了,继续冲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白玖被涮了一把,也借着毁灭东西发泄自己的怒气,他是性格冷淡,又不是没脾气的人偶。
两个人所到之处,犹如刮了一场十几级的台风,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几乎看不到完好的物品。
被冷落一旁的怪物孤零零的站着,面目一片狰狞,它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人类的国骂:“敲你马!听到没有?!!”
“你们两个,我敲你马啊!!!!”
它咆哮道,却无法对他们做出真正实质性的伤害。
毕竟在这个空间死去,对现实中的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这让黎文算是知道了一切反派都是纸老虎。
他在自己房间以外的地方打打砸砸地差不多了,把能毁的东西都毁了一遍,可还是没有找到真正的寄宿物。
又一次的回到原点,因为期间怪物阻挠他们拆家,黎文拆家拆的上了头,一棍子打爆了它。
“好累啊!”
黎文躺在床上喘的犹如死狗,他发誓今天自己的运动量加起来绝对超过了他一个月的运动量。
“这个闹钟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跟着一起回来的白玖思考他们差不多把外面都拆过一遍了,可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寄宿物,正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打转,突然注意到一个奇怪东西上,突兀地问。
“啊,是的。”黎文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迟疑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闹钟就是显示的是同一个时间3:20,等等——”
他们已经在房间里休息了五分钟。
现在闹钟的时间还是3:20。
一分钟都没有变过。
黎文意识到是他们灯下黑了,他的房间是一切的原点,如果被传送回原点的话,一开始破坏会很容易,所以就没有从他的房间开始破坏。
而现在——
他和白玖同时开口:“这个闹钟有问题!”
门外的怪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此刻闯了进来,不顾一切,愤怒的喊道:“不——!!!”
来不及了,白玖破坏掉了那个闹钟。
将它打在地上,踩了个粉碎。
咔嚓咔嚓——
似乎能听见什么刺耳的声音,眼前的一切像是玻璃被划开了一道道裂纹,支离破碎开来。
白玖所见到的场景都变了,一个光球飞快地从闹钟的碎片里钻了出来,想要逃离。
他一把抓住了它。
循环结束了。
黎文和他的奶奶昏迷的倒在地板上。
第14章
白玖拉来一张椅子,他坐在上面,不紧不慢地啃食异种的光团,全然没管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一口接着一口,刚吃时像寡淡无味的水,口感称不上太好,味道是慢慢酝酿开来的。
这次的有点像烤肉。
品尝完最后一点余韵,他枯竭的精神识海像得到了一场雨露滋润,畅快感无法形容。
连带着那些残余“污秽”都成了有些刺激的享受。
他咀嚼完堕落、肮脏的食粮,填补空虚的胃。
才有精力去做其他事。
黎文和他的奶奶并排躺着,都处于昏迷之中。
孙子没什么问题,昏睡一会儿就好了。老人的呼吸很浅,白玖试了试她的脉搏,很微弱的在跳动。
她被完全控制过了,就算异种后来被驱逐,作为中间宿主的她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更别说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作为异种宿主的生灵下场都不会很好。
余留下的“污秽”可能导致她发疯、残疾,或者从现在开始,她会陷入永远都醒不来的昏迷。
白玖的眸光微凉,嘴角翘起点讥诮的弧度。
他是认识她的。
不是什么好印象。
同住在一栋楼里十几年了,而且只隔着一个楼层。
白玖身上总会伴随若有若无的厌恶感,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会很迷信,她口口声声说他是什么邪魔妖物,经常在他家门口贴些符纸和洒符水,鼓动整栋楼的人排斥他。
这也就算了。
这点程度可以来说是不痛不痒,反正就没人喜欢过他。
在某一次。
对她和其他人并无一样的忽略态度发生了改变。
是他对她印象最深的一次。
有几个骗子蛊惑她加入什么邪/教,白玖当时正好撞见了,出于好意赶走了那几个骗子。
后来,她可能被迷信蛊惑的太深了,年纪大了脑子有些不清楚,认定他是什么怪物,跑到他家捅了白玖两刀。
没捅到要害处,他勉力叫了救护车,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因此错过了一次重要的考试,没有拿到当时学校给名列前茅学生的奖金。
然后,他的好父亲和对方的亲属达成了和解,赔一笔钱了事,这笔钱他一分都没有沾到,被他父亲拿走逍遥去了。
白玖掏空积蓄自己付了医药费,连啃了几个月的馒头,就着自来水吃,得到了两道消不去的疤痕。
白玖是有办法消除“污秽”的。
可她算得上是自己的仇人。
要不要救?
白玖靠着椅背,仰头注视一片空白的天花板,听着那点呼吸声越来越弱。
他站了起来,手掌放到老人的后颈处,与毁灭的黑光不同,灿烂的金色光芒一点点地汇聚渗出。
被老人吸收了进去。
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
一杯水泼到了黎文的脸上。
“什么鬼!”
他瞬间清醒了,冰凉的液体使他甩了甩头。
“把你奶奶抱到床上。”
黎文循声过去,见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白玖,苍白的皮肤和细碎的黑发使他有一种矛盾的割裂感。
白玖说话的语气轻慢,顺道把空杯子扔给了他。黎文手忙脚乱的接过来,才有时间问一句:“我们得救了?”
白玖很冷淡地嗯了一声,没再理他。
黎文一时间有些尴尬,把奶奶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仍旧有些担忧,“她没事吗?要不要送医院去?”
“睡一觉就可以了。”黎文注意到白玖的脸毫无血色,嘴唇也泛起一股贫血般的苍白。
他意识到了什么,“你…没事吗?”
白玖指尖按压太阳穴,勉力压下口中的腥甜,忍受一波波强烈的眩晕和呕吐。
他的神经在抽搐,向主人做出抗议,冷淡地说:“来我这儿,把你的猫带走。”
他故作无事的站起来,忍受五脏六腑灼烧般的疼痛。
黎文应了一声,看他似乎什么没有什么大碍,跟着白玖走出了家门。
期间,在又长又陡的楼梯上,他琢磨着布莱克为什么会在他家,还有就是不知道白玖是什么人。
能从怪物手中救下他,绝对不平凡,
每个少年都有一颗中二的心。
他很想询问白玖他是不是什么超能力者,又或者是那种什么古老世家的传人。
反正,他暗搓搓的有些兴奋,很想从白玖那得到一星半点的神秘知识。
就是两个人不熟。
但没关系,他等会儿知道了他家的住址,以后多去串串门,迟早有熟悉的那一天。
可当他和白玖很快就在十三楼的门前停下时,脸色顿时变白了,他的声音音量很小,“你住我奶奶家楼下啊。”
白玖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在他面前挥了挥,昭告自己主人的身份,然后插进了钥匙孔里。
黎文尴尬地恨不得离开地球,他状若无事地抓了抓头发,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他是知道自家奶奶和楼下邻居发生过的事。
怎么说,感情他和这位还是有点龌龊在的,这位竟然还来救他们,此刻他和人家说话都感觉没皮没脸的。
咔——
门开了。
他一只脚还没有踩进去。
“主人,欢迎回来。”
伊维特的脸就露了出来。
他跪在地上,卖萌似的举起两只手,面带笑容,头上戴着三角猫耳的装饰,说话间一抖一抖的,很想让人来摸一把。
衣着到无大碍,只不过,这场景多多少少有点……
白玖看到黎文惊恐地退后一步,眼中充满了“你竟然是这种人”的情绪。
偏偏这时候,伊维特又叫了一声,“主人。”
黎文看他的眼神更惊恐了。
白玖:“………”
白玖慢慢举起了一根用黑暗元素实质化的撬棍。
“你,给我滚进去!”
第15章
“现在只剩你和我了。”伊维特趴在床上戳戳黑猫柔软的身体,“说点有意思的事给我听嘛。”
黑猫紧张的注视他,也不敢轻易闪躲,伊维特的嘴角填满了笑容,可那双眼睛永远都是冷的。
它没有被放在同等的地位对待。
布莱克在他眼里就是个有点意思的玩具。
偶尔来了兴趣会拨弄一下。
“你想知道些什么?”
它艰难开口。
白玖走后,伊维特异样的非人感终于不再掩饰,黑猫像慢几拍似的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可怕的气息。
而且,不是来自白玖,属于伊维特本身自带的。
它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张皇失措之下寻找的求助对象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怪物。
它勉强找出这个词来指代形容。
“你知道怎么能让哥哥更喜欢我吗?”
伊维特支起下巴,绣满暗纹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小臂,白皙得有些假,像人偶塑料制的肢体。
丝缎似的长发蜿蜒在雪白的被单上,浓艳的面孔如无数笔触堆积起来浓墨重彩的油画。
任何人看到这种场景都会产生一种联想。
他是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蝴蝶,张开自己细长的口器,等待猎物被自己美丽的翅翼捕获。
被蛊惑的猎物痴傻地失去自己的小命。
任何人几乎都不能阻挡这种魔幻的魅力。
可黑猫有自己独特的审美,暗想他要是有粗壮的肢体,尖锐的獠牙,再有一张毛茸茸的脸蛋,那才叫好看。
它不被对方的脸诱惑,反而再把他的危险性提高一个等级,内心里暗暗警惕。
“你是指哪方面的喜欢?”
“喜欢还用指哪方面吗?”伊维特捶了捶床板,一副向往的样子,“就是那种…会亲我,抱我,摸我的那种。”
亲我,抱我,摸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黑猫:“???”
那不是恋人吗?
等等,你让一只猫给你普及恋爱要素?
“说话啊。”伊维特很不客气的把它拎起来,像个铃铛似的那样摇,把黑猫摇得一阵头晕目眩。
黑猫大喊:“停停停,我有办法了。”
伊维特一松手,黑猫“啪”的一声掉在床上。
他把脸凑过去问:“什么办法?”
黑猫虚弱的回答:“首先,你有手机吗?”
伊维特想了想,手伸进枕头底下找了找,拿出来一个东西,“是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吗?”
“唔,哥哥当时和我说无聊的话就拿去玩。”伊维特把屏幕按亮,“要怎么用?”
黑猫一看,肉垫按在屏幕上划拉,不用一分钟,就知道这是个便宜货,内存只有32G。
里面除了一些必要的聊天软件,空的很可以,连个游戏都没下,乍一看还以为手机主人是个老年人。
软件的聊天记录都删的很干净,好友少的能用一只手数过来,群只加了一个,而且这两者都是和学校相关的。
黑猫偷偷做了点小动作,本还想在其中找点线索,看看这家两个人都是什么身份,现在看来只能作罢。
它只能老老实实地教伊维特。
“首先,你得下载一个叫x江的软件……”
伊维特不会,它一步步地教伊维特把软件下好了,桌面上多了一个丑陋的绿白图标。
一打开,那简陋的排版,小到可怜的字体,简单粗暴的页面就进入了伊维特的眼睛。
“好难看。”伊维特嫌弃道:“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黑猫点头:“你不要看它看起来丑…好吧,是挺丑的,但你要注意里面的内容。”
可页面刷拉了两下,忽然就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了,伊维特疑惑地问:“怎么了?”
黑猫很淡定,不知为什么,熟练的让人有些心疼,“没事,她们的管理员可能又摸服务器了,所以卡了,等一会儿就行了。”
……
五分钟后。
黑猫成功地带伊维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咦,人类…还能这样?”
“对啊,我跟你说…还有更厉害的。”
“更厉害的?”
“下次,带你去花市,喵喵喵。”
黑猫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得到了伊维特的友情,他们一起热烈地讨论着,直到……
伊维特突然把脑袋从屏幕前移开了,他喃喃道:“哥哥,回来了。”
黑猫正看的起劲呢,也一下子蹦了起来,“这么快吗?”
“是啊,哥哥也很厉害的,好像还带着一个人一起。”伊维特在几十分钟内学到了许多新东西,他兴奋地说道:“快给我出个主意,我要给他一个特别的欢迎仪式。”
黑猫还真在几秒钟之内跟他出了个主意。
“要不,你在头上戴着猫耳,跪在地上,等他一进门的时候,你就喊‘主人,欢迎回来’?”
“这样他会喜欢吗?”
“人类可喜欢这样了。”黑猫显得非常肯定,还拿出了事实证明,“我看见过我的主人每次在手机上看见这样的画面,都会冲着旁边的我傻笑,然后大喊‘给我变’。”
“那我试试。”
伊维特很快就做好了准备,他现在的样子也是拟态,让脑袋上长了一对猫耳出来也不难。
他跪在地上,举起双手,等待开门声响起挥了挥,以甜腻的嗓音说:“主人,欢迎回来。”
然后就有了以下的场面。
白玖很热情地拿出撬棍,把黑猫从家里丢了出去,关上门,很好的“招呼”了他一顿。
等到门再打开,黑猫和他的主人发现伊维特不见了,白玖握着水杯正在喝水。
“那个…你弟弟呢?”黎文小心翼翼地问。
“他不是我弟弟。”白玖冷笑一声,“如果你们要问他在哪里?去锅里找他吧。”
他家厨房的一口锅放在煤气灶上,下面开着大火,上面盖着锅盖,沸腾起冒泡。
忽然,锅盖被掀开了,煮的沸腾的锅里冒出来一只手冲他们挥了挥,有个声音虚弱的开口道:“我在这儿呢。”
黎文:“………”
很好,他最后一点唯心主义世界观裂开了。
白玖用一种硬核的魔幻方法洗刷了自己即将变得很奇怪的名声,而且他也没有真正生气,顶多是对这种迷惑行为有点不满,很快就允许伊维特从锅里爬出来。
他连喝了几杯水,压下口腔的血腥味和内脏的不适感,坐在沙发上向黎文那边招了招手。
黎文抱着猫过来了,忐忑地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叫你的猫过来。”白玖示意他把黑猫放下,又喝了一杯伊维特递给他的水,“我们的交易完成了,我把你的主人安全的带回来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在黎文满脸震惊的眼神下,黑猫瞥了他一眼,开口说话:“那我得慢慢和你讲。”
黎文:“???”
黎文:“…布莱克,是你救了我?”
“这是重点吗?!!”黑猫“喵喵呜呜”了一声,很像人类的“哼”,“傻逼!”
黎文摸了摸鼻子,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被自己的猫骂了,他小声道:“我就是有点好奇。”
“还有,你是猫精吗?”
“不是。”黑猫没好气地说,“不要把我和你们国家的神话故事联系在一起,我不用修炼,天生就是这样子会讲话,也没有成精。”
“哦。”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受了一波刺激,发现自己猫会说话的惊讶感也没那么强烈了。
黎文连忙示意白玖和黑猫继续,“你们聊,你们聊,我……”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忽然就发现在场很空闲的人还有一个。
是那个白玖自称不是弟弟,却和他长相几乎相同的人。
容貌极其出色不用说,长发披肩,穿一身样式奇怪的袍子,再来一顶尖顶软帽,就可以扮演童话里的法师了。
他不理黎文,只顾着给白玖递水,在除外就是专注的看着白玖。
黎文心想,就位比白玖打扮的更像神秘人士。
在另一边,黑猫开始了它的长篇大论。
“我住在幻梦境里一个叫乌撒的小镇,和我的爷爷一起生活,在哪里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猫族。”黑猫的语气不自觉地有点怪,“在那里,没有人可以欺负猫。”
白玖只想让它讲快点,讲重点不要讲废话,疲惫感一波波涌了上来,想要将他拉入睡眠。
他的指尖按压太阳穴,内脏的疼痛又卷土重来。
这时,还没有等黑猫继续讲,伊维特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瞳孔晦涩地说道:“哥哥,你的手怎么了?”
一只猫和另外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白玖的手看去。
白玖的指尖有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
第16章
白玖的指尖瞬间蜷缩起来,他慢慢从伊维特那里抽出手腕,淡淡地说,“没什么,不用管。”
仿佛这一切都是别人的幻觉,哪怕他的喉咙已经攀爬上了丝丝痒意,下一秒他就要不能自控的咳嗽。
“不,我想,有必要让这两位回避一下。”
伊维特陡然阴郁下来,几乎是不容拒绝的说道。
“卧槽——”黎文惊恐的看见自己腾空而起,像被施加了漂浮咒似的扔到了大门口。
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飞到他的怀里,他连忙接好,低头和布莱克的猫脸面面相觑,大门在他们眼前重重的关上。
“我建议你们明天再来。”
伊维特的脸消失在门缝中。
“他们怎么了?”黎文自言自语,总感觉这一幕是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我怎么知道。”黑猫甩了甩尾巴,用肉垫拍拍他的脸,“既然他们都不愿意让我们掺和了,那就走呗。带我回家,多开两个罐头给我,别忘了今天是谁救了你的小命。”
“好的……”
行吧,不管你的猫会不会说话,主子还是主子。
另一边。
伊维特一边分析那烧焦痕迹的残留,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边又倒了杯水给白玖滋润喉咙。
等到他终于查清楚这烧焦痕迹是什么造成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光明元素?!!”
“是又怎么样?”
“哥哥,你还记得你是个黑法师吧?”
他以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道。
“元素相克性,每个法师都该懂。”伊维特轻轻摩挲他的脸,指腹传来湿润感,是白玖渗细密的汗水。
“我猜你吃掉的东西没有拿去填补窟窿,却为你的一次不理智行为偿还了代价,导致你比之前还虚弱。”
“要我帮你看看你的内脏出了什么问题吗?”
伊维特是笑着的,比冰更冷,手指捏的嘎吱嘎吱响。
元素之间是有一定相斥性的,极端的像水与火,光与暗,一见面就要打一架,完全吞掉对方才肯罢休。
法师是可以利用多种元素的,但最好不要那么做,贪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多系法师不可能存在,当元素是死的,就真没脾气?
“嗬——”白玖轻咳一声,眼角染上细碎的薄红,像是要压下自己失态,他扯住伊维特的领口,断断续续的开口:“你…不是已经…在这么做了吗?”
“是啊。”伊维特把手放到他的眼睛上,在他耳边残酷又温柔的低语,像恶魔又像天使,“我希望你重要的脏器没伤到,最好骨头一根都不要有事。”
“希望如此,不然的话。”他笑得很甜,像一颗裹着毒的糖,“我就去干掉那只猫和他的主人。”
“唔,咽喉、肝脏……胃,十二指肠?”被一个个点到的部位像划过一片冰凉,白玖的心脏紧缩成一团,他深呼吸了口冰冷的氧气,艰难的咽下,肺部痛得在发抖。
“好吧,算他们逃过一劫。”这场简单又漫长的检查结束了,伊维特拭去白玖眼角残留的泪痕,搂住他“哥哥,你可以睁开眼了。”
“你看起来真狼狈,要再来杯水吗?”
对方的指腹摩挲着白玖的皮肤,脸颊几乎与他相贴,唇齿间吐出的冰冷气息刺得人打了个激灵。
白玖在他的触碰下几乎痉挛,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汗湿的黑发下,额头镀上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他喉结滚动,咳了一声又一声,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发誓这是你自找的。”他喃喃道,眼睛有种水光潋滟的湿润,注视伊维特的目光带了阴郁的魔性。
说罢,白玖一口咬住了伊维特的脖颈,把他推倒在沙发上,发疯似的去啃咬人体颈部的动脉。
咕噜——
期待牙齿破开那种鲜血淋漓的快感。
他的咬有野兽扑咬血肉的那股狠劲儿,尖锐的犬牙想要撕开表皮,畅饮鲜血,吞咽一整块组织。
不许猎物挣扎,一点也不允许,想扯开那甜美的血管,感受那蓬勃的生命力在唇齿之间弹跳。手背的黛青色血管像是植物疯长的根,扭曲又张扬,突起蔓延至指尖,在冷白色的皮肤上留下鲜艳的印记。
时间久了,会挤压出微微点点的猩红。
多多少少有点病态。
被搞得那么狼狈,白玖一时间让羞耻冲昏了头脑,紧接着,基因本能的食欲占据了他的全部思考。
他在狩猎,他在渴求。
伊维特呢?
在忙着陪他一起发疯呢。
他被掌控住要害,瞳眸划过怪异的欣喜,像肮脏的淤泥,几乎要将其染成同样纯粹的黑色。
明明是被劫掠一方,却好像更加的欢乐,他的羽睫甚至在颤抖,迎接这份愉悦。
“是的,这是我自找的。”
他对白玖有种诡异的纵容,宠溺着他的索求无度,散落的黑衣如同凋零的玫瑰。
一点点,像是来自本源的气息抚平了他灼痛的内脏,白玖尝到了好处,还想要更多。
“哈啊——”
他咽了口唾沫,闭上眼,仿佛在吮吸甘甜的血液。
白玖生出一股极端的暴虐。
想杀死他,将他的整个尸体都连皮带骨的吃个干净。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经过心脏运输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又平息,他眼尾鲜艳的极红,像疯癫,像隐忍。
他咀嚼从半身那里掠夺来的丰美食粮,全部咽了下去,像尽全力享受下每一滴血,每一块肉。
这场双方都疯批到不行的狩猎过程在这张狭小的沙发上持续了很久很久。
之后,白玖陷落在颓靡的梦境里,直到午后的阳光洒落到脸上才幽幽醒过来。
他恍惚以为自己还在黑甜的睡梦,嗅到一股食物的香气,舌尖的味蕾立刻苏醒了,不断分泌唾液。
“哥哥,醒了啊?”
伊维特坐在床沿,手里端着托盘,他的黑色长衣外穿一件鹅黄色的围裙,上面还绣着朵粉红色小花。
他一脸乖巧,笑容灿烂的有些无害,“要吃点东西吗?是我亲手做的。”
“我希望我出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厨房被你炸了。”白玖冷淡嗓音粘上了沙哑,他扫了一眼托盘。
都是小冰箱里的食材,外表至少都是熟且没有恐怖的形状,内里不知道是怎么样的。
“绝对没有。”伊维特保证。
他递了双筷子过来,白玖接过来,尝了第一口。
白玖:“………”
白玖面无表情的咀嚼食物,说了一句:“从今天开始,以后都由你来做饭。”
盘子里的食物被他一扫而空。
吃完这顿有些迟的午饭,白玖去洗了个澡,带着满身的湿气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伊维特在洗碗,他像是一夜之间加载了什么家务软件,从厨房杀手变成了厨房能手。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提昨晚的事。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
白玖指尖微动,门就自己开了。
“那个…下午好!”门外的是黎文,还有黑猫。人类有些局促,“现在方便吗?我带了布莱克过来。”
“可以。”白玖说话不经意带了股懒洋洋的味道,他让他们坐到他的对面,自己靠着沙发,“我们可以继续~昨天的话题了。”
“那我就长话短说。”黑猫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着的伊维特,感叹食物链的地位,“我能知道你身上邪神的味道来自于那位邪神。”
“祂的尊名是什么?”
“这个……”黑猫干笑两声,“我是不知道的,我得回家一趟问我爷爷。”
“要多久?”
“大概…几年?”
白玖:“……”
他一字一句道:“你在耍我们?”
第17章
“等等,不是!”黑猫惨叫道,被一边洗碗的伊维特拎起来,听着对方自言自语猫煲的制作方法。
一段靠着卖奇怪安利搭建的塑料友情塌得比什么都要快。
他语速飞快,“我就是想开个玩笑。”
“放开它。”
伊维特一向是白玖的忠实走狗,很配合的照做了,并且在猫旁边放了把菜刀,对他营业性一笑。
警告意味十足,再搞什么小动作就鲨了你。
黑猫:“………”
玩不起玩不起。
塑料朋友不靠谱,它算是看清了。
被敲打过的黑猫蔫巴巴地说道:“不用那么久,但也不会很快,因为去乌撒镇的路上盘踞着一些原住民怪物,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阻碍。”
“正常时间是多少?”
黑猫说了个数字,也没有结巴,“大概两三天吧,遇上一些麻烦,大概要十几天。”
“你真的知道我身上邪神的味道来自于那位?”
“对的。”黑猫硬是用他那张猫脸做出人类的后怕表情,挥了挥爪子,“我曾经和我的爷爷帮助过一个叫伦道夫·卡特的人类,他是个很了不起的冒险者,据说面见了一位很恐怖的邪神活着回来了。”
“我当时还小,和卡特虽然只见过几次,可他自从归来后,身上沾染了点邪神的气息,那个味道我至今都不会忘记,真的非常恐怖。”
“所以,我才会第一时间遇到你就扑上去。”黑猫绕着白玖转了两圈,“你不介意的话,我就采集点气息带回去给我爷爷看看,就算是我的记忆有差错,我的爷爷见识非常广,它你有办法辨认到底是哪个邪神。”
白玖同意了,没理由拒绝。
黑猫似乎有特殊的天赋,比如向他们求救时的穿过玻璃,又比如就像他现在举了举爪子,就完成了所谓的采集。
“我会尽快给你们答复的。”黑猫说。
在这场交易结束之后,他们没什么好聊的了。
白玖忽然想到了黎文,示意他过来。
黎文乖乖的走过来,问:“有我什么事吗?”
“消除你这段时间的记忆。”白玖幽黑的瞳孔和苍白的面容倒映在黎文的眼中,他与他对视,轻声说道:“不要乱动,很快的。”
“啊……”黎文本来想套套近乎,最好能学到什么中二一把,没想到要被消除记忆。
他有些不情愿。
“傻逼。”黑猫踩踩他的手,鄙夷瞥了他一眼,“普通人最好不要知道这些事,你又没能力保护的好自己,知道的越多,疯的越快,你以为你是主角?”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黑猫说,“就算是那位传奇冒险家卡特,最后也失踪了。”
“好吧,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黎文紧张的抓裤子,那点不情愿也烟消云散了。
他闭上眼说:“我准备好了。”
“……”白玖说,“首先你得把你的眼睛睁开。”
“哦,好好好。”黎文连忙睁开眼。
在他紧张的注视下,白玖的虹膜中央泛起浓郁的深黑,像黑丝绒的线条一样往眼白扩散。
黎文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奇妙,盯着他的眼睛看,两个人大概相互持续对视了一分钟左右。
白玖移开眼,说:“好了,我还给他下了个指令,他会自动跟你回去的。”
黎文迷茫的眨眨眼,听见他和黑猫布莱克说:“同时,我还给他施加了一个暗示,他会自动忽略你的消失,直到你再一次回来为止。”
黑猫点点头,“我会找个机会和你们见面的。”
这就算完成了?
黎文更迷茫了,他默默举起一只手,小声道:“那个……”
三个人,三双眼睛,同时盯着他看。
黎文:“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忘记啊。”
“等等。”白玖拽住他的手腕,再一次施加了法术,“这次呢?还是一样吗?”
他加大了法术的力度。
黎文就感觉被看了一眼,然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如实说道:“对,我都还记得。”白玖没有在他的眼中看见施法成功的纹路,皱眉细想一会儿,就大概已经知道了答案,“怪不得画在你手背上的旧印没有用。”
“我想,是很少见的绝魔体质。”
他说。
“绝魔体质是什么?”
“我来回答。”伊维特抢在白玖之前开口,他低笑道,“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对于普通人来说没什么用,而对梦想成为法师的人来说可是绝症了。”
“这种体质很少见,几千万中才会有一个人。”
“这种体质可以免疫魔法?”
“不是完全免疫。”伊维特嗤笑,眼神不知道是怜悯还是什么,“遗忘咒术不需要调用元素,而是完全采用魔力释放,你免疫不了需要调用元素的魔法,而大多数法师的攻击都是需要调用元素的。”
“我明白了。”
黎文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刚以为自己有什么牛逼的体质,没想到竟然是个鸡肋。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学会保守好秘密,不要告诉别人我们的身份。”伊维特说,意味深长地看他,“如果要是让我知道是从那边泄密的话。”
他微微歪头,冲他做了一个杀头的横切手势,“后果不用我说了吧,明白?”
“我知道了。”
黎文吓得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一顿恐吓之后,一人一猫很快就提出告辞。
“哥哥,你晚上想吃什么吗?”
时针指向六点,他们的谈话时间并不短。
伊维特的家务小能手身份上线,他很熟练地去扎好了围裙,进了厨房,正要打开冰箱。
“你为什么会学的那么快?”白玖察觉到异样,“我记得我没有教过你做饭。”
“我是在手机上学习的哦。”伊维特的对答很合理,这时他已经打开了冰箱,“诶,冰箱是空的。”
“因为平常只有我一个人吃饭,所以里面准备的东西不多,而且我习惯随便应付一下。”
白玖勉强信了他的台词,站了起来,说:“我出门去买点食材。”
还没等伊维特回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放出一段录音的闹钟,是白玖自己的声音。
“距离期中考还有一个星期,不要忘记复习。”
第18章
白玖:“………”
他生出一种想骂脏话的冲动。
偏偏,伊维特还不知死活的问了一句,“期中考是什么?哥哥你复习好了吗?”
“没有……”白玖失去了出门的欲望,走不到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隔着一层门板说:“我今晚不吃饭了,你要吃的话自己去想办法。”
伊维特在原地茫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输入问题。
问:考前没复习很可怕吗?
答:是的,这边建议您上吊呢。
伊维特:“???”
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考前不复习,大概要上吊。
房间内。
白玖从自己的学习资料内取出一套五三数学配套试卷,前面几张做过且有批改的痕迹,打上了几乎近于满分的分数。
他皱起眉头随机的抽选一张出来,提笔就做,大约二十几分钟之后,他对照着答案批改。
很好,他得了42分。
白玖:“………”
他的数学老师可能会被气疯。
接近满分的分数成了及格的一半还要少点。
一张试卷认真做的话两个小时还不够,至于刚才他为什么做的那么快。他只写了一道大题和较为简单的选择和填空。
其余一概,不是乱填就是空着。
其他科目想想也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
白玖眼前一阵发晕,他把这张他有史以来做出最低分的试卷塞到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算是知道有比他身上所谓邪神气息更重要的事了。
“砰砰砰——”
不紧不慢的敲门后,伊维特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来。
“哥哥在吗?我下面给你吃好不好?”
“不吃,走开。”
“那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房间的门缝里流淌进一股黑色的洪流,它逐渐形成了伊维特的脑袋。
仿佛什么恐怖片,他的话宛如恶魔低语,“手机刚才提醒你,明天是周一哦。”
白玖:“………”
他举起现在最常用的武器撬棍,把他的脑袋打了出去。
东方的天穹渐渐泛起了鸭蛋青色的黎明。
几颗细微的星子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栋破旧大楼里一个住户的楼层,一盏小灯兢兢业业地工作,已经不知疲倦地亮了一夜。
白玖用一整晚的时间抢救了一下自己优秀生的身份,他合上书页,看向镜子里。
淡淡的黑眼圈描在苍白的眼角下,显得整个人又冷淡了几分,充斥一股生人勿进的感觉。
他拉开窗帘,温和的阳光洒到他的脸上,有股淡淡的暖意,该去上学了。
换下过夜的衣服,纤细的骨架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腰腹结实,线条弯折优美的弧度。
洗过晒好的衬衣套上身,换上校服长裤,他接近了正常人一些,校服胸口的校徽是一朵深蓝色的蔷薇。
穿衣镜里的他有一张俊美阴郁的面容,配合嘴角下拉的弧度,幽深的眼眸黑得发蓝。
真好看。
这是伊维特进来的第一想法。
他的腰间还系着那件绣着粉红色小花的围裙,有些滑稽一手握着锅铲,笑起来灿烂又柔和。
“哥哥,你要吃早饭吗?”
“好。”
家里的食材不多,早餐很简单,煎的有些焦黄的荷包蛋配上两根酥脆的火腿肠,再来一碗清淡无味的白粥。
白玖一边吃着,一边看表。看到伊维特坐在他的对面,他几乎和摆设一样的味蕾不知怎么泛起了一股满足感。
这个家里突然多了点温馨的氛围。
“我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学校吗?”
伊维特的碗里已经空了。他双手托着下巴,像欣赏美景什么一样看着白玖吃饭。
两条修长的腿在桌下晃荡,不太安分。
“不行。”
白玖咬了一口荷包蛋,滚烫的蛋黄立刻流了出来,他吮吸了一会儿,淡淡的回答。
“好可惜,我也想去看看哥哥的学校是什么样子的。”
伊维特突然笑得狡黠又甜蜜,拉长了语调。
“没什么——”说了半截的话语突然卡在喉咙中,戛然而止。白玖漆黑的眼珠转了转,不动声色地说道:“伊维特,你在干什么?”
他放在桌下的腿被什么东西压着,而且它还在不断移动,隔着一层布料,细细摩擦他小腿的皮肤。
冰冷的触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要哥哥亲我一口,我才肯放开。”
伊维特眨眨眼,灰白的眼瞳亮晶晶的,像往里撒了一把揉碎的星星。
他伸出一只手,指尖微勾,像青涩的花苞,是花朵不太成熟的勾引。没有血色的皮肤下蜿蜒着黛青的血管。
他笑起来,如一只期待着美丽宝物的小乌鸦。
“给我一个早安吻好吗?”
“那你就过来一点。”白玖喝完最后一口白粥,放下筷子,“在那之前,把你的腿挪开。”
“好啊。”伊维特美滋滋的满口答应,照做了。
似乎完全不在乎他会赖账。
这让有这个打算的白玖忽然升腾起一种不忍心的情绪,于是在伊维特靠过来时,他轻轻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吻,很浅很淡,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般。
“那么,现在该我吻哥哥啦!”
伊维特宣告。
不等白玖反应,伊维特吻在了白玖的左眼眼皮上。
白玖瞬间僵硬住了,无法动弹。
于是,伊维特更得寸进尺地伸出猩红色的舌尖,轻轻挤压他深黑色的眼珠,掠过一根根纤细修长的黑睫。
把像一层层簇拥的茂盛黑草染上晶亮的水迹,白玖被当做糖球一样舔舐的眼珠像沾了水的黑宝石。
“够了!”
白玖一把将他推开,迅速擦干净眼角的水渍,“伊维特,你在干什么!”
他感受眼球的异样感,做出了极大的应激反应。
在另一个世界。
这只眼睛曾经被挖掉过,充当前任黑法师熬煮主要的材料,这让之后,他的眼眶被迫拥有了一只义眼。
此后,就算是现在,他的这只眼睛也特别的敏感。
“在做覆盖标记啊。”
伊维特无辜的说。
“抱歉,我好像忘记哥哥的这只眼睛没有被挖掉了。”他满脸歉意的说,“只是考虑哥哥你要去人很多的地方学习,我又担心那只猫说的邪神气息会给你带来影响,我就想在这只假眼睛上做一个覆盖的标记。”
“不知道有没有用。”伊维特舌尖微勾,似乎还在回味,“原谅我好不好。”
“………”
白玖低声骂了句脏话,又揉搓了会儿眼球,直到那种像被蛇分叉舌尖舔过一样的滑腻感消失才肯罢休。
伊维特的理由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在一片打闹中吃完早饭,他背上书包,出了门,临走前还警告的说了一句,“不要随便出去。”
“我这是被囚禁了吗?”伊维特唉声叹气看着他出门,倚在门框边上,“哥哥不在,这个家像我的小黑屋,就差来根锁链把我拴住了。”
另一边。
白玖已经循着记忆里熟悉的路线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上有许多和他校服一样的学生,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捧着书本在看,鞋子和校服洗的有些发白了。
白玖所就读的高中设施完备,师资力量很强。里面的学生几乎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学习优异但家境贫穷的择优生,另一类则是家里非富即贵而缴纳巨额学费的学生。
家庭条件好且学习又好的学生还可能有,又穷学习又差的学生不可能存在。
白玖是那两类学生中的前者,他的中考成绩很优异,曾经有另一所非常好的高中向他递出了橄榄枝。
可他还是选择了现在的华庭中学。
很简单的理由,在他父亲不养家而他因为人们的厌恶几乎无法打工的情况下。
华庭中学免掉了他的学费,且每年给出的补贴和他名列前茅带来的奖金成为了他维持生活的支柱。
即使受到那些富二代校园霸凌的几率大大提高,他无法拒绝这样的条件,比起活下去,有太多不值一提的东西了。
因为实在太早,车上的人还不太多,白玖选择了一个坐在窗边的位置,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
他熬了一整晚的夜,通宵复习,困倦又重新涌上心头。
突然,他又睁开眼,因为听到了一阵细细的窃窃私语,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有两个坐在一起的女生,指着他在交谈,时不时发出一声轻轻的嬉笑。
“你瞧…他长得真好看。”
“对啊,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等会儿去勾搭一下。”
“你去。”
“我去就我去。”
白玖看过来的视线被她们察觉到了,她们的脸似乎红了一下,害羞的转了过去,不说话了。
公交车很快就开到了学校。
他跟着人流下了车,那两个在车上交谈的女生似乎想挤到他的身边和他说话,可是白玖比她们早下了车,只留下他们在原地表现有些着急的样子。
白玖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不自觉地摸上了左眼眼球,一路上都很沉默。
他走进校门,走了一段很长的踏进属于他的教学楼,在长长的走廊上,有很多路过的学生对他施以注目礼,像车上的那两个女生一样的目光。
白玖曾经一向是人群的焦点,但接收到的眼神都和善意无缘,别人总是满脸厌恶地与他擦肩而过。
但这次不一样。
他进入自己的班级。
不知怎么的,埋在书堆里的同学在下意识地看过他一眼之后,就都无法移开视线了。
他走到自己位于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如既往安静地摊开书本学习。
前桌转了过来,突然惊讶的开口。
“不会吧,你坐在我的后面?!!!”
白玖抬头一看。
前桌的脸很熟悉,他们十几个小时前刚见过。
好家伙,是黎文。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白玖。
第19章
黎文这一大嗓门,使全班搞得齐刷刷都往这边看。
叮铃铃——
这时,早读铃响了。
面对黎文的惊异,白玖幽黑的眼珠波澜宁静,他拿笔尖敲了敲桌面,示意他转回过去。
“老师来了,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哦哦。”
黎文还没从大佬竟是我后桌的发现中缓过神来,这几天却对白玖冷冰冰的声音产生了条件性反射。
他抓了两下头发,连忙转了过去,一整个早读为这件事心神不宁。
班里其他人看他两人不再说话,没了下文,于是都把注意力放回到书本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偶尔有两三个女生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白玖这边看几眼,然后脸都不约而同地红了。
老师确实进来了。
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个中年男性,兼任数学老师,典型的地中海,对学生很和蔼,总是笑眯眯的。
早读他让同学们自主复习,弥补薄弱科目的知识点。
“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在这里先祝大家考出好成绩。”他接着说道:“考得好的几个,我带头请吃饭,让你们感受感受老师的爱意。
全班哄堂大笑,接着开始起哄。
“老师,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难得老班客气一次,啧啧啧,我得早做好准备。”
“诶,那种上千的餐厅可以吗?”
班主任赵德让他们安静,虎着一张脸说:“好了好了,都闭上你们叫嚷的嘴,哎,王宇你和你同桌别吹口哨!小心等会儿巡查老师把你们俩逮走。”
黑板上写着白色的高考倒计时数字,每天都会更新,给人时时刻刻的紧迫感。
教室里的一张张桌子上都堆满了复习资料,像起伏的山峦,一眼望过去甚至看不见人的脑袋。
在这个尖子班上,大多数的学生都是择优生,家境不好,他们都希望能通过高考改变自身的命运。
所以每天都用尽每一分时间准备,一个个学生几乎都成了做题机器,吃饭上厕所单词小纸条都不离手,就是为了几个月后决定人生命运的重大考试。
学生们都有些麻木了,难得有件有趣的事当发泄口,就都讨论个没完,和亲密的朋友聊天。
一整个早读都很热闹。
白玖不在热烈讨论的人当中,他安静的坐在自己的角落,背着英语单词和理科公式。
时不时查看以前自己做的复习计划,笔尖下流淌出一行行整齐清晰的字迹,草稿纸用了一张又一张。
与一片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黎文在空隙间看了一下他的状况,不由得愣住了。
他一直都是那么寂寞吗?
一直到中午吃饭黎文才找到和白玖说话的机会,一来学业紧,老师课间还喜欢拖堂。
二来他好像每次和白玖,都会发现自己都处于一种尴尬的境界。
他们是曾经有过纠葛的邻居,是做了三年同学还不记得对方脸的前后桌。
“我可以坐这里吗?”
白玖永远都是一个人一桌,他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吃饭。
他听见询问,抬头。
今天却有点不同。
黎文站在一边,犹犹豫豫地问。
他打好了饭,端着餐盘,和几个平常一起吃饭的同学打好招呼了,今天不和他们一起吃饭。
“我记得你,你是叫白玖对吧?”
他没有迟疑地念出这个名字,他对白玖这个名字也不是很陌生,这个名字的主人是班上雷打不动的第一名,年年拿校内奖学金,还是有名的怪胎。
个性冷漠,极端孤僻,坐在角落对周围人保持一副请勿靠近的模样,对上他那双眼睛,总会感觉有什么莫名恐怖的东西,所以使得别人第一时间都不敢看他的脸。
白玖因为自身怪异的特质,会特意避开人群,没必要都不会和别人说话。
搞得两人作为前后桌三年了,这几天愣是没认出对方,为防止搞出什么乌龙,
黎文还特地去看了好几遍的座位表。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眼下,他正局促不安地等着对方的回答。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你是绝魔体质,学不会魔法。”白玖淡然地夹了一筷子米饭送入口中。
“之前说过,普通人知道太多,会死的很快。”他将豆芽和菜花拌在一起,喝完最后一口番茄蛋花汤。
“不是为了这事,我看你一个人很孤单。”黎文放下餐盘,连忙说道,“我就想来陪你一起吃饭。”
“所以…你在可怜我?”瞬间,白玖的表情像冻住了一样,经过唇舌的话语像结了冰。
他骤然捏紧了筷子。
“不,不是,我只是……”他语无伦次,只能低下头,他小声地说道:“我觉得我们欠你一句道歉。”
白玖:“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黎文:“有,我……”
白玖示意他不要说了,端起空掉的餐盘,锐利的双眸好像能切割出人们内心的隐秘,把黎文组织了半天的话知晓一清二楚。
“不用和我道歉,你们什么都没做错。”
他端着餐盘与他擦肩而过。
黎文身体一僵。
他看着白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为自己曾经的漠视和调侃,他低下头喃喃自语,“可我们什么也没做对。”
在意识到白玖一直是那样孤单地坐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无形之中,漠不关心和冷漠会堆积起来,形成一把可以杀死别人的刀子。
白玖曾经尽力了,想融入人群当中。可别人把他当做一只闯入白鸽群的乌鸦,极力排斥。
他早就放弃强迫自己加入不属于他的世界了。
现在也一样,他不希望有什么改变了。
于此同时,在家里,伊维特把手机扔在一旁,无聊地自言自语:“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他的双腿蹭着被子,把整张脸都埋入枕头中,贪婪的呼吸了一口,“唔,是哥哥的味道。”
这样持续了一段漫长的时间,他的脸经常会忘记自身没有生物的生理机能,蒸腾起一抹艳丽的潮红。
“好想他。”他缩在被子里,在残留白玖气息的床上滚来滚去,像一只慵懒的猫。
砰砰砰——
门口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音,门开了,有个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进来了。
伊维特翻身下床,走到了客厅,盯着来人。
那人中年秃头,挺这个啤酒肚,满身的酒气,看见伊维特的时候,油腻的脸上挤出一个凶恶的表情。
“小畜生,你没去上学?”伊维特不说话,紧接着,他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嘴里不干不净的骂,“哑巴了,还是聋了?你爹跟你讲话,摆出这张脸来给我看,翅膀硬了就得瑟,是吧?”
伊维特静静地听着,不言不语,灰白瞳眸酝酿着一股阴翳,随时可能会外翻流泻出来。
“我告诉你,你可别扔下你老子不管。”他冷笑道,举起自己壮硕的胳膊扬了扬,“把我逼急了,砍死你的力气是有的。”
“什么嘛…是这样啊。”
伊维特突然笑了,微哑的轻笑声带了点不寒而栗的意味,嘴角忽然挑起诡异的弧度。
像是捕杀到猎物的狩猎者,只等待咬开血管,饶有兴趣的看着它挣扎的表现。
*
夜晚。
白玖上完晚自习回来,站在大楼下。
从楼下仰头往上看,属于他家的那个楼层,玻璃窗正透着一点小小的光亮。
像是无形之中告诉他,有个人在等他。
晚归的人心里总是有份期待。
会有人为他留一盏小小的灯,在深夜等待自己的归来。
白玖看着那点光亮,似乎照进了他黑幽的瞳孔,他心里有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或许是感动。
而那点感动一直持续当他打开门看见伊维特正站在门口迎接他,他依旧穿着围裙,配合着异世界古朴的着装,搞得不伦不类,却笑的很灿烂,给人一种家的温馨感。
“哥哥,欢迎回来。”伊维特说。
“我回来了。”
他说,心情不自觉的变好起来。
然后,等到他踏进家门,他就看见了。
——有个男人被捆住双手和手脚,一根绳子连接着天花板和他,他被倒吊着,堵住嘴巴,发出一阵“呜呜呜”的声音。
白玖:“………”
那点感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了。
第20章
白玖:“说了多少次,不要给我惹麻烦。”
他把刚从超市买来的新鲜食材挂在门把手上,换了鞋,示意挡在他前面的伊维特让开。
被倒吊着的男人整张脸都被眼泪鼻涕打湿了,地上堆积还起一小滩水渍,嘴里塞着布条。
见到白玖那一瞬间,他惊喜的眼神立刻变成了疑惑与震惊,似乎见到了无法理解的事情。
白玖本以为这是个误闯家门的倒霉蛋,不巧地被伊维特抓了起来,准备给他施加一个遗忘咒语,然后放掉。
可当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那张脸时。
等等,为什么这张脸那么眼熟?
“似乎…他好像是我们的父亲呢。”伊维特凑了过来,用鞋尖抬起男人的下巴,微微一笑,“只不过他刚进来的时候,实在不太客气,我就给了他点小教训。”
“从某种逻辑上讲确实是。”白玖终于把对方的脸对上号了,“另外我收回刚才的话。”
没等男人反应过来,白玖一脚踩在他的脸上,鞋底使劲的碾过,留下一个很深的鞋印。
对上那双愤怒的眼睛,他居高临下的说道:“伊维特,你干得非常不错。”
倒霉蛋,消除记忆放掉。
是他的父亲啊,那没事了,他也过来踩一脚。
他原本就有轻微的脸盲症,异世界三年的历程,经过漫长时间打磨的记忆会褪色为苍白一片。
再加上他几乎极端孤僻的生活习惯,世界上没几个能叫出名字的人,就算知道名字也不一定能认得脸。
比如,经常几个月不见,一见面就向他伸手要钱,把家里弄得像灾祸现场一样狼藉的血缘父亲。
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没到责罚,反而得到夸奖的伊维特很高兴,“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杀掉他吗?”
男人瑟缩了下身子,惊恐的抬眼。
本来他在外头喝完酒,一掏口袋发现钱包空了,于是就来向儿子要点生活费,毕竟儿子孝敬老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一向阴郁、面无表情的儿子竟然会笑的那么灿烂,笑容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面对他的威胁责骂,一言不发的直接上手,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他无法反抗地直接被倒挂起来了。
他本人坐着,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长时间的倒吊,让他脑袋充血,并且异常眩晕。
听到有人开门,他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的惊喜。
以为是自己要得救了。
没想到又进来一个儿子。
而且这个儿子的脸上是熟悉的阴沉冷漠。
就很懵逼。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为什么他会有两个儿子???
不过眼瞎,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听到那个笑容灿烂的“白玖”询问冷漠的白玖要不要杀了他?
他立刻瞪大了眼,挣扎得更起劲了,嘴里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呜咽,脚上绑的绳子不断晃动。
“不,我不会杀他。”白玖的话让男人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他又补充道:“那样太便宜他了。”
“你不是最喜欢钱吗?”白玖漆黑的瞳孔让人联想鬼魅丛生的午夜,他的指尖掐出一点血,涂在男人的额头上,“你会得到很多钱。”
“不过要你用自己的双手去挣,对吗?”
勾连横画纵横的咒术已然成型在男人的额头上,同时他的眼睛深处暗暗浮现相同的图案。
男人的眼神有一阵的迷茫,手脚上的绳子自动解开,他倒在地上慢慢站起来,拿掉了嘴里的布。
他呆滞的一步步走向门外,宛如木偶。
可他的内心在疯狂挣扎,抗拒这种行为,可他像是没有了身体的控制权,无法操控身体的一言一行。
“是的,我会好好工作。”他听见自己的声带在震动,完全无法控制的说出这句回答。
我到底怎么了???
他一步一步踏出家门。
“他不会再回来了。”白玖疲惫的脱下外套,垂下眼,每一根睫毛似乎都写满了倦怠,“傀儡咒再加暗示,他会渐渐地越来越喜欢工作。”
伊维特问:“就那么放过他?”
“恐怕你低估了资本家的厉害,工作没那么轻松。”白玖说,“他会保留一段以前的自我意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本性扭曲成另一种极端,那样会叫人生不如死,无法抗拒。”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如果不是,那就看在血源的关系上,惩罚的轻松一点。”
“这样可能会让我显得有些伪善。”他扯了扯嘴角,“但我就是不想和这个垃圾一样苛待血亲。”
伊维特能感觉到白玖的心情变得很差,吃晚饭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临睡前也拒绝和他交谈。
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他们是同一个源自灵魂的半身。
白玖薄衬衣下透出的瘦削后背,像一道薄薄的墙壁,做出拒绝一切外来物闯进他内心世界的姿态。
伊维特以为白玖睡着了,试探性的动了一下。
他想将他揽入怀中。
“就这样子,伊维特。”
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他的手,牢牢的按着,一点沉闷的声音传来,“什么都不要做。”
“嗯,我不动,哥哥有话要和我说吗?”
白玖沉默片刻,就在伊维特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暗哑着嗓子,一种陌生的倦怠泄露出来。
“我总觉得,人类就是这样,恶心,冷漠,扭曲,压迫……”他闭上眼,“比异种还要恐怖。”
“他们强加在我身上的刀剑,总会让我不寒而栗。”白玖说,“我不想见到他,我也会害怕,他在喝醉酒之后,经常会举起斧子朝我劈砍过来。”
“真是幸运,我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白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在小幅度的痉挛,回忆曾经的恐惧与阴影,“没有人救我,因为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讨厌我。”
“我曾经想过,我为什么要活着呢?”
他说,“像我这种人死了不是更好吗?”
“口口声声最想我死的就是我所谓的血缘至亲。”
“不是的,总会有人希望你活着的。”伊维特五指挤进他的指缝,两只手紧密相连。
“比如我,我永远都在。”伊维特开玩笑的一字一句道:“没有人期待你,我或许就是你的唯一,那你就更要珍惜这份独一无二了。”
“………”
时针分针在闹钟上掠过,定格出每一个时间,这些细微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特别突出。
白玖带了点低哑的声嗓响起来,“说的没错。”
于是纷扰的思绪重归于平静。
这个夜晚。
他一夜无梦。
*
“什么,你不想上晚自修了?”
赵老师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他皱着眉头说道:“白同学,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确定吗?”
在教师办公室,白玖与他对视,眼眸幽邃。
“是的,我们学校的晚自习是学生自愿行为。”白玖淡淡道:“所以我的要求并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赵老师叹了口气,喝了一口摆在桌子上的菊花茶,“是这样,没错,可是……”
晚自习是学生自愿没错。
可这是一种隐形规矩,那些有权有势的富二代学生都是被家长硬塞进来当混子的,自然不乐意学习。
晚自习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经常班级里会少掉一大部分的人,学校为了遮掩尴尬干脆就宣布晚自修自愿。
可尖子生们是绝对不会缺席晚自修的,对他们来说晚自修就是必须要上的。
“我家里人需要我照顾。”白玖说,“如果我长时间不在的话,他会没有约束。”
然后就会干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伊维特在一些小事上总是喜欢对他阳奉阴违,偏偏每次又不会让它真的生气。
当然,不止是为了约束他。
这个向老师提出的要求还掺了一点他自己的私心存在。
白玖的瞳孔一瞬间晦涩。
“我知道你的情况。”
赵老师也了解一些白玖的家庭状况,比如他母亲早逝,有个赌鬼兼酒鬼父亲,每个学期的奖学金都争的很狠。
“但请容我再想一想。”
他要慎重做出决定,老师是要对学生负责的。
“我会等晚上再来一次。”白玖说,“希望到时候您能给我答复。”
赵老师看出了他的决心,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好的,我知道了。”
现在是午休时间,走出教师办公室的门。
猝不及防,白玖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噼啪——
一本又一本的书掉在了地上,有些书散乱的被翻开书页,被他撞到的人小小的叫了一声。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白玖准备蹲下身子,去捡起地上的书。
“可我是故意的。”那人阻止了他的动作,清亮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把他的名字念的又慢又长,“白玖。”
俊逸的少年抱着书,对他温和微笑。
午后的阳光将他微棕的发丝染成了淡淡的金色,透亮的眼瞳仿佛飘出了丝丝缕缕的湛蓝,像夏日晴空。
是从未见过的一张面孔。
“要我和我私下聊一聊吗?”
他说。
第21章
他说:“要和我私下聊一聊吗?”
“不,我拒绝。”白玖说,“而且我不认识你,我不想和陌生人搭话。”
“不会吧。”他深呼吸了一次,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指尖卷着耳边的碎发,很烦恼的说道:“你竟然不认识我。”
见白玖的脸变得更冷漠了,他连忙道:“好吧好吧,我叫赫珏,是你隔壁班的同学。”
在白玖一脸“这是谁?我为什么要认识?”的表情中,赫珏无可奈何地紧抿住唇角,抿出一条细线。
他苦恼地抓乱了蓬松的鬓发。
“还是常年被你打压的那个第二名。”他补充了一句,上前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我关注你很久了,我们的优等生。”
他微微浅淡的眼眸折射细碎的蓝,一字一句道:“看在我是你手下败将的份上,和我聊一会儿好不好?”
语调到最后有了点恳求的意思。
他说:“只要你配合,我发誓很快的,拜托了!”
“就五分钟。”面对这样的纠缠,白玖看了眼走廊上的挂钟,示意他跟自己来,“换个地方。”
“好啊。”他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在一处偏僻的楼道。
两人贴着墙而站,赫珏双手插在裤兜里,首先开口:“我得先道歉,我不小心听见了你和老师的对话……嗯,我就直说了,你最近在经济方面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也许。”靠奖学金支持,几乎一穷二白的白玖表现的很冷淡,“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借钱给你。”赫珏着重强调了“借”这个字,“帮你渡过眼下难关,你以后一定要还给我。”
不太像施舍,语气很平和。
这是很照顾人自尊心的一种做法。
“放心,我的零花钱很充裕。”
他扬了扬手腕,上面带一只定制的腕表,脚下踩着的也是一双名牌运动鞋。
动作幅度稍大使外套里的一小截衬衫露了出来,隐约可见清瘦的锁骨,“如果你答应的话,利息就按银行利率来算……但如果你每赢我一次,那一年的利息我就不要了。”
“你可以拿这些钱请个保姆什么的,不一定要你亲自照顾家里人,万一学习成绩下滑怎么办?”赫珏很认真的说道。
“你非常优秀,是我认定的宿敌,我可不想看你这么轻易认输,答应我吧,白玖。”
他睁大了那双微棕色的眼睛,仔细观察白玖的举动,恳切地希望得到满意的回答。
“不,谢谢。”这还是自身摆脱厌恶感,白玖第一次遇上直白的好意,“他必须由我来亲自照顾,不上晚自修是为了便利,我不会为此荒废学习的。”
“真的不用?”赫珏又问了一遍。
“不用。”
“那好吧。”赫珏本来伸手想拍拍他的肩,可又似乎意识到白玖不喜欢与别人接触,转而捡起放在一旁的书,“我等着期中考你再一次把我压在下面。”
他从一堆书籍里抽出两本递给白玖,“那我送你两本书可以吧,这次你可不能拒绝。”
白玖把这两本书放下。把这两本书放下。接过来一看。
是达尔文的《进化论》和霍金的《时间简史》。
“他们是很不错的人类。”
赫珏眼中的蓝意像是是一瞬间加深了,年轻的面孔俊秀如绿树,年龄风华正茂,身姿挺拔如松。
“他们以另一种角度向我展示了人类和宇宙。”
他的微笑明丽,风掠过明亮蔚蓝的窗户,也忍不住探进来,缠绵的卷起纤细的发丝。
哼着一曲轻快的流行歌,赫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内。
单薄的背影也像清风似的一闪而过。
回到教室内,把这两本书放下。
白玖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一道耗费了许多时间的数学题,繁杂步骤被一行行列出,他像是找到了其中的诀窍,越写越快,只差写下答案时……
——笔被夺走了。
“喂,小子,出来一下。”
是一个染了红毛的学生站在他的旁边,一把夺走了他的笔,凶恶地敲了敲他的桌子。
还有一个黄毛,抱着肩坐在一个人的桌子上,很脏的运动鞋踩着别人的凳子,一副不良的样子。
现在是午休。
尖子班的同学大多都泡在自习室或者图书馆,班里只有几个很少的人。他们都不想管这种麻烦事,远远的躲在一边,连那个被踩凳子的人都不说话。
敢那么嚣张地在学校染发,绝对家里有点矿。
他们和白玖又不熟,没必要为了他得罪人乱出头,万一这群家伙被盯上,影响他们高考怎么办。
“好。”白玖表现得很平静。
并且一直到他被带到厕所中,两个人不怀好意的看着他,都是那么的波澜无静。
*
“白玖,你在里面吗?!!”
黎文敲着厕所紧闭的门,大声的喊道。
他很着急,从图书馆回来就听旁人说,白玖被几个学校里有名的不良带走了。
一路在走廊上狂奔,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报告老师,就跑到每一楼的厕所到处找他。
他把每一层的厕所都找过了,就差这一间了。
在万分焦急之中,他终于得到了回应。
这扇紧闭的门开了,黎文连忙走进去,白玖正在水池旁边洗手,衣服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他瞥了一眼黎文,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干手,说道:“我是法师,你不用担心我,你该担心的是他们两个。”
两个人的头发混合起来就是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的家伙晕倒在厕所的隔间中,嘴角还沾着不明液体。
他们想让他喝马桶水的这份心,还是自己享受了吧。
“你说的对……”
这一瞬间,黎文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脸红的不行,背后却忽然传来一句话,“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黎文脚步一顿,回过头就看见白玖问:“魔法你不行,我可以提供你几个武技方面的特殊指导,放学后来我家一趟。”
接下来,他什么也没说,走了。
留黎文一个人在原地傻乎乎的笑。
第二天的清晨。
清洁工拿着拖把和水桶进了厕所,正当他要开始每日的清扫时,忽然发现了一些特殊状况。
“怎么回事?”
往日男厕所的地板上也不是那么干净,经常会被调皮的学生被泼洒上一些水迹,湿漉漉的一片。
而今天的地面上到处流淌着大片大片的血,墙上被凌乱地勾画乱七八糟的涂鸦。
一间厕所的门大开着,血腥味很重。
清洁工察觉到了不妙,背脊爬上冷汗,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去看了一眼。
——两具没有眼睛的尸体正在用空荡荡的眼眶盯着他。
“啊啊啊啊——死人了!!”
清洁工连滚带爬,尖叫的跑出了厕所。
这个消息很快在学校里炸开似的传播。
很快白玖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欺负他的那两个学生被发现死在了厕所里。
而且他被认为是头号嫌疑犯。
第22章
很快,事发的厕所被封起来了,被学校严禁外人靠近。
校长在报警不久后,采取措施极力压制学生的讨论热情和防止恐慌出现,特地告诫各班的班主任在事情查明之前不要传播谣言。
可大多数人明面上是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私底下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警察接到报警后立刻来到了学校侦查此事。
在经过简单的现场勘察,采集证据,和校方讨论,尸体迅速被运送到了警局,法医对其进行了解剖。
“致死因是什么?”头发灰白的老警员抽着烟,在外面等待了许久,一见法医就连忙询问。
“除了眼部没有其余的外伤,没有大出血迹象,解剖后见尸体头部表面黑灰色,呈充血状态。”法医停顿了一下,说道,“我目前判定的死因是猝死。”
“也就是说没有凶手?”
老警员眼神凝重,讥讽道,“他俩闲着没事儿跑厕所互相挖了对方的眼睛,然后双双倒头猝死?”
那整件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法医被他话中的讥讽味噎了一下,保持职业道德,继续道,“据我判断,死亡时间是下午三点至四点,没有发现尸体上有药物痕迹。”
“我调取了相关区域的监控,有个监控正好在厕所的进门口。”老警员说,“在那个时间段学生和老师都在上课,很少有人会去这个偏僻的厕所,没有在这个时间点拍到可疑的人。”
“不过,更往前一段时间,监控拍到两名受害人带着一名学生进了厕所,那名学生出来后,这两名受害者并没有出来,可这又和死亡时间不吻合。”
老警员感觉自己很头疼,本来发现了个嫌疑人,像是找到了什么关键性的线索。
可现在又通过法医的证词确定那名嫌疑人在那期间在上课,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死亡原因还是猝死。
难不成真要定义成意外性死亡?
“这事有古怪。”老警员狠狠抽了一口烟,细灰倏倏地落下,他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我得请外援过来,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点东西。”
学校。
不知道是谁把“白玖被那两个混混学生带出去后,他不久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而那两个人死了”的消息传了出去。
几乎是爆炸性的在学校传开了。
白玖稍微转好的待遇立刻急速下滑。
最近有几个人试图和他搭过话,像是想和他处好关系一样,不过这件事被爆出来之后,那些人都不见了。
他无论在教室、食堂、图书馆……经常会有人在他走过时立刻噤声,随即开始窃窃私语。
白玖习惯了被异样的眼神看待,因为找到并解决了被无故讨厌的原因,开始有人对他友善起来了,还一时间有点不适应,现在周边终于变得清静起来了。
黎文是唯一一个还和他说话的人。
面对关系相近朋友的疑惑和不解,他极力为白玖辩护和解释,可这非但没起效果,反而让他也被孤立了。
侦查此案的调查组来了两个新成员,一男一女。
男的染了头黄毛,神情有些轻佻。女的则梳着齐耳短发,带着黑框眼镜,一举一动都显得干净爽利。
两个人都穿的很随意,手提一个行李箱,进入现场的时候,拒绝接受检查。
老警察让有些愤懑的下属不要多管,并且私底下透露这是上面派来的特别行动人员。
国家某个神秘部门接到疑似出现异常情况的举报,立刻指派谢宛柳和王辉两名人员前来核实。
谢宛柳一进厕所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灵感很高,不借用仪器就能判断出个细枝末节。
“这里有问题。”谢宛柳秀眉微皱,很肯定地说。
王辉一边拿出相应的仪器,一边探测生物能量,还抽了个空和她杠,“行了,您不用说,我也知道了。”
“数值189,是D级异常生物水平。”王辉是以一种调侃的口吻道,“是一种不会让您大哭的等级。”谢宛柳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出来说。”
为了保持现场的完整,这件厕所满地的血迹就没有清理过,现在有些干涸了,一道道黑红痕迹格外恐怖。
气味在大夏天更是十分刺鼻,待个一会儿就让人闷气。
二人开始在没人的地方交谈。
“生物能量反馈告诉我们这两个人是非意外性死亡,介于尸体保存的完好性,我不太认为是那异种作案。”
王辉抖了抖肩,开始推论,“你知道那种生物都特喜欢人肉的味道,经常把地方搞得像是屠宰现场,这种现场只是表面看起来惨一点,这才哪到哪?”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谢宛柳没反驳他,“这跟我们亲身经历的几十桩惨案来相比,确实都不算什么。我猜或许是有人接触到了什么神秘力量,或是自身觉醒了天赋,趁着中二病爆棚所干的好事。”
“现在眼下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王辉手握一份档案,手指摩挲质量极好纸张,“和受害人最近有仇,在提前的死亡时间段出没过。”
当事件染上神秘色彩时,不在场证明就是个屁。
只要知道对方和受害人不对付就行了。
“那还等什么?”谢宛柳踩着高跟鞋,抱肩,一身女士西装和凌厉的眼形,让她很有雷厉风行的精英味。
“我们先看下档案,再把他叫过来用仪器检查一下,再审问几句,就能看出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嗯,听你的。”
他们让学校找了间空的办公室。
王辉把档案拍在桌子上,让谢宛柳自己看,自己从口袋掏出一些录音笔,依次打开听,“我问警察方面要来的,他们询问了周边人对嫌疑人的一些看法。”
谢宛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照片,感叹道:“先别提其他的,就这张脸不知道吊打多少明星,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吧。”
“那可未必。”
事先听过一遍录音的王辉嗤笑,示意她听录音。
一些断断续续的模糊声音被播放出来。
“白玖?你问我对他有什么看法?我和他又不熟,反正我就是觉得这个人特别怪,整天阴沉个脸,眼神很像那种杀人犯预备役。”
“我的看法吗?他一句话也不跟旁边的人说,我也不了解他,最近我才知道他长得很不错诶,可是吧,那两个人欺负过他后就死了,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他干的。”
“他就神经病一个,脾气怪的不行,我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可还真没多少人敢收拾他。因为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眼睛,真觉得…那就是个怪物。”
下面是赵老师的录音,声音有些低。
“他是个很好的学生,性格是有些孤僻,家里经济方面不太宽裕,至于更深层次一点的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个老师,不了解的事不能乱说。”
录音终止了。
全部的人都说白玖是个孤僻不合群的人。
并且这些证词相当不利。
王辉敲了敲桌子,“我看大概率就是他。高智商,阴郁,人际关系不好,原生家庭差。”
“我见过不少案例,这种人一般很容易走极端,并且会有极强的报复心理,得到力量无论使用很有可能。”
“那就叫他过来。”谢宛柳说,“我们——”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
两人对视一眼,王辉收掉了桌子上的东西,谢宛柳去开门,她问:“有什么事吗?”
来的人是个学生。
身材文弱,长相在及格线以上,还是个镜片很厚的小眼镜。
他脸蛋有些红,咬唇,盯着谢宛柳,说:“我叫黎文,我知道你们在怀疑白玖,我是……”
黎文停顿了一下,提高了音量道:“我能给他做不在场证明,我当时和他一起,那两个人还活着。”
他很认真的说道:“你不要听别人胡说,白玖不是那种人。”
“好了,我们知道。”谢宛柳一边想在神秘学上不在场证明有个屁用,一边装作倾听的样子道:“感谢你的证明。”
他们是不会被这种主观臆断的想法左右决定的,所以就想尽快打发黎文,然后把白玖叫过来检测,看看他是不是有鬼。
“我是认真的!”黎文感觉到了她的敷衍,焦急的说道:“别人都不相信他,现在全校传遍了他是嫌疑犯的谣言,都说得很难听,你们得相信他!好好查!”
“他的嫌疑不是你嘴上说说就能消除。”王辉有些不耐烦了,“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判断的。”
他只喜欢看证据说话,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清楚事情状况而胡乱保证的人了。
“你们现在有时间吗?”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传来。
三个人都转过头去看。
容貌清俊的少年骨节修长的手扶着门的边框,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书,封面烫金,上面《圣经》的标题写的很明显。
他披着学校的外套,里面是自己的亚麻衬衫,眼如宝石,沉淀一种华贵的棕蓝。
“你们现在有时间吗?”
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前辈,您怎么在这里?”王辉惊讶地称呼赫珏。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下一秒又反应过来,喃喃道,“哦,对了,上次上头说您还是高中生。”
“不过,您来这里干什么呢?”谢宛柳疑惑的问道,“这次的事上头是交给我们处理的,您不用插手啊。”
“很明显,我来给白玖做保证啊。”
赫珏慢条斯理地微笑,走了进来。
他用一根手指了一下黎文,随机整只手摊开,“看,和这位一样,我还来晚了。”
第23章
“好的,我们知道了。”
王辉勉强微笑了一下,他看向黎文,像是在解释称呼的问题,“这位同学曾经在某个领域帮过我们的忙,所以我们会偶尔开玩笑的叫他一句‘前辈’。”
“我们有些事要谈。”王辉先得把不知情的普通人给赶走,口吻保持礼貌,“可以先请你出去吗?”
“我会和他们好好谈谈的,相信我。”大概是赫珏温雅的相貌和平和的语气稍稍安抚了一下黎文。
他视线扫过一遍办公室的人,舔了舔唇,轻声说道:“希望你们能好好查,那我走了。”
等待门一关上,王辉立刻跑过去反锁。
他可不想突然又进来什么人,导致这一次的谈话被打断。
“他绝对会跑去通风报信。”王辉拉开一张椅子,很恭敬地请赫珏坐下,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让您亲自过来保证人品的那位先生绝对会做好准备了。”
“我想也是。”赫珏坐的很端正,手指轻轻抚过《圣经》的封面,温柔的像是爱抚恋人的皮肤。
“友谊是人类品德王冠上一颗不可剥夺的宝石。”
他轻笑出了声,又低又哑。
“那其中包括您吗?”谢宛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硬邦邦的,“前辈,您希望我们怎么对待白玖?”
说完后,她就后悔了,自己已经在竭力克制习惯性的审问语气,可这些话还是有些阴阳怪气。
在这样一位前辈面前,她不应该这么说话。
赫珏虽然才成年,可已经踏入神秘界很久了。
他在灵感方面几乎可以说是恐怖,并且是他觉醒后的天赋十分出众,接触神秘不久就攀升到了很高的地位。
他是很少有的A级行动人员之一,却是最年轻的那一个,年龄很小的时候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诸多复杂的案件。
神秘界一直在注意他,想看看他到底能达到怎样的成就。
对谢宛柳和王辉这种C级行动人员,赫珏是天之骄子兼大佬,毕竟几个等级的跨越难度可不是依靠努力能弥补的。
他们或许一辈子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不包括我。”赫珏说话间有种柔和的成熟,他宽容了谢宛柳有些尖刻的发言,“请放松点。”
谢宛柳本来像小女孩一样有些不安,顿时松了口气。
此刻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有种错乱感,不知道谁才是年龄较为成熟的那一方。
“前辈,您知道的,按照规矩行事,我们必须审问白玖。”王辉说道,“请您体谅——”
“我并没有要求你们不能审问他,我也也是你们其中的一员,明白上面制定的规矩。”
赫珏慢条斯理地打断了他们的话,“只是希望你们不要被外界影响,在审问的过程中对他有太多偏见。”
“我们不会——”
“嘘——”他微笑道,细密眼睫投下阴影,被棕蓝眼眸吸收后,转化成一种浓郁的幽蓝。
“有时候,谎言也是一颗宝石,包括我之内的大多数生灵,都无法拒绝它的诱惑,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两位真的对他没偏见吗?”
他的话让两个人噎住了。
赫珏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椭圆形的球体放下。
——是一枚窃听器。
“我还不知道整桩事情的经过。”赫珏笃定道,“但我敢说,白玖绝对是这件事情里最无辜的那头羔羊。”
“我帮你们叫过他了,五分钟,接下来,两位请随意。”
他解开了反锁的门,带上,离开了。
【“两位真的对他没偏见吗?”】
这句话回荡在他们的心中。
两个人面面相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还真的因为那些录音对白玖有些偏见。
不过。
“你不觉得前辈有点问题?”谢宛柳开口,“他竟然会那么维护一个人。”
还留下窃听器,就是在说他本人会在暗地里监督他们。
“嘘——”王辉指了指窃听器,示意她闭嘴,然后拉过来一本空白不用的本子,在上面书写。
【如果你说前辈有点神神叨叨,大部分灵感高的人都是这个样子,读书少少会有点精神上的不正常。】
王辉继续写【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人,过分正常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灵感高的人会接触一些我们接触不到的事,据说他的家里人也很担心他的这种情况,怕他哪天会疯掉。】
【至于维护,人都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偏爱一些。】
谢宛柳点点头。
“你们找我吗?”
王辉和谢宛柳两人回头看。
赫珏说帮他们叫过白玖了,不知不觉已经5分钟了,他掐时间掐的很准,白玖正好到了。
“你们想问我点什么?”给他们留下第一印象的是,他比正常人苍白的皮肤和极黑的发眸,和照片上一模一样浓艳瑰丽的相貌。
以及,毫不怯场的态度,白玖表现得极为冷静。
“只是一些简单的问题,配合我们做一些检查就行。”有前辈在旁听,谢宛柳发誓自己的声音从没有这么柔和过。
“是的,大概十几分钟。”王辉说,“请坐下。”
他俩简单的询问了一下警察之前询问过他的问题,这只是铺垫的前奏。
他们真正想做的是检测他身上残留的生物能量有多高。
“请把手伸出来一下,我们要检测一下你的心跳。”王辉面不改色的说谎,拿出探测仪。
指针跳动,定格在14的数值。
是正常人的水平。
数值189的D级异常生物水平,就算过了一夜,剩余的残留能量也不可能那么低。
看来,白玖真的是无辜的。
王辉想。
总不能有什么东西能够欺骗仪器替他掩盖生物能量吧。
当然,仪器上的数字没有给白玖看,不然谎话就要被拆穿了,心跳怎么可能那么低。
“请再测一下这个。”谢宛柳觉得白玖没嫌疑了,神经也放松了些,不过她例行公事地给白玖测一遍灵感数值。
她也没指望对方会有多高。
可当那个数字不断攀升,在超过了正常人的数值之后还在继续地狂奔,最终到达了临界点——
“滴滴滴——”测试仪不堪重负的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
谢宛柳:“………”
王辉凑过来看了一眼。
王辉:“………”
灵感一百???
不会吧,最高数值也是100啊???
他俩差点跳起来。
“怎么了?”白玖敲了敲桌子,到时表现得比他们还平静,“既然做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王辉用一种“你到现在还没疯,真是个奇迹”的眼神看过他,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了。
“对,哈哈,你…可以走了。”
在他走后。
王辉和谢宛柳凝重地对视一眼。
虽然白玖没有嫌疑了,但是因为他的灵感值已经高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程度。
他们绝对要把这件事向上级报告。
在审问白玖之后,零零散散又找了几个和两个受害人生前有仇的人,检验一遍都没有嫌疑。
他们在校园角角落落的搜过,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因此他俩和警方串了话,说:据目前有确凿证据表明,杀害两名学生的嫌疑犯来自校外,请不要随意怀疑他人。
此消息一出。
学校的消息圈又炸开了一波。
别人对白玖的情感转换变得很复杂,在这段时间对他的歧视感到有些内疚,有些人还做出了实际行动。
比如。
“我很抱歉,我对白同学有了一些偏见。”
在即将回家的时候,白玖在校门口被一个女生拦下了。
她打扮的很漂亮,对比男学生,女学生校服把裤子换成了裙子,并且隐约可以见到她化了很淡的妆。
“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还有就是……”她粉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略微羞涩地说道,“我一直对你——”
经过的路人见到了,都开始有些戏谑地在旁观。
“这不是隔壁班的班花吗?”
“对啊,就是那个柳莹莹…啧啧啧,没想到啊!”
“现在是在告白吗?”
有人开始小声在谈论。
白玖意识到她想说什么,立刻想要开口拒绝。
他从来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并且不打算让现在的生活中再插进来一个意外的人。
可当他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哥哥,你们在聊什么?”
一个穿长裙的“少女”抱着肩,在校门口外盯着这边看,语气很不满。
第24章
现在是下午5点左右。
放学后。
黄昏前的一段时间,被称为逢魔时刻。
据说这是被诅咒了的一个时间,魑魅魍魉横行,会披上一层绝美的皮囊,勾走迷茫的灵魂。
伊维特恰好在这个时间段在校外等待白玖。
一路上,所有人在见到他第一面时都不禁恍惚了一下,甚至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这个说法。
并且真的怀疑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鬼魅。
几乎没有人能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丝缎似的黑长发修饰“少女”几乎诡艳的面孔,轮廓精致的不可思议,像是工匠精心刻画而雕出的东方人偶。
“她”的气质偏向冷感,偏向洛丽塔的长裙逦迤,黄昏的光线于脸上巧妙地切割出几乎疯魔的魅力。
“哥哥,你们在聊什么?”
伊维特本来是接白玖放学,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想着私自跑出来,他求饶一会儿,白玖就会放过他的。
为此,他特地从手机上扒拉了一下接人最好的装扮,选了点赞率最高的一套穿出来。
可是当他满怀欣喜地差点来到学校时,却看见一个女生面对面和白玖说话,样子很亲密。
他愤懑地“哼了一声,随即走过学校的校门,速度快的保安都来不及拦他。
伊维特亲密地跨过白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没有束起的长发蜿蜒垂落在胸前。
“我很伤心,哥哥竟然不理我。”他很委屈的说道。
被他女装震撼到的白玖:“………”
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而告白的女生柳莹莹也忍不住对伊维特的脸痴迷了几秒,随后又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双手忍不住绞紧了一下。
她又留意到伊维特几乎和白玖长得一模一样,随机像松了口气般微笑道:“这是你妹妹吧,长得和你真像。”
“他不是我妹妹。”
白玖心想补充,这是用我一半灵魂制造出来的不明生物。
闻言,柳莹莹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她勉强保持微笑,“那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
白玖又否定了。
他哪来的什么女朋友?
不明观众本来以为这是一场告白戏码,都等着吃瓜。
突然又看到一名漂亮的少女跑过来和白玖很亲近,嘴里叫着哥哥,注意到长相,才恍然大悟,这大概是兄妹。
可现在不是妹妹,而女朋友又被白玖否定,两个人一举一动之间都那么熟悉亲密。
他们忍不住想,啧啧啧,这关系好乱啊……
“那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咬住特地涂上口红的嘴唇,想要得到个答案。
“不是妹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柳莹莹的身体颤了一下,“不是女朋友”又抚平了他眉间深深的沟渠。
一前一后的话如同在带她在走过山车,格外刺激。
他和伊维特是什么关系?
是同一个人的关系。
可这又不能明着说。
白玖陷入了沉思。
“我和哥哥是每天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伊维特自告奋勇帮他解决困境,抢过了发言权。
他自认为说的很写实,说话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全部听见了,“总有一天,我们会融合为一体。”
啊哈——
每天睡在一张床上关系?迟早有一天会融合为一体?
尼玛,这车轮子都撵到他们的脸上了。
还有,你真的不是在宣示主权?周围人吃瓜吃得牙疼,这瓜怎么一股加了糖的狗粮味。
还有人细细想过自己现在的身份,低低的感叹一声:“卧槽——好猛!”
他跟白玖又不认识,粗略的见过几面,整天一副高岭之花的面孔,没想到没想到,白玖这浓眉大眼的竟然也会——
可怜他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啧啧啧。
柳莹莹的脸成了一张白纸,她看看极端美艳的“少女”,又看看面无表情像是默认了的白玖。
她丢下一句“我祝福你们”,立刻落荒而逃。
周围旁观这场大戏的人眼神都变得奇奇怪怪了起来,甚至开始低声交谈,想来不久后,这件事就会被八卦的学生传的到处都是。
白玖:“…………”
无端风评被害,硬了,拳头硬了。
趁着事情还没有酝酿开来,自己风评被破坏的更厉害,他让伊维特闭上嘴,然后拉着他走出校门。
后面传来一阵鬼狐狼嚎的叫声,“卧槽,这是私奔吧!”“绝对是绝对是。”
伊维特兴奋地说:“哇啊,哥哥你要带我私奔啊?”
白玖:“…………”
他真的很不懂你们这群人。
在一栋楼的四楼,赫珏趴在窗户边按下了手机的照相键,他看着手机里成型的照片。
一对容貌相近的男女正暧昧的靠在一起,格外养眼。
“真是不错的画面。”
他笑吟吟的把手机放回兜里。
几乎不放手的书还是那本封面烫金的《圣经》,内里的纸张精美细腻,并且被翻开停留在了某一页。
【上帝告诉人祖亚当说:“她叫夏娃,来自你的一根肋骨,她将成为你的妻子和终身伴侣。”】
“这可真有意思。”
天穹遍布斑斓彩带,鸟类俯冲的翅膀沾上星星点点的血色,朵朵不规则的云彩被晚霞缀上了诡魅的艳妆。
黄昏的天空下,尖顶的高楼大厦像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峦,人们穿梭在一条条拥挤的道路上。
白玖本来是想拉着伊维特去公交站的,一路上两个人的手一直牵在一起,两张漂亮的面孔不知道引了多少人目光。
“哥哥,今天我们可不可以晚点回去啊?”伊维特原本被乖乖的牵着走,却突然开口。
“为什么?”
“这个世界好特别,我却都没有看过几眼。”他说,“我真的很想欣赏这个能孕育出你的地方。”
伊维特笑得灿烂极了,不可避免的让人联想诡谲的黄昏,有种着魔似的吸引力,“好不好嘛?”
“好……”
白玖也不可避免地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答应了,伊维特已经在抱着他的腰大笑了。
他们的身高是一样的,所以他几乎整个人都埋在了他怀里,白玖条件性反射的抱紧了他。
伊维特最近开始模拟生物的温度,他可以感受到身体的柔软和体温,滚烫,像火焰慢慢舔舐指尖。
在温度一点点经过反射弧传导到神经,他才骤然发觉。
他们抱了很久。
连匆匆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戏谑的看了一眼这对出众的男“女”,心里啧啧称奇。
很少见过感情那么好的小情侣了。
“小情侣”之一的白玖本想推开对方,可是伊维特抱的很紧,一直抱着,趴在他的肩头不说话。
白玖的眉心跳了跳,刚想把这团作为拟态也特别喜欢粘着他的某雾状体从身上扒拉下来——
这时,他的鼻翼动了动。
他嗅到了某些特殊的味道。
这次从伊维特身上嗅到的味道有些不同了。
以前像微浅的雪松香,寡淡又青涩,这次的则是曼珠沙华,像来自地狱一样的味道。
无端从收敛变得咄咄逼人。
就像某些小说中的信息素一样,他变得更有攻击性了。
“啊…哥哥,你也感觉到了吧。”
伊维特在他怀里低低的笑,指尖缠绕着几缕碎发,“周围好像有东西呢。”
白玖也察觉到了,黄昏不愧于逢魔时刻,黑夜即将降临,黑暗生物们在伺机涌动。
隐秘的角落正悄悄酝酿着一股危险,那些潜伏于黑暗的老鼠,正在暗地里观察着这个世界。它们摩挲着实质的节肢,发出窸窸窣窣地响动,睁大一双双复数眼睛,垂涎着人类的血肉与灵魂。
周围有很多这样恶心的东西在慢慢聚集在一起。
过往的人浑然不觉危险在身边,依旧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伊维特的外表像是无害的羔羊,却没人知道这种逢魔时刻深深让他兴奋起来了。
诡谲张扬的氛围只会让他欢呼雀跃,沉浸于其中,然后让那帮与他相似的“同类”被狠狠地碾碎。
别人的死活不关他的事。
可伊维特希望不要有找死的家伙冲到他们的面前打扰他们,不然,他拟态的人皮就快绷不住内核的可怖了。
可总是事与愿违,那群东西似乎盯上他们了。
“嘻嘻嘻,特殊的人类…人肉……特别美味!”
“在召集…我们不要……不——”
“可以…顺便吃掉,我要腿,嘻嘻嘻!”
它们惊喜的发现似乎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食物中有一个特别美味的存在。
于是窃窃私语的讨论,正准备把他们拖进来分食。
它们的攻击也许下一秒就会到达。
“哇哦,出人意料的惊喜。”伊维特全部听到了,他笑意盈盈地卷起耳边垂落的发丝,苍白的瞳眸亮的惊人。
一阵风卷起裙边滚涌着的红白蕾丝,拖拽出细长的阴影,如张牙舞爪的恶魔。
阴影中也确实钻出了某些不可名状的东西,袭向那些正躲藏在阴暗处不可见人的怪物。
“哥哥,一会儿就好啦。”伊维特把手盖在白玖的眼睛上,亲昵的说道,“我会解决的。”
嘻嘻…咕叽咕叽……啊——
白玖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一团团黑雾犹如实质的掐住那些东西的要害,每找到一个目标桎梏住,它就会分离一部分继续汩汩地流动,大范围的扩散辐射,一口口的吞咽下去。
从头到尾伊维特都是笑着的。
他不仅属于黑暗,更像是黑暗的主宰。
它们尖叫着被杀死,连躯体和灵魂一起。
“救命…高位者…”
“召唤…不…我,饶过。”
“啊啊啊啊啊——”
在一片又片的哀嚎声中,直到所有异常的声音平息,伊维特放开了遮住白玖眼睛的手。
他的手掌一翻,一块溢散光晕的团状物躺在掌心。
“哥哥,给你吃!”他像孩子献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它交给白玖,“我好不容易才留下一块的。”
“就算我特意控制力量,它们还是会被全部我弄干净。”
他们坐在街边的一张长椅上。
“有点不正常。”白玖吞噬掉那块东西,在慢慢消化的时候突然开口,“异种一般不会那么聚集在一起。”
“嗯哼,说的也是。”伊维特凑过来,靠在他的肩上,“除非附近有大面积的死亡事件导致怨念过剩,它们才会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
白玖:“还有一种可能。”
伊维特:“它们受到了某些人召唤。”
白玖看了他一眼,伊维特笑着回看他。
两个人对视,然后视线再不约而同的移开。
他们都知道附近可能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如果我们有空闲,那就去看看。”
白玖不是什么圣人,面对可能会有危险的情况就急着跑去寻找源头去查看,他只能接受在自己能力范围内顺手帮忙。
“好啊。”伊维特一向不会反对白玖的提议,顺便得寸进尺地更凑近了一点,就差直接坐到他的腿上了。
白玖被他头上冰冷的银饰硌到,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往旁边推,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某些遗忘的事。
“你今天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
“手机上面说的啊,据说这是迎接人最好的装扮。”伊维特站起来,提起裙子原地优雅地转了个圈。
繁复的裙摆和袖口流泻猩红雪白混杂的蕾丝,划出优美的弧度,是人间最明丽的一道曲线。
他歪着头,黑色长发佩戴银色花冠的头饰,甜蜜地问:“这难道不好看吗?”
美貌年轻的“少女”像是一朵最灿烂艳丽的花,鲜艳欲滴地等待着别人的采摘。
特别是她还这样期待的望着你。
“不好看,难看死了。”白玖侧过脸,咳嗽一声,说:“还有你的喉结露出来了。”
“可是,哥哥你的脸又红了哦。”伊维特拨弄脖颈边的黑色Choker,“啊,戴的不好,是露出喉结了。”
“那么。”伊维特的膝盖压在白玖的大腿上,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两条修长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并且在他耳边笑盈盈地说道:“哥哥,给我整理一下好不好?”
这副场景实在太过暧昧,而且还是俊男“美女”的组合,旁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盯着他们。
有几个好事的人甚至开始吹口哨,并且鼓动白玖,“女孩子都那么主动了,男孩子也要亲近她一点啊!”
白玖听见伊维特在轻轻地坏笑。
“你看,别人都这么说啦。”他撩了撩长发,又问了一遍,“哥哥,给我整理一下好不好?”
伊维特看上去就像个外表娇俏的女孩子,苦于自己男朋友的冷漠,却依旧不肯放弃地对他撒娇,占领了同情地位。
白玖能感觉有很多好事的人都在盯着自己,这样他就不好意思把这团本质不明的东西一脚踹下去了。
恐怕会被一面倒的指责。
算了。
于是他低下头,手放在伊维特的脖颈上,过程就像给一只粘人的猫整理一下脖颈的项圈。
而这只过分漂亮又爱撒娇的猫猫会不太安分地蹭一下你,再蹭一下你,期待你亲亲抱抱摸摸它。
至少伊维特就像是这样的。
“好了。”白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格外冷漠的说了一句,“还有,把你的腿给我拿开。”
“不要。”伊维特理直气壮的喊,“刚才杀了许多怪物,我累了,要休息。”
他穿了一双纯白色及膝长袜,覆盖整条小腿,配着裙子很长的黑红洛丽塔,一点肌肤也不露。
可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层布料,伊维特模拟的生物温度通过皮肤传导到白玖身上,那种略微滚烫暧昧的感觉让他十分别扭。
“下去。”
“不要!”
“下去。”
“不要!”
眼看着白玖拿他没办法,伊维特的腿继续死死压着他,表现的十分得意洋洋。
白玖冷笑一声,直接在他的大腿上拧了一把,伊维特模拟生物温度就会模拟生理机能。
所以,伊维特条件性反射地抖了一下,白玖趁机摆脱了他,并且迅速远离了他一些距离。
自己一个人坐在另一边。
一张不长的长椅硬是让他分出了楚河汉界的味道。
伊维特“哼”了一声。
他伸出两根手指像是在长椅上走路一样走到白玖的一只手边,接着其中一根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有规律地点了点,像是敲着某些轻快节奏一般。
白玖不想理他。
伊维特贪得无厌地直接握住他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皮肤。
白玖回过头,就见到伊维特笑吟吟地望着他,薄红的嘴唇微动,吹出了一曲异世界明丽的小调。
像是在调戏他。
白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一把将自己的手从他那里挣脱出来。
伊维特回忆刚才的感觉,心里总是有点落空感,他闲着无聊观察白玖,突然发现他的耳根染了点点的绯红。
他摸着下巴,嘴角翘起了一丝弧度,明白了过来。
之后,他恬不知耻地一点一点的靠近,直接趴了上去,像一只猫,又像一个女朋友般把脸埋在他的颈窝边。
他微带了点惊讶地笑:“不会吧,哥哥,你害羞了?”
“………”
白玖的耳朵更红了,晕出血一般的色泽。
恼羞成怒的某个人一把掀翻了伊维特。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说:“我有点事情要去做,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把你的嘴闭上。”
“好嘛。”伊维特扯着自己带蕾丝边的袖子,气鼓鼓地说道,“我不用嘴,又不是不行。”
白玖:“………”
总觉得这话怪里怪气的。
之后的事实证明,白玖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是突然想起了今天是某个日子,真的有事。
带着伊维特打了车,司机问过目的地,扫了眼穿长裙的伊维特,还朝白玖说了一句,“女朋友长得真不错,比明星还漂亮,你可要好好对她啊。”
不是女朋友这句话,白玖已经说累了。
偏偏伊维特还上杆子爬,美滋滋地说道:“是啊,他能有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可是付出了不知道多大的代价呢。”
白玖“啪”的一声打在他手背上,警告性的一眼。
不要胡乱给自己加戏!!!
伊维特指尖轻轻在他的掌心挠了挠,吐了吐舌头,并且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表明自己会继续闭嘴。
前排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不知情况,还乐呵呵地说道:“你们这对小情侣,感情可真好。”
“这次你们一起去城郊外的公墓,是去和自己某个亲朋好友报备一声吧。”司机是位中年大叔,他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是该说一声,虽然你们是高中生,但那也快了,转过年结婚就能生俩。”
“不是我多嘴,你们真有我和我老婆年轻时候的那味。”
司机把他们送到目的地,还特地给他们的车费去了个零头,“恋人之间偶尔拌拌嘴,那都是情趣。”
关上车窗,司机开出一段距离,顿时感觉自己胸口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槽多无口,白玖已经无语过很多次了。
这些郊外的公墓是建在一座山上的。
白玖走进开在山脚下的一家花店,金银二色的门铃清脆的响了一声,宣告客人的来到。
伊维特跟着好奇地走了进来。
店主是个脸庞清秀的年轻姑娘,正在修剪花枝。
听到风铃声,她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含笑着说了一句,“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花?”
她见到白玖时,并不感觉到十分意外,反而熟悉喊了一声,“又是您啊!还是之前的老样子吗?”
白玖颔首,说:“是,还是送给母亲的。”
店主姑娘对白玖的印象十分清晰,一来是因为他的颜值很高,让人很难忘记,二来是自从她在这里开了花店之后,白玖会经常来这里买花。
一年至少三次,在清明节,母亲节还有某个特定的日子,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会从不间断地亲自过来。
现在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毅力和孝心了。
伊维特观看一些盆栽状的花朵和扎成大束小束的桔梗、郁金香、满天星、康乃馨、雏菊……
金黄的花蕊伸展绵长的勾引,猩红色的花瓣吐艳,碧玉色的根茎挺立,一派艳丽生机勃勃的景象。
白玖要了一束混合白色马蹄莲、素色康乃馨的花束,回头看伊维特在花朵的簇拥中流连忘返。
他喊道:“伊维特我们该走了。”
伊维特正在观看一捆鲜红色的玫瑰花,像是怕伤害了它,不敢伸出手去触碰,连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
“好的。”他闻声,连忙应答,提着长长的裙摆跑了过来。
“这是您的女朋友吧?”花店姑娘捂着嘴含笑,“所以这次您是要带着他去见您的母亲吗?真是浪漫啊!”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他是我的女朋友?”白玖有些疑惑,单看外表,伊维特应该会被认为是妹妹才对。
“您不知道他看您的目光有多么热烈,而且……”花店姑娘瞥了白玖一眼,这次直接笑出了声,“两位这是在我面前秀恩爱吗?您看他的目光也是一样的啊。”
“好了好了。”花店姑娘把那束伊维特看了许久的玫瑰拿过来,扔进他的怀里,叮嘱道:“这个送你了,我看你看了那么久,要把握机会呀!”
他们在花店姑娘一脸“我懂”的表情中走出了门。
“哥哥。”
伊维特抱着那束鲜红如血的玫瑰,头一回有些无措。
“走吧!”
白玖没有说什么,声音微带了些低哑,紧握住那束要献给母亲的花,走上曲折陡峭的山路。
伊维特在中途尝试着去牵他的手,白玖没有拒绝,两个人就这样牵着对方的手一起走山路。
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伊维特的长裙被荆棘勾出了丝,划出了一道很深的痕迹,而且还是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他皱眉,很克制地往外释放力量,想让这段荆棘枯萎。
之所以克制,是因为如果他不小心可能会导致整座山寸草不生。
“我来。”白玖催动黑暗元素,很轻易的就让荆棘萎靡,把他的裙子解放了出来。
裙子被划开了一点口子,泄露了一点冷白色的皮肤。
白玖于是脱下校服外套,围在伊维特的腰间,并且利落地打了个结,继续牵他的手。
“还有一段很长的路,继续走。”
伊维特难得很乖的“嗯”了一声。
似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整套衣服都是因为伊维特模拟出来的拟态,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补上这个小口子。
山上的丛丛荆棘繁茂,杂草极富侵略性地疯狂生长。
走的时间越长,他们见过的墓碑就越来越多,它们一座座屹立着,像一位位孤寂老人。
当初因为没钱,挑选的地段不太好,他的母亲被葬在最顶上的位置。
不过也快到了。
他们看向前方,马上就要到山顶了。
这时,有一个男人远远的从山上下来了。
西装革履打扮,年纪并不大,发际线却有些后移。
原本两个人都不太注意他。
只不过,当他们沿着一条山路越走越近,一方上去,一方下来,在某个位置正好碰到。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盯着这个男人看。
当然不只是因为他发青的脸色和肿胀的眼袋,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着装也整洁,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真正让他们注意到的是,这个外表精英男人的肩膀边趴着一颗女人的脑袋。
她的五官血肉模糊成一块,宛如摊开的肉饼,依稀可以见到两只眼睛,长长的黑发凌乱地散下来,像一团蓬乱的杂草,这颗有些凹凸不平的脑袋亲昵的靠着男人,时不时用破碎的嘴唇去吻他。
在他们与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两只眼睛警惕性地竖起来盯着他们,咧开嘴,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
很像恐怖片的那种女鬼。
“你肩膀上的东西真恶心。”
伊维特冷不丁的开口。
这种东西大概是某种怨念而产生的异种,在肉/体死后,纠缠着这个人不肯放开。
男人似乎在恍神中,当场没有反应过来,精神不振地继续走。
而在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先是盯着自己的肩膀看,然后回过头着急的找刚才说话的人。
彭越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
从小受家境不错,父母恩爱,他上完大学之后,受现在大时代的熏陶,选择了比较吃香的电子科技行业。
干了几年,直升高级主管,他觉得没意思自己出来单干,公司上市后,股票一路高涨,再次春风得意的时候,他还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他很快就会和女朋友结婚,一路走来都是人生赢家的成功模板。
可偏偏有了那次意外,他的女朋友意外出车祸去世了。
彭越和女朋友的感情很不错,在他的葬礼上当场就泪如雨下,好几天差点没有缓过来。
而他的厄运就是从女朋友去世开始的,先是他会梦见去世的女朋友回来,夜夜向他哭诉,无论白天黑夜,当他进入梦境,梦见的都是去世的女朋友。
那场司机酒驾的车祸导致她女朋友的头当场被撞出去了,整个尸体都凑不齐,血肉模糊。
而他一遍遍梦见的就是女朋友死去的样子。
彭越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时间是消磨一切最好的利器,他已经差不多快要从这场惨剧中走出来了,可他为什么会每天梦见死去的女朋友?
紧接着,他的意志控制不住地消沉,整个身体像是被什么妖精吸走了精气一样,右边肩膀总会疼的不行,整日的打瞌睡。
而睡着了就会进入那个一遍遍重复的梦。
长久以来,彭越都快被折磨的神经崩溃了,他开始相信这是他女朋友的灵魂来找他,他希望她能去投胎,不要再纠缠他了。
可无论给她做了多少场法事,他向多少和尚道士求了符水和符文,甚至去教堂找了神父求了十字架,通通都没有用,该梦到的还是会梦到。
他今天来给女朋友上坟,在她的墓碑前说了多少好话,就是想让她能放过自己。
彭越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他承受肩膀传来的痛楚,脚步不稳的下山。
而在下山途中,他遇到了一对男女,手中都抱着一束花,五官长得很相似。
那个女孩子长相十分让人惊艳,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说道:“你肩膀上的东西真恶心。”
彭越当场没有反应过来,事后才想到。
她能看见自己肩膀上有什么?
彭越被折磨的几乎发疯,自然不肯放过一点希望,急急忙忙的跑回去找他们。
只是这对男女走得很快,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而伊维特和白玖已经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一座和其他没什么两样的公墓。
墓碑上镶着女人灰白色的照片,她的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因为死在了较为年轻的年纪,整体看上去还不错。
白玖把花放下,清理掉上一次腐烂的花束和垃圾,默默除掉攀附着墓碑上来的杂草。
之后他久久凝视这块墓碑,说,“今年我也来看您了。”
“哥哥,我该怎么称呼她呢?”
伊维特能感觉得到和之前那位父亲比,这位死去的母亲是不同的。
所以,他有些踌躇无措。
“你愿意的话,叫她妈妈也可以。”
白玖说。
从某种意义上讲,只生了他一个的母亲,却拥有了两个儿子。
其实,在白玖心中对母亲的感情也不是很深。
毕竟,他不是那么感性的人,而且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从小磕磕绊绊的长到成年,对母亲的印象都是从那个酒鬼父亲中得到的,那么模糊的寥寥几笔。
他对着一张照片和冷漠的墓碑实在不能培养出什么母子情深。
可至少她生了他,是因为他而死的。
白玖就有这个义务在每个该祭拜的日子为他送上一束花和烧点纸钱,只是为人子女最低的底线。
他曾经因为母亲生他而死而抱有内疚感。
所以导致那个酒鬼父亲在最初开始打他的时候,白玖没有还手,可能那时他觉得这是一种偿还。
直到他连死去的母亲一块骂,而且还骂的很脏,他就明白过来了,人渣就是人渣,不要给别人随便找借口。
可是当他每年的几次站在这个墓碑前。
经常性的,他就会一遍遍的拷问自己,耗尽母亲生下来的自己,真的活的很有价值吗?
在没有摆脱那股所谓的邪神气息之前,他就从未被任何人期待过。
那是他以为注定要被人厌恶的一生。
“哥哥,妈妈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伊维特牵他的手,忽然握紧了,一双灰白色的眼睛带了浓郁的担忧。
“如果她知道生下我会死,那么一定不会选择生下我的。”白玖的口吻笃定,“婴儿没生下来就不能算是人,一个理智的正常人不应该为了这样的一个东西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清楚明白,谁都不能在这种事上劝说他,就算是伊维特。
“我期待啊。”伊维特忽然说,一字一句道,“我一直期待着你,从我还没有诞生于这个世上也是一样。”
他打了个响指,那束玫瑰花飘荡在空中,一只羽毛灰白的乌鸦凭空出现,衔过来一朵最美艳新鲜的玫瑰。
乌鸦在空中飞了一会儿,叼着那只玫瑰轻轻放到白玖的手上。
在他心情极端阴郁的时候,乌鸦送了他一朵玫瑰。
“据说玫瑰的花语是爱。”
而他的半身微笑着说道:“我永远爱你,白玖。”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达成√
主角带着儿媳妇见母亲还喊了妈妈√
我们明天日六怎么样?
第25章
“据说玫瑰的花语是爱。”
伊维特说:“我永远爱你,白玖。”
白玖怔愣了片刻。
第一感觉,好像有酸涩的东西在血管发酵,被运输到心脏时,这颗胸膛里的肉块莫名有些痒,就仿佛被羽毛轻轻地挠了挠。
紧接着产生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四肢百骸都出现了异样的感觉。
他想开口说话时,喉头有些干涩,长久以来的冷僻性格,让他漫不经心的对待这个话题。
白玖尖利地嗤笑,“不要刚学会这个词,就乱用。”
“你说喜欢可以,说其他的也可以,爱的话——”他的眼眸深黑得发蓝,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对我来说那是什么吗?”
白玖俊美的脸不免带上了几分扭曲,“是漠视,是迫害,那些本该爱我的人,说爱我的人,几乎快要把我弄死了!”
抓个典型的例子,他的那位好父亲在他八、九岁的年纪就会为一点小事对他举起斧头,口口声声说是爱你,教育你。
白玖不得不经常玩上一种把命压上的游戏,被追的满屋子乱窜,稍迟一点那个被酒精支配大脑的疯子就真的会砍死他。
每一次,每一次类似这样的事情——
在十几年间,他就被这样扭曲的“爱”慢慢淹没了。
直到现在,就算是摆脱了父亲的阴影,他都无法接受“爱”。
死人的记忆是会得到美化的,躺在坟墓里的母亲他就不说了。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面,没有实质意义上的接触过,他也不知道她在生下他时内心的所想,所以她的爱是一块灰白色的墓碑,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爱就是垃圾。”
白玖冷笑着侧过脸,光影分割出他冷酷的一面,以一种不能分辨的口吻定义。
白玖的手骤然收紧,一点点用力,手中的那朵玫瑰被挤压出汁液,手再放开始时,漂亮的蓓蕾皱缩成难看的一团。
碾碎的花被扔到褐色的泥土上,白玖抬脚就踩,将它碾进土里。
这就是玫瑰的下场。
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伊维特一言不发。
好在白玖不会对伊维特真正的生气,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说:“以后,不要随便提这个话题。”
“我知道你可能什么都不懂。”他的语调甚至转为柔和了一些,“毕竟你来到我身边只有三年,刚诞生的时候只能整天粘着我,什么也做不了,虽然你看似学习的很快,但某些方面的知识是很空缺的。”
“伊维特,明白了吗?”
乌鸦的制造者正盯着他那朵可怜的玫瑰看。
它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样都可以,但却是乌鸦最喜爱的一朵。
脸庞淹没在阴影中,空气中似乎飘荡丝丝缕缕的沉默,伊维特终于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冷灰色的眼眸如一片平静的阴天,艳丽的裙子似乎也掩盖不住陡然变得深邃的轮廓,伊维特把剩下的玫瑰递给白玖,状若无事般微笑了一下,“那么,我可以说这句吗?”
他的整个身体挡在白玖面前,一只小触手悄悄从阴影里钻出来,捡起了那朵破碎、不成形的玫瑰。
喜欢的玫瑰有很多,最爱的永远只有一朵。
他把全部喜欢的递给他,捡起最爱的一朵,它在失败后悄悄等待时机,像一颗错过春雨的种子渴望甘霖到来的那一天。
“我最喜欢哥哥啦!”
伊维特很大声的说道,像是要掩盖什么一般。
还是一样撒娇的语调,他黏糊糊的扑了过去,白玖也像原本设定好的程序在运行一样,挂上了平时有些纵容又有些嫌弃的眼神,接过了那束玫瑰,“我知道了。”
顺便把他的头颅往旁边推了推,和平常一样。
就这样,这次扫墓以安然无事作为整体的主调结束了。
他们正打算下山。
“等等,请问两位现在有空吗?!!”
一个男人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是刚才擦肩而过的精英人士。
他比刚才看上去还要狼狈,梳好的头发乱了,整齐的西装也溅上了好几个泥点,还变得皱皱巴巴,皮鞋残留黄褐色的污渍。
彭越虽然平时有健身的爱好,但毕竟是老社畜了,更别提最近总是精疲力竭,爬那么高陡的山有些不习惯,拼命的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肩膀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过好在他终于找到了目标。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认识我,被陌生人搭话可能会觉得冒犯。”彭越看着容貌出众的一男一“女”,很诚恳的说道:“请问这位小姐,你刚才是说我肩膀上有东西吗?”
伊维特当时只是希望他离远点,不要让他肩膀上的东西碰瓷他们。
没想到当事人竟然追上来了。
“有个女人的头在你的肩膀上。”伊维特心情不太好,正碰上一个挡路的倒霉蛋,负面情绪准备全倾泻给对方了,导致他语速很快,恶意很重,“头有点像被打烂了的西瓜,脸部就是一团肉糊,头发长得像个拖把似的,哦,她一直吻你,现在,她伸舌头了——”
彭越下意识地闭紧了嘴。
他就算什么都看不见,也能通过伊维特的形容词感觉到一股恶寒。
白玖甩给伊维特一个眼神让他住口,然后再顺便给眼前的男人施一个遗忘咒语。
“我接受过高等教育,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但最近一连串的遭遇,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有鬼神。”那个男人苦笑道,“你说的那个女人的脑袋,可能是我的女朋友,她几个月前出车祸去世了。”
他伸手往肩膀上探了探,没有触碰到什么实感,只抓到一手的空气。
正常人在一般的情况下是看不到异种的,要是看得到的话,就代表着对方濒临死亡。
白玖和伊维特对视一眼。
有些奇怪。
彭越看不到他肩上的东西。
他只是看上去精神萎靡了一点,这只异种似乎不打算对他进行攻击。
“……有办法能把她送走吗?”彭越一边想一边组织语言,他黑肿的眼袋已经说明了他的心力交猝,“自从她去世之后,我这几天一直睡不好,今天我知道了,或许是因为她一直不肯离开吧。”
无论是白玖还是伊维特都不喜欢多管闲事。
但是顺手的话,还是可以做一做的,这只异种成型的时间不久,很轻易就能解决掉。
正当他们想解决此事的时候,听到彭越在说:“不知道两位需不需要钱,如果可以的话……”
彭越刚说出口又觉得有点冒犯,呃,在他的印象里这种可以看到鬼神的世外高人都是清高的,应该不屑于钱财之物吧。
他立刻掐断了接下来的话,想想自身有什么能打动他们的条件。
伊维特眼眼睛顿时一亮。
他知道白玖的生活不富裕,全靠奖学金支撑,又多了他一个白吃白住的,开销说不定更大。
偏偏这个世界又不同,他不能去猎杀几头高等魔兽拿他们的原核去换钱。
“你准备出多少钱?”
伊维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说话很快,就怕他跑了。
“啊这——”
彭越像噎住了一样,他没想到高人那么接地气,什么淡泊名利的滤镜顿时支离破碎。
不过,对方肯答应帮他就好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
“这个数怎么样?”他猜想一百万可能太少了,不过这只是尝试。
“不行!”伊维特拒绝的很干脆。
一千块太少了,至少得一万块。
果然被拒绝了。
彭越深呼吸一口气,“那一千万怎么样?”
“啊哈——”
伊维特一脸懵逼。
什么一千万???
他只想要一万块啊,怎么就突然涨了1000倍?
而彭越把他的反应理解为太少了,于是咬咬牙说道:“如果您肯多给我些时间,一个亿也不是没办法筹集到。”
钱没什么,只要有命在,他就能挣回来。
伊维特:“………”
虽然他不太懂日常生活中的货币价值,但一个亿也很多了吧。
白玖在旁边看他俩说价说了个半天,明显没说到一块去,当即做了决定:“一千万可以,解决后就转账。”
彭越扫了一眼伊维特,见他没反对,也知道这个男生可以做主,当即同意了,“好的。”
“我来解决。”白玖说。
“可是——”
伊维特挡在他的面前。
白玖一向身体不太好,用魔法比较容易遭到反噬,伊维特私心不想让他来解决。
“你大概率会连宿主一起干掉。”
白玖一句话就让伊维特闭上了嘴,“这件事最好还是让我来。”
“好吧。”伊维特心有不甘的点点头,又叮嘱了一句,“你可不要像上次一样用光元素施法啊。”
一直待在彭越肩膀上他女朋友的头全程聆听了这场对话。
它停下了不住亲吻彭越的嘴,面对白玖逐渐酝酿出危险光芒的指尖,进行拼命挣扎,但那也只是在肩膀有限的范围内躲闪,它似乎很弱小,没有实质上的攻击力。
“不要…不要…彭越——”
它开始瑟瑟发抖,拼命叫喊自己男朋友的名字。
而看不见异种的彭越好像真的能听见一样,面对白玖的靠近,心里莫名有点难受,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他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是要把她送去投胎吗?”
“不是,是干掉它。”白玖说。
异种只有死路一条,无论它会不会攻击人类,存在即是错误。
他们看出这只异种不想伤害彭越,可它日复一日的在他身边,已经在影响他了。
长久以来,彭越身体会一点点的变差,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彭越闻言瞪大了眼,他说:“等一下——”
白玖可以看见那只异种,也可以和它进行交流,直接了当地说:“不要跟在活人的身边,你会害死他的,你没看出来他的身体已经受不了了?”
彭越焦急的说道:“停一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不用让她消失的…呃,就是那种安全过渡的办法。”
滴答滴答——
这只异种突然伸长了脖子主动凑近白玖。
而且……它在哭,虽然它的眼泪都是生物能量所化,不能被实质性的触碰到。
可它确确实实的在哭,那是眼泪。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想伤他,我只是…只是不甘心这样离开。”
白玖愣住了。
异种不是人,只是生前的怨念所化成的,它应该是一种没有感情的东西,所表现出来的只是原本人格的残留。
它们从执念中所诞生,又疯狂的追逐执念,并摧毁它。
而这一只似乎不同,它不仅不想伤害执念对象,造就它的好像也不是怨恨。
“呜呜,对不起,请杀了我吧。”
它哭着说道,“我爱他,不想再这样伤害他。”
执念有很多种。
爱是很恐怖的执念。
第26章
“我爱他。”
它在说什么?爱?
啊哈——
随即,白玖差点冷笑出来。
但某种无法观测的东西又使他保持缄默,硬生生的把讥笑掐死腹中。
在场的明明有三个人,却只有白玖和伊维特看才能看到这幅面。
白玖一时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好像十几分钟前对所谓爱的否定厌恶一股脑的全还给了他,卡在五脏六腑,简直是透不过气来。
刻在骨子里的认知受到了摧残,这种现实意义上的否定使他的肢体产生了撕扯般的幻痛,精神上的烙印一瞬间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冲击。
如一记狠辣的鞭子,撕扯开他鲜血淋漓的血肉组织。
眼前渲染开一圈又一圈的光晕,白玖冷汗津津,唇角透出失血过多的苍白。
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偏偏这只异种还在幽幽哭泣,求着让人杀了它,吵得人心烦。
伊维特本来是想扶他的,却被呵斥道:“走开一点。”
但这次,他没有沮丧失落,眼里带了点意味深长,落在送出去的玫瑰上,顺从地做了。
彭越察觉了白玖的异样,问:“你们在说什么?”
他稍稍沉默了一下又问:“是小安有什么话想让你们对我讲吗?”
他的女朋友姓安。
“它让我们杀了它。”白玖强忍着不适,原话复述了一遍,“因为它不想伤害你。”
“……是这样嘛。”彭越呆愣了半晌,低下头,声音显得很平静,“是啊,我一直知道她是个好女孩,不会想害人的,她根本不会有这个想法,小安一直很温柔甚至有点胆小——”
“所以我为什么会忘了这件事呢?”
伊维特和白玖都看见了他低着头,眼睛里冒出细细的泪花,汇聚成豆大的泪珠砸到地上,强维持平静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发涩,像一道拦不住洪水的大坝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崩溃。
“只是那段时间,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太累了,我总是梦见她,听见她在哭,然后……我心里很害怕,就把她想的很坏了。”
他掩面哭泣,又狠狠地抹了一把泪,哭得停不下来了。
“是我对不起她,你们能不能帮我告诉她,让她等一会儿,等我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就去陪她?”
彭越想着父母把自己养那么大,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干一走了之吧。
他肩膀上的女人头颅停止了哭泣,很温柔地用已经不成型的眼睛久久地注视他,恋恋不舍的样子,看不清样子的嘴唇调转角度朝着白玖和伊维特说道:“请帮我告诉他,不要…来这边。”
“我希望他好好活着,还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瞪你们的。”它生前应该真的是个有点温柔胆小的女孩子,它努力微笑了一下,五官渐渐变得清楚起来,“你们只是让我觉得很害怕。”
这时,女人的头颅褪去了恐怖扭曲的样子,开始发生了改变,破碎一般的惨状像是经过了神的妙笔而扭转。
枯燥的长发变得柔顺细滑,难辨的五官轮廓恢复清丽,一双略微细长的眼睛泛着点点的温柔。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接着,她的头颅消失在了彭越的肩膀上,无影无踪。
“……这种情况很少见啊。”伊维特若有所思,“诞生于执念的异种消除了执念,所以构成它的本源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这段执念有所不同,大多数诞生在关于贪婪、仇恨之类执念的异种可是会追着执念对象不死不休的。
彭越只感觉肩膀变得轻松起来,他愣愣地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变化。
“小安…她?”
“她离开了。”别想没多少人性的伊维特会为这件事感慨,补充了一句,“不是我们做的,但你别想赖账!”
彭越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哭自己死去的女朋友,还是因为伊维特的话被狠狠噎住。
最后,他的脸庞还带着深深泪痕,说道:“好。”
五分钟之后,双方都完成了交易。
白玖在他身上种下一个类似于契约的符咒,确保彭越不会泄露他们的事。
在双方要分开的时候,他突然问彭越:“你接下来打算该怎么做?”
“我会走出来,然后永远记得她。”彭越苦笑一声,很轻很轻的说道:“我想余生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这才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该有的样子,当你很爱一个人,就不会爱上另一个人。”
他走后,白玖回味他的话,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懈过。
“哥哥!”伊维特拿着手机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干什么?”
白玖在想事情,下意识侧过脸回了一句。
“现在是将近晚上七点,时间还早。”伊维特双手放在背后,笑盈盈地问:“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陪你的另一个自己去游乐场玩?”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让我们甜一下吧~
嘿嘿嘿,去游乐场当然要坐__!(填空)
文中涉及银行转账的剧情一笔带过啦。
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早一点,先日三千吧
第27章
白玖决定答应伊维特这个请求。
很简单,当他表现出一副“你不答应就一直缠着你”的样子,他嫌麻烦就只会选择妥协。
不过……
“你为什么会想去游乐场?”
很奇怪,伊维特和他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很少向他提什么要求。他表现得很符合白玖一部分的身份,几乎是整日缠着忙于学习神秘知识的他。
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验,谁都没有从白玖灵魂上把他分离出来。
可回到原世界,伊维特体现得更像一个人了,展现出了更多的欲望。
“我也会学习啊。”伊维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扬了扬,笑得灿烂极了,并且声情并茂地开始诉说,“它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教会了我以前没有接触的知识。”
“去游乐园只是这些知识中的一项,这些知识的笼统是什么……我不能说,这是我的小秘密。”
伊维特俏皮的眨了眨眼,一身裙子和带着漂亮头饰的他宛如天真无害的“少女”。
白玖:“呵——”
趁着伊维特没有戒备,他顺顺当当的从对方那里夺过了手机,然后设置了一个密码,并且异常冷酷的下了命令,“从今天开始,我要限制你玩手机的时间。”
“万一染上网瘾就不好了。”他说完后很满意地看见伊维特从大惊失色到“我不活了”的过渡。
划拉界面所看到手机账户上的大额数字让他很愉悦,先订了两张附近游乐园的票,再自然而然的放进自己的兜里。
“哥哥!”伊维特不死心,很想挣扎一下。
没有泪腺“的他硬是挤出了几滴可怜兮兮的眼泪,试图博得同情。
“叫我干什么?”
白玖在某些方面有坚定的立场,不吃软的,难道他还能来硬的不成?
“我感觉今天你对我特别苛刻。”伊维特唉声叹气地拨了拨头发,“据说这个世界的人均白毛控,难道是我没有像手机上说的那样把头发染成白色的,这使你对我不满了?”
白玖:“………”
不要自动替我找奇奇怪怪的理由。
不管怎么样,某个不明种类生物的戒网瘾计划今天正式展开了。
伊维特的低迷状态一直持续到进入夜场的游乐场,整个人如同一只羽毛暗淡无光的小乌鸦。
游乐场里的小丑先生穿着华丽浮夸的服装,脸上涂抹热烈的油彩,一个大红鼻子显得有些滑稽,他夸张地、热情地咧开嘴笑着,递给他们一张传单。
正面介绍了一些比较热门的游乐设施,背面印着游乐场的简易地图,能够供游客清晰的认识路线。
“嘻嘻嘻——”他冲他们挤了挤眼睛,“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小丑先生还朝他们鞠了个躬。
“会的,阁下。”伊维特也在笑,仍旧没有换下裙子的他显得这个笑容格外甜美,一手挽着白玖的胳膊,一手接过传单,“希望对你来说,这也是个不错的夜晚。”
“是啊。”
小丑极富感染力地大笑,嘴角猩红的弧度就没有下来过。
他握着没有发完的传单,空出来的一只手点了点胸口,“希望如此,两位。”
天色由黄昏转为黑夜,几颗银色的星子捅破了厚实的云层,大摇大摆的与苍白的月亮为伍。
四周灯火明亮,光影憧憧,凝结起来的景象仿佛是有人把整个白昼搬到了此地。
“啊啊啊啊啊——”
一组乘客乘坐带有垂直轨道的过山车,一边享受着肾上腺素和心脏快要爆炸的感觉,一边疯狂尖叫。
不止有这个游乐设施,大摆锤和跳楼机那边同样是尖叫声一片。
人们和自己的亲朋好友到处逛着,在一项项游乐设施面前排队,有些人偶尔拿着食物高声交谈,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组成了喧嚣疯魔的夜晚。
“我们先不坐这个。”在经过过山车的时候,白玖指着传单的一个地点说道,“我们先去——”
没有得到应答,他抬眼见到伊维特盯着一个地方不放,“你在看什么?”
循着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冰淇淋车。
穿花裙子、带蝴蝶结的小女孩牵着旁边男孩的手,指着几个颜色说:“哥哥,我想要这个!”
“好。”他哥哥一口应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冲老板伸出两根手指,很豪气的说:“给我们来两个。”
也穿裙子,带头饰的伊维特转过来,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喊道。
“哥哥,我也想要这个!”
白玖:“………”
死心吧,我是绝对不会给你买冰淇淋的。
………
……
…
然而最后,他还是给买了。
伊维特满意地举着三个球的冰淇淋。
香草,巧克力,抹茶,三种味道。
“哥哥,你不吃吗?”伊维特问。
白玖没给自己买,因为根本没必要,看他一口一口细细品尝,不明白没有味觉的他能吃出什么味道来。
伊维特表现的极为享受,当然,或许他享受的是白玖的这份纵容。
“你吃一口嘛。”
伊维特把蛋筒举到他的眼前,眼眸亮晶晶的望着他。
“你能吃出什么味道来吗?”白玖见他执拗的想让他吃一口,就明白伊维特不会放弃让他尝试这件事,他也就只能无奈的接过来。
不然,整个冰淇淋就浪费掉了。
“不能。”伊维特理直气壮的回答。
白玖颇为无语的瞪了他一眼,还真伸出舌尖舔舐了一口香草味的冰淇淋球,只能感觉口感较为细腻。
具体味道……
明明他口腔中应该充斥着香草冰淇淋的味道,也能够嗅闻到,可是味蕾反馈给他的只有寡淡无味而已。
白玖垂下眼,把整只冰淇淋地还给了伊维特。
大概这辈子好好地享受食物和他无缘了。
偏偏另一个没有味觉的家伙吃的倒是很开心。
连带着脆脆的蛋筒啃掉,伊维特很快的吃完了最后一口,被白玖拖着进了一项游乐设施。
表面故意做的阴森破旧的牌子写着“鬼屋”二字。
鬼屋的工作人员先询问过有没有什么心脏病史,再跟他们说过在过程中千万要礼貌对待扮鬼的演员,不要殴打或进行任何暴力行为。
一起组团的是三男一女。
女生倒还好,其中三个男生在注意到穿裙子的伊维特的时候,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其中一个比较自来熟的已经凑上来要微信号了。
伊维特缓缓地眨了眨眼,睫毛又细又长,他勾住白玖的衣襟低笑道:“那要哥哥答应才行。”
旁人你看他们的五官十分相似,可是相处之间若有若无的流泻出暧昧,又让人不经怀疑他们的关系。
“嗯,这位…该怎么称呼?”
那个要微信号的男生尝试和白玖搭话。
“离我们远点。”白玖冰冷的眼珠把对方看得直后退,他扯过伊维特的手,在游戏宣布的一开始,踩着阴森恐怖的音响,消失在了光线暗淡的通道中。
“这什么人啊!”
男生狠狠地跺了跺脚,和同伴交头接耳起来。
女生白了他一眼,“行了吧,那两个人一看就是一对的,你当着人家男朋友的面问要联系方式,活该啊。”
“我看他俩长得挺像的诶。”男生哼哼几声,“应该是兄妹吧。”
“啧啧啧,那黏糊劲儿明明就是一对小情侣。”女生一边摇头,一边继续用“你不懂”的眼神白他。
这个鬼屋不一定要组团才能玩,只是刚开始工作人员建议人多才有意思。
“好无聊哦!”
伊维特灵活的躲过一次突然袭击。
“啪”的一声,袭击他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是一个木偶,被做得奇形怪状,五官阴森,是鬼屋中故意拿来恐吓人的道具。
这根本就吓不到伊维特和白玖。
躲在暗中扮演鬼怪的演员面面相觑,相互从对方看到了一丝苦逼。
妈蛋,他们在这两个人面前使劲了招数,无论是突然蹦出来,还是各种放道具,不要说害怕了,这俩人从头到尾平静的不行。
能不能配合一下他们的职业?
配合是不可能的的,两个人见过诡异的恐怖生物不知道有多少,那可都是现实中真正出现过的,这些都吓不到他们,更不要说人为扮演的家伙了。
在摄像头前旁观的工作人员惊讶地看着他们将一个个线索拼凑出来,闯过一关又一关,面对偶尔出现的鬼怪简直是视若无睹,几乎要创下了最新通关的记录。
可忽然,他们停下了脚步。
这让人不禁好奇,他们终于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吗?
“终于找到了。”
伊维特微笑道,在一堵空白的墙旁边停留了下来,伸出手去触碰它。
在那一瞬间,这面和其他墙壁没什么两样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反逆的六芒星,所用的颜料是鲜红色的,泛着浓郁的铁锈味,是血的味道。
偏偏这个图案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只有追寻能量波动,才可以发现它,将它揭露出来。
以血勾画,这个图案本身就透露着极端的不祥。
“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座游乐场有异样的?”
伊维特抱肩,手指轻轻敲了敲手臂,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白玖反问他。
“唔…这个啊。”
“是从一开始进来的时候。”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
“好了,行动开始,各位。”
小丑先生眯眼笑着,猩红色的嘴巴咧的大大的,透着一股滑稽的浮夸,可他的眼神却是冰冷中掺杂疯魔的癫狂,叫人不寒而栗。
被他注视的人,仿佛就像是被一头嗜血的猛兽盯上。
“让我们准备为这个美丽的晚上送上一场焰火吧!”
他一边吹着跑了调的歌,一边用皮鞋敲打着节奏,嘻嘻笑笑,“而这场烟火表演的原料嘛,就是整个游乐场的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提前啦,明天的更新会推迟到晚上11点,因为要上千字收益榜,希望大家能体谅一下,明天过后就会恢复正常的9点更新
放心,过山车会有的,摩天轮也会有的嘿嘿嘿(斜眼笑)
第28章
“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伊维特眯着眼一边说,一边用指腹摩挲下巴,极为深沉的样子。
像极了某个影视人物。
“阴谋没有味道。”
白玖一向没有什么幽默感,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角色扮演。
他微微观察了一下这个血色图案的结构,闭上眼细细感知,再睁开时就开始推论:“单从它表面来说没有威胁,能量波动单一且不具有太高的危害性,可有人用血留下了它……”
大多数沾染血腥味的符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用途大多是破坏一类的。
像他当初被前任黑法师抓住,是被当成循环再利用的材料来养。
白玖自己不会用和人类相关的材料,他很少伤人,这个黑法师的头衔也是因为接收了前任黑法师的遗产,被某些光明一侧的势力给强硬安上的,似乎那个世界继承遗产要顺带着将死者的恶名和背负的仇恨一起继承。
黑法师不是单指被判断使用黑暗元素的法师,大都是指恶名在外的法师。
讲个笑话,排除元素相克性,那边的某个宗教势力是利用黑暗魔法驱赶怪物,白玖自己有段时间最爱用的是光系魔法,还附带着用水火两系魔法煮饭。
哪个方便用哪个。
除了个别极端分子,没有谁会大骂你是某某阵营的二五仔。
伊维特被打断也不生气,而是和白玖叙述他发现的线索。
“我发现这个印记不只有这里一处。”
“可能是联动型的咒法。”白玖感知力没有伊维特那么好,刚进来也只是发现了鬼屋有异常,就过来看看。
就算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和异世界的有些不同,但很多的东西都有逻辑结构上的相似。
他也大概能判断一二。
“它像某种爆破性的符咒,在只有一处的情况下还好,如果聚在一起发动,结果就可能大大不同了,有人说不定想把整个游乐场的人炸上天。”
“那我们该做什么?”伊维特寻求白玖的意见。
“解决这场事故。”白玖自诩不是什么救世主,也非良善。可这次他们也是游乐场中的一员,对方策划的计谋,相当于欺负到他们的头上了,这还能忍?
解救他人是顺带,揪出幕后主使才是关键。
“还有哪些游乐设施有这些?”
伊维特想了想,拿出之前小丑在门口派发的传单,语气怪异:“某种程度上,他们不打自招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伊维特圈出几个游乐设施,“就是这些。”
这些问题的地方分别是过山车,跳楼机,旋转木马……摩天轮。
“发传单的那个人还说过在0点有一场焰火表演,我想这可能就是他们的行动时间…真是傲慢。”
“他们特地挑了人气高的游乐设施呢。”伊维特提出建议,“制定一下路线,如果他们的行动还没开始,计算下时间,我们可以一边玩一边找。”
白玖接受了这个提议,不过在那之前——
他蹲下身来,蘸着还未干的血修改了一下符文具体的回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几番动作后,白玖稍微停顿了一下,冷笑说:“让我把这个惊喜变得更有实质意义一点。”
那些隐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最好会学的聪明一些,别像猫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监控探头外的工作人员这时也发现他们重新动了,并且顺利的解决了最后一关,出来了。
鬼屋通关的奖励是两个特制的马克杯,上面写着一句话:“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旁边还有一个大拇指的图案。
工作人员见他们的神色有异,哈哈大笑道:“褒义词啊,这是褒义词!”
收下之后,首先得一站就是去坐过山车,看得出来伊维特对此很有兴趣,兴致勃勃的拉着他赶路。
工作人员给他们绑好安全带,见到他们是一男一“女”,还特别善意地叮嘱了白玖:“要保护好女孩子啊!她可能会害怕,对了,我看你们这幅亲密样子,她是你女朋友吗?”
伊维特吃吃地笑,手主动搭在他的手背上,抢过话语权说:“他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白玖:“………”
女朋友,不是,还要几次?
不一会儿,过山车开了。
很快,白玖就后悔来陪他坐了。
过山车以极高的速度直线开,有种异常恐怖的失重感,特别是一个接一个的上升俯冲、翻筋斗和螺旋翻转,在连续几次的极高弯道俯冲。
白玖眼前一片白光,控制不住地喊了一句:“我——”
四周都是发疯了似的尖叫声,他的话很轻,被风毫不留情的撕裂。
伊维特这个根本没有正常生理机能的东西,根本不受影响,时不时用戏谑的眼神看他,在一段稍缓的途中还说:“哥哥,我好怕,你该怎么保护我?”
当场,白玖就想把他踹下去,让他尝试一下摔成饼的滋味。
哦,对他这团本质是漂浮物的东西没用。
解决了过山车的图案后,下一站是旋转木马。
白玖勉强用有些发软的脚站着,伊维特独自坐在旋转木马上向他招手。
随着音乐一圈圈转动,他裙边的红白蕾丝呈小幅度波浪似的起伏,裙摆之下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踩着黑色的圆头皮鞋,配上那副黑发白肤的漂亮相貌和他嘴角微浅的弧度,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周围有不少人艳羡地盯着这位美丽“女孩”一起同来的白玖。
白玖旁边的一个小男孩看见了,甚至牵着他妈妈的手喊道:“妈妈,快看!有公主啊!”
而“公主”坐完了下来后,兴冲冲地跑到白玖的旁边问他。
“可以再坐一圈吗?”
“来不及了,快到0点了。”白玖拒绝了这个请求,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我们去摩天轮那里。”
“好啊。”伊维特抚平裙角的褶皱,忽然笑得灿烂极了。
“焰火表演就要开始了!”
在游乐场外围,一脸狞笑的男人手持一朵枯萎的玫瑰,语气如叹咏调般起伏。
他的面部涂着油彩,有个大红鼻子,穿西装,打领结,用高情商的话来讲,神似某个哥谭骑士的死敌。
“真是让人期待啊!”
“真是让人期待啊!”
白玖和伊维特坐进了摩天轮的座舱内,后者微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随着座舱渐渐上升,所能看到的景色更加的广泛,这里是最后一个图案的标记点了。
手机屏幕上,时间时间已然跳到了0点。
他们恰好坐到了最高处。
“好了,时间到了——”
而扮成小丑的男人亲吻玫瑰,诡秘一笑,眼眸跳跃着癫狂的欣喜。
“就让我们来迎接那些迷茫的灵魂吧!”
这时,那些隐秘的角落陡然一亮。
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冲上了天空,以漆黑的夜幕为背景色,绽放华美的色彩。
散乱的流火往下冲,宛如坠落人间的星辰。
在游乐场的人们赞叹烟火的美丽。
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则惊讶地看着这场持续了许久、并不在计划中的烟火表演。
“怎么回事——”
男人阴鸷地盯着天空的烟火,为没有发生的大爆炸而勃然大怒。
他把举放在唇边的玫瑰握成皱巴巴的一团,眼中酝酿出了一股可怖的风暴。
而在摩天轮的最高处,挤着两个人的座舱。
于漫天焰火中,伊维特认真地说。
“哥哥,我能亲吻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来说点题外话。
我昨天收到了免费章连续几条的负分排雷长文,具体的内容就不说了,搞得今天有点丧,谢谢追到这章的你们愿意看我写的东西,真的谢谢。我是有一直在看你们评论的,只是我偶尔回是因为有些害羞啦。
抱歉今天的更新晚了点,去调整了下心态。
啾咪宝们,明天见~
第29章
夜幕下的烟火,宛如在一匹漆黑的绸缎上洒上了细细的金粉。
只需要轻轻抖动这匹绸缎,就会碎开雍丽的色彩。
游乐场外,装扮成小丑的男人眼眸阴冷,拳头收得越发紧,把本就揉捏成一团的玫瑰扔在地上,锃亮的皮鞋狠狠地碾过。
游客们都在欣赏这场意料之外的烟火表演,恐怕只有他和他的手下没有心情欣赏这场美景。
他的手下也很懵逼,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听见突如其来的爆炸。
不过暗中观察头领的脸色,手下小心翼翼的开口:“要不让让我派人去查一查?”
“查什么?”男人在愤怒到了极点,不怒反笑,“如果你认为是做法本身出了问题的话,临行前我们检查过好几次,怎么可能有纰漏。但你要是认为有人与我们作对动过它——”
他把剩下几个字吞嚼下肚,笑容森冷,又念了出来,“我不相信你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不相信那是意外,认定了是人祸。
他给手下一般都是疯疯癫癫的嬉笑印象,难得这次那么正经地说话。可他的手下却没有感到有多轻松,反而是被这番极富压迫力的话搞得大惊失色,“阁下,那我们——”
“失败了。”男人歪头,他勾起嘴角。
那副阴冷正经的样子又不见了。
如此善变。
他换上了最常用的面具,是最欢乐的小丑,笑容浮夸又滑稽。
“啊,华国真是个坏地方,本来特意避开了他们碍眼的神秘部门,没想到还有人来搅局。”男人脸上的妆束还未褪去,给他当即的表演添了一份活络。
他开始在手下面前摆出平常的样子了,好像最开始失态的勃然大怒只是幻觉。
“没关系,没关系。”
小丑在阴影里喃喃道,转瞬翘起永远不会弯下的弧度。
他开合的嘴唇猩红,像抹了血,“下一次,总还有比焰火更精彩的表演。”
“哈哈——”
男人疯魔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谁也不能阻挡我为主献上迷茫的羔羊。”
同一片天空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升降的摩天轮中。
“哥哥,我能亲吻你吗?”
伊维特两手托腮,状似天真浪漫的问出这样一句话。
焰火的流光渗漏进来,束住喧嚣的阴影,两者在他象牙白的脸庞上跳跃,勾勒光影交错的矛盾感。
一身裙装衬得他像满怀憧憬的少女,可皮囊又确实是一位面容昳丽的少年。
白玖在专注用指腹摩挲手臂的某个位置,他期待能感觉到它骤然滚烫起来,将信息反馈于他。
他在每个反六芒星图案上都做了修改,还加重了一道咒法,如果幕后主使见到预想的计划没成功,去检查它的话。
白玖就能借助图案找到他。
可是指尖只触到一片冰凉。
他的体温比平常人要低很多,肌肤长年透着过分的冷白。
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要行动就行动了。
那老鼠还是有点聪明的。
白玖冷笑。
伊维特突兀的询问让他从自己的专注中脱离出来。
可白玖乍一听他的话,没有反应过来,或是理清他话里的意思,“你说什么?”
“我说,哥哥,我能亲吻你吗?”
这次,他抬高了音量。
这回白玖听得明明白白,当即说:“不可以!”
他侧过脸,像是在欣赏窗外俯瞰的景色,可他自己知道是为了不要瞥见伊维特凭空换脸般的演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不要每次都搞得那么黏黏糊糊,你要清楚你是什么。”
墨色的眼瞳倒映夜景,他对这样的景色和下面热闹的人群毫无兴趣。
出口说出那些话后,持续一分钟都没得到回应,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伊维特的反应。
“诶,让我想想我是哥哥的什么。”
伊维特没有摆出他见惯了的沮丧表情,他装作惆怅地拉长了语调,似乎真的在思索。
又是一分钟,他此时的应对还真激起了白玖的好奇,坐摩天轮是件很无聊的事,特别是在没有人陪话的情况下,狭小的舱内充斥一片静谧。
打破寂静的声音来了,伊维特说:“好难想啊,干脆不想了,反正我是哥哥的所有物就对了。”
他说此话的时候,眼眸澄澈,宛若天真无害的稚童。
这样没将自己摆在同等地位相看的话让白玖略微皱眉,难得说了些亲近的话,“不要总说些奇怪的话,你是我的半身没错,可你没必要这样矮我一头。”
“半身也是所有物的一种。”伊维特说,“我生来就是要被你支配的!”
还没等白玖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他站了起来,脚尖轻轻地踩在地面上,挺起腰背走到白玖面前,略微弯下了腰,细碎的长发蜿蜒垂落,像变色了的蜘蛛丝。
白玖抬起头,就能看见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在自己眼前晃动。
伊维特看似与他容貌完全一致,其实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如果白玖是那轮细弯冷笑的苍白月亮,伊维特就是人们透过多变天气所窥见的太阳。
有时候在晴天灿烂高照,更有时候有种灰蒙阴雨的阴冷,比恒定的月亮更加多变。
伊维特只会在白玖面前摆出前者的模样。
借助白玖因为他话语晃神的那一刻,伊维特阖眸将冰冷的嘴唇紧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明明没有一丝温度,白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羞恼的热意。
他想要挣扎,却又听到他说:“在我诞生时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明白过来了。”
“我将属于你。”伊维特道,“像摩天轮亲吻就会在一起的传说,永远。”
这话像给白玖打了一剂镇静剂,他没有抵触反抗。
永远在一起,只是这样吗?
冰冷,灼热,极端的反差让白玖的理智稍稍溢散。
他像被雪花亲吻,又像被烙铁抚摸。
两者都能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只是,白玖垂下细密的眼睫,听到了自己心脏即将跃出胸膛的声音。
无法反驳,他此刻怀揣了局促的欣喜。
像是少年初次心动的征兆,春季转到夏季,青翠的枝节延结出了靡丽的繁花。
白玖下意识情不自禁地以期待的方式迎接它的。
事后,谁都没有提起后续,让这个夜晚保持在了美妙的样子。
回到家。
入夜,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白玖闭着眼,伊维特就躺在他旁边,他能感受到浅浅的呼吸。
伊维特是不需要睡眠的,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他心里在思考某些事,一动都不敢动,就怕他发现自己没有睡,询问失眠的原因。
思考到最后。
他似乎有所感想,要提到某个字眼。
可紧接而来浸透骨髓的幻痛袭来,他能感觉自己全身在小幅度颤抖,这让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也不知道伊维特有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就这样白玖清醒地保持到了天亮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玖对爱太恐惧了,我们要等他适应。
评论我都看完啦!谢谢大家,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就不要再提啦!
对你们实质性的感谢,要不我明天日个六?
第30章
盛夏的太阳宛如一团火焰灼烈燃烧。
校园里栽种的树木的冠顶异常庞大,树皮斑驳点点,笔挺的枝干直冲云霄,苍翠的叶子像是被涂了油般浸透出了浓烈的绿意。
一根枝丫出类拔萃的越过其他枝头,疯狂生长到四楼的窗户旁。
苍白的指尖轻轻触碰它。
冰凉蔓延,白玖的额头无端感官同步,激得他触电似地蜷缩手指。
单看白玖的表情可能以为他心情正处于阴郁当中,可他只是回想起了伊维特的吻。
此时正值下课。
黎文见他这样莫名的动作,很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这叶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白玖的表情管理很熟练,很快就拿起笔继续写他的题目。
黎文摸摸脑袋,就很茫然。
他旁边一个和他聊天的同学见到了,冲着黎文挤挤眼睛,小声说:“这你不懂,人家的女朋友到学校来找他了,隔壁班的那个班花柳莹莹知道吧?人家当时正向白玖表白呢,这都给拒绝了。”
“不过他女朋友那长相叫一个绝了,贼漂亮,柳莹莹和她一比,就是个渣。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绝对天天想着。”
说完上次旁观某修罗场的同学眼神格外暧昧,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黎文猝不及防的吃了一嘴的瓜,当即一声“卧槽”叫出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上次你拉肚子不在啊。”那同学说,“后来又因为那事,学校放大假了,就没和你说。”
黎文心里感叹着,大佬不愧是大佬,连找个女朋友都那么迅速。
“………”笔尖划出一条弧线。
听力很好的白玖“咔嚓”一声折断了手中的笔,慢慢从满桌的课本中抬起头,不带感情的说:“不要串班,要上课了。”
那同学被他的眼神搞得打了个激灵,不太明白声音都那么小了怎么还会被听见,尴尬的笑笑,连忙跑了。
黎文还想继续吃瓜,“那个……”
“要上课了!”
白玖面无表情的脸真的很像某种诡异人偶,吓得黎文不敢再追问。
说是要上课了,班主任还真的来了。
赵老师拿着一叠的卷子就过来了,期中考已经考完了几天,成绩应该出来了。
他平时和蔼的脸上一片杀气腾腾,开口就冷笑呵呵地问候了他们:“诸位这次的成绩考得跟屎一样。”
全体同学:“………”
“我琢磨着,我前段时间说请高考名列前茅的吃饭。”他长吁短叹,话里的讽刺味立刻就出来,“一个个大话都讲出来了,现在看来你们真是想给我省钱啊。”
“看看。”赵老师拍着桌子,手指敲打着试卷,“你们自己看看吧。”
他的课代表顶着全班的注视,开始发试卷。
一个个个发到了试卷的学生脸色都一变,有的当下松了口气,有的则要哭不哭。
有一个学生直接嚎了起来,“老赵,这成绩不是还好吗?!!!”
“是啊,我承认我不装了。”赵老师一摊手,“我就是在给你们下马威——”
“噫——”全班为他倒喝彩。
赵老师:“给你们星期六的家长会做准备。”
倒喝彩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下,本来还窃喜自己成绩不错的学生也垮着一张脸了。
他们都忘了星期六是家长会。
家长会,与考试和被打小报告、成绩变差并称学生四大最怕之一。
特别是其它三者都和他有关。
“好了,各位。”赵老师拍拍手示意他们安静,“接下来我们来讲试卷。”
白玖把发到手的试卷放到一边,认真听讲。
数学课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后,老师还没走,一个人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是赫珏,他腋下夹着好几本书,一进来就直奔白玖的桌子。
他把一张纸摊开放下,扶着额头叹息。
“白玖,成绩的排名出来了。”他说,“你不仅不是第一名,还跌出了前二十。”
赫珏委婉的问:“是考试那天身体不舒服吗?”
成绩排名表赫然在目,第一名是赫珏,下面跟一大串不认识的人名,最终在第二十五名找到了白玖的名字。
白玖看了一眼,觉得这个成绩很不错。
毕竟他的学业荒废了三年,在异世界学了一大堆不相干的东西,神秘学和科学是相悖的。
例如能量守恒定律不适用在魔法道路上,元素被转化成另一种形态使用,消耗就是真的被消耗了,之后根本不存在。
于是,他说:“没有不舒服。”
赫珏深深地注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一勾露出了然笑容,“好吧,我或许不该多问,毕竟我们也不是朋友。”
“这几本书送给你。”他把夹在腋下的书放下,又像来时那样快地离开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来隔壁班找我。”
“另外。”他扶着门框,脚踩在门槛上,略微有深意的微笑,“你女朋友可真不错。”
他的身影在几扇窗户间掠过,然后消失不见了。
白玖低头看他留下来的书。
赫珏送了几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给他,对照着成绩名单,所选的科目都是白玖这次薄弱的学科。
“他对你好上心啊。”黎文就坐他的前排,一回头感叹道:“上次也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关心你。”
“哪一次?”
白玖的眸色变深,装作不经意的问。
“不是学校有人死了吗?然后警察就来询问你,他和几个警察认识,特意去和他们说一声,对你的态度好点。”黎文特意隐去了自己的影子,也不想邀什么功,“我以前对他的印象不好,。”
“和我说说他。”白玖突然对赫珏起了点好奇心,他对此人的印象就是特别关心自己的学习还有点人傻钱多。
黎文见他感兴趣就说的来劲儿了,“赫珏,学校排名名列前茅的校草,他姓赫对吧,就是某省首富的那个赫,家里有钱不说,据说某个长辈还有军政背景,我曾经上网一搜,好家伙他被划在某个元勋的亲属栏里,反正他整体家世就牛逼的不行。”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他就他们那个一群富二代班级的异类,成绩常年排第二,第一是你,我就不说了,我曾经听说他这人特别中央空调,和谁相处的都不错,但没亲眼见过,现在一想绝对是酸鸡的嫉妒。”
“什么中央空调,人家就是态度好。”
黎文砸咂嘴,还意犹未尽,“他这人真挺不错的。”
“是吗?”
白玖听完后就选择冷淡应对这个话题,止住了黎文的聊天热情。
他翻开赫珏送的书,没有在这里和他身上感觉到异常的能量波动。
赫珏走了不久后,有个学生就来喊白玖:“白玖,老赵叫你去办公室。”
白玖站起来,问:“什么事?”
“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期中考要训你。”
那学生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
来到办公室,班主任赵老师拿着一张和赫珏手上一样的成绩排名表,他让他先坐下,然后也同样的没有直奔主题。
“白玖啊,”他的语气很温和,“老师就问一问,你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些困难?”
“没有。”
经济方面上次接了一笔意外之财,现在白玖手头很宽裕,成绩完全是荒废了三年的原因。
在异世界没有书本复习,怪他?
赵老师观察他冷冰冰的脸色,也大概了解情况了,低头叹息了一声,也不多说了,“我希望家长会那天,我能和你的家长谈谈。”
白玖摊上一个那么烂的爹,家长会常年没有人来看,前几次老师也不强求了,这次可能是因为成绩下滑原因,老师态度很坚决,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也要拉一个熟悉的长辈过来。
他不想多谈家庭方面的原因,离开后就打算操纵他爹来开家长会,保证让他这次乖乖的听完离开。
他爹最近被下了傀儡咒之后非常认真地工作,完全以之前不像一个人,而且白玖命令他把得到的工资留下一小部分给自己,剩下的全交给他之后,白玖总算在快要成年的时候享受了一次被供养的待遇。
他能记事起就想着该怎么不被饿死,家里父亲不管,一般人绝对不会对他有同情和怜悯,他就只能做一些像搬砖一样累的活,国家负担教育费用,他上了高中几乎靠奖学金支撑。
他觉得有时候自己勉强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放学后,学校照例发下来一张关于家长会的红纸,要求家长签字。
白玖自己签了两个名字,懒得掩饰,笔迹一个样子。
把红纸放进书包,利落回家。
这件事没有告诉伊维特。
星期六,家长会那天。
今天学生不放假,白玖在外面和老师一起等候家长,盘算着他爹是走路过来的,快要到了。
这时,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开了过来,停在附近。
华庭中学几乎是半个贵族高中。
学生的家长大部分打扮的都非富即贵,这年头都知道要给孩子争点脸,一个个打扮的跟参加舞会,他们开过来的一辆辆豪车停在外面,满目琳琅,各种型号简直像豪车展。
可这辆车也算蛮抢眼的。
车主一下来就得到了众人的注视。
他穿一身黑色的皮夹克,踩着同色的马丁靴,还戴着一副墨镜。
打扮不算起眼,关键是那张脸太帅了。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很有个性地留了一头长发。
他的五官冷艳俊美,狭长的眼眸非常凌厉,皮肤冷白,轮廓深邃的宛如混血。
他带着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双手插在口袋里,朝白玖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简直像是模特在走秀,走路自带一股荷尔蒙。
已经有不少女生在大声的窃窃私语,询问对方这是不是某个明星。
白玖愣住了。
因为那张脸长得实在太像他了,简直是成熟版的他。
而那个男人终于走到了白玖他们面前,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师,你好,我是白玖的家长。”
赵老师简直看呆了眼,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男朋友!”
那个表面冷漠的男人突然笑得灿烂极了。
简直像一朵繁茂的花,被太阳照射花瓣后,艳丽了三分。
老师:“???”
一听这句话,这下子,白玖终于明白过来他是谁了。
这他妈不就是伊维特????
还有,什么叫你是我男朋友???
而伊维特在一旁旁观,见到他们的脸色不对,连忙改口道:“好吧,开个玩笑,我是他的叔叔。”
白玖:“………”
神他妈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又当老攻又当弟弟又穿女装当女朋友又当男朋友又当叔叔。
从某种逻辑上你还是他儿子,真有你的伊维特(指指点点)
二更应该在0点后,不是夜猫子不要等~
第31章
赵老师被“男朋友”这个称呼给吓得不轻,见他改口,转过头去问白玖:“他真是你叔叔吗?”
白玖使劲闭了闭眼,很不想看到这种画面。
再一睁眼就见到伊维特在狂点头,白玖深呼吸了一口气,说:“是的,他是我叔叔。”
最后这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是就好,你叔叔和你长得可真像。”
赵老师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和你叔叔先聊会儿。”赵老师眼角余光瞥见又有熟悉的家长过来了,连忙去招呼。
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伊维特先开口叫了他一声:“哥哥,我——”
……想解释。
白玖端着一张冷漠脸,回他了一句:“有什么事吗,叔叔?”
伊维特眼瞧着他好像真生气了,眼珠子一转,就向前走一步,趴他身上了,开始演戏。
“哥哥,对不起。”没泪腺的不明生物立马装哭,眼泪甚至说来就来,“我不是故意的。”
他为了使得年龄更成熟一点,把身高拔高了20cm,身高直逼两米,正好可以一手搂住白玖的腰,抱他个满怀。
猝不及防被搂了个腰的白玖:“………”
周边不知道为何传来一阵女生的尖叫。
“卧槽,快看啊,快看!!!前方惊现一对美男子!”
“而且还是攻方貌似开劳斯莱斯的,是真人版帅气霸总和他的美貌冷漠小受!”
“hhhh,真人版霸总一般秃头还大肚子。”
“搂腰了,搂腰了,妈妈,我磕到真的了!”
白玖:“………”
我他妈!!!
“哥哥,不要生气嘛!”
伊维特扎起头发的发带松松垮垮,有几缕黑发恰好钻进了白玖的脖颈,略微粗糙的皮质手套摩挲他腰间敏感的部位,不经意间一用力按压,搞得白玖差点跳了起来。
罪魁祸首仍不自知,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用脑袋蹭了蹭他,配上俊美的脸像成熟的大狗狗在撒娇。
女生那边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年上攻,好乖啊!”
“好像听说是叔叔,我更可以啦!”
“摸了,摸了,我不介意你们更进一步啊。”
“这是公共场合,不要随便做这种事。”白玖一把将他推开,“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边说边转头看肩部,在他发现自己的肩上真的有点湿润,腰间的异样感觉迟迟不散,他的眼皮狠狠的跳了跳。
每天必问。
当初前任黑法师到底切了他哪一部分灵魂出去,制造出这样的家伙。
“我当然是给哥哥来开家长会啊。”伊维特歪头,一张成熟的脸有一种诡异的萌感,“我也算是你的家长吧,为了更符合形象,我还特意改变了着装和发型,连脸一块变了。”
他顺带着褥了一把发尾,被扎起的长发依旧逦迤,配上洋气装扮,有种狂放不羁的俊美。
伊维特微勾起嘴角,笑容灿烂如阳。
白玖心想,他不笑的时候更像成熟的自己,笑起来则是伊维特。
明明是同样一个灵魂,披着几乎相近的外表,谁都不会把他们混淆。
也是他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样子。
心情略微一沉,白玖不想让伊维特看出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那辆车你是怎么搞来的?”
因为经常有富二代学生的家长来接学生回家,车的类型他也认识,是辆劳斯莱斯幻影,将近1000万的车。
那笔意外之财刚好是1000万。
好家伙,本来是故意想转移自己注意力的,现在真就完全被车的事情吸引了。
“那个是我拟态的一部分。”伊维特看出他的想法了,一摊手说道,“我得给哥哥来点排面,于是就照着一辆车变了下,没花钱。”
“驾驶证呢?”
“驾驶证是什么?”伊维特一脸茫然。
白玖看出来了,他在网上查了去家长会要开豪车摆场面,不知道开车要驾驶证,八成他连方向盘都不打,直接飘着上路。
幸亏他运气好,没被警察拦住,连车带人一起扣下。
在他们说话期间。
一辆车开到了伊维特搞出来的那辆车后,司机本来开得好好,忽然愣住停下来了。
“怎么了,张叔?”
后排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音。
“少爷,前面那辆车的车牌和我们的一样。”
司机很惊讶地说道,怀疑自己看花眼了,又揉了好几遍眼睛,可车牌还是没变。
“不用管,继续开吧!”
后座的少年正把玩着手机。
他低头看着一张刚拍到的照片,拍的匆忙有些模糊,但是依稀可以看见男人俊美的侧脸。指尖轻轻的点在其上,他微微笑了起来。
“那可真奇怪。”这次是温和的年长女声,“没关系,小珏的家长会快开始了,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吧。”
“好的,妈妈。”
车门被拉开,沾染满身清俊的少年走了下来,正是赫珏。
他伸出手微笑道:“请下车,我美丽的女士。”
“知道啦。”女人也忍不住笑。
她穿了鞋跟略微低的高跟鞋,踩地面的时候格外小心,把戴黑色手套的手放进自家儿子的掌心,稳稳的走了下来。
当女人走了下来,满纸灿金的的夏天嵌进了一抹艳色的黑。
她穿一条布料奢华的黑色洋裙,头戴英伦蕾丝网纱帽,兜住了满捧的阳光,露出点点散散的斑驳,修长的脖颈间边扎着一条丝巾。
到颈边的黑发微卷,立体成熟的五官完全见不到少女的青涩,狭长的眼型勾出淋漓尽致的美艳,岁月赋予她浓厚的沉淀,女人像一株无可挑剔的黑纱罂粟。
她有着艳丽的外表,背着挎包,却很优雅温和。
“好了,亲爱的,我要去开家长会了。”
“好。”
她容色华贵的儿子上前替她整理了微歪的丝巾。
看着母亲消失的背影,赫珏哼着一曲轻快的歌谣,注意到了白玖。
家长会已经开始了,白玖让伊维特快走,伊维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明白。
“嗨,白玖,你也在目送家长吗?”
赫珏走到他的旁边,与他并肩而站。
“是。”
白玖不太擅长接受他人的热情,即使赫珏一再向他示好,可他的态度还是很冷淡。
赫珏也不在意,他的手头一次没有拿书,放在背后,笑容真切。
“等会儿,要不要让你家长和我家长认识一下?”
“不用了。”
赫珏叹息道:“唉,我想和你成为朋友怎么那么难啊?”
白玖不理他。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继续当宿敌吧。”赫珏笑得春光融融,俊秀的眉目拉出细水长流的绵长,“对了,我刚才遇见一件很有趣的事。”
白玖不太想理睬他,赫珏自顾自的往下说:“有趣又奇怪,竟然有人和我家的车一模一样,如果单指型号,这种劳斯莱斯也不是多稀有,可奇怪的是,他们的车牌——”
他笑盈盈道:“竟然也一模一样呢,哎呀,遇到这种事,当然要告诉警察了。我们可没有套用车牌,我想绝对是对方的错。”
白玖的身体微微一僵。
想着八成是遇上被伊维特借用车模样的车主了。
就是不知道赫珏为什么要特意提起这种事,他说:“我知道了。”赫珏之后也没有继续说了。
可忽然间,他逼近一步,微棕的眼眸没有那么浓郁的蓝意了,像半透明色的琥珀玉石。
他眼眸带笑,凑近的距离有些暧昧,“之前的提议,你不答应,现在我想换个提议,你和我的家长见一面,我觉得你们一定会很喜欢彼此的。”
“我说不用。”
白玖因为这过于过分的亲近,声量微微提高。
“那真可惜。”
赫珏耸耸肩,这次退后一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白玖不想和他多说话,他自己总觉得这人某些举措太过奇怪,于是步伐匆匆的走了。
他打算去教学楼旁边等除了家长会的伊维特。
在他的身后,赫珏露出遗憾的表情,摸摸下巴。
“哇啊,他比以前可凶多了。”
太阳随着时间偏移。
蝉在树上疯狂的叫,试图营造出一种喧嚣的夏日。
现在刚进入夏季不久,太阳光不是很猛烈。
白玖就坐在一张铺满了阳光的长椅上,光线自动描摹他的黑发白肤,镀出了一层浓烈的金色,影子被拉的又细又长。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他看向教学楼门口,已经有家长在走出来了。
“诶,这种天气你不热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
白玖发现自己太专注了,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猛地转头,瞳孔映入了一张极端浓艳且盈盈的笑脸。
白玖忽然愣住,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黑发黑裙的女人巧笑嫣然,她没有少女的外表了,但是时间始终都不曾苛待她,纤细高挑的身材,一举一动都带出那种不可磨灭的美丽。
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卷过几缕耳边的发丝,艳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似的笑,“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很可爱的孩子。”
“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她的语气故意带了几分调侃,“现在下雨还会忘带伞吗?”
“不会了。”他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说出了这句话。
他看向她的视线,有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专注。
白玖记得她,即使他长到成年都没有记得过太多人。
在异世界的三年,他几乎将所有原来世界人的脸和名字都遗忘了。
可他依旧记得她,印象非常深刻。
回忆仿佛瞬间从现在灿烂如金的夏天被拉回到那个阴雨连绵的秋天。
白玖觉得自己永远会记得。
在没有摆脱被别人厌恶的根源,她是唯一一个在瞥见他狼狈不堪时候,向他伸出善意之手,并且没有对他产生厌恶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赫珏:“呵,不是说了你们会喜欢对方的吗?”
美人妈妈也很可爱。
我想应该重新定义一下夜猫子的意思。
夜猫子=通宵达旦
我去睡啦,晚上9点见~
这次都是3000多字章,其实我是给大家日了七哒~
第32章
秋天的阴雨天格外的多,也格外的冷。
冷不丁地浇在人的身上,让人的骨髓里都透出一股凉意来。
江黛影坐在车内,等着接自己家儿子放学。
细细绵绵的雨丝在冷风中倾斜,滴滴答答的落雨声连续不绝,营造出一种朦胧失真的境界。
她隔着充斥水雾的玻璃窗,发现在密集的雨帘中,一个个人影都模糊不清,只是依稀可以瞥见颜色各式的雨伞。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赫珏今天迟迟没有出来。
她蹙起了秀眉,有些担心,却没有明显的表达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观赏无聊的雨景。
星期五下午放学,家长大多都会亲自来接孩子。
校门口的车开走了一辆又一辆,偶尔有几个独自回家的学生也撑着伞走了,没有人会落单。
然而她却发现了一个意外。
在校门口警卫亭的伞棚下有个人站了很久很久,是作学生打扮,最初江黛影以为只是在等家长给他送伞,可是人几乎都走光了,他还在那样站着。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对方是个看不清脸的男生。
此时,她的手机响了,接听后,是赫珏打过来的。
他说自己在学校里,因为有些意外不得不很迟回去,让她不用等先回家吧。
雨还在持续的下。
且越下越大。
江黛影本来应该让司机开回家了,可她不知为何始终有些在意那名伞棚下的学生。
“张叔,你去送把伞给那个孩子吧,看看他需不需要。”她凝视他,这句话忽然就脱口而出。
司机应了一声,撑着把伞,拿着另一把伞出去了。
在江黛影的视线看来,那名学生和她的司机经过短暂的谈论后,收下了伞。
司机不久后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脸的厌恶,只带着一把伞回来。
她看他毫不掩饰的表情,很惊讶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他很没有礼貌吗?”
“那倒不是,夫人。”司机话语停顿了一刻,像是在组织言辞,他说:“他很礼貌地向我道了谢,但我就觉得这个学生莫名有一股邪乎的感觉,很可怕,我都不敢跟他多说话,就跑回来了。”
江黛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喃喃道:“不会吧。”
这时,她再看向窗外。
那名学生正撑着她给他的伞走了过来。
司机也看见了,一个劲儿的说这人很怪,问她要不要开走。
江黛影很好奇哪有人会第一面就让别人嫌恶成这个样子,于是就等着他走了过来。
对方走到她车的旁边,轻轻地敲了敲靠近她这面的车窗。
明明是陌生人,江黛影却很放松警惕的拉下了车窗。
对方说:“谢谢你借我的伞,之后我怎么样才能还给你?”
江黛影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有细微的水珠从他的眉梢中滚落,极白色的肌肤渗出泡过水般玉石的光泽,嘴唇像是毫无血色般的淡,全身上下极简的黑白二色让他像一幅晕开了的水墨画。
他略微些狼狈,可也掩饰不住是一个极为俊美的少年。
江黛影这时有些不明白司机的话,直到他们对视。
那双极黑的眼瞳随着时间推移飘出丝丝缕缕不寒而栗的东西来。
江黛影一时间恐惧的忘记了呼吸。
倒不是指他的眼睛让她格外害怕。
而是她从最容易观察人的眼睛意识到这个少年身上的怪异之处,他像是一个装满厌恶的口袋,眼睛是一个泄露的口子,明明什么也没做,可他就是无端的让人——
“抱歉,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她听到了少年极为清冽的嗓音。
江黛影回过神来,凝视他。
那名少年像是习惯了刚才她的反应,侧过脸尽量不与她对视,深邃精致的眉眼表现出一种熟练的漠然,他边收伞边说:“其实雨下的不是很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不!”江黛影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有些酸涩,有一种无名的力量战胜了这股嫌恶,她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不顾对方的震惊,一字一句道:“不用,你一定要把伞收下。”
少年被他抓着手腕,愣愣地注视她,仿佛根本没料到这种事。
他们之间有很长的沉默。
“一把伞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你和我下次见面的时候要还给我。”江黛影以另一种委婉的方式约定了以后,“我发现你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为了还伞方便一些,我能不能问你叫什么名字?”
有好几种表情在那名少年的脸上轮番转换,可以看出他的迷茫与不知所措,他因为冷漠了太久,甚至不能展现出一个稀疏平常的笑容。
他只是听着雨声,说:“我叫白玖。”
“是叫白玖,对吗?”
江黛影的声音把白玖拉出了回忆。
妆容精致的女人笑的很活泼,好像依稀可以见到她少女时的模样,“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我今天没有把那把伞带过来。”白玖头一次是那么的局促不安,冰冷的外表像冰一样溶解,,“我没有想到今天你会来家长会,所以就没有带。”
“是我爽约了。”江黛影打断他的话,“我在那天之后工作很忙,等到不忙的时候想约个时间和你见面,可是当时我们分开的太匆忙了,你只留下个名字给我,我又不好意思去查你,就………”
“好孩子,你没必要这么匆忙的解释,我也有错。”江黛影说着说着,眼角瞥见白玖耳边的几缕碎发乱了,凑近一点,用指甲轻柔的替他梳理。
从这种温柔可见一窥,她是个很好的母亲。
江黛影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忽然发现白玖身上的厌恶感消失了,此时如果他们对上眼的话,只是平常的注视。
真是奇怪啊!难道是因为那天的天气让人的心情太烦躁吗?
她如此想。
明明非常排斥和陌生人有亲密行为的白玖没有抗拒她的举动,任由她亲昵地动作,他总感觉好像和她认识了很久,当初绵绵细雨中第一眼望见她的影子,就发现自己走了很久的路。
“两位相处的不是很不错吗?”
这时,传来一道声音。
是赫珏,他抱着肩,满脸戏谑的笑容看着他们两个。
“是小珏啊。”
江黛影展开了笑颜。
“她是你的母亲?”白玖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站起身来。
他对赫珏没什么好感,可也倒没有因为她是赫珏的母亲身份而对她产生抗拒。
只不过是感觉到有些意外。
还有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沉醉在了这种温柔之中。
“是啊,难道不可以吗?”赫珏感慨一声,“之前都说了,想介绍你们俩认识,可你还不情愿。”
他满意的看到白玖因为他的话脸色一变,“现在竟然背着的的那么开心啊,真是的。”
“不会吧,这么大了,你还会吃醋?”
江黛影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坏笑道:“哎呀,刚才我们两个是聊的很欢呢,要不是你打扰,我们就会一直聊下去。”
“谁吃醋了,我可是巴不得让你们聊的很开心呢。”赫珏的眼眸溢出了点点笑意,“不过,两位,你们恐怕得约下次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他们面前扬了扬,“爸爸,刚才打电话叫我们快点回家吃饭,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人影,那得今天他的上司给他放了大假,我们一定要多相处一段时间。”
“你爸爸他也真是的。”江黛影下意识地抱怨,她突然意识到白玖还在这里,自己和儿子聊的太欢,一时间忘记了他的存在,连忙回头补救,“白玖,我们下次可以约个时间聊吗?”
“既然你和小珏认识,下次我可以通过他联系你。”江黛影期待的望着他,“我知道一家很棒的店。”
“好。”白玖听到自己僵硬的唇齿碰撞出这样的响声。
江黛影很高兴的笑了起来,容色更加美艳姝丽。
“那么下次再见,白玖。”
赫珏挽着他母亲的手,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的眨了一下眼。
在他们走后。
白玖任太阳拉出他孤独的影子,任微风卷过他的衣角。
他觉得自己不会再想见她了。
这场下次再见的约定,如无意外,不会实现了。
倒不是因为什么其他复杂的原因。
而是那对母子若无其事的聊天的时候,他格格不入的站在一旁,明白认为自己是多余的存在。
他已经意识到那是别人的母亲,不是自己的。
而且他本能的在抗拒这种亲密的人际关系。
不想随意地让人踏足自己的内心世界。
他只允许一个人进入他封闭的领域。
那么是谁呢?
就在这个名字要呼之欲出的时候。
一双修长的手臂从背后拥抱住了他,有个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熟悉的气息在他身边弥漫。
他没有转头,直接说道:“伊维特。”
“嗯,哥哥,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白玖垂下眼眸,细长的睫毛遮掩了莫测的情绪,他抓住伊维特的手臂,说:“就这样陪我一会儿吧。”
“好。”
与此同时,在一间厕所内。
一个少年坐在马桶上,用手机发信息。
他的发丝凌乱,校服上沾满了不明的水渍,裸露出来的肌肤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完全封闭的厕所隔间内,一片黑暗。~
他的手机屏幕闪闪发亮。
有人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
【上次的事已经帮你做到了,这次你想怎么做?】
少年浑浊的眼睛里弥漫着一股死气,他轻轻舔舐被打破的嘴角。
他紧紧捏着手机,仿佛他是自己的救命稻草,飞快的打出一行字。
【我想他们去死,让所有漠视伤害我的人都去死。】
手机震动了一下,对方的回复发过来了。
【如你所愿】
随着这串文字发来的,是一个小丑笑脸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空荡荡的厕所内,他勾出一个疯癫又神经质的笑容。
少年眼睛亮得摄人,他榨干胸腔里的最后一丝空气,歇斯底里地大笑,“去死,都给我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快写到一个重要的剧情点了,就很卡。
很快你们就能知道伊维特的真实身份啦~
第33章
一个平静的下午。
图书馆的一处隐秘的角落。
锋利的美工刀在手臂皮肤上割开了个小口子,另一只拿着毛笔的手蘸取伤口流出来的血液,待它吸饱了血液。它的主人则以血为墨,一笔接着一笔在墙上作画。
线条被勾勒出来,短短的几笔,倒六芒星的图案昭然显现。
“不够…还不够。”
柯明的眼白外翻出点点血丝,显得极为可怖。
“要想完成我的愿望,还需要更多的符文。”他的嘴里疯疯癫癫的念叨,将原本的伤口弄得更大,血越流越多,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手上很稳的继续画着。
直到最后,柯明将杂物一把塞进口袋里,眼神阴沉沉地盯了一瞬这面被他画满了的白墙,拉上了遮掩用的窗帘。
现在一般没什么人在图书馆。
无数个书架林立在此,显示了学校丰厚的底蕴,填满书架的书籍营造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然而浓厚的纸香依旧不能让他平静。
柯明只要一想到即将完成的目标,心脏就要振奋的跳出胸膛一样。
“快了,快了!”
像有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他几乎要颤抖的尖叫,脚下的脚步飞快。
于是在转角处,柯明猝不及防的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啊呀——”
柯明被撞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立刻就瞪了过去。
对方没有被撞倒,但也踉跄了几步。撞他的人稳过神来,站直身体后就神情担忧地望着他,还伸出手试图搀扶,“你没事吗?”
柯明抹了把脸,从来要忍受旁人辱骂的他一时间没有习惯这样温柔的话,有片刻愣神,但又想到现在自己是什么身份,厉声道:“你没长眼睛吗?”
“我确定我长了。”
对方没有被他的话激怒,而是歪了歪头,过于认真的回答。
柯明被他的这句话搞得一噎,这才仔细去看那个撞他的人。他看清了之后,脸色便不由得一变,“你是……赫珏?”
是的,那个被撞到的人正是赫珏。
他揉了揉自己的腰腹,轻声细语道:“是我啊,你是?”
赫珏抬眸看他。
柯明被那双浅色的眼眸打量一会儿,他不知为何有些发慌。赫珏看了他许久,像是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我记得你。”
这句话让柯明更慌乱了,赫珏则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他问道:“最近还好吗?还有没有人来欺负你?”
“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柯明在心里想,不会了,今天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赫珏的关心让他回想起那些曾经不堪卑微的事
他是学校里诸多想靠学习改变命运的贫困学生之一。
因为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导致他的性格孤僻了一点,没什么朋友,某次不小心冲撞了学校里的几个富二代不良,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那群混混在学校里整天混日子,因为家里有钱有势,学校也不管,他就像是他们闲暇时候找到的一个有意思的玩具,时常会把他抓到某个角落羞辱他一番。
有时候年轻人的心态更肆意一些,很会给自己找个借口。在他们看来,某些对弱者的欺凌,不是什么暴力行为,就是打打闹闹而已。
对于被欺凌者的抵抗,他们会觉得你不识相,心里升起要教训你的念头。
柯明不敢反抗,就会被欺负的更厉害,反抗了他们的“惩罚”就更光明正大的落到他的身上。
他甚至不敢告诉家里,怕父母难过,心态一直被这样影响,成绩下滑的厉害。
柯明在这样的环境里几乎要崩溃了。
他想死,又不敢死,就这样活得浑浑噩噩。
精神逐渐走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网友,这个网友倾听他的遭遇后,问他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呢?他说他有办法报复他们,不过要看他敢不敢了。
最开始他也不想的,是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他,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柯明终于让杀意充满了脑子,他用了网友寄过来的两张符纸,想着试试也无妨,按照网友说的,在上面写了他想杀的人的名字和他们的死法。
结果,那些人真的死了!!!
警察来调查的时候,他很害怕,但还好这种非正常手段没有什么痕迹可循,警察找不到他。
但欺凌他的不止这两个,而是有一大群呢,孤僻的穷学生在那群有钱又闲的学生眼里就等于被欺负的靶子。
柯明最近又被他们按着在厕所里打了一顿,打得他全身上下都是青紫痕迹,这次,他不是那么无助了。
他在那些人走后,阴滲滲地笑着拿出手机,联系那个给了他帮助的网友。
已经尝到了报复的快感,这种感觉就像上瘾了似的戒不掉。
【我想他们去死,让所有漠视伤害我的人都去死。】
啊哈——
一张张或嘲笑或冷漠的面孔在脑海中划过,他恶毒地颅内/高潮,想用刀子把这些人的身体狠狠地捅烂,扯出他们的五脏六腑,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痛苦。
长久的校园暴力使柯明精神上遭到了一定的扭曲,使他更容易被蛊惑地失去理智,受害者转为加害者,他会为自己做出的过度报复行为而兴奋。
他按照那位说的用自己的血画了图案,要画满很多个角落,这样才能起效。
这过程中,他划开了自己的皮肤,一点都感受不到疼痛,能感受到的只有兴奋和快意。
在他准备回去报告的时候。
他遇到了赫珏,一个给过他帮助的人。
柯明面色沉沉地停止了回想。
不,赫珏绝对不是真心帮他的。
他也是那群有钱学生中的一员,赫珏应该和他们是一路的货色,他应该只是享受这份施舍带来的自我满足吧。
啊,是啊,毕竟之后他的处境也没有改变,不是吗?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就觉得赫珏关心的话语和温和的面孔很假,他冲他吼了一声:“虚伪的家伙,要你来多管闲事!”
柯明狠狠地用肩膀撞了他,虽然被赫珏躲闪过去了,但目睹到他的惊讶与怔然之后,柯明就忍不住升腾起几分扭曲的快意。
怎么,假面被我识破了吧。
他冷冷的瞪了他一下,大步跑出了图书馆。
留下赫珏一人在原地苦恼的思考,“啊,我真的看起来很虚伪吗?”
在一栋教学楼楼顶。
有个人着一身整齐的西装,打着领结,穿一尘不染的皮鞋,脸上涂抹热烈的油彩,一个大红鼻子,嘴角勾起浮夸又欢乐的笑容。
猩红的小丑迎风而立,手持一朵枯萎了的玫瑰。
楼顶的门此刻被打开了。
柯明跑了上来,走到小丑身边恭敬地说:“您要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那可真是太好啦!”小丑嘻嘻笑笑道:“亲爱的,你干得真不错,接下来有兴趣看场表演吗?”
“是的,阁下,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眼底的隐隐疯狂和小丑如出一辙,眼白夹着密密麻麻的血丝,几乎要把整双眼睛都染成红色。
“啊,很好。”小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像在看一件快要成型的作品,轻轻抚摸玫瑰的花瓣。
他就站在天台的边缘,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位置,离坠楼只需迈出一步,这座教学楼一共有九层,一旦摔下去绝对活不成。
可他就喜欢这种感觉,危险、刺激,时时刻刻把自己的生命悬在半空,会使他疯癫病态地大笑。
“女士们,先生们!表演就要开始啦!”在他得意的注视下。
学校外围,肉眼不可见一层浅紫色的玻璃罩正悄悄地闭合。
此时此刻,学生们正在上课。
啪嗒——
有个学生的笔掉在了桌子上。
一股疲倦感涌了上来,不断冲刷他的大脑。
他揉了揉眼睛,“奇怪,我怎么那么困啊。”
不止他一个学生,在讲台上课的老师也被无法遏制的睡意袭击了,几乎所有人都感觉突然困倦的不行。
一个个接一个,他们的脑袋倒在了下去,谁都无法避免地闭上了眼。
高三二班的教室中。
正在上课的白玖猛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向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一更~
第34章
这堂课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是个中年女人,长发马尾,眼角长了细纹,一板起脸看上去极为刻薄。
她的做事风格也是雷厉风行,对学生要求很严格,有不喜欢的学生私下给她送了个绰号“灭绝师太”。
夏日的午后,风扇在嘎吱嘎吱的转,发出沉闷的嘶哑。
伴随着窗外微醺的清风和堂上老师的讲课声,几乎有一大群人昏昏欲睡,可是现在是5月份的末尾,马上就要到高考的月份了,他们没有随心所欲的权利。
不少人用指甲掐着自己,拼命阻挡睡意席卷整个身体。
白玖在私底下开小差。
他看似在认真记黑板上的笔记,实则在一边回忆某段魔咒,一边抄写下来,实际的课一点没听。
他知道英语老师没有下来巡查的习惯,可以做更重要的事,在遗忘大半部分高中知识后对其进行复习,白玖英语这门科目恢复的最好,现在可以接近于满分。
至于原因…如果你在遭遇了异世界魔法知识洗礼,能够学会并合理的运用,不要说英语,相信每一门靠字母的语言都无法难倒你了。
英语还只有基础性的26个字母,魔法基础性知识需要你学会上千种魔咒字符拼写,组成一大堆晦涩的词组,其中大半部分还没有规律,只能靠死记硬背。
而这仅仅是入门级别,随便从异世界扯个法师学徒过来,学习一段时间,都会直呼英语简单。
白玖最近想要突破法师位格五阶的瓶颈。
暗处的敌人逐渐显露,他最近渐渐感觉有点力不从心,要应对更多的挑战,不能完全依靠伊维特。
他们不像最初的同一个灵魂那样紧密联合了,总会有分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像菟丝花一样攀附在别人身上的兴趣,哪怕从某种意义上他就是自己也不行。
他现在还是四阶法师,四阶法师真不是烂大街的白菜,在异世界明面上的四阶法师一时只手就能数过来,像他这种年龄到达这种程度的更是极为少见了。
可他仍旧不满足,突破五阶到瓶颈就够难了,而五阶到六阶的差距更是一道分割难以跨越的深渊,据说六阶以上的法师近乎半神一样的强大,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本质得到了极高的升华。
略微尝试五阶高等符咒配合三号流动公式的话……
突然间,他停下了笔——
白玖猛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向窗外。
全班同学都被他这大幅度的动作给吸引了注意力,正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不满地用教鞭敲了敲桌子,呵斥道:“白玖你要干什么?现在在上课,快点坐下来!”
前桌的黎文也一脸疑惑的转过来,“怎么了,白哥?”
不是错觉。
橘黄色的晚霞斜斜照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浅浅的血光。白玖的黑眸扫了一遍全班的人,有浓重的阴郁在他脸上跳跃,像审视。
被他注视的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力,畏惧地不敢与他对视。
下一秒,白玖没做任何解释,推开了桌椅,直接冲出了教室。
老师和同学的呼喊被他抛在脑后。
夏季是万物繁茂的季节,植物蓬勃生长,鸟兽纵横。
现在已经接近黄昏,余热还未褪去,学校的生态做的很好,一般这个时候蝉都会疯了似的叫嚣,天空之上偶尔会有飞鸟经过。
可是现在——
白玖一连跨了好几级台阶,顺利地站在天台上,走到可以望见开阔视野的栏杆旁,看向披上彩衣的天穹,像是万籁俱静,一点响动也没用。
死寂。
一片死寂。
天幕泛着一抹浅浅的紫,逐渐变深,延伸开来,它像一个玻璃罩子似的罩住了整个学校。
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白玖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某种生物能量场。
白玖指尖微动,上下勾画,凭空画出一道道诡异的符咒,难辨的晦涩。它的纹路往外扩散,就像点在一张湿纸上的一滴墨水,极富侵略性地占领周边。
庞大而粘稠的元素从扩展的字符中流出,骤然拉长,实质化地袭向那道紫色的屏障。
他试探性地攻击了它一次。
屏障纹丝不动,一点涟漪也没有泛起来。
白玖的眉眼挤出很深的沟壑,可窥见他烦躁的心绪。
“啊呀,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呢~”
有一道嬉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白玖倏地转身,目光冷冷,又有刀锋一半的凌厉。
在另一座楼的楼顶,穿着西装的小丑对他遥遥微笑。
“下午好!美丽的先生!”
白玖深呼吸了一口,对他来说,平常的空气已经充满了粘腻的能量,犹如看不见细小的虫子,每呼吸一口,他们就会钻入你的咽喉,引发一阵痉挛性的干呕。
他也确实干呕性的咳嗽了几下,掐住自己的颈部,缓解这种不适感,再抬眸时,幽冷的视线灼灼。
小丑毫不在意,甚至向他抛了个飞吻。
一种深色调的恐怖酝酿在他的眼中,血色的阴翳覆盖了他深色的眼珠,流转不寒而栗的杀意。
白玖面对他轻佻的行为,所做出的反应是,他伸出手,指尖绷紧,在自己的颈部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小丑哈哈大笑,低下头深吻了玫瑰。
在他身边一个学生打扮模样的人在看向白玖时,有些惊讶地念出了他的名字,“你是,白玖?”
不认识,白玖只觉得张面孔很陌生,但对方好像认识他。
不过,这有什么要紧的?
关键的是,他好像已经找到了幕后黑手,甚至对方都乖乖送上门来了。
他大步在天台上奔跑,即使已经来到了掉落的边缘,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加快了速度。
在作小丑打扮男人的玩味中和那个陌生学生震惊的眼神下,白玖如履平地般直接跑过了两栋大楼之间的没有实体踩踏的间距。
“等等——”
柯明在尖叫,小丑仍旧在微笑。
白玖沉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大,他几乎以最快的速度靠近了小丑,一只手就要拽住对方的脑袋,用力的往地上砸。
两者近的几乎能描摹对方瞳孔的纹路,他看到了小丑眼中的无所畏惧,小丑看到了他眼中不可忽视的杀意,他微微一笑。
白玖的手抓空了。
他过于快的速度带着他又走了几步路。
白玖稳定住身形,回眸看见小丑和柯明的身体在消失。
就像凭空被橡皮擦擦掉一样。
“嘻嘻,亲爱的,你很不错啊!如果可以我真想多陪你玩一会儿。”小丑咧开猩红的嘴角,他笔直站立,像是在抱怨。
“不过,有更多的人都在期待我的表演,就只能不陪你多玩了。”
“你刚才粗暴的动作会让我以为你爱上了我。”
他把枯萎的玫瑰抛向白玖,暧昧的冲他眨眨眼睛,像是在对热恋的情人低语。
“那么,来梦里找我玩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丑先生表示要和学校里的所有人玩个游戏。
是什么呢?
第35章
白玖闪避开了,没有接那朵玫瑰,还点火灼烧了它。
火焰在玫瑰的花瓣上跳跃,本就枯萎的花苞萎靡骤缩,最后轻轻一揉,留下一撮细细的灰烬。
他看过来的眼睛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嘻嘻——”小丑古怪的笑了一声,故作的微笑有蛇类的阴冷,他鞠躬向白玖施了一礼。
“好吧,好吧,既然亲爱的,现在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那么迟早,我会让你明白,我一片赤诚的心的。”
他浮夸、咧大的嘴在空气中消失了。
和他相伴的那名学生像是对白玖刚才的行为惊魂未定,至始至终,在消失前都没有再和白玖说一句话。
天台只留下了白玖一个人。
白玖一双眼此刻亮得慑人,他面无表情的踏过花朵燃烧后形成的灰烬,席地而坐。
像罩子困住整座学校的紫色屏幕此时和他一样沉默。
白玖不认为刚才直冲过来是错的,就看对方胸有成竹地站在原地,就明显地说明了他绝对能够能逃脱自己的攻击。倘若他一开始就朝着对方用魔法攻击,那么对方可能就会瞬间脱离,一句话都不会和他多说。
好吧,对方也没有留给他什么好话,简直就像街头那自以为是的小流氓在冲女生搞暧昧。
白玖站了起来,打开现在他所处天台的门。
这扇门竟然还锁了,他干脆利落地打算劈开它的锁,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法术有些不稳定,连施了好几次才成功。白玖没有在意,顺着楼梯往下行走,他现在还不知道学校的具体情况。
楼道间一片寂静,只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现在是上课时间,为什么学校里现在那么安静?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白玖很快就来到最近一个楼层的平台上,这一层都是学生们的教室,他没有听见老师的讲课声,眉头皱的越发紧蹙。
于是他继续走了几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二三班的牌子,透过窗户,他看到了教室的内部。
所有学生都昏迷不醒,要么趴在课桌上,要么直接连凳子带人栽倒,老师也不可避免地躺在了地上,作图的三角板还拿在手里,黑板上还留下了一道狰狞、未完成的线段。
白玖进门后,探了探几个人的呼吸,发现他们都还活着,貌似只是昏迷。
连续看了几间教室,都是这样的情况。
这反倒让他更加疑惑,能够将全校师生弄昏,那么就有能力将他们全部杀死。
如果是他的话,是绝对能够做到的,按此推论,
可那名小丑打扮的男人为什么不那么做?
【“那么,来梦里找我玩好不好?”】
等等——
就在这时,他反复品味了几遍像是调情一般的话。
梦?
一时间,他的眼前开始恍惚。
好像这个词使他产生了过度的联想,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
大脑在晕眩。
他能感觉得到能量场越发活跃,要是有一个测量的数值表,测量的人绝对会发现那个数值疯了似的在上涨。
新鲜的空气像被蒸馏过的干粉,流淌过贪婪的五脏六腑,又干涩又恶心。
像一群小虫子似的爬过,他的咽喉间的咳嗽感越发强烈,不得不说白玖现在的状态差到了极点。
白玖不知不觉顺着这层楼间的一道走桥到了另外一栋楼。
刚好他的教室也在同一层。
“咳咳咳——”
白玖忽然跪倒在地,指尖用力按着太阳穴,极力的想要保持清醒。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视网膜上晃过一片片鬼魅的重影,世界再上下颠倒。黎文晕倒在教室门前,他整张脸朝下,可能是想来找他,他躯体的轮廓开始扭曲,所有的一切都像咖啡里的拉花在旋转。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入眼眶,白玖眼角渗出水珠,着色了般在发红。
“伊维特——”
白玖意识到他不能来处理这件事。
于是想要立刻通过法咒联系能够令他将一切都交给对方的半身。
指尖氤氲的光熄灭,白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冰冷的地面使他保持了最后一刻的清醒,白玖想明白了自己出现异常的原因。
那道紫色屏幕——
这他妈是强制剥离灵魂的法阵。
他的灵魂受损之后,比平常人还要脆弱一点,某些灵魂方面的袭击对他几乎来说是效果拔群。
而灵魂是决定魔法的强大,又不是□□,他的灵魂已经在剥离的状态了,怪不得刚才在天台,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劈开了那道锁。
灵魂剥离的让他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了前任黑法师最后对他施展的噩梦。
他的世界在下坠,坠落进一片黑暗。
【你的灵魂真是适合做献给祂的祭品。】
死者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尖利地大笑,带着疯狂的扭曲喜悦。
该死的——
他好像回到了还那么弱小、被前任黑法师拘禁的时候。
失去左眼的眼眶传来剧痛,湿润的液体渗透口腔,他品尝到了咸腥味,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活着的存在。
那是源于剩下一半灵魂在极致痛苦中的颤栗,心脏在残缺肋骨的拱卫下,深深撕裂的哀鸣。
一股脑的全反馈给了他。
白玖在无尽黑暗与痛楚中寻找方向了很久,可他终于找到了一束光明——
“我还活着吗?”
睫毛微微抖动,眼皮拉开了一道细细的缝,瞳孔还残留稍许迷茫。
历史无比的重合相似,在灵魂被分割醒来后的那一刻,他仿佛问出的也是这样一句话。
他睁开的眼前一片血红。
——“血红”左右移动了两下。
白玖的瞳孔瞬间缩紧,他的耳边传来了凶恶的咆哮声。
那片“血红”不是什么,是一只异种的眼睛,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他们就互相对视了。
白玖退后一步,背脊立马挨着了冰冷的墙壁,而它正咆哮着向他冲来。
这只异种只有一只眼睛,而且它还分布在头顶上,如果那真的是它的头的话。它具体长得很像蜈蚣,生有两条细细的触须,腹部裂开很多密密麻麻的节肢,边缘都竖起锋利的倒刺。
被刮一下,后果可想而知。
白玖从昏迷中刚反应过来就遇上了这种情况,他可不想知道具体的后果。
在略微的愣神中,他就已经反应了过来,刚打算避开这种横冲直撞的攻击时,他的腿边硌到了冰凉的触感。
——是一把较为锋利的匕首,切面闪烁冷冷寒光。
白玖没多想,立刻捡了起来,再往旁边一挪,从反应到执行这过程只在几秒之间。
“吼——”
异种像是不知道躲闪直直地撞上了墙壁,瞬间光滑的表面裂开了扩散性如蛛网的纹路。它不自觉的翻了个身,头顶的两条触须抖了抖,独眼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它没有眼白,泄露一片红色。
随即还没等这只异种从巨大的冲击中反应过来,白玖紧握着匕首就上了。
他凌空跃起,匕首尖端划出冰冷的银色弧线,寒芒乍现。白玖几乎是跨坐在了它的身体上,快速的瞄准了它看起来最柔软的腹部,狠狠的刺去,没留一丝力道。
噗嗤——
不知是匕首出奇地锋利,还是它出奇地脆,腹部被轻易地剖开,翻出一片绿色的血肉组织。
“吼——”
异种接连几次痛苦的大吼,拍打着节肢翻滚,想要把在他背上的白玖甩出去。
白玖用一只手握着匕首握死死钉着它,另一只手腾出来顺着被他剖开的腹部往里钻,原本干净的手上脸上晕出了一大片腥臭的绿色血液,他在空暇时间想,幸好没有腐蚀性。
除了最开始几分钟的逆势,他就几乎是压倒性的把这只异种按在地上打。
匕首钻进肉里划拉,另一只手也死命的往里钻,这场面如果不是一方是人类,另一方是怪物,一度像杀人魔在剖腹之后,还要拽出受害者体内的五脏六腑。
更奇妙的是,人类才是占据上风的那一个。
去死,去死!
白玖眼角掠过锋利的红,他的眼球外翻出密密的红血丝,狰狞地可怕。
在他真切的期望下。
身下异种的挣扎在逐渐减弱,最终完全停止了动弹,僵死的身体倒在地上。白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现在空气中没有那么浓厚的能量了,可经过一番运动后,他还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跨坐的双腿站了起来,白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液,被那味道恶心的不行,甩了好几遍的手。
他全身上下都是这样的味道。
在排除了致命的危险后,白玖终于有空打量周边的环境了。
牌子显示他就站在自己班级的外面,就是他昏迷过去的地方,教室内部一个人都没有,课桌凌乱,到处都是狼藉一片,简直就像遭到了一股特级台风的袭击。
走廊中只有他一个人,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一抹人影。
白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顺着视线的方向看去。
残阳如血。
猩红的色泽涂抹上了光滑的玻璃,他在反光中窥见的是自己的影子。
首先映入视线就是眼睛,白玖的一只眼睛完好无损,另一只则有干扁的眼皮覆盖,丑陋地内凹进去,扒拉开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的眼球不翼而飞了,左手不经意的摸上倒影,这双手只有四根手指。
他尝试着勾起嘴角,却扯出一抹不寒而栗的笑。
少年覆盖着冰冷的阴翳,充斥着扭曲的非人感。
俊美的面庞完好无损,不完整的身体使他像维纳斯,有一种异样的残缺美。
异世界的自己在向他微笑。
这是他饱受凌虐后残缺的灵魂,无比清晰地复刻在了他的眼前。
这时,响起了广播声。
【B教学楼白玖成功杀死了一只审判人员。】
【获得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当初你们能看见白玖拿着撬棍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法师了。
第36章
【B教学楼白玖成功杀死了一名审判人员。】
【获得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广播接连通报了三遍。
白玖再傻也该意识到不对了。
审判人员是什么意思?休息时间又是什么意思?
白玖一进来就处于什么都不懂的被动状态,字面意思大致能理解,关键是弄清楚这里发生过什么。
经过外面的法阵,他的灵魂本质被剥离显现了出来,此处大概是人造复刻的异空间,像是安放剥离灵魂的容器。
全校人都中招了。
他因为抵御法阵的效果晚来一步,反而不知道现在具体的情况。
天穹之上,橘黄的太阳和艳丽色泽的云彩一动不动,毫无现实的变迁。
绿色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衣物,偶尔有几滴溅落斑驳的石面上,白玖勉强整理了一下,让自己看上去不要太残暴。
白玖全身上下遍布怪物的血液,加上他这副更阴郁冰冷的外表,真的很像悬疑剧里跑出来的杀人魔。
情报方面,只要找到一个活着的人问话就好。
可刚才的广播实在是给了他很不好的预感,白玖看了一眼某间教室的钟表,现在是4:45,距离上次广播通报的时间过去了五分钟。
他走过楼道,迈上向上一层的阶梯,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啪嗒啪嗒——
他低头一看,地面上像铺开了一层地毯,源源不断的液体顺着台阶向下流下来,汇聚成一滩巨大的血泊,这血是暗红色的。
白玖的脚正踩在上面,脚下一片黏腻湿润,随着他不断地向上走,干净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一个的血脚印。
视线一点点的往上——
一具穿学生装的尸体映入眼帘。
他的躯体呈扭曲状态躺在台阶上,像是一支被掰弯的金属杆子,歪着头,不肯闭上的眼睛昭示了他的死不瞑目。
白玖又走近了一点,发现他的肚腹被剖开了,五脏六腑不翼而飞。他又不是没看过血腥的场景,还仔细观察上了,刨痕是某种尖锐物体导致,边缘有细密的撕裂伤。
破案了,异种干的,白玖很确定。
面不改色地绕过这具尸体,继续往上走。
直到楼梯走到尽头,他终于看到了那片尸山血海的景象,不同于来时那层的干净,这一层的过道、角落都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尸体,每一具都是死相惨状,像神经病人血色的涂鸦,荒诞又恶心,他们流淌出来的血液形成了一条长河,从高往低处流。
简直像发生过一场大屠杀。
白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很难笑出来。
本来他应该继续走,直到找到活人为止,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轻轻的抽泣声。
循着方向看去,有个在角落叠合阴影中耸动的影子,肩膀一动一动的。
白玖走过去,对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直到白玖转换了个角度,站到他面前,这人才发现过来。
那人本来在抹眼泪,哭得泪眼朦胧,突然注意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双腿,先是被吓得往后退,然后就被白玖一把拽住了领口。
“听着,我只问一遍。”白玖唯一一只、犹如义眼的眼睛锁定了他,储蓄非人感的幽邃瞳孔倒映出对方平淡无奇的面孔,“这里发生了什么?”
“怪物…有怪物在杀我们。”这名面容普通的男学生被极富压迫力的独眼吓得结巴起来,他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他在白玖的死亡注视下,好不容易理清了言辞。
“就…我们本来在教室上课,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几只怪物开始大开杀戒,很多同学没反应过来就被杀了,他们都死的很惨,简直是不能看。”
“而且…有时候怪物还会吃死掉的尸体。”
他表现出惊恐的神色,还流露出几分厌恶。
“你怎么没事?”白玖反问。
那人一时语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我跑的比较快,也挺幸运的,怪物就没有杀我。还有你不知道广播里的游戏规则吗?”
白玖还真不知道,追问,“什么样的游戏规则?”
那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东张西望一遍,发现没什么异常才说道:“小声点!万一把怪物引来了,怎么办?你过来一点,我小声告诉你。”
“怪物出现后不久,广播就响了,它说这是一场游戏,怪物是我们的审判员,它们会四处游荡,你一定要小心它们……”白玖与他凑的很近,对方像是讲的很认真的样子,他前半段也听的很认真。
然而——
一声清脆的碰撞,锋利的匕首从白玖袖口探出来,制住了对方刺向他心脏且同样形式的匕首。
“你——”对方脸色大变,他立刻使劲想挑飞白玖手里的武器。可白玖的手纹丝不动,且神色淡淡地说道:“恐怕不止要小心怪物,还要小心人类,对吧?”
“就比如,现在想往我心脏上捅刀子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是大逃杀啦
第37章
“该死的,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那人的面庞骤然扭曲,白玖置若罔闻地抬脚,精准地踹在他的手上,连带着将那把批发式的匕首给踹飞了。
对方接连后退了几步,神情怨毒。
“你演技太差。”白玖挽了个剑花,做了个劈砍的姿势,就快步冲了上来。一时间距离重新被缩短,他的对手还没来得及拿出新的武器。
白玖的一只手猛地伸过来,抓住他的头,用力地往地上砸。砰的一声巨响过后,还没等对方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白玖手中的利器直直下落——
“啊啊啊啊啊!”
闪烁寒光的匕首几乎是贴着那人的脸嵌入地上,离扎破他的眼睛只有1cm的距离,瞳孔被一片白色填满了。
锋利的尖端就停在他的眼球前,恐惧让他情不自禁的发出一阵哀嚎。
“从一开始我就在防范你了。”白玖唯一的、冰冷的眼珠转了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同类间是不能轻信的。”
“人类是什么样的,我比你更清楚。”说完,他拔出了嵌入地面的匕首。
那人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眼泪刷刷的就流下来了,他哭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到处都是怪物……就,你要知道什么,我都说!”
他哭的比刚才还要惨,旧泪痕和新用出来的眼泪混在了一块儿,白玖冷淡地发问:“我要知道你们所谓的游戏具体的游戏规则。”
他自己端详匕首。
这批发货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很锋利,感觉切石头跟切豆腐一样。
那人见白玖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边哆嗦着边答应,也不敢起来,以一种屈辱的姿势回答他:“其实我刚才说的也没多大问题,四处游荡的怪物是审判员,到处杀人,杀了很多人。但它们杀人也不是没有节制,只要你杀死一只怪物就能得到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在这个时间内,你不会受到怪物的袭击。”
“我说完了。”那人扭了几下身子,祈求道:“求你放过我吧!你不会杀我的,对吧?毕竟我们都是人啊。”
白玖一言不发,匕首直接从空中挥下,一击就插进他的手背,定在了地上,鲜血瞬间涌出来染红了一小块地面。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在连续不断那人的哀嚎中。白玖他慢条斯理的开口:“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要杀我,下一次,就不是手那么简单了。”
“我说,我说!”那人把嘴唇咬出了血,因为疼痛扭曲了脸,有气无力的喘息,“我再也不敢隐瞒什么了。”
他的话音刚落,白玖拔出了匕首,那人的手上留下了一道贯穿的伤口,可他敢怒不敢言,“除了杀死一只怪物可以得到休息时间,还有其他的办法,那就是…杀死一个人类,所以我才……”
“杀不了怪物,就来杀人?”
白玖面无表情的冷笑,挑起的尾音充满嘲讽的意味,“你们挺能耐的。”
那人的脸慢慢涨红了,可能是羞愧的,就不做声。
“你说的对,我们都是人类。”白玖放开他的桎梏,连续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脸刚好被罩在阴影里,看不出他的神色如何。
那人勉强撑着起来,半坐在地上,就听到了一句:“我不杀你。”
他欣喜若狂的甚至忘了手上那道贯穿性的伤口,心里暗喜又嘲讽,他幸亏遇到了个傻子,现在不杀他,那就等他有机会报复回来。
到那时,他一定要把他身上的骨头一根根砍断,让他哭着求他放过自己。而他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他解脱,一定要好好折磨他。
白玖已经走到了楼道边,看了一眼某间教室的钟表。
时间已经走到了5:39。
还有5秒到5:40。
第五秒。
他就着烂抹布似的擦去匕首上的血迹,眼眸盛满冷静。
第四秒。
那人试图站起来,被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第三秒。白玖与角落的阴影融合为一体,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第二秒。
那人站了起来,杀意很好的收在眼底,略微有些畏惧的看了白玖一眼,脊背微弯,踉踉跄跄的顺着反方向走。
最后一秒。
白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和低哑的吼声,不是在自己这边,而是在对面。
钟表上的分针跳到了12的位置。
一只异种突然而至,扑咬着袭击了离自己最近的猎物,可能是觉得他身上的血腥味最新鲜,贪婪地啃噬到嘴的血肉,没有顾及不远处一身同类臭味的的白玖。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的罪魁祸首不是他。
白玖背过身去,将刚缴获的又一把武器塞进一个地方,没有在意身后那恐怖的咀嚼声,这甚至都不能让他略微抬起眼眸。
说是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一秒都不差,他都要怀疑那装扮成小丑的男人在盯着他了。
没有在此地久留,白玖尝试着感受一下周边元素,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里仍旧有魔力在流动,而且是没受到影响的状态。
毕竟灵魂决定魔法,不是肉/体。这给了他极大的安慰,不假思索,白玖朝着纠缠在一起、却不是暧昧而是血腥的一人一异种释放了毁灭性的法术。
之后,他继续向前走,听到身后已经没有动静再传来。
*
这操蛋的世界……
他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那只异种扒开了他的肚腹,咀嚼着他的脏器。
一波波剧烈的疼痛席卷了他,失血过多让他濒临死亡,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没有惨叫出声,或许是太痛了,已经麻木了,他就保持清醒地一直躺着。
临死前好像真的会有走马灯。
他回忆起了某些事情。
上课途中,他有些犯困,闭上眼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怪物突然破开窗户跳了进来,在几分钟之内就屠杀光了全班的人。
其中不包括他,他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墙角,怪物没有杀他,而是离开了,接着同样的动静接二连三地出现在隔壁,他除了最开始几分钟的极度恐慌,竟然没有怕得疯掉,他撑着发抖的双腿,看着留下来的血腥场面。
第一时间,他就朝班里几个欺负他的学生的尸体上吐了口唾沫,狂喜着注视这群气焰嚣张的家伙变成了一滩可以随意践踏的烂肉。
他疯了吗?为什么不赶紧跑出去报警?
不知道,他就是他妈的想这样做——
这群该死的杂种,他们死了,他连往他们尸体上吐口唾沫都不行吗?
一阵扭曲的狂喜占据了大脑,清醒过来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大概几分钟后,有个活着的的学生出现了。
他们有些“交情”,一起被一帮死渣滓揍的“交情”,他记得她叫柯明。柯明衣着干净的走了进来,交给他一把匕首,微笑道。
【嗨,玩不玩游戏?可以尽情报复那群人的游戏?】
接着,走进来了好几个人,样貌不一,但他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全部都是遭到校园欺凌的人。
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把匕首,眼里多多少少都闪过快意,有些人的武器在滴血。
他同样微笑,没有拒绝的接受了武器。
哈,他觉得那个提议极了。
【我宣布狩猎者的游戏开始了——】
柯明愉悦地宣称。
之后,游荡在走廊间的怪物,对他视而不见,整栋教学楼要么被怪物杀,要么被他杀,死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新的学生,他以为那是猎物,却没想到是比他更凶猛的狩猎者。
在怪物的撕咬中,他想到,为什么它会要杀我了?
忽然心里莫名有了答案。
哦,对了,他输给了那个人,从狩猎者转变为了猎物。
所以,它就要杀他了。
哈——他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是因为要死了,他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
——白玖。
他也是曾经被欺凌的对象。
所以他为什么不站在他们这一边?!!
为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新的痛苦,闭上了眼。
教室的一扇扇玻璃倒映白玖残缺的身体,缺少小指的左手,只有一只完好的眼睛,在胸膛里无法展露在外面的肋骨,它少了一根。
他停下了脚步,瞥见自己神经质又癫狂的笑容,眼眸沉淀浓郁的死气。
有时候他总觉得,肉/体才是决定自我的关键钥匙。
啊,那个世界的他似乎已经在长久的折磨中…疯了呢。
他抬起手腕。
裸露的皮肤表面有一道又一道的割裂痕,纵横交错地随着皮下血管的起伏蠕动,他的整个手腕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体无完肤。
这是永远深刻在他灵魂之上的印记。
——伊维特。
他疲倦的闭上了眼,又复睁开,燃烧极力想活下去的欲望。
他得活着去见他,这是唯一牵绊阻止他去向死亡的绳索。
重叠的光影跳跃在他的脸颊间,他的独眼闪烁不寒而栗的光芒,白玖如一头行走在荒野的凶狠独狼,它随时准备应对弱小的食草动物或者凶狠猎食者的袭击。
黄昏的太阳拉长了他的影子,某些恐怖的怪物在里面蛰伏。
谁是狩猎者还不一定——
【B教学楼白玖成功杀死了一名审判人员。】
【获得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B教学楼白玖成功杀死了一名人类。】
【获得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广播接连播报了三遍。
白玖在这栋教学楼里穿梭,还是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动静。
于是他决定搞点大动静,让别人知道。
在某个地方。
逃亡了许久的黎文好不容易得到略微喘息的空隙,就忽然听见了像雷鸣般轰隆隆的巨响,他一脸懵逼的循着方向去看。
就看见距离自己很远的,本班教室的教学楼塌了半边……
突然,他欣喜若狂地喃喃道:“白玖?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刚被伊维特救出来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白玖认真的回答:“我想死。”
刚开始没有名字的雾状体:“………”
当时被吓得直接变形了!!!
第38章
黎文看着白玖不打招呼的就冲出教室,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连忙安抚讲台上面色铁青的英语老师,一边推开桌椅一边说:“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白玖家里情况有点复杂,他可能有什么急事,没关系,我去看看。”
英语老师的面色稍缓,点了点头,“好。”
可还没等黎文整个人跨出教室,他就莫名感觉一股浓重的倦意席卷了全身,手脚发软,脑子晕晕沉沉的,身后的教室里接二连三的传出重物倒地声。
他极力抑制身体本能,可意志力不能与之相抵抗,很快也跟着摔倒在地。
………
……
…
“怎么回事?我睡了多久?”
黎文眼神朦胧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向窗外,天穹上的晚霞依旧如血般艳丽。
还是下午,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5:09
只过去了一分钟???
黎文记得自己在晕倒前看过一次表。
这时,教室里传来一阵阵呻/吟声,黎文才想到倒地前那些重坠地声。他跑到教室里面一看,许多同学都揉着脑袋从地上站起来,脸上都是一片迷茫。
英语老师也是如此,她的衣服上沾了很多的粉笔灰,她拍了拍衣服,扶了扶眼镜,疑惑的问:“奇怪,我们怎么了?”
“我们怎么都晕倒了?”
“只是感觉突然很困,就…”
“我也是,我也是。”
“我的天!该不会今天的中午饭有问题吧!”
同学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突然群体昏迷的原因。
英语老师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她同样抱着肩在思索,眼角的细纹更加深刻。
隔壁班这时也传来沸腾的人声,黎文就琢磨去找隔壁班问问,他们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情况,那么多人集体晕倒,其中绝对有问题。
可还没等他走出门,就听到了一声惊恐的尖叫,接着是无数声尖叫组成的杂乱。
黎文的身体骤然僵住。
“怎么了?怎么了?”
他班级的同学抑制不住好奇心,集体的冲了出去。
于是,他们就看见了趴在一个女生身上的怪物——
长得像蜈蚣,有很多密密麻麻的脚,脚上还有一根根倒刺。
它是背对着他们的,身体一抖一抖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隔壁班的同学全部脸色发白,揪住身边人的衣物,摇摇欲坠,看得出他们很想大叫逃跑,可那只怪物正堵在门口,他们怕惊扰了它,攻击自己。
一大摊血迹从那个被怪物扑到的女生身下流出,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了一阵恐怖的咀嚼声。
——从怪物那里传来的。
它此刻终于感觉旁边有太多的人,抬起头,在头顶的眼睛转了转,像环视了一遍四周。它尖尖细长的口器,上面挂着一截粉红色的像香肠一样的东西。
“那是肠子……”
一个脸上毫无血色的男生艰难地开口。
——所以这只怪物是在吃人。
这一次尖叫呈扩散性的传染,全部目睹这一场面的人,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反应了。
他们吵闹着后退,整个走廊混乱成一片,人挤人,人踩人,班级的老师试图维持秩序,然而根本没有人听,大家都想保命。
怪物根本不理睬他们,依旧在享用自己的第一只猎物。
然而这不是什么好事,黎文被挤在疯狂的人潮中,搞得头昏脑胀,突然不知是谁惊恐的大喊道:“怪物,又来了几只怪物!!!”
最要命的,这不是谎话,走廊阴暗的角落窜出了几个黑影,就往人的身上猛扑,定睛一看,有些类似像他们看到的第一只怪物,更多的是从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物种。
但他们都有共同点,外形恐怖,力量很大,都会吃人……
接下来的是千篇一律,逃命逃命,所有人都在逃命。黎文有脑子,知道自己眼下也就只能那么做。
很幸运,在夺命狂奔他没受什么伤,就这样跑出了教学楼,学校里出现了恐怖的怪物,那么学校就不能呆了,他得去外面求救。
他的旁边有不少和他拥有同样想法的人。
可是——
当他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一道屏障挡住了他们的生路。
“可恶,敲不破!有个体育生带着满脸的怒气与惊慌使劲地咂屏障,可是划了半天功夫,发现这只是白费功夫。
“吼——”
吼声如雷鸣般响亮。
有个眼尖的人大叫,他先跑了一步,还有不忘提醒别人,“快跑!怪物跟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不断地奔波逃命,怪物时不时的冒出来,时不时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黎文没有一刻休息过,拖着疲惫的双腿机械性的跑,都有些麻木了。
就在他快要精疲力竭的时候,覆盖全校的广播响了,里面穿了一个男人的笑声。
他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低笑,哼了一支曲调轻快的歌后,他说:“欢迎各位来到我为你们准备的游戏——大逃杀。”
所有听到广播的人都愣住了。
“下面是游戏规则,我们分布在学校各处的审判员会攻击不听话的坏学生,你们杀死它们的话,将会得到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黎文身边有一个人在大骂,“审判员?你是指那些怪物吗?他妈杀个鬼,那么难,你给我杀一个试试看!!”
“嘻嘻嘻——”男人大笑道,好像听到了这个人的抗议,语调更加轻柔、毛骨悚然,“亲爱的们可能会觉得杀死审判员有点难度,那么我提供给大家另外一个途径。”
黎文下意识觉得他不会说什么好话,男人说道:“杀死一个人的话,也可以得到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是同类的话大概会容易一点,请各位加油哦~”
杀、杀人?
黎文背脊发寒,他注意到周围先是一片激烈骂声,然后再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接着,逃亡者看向彼此的目光都变了。
——说不上来,大概就是变得十分恐怖。
不稳定的局势最容易滋长暴力,人心是最易变的东西。
全校范围的大逃杀开始了。
原本怪物杀人,现在又多了变坏了的人杀人,一片□□。
白玖看似只与黎文分开了几分钟,其实在这个空间内的学校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刚开始心狠的人会怀着一种“我只是想活”的心态下了手,沾了同类的血,就像猛兽尝了第一口人肉就无法戒掉,就跟上瘾一样。
再加上怪物穿插期内杀人,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就会有人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事后警察不会找他们算账,抹消了最后一次抹消顾忌。
自卫的人迫不得已的反击,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可逐渐地手上也变得不干净起来。
黎文就只是逃,没有杀人,也没让人杀他。
有一小撮的人跟他一样,勉强活到了现在。
他躲在一个垃圾桶里,借助垃圾的臭味遮掩自身的踪迹。
脑袋里一直绷着一根弦,他始终不敢放松,导致他有时候害怕的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他现在也不敢哭了。
就怕哭声引来了怪物或是杀红了眼的同类。
后者的数量更多。
学校外的屏障始终打不破,就在他混混噩噩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轰隆的巨响,他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拉开了一条缝隙。
黎文就看他们班级所处的长方形的教学楼像是被凭空削掉了一个角,那被削掉的部分塌了下来,他就觉得很懵逼。
但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上转过欣喜若狂的神色,“这动静,难道是白玖?他来了?”
*
柯明很高兴。
他哼着小丑时常哼的小调,轻快的节奏诡异上扬。
为什么那么高兴?
他得意洋洋地注视满是鲜血的双手。
因为柯明刚才杀掉了几个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漠视过他的人。碍于自己的精力,他只杀掉了那么一小部分,还有剩下的大部分在逃。
但在持续的追杀中,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柯明真的很高兴,在复仇的过程中,他得到了如同高/潮般的快感。
谁说复仇都是苦涩的,明明棒得要命,简直叫人上瘾。
他也不会忘记,是谁给与了他复仇的力量。
是那位先生——小丑的脸庞在他脑海中油然而生。
柯明现在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剥离灵魂和制造异空间的法阵是通过很多个符文联合发动的,如果这些符文遭到了破坏,那么很可能计划就会出问题,所以要经常去检查一下。
符文都是柯明画的,他记得很清楚,一处处的检查过了,有几次和人撞上了,他担心这些符文会被发现,就杀掉了这些潜藏的几只小老鼠。
检查的过程还算顺利,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处了。
他来到了图书馆。
堆满书籍的书架林立,不过这次浓厚的书香被大片大片血腥味取代。
图书馆也是人流量大的地方,当然也死了不少人。
柯明走着走着,他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因为画着符文的墙壁前站着一个人。
遮掩符文的窗帘被拉开了,光线投射出血色的阴影。
披上血泽的少年悠然自得地翻看书本,衣着干净,容色清俊。
“下午好。”赫珏微笑,合上手里的书本,“我想,现在还没到晚上。”
“你在干什么?”
柯明眼里闪过戒备和杀意,他想赫珏或许发现了什么,已经起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我在等你,学校好像出了点意外。”
赫珏神情温柔,语调也很柔和,棕色的眼眸涌出点点的微蓝。
从外表来看,他简直像一位收敛羽翼的天使,轻易就能拂去人身上的尘埃。
“所以,现在——”赫珏笑道,手上的书本不知何时消失了,一把闪烁寒光的三棱/军刺像玩具般被他握在手中把玩,“我们之间必须得死一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这边停电还在下雨,更新晚了一点,不过不用担心我,我不是在重灾区,这只是普通停电而已。
啾咪,各位明天见~
第39章
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教学楼塌了一角的动静,毕竟又没有人瞎。
可别人都猜想那或许是什么强大的怪物造成的,不敢前去查看,就黎文想可能是白玖来了,咬咬牙从垃圾桶里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也循着方向过去。
越接近发生地点。
果然,他远远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几乎是很激动地喊了一声:“白哥!”
这时,旁边花坛的树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下一秒,一只体型较小的异种猛地窜了出来,直直的扑向黎文。他猝不及防的被扑倒,眼看着这只像蟾蜍一样背上有脓肿的异种伸出腥臭的舌头勒住他的脖子,黎文喉咙里发出一记绝望的闷响。
“嗬啊——”
眼前突然乍现片刻黑光,黎文还以为是窒息的错觉,可在他上方异种的惨叫声先他一步发出来,紧接着,冰冷粘稠的液体浇到了他的身上。
异种紧绷的舌头松开了,黎文咳嗽了两声,克制不住想干呕。
他很狼狈地爬到旁边,异种被切成两半的身体直僵僵的掉落在地上,绿色的血液一大股一大股地流淌,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坑。
黎文只觉得后怕,半跪在地上摸摸脖子,一双修长的腿进入了他的视线,他随即抬眼。
“下次小心一点。”
仔细观察,眼前的人是白玖没错。
可有那么一瞬间,黎文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很少人有他那样俊美阴郁的面孔。
像结了一层霜似的脸庞毫无血色,黑色眼罩覆盖在他一只眼上,白玖露出的眼睛极为幽邃,像潭死水,流转冰凉的寒意和某种恐怖。
怪诞、战栗,他的周围萦绕着异样的非人感,他比平时更加叫人不寒而栗。
黎文一时间不想与他对视,仿佛他们回到了像初见时的那天一样。
他当时被吓得直接坐在地上。
“白哥?”
他的嗓子干涩,艰难开口道。
白玖凝视他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他大概明白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了,直面灵魂带来的感官要更强烈,伊维特的标记只是浮于肉/体表面,还没有深刻进他的灵魂。
又或者他早已扭曲崩坏的灵魂真的会给人带来恐惧。
“和我说说现在的情况。”不去在意这些无聊的东西,打算直接进入正题,白玖侧过脸,眼眸微阖,异常微微的削弱了点。
来之前,为了方便别人也方便自己,白玖不仅戴上了眼罩,残缺的手带上了皮革手套,一直插在外套的口袋里。
黎文见他开口,顿时感觉那股颤栗的非人感被冲淡了,于是他就把现在具体的情况说了一遍,末尾还补充了一句,“白哥,接下来要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他很早之前就对白玖使用了敬称,见他不反对,就一直在用。
“不是他们的错。”白玖听过全部后,确定自己的猜想没太区别,突兀的说道,“至少不完全是他们的错,他们的恶念被过度催化了。”
“催化?”黎文愣住了,“所以,他们的行为不是出自本意?”
“从实际上来说确实是出自本意,人时常会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又不会去实行,这次只是他们在某个瞬间想过一个短暂的邪恶念头,它被放大后就会变得很恐怖。”
他一边回答,一边闭上眼,让自己的脑海放空。
白玖尽量不让自己受到影响,否则幕后黑手就要换人了,他一个人就能在几分钟之内让全校血流成河。
黎文忽然沉默,白玖平复心情后继续说。
“不然,真的有那么多人敢大着胆子杀人吗?”
他的反问总是充斥一股讥讽的味道,“就算有,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疯得那么厉害,这里都是和平年代的普通人。”
他刚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整栋楼都被杀空了。
白玖刚开始还奇怪,这场掺杂自相残杀的游戏怎么可能进展那么快,后来又转念一想,幕后黑手可能在其中推波助澜了。
他了解人类,人性本恶,但也懦弱,至少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才会猛烈爆发。
黎文摸了摸鼻子,不敢接话。
“好了,我们走吧。”
白玖已经感应到了某些异常的能量波动,他在脑海中极快地织出了一张地图,规划好路线。那不知是幕后黑手的藏身地点还是什么,但绝对是有价值的。
黎文不疑有他,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
黎文抱上了一根很粗的大腿,体会了一把被大佬罩着的感觉,一路推过去。
他们遇上了不少不怀好意的家伙。
异种直接干掉,人类直接劈晕顺带再施加一个遗忘咒语,后来白玖嫌太烦,手都懒得动了,直接使用一个高阶但费力的空间魔法瞬移了过去。
图书馆的门前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
白玖从容地走了出来,黎文一走出来立马跪下,疯狂呕吐。
白玖:“………”
他默默离黎文远了一点,他身上一股垃圾味加异种血的腥臭味,现在又多了呕吐物的味道,简直是人间毒气弹。
虽然他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干掉敌人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沾上一些残余。
等黎文吐完,他们走进了图书馆。
白玖走在前面,能感觉到那股能量波动越来越近了,只是鼻翼微动,微微皱眉。
“卧槽,这里的血腥味好重。”黎文经过一通传送后,吐得脸色发白,身上的味道斑驳,算是经历过劫难的人了,可还是被这股新的味道给呛到了。
可想而知血腥味到底是有多浓了,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发寒。
一进去所看到的场面,觉得跟台风过境没什么区别。
好几个书架支离破碎地踏在一边,书掉的满地都是,书页浸泡在大片大片的血泊当中,角角落落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死相凄惨。
头顶上的吊灯砸了下来,玻璃渣子铺满了一部分区域,还有几盏灯在苟延残喘,时不时明明灭灭,本就封闭的环境沉闷昏暗。
黎文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怕下一秒有鬼窜出来。
再继续往前走,他们都看见了——
反逆的六芒星涂抹在雪白的墙壁上,它铺设下血色的阴影,罩住了正坐在墙角的人。
细碎的黑发滴落点点滴滴的血,微微低着头,遮住了大半张脸,一把三棱/军刺静静的躺在他的前方,暗红色的血垢凝固其上。
他的校服沾满了血,紧贴着皮肤,摊开的一只手掌心有一段沾血的布料。
白玖上前把他的头路摆正,于是他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温雅的面容沐浴鲜血,却依旧可以见到优美的轮廓,像是被玷污了的圣子,一双微浅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像不纯净的玻璃弹珠。
——是赫珏。
白玖试探了一下他的脉搏,沉默片刻,轻声说道:“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明天见~
第40章
指尖轻轻抵在颈部的动脉旁,确定它没有一丝跳动的现象,接着仔细端详那双黯淡的眼睛,内里的瞳孔呈扩大状。
白玖摆弄他,死去的赫珏像人偶一样乖巧,不会有任何反抗,他的嘴角微微开合,定格在脸上的表情很平和。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微暗灯光的照射下,赫珏皮肤好像泛着淡淡的青白色。
他再三检查后,下了定义,“他确实死了。”
致命伤来自于利器贯穿心脏,鲜血濡湿了胸口的衣物,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除了他们两人,在没有第三者的呼吸声响起。
黎文闻言,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他对赫珏的印象很好,哪怕是在这场残杀中见识到了不少血腥,可又一次目睹熟悉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累积起来,精神本就紧张地拉成了一根弦,现在猛地有点绷不住了。
他痛苦的捂住脸,眼眶发红,喉咙挤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崩溃。
“哭什么?”白玖表现得很平静,“我是说,他处于这个空间的肉/体死了,不是现实中的肉/体死了。”
“这有什么——”黎文下意识道,他微微怔愣,转过头连忙追问,“所以……他没事。”
白玖的几句话包含了很大的信息量。
等等,他忽然意识到了更多的事情,转换理解一下的意思,不就是说死了的人还有救!!!
白玖不想和他解释复杂的理论,因为对一窍不通的普通人解释起来有水字数的嫌疑,就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站在原地转了一圈,环视四周,眼瞳迎着点点微光,像水晶一般,“很奇怪,导致死亡的不是非正常手段,肉/体毁碎就算了,这又不是他们本来的身体,他们的灵魂应该还在才对。”
尽快出去的话,把被强制剥离的灵魂收集起来,塞进原本的躯体还能用。
当然,不要指望没有后遗症,轻点头晕呕吐一段时间,重点说不定会精神失常,得看灵魂的完好程度。
一路上他就没有看见过有失去载体的灵魂在飘荡。
这些在异空间死去了的人,灵魂哪里去了?
这是最大的问题。
或许还得找到幕后黑手,仔细探究一遍才能知道。
白玖从来不会原地瞎琢磨,就在黎文为这个新告知而一扫阴霾的时候,他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墙上的印记上。
——反逆的六芒星。
很巧的是,他见过。
在游乐场的意外历历在目,差点被炸上天这种事一般人是不会轻易忘记的。
原来是同一帮人啊,怪不得连目标都如出一辙,都想拉很多人上天。
不过——
“他们为什么要画这个?”白玖摸了摸墙壁,手指沾上一点干涸的红,搓了搓,自言自语,“除了会释放一点能量波动之外,就根本没什么用啊,偏偏学校里有很多处。”
原以为敌人犯了和上次一样的毛病,可这些不是构建剥离灵魂法阵的基础符文。
白玖无法猜透其背后的隐秘。
很遗憾的是,这个符文虽然是以血作颜料的,但由于是在现实中刻画,异空间只是折射现实而已,他无法通过追踪魔法追溯其源头,不然会省了他很大的功夫。
那群家伙很能躲,可能又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至少白玖短时间内无法找出他们。
鬼知道时间久了,全校大逃杀又会变成什么丧心病狂的东西。
他们就是卡在他咽喉中的一根刺,不尽快把拔除,就会给他找来麻烦。
这时他注意到了赫珏掌心的布料。
捏起来一看,再打量一遍他全身,发现他的衣物完好,没有哪里缺少。
那么这截布料大概率就是凶手留下来的。
他鉴定了一下,果然,上面染上的血迹不是赫珏的,在脑内模拟一下场面,大概是两个人打了起来,然后赫珏落败死亡,另一个人不知情况,却不小心留下了点纰漏。
于是,白玖顿时对赫珏提了点印象分,他没那么感性,更注重于实际所得。
赫珏死前留下来的线索很有用。
虽然找到失踪的灵魂,人大概率还能救回来,可他决定为他整理一下死去的仪容。
白玖抓住他的两边肩膀,打算先慢慢的将他平放下来。
赫珏的身体被移开了,白玖瞥见了一样被遮挡的东西。
——是一本翻开了书页的笔记本,雪白的纸张溅着点点鲜血,有些已经晕染开了。
他弯腰拿起来,看清了这一页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以撒说∶“请看,火和柴已经就位,燔祭的羊羔在哪里呢?”】
如果这是赫珏写的。
字迹清隽挺拔,结构分明,很符合书写者的外表。
可惜,缀上了不祥的色彩,配上现下的场景,有种恐怖片道具的既视感。
白玖没太在意,他叫上黎文一起给赫珏整理了一下衣服,把这本笔记本塞进了他的手中。
赫珏此时的眼睛像年代久远的琥珀,略微黯淡,现在闭合上了。
白玖念了几句咒语。
布料上的血迹被凭空剥离,织出一条细细的长线,像是没有尽头般延伸向一个方位。
是血迹主人的方位。
“好了,我建议你在这里待一下。”白玖对黎文说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黎文本想开口说自己想帮忙,可他又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去掺和这种事,只会去给白玖拖后腿,于是点了点头,叮嘱:“你一定要小心啊!”
“知道了。”
白玖很冷淡的回应,他的情感反馈中枢好像比平时更无可救药。
下一秒,身形一转,消失在了原地。
*
锅盖被掀开,香浓的酱汁在沸腾,炖煮出色泽艳丽的鸡翅。有些微烂的西红柿炒鸡蛋已经装盘,鸡蛋壳在垃圾桶里躺着,空了的可乐罐被放在一边,装着酒、姜、酱油、盐的容器一溜排开,秩序井然。
空气中还酝酿着甜蜜的味道,奶酪苹果派在烤箱中逐渐转变成一种迷人的焦糖色,微黄的苹果片嵌乳酪馅中,组成一朵花的形状。这是饭后甜点。
伊维特穿着他特别喜欢的、绣这朵小粉花的围裙,凭空指挥着锅铲翻炒鸡翅,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腿,摆出一副慵懒的姿态。
听着炖着鸭汤高压锅的蒸汽声,他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嘴里小声嘟囔:“就快完成了。”
“哥哥,差不多要回来了吧。”
他连人带椅子的飘在空中往锅里看,觉得差不多了,就把鸡翅捞了起来。
指尖尝试蘸了一点锅里剩余的酱汁,特意模拟了一下味觉,他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砸咂嘴。
“啊……这到底是味道好呢?还是不好呢?”
不能理解人类评价味道理由的非人类陷入了苦恼。
他又想起白玖没味觉这件事,顿时觉得自己不管做成什么样都行,又摆脱了思维的困境。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他笑容灿烂,“就等哥哥回来了。”
而另一边。
柯明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小丑男人的身边。
他的额头因为疼痛附着了细密的冷汗,肩膀像是被凭空削去了一块肉,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喊疼,弯腰恭敬地说道:“很抱歉,我因为一点事耽误了时间,请您原谅。”
男人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前。
这个玻璃罩像是平放在地面上,里面有无数的光团在疯狂乱窜,有的暗淡一些,有的明亮一些。
它们时不时撞击出“砰砰砰”的响声,玻璃罩看似脆弱,实则很坚硬,光球们始终无法摆脱囚禁它们的东西,徒劳地靠本能一遍遍重复这些动作。
听到柯铭的话,他饶有兴趣地分出一点注意力,打量了他一眼,随后又继续看着光球的动作。
“被人打伤了吗?”
“是,我碰上了一个很厉害的人。”柯明眸光闪了闪,像是有点骄傲的道:“不过我已经将他杀死了。”
“我检查过符文了,完好无损。除了他,没遇到人阻挠我。”
他起初遇到赫珏的拦截很是惊慌,特别是当他持三棱/军刺向他冲过来,柯明还以为自己碰上了什么特殊的人物。呵,也没那么厉害,两人还不是僵持了一段时间,局势就向科明这边倒。
赫珏被他一击戳中了心脏,扔回到了墙角,慢慢死掉。
“那可真是厉害啊…是之前我们在天台遇上的…亲爱的吗?”
男人带黑手套的手指摸上玻璃罩,嬉笑着问,浮夸的妆容为他增添了几分轻佻。
“不,不是白玖,就是一个叫赫珏的普通学生。”柯明向他详细汇报了两人之间的打斗过程,没留意到男人听得兴致不高。汇报完毕,他又微微犹豫,欲言又止了几次。
最终他问道:“您要拿白玖怎么办呢?”
“哦?怎么办?”男人微笑,“他破坏了我的计划,当然是要好好的招待他一番呢。”
“不过,你在我想怎么对待他方面,似乎有更好的意见,是什么,说出来听听。”
“如果可以,我想把他拉拢过来。”柯明说:“他也拥有和我相同的遭遇,和我们作对大概只是不了解情况,说不定劝说一下有用。”
“像那群轻易就被我说动的人那样,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曾欺凌过他的凶手。”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呢。”男人歪头,嘴角使劲往两边拉,忽然咧出个极致的笑容,他指了指下面,“好啊,要不你就和他亲自聊一聊吧。”
“什么?”柯明怔然,循着他所指的方向去看。
白玖双手插着口袋,眼眸如雪般冰冷,同时也在望向这边。
与他们遥遥对立。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特定剧情,我没有派发便当的癖好哦~
这是今天的更新,迟点补下昨天的,会在0点之后,有点晚,呜呜呜呜,下次绝对要把作息调整过来。
第41章
“亲爱的,我已经在梦中等待你许久了。”
小丑般的男人彬彬有礼的说道,语调过分夸张又热情,“我们于此处相会,不知你是否像我期待你一样期待我。”
他说的话,白玖一个字懒得理会。
就像最开始见面的那样,他们藏身在一栋大楼的天台上,只不过被特殊的手段掩盖住了。这一次,对立的双方一个在高处俯视,另一个在低处冷冷地注视他们。
他得上去。
白玖寻人的红线断了,目标就在世界的范围之内。
男人总是喜欢自娱自乐,自言自语,见白玖不理他也不生气。
“请允许我让我的属下为您送上诚挚的祝贺。”他挂着笑容,微微往前跨出一步,轻轻推了推柯明的后背,叹咏调般拉长了尾音,柔和又不容许拒绝,“去吧,好孩子,给我们的客人一点特殊招待。”
柯明握在腰间匕首柄处的手微微攥紧。
他知道“招待”是什么意思,柯明招待过很多“老朋友”了,他虽然和白玖有共情的地方,刚才还打算试图和男人商量靠劝说手段拉拢白玖,可收到这位大人的命令真不会有太多犹豫。
只是突然想到白玖会运用不正常的手段,刚见面的一次差点抓到了他们,就没有太多的底气。
“不用怕,我会给你一点小帮助,帮助你战胜他。”男人在他耳边低语,粘稠的声线像拉丝了的蜜糖,“你不相信我吗?”
“不,我无条件相信您。”
柯明心里的巨石落地了,他很认真的说。这个男人把他从无边无际的痛苦中解救了出来,给了他复仇的力量,他会选择相信他。柯明没注意到男人骤然戏谑起来的神情。
他从高楼一跃而下,因为得到了某些加成,他落地毫发无伤。
“只要他攻击你的时候,你朝向他…攻击。”男人轻笑一声,高声喊道,“那么一切就结束了。”
“白玖,你一定要和我们作对吗?”
柯明听见了,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质问他。
白玖:“???”
为什么这个人看上去和他很熟的样子。
他在脑海转了一遍,没有他的印象,就直接问了,“你是谁?”
“你问我是谁?”柯明的眼睛直接红了,脸庞微微扭曲,冷冷嗤笑,“好吧!我们俩还真不熟,毕竟只是偶尔打个照面而已,厕所还真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我来说明一下——”
“我们都有同样的身份,那就是被一帮混蛋欺负的倒霉蛋。”
他的声量陡然转高,几乎化为厉声的喊叫。
白玖不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此时灵魂割裂破损般的状态,使他无法做出共情的回应。他昳丽的眉眼像被冷冻过,依然可以见到凌厉的弧度,是冰雪铸就的荆棘。
“我知道了。”他说,“然后呢?”
“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有很多人站在了我这边,他们都是被欺负过的人。”柯明不清楚白玖与他们敌对的举措,“现在轮到我们报复的时候了,而你现在是要干什么?当个救世主救那帮垃圾?”
“我真不明白。”他愤愤的说道,“你应该一开始就选择加入我们,成为审判者的一员。”
“我不想救他们,我只是在救我自己。”白玖抬手打断他的话,凝视他饱含愤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敢说你们对我一片好意?”
“还有,我和你可不一样。”锋利的刀光迎面而上,乍现一道亮色的银弧,柯明下意识的举起武器,利器牙酸的碰撞声,溅起的火星在刀剑中炸开。
柯明的一缕头发飘落下来。
金属渗人的摩擦声在他们的武器间不断诞生,消失。
男人坐在天台上旁观全程,两条腿悬空晃荡,为这种刺激的画面吹了个口哨。
白玖的唯一裸露的眼睛充斥扭曲到极致的冷静。
他却扬起唇角,却不是在笑,有略微狰狞显露,像野兽磨好了獠牙。
凛冽的寒芒呼啸而来,以利器,而不是以冰雪。
“等等……”
柯明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他慌乱的转过头,想要寻求男人的帮助,可冷不防地遭到了一股巨力的袭击,瞬间瞳孔紧缩。
“他们欺负我,我会反抗的。”
白玖与他对峙,狠狠地对着他那把匕首用力一击。两把匕首不断颤抖,他抽出空隙,抓着柯明的头将其狠狠地砸在地上。
“啊——”柯明痛苦的嚎叫了一声,脑子嗡嗡作响,像有一圈一圈的波纹在震荡,他的头抵不过石头的坚硬,被硬生生的砸出了血。
他疼的松开了手中的匕首。
“就像这样。”白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缴获了他的武器。
“我现在是真的会杀了你的。”他抬起一只脚,踩在了柯明的脑袋上,面无表情,狠狠地碾过,“你最好再学聪明一点。”
排除随处可见的冷暴力的话,白玖实质上受到的校园欺凌算少的。
没什么特殊理由,别人要教训他,他难道就不会反抗?
他以前打架可不要命了,就算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咬下你一块肉,暴力分子算是怕了他了,毕竟他们也不敢跟一个疯起来敢玩命的家伙纠缠。
在他成年之后,他的好父亲甚至都很少敢跟他动过手。
求助他人几乎没用的,自己硬起来才是最好使的。
“学校之前死的那两个人是你杀的?”他保持这个姿势没变,指向天台看戏的人,“或者换一种说法,他帮你杀的?”
“没错,就是我!”柯明被他以屈辱的姿态踩在下面,恶狠狠的盯着他,“那群人欺负过我之后,就再想欺负你,你难道还为他们的死感到心疼?”
“我只是不明白,他们应该被我打怕了。”白玖在那场事件之后,回想起了一点事,他记得他曾经上手把他们揍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怎么会又想跑过来挨揍。”
这是最令他不明白的地方。
柯明讥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只是被他利用的一颗棋子。”
白玖说:“不用这么恨我。”
棋子?
柯明瞪大了双眼,又复冷笑,“你想说什么?不要随便挑拨我和那位大人的关系。”
“他给你所谓的帮助,我没看到。”白玖说,“你还是这样被我打翻在地。”
“那…那只是你太强!”
柯明不得不赞美敌人,极力反驳道。
“学校各处的符文,是你画的?”还不等柯明一口应下,白玖自顾自的说:“我也觉得是你画的,我本来不清楚他让你画这些干嘛,毕竟又不是构建什么法阵的基础符文,根本就没什么用。”
什…什么?
柯明睁大了双眼,突然听到了一件令他茫然的事。
他将自己割的鲜血淋漓,用自己的血画出来的、精心维护的符文没有用?
天台边的男人挑了挑眉毛,笑意加深了。
白玖还在继续说:“后来我见到他,让你来抵挡我,就明白过来了,他在玩弄你——”
“他是不是让你去检查符文?上面略带的能量波动会引来特殊的人探查,如果你们正好撞见的话,你就会被当成罪魁祸首弄死,没什么理由,恐怕他只是觉得有趣。而你杀了赫珏,活着回来了,他觉得可以把你用在更有意思的地方,比如给你一点希望,让你和我打斗,最后被我杀死。”
“不是——”
柯明苍白的吼道,他猛地发现白玖说的都对。
而他只是一遍遍的重复反驳,却找不到什么理由来作证。
而男人的笑意越来越浓厚了。
“还是同样的理由。”
白玖落下了最后一句话。
“他、觉、得、会、很、有、趣!”
“不,不不不!你在说谎,他为什么会想让我死?”柯明无力的大喊,“明明是他救了我!”“唔,我只是觉得有趣。”这次说话都不是白玖了,小丑打扮的男人大笑着为他鼓掌:“亲爱的,亲爱的,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是我给了他报复的机会,让他如此快乐!”男人眼里盛满了愉悦,“他跟着我的这段时间,幸福的都要哭出来了呢,然后我就想,他要是突然一无所有了怎么办——”
“会疯掉吗?”
他含笑说道,站起来,在危险的天台边手舞足蹈。
“不瞒你说,我本来是想在这场游戏的中途,收回曾给予他报复欺负他人的权利。”小丑捂住嘴,故作惊讶,“天啊,那些可怜的人会对他做什么啊?不敢想象,不敢想象!”
“哦,对了,游戏得公平点。”小丑得意洋洋的说道,“还有他的那群同伴,也应该被收回权利,然后再让我把这份权利给那些可怜的人,哦吼——”
白玖冷眼看着他这副发癫了的样子。
“这就是一场盛大的复仇啊!”
小丑疯狂地大笑,“被欺凌者报复欺凌者的机会将由我来给予!”
欺凌者与被欺凌者。
在这场大逃杀游戏中,已经分不清谁是最初的哪一方了。
柯明感觉自己像个坏了的玩偶,只能僵直着脖子,匍匐在地上,接受这残酷的撞击。
他的五指抓挠地面,像是无法接受这种事实,被破开的皮肉鲜血淋漓。
“啊啊啊啊啊啊——”
他长长地、痛苦地尖叫了一声。
“可有了你的干预。”小丑又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我就打算拿他来让你展现更多的姿态。”
“你是如此的美丽,强大,让我痴狂。”
他的眼瞳亮得吓人,还不忘彬彬有礼地向白玖鞠躬。
“等到再经历一点小小考验,你就是我将献给我主最好的羔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卡的真的好厉害,谁能想到我写了将近五个小时。
呜呜,真的不能给那勤奋的我点夸夸吗?
等小可爱评论的作者就像把空饭碗敲的哐哐响的干饭橘猫.jpg
第42章
白玖对他口中的神明很不感冒,也不想充当什么献祭的羔羊。
地球上涉及宗教信仰的历史往往会有很偏执的一面。在地球的人类史上发生过好几场著名的宗教战争,被所谓“神”迷惑的人类会为不同的信仰拔刀相向,为一位虚无缥缈的神大开杀戒。
白玖在异世界见过形形色色的“神明”信徒们,他们的信仰都十分虔诚,偏执程度,地球上的人根本无法比,要是爆发宗教战争,那么才叫真正的血流成河。
那个被神秘充斥的世界的许多人都知道“神明”也只是一种强大的高维生命体。那些不顾一切的疯子追寻的只是远超自己位格之上的力量。
广义的无神论者是指不相信有神的存在,异世界的无神论者是指不信仰神的存在。
白玖就是后者。
“你的神根本不会在乎你所做的一切。”白玖的指尖在刀尖处流连,他一边在观察小丑男人的薄弱点,一边言辞冷静地在说道,“你对祂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知道如何激怒像小丑男人这样的家伙,那就是在他最引以为傲的方面否定他。
只要他有一瞬间的失态,多多少少会暴露一些弱点。
虽然只是刺激的手段,但他说的也没错。
地球上的宗教信仰分为很多种,或严苛或宽松,但无一他们的教典上都表明,神是爱人的。
然而,异世界的无神论者都十分清楚。
——神不爱人。
“哦,是吗?”
男人微微眯起了双眼,分辨不出喜怒。
囚禁白玖的前任黑法师是某位神明的信徒。这是他在收到一次前任黑法师所属组织邀请的时候知道的,对方不在乎他对前任黑法是做了什么,也不想为他复仇。
他们同样敬佩强者,只是想要请白玖加入他们,一同领略他们至高信仰的伟力。
白玖当然是拒绝了,他只想要清净。
这个组织也没有因为他的“不识好歹”而派人来教训他,白玖自从那一次的邀请后,再一次得到他们的消息……这个组织已经消弭于这个世上一段时间了。
据说,是在一次祭祀召唤仪式上,他们领略了他们神明的风采,作为代价付出了生命。
像蚂蚁想要讨好人类那样,人类多半不在意,如果被持续纠缠,感到厌烦就会一脚踩死蚂蚁。
信仰地球上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神明也就算了,而异世界那些真正存在的神明,你要是轻易地信奉祂们,实在有太多的前车之鉴了,狂信徒最终的下场——
……只有死路一条。
白玖微眨了下眼睛,语调森冷:“我会杀了你,你的神明会为你复仇吗?”
“不会。”他自己接了下一句话,两片苍白的唇瓣摩挲,如毒蛇的信子的一样一闪而过,“人类怎么可能会被他们放在眼里,你怎么配让祂来报复我?”
这几句话比任何事都足以激怒他。
小丑男人没有暴怒。
他的外表不是亚裔人种,拥有高挺的鼻梁和深刻的五官。
一双泛着暗蓝色的眼睛逐渐沉淀起深邃的郁色,暴风雨来前的征兆,看似晴朗的天空,汹涌的乌云将至,平静大海之下深埋着恐怖的漩涡。
他不怒反笑,笑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欢畅,如同遇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
“——那你就来试试,亲爱的。”
白玖精准的戳中了他的痛处,把鲜血淋漓的真相挖给他看。
他所存在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神,如果神不在意他,那么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用?
“以后多看书,你就会知道,有一句话,‘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白玖向前走了几步,柯明还狼狈地坐在地上,他还没有缓过神来,闻言惨笑,“是啊,你看我简直是得到了一切后,再被抢走了一切。”
“就这样吧。”他放弃了所有抵抗,抱着头将自己埋在自我制造的阴影里,“我已经不想再知道什么事了,他赢了,你被杀死的同时,我可能会被顺手弄死。你赢了,就叫警察来抓我吧……”
在一连串痛苦的呜咽后,他一言不发地等待自己的最终结局。
什么都好。
白玖静静地注视他,他曾经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现在他记得了,但不是什么积极向上的印象。
——是可怜虫。
倏地,他周边的墙壁炸开了,石块迸射出,向他袭来。
白玖轻易的躲避开,发丝在冲击力中微微舞动,回头一看,小丑挂着阴阳怪气微笑的面孔就闯进了他的眼帘,“别分心啊!亲爱的,你不是要杀死我给我的神看看吗?”
白玖的目光冷冷,他抱以炽热的杀意。
“我、等、着、啊!”
他歇斯底里地发出一阵狂笑,像群鸦振动翅翼一般。
很明显,在高台之上的他占据有利地位。
白玖退后几步,几步小跑就顺着竖立楼房一路向上奔去,他稳固住身形,以一种气死牛顿的方式违背了重力,如履平地一般踩着竖直的墙壁逼近天台。
期间小丑当然也不会让他那么轻松,连打了几个响指。
他脚下踩着的地方,时不时的会炸开,白玖得连续的闪躲才能避开疯狂的石块。
在外人看来目瞪口呆的一幕,可惜现在并没有人来欣赏。
事实证明,小丑给他找的麻烦很小,白玖的衣服只是沾上了一些污渍,空气变得略微浑浊,他穿过爆炸后粉尘汇聚的一道屏障,很快就要抵达终点——
小丑嘴角的弧度忽然上拉,格外诡谲。
他大笑着迎接步步逼近的白玖。
而白玖也看清到了天台上的全貌,玻璃罩里不断碰撞着墙壁的光球。
他瞬间明白过来,那就是人消失不见的灵魂。
白玖唇齿微动,默念了几句晦涩的咒语作为前奏,躁动的魔力因子在血管里和血液一起撞击着薄弱的外臂,急切的想要和操控它的人一起作战。
他有了很多正常的生理反应,瞳孔收缩,呼吸喘了起来。皮肤攀爬过一阵滚烫,不用说,他的瞳孔已经出现了不规则、无规律的魔纹。
——只待他释放出准备过一段时间的魔法。
小丑依旧保持胜券在握的微笑,唇瓣微动,像是想和他说什么。
——表演就要开始了。
白玖分辨出他的口型是这个意思。
什么?
他体内的魔法回路有一瞬间的堵塞,不是错觉。
还没有等他分析具体造成的原因,一道银色的光弧直直的顺着他劈了过来,白玖猝不及防,衣料响彻一阵嘶鸣声,伴随着皮肉破开的微痛,人影聚焦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鲜血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滴落。
白玖面无表情地注视来人。
——是黎文。
他本该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
黎文目光呆滞的收刀,慢慢走到了小丑的身边,护卫他,忽略僵硬的身体,恭敬的姿态就像一位忠实的守卫。
他很明显的是被操控了。
小丑微笑,轻轻低语道:“被朋友伤害的感觉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明一下,白玖从来不觉得黎文是他的朋友,他就是觉得这个人还行,勉强可以和他说几句话。
更多的就没有了,所以白玖除了意外,也没什么其他的想法,但心态上面会有转变,比如他再也不会让类似的人接近自己了。
第43章
“亲爱的,你会难过吗?”小丑歪头,他的话伴随嬉笑声,“毕竟看你的样子,没多少朋友吧。”
白玖的动作略微滞涩,黑水晶似的眼瞳缀起点点疑惑,他重复了一遍小丑的话,“被朋友伤害的感觉怎么样?”
他的眼珠转动,漆黑细长的睫毛垂落,打下冷漠的剪影。
“我知道你想激怒我。”受伤的胳膊在流血,血液浸透了衣物,一路顺着皮肤流淌到他的手背上,白玖微微张开右手的五指,石块铺起的地面这样开了一朵朵血花。
“哦,那我成功了没有?”小丑咧开猩红的弧度,似笑非笑地问他。
“我倒没什么感觉。”
白玖用牙齿咬掉手上元素织成的黑手套,纤细的发丝微微散落。
染血的指尖触碰刀柄,光滑的切面反光,寒凉的锋刃镀上了一层猩红色泽。
他的眼像染血的尖刀,慢慢的说出这句话。
“他也不是我的朋友…我们只是说我的话比较多。”
白玖是脱离完好□□的灵魂不稳定状态,灵魂残缺的反馈时时刻刻拉着他的精神坠入深渊,现在的他比以往的要更偏执、冷漠、扭曲。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清醒。
就算是正常情况下,他处于被黎文背刺的情况,也同样是现在这个反应。
因为不是很在意,没有太多期待,就算遇到这种事也不会过于意外。
——他们真的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别的…就没了。
他们也不是朋友。
话音刚落,他就直接袭向被控制的黎文。目标很明确,白玖毫不犹豫地拔刀对着黎文的武器砍,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后,就缴了他的械。
趁着中间的空隙,白玖仔细观察了黎文的神态动作,见他全然一副好忠犬的模样,自己扯了扯嘴角,觉得这事多多少少有点无语。
分开才一会儿,他就被人操控了……
而且还是一人前进,一直留下,隔着大老远,也不知道黎文什么时候中招的。
黎文被他攻击,生理条件反射的有一阵迷茫,两手空空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好。小丑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了,他的皮鞋轻轻敲打,磕出有规律的节奏。
原本迷茫的人眼睛顿时红了,跳动着情绪激烈的火焰,清秀的五官扭曲。
他狂吼出一阵无意义的喊叫,奔跑着朝白玖攻来。
小丑幸灾乐祸的声音夹杂在其间。
“哎呀,他这是怎么了?”他捏着嗓子,故作担忧状,“我们的朋友大脑似乎被什么占据了,又或者像是误会了什么,迫不及待的想找亲爱的你拼命呢!”
“啊啊,对不起,我忘了。”小丑很没诚意的道了个歉,笑眯眯道,“你说他不是你的朋友……那么你应该也不会介意他的死活吧。”
“那么第二回 合。”他眼中的恶意浓的快要溢出来了,“请吧,两位。”
面对着黎文几乎癫狂的攻击,白玖不断闪躲后退。
他不断前进的步伐现在反而往后退了一段距离,黎文手里没有了武器,就挥舞着一双拳头。
不借用利器,人要是真想弄死另一个人的话,也是很有办法的。
他的脚尖抵在天台边缘的折处,回头望了一眼。
即将掉落的悬空感越发明显,二十几米的楼高足以使人丧命。
黎文攻击还在继续,咆哮着冲过来,像是不弄死他就不罢休了。
……也不知道小丑对他做了什么,搞得他现在越发傻气了。
白玖保持冷漠的姿态,依旧轻而易举的躲过,往右边一跳,而黎文因为助跑还前进了几步,但还是在即将冲出天台的时候停了下来。
可还没等他发动下一次攻击,被操控的他感觉到了腰间持续的推力,脚下一个不稳,直接翻了出去。
“怎么回事?我怎么…啊啊啊啊啊啊!!!”
黎文迷茫的眼神瞬间转为惊恐,似乎是清醒了过来。
他的身体直直的向下坠落,这完全掉下去前,他和旁边的白玖猛地对上视线,怔愣片刻后,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白哥?”
白玖没理他,注视小丑的动态。
在楼底下,心绪极度抑郁的柯明什么也不干,就只是坐着。他听到了这阵激烈的惨叫声,心想这不像俩人中哪个人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一片阴影坠了下来,掉在了他的眼前。
黎文的身体“砰”的一声掉地,头磕到了石头,额角直接破了,流淌出血来。
大脑所受到的剧烈震荡,更是让他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天啊!亲爱的,你好狠!”小丑特意跑到旁边去看了一下,啧啧称奇,笑盈盈道:“哪怕不是朋友,你这样对待他,真的好吗?”
“难道他死了?”白玖反过来嘲讽,“要是我再狠一点,直接不用给他提高一部分的缓冲力,直接让他脑浆迸裂就好了,反正这也不是真实的世界,死了也没事,对不对?”
“这样就好,他不会被你用来碍我的事了。”
白玖并没觉得自己有错,他难道要处处忍让,看着黎文攻击自己?
就这样优柔寡断下去,为了可笑的心软,黎文得一直被操控,他一步步地后退,而他的对手寻机就会朝他发动几乎致死的绝杀。
这样两个人都讨不了好。
小丑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把责任推给他,搞他心态,给他以精神上的压力。
白玖根本不吃这一套,果断地把黎文丢出范围内,让他晕了过去,不会再被被小丑利用。
“说的也是。”小丑拍掌大笑,眨了眨眼,“只是他在掉下去清醒了,我只是希望他不要记恨上你。”
刻薄的话语透出看好戏的心态可见一窥,小丑很记仇的,不会放过一点报复的机会。
只是,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心硬,完全不受影响。
不过,他也没指望一个黎文可以让他到缴械投降的地步。
“好了,亲爱的。”小丑含笑,与他遥遥对立,“第三回 合,你和我来。”
“看你眼中痴狂的火焰几乎要将我燃烧殆尽了,既然这样,你不先走一步吗?”
他穿着西装三件套,打领带,穿皮鞋,戴着白手套,忽略脸上浮夸的妆容,几乎是一个绅士。
偏西方的五官即使是也遮不住高而薄的颧骨轮廓,暗蓝的眼睛展露锋芒,他有种邪肆的魅力。
小丑微微抬高下颔,伸出一只戴了白手套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如血般的残阳不肯落下。
像是给万物披上了一层橘色的纱衣。
白玖舔了舔后槽牙,微微压低腰身,唇角几乎忽略不计的弧度有种猛兽即将狩猎的兴奋。
他深黑色的眼珠覆盖着异于常人的冷静。
下一秒,小丑的周围凭空跳跃起蓝紫色的电弧。
他本人脚下的影子陡然变得更加黑深,阴影里突刺出几条细长的触手,有些想要将他拉进来,有些更是想要直接贯穿他的身体。
无序的花纹深深烙在白玖唯一裸露外面的眼睛上,繁复诡谲,他的侧脸同样如此。
他身体上的某些残缺和异常像一个疯子工匠在他的得意之作上大肆渲染,增添了几分怪异的美。
这些攻击没有伤到小丑。
那些元素的实质化集合体在略微出现一段时间后就迅速消散了。
他语调轻快,“貌似没用啊。”
小丑眼中的黯蓝更加浓郁,他甚至得意洋洋的开始吹奏小曲。
他也是有些手段的。
“不是说让我先攻击?”
“啊,男人的话可不能轻易相信。”
小丑大笑,两人迅速战成一团。
*
一间办公室内。
鬓发霜白的老人正坐在办公室前,五指交叉,静静的等待。
他穿了一身墨绿色的军装,肩章底版上缀有金色枝叶和金色星徽,这显露了他的身份。
“报告!”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军装老人的声音沉稳有力,洪亮极了。
门的把手被转动,接着门开了,走进来了一个人。
是一位穿黑风衣和踏双黑长靴的男人。
相貌硬朗,眉毛粗黑,有着刻板和冷酷的英俊。
虽然他没有穿军装,但是身上军人的气质十分明显。
一双眼型凌厉的眼睛显现出天生的坚毅来,只是现在他的眼袋略微肿,有些青黑,显得他的面庞憔悴。
他首先向老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毫不拖泥带水的开口了,“阁下,您找我?”
“是的,上尉。”老人敲了敲桌子,毫不苍老的锐利,“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我找你来,是想知道,在5月24号那天,你和你的小队一共三人在s级事件爆发区到底观测到了什么,就这事另外两人已经向上面提交了报告,我已经看过了。”
“然而我想得到你们准确的口述,在你之前,我已经接待过另外两人了。”
“介于你在此事件后长久昏迷,并在醒来后出现的剧烈应激反应,我就一直等到了今天。”
老人的语调稍稍转为柔和。
“放松一点,能和我具体说说,你在昏迷前的具体感受吗?”
斐宏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绷紧,肌肉僵硬。
他的潜意识在抗拒这段记忆,下意识的将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可一直以来,他所被赋予的责任,又使他定了定心神,强忍着回忆起那份有些痛苦的经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好的,长官阁下,就此事,我将毫不隐瞒的向您汇报。”
“只是我的记忆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可能语句有些混乱不清,请容许我思考一分钟,将能够确定的细节尽量很好的还原给您,我当时……”
“报告!紧急事件!”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喊道。
“B省市中区的华庭中学出现异常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理剧情搞得我头秃
第44章
昏沉斜阳像一只覆盖轻纱的眼睛。
暖色调的它却冷冷俯瞰一场浮游刀光剑影的杀戮。
时刻交叠的影子跳跃起杀人的舞蹈,优雅的金属利器碰撞缠绵,切割出不寒而栗的嘶鸣,拉长的锐利剑光在两双色泽极深的瞳孔里闪闪烁烁。
第三回 合,小丑和白玖对上。
小丑先生轻佻地笑过,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细剑。
亮色镀金的剑柄,细长剑刃开出冷冷锋芒,寒凉的切面凸出花朵的形状,是优美的蔷薇。
这倒像是艺术品。
可让他舔过血红的嘴唇,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时,艺术品般优雅的细剑在他手中就成了杀人的利器,冷兵器交接,他的眼中跳跃渴血的光。
剑弧像冷酷的闪电般劈落,握着短匕首的白玖吃了亏,他迅速的后退,调整姿态,再看手上陪伴着他几个小时无往不利的武器,有一道白色的凹痕。
小丑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边拉近距离,一边大笑道:“继续!”
白玖扯了扯嘴角,抱以冷笑,“好,那就继续。”
紫红色的电弧亲昵地围绕着他的身侧,纤细的发丝略微蓬起,白玖果断的扔掉了短匕首,翻手一扬,一柄同样外表的细剑在他手上出现。
——金色的剑柄,冰冷的剑刃,有些细节的轮廓在慢慢形成……
更繁复的方面没有那么细腻。
小丑饶有兴趣地注视:“这是…我手中剑的盗版?”
“它的质量足够殴打你的剑。”白玖说。
“那就试试再说啊。”他大笑。
两柄同样夺人性命的凶器,冰冷的金属在一次又一次的摩擦中燃烧起滚烫的温度,白玖手中元素凝结的剑在不断完善,不再像略微粗糙的仿制品,而是像出自同一炉的“孪生兄弟”
这展现了他某方面的恶劣,要用复制品打压正品,让它支离破碎。
蛇信子般凉丝丝的剑尖迫不及待地想舔舐上对方主人的脖颈,看汩汩的血喷流而出。
小丑的剑术明显是出自系统化的训练,却不拘束于寻常的规则,凶猛异常。
白玖略微差上一点,他曾经练习过一点剑术,但只是扒拉开前任黑法师的书库,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指导,自己按照书籍上面的图画与文字学习,算是半个野路子摸索。
于是,他在冷兵器的对决中处于下风。
可他并不是专攻于剑术的战士,而是天赋极高的法师。
诞生于阴影的黑暗,稠密的暗绿攀爬,绞成密集联合的金色,寒冷的冰蓝……不包括与他天生相克的光,元素们都竭力的为他所用。
接连几个法术,白玖的皮肤肌理渗出细细的汗珠。
现在…不是晚上,他常用的黑暗元素并不密集,黄昏站在中立的那一边,独立于白昼和黑暗。
小丑受到了多番的阻碍,他一边闪躲,一边笑嘻嘻地寻着机会攻击。
像是没受到多大的影响,不是绝魔体质,反而像拥有某种魔法抗性。
两相对峙,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双方保持着不偏不倚的平衡。
在几分钟后,情况却发生了改变。
白玖耍起剑来的招数极为毒辣暴戾,他本身像是有点不要命一样,好几次迎着刀光冲上来,沁凉的黑眸频繁在小丑的蓝眼睛中留下倒影。
小丑巧妙地化解开来势汹汹的攻击,在心里又赞叹又遗憾。赞叹的是白玖不失为一个好对手,遗憾的是他与对方敌对。
这样想着,他的脚踝忽然传来丝丝的痛。
怎么回事?
他略微惊讶的低头看了眼,他覆盖到脚后跟的裤子破了,一抹寒光跳进他的眼中。
——是丝线。
他后退的路上凭空拉着几条细细的丝线,每一根都泛着坚韧的光泽毫无疑问的锋利。
小丑有一瞬间的分神。
就在此时,白玖冲了过来。
“等等——”
这些丝线太密集了,截断了他的后路,也会绊住白玖的脚步。
当然,小丑并不是想要提醒敌人,他只是惊讶这是白玖布下来的陷阱,可对方竟然不管不顾对他继续攻击,明明也会受伤——
虚假的微笑面具有点破裂开,他有些怔愣的看着这出人意料的一幕。
几朵血花炸开,布料撕裂的哀嚎声起,白玖向他投来冰冷的一瞥。
敌我不分的丝线嵌进他主人的肉里,划拉开无数道细小的伤口,他身上的衣服多处晕出点点的红,一滴血从他冷白的脸庞上流出,恰巧点缀在眼角,像一颗魅惑的泪痣。
特殊的颜料随即在特殊的画布上扩展开来,一道细细的血线浮现,贯穿了他上半张脸,勉强避开了眼部。
新生出的疤痕在他的脸上生长。
诡谲,残忍,他表现得极为冷静。
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他妈是勉强伤敌一百,自损一千!!!
可这也提供了一份很好的机遇。
正是这份异于常人的勇气,一股巨大的力道把小丑带翻到地上。
白玖手中的细剑洞穿了他的肩骨,尖端直直的嵌入水泥石块中。
“干得漂亮!”、
疯子癫狂的眼神中夹杂毫不掩饰的欣赏,他大声喝彩。
白玖感受脸部的刺痛,不带一丝感情地抽出细剑,一束暗红斜斜泼开,小丑发出一记闷哼,接着低低地笑,鲜血晕染了双眸,暗蓝色调与残忍血红交融。
自认为扭曲的心脏运送着蕴含病态的鲜血,流淌过全身,在血管里疯狂的乱窜,让他产生一种癫狂到极致的兴奋。
他松开了剑,狠狠抹了一把脸。
白玖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一脚踩在他的手上,脚尖碾过细长的指节,发出剧烈的咔嚓声。
接着,他把那柄细剑踢开老远。
小丑面部涂抹的油彩被血溶解了大半,再加上经过擦拭,轮廓清晰可见。
他的长相略微女气,又有偏凌厉的线条,立体深邃的如中性模特,肤质是那种长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微卷的棕色鬓发衬托暗蓝双眸,它们时时刻刻燃烧癫狂的火苗,仿佛想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小丑的身下在形成浅浅的血泊。
“好啦,亲爱的!”他倒伏在地,哼哼两声,声嗓故作甜美,“你赢了,不来享受你忠诚的战利品吗?”
小丑两条毫无赘肉的双腿微移,交叠在一起,嘻嘻笑笑道。
“来吗?”
他抬起受伤的手指勾了勾。
白玖皱了皱眉,打算在对方的脸上踩一脚,他微微俯下身子——
准备先弄断他的手脚筋,这样方便审问。
骤然,在隐秘处,有人悄悄拉开了弓。
冷光一闪。
一支箭矢朝他们极速射来。
白玖的第六感及时起了作用,他只是觉得背脊爬上一股恶寒。
——箭矢已经在瞳孔中拉出细长的影子。
他下意识的想动作,腿部却忽然一沉,低头去看。
小丑满怀恶意地一笑,他正抱着他的双腿,自身也竟然不移动,两片唇瓣一张一合,“好了,亲爱的,上一次是你,这一次该轮到我陪你疯了。”
他翘起愉悦弧度,嘴唇血红,疯癫感挥之不去。
外表微弱苍白,也怪诞不已。
疯子!
在小丑的“帮助”下。
箭矢已至,他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不知来自何处的一击。
它洞穿了右手的手臂。
他对痛觉的敏感程度较低,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刚准备拔出箭矢——
可疼痛——
剧烈的疼痛袭来。
连他都无法忍受,白玖冷漠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波动。
像被火烤般灼热的剧痛如某种小虫子钻进他的骨髓里,疯狂的啃咬着每一寸所到的地方。五脏六腑骤然袭上沉闷感,仿佛有人刨开了他的肚腹,浇灌进滚烫的铁水。
该死的——他眼尾附着上可怖的猩红,理智在迅速崩塌,
白玖全身都开始不听使唤起来,他想要站起来,却差点摔倒,只能靠细箭支撑着站起。
好疼、好疼啊!!!
他的眼前飘荡水雾般的朦胧,那是眼球不可遏制地分泌出生理盐水。
等等——
白玖突然感觉这痛感有点熟悉,那不只是浮于肉体表面,是灵魂,他的灵魂在叫嚣着痛楚!!!
那支箭是越过他现在的躯壳针对灵魂而攻击的,恰巧攻击到了他的薄弱处。
灵魂的脆弱是他最大的缺点。
“啊呀呀,我们的处境改变了呢。”在他勉力支撑,意识不清的时候,小丑站了起来,他肩膀处的伤口还在流血,却表现一副没有事的样子,刚才的件很幸运地没有伤到他。
一个人走到了他的身边,穿着一袭黑袍,戴着面具,很恭敬的向他施了一礼。
“大人,很抱歉没有及时赶到。”
“你是…十七号。”听着熟悉的声音,小丑眯了眯眼,他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舌尖抵着口腔,尝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我不是叫你们在外面等着吗?”
被称为十七号的那人低下头,微微瑟缩了下身子,一言不发。
“好吧,看在你来的挺及时的,这次就算了。”
小丑注视陷入崩溃的白玖,勾起了嘴角。
“感谢您的仁慈。”十七号的头低地更下了。
“对了,你的脸怎么了?”小丑的注意力微微转移,视线落在了他遮住整张脸的面具上,语气淡淡。
“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十七号回答。
“摘下来!”
小丑毫无征兆的命令,不容拒绝道:“摘下来让我看看。”
“是的,大人。”
十七号没有一丝犹豫的执行了命令,摘下了面具。
他的脸扔到人群中几乎辨认不出来,平淡的五官上有一道极为恐怖的伤疤。
“…好了。”小丑仔细端详过,移开了眼,他记得每一个下属的相貌,这确实是十七号无疑,但他心里总是有种莫名古怪的感觉,“带上吧。”
可能是他有些敏感了。
这时他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在了白玖身上。
他在属下面前是一副面孔,在白玖面前又是另一副面孔。
源自灵魂的剧痛无法让他保持清醒,白玖单膝跪地,汗珠不断坠地,砸出一个个圆形的小坑,察觉到小丑的靠近,抬起的瞳孔有一瞬极力维持的锐利。
“何必呢,亲爱的。”
他半蹲下身子,笑盈盈地挑起了白玖的一缕头发,放在唇边亲吻。手背抹掉了脸部最后的一丝掩盖,小丑此刻像个调戏人的浪荡子,又有一副好皮囊。
“我觉得你倒下去更好。”说着,他抽走了最后一点的支撑,手放在他的后脑上,将他的脑袋狠狠按在地上,毫无征兆的大笑。
白玖狼狈的倒在地上,唇齿微动,吐出来一个字,“滚!”
“别看你挺硬气的。”小丑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马上就不是这样了。”
他俯下身子低语,“嗯,虽然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但我更喜欢灵魂状态的你。”
“所以啊,我得先接触你的灵魂,找到最深处的根源中心,从那里开始完全掌控你,这样才能把你漂亮的灵魂给剥出来,不得不说,我现在有些兴奋——”
他嘴边掠过一丝期待的微笑。
“好了,让我们现在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丑(微笑):“我要见见他灵魂最深处是什么样的。”
作者揪着他的领子大喊:“兄弟,你他妈路走窄了啊啊啊啊啊!”
下章或者下下章,你们就知道伊维特是什么了。
第45章
华庭中学的异常情况被发现了。
最早发现的人是一位家长。
她的孩子不喜欢上学,导致学习成绩很差,是塞了钱进来的。她的孩子是学校默许的走读生,到了将近放学的时间,她开车来学校接孩子。
“奇怪,今天怎么还没出来?”
这位家长在铁门外徘徊,眉眼涌上疑惑。她虽然溺爱孩子,但也知道要让他学好,因此强制要求一定要上完晚自修外的规定课程,否则就扣他的零花钱。
孩子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野马般的灵魂像被学校套了个笼头,到了解放的放学时间,跑得比谁都快,绝对不会不准时。
可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家长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终于打算走到门卫处去询问情况。
可是她刚走近门卫处,透过玻璃窗,就发现里面的人趴桌子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的模样。
她意识到了不对,大喊,“怎么了!快醒醒!”
这种音量门卫应该听见了,可他们还是一动不动。
本来她是打算一边拍玻璃窗一边喊,可手伸过去的时候,触碰到了一阵冰凉。
玻璃窗距离她几厘米,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与它接触。
——好像这之间有一道透明的墙壁。
报警。
她不知所措,焦急的站在原地走了几下,这个念头挤进她的脑袋里,于是她立刻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电话被打通了。
这位家长慌乱地向警察阐述这一切,言辞带上毫不掩饰的焦急,中间好几次语句颠三倒四。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家长,也是来接孩子的。最初的家长和他们说明自己碰到的事,有些人不信邪,嚷嚷着不要搞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被这位家长怼了后,亲自去尝试了一下,毫无疑问的都碰了壁——字面意上的壁。
这下他们可慌了。
警察局一连接到了好几个相关的电话,接电话的警员都竭尽全力地安慰着他们,可极度的担忧占据了他们的大脑,破口大骂他们没用,浪费纳税人的钱。
警察那边也忙得焦头烂额,算是特别行动部门编外人员的老警员果断向有关方面寻求帮助,监测异常情况的“天眼”一直在运转。
被派遣的成员核实了异常情况的存在。
可在“天眼”上却显示相关区域是正常的。
“天眼”不是万能的,总会有漏网之鱼存在。
不止华国,整个世界有关神秘学的研究都较为落后,检测技术无疑是一直进步的,可诡异的事件总会超越现实的想象,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偏偏太过深入研究神秘事件,得到的下场都不会很好,后辈的成就是基于前辈的不畏牺牲而奠定的,隐秘的黑暗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的累累白骨。
国家机器出动的迅速,知情人不久就被封了口,幸好发现的还早,网上还没有出现讨论的帖子。隐瞒造成恐慌的根源,让民众生活在没有异常的世界才是最好的做法。
没有人可以轻易接受平静的世界有不可名状的未知在涌动,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
情报一路上递,送到了这位肩章底版上缀有金色枝叶和金色星徽老人的面前,他当即站了起来,虽年老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有些惊讶的念了几遍出事地点的名称。“华庭…中学?”
斐宏在一旁,并无胆怯地发问:“阁下,这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吗?”
“我孙子在那里上学。”赫将军说道,经过报备后给家里人发了一条信息,确定赫珏没有回来,他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眉宇间的皱纹更加深了。
“我知道,那位前辈在部门内非常有名。”斐宏是知道赫珏和眼前这位的关系的,他是被选拔的特种兵出身,可论资历还没有刚成年不久的赫珏老,称一句前辈不为过。
“您担心是正常的。”
“要只是担心他就好了。”赫将军淡淡道,“我是在想这小子的天赋很高,那么年轻就评上了A级,能难住他的事情绝对不会很简单。”
“根据周围收集的情报显示,这次的诡异事件持续了几个小时左右,我知道我孙子具体的能耐,恐怕这次的事件无限逼近于A级。”
“我们得做好准备。”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尽量不要让不必要的牺牲出现。”
他的表现几乎是有点冷酷。
儿媳妇知道点内情,经常向他抱怨自己成年不久的儿子要承担这种责任。
赫珏很懂事,从来不会心生怨气,反而还来安慰他们,接触那些“异常”久了,很容易走向极端。他又是高级行动人员,承受的压力是一般行动人员的好几倍。
家里人一直很担心他的精神状况。
他不担心自己的孙子吗?
担心的,可他是上位者,情绪不能外露,他慌了,下面的人跟着慌了怎么办?
即使知道自己的孙子陷在里面,也依旧能抛开个人感情理智地思考。
斐宏由衷地佩服这位老长官。
他开口说道:“阁下,我也去。”
“你的上司近期不建议你出行动。”
“这只是建议,我的实际情况已经无大碍了。而且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是吗?”斐宏略微凶厉的眉眼坚毅异常,他高声说:“请阁下接受我的请求。”
洪亮的声音回荡这间办公室中,赫将军审视他许久才张口说话,“那么上尉,我得翻阅你的精神报告书,希望一切如你所说的。”
他是不支持瞎逞能的,得看实际说话。
“请您尽管翻阅。”
斐宏相貌冷厉的脸上带了点笑意。
他知道这事十有八九已经确定了。
*
羔羊……
他是即将献给他主的羔羊。
小丑的嘴角裹挟一丝暧昧,看似乎痴迷地想描摹白玖的冷白皮肤,期待完美地撕开整张漂亮细腻的皮,取出晶莹剔透的骨骼,细细观赏。
他举手投足之间像是情人之间的调情,温柔地解开白玖被汗浸湿的眼罩,指尖若有若无地挑逗纤长的睫毛,选择慢条斯理取下他遮挡双手的手套,如假装善意的刽子手。
他冰冷、残忍、扭曲的杀意根本掩盖不住。
……想狠狠的撕碎他的本质。
白玖残缺一览无余,他是断臂的维纳斯,有缺憾但美。缺少的手指,被挖掉的眼睛,衣下密集的伤痕……新生长出来的伤疤在他的脸上盘踞,晕染开浓稠的血色……
小丑也没想到白玖的身体那么惨,连铁石心肠的他都有了一丝怜悯,当然他的怜悯时效很短,马上又假模假样的惊异道:“啊呀,亲爱的,原来你伤的那么厉害啊!”
“看吧,这就是相信人类的下场,我是过来人了。”小丑低语,“我是真的想要让你加入我们,毕竟你是那么的美丽、强大……我——”
白玖在经历一波波袭来的剧痛洗礼后,有些对痛苦麻木了。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个机会,尽量去忽略酸软的四肢,他的唇齿微动,眼中繁复的眼瞳花纹在旋转、变形、定格……
——蓄势待发的暴风雨即将袭来。
“没有用哦。”小丑笑嘻嘻地打碎了他的幻想,手中抛着一个长方形体的东西,纽扣大小,可以被轻松的握在手里。他不慌不忙,向白玖示意,“啊,我这里的好东西也挺多的。”
白玖深呼吸了一口干燥的空气,喉咙生疼。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魔力因子在逐渐的减弱,这这导致魔法施展的成功率和威力大大降低。
“还有,你可真是不乖啊。”
小丑伸出手来狠狠地戳进白玖的伤口处,有些愈合征兆的伤再次被撕裂,他慢慢搅动着血肉,唉声叹气,“你说你,为什么总是要惹我生气呢。”
除了正常的生理反应,白玖一声都没吭,他经历过比这更狠的,小丑的折磨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的眼神只是更冷。
“好了,不和你多玩啦!”小丑不满意他的反应,收回了手指,说,“接下来让我们开始吧。”
白玖的瞳孔倒映出他的影子,他咽下略微溢出的鲜血,觉得自己越危险反而越冷静。
啊,他说是要接触他的灵魂最深处的根源中心,是吗?
那么刚好——
他和伊维特的灵魂根源是连在一起的。
这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前,他如此地想。
对方能承受得起这份代价吗?
………
……
…
许久之后,小丑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在一片黑暗中苏醒。
感觉了一下,他已经通过特殊手段进入白玖精神识海的表层了。
他挑了挑眉。
死寂,绝望,孤独……
精神所构造的识海往往代表了这个人整体的灵魂实质。
白玖的精神识海像一片荒芜的死域,一滩平静的死水,枯萎的鲜花,干涸的河流,寸草不生的沙漠,什么都好,没有任何的生机在这里扎根,万物都归于死神所有。
“奇怪啊奇怪,我真的很好奇亲爱的他为什么还会活着。”小丑摸了摸下巴,眼睛因为幸灾乐祸都眯起来了,“表层意识都烂成这个样子,深层的话……”
他直接笑出了声,“我想是时时刻刻都会感觉生不如死,想要安眠于一片毫无痛苦的寂静当中吧。”
愉悦了一会儿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在办正事。
他得逐步深入,找到最深处的根源中心,只有到那里,他才可以切断灵魂和虚拟肉/体的联系,彻彻底底的掌控他的灵魂,将这头沾染了极端黑暗反而显得更加美味的羔羊献给他至高无上的主人。
方向的话……
小丑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啊哈——”
因为他看到了一束光,非常明亮,贯穿了整个表层的精神识海,这推翻了他刚才的认知。
——黑暗中有光存在,并不是一望无际的永恒尽头。
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发现?
可能他对这里的主人实在太美好了,他想要偷偷的将它藏起来,不想让别人轻易看见,或许他自己在这过程中也过于小心翼翼,藏的连自己都很难看见。
但这无疑是他想要珍藏起来的美好。
是他在无尽黑暗中的指向,是他唯一坚持下来的理由。
“这可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小丑撇了撇嘴,他想他找到白玖没死的理由了。
——希望吗?
他一边循着那道光存在的方向走,一边轻声呢喃:“没关系没关系……”
心情越来越欢快,听着皮鞋敲打出来的节奏,他愉悦地扯着猩红的嘴角,胸膛里的心脏兴奋的快要跳出来了。
啊啊,他可是最擅长打碎希望了呢。
就在他的希望被别人狠狠打碎之后。
他到达了光线所处的位置,陶醉地沐浴在这温暖的光芒之中,吹着小调,向它开辟的通道往前走。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他不知不觉的沉醉了这其中,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
就像温水煮青蛙一般,水没有沸腾之前,青蛙在忍耐锅中的温度,直至死亡的来临。
小丑挂着扭曲又欢快的微笑。
忽略了种种不对劲的地方,光渐渐消失了,阴冷、死寂、不寒而栗、比白玖的表层识海还要恐怖,不,这根本不能与之相比较,那是最深沉,最绝望的未知恐惧的源头。
粘稠的诡谲爬上了背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小丑前进的脚步一顿,终于清醒了过来,他驻足,环视四周,喃喃道:“这里是?”
他发现了不同寻常。
依旧是黑暗,但这里涌动的恐怖几乎化为实质,拉扯着他往深渊里拽。
“欢迎来到这里,陌生的访客。”
突然响起了醇厚的男声,这声音十分甘美,犹如忘川之水,使人无法忘却。
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不知道从何处走了出来,站在稍远的距离外打量来者。
眼中充满了好奇,而他的打量极富有侵略性,叫人很不舒服,而他本人却毫不掩饰。
他披着图案极为繁复的长袍,在黑暗中,上面的每一根丝线似乎都会熠熠生辉,流淌着眼花缭乱的华美,看得双眼刺痛。繁多的金饰戴在他的肢体各处,衬托他如神明一般英俊的容貌。
他就像古埃及的法老一般,头戴闪烁着奇异光芒的金色双重冠,深邃的面庞流露出王者般的威严。
小丑莫名的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压力,迫使他想要低头,像眼前这个人顶礼膜拜。
如法老一般装束的人肌肤褐黑,可他又不是黑人的长相。
不知名的迎接者缓缓露出爽朗的微笑,牙齿雪白,向他打招呼,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欢迎来到这里,陌生的访客。”
作者有话要说: 皮肤黑,笑容爽朗,我写的够清楚了吧。
配角栏的角色终于可以用上了呜呜呜呜。
下一更绝对会在0点之后,我还是那句话,不是通宵达旦的夜猫子不要等哦。
因为我疫苗的后遗症非但没有好点,反而更严重了,胳膊特疼,写的时候眼皮在打架……我得休息一会儿,么么啾,亲亲大家~
第46章
“我真的是好久没有在这里迎接过访客了,这里是无数生灵癫狂的梦想之地,它曾经流淌于一位在你们看起来是疯子其实是天才的笔下,他撰写了一本书,记录下了蕴藏极端恐怖的知识。”
“只是可惜就算得到了我们的默许,凡人窥探不属于他们的领域,只有死路一条。”
祂的嘴角始终含着一丝爽朗的微笑,声嗓圆润醇美,仿佛是忘川之水流淌的源头,深褐色的脸庞和举手头足之间流露出的高贵使他有着犹如帝王般华美的威仪。
此人向小丑热情的讲述那些埋葬于岁月不为人知的古老故事。
“要想来到这里,无一要通过一位能者的引荐。智者巴尔塞因他错误的方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然而,有一位叫伦道夫·卡特的冒险家燃烧着探寻的渴望,他拥有超乎所想的胆量,因此得到了我的帮助,得到了一次无数生灵都渴望的机遇,亲眼目睹我守护之地且全身而退——”
“可我不得不承认你应该是比他还要特殊的存在。”
高贵之人莞尔微笑,双眼潜伏莫测的火花,“你越过了无数的可能性,意料之外、完好无损地得到了我的迎接。”
“所以,理应得到我的长久的陪伴。”
祂的话语中没有透露出直接的恶意,选择对他娓娓道来自己的所想,言语中很热情。
可小丑莫名战栗,他将双手放在裤子两侧,用略微迷茫的大脑聆听了这一番讲话,人在面对未知的恐惧似乎都有一种强烈的应激反应,警告本体该快速逃离。
例如,他发现自己的指甲全部都翻了起来,显露狰狞的血丝,十指连心,刺痛席卷了他从一开始就砰砰直跳的心脏。
“你愿意与我一同领略终极的一角吗?”
他到底来到了什么鬼地方?
令人恐惧的战栗通过漫长的神经回路反馈于自身。
小丑仿佛被扼住了脖子,他想要发疯似的尖叫,拍打着无用的肢体逃离这个人,哪怕是狼狈地匍匐在地也可以。
可他亲耳听见自己的声音兴奋的从喉咙里蹦出来,脸颊滚烫,他从那双镜子的眼睛看见自己的倒影。自己惨白的面孔上浮现出少女般的红晕,该死,不由自主——
“我答应…我答应您,这是我的荣幸。”
他说话打磕巴的,声线不知是颤抖还是兴奋,总之是病态的不正常。
小丑的大脑被切割成了两半,一半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热切的想去舔眼前这个人的靴子。另一半则震惊自己不能自控的所作所为,却毫无办法。
至于他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早早的就被抛之脑后了。
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步迈开的举止使他华美衣袍的衣角被扯开,细软的亚麻布纹饰有金丝,皮肤微微裸露。
小丑只感觉一阵眩晕,有一圈又一圈的波纹重影在视网膜上晕染,语言系统好像被不堪忍受之物狠狠地撕裂,保持迷茫困顿的样子,他踉踉跄跄地跟上前者的步伐。
那人的精巧凉鞋踏过空旷的地面,微微一停,瞥了他一眼,语调欢悦。
“欢迎来到这里,我将为你开启通向终极的那扇门。”
他们像是走了很久,又像是没有走多久。
咔嚓——
明明此地静寂无声,却好像能听到门开的声音。
守护着原初黑暗的绮丽门扉刻印无数繁琐重叠的纹路,充斥凡人无法理解的奥秘与奇妙,浓稠的雾霭萦绕在它的身侧,像一位忠诚可靠的仆人,始终不肯离开它的主人。
门开了,微微的拉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一点声音。
时高时低,高的时候,像有一万张嘴在演唱它的旋律,低的时候,像一种羞怯难言的暗示。
经由守护它的大门,不可思议的显现了冰山一角。
每一封美好的画面,每一分美好的旋律。
在狭窄视野能触及到的全部,无定形的混沌体翻涌沸腾、亵渎万物,悠悠地飘荡出来单调尖细的长笛与低层疯狂的巨鼓之声,祂是一切的一切,最初的最初,不可名状恐惧源头本身。
一大群毫无心智也没有固定形状的舞者拱卫着祂们至高无上的主宰,祂们敲响邪恶的巨鼓,吹奏可憎的长笛,永不停息地演奏,只为取悦那位不可言说的对象,使祂安顿平歇,沉浸在睡梦之中。
“这是、这是——”
目睹的小丑发出骇人的吼叫,放弃了人的本能,像野兽一般咆哮出声。
他弯下背脊,似乎有一座高山深深的压在他身上。眼球像打碎了的水晶般破裂,鲜血和碎渣的晶状体是无用的填充物,一股脑的全流泻了出来。他瞎了。
“你是这里的主宰?”他的声音像破风箱竭尽全力的嘶吼,质问般,“这里是是哪里?我又看到了什么?”
“这是黑暗尽头,时间在这里也会腐烂的、不可思议的幽暗厅堂,我不是这里的主宰,和那些舞者同样,在高居王座统治着一切时间与空间的祂面前,我也只是一位卑微的奴仆。”
从来没有揭示过姓名的迎接者微微一笑,“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只是一只渺小的蝼蚁,本质根本不能和那些让诸神略微施加注意的奇迹之人相提并论。”
“你的特殊只是一层单薄的皮囊,没有了它,你什么都不是。”
祂言语中透出轻蔑又不屑,小丑的嘴里含了一口血,模模糊糊地想要争辩,却被打断。
“不用言说,我会亲自去探究这个原因。”
他们忽然站在了一处断崖之上,下面是最恐怖的深渊。
离他们最近的一颗星星披上了绿色的外衣,泛着幽幽的光,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些绿色是无数具扭曲荒诞的身体腐朽流脓,绿色的脓液浸泡了脚下的地面所显现出的外表。
这颗星星已经死了。
“我在最开始前就说过。”祂的身上一如既往的甘美低哑,是诱人沉醉的靡靡之音,是诱人堕落的魔魅之曲,“就算得到了我们的默许,凡人窥探不属于他们的领域,只有死路一条。”
苍白死寂的风吹拂阴暗的群星,也拍打着他们的脸庞。对祂来说,就如同浅浅的微风,衣角只是被略微刮起,而对小丑而言,它就像是一把把尖利的刀子,无情的撕开他脆弱的皮肉。
神经被拉到了极致,已经不能给他任何的警告了。
他的衣物破破烂烂,身体也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了。
他瞎了,他残疾了,在最后一丝理智消失之前,他快要疯了……
脚下的地面无端坍塌,他能感受到自己在下坠,因为剧痛的眼睛,他无法观察周围的情况。
“嘿!走吧!回到你最终的归宿,如果能够侥幸活下来,向一切祈祷不要遇见我的另一千个面目。别了,杰伊·特纳,你要小心;因为我即是奈亚拉托提普,我即是伏行之混沌。”
双耳没有破损,依稀能听到粗暴的嘲弄,一千万颗星辰陡然死去,与它们的尸体之上,流脓的疮疤汩汩流淌腥臭的气息,席卷了星云的大笑贯穿时间与空间。
自称为奈亚拉托提普的迎接者叫出了他遗忘许久的名字。
濒死之际,记忆展示了走马灯现场。
婴儿出生在矮小沉闷的房子中,吮吸的第一口母乳且透着浓重的铁锈味,死去母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父亲在一旁垂泪。少年被排斥驱逐的经历,埋下了他疯癫的种子,他举着一把斧头,砍死了殴打他的同学,在回家的时候,顺带将醉倒在门口的父亲一同弄死。青年的他换上了小丑的装束,透过一尊古老的雕像,得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神启发,他找到了他真正的道路。
现在呢?
几乎近于中年的他呢?
啊,他回光返照一般,明白了自己失败的原因。
“那是,那是——”他的口中涌出更多的血沫,双臂在空中抓挠着,见过更开阔视野的飞鸟不屑于井底之蛙,他于生命的尽头知晓了,他所谓的神在那位面前什么都不是。
即使是高傲的奈亚拉托提普,也得在那位面前俯首称臣,执行他的旨意。
他都明白了啊!!!
可惜,太晚了。
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尸体成了无尽深渊的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抱着绝望的遗憾死去了。
杰伊·特纳的一生结束了。
“噼里啪啦——”
手中正在运作的锅铲忽然掉到了地上。
正在熬煮最后一盘菜的伊维特愣住了,他的形体有一瞬间无法维持拟态,展现了恐怖的本貌。
“怎么回事?”他喃喃道,“哥哥,在叫我?”
与此同时,学校那边。
十七号居高临下的站着,眼神毫无怯懦,手中掏出了一把古朴样式的匕首。
他的眼睛在小丑和白玖之间挪移,在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进了小丑的胸膛。
“好久不见,白玖。”他语调柔和地问候另一个人,手中的动作不停,他看着小丑的身体微微痉挛,喷涌而出的血液渗进了他的眼睛里,他摘下面具,擦了擦眼睛。
猩红浸透了没有一丝杂色、无边无际的深蓝,他有一双绝对深蓝的眼睛。
“按照她的命令,我这次依旧放过你。”十七号微微笑了起来,“在即将降临到你头上的灾难之前,做个好梦。”
“你死了,对于我们来说会很麻烦。”十七号唉声叹气道,代表杀戮的猩红可怖异常,“可我真的好想杀了你啊!”
他跳跃着离开了此地。
而白玖此刻紧闭双眼,他确实在做一场梦。
一场常人无法想象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那么多篇克苏鲁神话,琢磨出来奈亚拉托提普装的再好也没用,跟你扯一大堆废话后,最后结果都是想让你死。
嘿,伦道夫·卡特有诺登斯帮忙,啥事儿没有回家了。
小丑先生啥后台都没有,就领了香喷喷的便当,硬塞到嘴里都吐不出来的那种。
宝们,我们晚上9点见,求评论呀!
评论多了,作者说不定就加更了(捂嘴)
第47章
他的梦开始了。
起初的白玖是清醒的,他清醒的旁观自己的灵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肉/体中被抽了出来。
世界是一片翻滚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感官却好像被放大到一种极限,长久体会螺旋式上升的眩晕。他遭受过一次苦难的灵魂经历了第二次伤害,单薄如纸,飘飘荡荡地不知要去往何处。
他迷茫失落,大脑无法过滤思考的信息碎片,一片空空荡荡。
像是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将一切都忘记了。
有人意外将最根源的本质与他的灵魂链接,它们之间本就存在一条双向奔赴的通道,只是有一扇隔绝的门扉,现在它被开启了,最本质的未知黑暗像一条奶与蜜的河流,玫瑰色般的华彩汩汩地流淌出来。
并不需要害怕,像潜意识浮于表面向他低低诉说,这本就是属于你至高无上的荣耀。堕落不详,恐怖与战栗,这些都是虚浅愚昧者狂妄而下的定义,继续前进,它的一切都会将你包容。
你是它的衍生,它是你的原初。
白玖像个疯狂的酒鬼,循着一星半点的甘美气味,想要品尝最深沉的渴望,于是跌跌撞撞地前往心中归属之地。
三维空间的生物想要抵达更高级的层次需经历重重磨难。
时间与空间的壁垒有巨大的能量流存在,他的灵魂正溯源而上,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场几乎代表毁灭的灾难。
他微不足道的灵魂像一缕苍白的火焰,像是谁都可以将它熄灭,它是如此的弱小,也是如此的坚韧,几度在狂啸的风中颤栗,可最终还是壮大为不容忽视的滔天星火。
这是在接受馈赠之前的小小考验。
一场带着疼痛的打磨,他被在上一秒被打碎,又在下一秒被重塑。
冥冥之中,似乎有所感觉,一直桎梏于他的瓶颈“咔嚓咔嚓”地破裂,白玖触碰到了更为高级的神秘大门,它挡在了自己的前方,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推开它。
这代表了生命层次跃迁到了高等生物的阶层,从此他将不再受到限制。
浩瀚无边的潜力拨高到了人类永远也无法到达的极限。
漫长的旅途走到了尽头。
他抵达了不可思议的幽暗厅堂,超脱一切空间与时间,独立于它们之地。
有一团不规则,无法定型的混沌体盘踞在高高的王座之上,祂像是庞大的黑洞,翻涌沸腾疯狂潮水般的黑暗,篡取每一丝没一缕的概念物质,连他黑色王座下无形的舞者都懂得避让,松散地环绕祂。
找到了,白玖模模糊糊地想,他已经被夺走了思考,大脑被冲刷的一片空白,只知道要去令祂毫无心智可言、被本能支配的拥簇都知晓要畏惧的混沌体身边。
——或者说是他要回归于祂。
一路上没有受到阻拦,整个灵魂很顺利地没入了祂,祂很好地接纳了他,慢慢将他包裹。如同厚实的果皮和果肉包着果核,他本来就是他的一部分,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他又像是一个回归于母体的婴儿,浸泡在温暖的羊水之中,无忧无虑的汲取甜美的养分。
虚空中心飘荡永不停息的奏乐声,是一场取悦祂的行为。
没有固定形状的从神于无限中央翩翩起舞,手中抓握着一支长笛,脚下敲打着巨鼓。令人作呕的尖细笛声与污秽巨鼓的之声不断回荡,苍白星星们的尸骸在坍塌陷落,不时掉落一点灰暗的碎屑。
有无数个世界在死去,又有无数个世界在重生,生命来不及诞生,它们躯体在流尽最后一滴脓液后崩碎,回归于困顿的虚无。在无限曲折的时间线上,死亡和新生相伴而行。
祂在倾听,祂在沉睡………
祂的梦境繁衍出所有,编织出无数荒诞瑰丽的现实。
这是何等的荒谬,可以名状的造物竟然是奠基在一场随时都可能会醒来的梦境中。
梦醒时分,万物泯灭,谁都无法避免。
因此,谁都不希望祂醒来。
哦,不对,不包括祂最忠诚的信徒。
——奈亚拉托提普,伏行之混沌,千面千貌之神,百万蒙宠者之父。
祂也是祂之信使,执行盲目痴愚之主的一切命令,也是祂最狂热的追随者。
祂无比期望自己的主人醒来。
化身为黑法老的奈亚拉托提普似有所感白玖的到来。
祂迫害了一个来访者,又迎接了一个来访者。
但这次的来访者所处的位置是——
祂露出爽朗的微笑,嘴角微勾。
祂骑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夏塔克鸟,这头畜生在它的主人面前无比地乖顺,不敢发出一丝嘲弄的窃笑,它展开污秽的双翼,绕过无序排列的苍白群星。
满目苍夷的世界在祂修长的臂膀之中燃尽最后一点余辉,祂高声欢呼,裹挟生来的荣誉,奔向摆放黑暗王座的厅堂。
“我是奈亚拉托提普——”
“阿撒托斯的信使——”
祂的唇舌呼唤着这个极为恐怖的名字。
白玖仿佛沉入最深的海底,广袤无垠的黑暗和海水将祂包裹,尖细长笛与作呕巨鼓的声音像怎么也听不厌的安眠曲,旋律时刻都没有改变过,但此刻奈亚拉托提普的声音仿佛在这其中插入了一个混乱的音符。
他在沉睡中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被称为阿撒托斯的盲目痴愚之神的反应也变得的剧烈起来。
[好吵啊!!!]
就像你在观赏一场大师级的演奏会,突然有个疯子在现场大喊大叫,把你拉出了沉静的氛围之中。
这你不生气?必须得给他点教训!!!
一根混沌实质化的触手骤然出现,一把将即将到来的夏塔克鸟抽飞,它凄惨的哀鸣了一声,持续呜呜咽咽,双翼粉碎性折断,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坠入深渊。
骑在它之上的奈亚拉托提普惊讶地漂浮在了空中,遥遥而望依旧在沉睡的阿撒托斯,眼中闪动莫测的情绪。
这下,吵闹的声音停止了。
白玖的大脑也只有这一个想法,他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句继续睡着。
黑暗依旧无边无际的涌动。
*
华庭中学。
学校外围拉开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特警来回巡逻,附近设置了检查的关卡,禁止无关人员的到来。相关的知情者都被封了口,网上的言论在严厉控制,防止大规模的恐慌出现。
专家们正在激烈的商讨营救计划。
“这层屏障不能靠外力打破吗?”有人提出建议,“把几位顶级的行动人员请来,一起持续攻击它,总能成功。”
有另外的人张口就说了一连串此办法难以实施的理由,“顶级的行动人员才几位?是你想来多少就来多少的?而且他们大多都有要务在身,一时间也赶不回来,再说轻举妄动,学校里人的安全,你能保证吗?”
那人也被他怼出了火气,讥讽道:“行,大能人,你有办法是吧,那你说怎么办?”
“你怎么说话的?”另外一个人的脾气很坏,被这样阴阳怪气的说,撸起袖子就想和他干一架。
“好了,现在什么情况了?你们这样吵下去,问题就能解决了?”
赫将军作为特殊部门的高层,来到了前线指挥。
他淡淡的说道:“你们先自乱阵脚,多拖延一分钟,里面的学生就更危险,你们对得起他们的期待吗?”
他这话一出。
那两人脸颊一烫,顿时羞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连忙向对方道歉,继续工作。
“怎么样?”赫将军解决了这场小隐患,连忙问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声音低沉,“怎么解开有思路吗?”
那道紫色的屏障灵感高的人都能看见,它罩住了整个学校,封闭了进入的道路。
某个专家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强硬攻破的话,可能学生会有危险。搞神秘的人也不是一群榆木脑袋,另辟蹊径,选择研究这个法针的具体构造,试图兵不血刃地解开它。
“还摸不着头绪。”中年人的眉头紧锁,他摇摇头,“您知道的,这方面正统神秘界是落后于那群疯子的。”
赫将军喉结微动,他也知道接触邪神们的狂信徒往往能得到令人疯狂的馈赠、海量的神秘知识,这实在不能不让人心动。可他们不能不惜一切代价去获取那些知识,心存正道的人是不容允许这种事存在的。
哪怕弱小,也不能变得像野兽一样践踏道德底线,疯狂的肆意妄为,他们是人,应该活的像个人样。
就在营救行动陷入僵局的时候。
伊维特悄无声息地降落了此地。
他穿着古朴繁琐的衣饰,俊美昳丽的脸庞上分辨不出喜怒,眼眸涌动着可怖的的阴郁。
像是要毁灭一切的怒火缠绕在他的身侧,使他最开始的低调毫无用处,时时刻刻在彰显他的存在感,周围的人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纷纷循着方向朝他看去。
“你是…白玖?”
王辉也跟着参与了这次的行动。
他对这份得天独厚的容貌有很深的印象,特别其中还有赫珏的掺杂,他始终都难以忘记这张脸。
“你不是应该在学校里吗?”谢宛柳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们核实过被困者的名单,白玖确实是应该在学校里的。
而现在他却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
伊维特没有回答他们的话,眼眸幽邃地盯着这道屏障,大步前进。
“等等,你要去干什么?”
有不少人惊慌失措的想要阻拦他,他们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前面是禁止通行的!”
伊维特不顾他们的想法,自顾自的向前走,执拗地根本不容许人妨碍。可他忽然的停下来了,抬头仰望,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是自己的劝诫起了作用。
而他只是停留在这个界限之外,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轻轻一挥——
嗡嗡嗡——
此刻突然响起了异样的响动。
几乎是所有人都惊讶的转过头去,想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谢宛柳突然发出一阵尖叫,她颤抖着身体道:“等等,是当初…当初的那种感觉。”
她的眼眶发红,眼看着就要落泪,她不想在别人面前做出这样一副矫情的情态,可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无法抗拒。
她的双腿在发抖,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伊维特,忽然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
这和那天迫使她崩溃大哭的生物能量完全一致,它带给她的恐怖怎么会让她记错呢?
别人不明白谢宛柳此刻的想法,但他们都看到了测量生物能量的仪表盘,上面的指针在疯狂的跳动,显示数据的仪器骤然拨高到了一个极限的数字,这让他们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下面更让人震惊的来了。
——那道困扰他们许久的屏障碎裂了开来,点点的碎屑像漫天的星辰,有点美丽。
屏障碎了???
怎么回事????
伊维特一言不发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莫名的力量在释放的那一刻,迅速的被他的主人收了回来。
阴影臣服于他的脚下,乖顺地供他驱使。
斐宏突然握紧了双拳,身体奇妙的涌出一股渴望,他有些冷酷的面貌逐渐染上一种奇异的痴迷。
脑海中飘荡着长笛与巨鼓的声音,把他拉回到那一天,他曾经领略到了超乎所想的力量,这种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打下了烙印。他眼睛都不眨地注视着伊维特,仿佛他是他的一切,应该跪迎的主。
这幅场景被很多人看见了,他们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累死了,疫苗的后遗症还没有消退啊
第48章
斐宏甚至不敢迈出一步。
他的脸庞定格一副冷静与痴迷的表情,像打翻了的红蓝颜料,混杂在一起,难以将它们区分出来。心脏在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地滋生出一种狂乱的喜悦,四肢百骸传输着古怪的痛意。
无法形容他看到那个人时升起的念头。
发抖与战栗,大脑皮层分泌出甜美的多巴胺,不断冲刷着神经系统,给他几乎抵达高/潮巅峰的快感。
就在斐宏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变态痴汉的时候。
他的心里突然浮现出阵阵低低的窃窃私语。
倏地出现的声音像与他交融为一体一般,甚至在片刻后不会感觉太突兀,好像本就应该在他的身体里一般。
【你应该跪拜他,向他奉献一切!】
【去!向他奉献微不足道的忠诚,跪在他的脚下亲吻他的脚趾!】
源源不断的心绪喷涌而出,像涂上了碾碎的辣椒末,斐宏的面部掠过热辣的羞耻,麦色的肌肤都染上了薄红。
他的心声还在继续。
【如果他需要你的话,你应该比一条狗还要忠贞,必要的时候可以脱衣服,然后……哔——】
窃窃私语转化为轻浮的嬉笑声,让他不经联想到马戏团里的滑稽演员。
等等???
你刚才说什么????
斐宏瞬间裂开了。
什么叫做要奉献一切,跪地亲吻他的脚趾,必要的时候可以哔——哔——
这忽然被屏蔽的东西是什么?
还有,你是什么?
【哎呀呀~我可不是你的第二人格,又或者你突然得了什么精神病,好吧,其实你连疯掉也差不多喽!】
【如果你实在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
斐宏的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很短暂,但很好的记忆力让他慢慢回忆。
——是穿着西装的小丑,苍白的面容略微雌雄莫辨,雾霾蓝的眼珠,嘴唇像血一样红。
他嘻嘻笑笑,手持一朵玫瑰,笑容轻浮又夸张。
以一片苍白为背景,他是最为鲜艳的颜色。
【虽然我觉得死人是不需要告知名字的,没错,我已经不存在了。】
心底里的话音刚落,又连续闪过了一些画面。
小丑凝视他的蓝眼睛破碎,渗出血来,滴滴答答的顺着脸颊滑落,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真的浮现出尸体般的僵白,他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动作如机器人似的缓慢,玫瑰依旧是枯萎的灰白。
细长的发丝如某种冰冷的蛇类般滑落他的肩头,他的整张脸是苍白的墓碑,透着沉沉的死气。
【我是如此后悔我生前的自大,信仰了一位弱小的神,而间接削弱了至高无上之主的光辉。】
【但祂没有嫌弃我,以宽大的胸怀拥抱了我的灵魂和身体,接纳了我的全部。这只是我一点点的残念,因为过于不甘,它挣扎着从深渊上浮,通过一条隐秘的通道来到……你的身上。】
对方的语气停顿了一下,明显很嫌弃,这让斐宏的脸皮微抽。
不打一声招呼就来的寄生虫凭什么有资格嫌弃他?
还有这寄生虫好像是什么狂信徒……他妈的,这年头狂信徒都没那么没节操吗?
自己烂就算了,还鼓动他。
“我不管你是什么。”斐宏在心里冷静地与他对话,“我只想让你快点消失。”
大脑中的思绪千回百转,他强硬的镇压起先的不理智和那些让他像变态一样的奇异感受。
本身灵感就很高,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污染”的影响,所以导致了自身的不正常。
【你可真是无趣啊!亲爱的!】
【都说了我只是一点点的残念,放心,我不久后就会完全消失的。】
小丑呵笑【啊,既然你那么不欢迎我,那我想你应该也不想知道几天后,要被邪/教疯子袭击的消息吧。】
“…………”
斐宏第一时间就觉得这只莫名其妙的寄生虫在骗他,自己不要理他。
可抵御又不了这个消息的诱惑,或者是他承担不了如果不信万一带来的后果,于是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双拳紧握,声嗓低沉,“你说a市总部什么时候会被袭击?”
【你求人就是这样一副态度吗?】
小丑在他的脑袋里恶劣,【至少要用诚恳的态度取悦我一点吧。】
斐宏张了张口,自持的骄傲令他轻易对什么人做出请求的姿态,可联想到可能会发生的危机,他还是没有犹豫太久,声音很轻道,“请问,您能告知我这个消息吗?”
在一片伊维特制造的慌乱中,冷酷男人微微低下了头,站在自己营造的阴影中。
他说:“求求您!告诉我吧。”
………
……
…
只留下一抹残念的死者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平静脸庞被打碎的样子,这让他多多少少会感到一些奇妙的愉悦,小丑的语调欢悦,【这样才像个求人的样子嘛。】
【关于你想知道的消息,那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至少先向别人隐瞒下我的存在吧。】
他在死亡的那边注视这个和他拥有相同经历的家伙,他们都被同样伟大的存在侵入,拥有了一份特殊的机遇。
虽然……他在生前没有能够把握好就是了。
“好。”斐宏闭了闭眼。
万一这个东西不怀好意,受影响的也只是他一个人,让他先以身试险。
小丑的笑容越加深了。
他愚蠢又善良的羔羊已经不知不觉踏入了他准备好的陷阱,这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边斐宏在和他斗智斗勇,另一边伊维特已经打碎了屏障,准备进去了。
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都目瞪口呆的怔愣在原地,没来来得及去阻拦他进入这个被封锁的区域。
然而他没等他脚迈进校门——
几个黑影不知道从何处窜了出来。
他们的面容都被遮挡,服饰都是一样的,像是来自同一个组织。
其中一个人挡在了伊维特的面前,应该是领头者,他做出阻拦的姿态,开口说道:“这位不知名的阁下,请您止步,否则请不要怪我们对您不敬。”
“我们在做一些很重要的事,请您慎重的选择!”他的语气微微有些倨傲,似乎是有什么底牌支撑,“这是我们与华国行动部门的事情,您虽然也是东方面孔,但到了这种实力,我想您也不会太在乎国籍。”
“我们奉我们首领的命令,守护在外面,请您见谅!”
他微微行礼,头上的兜帽有倒六芒星的图案。
而华国特别行动部门的人认出了这个图案。
有人喃喃道:“妈的,竟然是他们——”
倒六芒星。
这来自于一个特别疯魔的□□组织。
他们在国际上屡屡犯下多次惨绝人寰的案件,名声臭的要命,一度让世界人民以为是新出炉的极端恐怖组织,搞得几次神秘界联合起来围剿过他们,偏偏这个邪/教组织命比小强还硬,多次死灰复燃。
这个大毒瘤一直隐藏在暗处,始终都没有被铲掉。他们的组织实力很强,巅峰的时候甚至敢和一个大国的行动部门正面硬抗,干掉了所有的调查人员。
现在他们竟然进入了华国境内,而且现在就在他们的眼前,一手制造出了华亭中学事件。
伊维特的理智快燃烧殆尽了。
他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不够,只是轻轻一挥就撕开了在外人看来难以解决的屏障,实际上他要不是顾忌白玖,他真的想连带着这整个区域彻底毁灭。
依然还记得他上一次如此惶恐缘由,那是一段伊维特至今都不敢回忆的往事。
偏偏现在这时,此情此景,它像幽灵一般萦绕,使伊维特此时此刻凌虐一般地回想。
——他的太阳曾经在他的怀抱中慢慢熄灭。从人类处继承的傲慢是原罪。
白玖被他救出来的时候,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靠着一点可能会被救的执念拼命活下来。可当他真的被救出来的那刻,似乎是认为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不再被需要,他放弃了最后一条能将他桎梏在人间的绳索。
当然,伊维特是很想让他活下来的,白玖一直知道这点,他不动声色地让他放松了警惕,采用不留后路的一刀,利落地割开了手腕的动脉,他们那时在分享一缕新生的朝阳。
喷涌而出的猩红玷污了流光溢彩的灿金。
白玖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第一次,伊维特是如此惧怕死亡的存在。
这导致后来即使白玖的心结被他慢慢打开,他也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尽量不让失去他的可能性出现。
他发誓他会摧毁一切的可能性。
某种无心的造物也因为一个人有了偏执的人性。
“别挡路。”
伊维特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目光沉沉,像极了濒临的黑夜。
谁都不知道,他拟态的皮囊下,实质性的怪物快要挣脱牢笼呼啸而出了。
那是最恐怖、黑暗的延伸。
“你——”
领头的人觉得伊维特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想出手给他点教训。
可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脖子上就被画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不仅如此,他所有手下的脖子上也接连出现了同样的血线,然后——
咕噜咕噜——
视野突然翻转,脑海中的画面最后呈现了一双宛如深渊的眼睛。
不带一丝杂色的黑似乎高高溅落了弧形的血滴,聚集在一起,像一场纷纷扬扬的血雨。
这是怎么了?
咕噜咕噜——
一个又一个的头颅在地上滚落,酝酿出一个又一个浅浅的血泊,死去的眼睛瞪大,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据说人的头颅瞬间被斩下,还会有2、3秒的意识,他们也确实在这短暂的时间意识到了。
——啊,原来是我们的头被砍下来了。
全场除了头颅滚落地上的声音,没有谁在开口说话。
一时间这群家伙全死光了。
华国行动部门的人又不是瞎子,全都捂住了嘴,不敢相信的注视这一幕,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
当然全场不是鸦雀无声,生物能量探测器很不合时宜地出来找存在感,伴随着刺耳的尖叫,上面的指针一直停留在一个极限的数字,这场面在伊维特最开始来的时候就出现了。
现在,依旧没有停止。
此刻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存在?
“不要轻举妄动。”赫将军压低声音说道,没查清楚情况前最好得小心。所有人还真的如他所愿一动也不动,感觉是在玩大型123木头人,甚至他们的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就怕自己接了那群倒霉蛋的后尘。
伊维特没时间和他们对持,背影消失在他们的眼前。等他完全离开,再也看不到一丁点儿影子之后,许多人双腿一软,狼狈的趴在了地上,一摸自己的脸,发现全是冷汗。
心悸感迟迟不肯散去。
学校内部。
一道极快的身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一一掠过各个班级。
伊维特上次来开过家长会,知道白玖的班级在哪里,他到的时候,看见一群学生和老师晕倒在地上。
白玖静静的躺在外面,双眸紧闭,就像睡着了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呼吸,就像尝试着触碰冬天的第一朵雪花,既想要接触,又怕让它被自己的体温给融化。
“我找到你了,哥哥。”
他的唇角微勾,非常轻柔的将他抱起。
然后伊维特的微笑骤然消失在他的脸上。
——他在第一时间检查了白玖的身体是否有外伤的存在。
他发现了这具皮囊里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白玖的灵魂存在。
其他像是和白玖一样状况的人,他们的灵魂渐渐回到了躯体里面。
可是白玖的灵魂始终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玖:“在睡觉,伊维特是什么小饼干,我根本不关心。”
伊维特:QAQ
另外我发现某个工具人实在太好用了,用他来带一段剧情特别有意思,所以他虽然确实是死了,但还是要继续给我干活嘿嘿嘿。
小丑:“????”
第49章
构建根本的阵法逐渐分崩离析。
一个虚假的世界在冰消雪融略微喘息了一会儿。
此刻的时间依旧永恒。
柯明双臂枕在后脑勺,于一片废墟中,抬头望天。
在他平静或许该是麻木的眼中,色泽艳丽的黄昏勾不起他任何想法。身侧的楼房不时传来阵阵的响声,偶尔在上面的天空之上还会看见奇异的光影,堪称某种史诗级的道具特效。
从这种景象可见一窥,小丑和白玖看起来打得很激烈。
柯明不想做任何评价,从最开始因复仇而上瘾的强烈快感到被揭开时的心如死灰与愤懑,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片空茫茫,潮水般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席卷全身。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自嘲着想,无论哪一方胜利了,他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曾经让他仰慕追随的先生应该会顺手杀了他,总不至于还有什么让他感到愉悦的价值吧,至于白玖……
柯明默默地看了眼掉下来至今还昏迷不醒的倒霉蛋黎文。
对同伴都那么狠,他这个曾经的敌对方就更不用说了,柯明只想求个速死。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也没计算时间,楼上的打斗声停了,应该是已经分出了胜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退后几步,仰头看楼上的天台。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出于人类小小的报复欲,柯明还是莫名希望白玖能够赢的,或许……那个拿他当工具来用的人在失败的时候会有一点小小的后悔。
想到这里,他做出了更多的动作,走到旁边楼房的高楼层,想更加清晰的看见——
一个戴着面具、围着长袍的人悄然站立在天台上。
裹在厚实布料下的身体显得清瘦异常,分辨不出年龄和性别,这个人强势的闯入了自己的视野,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一个胜利者,柯明情不自禁地慢慢睁大了眼。
不是出于惊讶,而是他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人——
瞬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报复他们!”】
脑海中突兀地传来自己痛苦的尖叫声,像一把锋利的斧头,狠狠地要将他的大脑劈开。
柯明痛苦的弯下了腰,五指在头皮上挠出狰狞血痕,试图用这种自残的行为来让自己好受一点。
杂乱不堪的嗡鸣声盘旋在耳膜,在忍受这种酷刑的他恍惚间突然听见一个较为轻柔的声音。
【是啊,去报复他们啊!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这轻缓柔和的声嗓非但没让他好过一点,此刻反而让柯明感觉到更加的难以忍受了。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于是猛锤了几下墙壁和玻璃,手立刻感到了细微的疼痛,然而这么点小小的折磨已经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了。
“他妈的,我这是怎么了?!!”
柯明觉得这比他遭遇过的无数次校园欺凌都要难挨。
身体的保护机制在竭力用极致的痛楚避免他回想那一幕。
可他还是在恍惚中,看到了被他遗忘的某段记忆的一块碎片。
——蓝色的眼睛,冰蓝、黛蓝、暗蓝、克莱因蓝、无数种类繁多的蓝流转出了虹膜的颜色,不会再有比它更符合蓝色的定义,过于纯粹,融合一起,又返璞归真。
柯明扒着墙,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身体,泪水朦胧的往外看去。
于是,戴面具的黑袍人正对着他,望向这边,衣角在风中猎猎飞舞。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可柯明总感觉他在对自己笑,还觉得自己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眼睛,如被舍去的记忆中那般。
明明,他们隔得那么远啊,是错觉吗?
黑袍人微微按住了自己的面具,面具下的嘴角确实在微勾,“遇上了认识的人啊。”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他也是挺有趣的。”他笑着准备离开了,因为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即将崩溃的征兆,自己也不能久留了。不过在走之前——
他打碎了禁锢灵魂的玻璃罩。
“各位,也该从这场噩梦中醒来了。”
黑袍人微笑着鞠了一躬,“希望你们能有一场美好的现实。”
………
……
…
于是,在学校内各处与怪物和自己的同类作战的人类惊讶的发现自身的躯体在虚化,呜咽的怪物和死去同伴的尸体,与披上一层诡谲外衣的环境都成了像一片崩溃的数据流。
一瞬间天旋地转,他们绷紧了神经再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晕倒前的地方,并且身上干干净净。
“卧槽,狗东西,你没事!”
一个学生发现掩护自己而死的朋友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并且完好无损。
一个大男人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了,狠狠地冲上去拥抱了他,嘴里喃喃道:“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行啦,行啦,我看不是梦,没事就行。”
他朋友一边嫌弃他弄在自己身上的眼泪鼻涕,一边安慰他。
很快,两个人相视一笑,不管怎么样,没死就好。
当然,除了这样美好和谐的场景外,还有人发现刚弄死自己的仇人站在自己面前,那人也很懵逼,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一眼。被杀的人顿时分外眼红,立刻上去想给他一拳,“我他妈——”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四肢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仇人被吓得当场退后了几步,回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在某些催化情绪的特殊手段解除后,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整个人都有点崩溃了,虽然获救了,似乎是回到现实世界的样子。可他已经成年了,虽然对方没死,但也算杀过了人,不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还有的神经过度紧绷,时不时的往各处角落瞥,不仅害怕哪里冲出来一只怪物,对身侧的人也充满了防范。
有仇的报仇,交流感情的交流感情,还有庆幸自己没死的和后怕的。
于是学校各处传来一片纷纷扬扬的杂乱声,倒是比大课间热闹多了。
好在灵魂消耗的有些过度,大家的身体都比较虚,没有什么特别暴力的冲突出现。
很快,特别行动部门的人冲进了接管了这所经历了不少苦难的学校。
*
伊维特在最初的极端惶恐与无措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那是因为他在仔细感应白玖的灵魂所处何处时,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满足,就好像曾缺失的某一部分被填满了似的,组成他本质的白玖的一部分灵魂并没有太过渴望而以至于发疯。
他本能感觉白玖应该没有什么事,不必过于担心。
于是,伊维特弯腰将白玖抱起来,尽量调整姿势,好让他能够靠的舒服一点。
白玖细碎的发丝抵在他的下颌,带来微微的痒意,在行走的过程中,他们的皮肤时不时隔着一层布料紧贴在一起。伊维特觉得此刻自己应该是要脸红的,于是顺应了一下模拟的生理机能,可一不小心调了个过度,让脸红的像个大番茄,还有他的某处晋江不可以言说的地方——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伊维特立刻把控制生理反应的中枢给关了。
他立刻冷静了下来,抱着白玖往外走。
一路上自然是没有人阻拦他,可是在走到大门外,传来了一片沸腾的人声。
“快快快!!!他出来了!!!”
“他好像抱了一个人出来。”
“摄影仪呢!准备好了吗?”
一双又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走出来的伊维特。
伊维特觉得他们好吵。
瞬移回去要经过一些空间的震荡反应,可能会对白玖的身体造成一些伤害,虽然是可能的几率是忽略不计,可他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比较妥帖的方法。
可还没等他走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飞回去,就被一大群人围观了。
这些人在他的面前,时不时望着自己和周围的人说话。
“你们要阻拦我吗?”他忽然开口问道。
伊维特不会什么让人群体失忆的手段,似乎他诞生而来所拥有的能力只有毁灭,以及让鲜活的生命枯萎。
他眼下可以杀光这一帮人,就像杀光那帮想要对他动手的黑袍人一样,可是…伊维特还是有点犹豫,对方没有直接动手,于是他问了一句,确定他们的态度。
伊维特自己本身就是不可名状之物,不属于人类,自然也不需要遵循人类的道德范畴。
可他在乎的人是人类,所以他选择亲手为自己上了一道枷锁,给予那人支配自己的权利。
伊维特要想白玖所想的,毫不犹豫的跟随他,选择他所做的事情。
白玖是他的另一种化身,他的主人,他的一切。
在他从混沌的黑暗中醒来,望向这个人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这些。
他要给白玖一个安稳的环境,如果他们要阻拦他的话,伊维特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后被白玖责难的准备。
伊维特的话经过了扩音的处理,领头的老人闻言,立刻和周边的人说了几句,然后给他让开了一条路,不卑不亢的说道:“不,阁下,我们并没有想和您作对的打算。”
他们有一个明智的领袖,懂得避让自己无法掌控的人或事。
伊维特莫名其妙地分出了注意力,看了他几眼。
当然,他一般是不会对这种人有什么兴趣的。
不过,他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伊维特在心底里补充了一句,这个人莫名让他感觉有些亲近,有些熟悉,
“我们见过吗?阁下?”那个老人似乎也愣住了,有些疑惑地发问。
伊维特凝眸看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他硬是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给强压了下去,他此刻最在意的还是白玖,于是他不再与这些人纠缠,抛下身后的一切,以最快,最安全,最稳妥的方法回到了他和白玖的家。
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床铺上,空气中咸香和甜蜜组成的饭菜香味还萦绕在鼻尖。
不过,应该都已经冷了,伊维特想重做一桌,可是他又放心不下白玖,觉得他可能随时会醒过来,自己的本质深处隐隐是这么说的,他的灵魂会回来的。
所以——
“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啊?”
伊维特握着他的手,轻声呢喃。
在连时间都会腐烂的黑暗厅堂。
长笛与巨鼓声久久不衰,萦绕在盲目痴愚之神的周侧。
白玖的灵魂被包裹在阿撒托斯混沌庞大的躯体之中,他双眼紧闭,享受着从神献给他的绝妙音乐,久久地沉睡在躯体的中央位置,像嵌入其中异常美丽的结晶体。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会一直这么睡下去,作为本来的一部分,他在地球上的皮囊会逐渐腐烂,然后化作一缕无用的尘埃,灵魂本身就高于肉/体。
可是意外发生了——
【“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啊?”】
这是他另一部分、同样不可缺少的存在的呼唤。
于是他平稳的呼吸瞬间乱了,指尖微微动弹,挣扎着,抵触着,想要从这样毫无意义的睡眠中醒过来,广袤无垠的黑暗出现了剧烈的震荡,时间与空间的最终端出现了裂纹。
一只稍微弱小毫无心智的从神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尖叫,当场就与上千颗死去的星辰一起化为了尘埃,这些美丽的碎屑物流转在宇宙之间,进行漫无边际的流浪。
白玖想要醒过来,即使是沉浸在最深的潜意识中,也要醒过来回应他。
而一直在旁侧的奈亚拉托提普在观测阿撒托斯的状况。
祂惊讶的发现自己侍奉的主神有了即将苏醒的征兆。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玖(嫌弃):“好了,别吵了,我醒了。”
第50章
白玖想要醒来。
阿撒托斯想要醒来。
此刻,他是祂,祂也是他。
人与神的界限是如此的稀薄脆弱。
凛冽长风掠过黑暗空洞的以太虚空,一如既往地将毁灭的呼啸声传荡到秩序之外宇宙的角落,还未泯灭的苍白群星错列排序,令人惊悚地围绕黑暗翩翩起舞。
奈亚拉托提普站在凭空筑起的高台上,以常人无法形容的视力眺望阿撒托斯突显的异状,正因为亘古未变,才会越发的感到稀奇。
祂的本体有过短暂的不适,围绕阿撒托斯而演奏的众蕃神是祂的一部分魂魄,刚刚死亡了一只,虽然微不足道,但不得不承认祂也会被影响。
宇宙的混沌中心正酝酿一场极为恐怖的灾难,从最中央的位置向外扩散开来。
首先是一部分的星体,连带着上面的生灵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湮灭于这个世上。
一切可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构成物质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震荡中被一扫而空,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出现了混乱的流向,漫无边际的黑暗只留下了代表了最初混沌的物质。
他应该醒来。
怀有强烈愿望的白玖迷迷糊糊地促成了种种不知好坏的进程。
如果一直这样进展下去,阿撒托斯不用等待死兆星格赫罗斯,祂会因为某种意外而醒来。可在冥冥之中,白玖在繁杂的困倦中有了一段短暂的清醒。
他在一片尚未清醒的迷茫中有了点想法,暂时借用了一点权柄,没有完全睁开双眼,越过无数千亿兆年,这时间被压缩成了短短一秒。
——一颗水蓝色的星球在缓缓流动。
在诺大的宇宙中,它是那么的不起眼,千篇一律。
……也是如此的美丽,特殊。
它曾经被无数旧日支配者喜爱,至今它的地表之下还存在着诸多的神。
如无意外,祂们也将如最初的这位一样永远沉睡。
他在意的不是这个星球上无数鲜活的生灵,他始终执着的只有一个。
视线继续无端延伸,过滤掉了一切杂乱的信息,他终于看见了自己想要看见的。
在一间平淡无奇的房子里,相貌瑰丽的青年紧握着床铺上沉睡之人的双手,面露担忧。他们拥有同样美丽的面孔,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安睡的灵魂出现了阵阵动荡的波纹。
他想要去见他。
这是他最强烈的欲望。
醒过来去见他?
——不,他不该醒来。
如果他要醒来,那么他欲望指向的源头也会跟着消散。
所以该怎么做?
潜意识告知了他可行的办法。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就该怎么回去。
——祂要以另一种方式“醒来”。
遵循着这样的心愿,安放在盲目痴愚之神的灵魂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过渡,他从万物最高的顶端一跃而下,经过一道道重重的时间壁垒,繁多的神性在穿越中渐渐离去。
他选择放弃至高无上的荣耀,从神退化回为人,在某些冷酷至极物种的眼里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但这不重要,某些过于感性的基因总会战胜不必要的理智。
于是,奈亚拉托提普又发现阿撒托斯苏醒的征兆消失了,好像从未有过一般。
“这也倒是有趣。”一直与追寻愉悦为终极目标的神祗大笑,作为生灵巅峰的一者,祂的笑声本身就是场小型灾难,让遥远距离的星辰闪烁。
身披无数荣光的法老挂着爽朗的笑意,摇身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造物主在继续做着自己的梦。
没有了特殊的干扰,祂又重新编织着自己的梦境,它们在形成之后流淌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星星毁灭又重生,生灵死亡又重现。
献给祂的音乐一直不间断的演奏。
祂是一切的造物主,既代表了残酷的毁灭,又代表了救赎般的新生,祂本身并没有任何想法,这互相矛盾的二者在祂盲目痴愚的睡梦中相伴而行。
【咿呀——】
【赞美伟大的盲目痴愚之神!】
………
……
…
似乎是刚从一场冗长的梦境中醒来,梦的内容他完全记不清了。
首先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白蒙蒙的天花板,不知今夕是何夕,应该是睡了很久吧。
按理说,睡了那么久,短暂的朦胧后应该可以称得上是精神饱满。
白玖非但没有休息好,可他觉得自己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身体像被十辆大卡车碾过似的。
“水……”
一开口,他的嗓子跟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马上就来。”几乎是他开口的下一秒,水杯冰凉的边缘抵在了他的嘴唇边,白玖也懒得动,半阖着眼顺着喝了好几大口,嗓子才好过一点。
给他递水的人一直很有耐心,保持一个动作,又问了一句:“哥哥,还要吗?”
白玖这才完整地掀开眼皮,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
之所以这样一副慵懒的姿态,使他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这让他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
否则,如果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接近,白玖会立即扫空眼底的朦胧,扼住对方的脖子。
“你把我带回来了?”
他的记忆戛然而止在小丑说要探寻他灵魂深处的那一刻,接下来的是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过白玖可以推测一二后来的事,大概是小丑这一大胆的行为惊动了和他灵魂是相连接在一起的伊维特,然后伊维特循着过来干掉了对方,然后救了自己。
也正如他所料,伊维特说:“是。”
白玖微微颔首,还未剔除干净的冷漠神性使他下意识地忘记了别人的下场。
他此刻被空气中极富诱惑力的味道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肚子也十分应景的叫了起来。
伊维特秒懂,“哥哥,要不先吃饭?”
可接下来,他又犹豫的说了一句:“饭菜好像冷了,是不是要重做?”
“加热一下就好了。”白玖一直不太能理解伊维特对食物味道的注重,明明他们两个的味觉都是摆设,吃什么都几乎如同是嚼蜡。
伊维特说明白了,立刻去忙活。
忙活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自从他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白玖每天就只需要去上学,还有准时的回家吃饭,洗澡的时候伊维特都会给他递浴巾,把换洗的衣服整理好,除了白玖坚持内裤要自己搓,其他一律由伊维特承包。
是可以打满分的田螺姑娘。
不知道伊维特到底从互联网上学了什么,甚至有一次还很热情的问他一句,要不要帮助他解决一下生理需求,还很贴心地说明自己学了很多方式。
比如,调高快感,触手,道具,精神控制……
他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会让白玖满足的释放——
好了。
打住——
白玖坐在餐桌边,神色冷漠地咀嚼着一块肉,觉得自己再想下去,干净了几十年的思想就脏了。
在某方面,他就跟x冷淡一样,激动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有,也只是潦草的处理一下,从没听说过那么多花样。从某种角度来说,网络可真是个培养人的好地方。
但无论怎么样,伊维特提前让单身的白玖过上了有老婆照顾的男人的日子。
虽然以前在异世界也差不多,伊维特也尽可能地会为他做一些事,可经过大数据的熏陶就是不一样。
在这个家待了十几年的桌子边角都不整了,当然就被扔了出去,换上了一张崭新的长桌,连椅子都是配套的,桌子上摊了一张颜色适宜的格子桌布。
时明时暗的吊灯提前退休了,墙壁经历过一次整修,刷上了温馨的微暖色调,按照伊维特的强烈要求,厨房配置了许多新的厨具,工艺精细的沙发上多了几个抱枕,电视也换成大屏幕的了。
角角落落几乎都有改变的痕迹,可没有大改,这也花不了多少钱。
这个家终于再多了一个人的情况下,有了正常家的味道。
一连串伊维特精心准备的菜式在还算成功的情况下进了白玖的肚子,他一向只吃八分饱,就停下了筷子。
在填饱肚子后,白玖慢半拍似的终于想起来问伊维特学校的情况了。
——他的大脑好像一直被极端冷漠控制,到现在才有慢慢消弭的感觉。
两个人挤在一张沙发上,伊维特说话声音很低,开口就是道歉。
“对不起,哥哥,我好像给你惹了一些麻烦。”
白玖略微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难道伊维特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力量弄死了全校的人?
哦,那是挺麻烦的。
而且他在被暗算之前感觉到外面有人试图动摇屏障,或许是国家方面的人来处理这件事了,然后顶着同张脸的伊维特在把他救出来之后,他俩双双在官方那边留了档。
或许他们不知道真相,一股脑的全把债算在了伊维特身上,现在他们吃完饭在家里待着,说不定官方的人已经在抓捕他们的路上了。
白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他很冷静地已经做好了解释不清,连夜逃离或者更狠一点,要是对方对他们动手,连对方一起干掉的准备了。
怎么说,伊维特也是为了救他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这种事他们两个得一起承担。
而在他思考的途中,伊维特还在继续说:“似乎有点像哥哥你和我说的国家的那帮人,我不小心被他们看见了,可又不能灭他们的口,对不起?”
“只是这样?”
白玖一连串的思路被打断了,他微怔着问道。
“还有一群像邪/教一样的家伙想杀我,被我干掉了。”
伊维特仿佛觉得自己犯了弥天大错,不敢有任何隐瞒,一反经常阳奉阴违的本性,老老实实的全说了。
本来已经做好当逃亡者的准备了,可又听到只是被发现了真容这件事,白玖忽然也觉得这个麻烦不怎么样了。
但被国家方面注意到倒是挺突兀的,可自从他回到在和平之下掩饰重重危险的世界时,他已经有了被别人发现的心里打算了。
不过鉴于他一直以来有点严苛的作风,他决定还是装装样子地训斥一下伊维特。
可当他保持好了合适的表情,却忽然看见伊维特布满忐忑不安的面容时,他又决定简单的说两句就算了。
然后——
就一发不可收拾,他承认他的心越来越软。
“我承认造成的事是有点麻烦。”他习惯性的以偏严厉的口吻道,可不知道怎么的,语调在说下一句话时,变得更柔和了一点,这显得他有一种笨拙的温柔。
就是想到伊维特将他救回来时,或许还有一点说不清说不明的东西,他在努力改变自己口是心非的个性。
“好吧。”他轻声说道,“没关系,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
白玖安慰地抱住了自己需要一点点鼓励的半身。
作者有话要说: 伊维特永远都不会做真正让白玖生气的事。
就像白玖永远都不会对伊维特生气一样。
呜呜呜,顺便说一句,他们现在真的没有在谈恋爱!
第51章
在和伊维特坦白相见后。
白玖想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明明和小丑对抗中他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一只朝他射出来的箭矢立刻让自己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毫无还击之力,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灵魂方面简直成了他致命的弱点。
想到这里,他眼角余光略瞟了一眼没受到自己任何惩罚喜滋滋在做家务的伊维特。
其实……
他曾经搜罗过缓解灵魂切割后遗症的方法,很幸运,他在诺大的藏书室里发现了一本古籍,上面用古代文字洋洋洒洒地书写了一种极为有效的方法,经过几个月的研究,终于破译了。
上面说,将被分割出去的灵魂抹掉外界残留的痕迹,强行容纳进原来的躯体,运用一些秘法,可以将曾经遭到过切割的两部分灵魂体重新融合为一体
像修补被打碎的瓷器,把摔碎的碎片粘合在一起,细细的拼凑好原来的样子。
阅读完之后,确认没有一丝遗漏。
白玖毫不犹豫地烧毁了这本书,根本没让伊维特知道。
他不会采用书上的办法。总归来说,他还是很在意伊维特的吧。
而且当珍贵的宝物被打碎一次,上面的裂痕已经无法忽视了,白玖不需要这种“完整”。
他闭上眼,感知力全面放开,不肯放过身体的一点点异样。
而白玖能感受到的自己的灵魂依旧如一缕苍白的火焰,在皮囊之下簌簌地燃烧,细微的烛焰轻轻摇曳。
他脆弱的灵魂完好无损,接下来需检查肉/体,从脚尖到头顶,五脏六腑良好的在运作,每一根血管都在汩汩运输着血液,送它们去该去的地方,心脏蓬勃的跳动,大脑有条不紊地处理信息——
非常好。
白玖忽然迷恋上了这种检查自我的感觉。
他生出极端隐秘的干渴,仿佛有一种古老的本能在他体内苏醒了过来,白玖不局限于自己,他还渴望观察更多感知范围内的事物,更进一步地,他想将它们操控。
一颗傲慢,极富控制欲的种子在他内心的荒芜土地中生了根。
他希冀掌控一切的视线迁跃于高高的云端之上,仿佛在高处俯视蝼蚁般的芸芸众生。
一棵草,一株花,一棵树,一个人……能看到的更多,他饮鸩止渴般无法自控,人一旦接触了更高的层次,即使从高处一跃而下,某种印记是无法消灭的。
他看到风,听到海,感知的范围以这所房子为中央,向周围迅速扩大。
一米,十米,百米,千米……延伸到可以达到的极限,他与微风一起追逐过海浪,也抚摸过枝丫处鲜嫩的花苞,无数或美或丑的风景尽收眼底。
他终于感觉到了一点疲倦,恋恋不舍地收回感知。一丝精神力在回溯的过程中刚好从他家附近的小巷掠过,有几个身着便衣的男女在小心交流,说话声音很轻。
本来,这不会让他很在意,可他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目标…白…玖,好好观测……”
那几个男女一边说,一边还用通讯工具发送着信息。
被选定的目标心生不悦,心脏像被冰冻一般,没有一丝的怜悯生出,暴虐冷酷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感觉到了冒犯,想将这几个低等层次的生命抹除掉,让他们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蔑视,冷漠,杀意,蔑视……无数种负面情绪低低地催促他行动,是啊,他们怎么配窥探自己的行踪,明明就是臭虫一样的生物,死亡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在白玖的左手上。
冷得他打了个激灵,白玖猛地从这种怪异的沉浸式体验中摆脱出来,他难以置信地回想自己刚才的想法,他是会对这种情况产生不悦,但也没恐怖到把对方从肉/体到灵魂消灭的程度。
“哥哥,你怎么了?”触碰他的人正是伊维特,为了加强警醒的作用,他特地调低了生物温度,此刻他的脸上带了点担忧,“我刚才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影响。”
突兀的负面情绪们蠕动着离开,遗憾地继续蛰伏回身体里,它们相信自己的主人会有再用到他们的一天。
白玖对自己的突然失控也很在意,微垂着眼追问:“什么影响?”
“说不上来。”伊维特仔细思索,略微迷茫地回答:“可我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坏事。”
刚才的白玖全身弥漫着一种特殊的亲近感,比以往高出了几十倍还要不止,如果不是担心白玖出事,他真的非常想要想凑上去和他亲密的拥抱在一起,永不分离。
非人类生物好像也有了感知温暖的能力,如飞蛾扑火一般,期待那种如同回归的异样感觉。
似乎他自从醒来之后就有了奇怪的地方。
白玖有了这个认知。
先不提他莫名被扩大了好几倍的负面情绪,感知力方面确实有了很大的提升。
几乎整座城市都无法逃离他的感知范围,他轻而易举地搜刮着城市中一草一木,以及更多生命体的信息。
想到这里,白玖想尝试一下自己的魔法有没有提升,心中默念了一种很简单的火系法术,几乎是瞬间一人高的火焰从他的指间燃烧起来,立刻窜到了接近天花板的位置。
白玖立即结束施展,掐灭了它。
可天花板还是留下了一道熏黑的痕迹。
火焰的威力极大超出了他的想象,这只是最低阶位的火系魔法而已。白玖有些诧异地感触身体的能量回流,发现它们毫无滞涩的运输证魔力因子,流畅地如呼吸一般。
他第一时间认为自己绝对突破了五阶的瓶颈,可细想下来,好像还不止如此——
于是,白玖在魔法天赋方面有一点点的自傲,认为自己迟早可以突破五阶,甚至在有生之年突破区分人与更高层次生命的六阶也不在话下,他早早地学会了五阶的法术,六阶的也会一些。
毫不迟疑地,白玖念动了属于五阶、不是属于攻击性的法术。
同样轻而易举,一小片空间溶解,折叠出异样的瑰丽,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通道。
白玖没有感觉到一点的勉强吃力,这说明他达到了五阶的水平。
精神力流转地十分轻松顺畅,看着这种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异状,让白玖有了更强烈一点的野心。
五阶如此轻松的话,那么六阶呢?
白玖深呼吸了一口,双手合十,在心中念咒。
无形的领域场在徐徐展开,魔力因子在他的周身变得浓郁起来,元素们兴高采烈地回应着他的期待,迅速的凝聚在一起,送上给主人的礼物。
他徐徐地睁开眼,有一双勾兑重重繁复花纹,已经看不清楚具体模样的眼睛在跃动光点。
这座城市,原本晴朗的天穹忽地暗了下来。
行人们纷纷抬起头,开始谈论这一状况。
“奇怪,天这么黑了?”
“咦,太阳明明好好的啊!”
“今天又没有日全食,天气预报也说是晴天。”
“该死的,不会要下雨了吧。”
不是任何一种天气情况,是这座城市的上空都被这个六阶法术给覆盖了。
白玖几乎畅快的释放体内似乎无穷无尽的力量,他没有像以前一样透支精神力而得到剧烈反噬,他能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强大,这个城市像一座小模型似的被他捧在了手掌心里,只需要一个想法——
一念即万物灭。
这种似乎能随心所欲地毁灭一切的感觉是会叫人上瘾的。
白玖经历过一次生命层次提高的准备,他被馈赠了一份无数生灵渴望的礼物,人类所能到达的潜力阈值被开拓到了极致,他不止突破了五、六阶。
白玖已经到达了异世界法师所定义的顶端,荆棘与顽石被一扫而空,他的前路将毫无阻挡。
不得不承认,白玖喜欢这种感觉。
他掌控一切,总比被别人掌控要好。
和释放的同样简单,他满怀愉悦地结束了这个法术。
一时间,天穹重新变得明亮夺目,让人不经怀疑刚才的昏暗只是错觉。
白玖回头望去,在伊维特的眼里看到了惊喜和他自己震惊的面容。
“哥哥,你真的很棒。”伊维特虽然只是会依靠自身能力攻击的家伙,对魔法什么一窍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另一种不熟悉的领域赞美他在意的人。
“是啊,力量谁都会觉得强一点好。”白玖嘴角真心诚意地翘起了点弧度,愉悦持续冲刷他的大脑,对自身实力提高的喜悦,相信任何生物都不能免俗。
他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去见一见外面的人了。”
“就是那些在暗地里偷窥我们的小老鼠,他们一直在我们家附近徘徊。”
伊维特很默契地补上了贬损的形容词,微笑着替他打开了门。
他其实早就知晓了这些人的存在,并且对他们的暗中调查的一举一动很不满,可白玖没有开口,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夜,想想对方早就有了具体的行动,伊维特在学校展露出来的实力不可能不引起忌惮。
这并不是什么善恶的问题,无论什么人总是会惧怕自己无法掌控的未知生物,早早地观察分析,收集更多有用的信息,这样才能在接下来进一步的接触中,制定针对性的计划。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朝已经知晓的方向走去。
而外面正在兢兢业业监视白玖家的行动人员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
“奇怪,难道我感冒了?”有个人挠了挠头。
作者有话要说: 据已知的情况可以知道,白玖现在的实力是【人类】的顶端。
第52章
赫雄凝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白玖不慌不忙地与他对视。
两杯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朦胧的白色烟雾氤氲了白玖略微细长的眼眸,缓和他像一弯刀锋般眉眼逼人的攻击性。
黑发白肤溶解在其中,拉出丝丝纤细的飘渺绵长,像一幅浸了水般的水墨画。
“请问,阁下,我该怎么称呼你?”
两个人经过一分钟沉默的对峙,赫雄首先开口了。
他保持着一种小心谨慎的态度,没有因为自己是长辈而轻视对方,对方的年纪不适合用先生,他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阁下”这个称呼。
“直接称呼名字就可以了,你们应该调查过我了,不会不知道我的名字。”对方按照正常谈话流程试图和他客气客气,白玖一上来就把话给堵死了,赫雄被搞的噎了一下。
不过这话虽然生硬也没错,都派人到人家家里去监视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名字。
赫雄眼角余光看向办公桌,这里在几分钟前有一份关于白玖的详细档案。
这份档案将白玖从小到大的经历整理成厚厚的一叠,复印了好几份,几位特别行动部门的大佬和包括从事心理侧写的专家们手头上都有一份。
首先,经过粗略的分析,他们了解到目标人物白玖家庭不幸,学习成绩非常好,性格极端冷漠孤僻,曾遭到过校园欺凌。
看到这里,他们先捏了一把冷汗,因为这样的经历,太像某种人物的模板。如果没有受到正确的引导,很可能会走上那种极端危险的道路,虽然白玖暂时没有表现出这个倾向,可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特别是当他们了解到白玖拥有某种极强的神秘力量时,他们明白一定要让他的未来走向正道,否则将后患无穷。
“是的,这是出于一种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必要的探索。”赫雄缓缓说道,“我先为这种涉及到隐私的问题向你道歉,不指望你原谅,只希望你能为我的歉意稍稍平复一下心情。”
上了年纪的老人拉下脸道歉,总是会给让人给他多一份的宽容,至少语气会不好意思再那么僵硬。
当然,白玖不属于这种人的范畴,他现在坐在这张桌子边,就只为自己的利益说话。
“还有,听说是你自己要求与我谈话的?”
说到这里,赫雄不免又觉得有些尴尬,再怎么找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们确实是监视了白玖,当事人还直接主动找到监视的人要求与他们的上级直接对话,很有一种找麻烦的感觉。
“我只是和在我家附近的那些人交谈过几句,然后我就被带来见你。”白玖说出来的话冷的像口齿含了冰,“我要求只有一个,撤走那些监视的人和相关仪器,并且下次我不希望再看见他们。”
赫雄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白玖直接抬手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我可以理解你们的感受,但这并不代表我能接受。”
白玖能够明白人类对未知事物从中获取更多信息寻找安全感的做法,可这与他无关,他为什么要为别人的利益付出忍耐的代价?
“如果被我看见类似的相关人员活动在我家附近,不管来自哪一方,我会直接杀了他们。”白玖说出这话的表情很像冷血杀手,眼中不带一丝波澜,说杀人像在说杀鸡一样,差点让旁边的赫雄直接跳了起来,“我说话算话。”
“至于,如果你们担心我会做出一些违法的事情。”白玖略微停顿了一下,“我只能说明,我不会伤害那些无关的人。”
“你把话说的太清楚了。”赫雄苦笑一声,“我都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
他仔细端详这个相貌瑰丽,确定他外表下的心比宝石还要冷硬和坚定不移的年轻人,终于,无论多少话都化作了一声叹息:“我会将这件事向我的同事们反应,我相信他们会答应你的要求。”
“不过现在我不敢保证不会有关注到学校的外部势力浑水摸鱼,请你也要多加小心,并且相信其实我们并无恶意,我们并不会做出那种事来。”
白玖不可置否,他说:“几个小时之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观测到异常状况。”
赫雄表情一凛,“请问阁下关于知道点什么?”
几个小时之前他们确实观测到城市上空出现巨大的能量场,当场“天眼”尖利地报警起来,特别行动部门立刻警惕起来。
他们有特殊的办法,已经做好了转移民众的准备,可这股能量场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而且根本找不到源头。
白玖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我做的。”
赫雄:“………”
他恍惚有一种似乎冥冥之中预料到了的感觉,不禁低声说道:“原来是你啊。”
白玖的话更像是对他们的一种告诫,不要来轻易招惹自己,他确实拥有掀桌子的能力,就算是没有那名神秘少年,他们也不得不重视白玖。
伊维特身份不可能不被暴露,他的脸被拍下来了,再加上他们对比过学校的档案,很轻易地就能知道这张脸的主人在华庭中学事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不过,他们始终不清楚那名在学校大发神威后带走白玖的少年是谁,这家伙就跟凭空冒出来似的,调查人员几经探索,却发现对方的来历无处可寻。
除了相似的容貌和亲密相处方式,他们找不到他和白玖之间的联系。
想到这里,赫雄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是我冒犯,当初在学校带走你的人——”
可是,白玖闻言,表情瞬间变了,不只是他,周围的环境也突生异象。
两杯散发着热气的茶瞬间结了一层冰霜。
冰冷的温度实质化地扩散开来,金属墙壁表面覆盖了一片浅浅的白色。
赫雄年纪大了,在这种环境里不太好受,可他一言不发,等待着白玖接下来会怎么做。
经过一段短暂时间的交流,他相信他眼前披着冷漠外表的年轻人并不是什么嗜杀的坏人,并且无形之中。他总是忍不住想和白玖再说几句话。
“砰砰——”
然后,他听到有人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寒冷的温度迅速褪去,那两杯自从倒下就没有人喝过一口的茶重新有了滚烫的温度。
像是短暂无声的警告。
“抱歉,我有些失态。”
他轻声说道,面无表情地摩挲别在胸口的胸针,这个配饰与他米白色的衣服很不配。
这枚胸针间有一颗灰白色的宝石,看不出品种,但有着流光溢彩般的华美。
它像极了伊维特的眼睛。
“出于某些不方便的原因,我不希望他被介入其中,这只是关于我的事,我来就行了。”
很难言喻,白玖在一刹那间像是被侵犯了领域的巨龙,守护着自己最重要的逆鳞,低低地向入侵者发出了咆哮。
天花板灯的光线与细碎的黑发抖落大片阴影,深色调的眼珠覆盖上一层浅浅的幽冷,他眉眼低垂。
“我不希望他被打扰,就这样。”推开椅子,他站起来说道,“我今天的来意已经说明白了,希望请你们好好考虑,我本人并不想与你们为敌。”
“如果没别的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然而,赫雄还真叫住了他。
“等等,孩子,我还有些事想说。”这好像是赫雄第一次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和他说话,眉宇间带了点关心,“我知道,这可能有点突兀,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就想叫住你,反正你可以把这当做一次特殊的示好。”
“你所关心的那个人的身份可能——”
白玖的眼睛微眯了起来,语调变得极为冰冷,“你想和我说什么?是想和我说他可能会给我带来危险吗?”这样的话,他会认为他刚才的一通话都白说了,他不希望别人来评价他和伊维特之间的事,即使对方是出于好心。
“这倒不是。”
赫熊摇了摇头,明白他的态度转变是为什么。
“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我也不会对你们的关系都说什么。”赫熊慢慢道,也不拖延,“我只想说,如果你想更了解那位与你长相相同的人细节方面的事,国家方面可能有途径,那位陌生的朋友并不是人类吧?”
说到这里,他缓缓的笑了一声,“其实这也是情报分析,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
“细节方面?”白玖皱眉,他确实对伊维特的来历有些存疑,可就连前任黑法师召唤书籍上也没写明伊维特的具体来历,异世界可是神秘高度复苏的地方,地球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有相关的线索。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随时可以与我们联络。”赫雄突然说道,“还有,你灵感天赋方面有没有带给你什么严重的问题?”
王辉他们曾经递交过一次报告,上面写明了白玖拥有极高的灵感天赋。
只不过他们的报告对象并不是自己,那个负责人一看到灵感满值就笑飞起来了,一边说怎么会有这种人,一边把这份报告扔进了垃圾桶。
这群孩子也傻,一直等着上级回复。就是因为这种专利独断的官僚作风,让他们错失了解白玖的最好时机,那个家伙现在已经被相关人员带走了,如果底子干净的话可能会挨上个处分,调到其他地方,更严重的,他的官路从此就到此为止了。
“不,这方面请不用担心。”
赫雄悠悠开口:“好吧,像你这么厉害的孩子应该也不需要担心。只是我总是忍不住多嘴,毕竟我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孙子,他的灵感天赋也很高,儿媳妇总是向我抱怨儿子的精神状况不太好。”
“唉,老一辈总是这么爱操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就像一位平常的老人在关心自己的孙辈。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来新剧情了~
第53章
赫雄提出的建议,白玖犹豫片刻,提出要思考一会儿。
对方虽然身居高位,并且年龄较长,两人在交谈的过程中,他却没有一点自持傲慢的态度在,给白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赫雄很理解他的选择,温声说道:“那么,我们随时等着你的答复。”
之后,他提出要亲自送白玖出去,白玖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他们现在位于特别部门的分部,总部设在首都的某个位置,具体情况当然保密。分部设在市中区的一栋大楼内,从外观乍一看就像那种普通的公司大楼,里面充满了来来往往的上班族,都穿西装打领结。
高高的楼层,弯弯曲曲的通道,宛如蜘蛛网一般,没有专人带路,绝对会迷失在其中,主管的工作地点也不是设置在最高层内,很有迷惑性的选择了一间普通的办公室。
有时候,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才是最好的掩护方式。
赫雄身着便服,在前面带路,白玖紧跟其后。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口风都很严。
这位主管的人缘显然很不错,途中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赫雄一一微笑着回应,有人看见了后面的白玖,思维活络地转了一下,好奇地说:“阁下,这是您孙子?”
赫雄摇摇头说不是,那人也没有多问,笑着道了句歉,就是心里免不了嘀咕。
只是他的职位很讨巧,在某次出任务的时候,见过赫雄的大部分家人,他没见过赫珏,赫珏的母亲江黛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位女士风姿卓越,容貌更是人间绝色。
他现在一看到白玖,对比两个人的脸,就忍不住想道,这两位长得好像——
如同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相似。
不过,既然赫雄亲口说不是,应该只是巧合吧。
在两个人走之后有一段时间了。
一个角落,有人的目光还依旧恋恋不舍地追逐着白玖的背影,实在是太过热烈,仿佛像略微变态的暗恋者。
不少过往的人看见了,投来了异样的眼光,甚至更有的人怀疑这是什么可疑人员,想叫暗中潜伏在大楼的士兵把他铐起来。
幸好被几个知晓这人身份的工作者拦下了,才没有酿出一场喜剧,不过那些人临走时的眼神也特别奇怪,仿佛像是现在才认识这个人的真面目一样。
【怎么,我亲爱的先生,你陷入爱河了?】
轻浮的声音嬉笑嘲弄道,【也不看看人家是谁,想想你自己配吗?】
这人明明长了一张英俊的酷哥脸,可此时与他的眉眼间的严肃刻板格格不入。
这人正是斐宏,他的身体一僵,下意识就要和他吵架,又意识到现在自己是在公共场合,自言自语可能会被当做是神经病。
虽然特别行动部门出的精神方面有问题的特别多,工作人员隔一段时间就要被心理医生抽查心理状态呢。
“我只是……忍不住。”斐宏很想解释这一行为,但无奈解释搞得很像掩饰,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像变态,就只能在心里转移话题,“你能不能不要时常出来找存在感。”
【怎么?先生?你以为我死了就不需要人权吗?】小丑不高兴地冷笑一声,【还有,邪/教分子过两天袭击你们某个分部的事,你准备好了?没事,态度放客气一点,我真要走了,你就少了那么好的信息提供者了。】
“好吧。”斐宏说不过他,可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这件事你为什么时间知道那么清楚?不会这就是你本人策划的吧……”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没想到小丑在他的脑海里勃然大怒,直接开始发出阵阵不寒而栗的冷笑。【你是在羞辱我吗?我就算是前半生跟错了信仰,最后死相惨状,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踩我一脚的。不要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我是绝对不会跟那样一群土鳖混在一起。是的,没错,我不是在说一个,我是在说那群家伙从低层到上层的领袖都是一群土鳖。】
就这样,小丑滔滔不绝的说了几千字,极力想和那群邪/教撇清关系,言语中有不少会被屏蔽的辱骂词语。
其中还夹带了不少有用的私货,如此大的信息量搞得他脑仁疼。
斐宏:“………“
好吧,他信了,原来邪/教竟然也会搞歧视链吗???
你们怎么那么内卷啊………
“那我们再换个话题,”他说,“你认识刚刚那个人吗?”
斐宏心里有数,知道这是个敏感话题,已经做好了再承受一波的准备,可没想到小丑忽然平静了下来,一言不发。
“或者说他就是你口中经常称的那位主吗?”
斐宏继续追问。
【你在说什么?你以为这是个好话题吗?】
小丑放弃了一贯轻浮的表态,嗓音微微压低,如果你能看见他的脸庞就能发现他此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两颗蓝色的眼珠子带上了浑浊的恶意,像深渊中的淤泥,【先生!套用某句话,你是在玩火。】
“没什么,今天他来到了这里,我总是有点担心。”
斐宏像是在解释,甚至还跟小丑道了声歉。
他有时候也会默默思考某些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
小丑的态度已经让他试探出了某种信息。
【希望你的好奇心不会害死你。】
小丑冷笑了几声,没有再说什么话了,他一向喜欢在斐宏的大脑里面蹦迪,时不时的冒出来对某件事评估一二,把他搞得烦不胜烦。
可之后的接连几天,小丑的声音都没有再上浮过,就仿佛从未出现在他脑海中一样。
*
回到家中。
白玖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他别在衣服上的胸针,上面的灰白色宝石闪闪烁烁。
不一会儿,整个胸针像是融化成了一股黑色的烟雾,在空中飘荡着就化作了一个人形。
这个人的轮廓慢慢清晰起来,很快就显现出了伊维特的样子。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连续翻滚了几下,“总算谈完了,好累啊。”
“从逻辑上来讲,你根本没有累这种感觉。”白玖秉承一贯的作风,立刻给他拆台,同时也顺势坐下。
虽然这场交谈看起来只有两个人的样子,可伊维特变成了这枚胸针,一直在现场旁观,这是他本人强烈要求的。
伊维特本来横躺在沙发,连忙坐起来给白玖让了个位置,他在思想方面一直是白玖说的都对,闻言也没说什么。
但他的眼眸亮晶晶的,回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忍不住叫道,“哥哥,你维护我,反驳对方的样子好帅啊!”
“就像我的大英雄一样。”
或许是伊维特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词。
这个形容方式让白玖微扯了嘴角,他往伊维特的脑门上狠狠地弹了一下,“好了,闭嘴吧。
“我不想让你被别人看见,那是因为我怕你被拉去切片。”
“可是我的本体是一团混沌状雾啊,还有,他们切我的时候,不会疯掉吗?”
他一脸疑惑地问。
不懂冷幽默的伊维特像极了杠精,越发让白玖嘴角冷笑的弧度更加扩大。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讲了个恐怖笑话:“他们会找代餐啊,比如我,他们会把我拉去切片。”
伊维特:“………”
正当两个人就此事发言的时候。
门铃忽然响了。
一打开,就看见黎文抱着他的猫站在门外。
主人眼睛下的青黑很严重,有气无力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白哥,还有伊维特先生,下午好。”
猫倒是神采奕奕,一进门就喊:“两位,我从幻梦境回来了!”
伊维特和白玖对视一眼,白玖拉开了门,说:“先进来。”
学校的事情才过了一天左右,老师学生们都放假了一段时间,特殊行动部门采取了一些措施,消除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采用一些事故原因糊弄了过去。
黎文的状态有点差是可以理解的,他这幅样子像被妖精吸了精气似的,一进来就趴下了,像是来给他的猫当工具人的。
黑猫本来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怀里当主子,被猝不及防地压了一下,很不满地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
“这小子一副快死了的模样,还非要送我过来。”黑猫一边说,一边嫌弃他,可是碧绿的猫眼中挥不去关心。
好歹他俩也是有点塑料主仆情的。
两人一猫看出黎文的情况不太好,于是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他,开始交谈。
“你查到关于我身上邪神气息的来由了?”白玖直接进入正题,问道。
“嗯,我取用了你身上的一点气息储存起来,然后带回去让我爷爷分析了一下。”黑猫身后的尾巴摇了摇,也不含糊,快速的用流利的中文说,“我爷爷真的不愧是见多识广,时隔多年,它还是认出了这种气息主人是谁。”
“我本来是应该会早点回来的,真是的——”说到这里,它有些恼怒,“都怪那些可恶的迷魅鼠!以前卡特带领我们打败了它们,它们交了赔偿金和人质,好不容易才安分了个几年,可现在又开始在我们路上捣乱了。”
“说正题。”
白玖敲了敲桌子,他没心情听猫和老鼠的爱恨情仇。
“哦哦,好的。”黑猫立刻回神,“我是该告诉你那位神/的名字……”
黑猫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轻,而且还在话尾有些停顿,白玖从他的猫脸中看出了犹豫。
“怎么了,你不想说?”
伊维特插了一嘴,言辞中的意味无端使人感觉危险。
他思考着要不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不是不是。”
黑猫连忙摇头,“只是那毕竟是神,我有些害怕。”
“好吧,我说了。”黑猫布莱克突然意识到反正迟早是要面对的。
它心一横,直接念出了那个恐怖的名字,语速很快,“这位神/的名字叫做奈亚拉托提普。”
作者有话要说: OK,今天的更新完成~
第54章
说完,黑猫像是等听到轰隆声,然后早有准备地等待雷劈下来似的,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一室寂静,就这样一段时间后,黑猫布莱克以为他们被吓到了,鼓起勇气抬头道:“其实你们也不用怕,就算是神也不会轻易的来找你们的。”
然后它就看见了——
白玖刚好接过来伊维特递给他的水杯,一口饮下,后者殷勤的服侍他,嘘寒问暖的问要不要吃点东西,被白玖断然拒绝。
这两个人根本并无生出对自己所处环境的危机感,之后那就更没有被一位邪神盯上的恐惧和敬畏了。
黑猫有些气急败坏,不由得又喊了一声:“我说啦!祂叫奈亚拉托提普!”
“我不认识祂。”白玖表现的极为淡然,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没有印象,很诚实地说,“还有没有更多的信息?”
神秘学白痴伊维特则一脸“这是谁,我应该认识祂吗?”的表情,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默契催促,“快说啊!”
黑猫:“………”
好吧,当初告诉他们身上有邪神气息的时候,这两人就是这幅鬼样子,现在更不要指望他们害怕了。
“虽然我不认识祂,但你也说了这是一位神,所以尽量不要提起祂的真名。”白玖了解呼喊一位真神/的名字,可能会被注意,即使几率小到没有,但他们现在还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也不要放松警惕。
“你知道祂的具体战力情况,或者有什么宿敌吗?”他轻轻摩挲茶杯的杯壁,询问,“主要的事迹也可以。”
白玖也没有表面的那么淡定,毕竟那是一位神,就算他现在的实力有所提高,再加上一个战力无法判定的伊维特,也不敢狂妄的自称能够与神敌对。
无论什么时候,了解你潜在的敌人,情报谁都不会嫌多。
“祂很强,非常的强大。”黑猫在此刻也神色一正,“这也是我难以启齿祂名字的原因,具体强到什么程度呢?据说祂是原初之神分裂的三分之一所化,本身就是古老的存在,自从幻梦境存在以来,我们就听过祂的赫赫威名。”
“祂喜爱欺骗与愚弄他人,最喜欢看的就是生灵痛苦的样子,具有无数不同的化身。我爷爷知道的很清楚,因为它与幻梦境的其他生物一起曾经帮助过伦道夫·卡特面见这位神,然后………”
“不要卖关子。”伊维特听的很来劲,突然故事被打断就很不满。
“然后想要回到故乡的卡特就被他狠狠地愚弄一番后,扔下了无底深渊,差点与原初之神面对面。”黑猫作为转述者都有点激动,导致声线起伏很大,“如果不是深渊之主诺登斯相救,卡特会死的连尸体都没有。”
它幼年见过卡特,那是一位性情很温和的冒险家,还会很有很棒的撸猫技巧。布莱克一直视卡特视朋友,知道他差点死了,当然会很后怕朋友的遭遇。
黑猫絮絮叨叨的说完了一大堆,提炼一下,白玖问出问题的答案基本都有在内。
首先,这位神很强大,名声很不好,喜欢玩弄别人,有很多马甲……白玖不太认同一般人给神加上邪神/的名头,因为在他看来神就是神,没有什么善恶好坏,不适合用人类的道德观评价祂们。
哪怕神之间也会分出阵营,并进行对抗,也不会是为了人类,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诺登斯,我知道,是一位古神。”白玖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不仅是他在有记载的书籍里知道。在他刚穿越回来的时候,他对上了那只被召唤出来的异种,它的主人是诺登斯的死敌。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的通了,它临死前也说过,他身上有他主人的气息。
现在问题来了,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奈亚拉托提普的气息?
“这位你听过啊,没错,祂确实是一位古神,祂的领土也处于幻梦境之内,和那位是敌人,祂倒是对生灵十分友好。”黑猫也不那么直接的称呼奈亚拉托提普的尊名了,“接下来我们还是继续讲祂。”
白玖示意它继续讲,伊维特也在静静地听着。
“祂所处的神系整体而言对人类不友好,无论是祂本身还是他的眷属,人类对其会难以忍受,并且下意识地恐惧避让,你这么多年来才会被旁人讨厌。”黑猫一边将逻辑串联,一边说出了相同的疑问:“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位神的?”
“不清楚。”白玖觉得眼前有一团重重的迷雾笼罩,但他依旧很冷静,“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类似祂的生命出现在我眼前。”
所以,这是一场寻找不了缘由的无妄之灾吗?
奈亚拉托提普是一位喜欢玩弄生命的神,热衷于欺骗、诱导,白玖所以没有直接地接触他,但他的前半生像被这位神一般的命运给包围了,命运嘲讽、捉弄他,时时刻刻为他布下了满是荆棘的陷阱。
如果说心怀恶意就是堕落,白玖承认他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扭曲了,如果没有那场穿越,他绝对会在这种环境氛围的高压之下,总有一天摆脱伪善的枷锁,报复欺负过他的人,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过,他不会在意那些冷漠旁观的人就是了。
从某种角度来看,前任黑法师算是解救了他们的小命。
他一遍遍对白玖肉/体和灵魂的凌虐,异常成功地把白玖印象中的“仇人”一脚踹开,高居他最讨厌人的榜首,使他对原来世界他们的印象都模糊淡薄了,毕竟和痛到骨髓里的折磨相比,他们的小打小闹似乎算不了什么。
此刻回到正题,这场探究陷入了僵局。
因为白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和奈亚拉托提普扯上关系的。
“不管怎么样,你们得做好准备。”被邪神留下气息,就代表被标记者自身受到了一种重视,虽然神没有那么闲,会来观察在他们眼里的仅仅是一只小小蝼蚁的人类,但万一真的没事干来看一眼呢。
黑猫很认真的说:“我爷爷帮助过卡特,它对人类很有好感,所以希望你们能够没事,它给出了一点大概会有用的建议让我转达。”
“什么?”
“它建议你们去看一本叫《死灵之书》的书籍,里面记载了大量神秘禁忌的知识,里面应该会有关于祂的详细介绍,至于这本书为什么会那么厉害。”黑猫忍不住唏嘘,“这个,具体的我爷爷也不知道,只不过这是公认的祂那一神系的百科全书。”
“那我们应该去哪里看这本《死灵之书》?”如果这不是虚假传闻的话,白玖也惊讶于竟然会有这样一本书,记录了神的大量可怕内容,“既然你提到了它,应该也有了它的下落吧。”
“那是当然,我总不能在这种事上给你们卖关子吧。”黑猫继续道:“现如今,人类神秘界的手里就有它的几本孤本,你们让你们国家特别行动部门和拥有这书的藏地联络一下,就能翻阅它了。”
白玖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带着有些危险的征兆,“你知道我和国家行动部门的人接触了?”
“干什么干什么。”黑猫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忍不住后退几步,“我又没有打探你的行踪,只是我从幻梦境回来的时候,刚巧遇到过几个行动部门的人在说而已,你也不想想你搞事的能力,‘白玖’这个名字都在神秘界掀起轩然大波了!”
“人类的神秘界还是比较和平的,但你也别指望他们之间不会相互打探情报,虽然有你国家的人为你遮掩,但这事儿毕竟闹得太大了,就跨国际传播了,你也算小有名气了。”
白玖在一瞬间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我知道了。”他这样说。
“知道就好了,我已经把事情说完了说完了,那我就带着我家主人走了。”
黑猫才不承认它面对这俩人总有些微怂,于是也顺当着找了借口准备离开,“我们之间的事算是两清了。”
白玖微微颔首,顺便补充的说了一句,“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我们以后就没必要见面了。”
“你是说我还是我,还是要加上我家这个傻缺主人?”黑猫讶然,它总觉得白玖话里的意思是后者。
“我说的是你们。”
“那好吧!我以后会尽量劝说他离你们远一点。”黑猫仿佛看出了什么,也没有多问,一爪子拍醒了睡觉的黎文,这个家伙全程都在当摆设呢。
黎文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他半睁着眼睛,说:“你们聊完了,那我继续回去睡了,下次见,白哥。”
说着说着,他狠狠地打了个哈欠,一边走出门。
黑猫依旧躺在他的怀里,转头的那一瞬间,冲白玖点了点头。
白玖没有什么表情地目送他离开。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他们聊的那么久了,他已经下定决心了要和黎文划清关系,没什么原因,白玖已经明白自己不适合交朋友,对他,对别人都不好。
学校的那次事件之后,黎文倒是没把白玖将他干脆利落的淘汰出局放在心上,可白玖意识到他了他们之间存在的隔阂,或许是他和所有人之间都存在着一道隔阂。
“……看来我一定是要欠别人的人情了。”
送走黑猫和黎文之后,白玖握着手机,对伊维特说。
伊维特眨眨眼,“人情由我来还也可以的。”
“不,这是我要面对的事。”
白玖平静地说着,拨通了赫雄给他的联系方式,询问了关于《死灵之书》的事。
经过一番交谈,赫雄很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并且表示,他之前所说关于伊维特身份的线索,也是和《死灵之书》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下张换地图,嘿嘿嘿
第55章
赫雄对于白玖主动询问死灵之书的事感到十分惊讶,他先前透露地十分隐晦,只是表示有相关信息的渠道而已。
白玖从他那里得到了关于死灵之书更多的详细信息。
据传闻,它是被阿拉伯诗人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撰写出来的,里面有许多可怕神秘的知识,甚至记录了不可名状存在的具体介绍。它伴随着诸多恐怖的传闻,比如作者本身在写下它不久后,就于在大马士革街上,被一头看不见的怪物活生生杀死了。
它的传承可以算是命途多坎,当时的统治者几次下令将它列为禁书,它的抄本尽数烧毁,直到现在也仅仅才有一只手数量的孤本流传下来,被无数拥有者视为珍藏。
白玖个人想要翻阅这本书并不容易,但他的名声不错,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国家方面认为他值得拉拢,到他的请求后,主动和这本书的收藏地取得了联络。
“我们已经帮你联系过密大那边了,出乎意料,他们答应的十分爽快,可能是出于你的名气。”老人在电话里和他聊道,一边大笑,一边小小的调侃了一下,“你也算是个小小的名人了,神秘界已经在你身上盖了个‘重点关注’的戳子。”
“当然,白玖,你要小心。”赫雄的话锋一转,低声说道:“神秘界的恐怖分子们也会注意到你。”
“不管什么时候,国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白玖谢过了他的好意,接下来开始着手准备前往外国的行李。
密大全称为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位于米国马萨诸塞州一个叫做阿卡姆的小镇。
传闻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是个非常棒的好去处。
当然,这仅仅是传闻,白玖一向不会对没亲身实践过的事多做评价。
白玖没有出过国,甚至除了去参加过一些外地的竞赛,都很少出过市,他没有护照,不过在国家力量的帮助下,他被打包上了一架私人飞机,顺顺利利地前往了国外。
飞机上的服务很到位,经常有空乘人员热情地问他需不需要什么,白玖也不喜欢麻烦别人,礼貌地道过谢后,闭上眼睛浅眠。
他的胸口一直有一枚镶嵌灰白色宝石的胸针,隐隐溢散瑰丽的光。
伊维特当然是和他一起过来了,只不过为了省略不必要的麻烦,他就化为了胸针待在他的胸口,伊维特自己也不反对这样。
人类对未知的存在总是心怀戒备,甚至于无法掌控之际可能会做出过分的事来,在被提醒过他们也许会被极端分子盯上,白玖希望不要让人太过注意到他,但他总有一天想让他能够自由的行走在别人的注目之下。
死灵之书上可能会透露伊维特的来历,白玖希望能够更了解伊维特一些。
因此,他真诚的期待这次的外国之行能够解答他的许多疑惑。
现代工具真的是十分便捷,科学的力量有时候比魔法还要让人感到奇妙,他们不久后就抵达了目的地。
飞机在波士顿的机场降落,具体事项已经安排好了,一位剃着寸头、浑身上下充满着军人气息的男人领着白玖和一位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教授见了面。
这位教授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一般大学教授应该都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精英,白玖身高一米七六左右,而他眼前的密大教授足足高了他一个头,体态魁梧雄壮,衬衫下面是一块块鼓起来的肌肉,简直像一头熊。
与他高大威猛的身体不同,教授本人的态度很温和,对白玖也很热情。
他叫肖恩·威拉德,主要是教授历史学。
疑似是军人的小哥和威拉德谈了几句,主要是关于白玖的交接事项,让白玖惊讶的是他们全程用的是中文,国内人会中文不奇怪,出乎意料的是肖恩的普通话说得非常流利。
白玖来之前没觉得有困难,毕竟他的英语成绩算名列前茅,复习过一段时间的单词,正常交流是绝对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既然都说中文,那就更方便了。
两个人也没避开他,小哥说完十分坦率地拍了拍他的肩,说:“就送到这里了,放心吧,威拉德先生会照顾好你的。”
“那当然,我会照顾好这个孩子的。”威拉德与他硬朗的面孔很不相符,格外俏皮地冲白玖眨了眨眼,就像一头野兽在你眼前卖萌一般,随后他哈哈大笑,邀请白玖上车。
白玖没做犹豫,很自然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迟疑太久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这种没有半分怕生的态度首先给威拉德留下了个好印象。
一路上,车从高楼大厦林立的钢铁森林到了郁郁葱葱的真实森林,忽略一张张风格特异的西方面孔和风格截然不同西方的建筑,美国周边的环境和国内的差不多,密大位于一个小镇,四周被群山环抱,威拉德的驾驶技术很不错,没有在不平整的路上遭太多罪。
离开了工业化集中的城市,空气质量好了不少,大自然的新鲜气息涌入鼻腔,除却时不时的鸟鸣虫叫声,这种氛围时很让人安心。
离目标地点还有一段时间,威拉德十分自来熟的和他聊起了天。
“嗨,男孩,高中毕业之后有没有兴趣密大上学?”
“你们也招收华国学生吗?”
白玖对地球的神秘学学校也很好奇,他在异世界参观过几所法师学校,了解了一些学校内部的教授方式,在他看来,什么都好,唯一的坏处就是特别费学生,据他所知的大部分学校,里面只有七成学生能正常毕业。
另外三成会因为各种原因半路发疯或死掉,大多数是参加一些课外实践活动或者学魔法学的走火入魔而造成的。
“当然,你看我能说一口这样的漂亮话就知道了。”威拉德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侃侃而谈,“我们和我们的狗屎政府可不同,咦,我用了狗屎这个词,对不对?是的,你没听错,他们就是一帮拿着人民税收不干事的混蛋,整天和你们的政府打擂台。”
“我们神秘界可不同,根本就不玩那一套,我们和华国方面一向很友好,你们到我们这里的留学生可是很多的,不用担心你在密大会成为一个例外,你会有很多相同国籍的同学们。”
白玖细细的听着,却忽然感觉威拉德的语气变了。
“当然,你也是知道神秘界的危险的,这点我先说明。”威拉德轻咳了一声,“你既然踏入了这片未知的领域,就要做好应付重重困难的挑战,我曾经教导过许多学生,他们都是非常棒的好孩子,只不过……”
在威尔德越来越轻的声音中,白玖莫名有了“总要有人走入黑暗”这个认知,他一边耐心地做个倾听者,一边看见窗外的风景有了不同。
有栋建筑物的影子若隐若现。
“像你这么聪明的男孩,应该已经猜到了,不说了,欢迎你来到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威拉德收敛了话中的晦涩。特地说了全称,并且加重了尾音,毫不掩饰能够成为这里一员而感到骄傲的情绪。
哥特式建筑独有的尖塔高耸屹立,冷硬又迷人的线条勾勒出嶙峋的结构,亮彩色的玫瑰花窗投射大片大片的阳光。它被群山所拥抱,一道长长的鹅卵石子路蜿蜒铺设,通向了入口处,黑色的铁门像一位忠诚的守护者保护着内里。
从外观来看,它有点像宗教式的那类学校,里面栽种着许多高大的树木,十分有存在感地探出了头。
威拉德带着他通过了铁门,白玖在踏进密道的那一刹那,感受到了阵阵属于魔法的波动,且组成结构十分复杂古老,这大概就是这所学校的保护措施,白玖很平稳的想道。
出乎意料的是,这是所学校,白玖在踏上鹅卵石小道的时候,向周围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学生。
“现在是上课时间。”威拉德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们的课程时间十分的自由,不是每天都有课的,但学生们一上起来,中间基本上不会有任何的停顿,大部分时间他们不是在宿舍就是在教室。”
白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们穿过一道道优雅的拱门,直接了当地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
走着走着,树木的缝隙间,一座座苍白的坟墓在远处被白玖隐隐约约的瞥见,顶端的十字架上站立着不少黑鸦,时不时的扑扇着翅膀起起落落,跳跃在层层的光斑中,经常性与树木打下的阴影融合为一体。
这让他不能够不产生一些联想。
死去的学生们此刻安眠在他们深爱的学校内。
除了这个,中间还发生过一次小插曲。
他们本来已经走到了密大图书馆的门前,威拉德正在往口袋里掏着钥匙,白玖所能感觉到这里也泛着一股魔法波动,它们十分古老和特殊,这让他对密大的法阵起了浓厚的兴趣。
正在威拉德掏出钥匙即将打开大门的时候,忽然从侧面窜过来一个黑影,它凶恶地朝白玖扑了过来,张开了满是獠牙的大嘴。
“哦,天啊!弗兰卡,你在做什么?”威拉德一边护在白玖面前,一边驱赶着冲过来的东西。
它的真貌是一只肌肉结实,长相凶残的大狗,面对威拉德的行为,它停下了嚎叫,十分有人性化地盯着白玖看了一会儿,喉咙里挤出一连串“咕噜咕噜”声,然后它又叫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不是对着白玖,而是对着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密大的狗很凶的很厉害的,曾经咬死过泡泡祂儿子……
第56章
名叫弗兰卡的狗冲白玖嚷嚷完,又冲大门嚷嚷。
威拉德简直伤透了脑筋,几次呵斥无果,只好尽勒它的项圈,强制迫使它安静。
终于,弗兰卡在一番龇牙咧嘴之后,终于停止叫喊了,不过它那一双硕大的眼睛瞪地很圆,时不时在白玖和大门之间打转。
威拉德以为它安分下来了,狠狠地揉了揉一把它毛发浓密的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和白玖说了一声,离开了一小会儿,在回来之后,手上拿着一盘生牛肉,喂给弗兰卡,他的嘴里时不时嘟囔安抚,“好姑娘,今天也要辛苦你了。”
弗兰卡一口吞下递到它嘴边的肉,大肆咀嚼着,看似在认真地享受着自己的食物,鲜血淋漓的生肉在它的犬齿活动,猩红色的狗舌头一吞一吐,但它的眼睛时刻都没有放弃之前的动作,亮的逼人。
白玖因为以前的一些经历,怕很多动物,被它盯得有些不太舒服。
威拉德笑着和他说:“抱歉,弗兰卡可能突然对陌生人有些警惕,但它一般情况下没那么凶,新学生一向和它相处的非常好,经常在前面的空地上玩抛接球游戏。哦,对了,我忘了和你说,弗兰卡也会一起进图书馆。”
“为什么?”
白玖问,他挪动脚步,让自己与狗的距离更远了一点。
“这来源于一项学校的传统,大概几十年前的事了吧,我听我们学校资历较老的人提到过,他们也是从前辈那里听说过的。”威拉德挠了挠弗兰卡的下巴,这讨好性的动作,让这条大黑狗的眼睛舒服的眯了起来。
“嗯,听说是8月份的某天,弗兰卡的曾祖父在图书馆逮到了一个大东西。”威拉德神神秘秘地和他说,“就是那种你懂的大东西,听说那东西想要溜进图书馆,当时弗兰卡的曾祖父异常凶猛的咬死了它,可立了大功,之后还发生了一连串古古怪怪的事,我就没知道的那么清楚了……”
“反正就是从那时起,《死灵之书》被挪到了图书馆深处,进图书馆要带狗这项规矩也是那时候立下来的。”说着说着,威拉德哈哈大笑:“刚才弗兰卡朝你冲过来的时候,说真的,我还想起了这个传闻,当时真的是有点怕你不是人呢。”
“现在想想,大概是连狗都看不下去我健忘的记性,跑过来特地提醒我吧。”
白玖:“………”
从某种意义上讲,倒也不冤枉,他现在身上带着一个非人类的家伙呢。
听了一耳朵密大图书馆的传闻,白玖也随即明白过来,当时传闻中闯入图书馆的怪物可能是一只异种,不过能被狗咬死,这只异种貌似不是很强大的样子……
不然这会让他回想起那天晚上与异种辛苦作战的自己,顿时觉得自己连一条看门狗都不如。
在伊维特尝试用手段覆盖了祂的标记之后,他就没有被动物讨厌过了,上个星期在回来的路上,有几只流浪猫主动蹭了蹭他的裤脚,想想要从他手里讨点食物,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他反而有一种诡异的不习惯。
于是,当狗朝他冲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这种对待才是正常的。
不过,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白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分敏感,总觉得威拉德话里充满了试探的意味。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持着一贯冷漠的态度,淡淡的“嗯”了一声。
或许,真如威拉德所说的那样,密大图书馆的看门狗是想过来与他们一起同行,并且刚才只是热情地想用獠牙“招待”他。
比如现在,弗兰卡吃完了盆子里的肉,很温和地迈着四条腿溜达到白玖身边,用爪子刨了刨地,发出一声柔和的呜咽,展露自己的友好。
“你可以摸摸它。”
威拉德在一旁友善地说道。
白玖不善意拒绝建议性的好意,还真尝试着伸出指尖,不过,下一秒他就后悔了,认为还是不要离动物那么近比较好,就很坦白地直说:“不,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动物——”
“汪汪,呜——”出乎意料的是,弗兰卡一口咬住了他的袖子,眨巴黑亮的眼睛,把白玖往自己这里拖。
很快潮湿感传来,白玖感觉自己的袖子被狗的口水濡湿了,他有那么一丁点的洁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企图把自己的袖子从狗嘴口中解救出来,嘴上也在呵斥:“弗兰卡,松开我!”
“呜呜呜………”
它依旧固执地咬着他的袖子,不时发出一两记呜咽,行驶拖拽的动作。
白玖:“………”
他感受到了紧贴胸口的胸针在发烫,低头一看冷灰色的宝石更亮了,似乎像某个人愤怒的眼睛,下一秒就会变回原形,给这条狗一顿好打。
不得已,他安抚的摩挲了下棱面光滑的宝石,试图和在旁观一切的伊维特达成协议。
他还没进图书馆呢!
作为人类的他能够取得同类的信任,阅览他们收藏的书籍,但身为异类的伊维特或许就没这个待遇了,虽然白玖不认为密大的狗能有那个能耐,让伊维特和他的某位“前辈”一样葬身在图书馆。
可能不要惹事,就还是尽量不要惹事。
还好伊维特理解在他的意思,在一般情况下也很听他的话,胸针除了经常性地一闪一闪,主要是自己的存在感和愤懑,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弗兰卡也可能有了小动物的危机感,在啃了两下他的袖子并且朝他活泼的叫了一下之后,就放开了。
在一边看了许久热闹的威尔德露出莞尔的微笑,他说道:“好了,我的朋友,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进去看书了。”
“可爱的学生们差不多要结束他们今天的课程了,我觉得你大概不想被他们围观吧。”威尔德缓缓地、顽皮地向他眨了一下眼,“他们一向对外来者非常非常热情,你会被一群年轻的身体包围的——”
白玖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紧握着温度更加滚烫的胸针:“好了,威尔德先生,我们可以进去了。”
或许看出白玖不喜欢自己的笑话,威尔德也见好就收,他收敛了笑容,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那么,我们走吧。”
随着钥匙插入锁孔发出的一声脆响,似乎好像还能听见精密齿轮咬合的嘎吱嘎吱响,一种无比奇妙的预兆附着在缓缓敞开的大门之上,它似乎不太友善,有那么一点愉悦试探性的意味,迫不及待地迎接白玖进入里面。
一股毛骨悚然悄悄爬上白玖的背脊,它从脚尖开始,从头顶结束,侵入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幽冷和浓重的书香,温度比外面来的要低。
他深色的眼珠向四周转动,环视了一圈,外面的阳光悄悄涌了进来,本身密大也是在山林之中,不太强烈的光线没有驱散图书馆莫名其妙的危险感,反而和里面昏暗的微光折叠成奇怪的影子。
荒诞又扭曲,细长又莫测,门外的三声夜鹰低低的窃笑,仿佛看见猎物自投罗网。
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有这种感觉,威尔德还在为他讲解。
“为了更保护好脆弱的书籍,图书馆的设施也在跟着时代进步,这里的温度常年保持在6—20度,湿度也保持在50%—60%之间,里面安装了360度无死角的监控系统,我们也会经常性的点数一遍书籍,防止有那些不知死活的寻常小偷来这里光顾。”
两人一狗的脚步声在这种安静的氛围内“哒哒”响起。
纯木料打造的书架林立,偶尔匆匆的一瞥,书架上的书籍看上去又古老又沉重,封面没有一个字,泛着纯黑色。
“你知道吗?男孩,我们一般是不会像外人展示我们密大的骄傲的,即使有人拍着胸脯保证也不行,我们真的很害怕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看了禁忌的书,然后从里面得到一些帮助。”
威尔德的语调异常缓慢,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但我们也乐意帮助迷茫的好孩子,我在路上一直在考验你,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你猜猜看,考验通过了吗?”
“没有通过的话,我可能连进密大的机会都没有吧。”
白玖没有因为威尔德的话而生气,反而语气很平和的回答了他。
“是啊,你果然是个聪明的男孩,这点我一开始就说明了。”威尔德走在他的前面,似乎很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我在观察你啊,观察出这是一个有些傲娇别扭的好孩子,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内心里绝对是善良的。”
“我有一套看人的独特方法,你也可以把这看作历史教授的特长,去吧,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小秘密,让我带你看一看你希望看的东西,希望他能给你帮助,《死灵之书》就在前面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威尔德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白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他看到前面。
——威尔德和弗兰卡不见了。
两个活物,一人一狗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忽然不见了。
白玖站在原地,无数个书架冷漠的站立,样式和颜色相同,给人一种眩晕感,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幻觉,或者是触发了什么迷惑性质的法阵,可他没有感觉到什么魔力的波动,或者任何能量的波动。
他连走了几步,转了几个圈,都没有看见任何的鬼影。
白玖顾不了那么多了,下意识地摸上了胸前的胸针,想要叫伊维特出来。
可是——
他的胸前一片空空荡荡,仿佛根本没有伊维特化身的胸针一样。
他瞪大了眼,瞳孔晃荡着一圈又一圈的奇异纹路,像是什么可怖的征兆,可白玖使劲的闭了闭眼,这些花纹在睁开的时候,瞬间不见了。
“这是在搞什么?”情况越发展突然,白玖在生出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后反而越冷静,他极力压制一种从心底里蔓延开来的破坏欲,让他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通通掀翻,指尖轻拂太阳穴,深呼吸了几次。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
他谨慎的盯了它一瞬,慢慢朝着亮光出现的方向前进,光芒越来越大,像是怕他看不见一般。
白玖向前走,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发光的源头。
——那是一本书。
它摆在一个寻常的书架上,除了这点亮光,外观和其他书没什么区别。
白玖紧抿唇角,最终还是决定取下它。
然而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刹那,他的手背忽然搭上了一只手。
“为什么不让我来为您效劳呢?”
他循着声音,慢慢转过头。
一个黑色皮肤,身材高瘦的男子不知从哪里出现,正站在旁边注视白玖,脸上带着爽朗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结尾是谁,不用说了吧
第57章
“你要为我效劳什么?”白玖紧紧捏着书页,面对突然站到自己身边的人,特别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提高了十分的警惕。
身侧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四周开始游曳一团团、如雾一般的混沌,又如画布上不规则的色块,它们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蠕动。
图书馆仿佛被湮没在浩瀚的云海中,偶尔挤出几点依稀恍惚的影子。
“书,不用您亲自来拿。”那人倒真的回答了,陈述性的话语也带着明显的笑意,“我说了,我可以为您做这件事。”
他的打扮像一位绅士,穿着西装三件套,头戴高高的礼帽,握着镀金手杖。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这样打扮了,只有一些西方注重规矩的老古板才会这么做。
他更适合出现在19世纪的街头,而不是在这里。
他们不是绅士与淑女,这种暧昧的话,没必要出现在两个男人之间。
气氛像一根紧绷起来的弦,随时可能会断掉,白玖在这样的环境里心跳加快,嗓子发干,脊柱陡然绷直,他眼眸凌厉地仰头看对方。
哪怕他有点克制不了身体的本能,放在背后的手在看不见的阴影之下爆起狰狞的青筋,使这有点像拙劣的掩饰。
对方全盘接受他的反应,稍稍被愉悦了一点。
“你比我所想的还要有趣。”黑肤男人嘴边的微笑越来越深、越来越大,甘美的声线像蜜水一样流淌而出,“不往我跨越那么漫长的距离与你相见。”
“你是如此的美丽脆弱,又是如此的特殊。”他爱怜地望着他,仿佛在评鉴一只羔羊的肥美程度,结果当然是很让他满意。
他的五官俊美得令人晕眩,像眉目深邃的异域模特,眉宇间聚拢丝丝缕缕的邪异,嘴唇缓缓地拉开一点,露出雪白的牙齿,鲜红舌尖微微舔舐过。
如果这样一张面孔在舞台上的聚光灯下,会迎来许多的欢呼尖叫,而此刻唯一能欣赏他的人只能感觉到神经神经末梢涌上一股不寒而栗的惊悚。
——就像是生命层次本能的压制。
“现在的环境变化是你做的。”白玖在最初的慌乱后,冷静了下来,他也不甘落后,逼视对方那双非人类、呈现暗金色的眼睛,“你要做什么?”
“啊,我只是想与你单独相处片刻。”陌生人微微上前一步,凑近白玖的耳边,带了点诱哄意味,“再靠近我一点,我想要——”
——咕噜噜、咕噜咕噜。
褐黑的脖颈处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极快地蔓延整个脖颈。
圆形的球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喷溅出猩红的液体,形成小小的血泊。那是一个和躯体分离的头颅,缠绵、热情的微笑定格在脸上。
“如果可以,我只想让你去死。”
白玖勉力说完这一句话,其间带着几次粗重的喘息。
他的眼角边滚落一滴汗珠,衣服不再干净整洁,而是晕开了大朵大朵的血色之花,靡丽艳色,因为距离太近,全身上下全无幸免。
一根细细的丝线凭空出现在空气之中,位于男人颈部的高度,它颤颤巍巍的抖动,在消失的那一瞬间,跳跃银红色的寒光。
白玖像一只即将被狮子咬住咽喉的羚羊,可怜又弱小,但并不是毫无反抗之心,它极强的求生欲让它敢挥舞自己尖利的角,突破生命层次的压制,使劲在狮子身上划出了一道伤口。
白玖在快速的完成这一切后,没有半分停留,用尽全力的向反方向跑去。
他紧握着手里的书,身后的一切被他甩开,用尽全力地逃。
——或许他知道这一切没多大用处。
“真是有趣极了。”
没有了推动力的头颅继续在地上滚了几圈,微笑毫无变化,嘴唇一张一合。失去了头颅的躯体摸索着走到旁边,弯腰捡起头,安放在脑袋上。
严丝合缝地紧贴起来,这样一个英俊的、完好无损的男人又重新出现了。
“希望您能给我更多的惊喜。”
男人缓步走着,不紧不慢地追赶着他逃跑的猎物。
这一道细微小小的伤口,对狮子并没有形成多大的阻碍,但追猎游戏增添了几分趣味性。
与此同时,地球的另一边,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晚了。
一场宴会在召开。
“赫珏哥,我听说你在学校遇到了意外,现在没事了吗?”
身穿晚礼服的少女端着酒杯,走到赫珏的身边,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
对方也作正装打扮,容貌依旧清俊,可黑色的高级面料反衬出他比以往更苍白的皮肤,毫无血色,正把酒杯放在自己的嘴边,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
他的目光始终在注视一个地方,眼眸掠过一抹温和的笑意,唇角形成柔软的弧度。
在那个方向,女人跟随着欢快的音乐节奏摆动身体,缀着点点晶莹的黑色长裙如随风招展的花瓣,或者她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玫瑰,吸引了众多关注的目光。
细长的高跟鞋铿锵出美妙清脆的声音,舞伴也被她迷人的身姿倾倒,连踩错了好几下节奏。
她看到这一幕,反倒欢快地笑了。
“赫珏哥…赫珏哥,赫珏!”少女连喊了他几遍都没有反应,胸脯剧烈起伏,紧咬着嘴唇又松开,气得直接趴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声。
赫珏终于有了反应,拿开嘴唇旁边的酒杯,温和地望向她,“抱歉,我刚才没有听见,慕安,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的身体很好。”
他笑容始终不带半丝阴霾,眼眸在光线的映照下剔透如宝石,道歉的样子认真又诚挚,任谁都会打消了怒气,可蒋慕安心中就是有一股无名的火在燃烧。
“你总是这样,好像除了江阿姨,谁都不放在眼里一样。”
她冷冷的撇过嘴角,精致甜美的妆容也出现了一丝破绽。
蒋慕安喜欢赫珏很久了,两个人门户又相当,虽然他们都还成年不久,但也差不多了,家里的长辈都有撮合的意思。
赫珏性格又温和,容貌才能方便又出色,她正值春心萌动的年纪,又有一层青梅竹马的滤镜,不喜欢就怪了。
可赫珏眼底里好像没有她似的,几次示好都对上了一堵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墙壁。这与喜欢无关,心高气傲惯了的大小姐面对摆在自己面前的好东西,都会有比别人先入为主的想法。
比如,赫珏不是一个好的交往人选,是一顶不错的帽子,那她也要比别人先一步拿到手。
说完,她眼底闪过一丝羞恼,转过身就走,却不想迎头撞上了侍者的托盘,打翻了的酒直直浇在了她的裙子上,这让她小小地尖叫了一声。
服务员也慌了,在不停地说对不起,蒋慕安抿着嘴角拿纸巾擦了好几下,可这条裙子很吸水,没有什么用,一大块晕湿的痕迹依旧还在。
旁边的侍者还在不断道歉,她真想让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人好看,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发作,强颜欢笑地说:“算了,一条裙子而已。”
不过这个意外简直让蒋慕安很坏的心情更是直接掉到了谷底,刚和赫珏发生矛盾,转身走的时候,又在他的面前出了洋相,这还有比这更糟的事吗?
江黛影刚好跳完了舞,细长的眉梢带笑,她注意到了这一幕,让无措的侍者先下去,然后安抚蒋慕安:“没事,我这里有替换的衣服,保证把你再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蒋慕安面对好意本来想道谢的,可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赫珏从江黛影出现就不曾移开的眼睛,她的心里莫名有种古怪的感觉,就侧过脸“嗯”了一声。
让蒋慕安跟着女仆走了,江黛影站在赫珏旁边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不争气啊,你不会看不出来吧,慕安一个女孩子主动追求你,你竟然对人家那么冷淡啊!”
“可是,我不喜欢她啊。”赫珏棕色的眼睛出现了点点无奈的笑意,“妈妈,现在关心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你爸爸当时也不喜欢我,我可是厚着脸皮凑上去,还被很多人笑话。”江黛影拨了拨长发,回忆起这段记忆来有些苦恼,但她很快又得意洋洋的微笑,“现在,我们俩不是很相爱吗?”
“是的,但是他每天都很忙,经常还不回家,没时间顾及您。”赫珏一边说,一边摊手,“他可真不是个好丈夫。”
“所以,小珏要对女孩子好一点啊。”江黛影把他拉到楼梯边,催促他上楼,“再去尝试着接触一次,说不定就喜欢上了,就这最后一次,你实在不喜欢妈妈也不会逼你,只是以后万一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带来给我看看啊。”
“只是那时候,你也要和其他的女生保持点距离,不然,会让你喜欢的人很伤心的。”江黛影认真地说。
“好吧。”赫珏低声说道,“我总是无法拒绝您。”
在江黛影的殷切希望下,他上了楼。
穿过长长的走廊,踩着脚下柔软的地毯,他来到了一道门前,手举起来刚要敲门,可忽然就顿住了。
“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整天跟在他妈的身边?两个人那么古怪,搞什么啊!江阿姨也是的,当初我爸跟我说,她自己追男人死着追不到,好不容易死皮赖脸的和赫叔叔结婚了,自己丈夫常年不回家就算了,现在就要扒着自己的儿子不放吗?”
门内传来少女不悦的吵闹声,带着平时不流于表面的怒火。
大概是以为现在没有什么人会来,私底下在发泄,房间的隔音很好,在门卫室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可赫珏的听力异于常人,把她从头到尾的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棕色的眼眸一瞬间像刷上了蓝色的颜料,浸泡出恐怖至极的深邃,可不一会儿又恢复原来的颜色。
他使劲闭了闭眼,转而又睁开,可眼睛不再是那么纯粹的棕色了。
赫珏面容平静,放下了原准备敲门的手,转身就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等到蒋慕安换好了衣服下来,他主动过来和她说话,并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可不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呢?”
少年人俊雅的容貌和从未有过的亲近态度让她羞红了脸,她掩盖不住欣喜地把手放入他的掌心,又要故作起高傲,“好的,我答应了。”
两个人在江黛影一脸暧昧的目光下步入了舞池。
一男一女,容貌出众,赫珏是个在正常情况下很体贴对方的人,他带着蒋慕安流畅地旋转、跳着,踩好每一步的节奏。总体而言,两个人的舞步非常协调。
令对方十分欣喜的是,赫珏在一曲即将终结的时候,凑到她耳边轻声呢喃。
“我们非常合拍不是吗?”
在头顶诺大水晶吊灯泼洒的点点微光下,蒋慕安泛起的红晕无所遁形,她慌忙中不小心踩错了一步。
她没想到赫珏突然和她那么亲近了,说话有些结巴,“可能…可能是吧。”
“这是第一次,我和女孩子跳的那么好。”赫珏侧过脸,轻声说道,“你真的非常特殊。”
在越来越暧昧的氛围中,蒋慕安的脸越来越红了。
“小安,你说今晚是不是一个愉快的夜晚?”他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像春天垂下来的柳枝,多情又柔软,“马上就要结束了,可我私心…并不想这么结束。”
“所以等会儿,你愿意到后花园的人工湖来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他说这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刚开窍的青年,半阖着眼睛,细长的睫毛微颤。
像是怕被拒绝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电脑君,你是还是爱我的!
在我努力的抢救之后,我终于流畅的打开了它,很抱歉,现在才更新。
第58章
前方迷障重重、雾霭隐绰。
白玖一头栽进看不清的混沌中,提着一口气,脚步不间断地往前跑,心跳如擂鼓般快要跳出胸膛,就像在昭示即将到来的危险一般。
不知是不是错觉,萦绕浮游的无形之物都变成了绊住他双腿的荆棘,不至于置他于死地,但会带来微微的刺痛,嫌恶又麻烦。
——就像那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
但他真的不想置自己于死地吗?
白玖不相信自己轻轻松松地就打败了他。
图书馆的异状依旧还在,时时刻刻提醒他危机还没有解除,下一秒,下一分钟,那个有一双金色眼睛和拥有一身黑色皮肤的“人”,随时都可能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让白玖心中的无力感更加剧烈,激起一阵阵的烦躁,使他觉得自己像一头即将被摆上餐桌分而食之的羔羊。
“妈的。”
在这种危急时刻,即使是白玖也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根根指节捏出刺目的白。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下棋的资本,不会被人随意的攥在手里,可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他不得不清楚一点,在他看来比原来强大数倍的力量在未知的威胁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至少在那个陌生“人”眼里他是可以任由放逐、追捕、宰割的。
他甚至不觉得他是人,白玖就是这样想着,神经猛地一跳,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白玖稍稍停下了一会儿,一眼望去,四周都是没有尽头的浮游混沌,他对自己的实力有所认知,应该已经达到人类的顶峰,能够将他悄无声息困在这里的,并且一副熟悉的模样,这么的关注……
他的眼中困着星火沉沉的郁色,一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快要蹦到嘴边了——
这时,一个细细长条状的黑色的影子直直向他袭来。
白玖余光中刚好注意到,不顾仪态地往旁边一翻,与一面屹立的书架靠着,那根长条状的物体是一根镀金的手杖,前不久还被拿在主人的手中,肆意地握着。
现在却成了杀人的利器,至少被它碰到的书架顿时四分五裂,上面的书籍“哗啦啦”的掉在地上,堆积满地,像下了一场大雨。
白玖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静下心来。
从看不见任何鬼影子的雾霭中,传来皮鞋摩擦地面的清脆响声和低低的笑声,和那根手杖一起,就像捕猎者即将发出猛扑的预兆。
它们像来自地狱的硫磺之火一般灼痛了白玖的心脏,摄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白玖听着即将到来的前奏,唇舌微动,不知怎么的就厉声喊出了那个恐怖的名字。
“奈亚拉托提普——”
似乎永远不变的混沌一滞,随后又开始恶心地蠕动,就好像组成它们的是一条条黏腻的虫子一般。镀金的手杖突然窜回到了来时的地方,紧接着迷眼的混沌被分开成两半,西装的衣角在这样你太潮湿的环境中依然挺括,仪态翩翩,彬彬有礼,他微眨暗金色的眼睛,注视久了,万千生灵都会迷失在其中,嘴角含笑。
俊美又充斥非人感的绅士走了出来,问道:“嗯,怎么了?”
他承认了。
不,应该是祂。
白玖只觉得视网膜荡漾重影,一种巨石落定的感觉怪异出现,可惊悚的危险如一根根钢针般密密麻麻地刺激他的头皮,激得他想不顾一切地与对方相对抗。
他努力定了定神,并且觉得自己突然得到这样一个大消息,能稳定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想要干什么?先是在我身上下了气息做标记,又来这里追逐我。”
白玖独自一人面对从宇宙诞生起就存在的古老之物,也就是他还有胆子敢问一位神的来由,换一个人知道和自己玩追逐游戏的是什么样的存在,早就吓疯了。
他面对着明显不怀好意的邪神,保留了一份人本就存在的尊严。
奈亚拉托提普先是一怔,沉默地站在原地,很难想象祂脸上也会拥有人类的表情,经过一段时间的古怪酝酿,祂倒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不远处和他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动,这让白玖比什么时候都觉得漫长,奈亚拉托提普终于有了动作,祂否认了,“不,我并没有在您身上做标记,但您身上确实有我的气息,不过是来自于我的一位□□的直系后裔——”
并且祂还真的回答了白玖问题,神态又恢复成那种不紧不慢的微笑样子。
“我想为您献上您所想象的一切,那将是宇宙间亿万生灵都难以想象的权柄,哪怕是高傲的外神们也得跪在您的王座前侍奉,每一粒沙子甚至每一颗星辰没有您的命令将难以流转。”
祂张开双臂,英俊似神的面庞充满了凛然的高贵,身形开始逐渐不稳定,贴合身体的高级成衣在原有的基础上更加繁复华美……
白玖倾听一系列美好、无法让人遏制贪婪之心的未来,心里只是冷漠地笑了一声。
自从知道奈亚拉托提普是什么神之后,他就知道这个神的话,不管是一个字,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而且祂还没说这一切的前提呢。
他全当没听见,可奈亚拉托提普愈演愈烈,笑声越来越大,引起了混沌的震荡,白玖只觉得耳膜受到了极大的折磨,一片匆匆的忙音回荡。
然后,他的腕部被骤然握住,白玖来不及低头去看,就感觉好像有人贴着脸轻轻呵笑,带着数不尽的暧昧,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如果您决定要成为我的主人的话——”
白玖:“………”
让我成为你的主人…主人……
什么玩意儿???
还没等他从惊世骇俗的一番话中醒过神来,原本压制着奈亚拉托提普抓着他腕部的那只手在下一秒抽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只冰冷的手,还带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白玖微微怔愣,还没来得及喜悦,他所能感受到几乎能毁灭一切的怒火喷涌而出,似乎是有人暴怒般喊道:“从他身边滚开——”
伊维特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一对冰冷的眼眸往外渗出不可名状的颤栗,恐怖的阴翳如影随形,大口大口地啃食混沌,营造自己的领域。
图书馆的轮廓清晰了几分,又被随之而来的黑暗果腹,他护卫在白玖身侧,像恶龙死死护着自己的逆鳞,不容他人触碰,更不容他人伤害一毫。
“该死的,你是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从迷局出来的伊维特冷声问道。
白玖只感觉自己被伊维特牢牢守护着,他们到现在还没有说一句话,可是彼此之间对方偶尔的一个目光,像是伊维特无声的在说,这里有我在。
他就觉得他可以把后背甚至一切都交给伊维特,自己终于可以安心了。
眼下危机还没有解除,两个人没有聊天。
奈亚拉托提普被伊维特掀翻了出去,祂的身形像一缕被风猛然吹打的火苗,没有了人的形态,不规则的形状有点不稳,停在半空中。
“……同类?”祂模糊的状态在逐渐变回人的模样,其间像一个穿着艳丽旗袍的美女,手捏一把纸扇,又像身穿长袍的高贵法老,头戴奇异的冠冕。
最终祂还是变回了原来衣着整洁的绅士,首先形成了一张嘴,开口说话,口中的话语有些迟疑,“是,又不是,等等……”
一片长久的死寂,白玖和伊维特,两双眼睛都警惕地盯着祂。
奈亚拉托提普的身形又开始不稳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祂的尾音停顿了许久,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而祂最终得到了答案。
“——两个父神?”
祂此时更像人类了,至少是像人一般略微迷茫地问出这句话的。
*
蒋慕安一口答应了赫珏的提议,暗自窃喜。
她年轻躁动的心脏即使在舞曲结束也不能安分下来,趁着下一支舞曲开始的间隙,别人都沉浸在欢悦的气氛当中,她偷偷地溜出了大厅。
来到后花园。
赫珏早就在那里等待许久,意识到他来的那一刻,转过身对她微微一笑,星子般的眸子熠熠生辉,并对她伸手,修长的手指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像玉一样晶莹剔透。
“过来,小安。”
月光也像有魔力般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游动,蒋慕安似乎被他年轻俊秀的脸蛊惑了,一把握住他的手,秀美的脸蛋爬上了久久不散的红晕。
她被赫珏牵着,两个人一起漫步在后花园茂盛的花木间,一只红艳的玫瑰悄悄探出头,可爱的花瓣艳红如血,蒋慕安看见了,越发觉得就是上天给她的某种启示。
她握着赫珏的手越发紧了,却不想另一个人棕色眼底的蓝意越发浓郁,笑容却依旧温和。
他们很快就抵达了人工湖。
月夜下的湖泊是一块闪烁着流光溢彩色泽的宝石,月光实质性的附着在表面,美不胜收,水边草木的影子刻进粼粼波纹中,惊讶地看着这一对男女,尤其是年轻女孩皮肤上浮现的玫瑰色。
“好了,你为什么要约我到这里来?”
蒋慕安绞紧双手,声线微微颤又有些兴奋地说道。
她已经做好了被赫珏告白并且答应的准备,就像渴望一件期待已久的礼物。
“啊,我想这是因为。”赫珏注视自己愚蠢而不自知的猎物,投手微微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瞳孔填满浓烈致死的深蓝,连眼白都消失了,缓缓吐出一句平静的话。
“这里没有监控。”
他用这样一双眼睛,露出一抹深入骨髓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奈亚:“原本以为我只有一个爹,没想到又来了一个,啊这……”
作者大声逼逼:“本体也算一个,你有三个爹才对!!!”
奈亚:“………”
另外,虽然我有很多部分设定来自原著,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原著的偏僻冷知识,但本文还是很ooc的,奈亚后裔是私设,大家看个愉快就行啦!
第59章
就在蒋慕安还没理清赫珏这话什么意识的时候,下一秒,腰腹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她惊恐地看着自己整个人即将栽倒——
然后,又受到了一股拉拽力,让她微歪斜地站直了身体,是赫珏,他的一只手微扶住她的腰,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点缀在唇角,劫后余生的欣喜让她忽略了对方可怖、非人类一般的暗蓝双眸。
“谢谢……”
可还没有等她松了一口气,扶在他腰间的手骤然松开,紧接着头皮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她一头长发被随意的抓握在手中,紧紧拉扯。
“啊啊啊啊——”
她疼得直接叫了出来,还没有跟随着神经中枢的反应做出下一次动作,冰冷的水堵塞住了她的感官系统,淹没的窒息感像绳索般紧紧勒住她的脖子。
而在蒋慕安被毫不留情地按进水里前,听到了一句轻飘飘的话:“以为自己脱离了危险,又被重新拽入的感觉怎么样?”
“不用谢,反正我也没打算放过你。”
罪魁祸首享受着她的恐惧,就像啜饮杯中所倾倒的一股股甘美的酒液,他在慢慢享用,俊秀雅致的脸浮现一点点病态的红。
在月光下镶了一层银边的宝石蓝眼睛好像也带上微醺的迷离色彩,但真实的瞳孔深处是一片毫不在意的冷酷、理智漠视。
他离开了人类的皮囊,带上了一星半点神的味道。
就像投了一颗小石子,平静的水面沸腾,泛起一圈圈激烈的涟漪,泡泡炸裂又诞生,水边植物的影子被撕了个粉碎。
蒋慕安引以为傲的柔顺长发被水流梳理开来,一只白皙的手按在她的后脑上,前几分钟她还在被这只手的主人引诱,现在却在不掩恶意的杀机中奋力挣扎,可抵不过把她往水里按那人的力道,她在水下与水面的连接处起起伏伏,眼看着就要成为献给湖泊的礼物——
赫珏却把她拽了上来。
劫后余生的蒋慕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意识到自己得救了,但应该他要做什么,她在持续的咳嗽中扯开嗓子打算疯狂的喊:“救——”
可她还没有完整的喊出两个字,音节都未成形,就又被重新按回了水下,这个女孩又再一次迎接了残酷的刑罚。
窒息降临,她艰难求生。
赫珏又揉了下眼睛,说:“继续。”
他没看放在兜里的手机,心中好像有一个怀表,掐着时间,踩在她坚持的底线,又一次把她从死亡的深渊里拽了出来。
“救命……”蒋慕安嗓子都哑了,赫珏依然和上次一样,让她缓解了一下濒死的感觉,就又将她再一次的按入水中。
持续几次后,无论是精神和肉/体上,她都受到了极大的凌虐。
“继续”这个词一旦响起,她的身体就会条件性反射地痉挛。
如果她能从这次水刑中逃离,那么一生都会将对水留下极大的阴影,这绝对会成为她最害怕的死亡手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水面不复平静许久了。
就在她水中疯狂乱舞的双手微微停下动作,人体即将放弃挣扎的那一刻,她又被重新拽了上来,这一次停留在上面的时间多了点。
足够蒋慕安苟延残喘一会儿,彻底看清了她心上人的眼睛,她连喊救命的勇气都没有了,在一声声难耐的哭泣中,伴随着剧烈的刺痛,双眼睁开。
“赫珏…你不是人,你的眼睛……”
她颤抖着声音叫喊道。
赫珏微笑:“好了,我已经失去了游戏的兴趣,让我送你上路吧!放心,到时候我会不经意的告知你的家里人,你不小心跌进湖中死掉的事。”
说着,他这次将不给她任何一丝的喘息机会,让死神带走这个年轻女孩的生命,蒋慕安也哆嗦着任冰冷的风吹打着她的身体,像一只待宰的羊羔。
可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赫珏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略微分出一点注意力,蒋慕安已经被他调/教的失去了喊救命的勇气,他慢条斯理的从兜里掏出手机,扫了一眼。
来电的显示是江黛影。
赫珏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拇指微动,他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江黛影是谁来着?啊,算了,反正对我来说也不重要,杀完她,再去把她也杀了好了。”
说着,他打算挂掉这个电话,可手指距离屏幕一毫米,手指骤然紧绷,手背上暴起一根根青筋,他眼角发红,一滴冷汗滴在屏幕上。
“不对,我这是在干什么?”他怎么也按不下去,突如其来的烦躁支配了他的大脑,他不顾仪态,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我要接啊…可我为什么要理会?”
赫珏痛苦地松开了抓着手机的手,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孜孜不倦地播放着悦耳的手机铃声,提醒主人接听。
“她是妈妈啊……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杀了她?不不不不不——”在蒋慕安震惊的目光中,他伸出手指直接去抠挖眼睛,脸庞诡异的扭曲着。
与此同时,棕色和深蓝,两股截然不同的颜色在他的瞳孔中争夺地位,像水火一般,不可交融,就在指尖要触碰到脆弱的眼球时,他的动作停住了。
一滴生理盐水溅落在了地上。
赫珏喉结微动,发出一记闷哼声,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不得了的事,他停止了所有疯狂的动作,抓起地上即将要自动挂断的手机,缓缓地站了起来。
“嘟——”电话被接通了,那头传来江黛影焦急的声音,“喂,小珏,你在哪里?慕安不知道怎么的不见了,她的手机也打不通,你们两个是在一起吗?”
可以听清江黛影那边的人声嘈杂,赫珏望着那轮美丽的月亮,揉了揉眼角,月光浅浅的融化进他的眼瞳中,不带一丝蓝意的棕色眼睛剔透如宝石。
“啊,是的,她在我这里。”赫珏一边柔和微笑,一边转过头,狰狞与癫狂在逐渐消退,他微阖眼睛,“你要见她吗?”
“她的父母在找她,现在很着急,麻烦你把他带回来了。”江黛影说完,赫珏挑起的笑如精致的面具般无可挑剔,“知道了,我不会拒绝您的请求。”
他一口答应下来,“我会的,我会把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的,就是出了一点小意外……”
话尾留下使人疑惑的余韵,他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自然而然地淌过湖水,把瑟瑟发抖的蒋慕安从水中牵出来,“好了,小安,你可以回到你父母身边了,开心吗?”
“咦,你怎么不说话?哦,对了,我忘记了,你不能回答我。”赫珏微打了个响指,原本被无形之力束缚唇舌的蒋慕安惊恐地瞪大双眼。
“赫珏…你是疯子,不,你是怪物……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她望向那双不复深蓝的双眼,对上温和的棕色,可本能还残留着对眼前这人的极度战栗,双腿软的像面条,如果没有被人牵着,她可能就会狼狈地重新栽进水里。
蒋慕安不再对赫珏抱有一丝一毫的爱慕了,她只想飞快地甩掉他的那只手,尖叫着狼狈逃窜回她的父母身边。
而她能够不用死的原因,似乎…是赫珏放弃了杀她。
“一点天生就会的东西。”赫珏又挂起他那温文尔雅的笑了,“好了,小安,我答应妈妈要把你安全带回去,你要记住,你刚才不小心跌进了水里,是我把你给拉了出来。”
为了防止刚刚在江黛影那里露馅,他动用了一点小力量。
“你明明是要杀了我,我回去一定要告诉你妈,还要报警把你抓起来,不管你是什么都好,我一定会报复你的!!!”
蒋慕安被他理所当然的话给整懵了一会儿,而后反应过来被刺激地有点崩溃了,不经大脑就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说完她就后悔了,紧紧捂住了嘴,恨不得把刚才的话收回来,赫珏不知道因为什么放过了她,可这不代表他就一定会放过她,万一他又对她起了杀心怎么办?
好在赫珏没有搞什么大动作,就是静静的注视她,一派风平浪静的模样,轻轻地说了一声:“放心,你会照我说的去说的。”
蒋慕安立刻想顺着台阶给他服个软,不管怎么样先逃离这个家伙的身边。
可她的大脑突然涌上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比如她跌下水,赫珏及时的救了她,她满怀感激的样子,途中,他们接到了江黛影的电话,打算回去。
像成了一摊搅合的浆糊,乱的无法形容,已经分不清了,这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人的大脑出现冲击,记忆有缺失是正常的。
一点点小小的诡异感和排斥根本无足轻重。
她露出痴痴的表情,手舞足蹈了一番,口中念叨,“对,是你救了我。”
“对,是我救了你。”赫珏顺着她的话说道,像在哄一个小女孩,唇角勾起,“小安,接下来让我们回去吧,你一定要如实告诉你的父母我是怎么救了你的。”
“好……”蒋慕安已经成为了一个傀儡,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等会儿会恢复理智,将赫珏编撰好的剧本准确无误的念出来,就像这一切真的发生过一样。
“妈妈,今晚的月色真美,不是吗?”
他凝望那轮银白色的月亮,轻轻呵笑一声。
蓝色又重新回到他的眼睛里,像是不甘情愿的昭示自己的存在感,只不过这次棕色占据了大半部分的领域,稳稳地占据上风。
夜风中,赫珏悠悠叹息:“好了,反正不用你催促,原本我就想杀了她。”
——蒋慕安一定得死。
为什么?
因为她冒犯了他最亲爱的妈妈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又搞事……我服了,我家电脑很垃圾,所以大家会有时看到我不是准点,而是晚几分钟更新
另外,赫珏只是很爱江妈妈而已,不是有那啥想法
第60章
“两个父神?”奈亚拉托提普说完这一番话,似乎沉默了片刻,可很快又复用带着笑意的声嗓缓缓开口,“果然,你们是最特殊的例外啊。”
“你在说什么?”伊维特不明白祂的话,他刚才一眨眼发现自己不在白玖身上了,而且还被打回了原形,好不容易才找到白玖,话都没说一句。
他自然不了解具体情况。
白玖俯在他的耳边,悄悄告知了对方的身份,伊维特眼神瞬间变了,他几乎是有些嘲讽道:“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我俩是你爹?”
“从人类的逻辑学上,确实可以这么认为。”祂漂浮在空中,身形稳固成黑发金瞳的绅士,身姿高瘦且优雅,微微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
祂的唇角含着一抹笑容,符合人类审美的脸英俊无比,“我猜想你们心中肯定有很多疑惑,但钥匙就在两位的手中,不看看吗?”
手中的钥匙?
白玖下意识就看向手里那本指引他方向的书,它孜孜不倦地散发光亮,吸引着注意力。
“这就是死灵之书。”他的指腹抚摸着粗糙的书籍封面,用肯定的口吻说道,“你想透露给我们什么信息我不清楚,但你一定希望我们翻开它。”
“不得不说,即使在人类中您也是少有的聪明人,恰巧这份智慧和我盲目痴愚的主人相悖。”外神说道,“既然知道这是我故意设计的,您还要选择去做吗?”
祂几乎是有些体贴地把这份权力交给白玖,与白玖听说关于祂喜欢玩弄人心的传闻有些不符,当然,如果只看表面而忽略其中含有的内涵就是这样。
明知道是故意设下的陷阱,还要去闯吗?
“哥哥。”伊维特小声和他嘀咕:“我怎么觉得,祂好像在说祂爹是个又瞎又傻的。”
“傻的是你,瞎的是我。”白玖想起曾经被挖掉的一只眼睛,梳理着一些东西,他一边平静冷笑,一边捏住书的一角,“还真有些相似。”
伊维特:“???”
他哪里傻了?!!!
“我选择看。”白玖抬头与他对视,声线带了隐隐约约的挑衅,“希望你的诡计不会让我失望。”
进退两难是最不可取的办法,那就只剩下两种选择,看与不看。不看的话的话这家伙恐怕还会给他们找事的,与其畏畏缩缩,那就不如奋勇前进,也正好探寻真相。
于是,他捏住书角,翻开了死灵之书。
“不错的选择。”祂轻笑一声,微微被挑起了兴趣。
而兴趣也正是支配祂做出一系列事情的驱动力,神有时候也会使用人类的性格。
在翻开书的那一刹那,白玖领略到了无数的怨念与奥秘,这本书不知道埋葬过多少的阅读者,血色的情绪纠缠在书页之上,而蕴含奥秘的知识以另一种灌输到他的大脑中,疯狂又无序。
首先,迎接了一波洗礼,精神不够顽强的人根本不配看这本书,这在密大的图书馆中同样是本禁书,许多翻阅过它的人几乎都受到了精神上的迫害。
它本身就会影响阅读者,更别提书中的那些知识了。
来之前,白玖已经被很多人告知了,赫雄提醒过他要小心观看,威尔德教授也提醒他要小心太过沉迷于其中,而理智顿失。
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同样也是白玖的行为准则。
他极其深黑,如夜一般的眼睛摩擦过丝丝缕缕的金色,瞳孔中是跟随着手指不断翻过的书页,他看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这不是他想找的。
可最终,他还是找到了——
盯着这些内容看了几分钟,白玖“啪”地一声关上了书。
他眼睛里的情绪使人琢磨不透,缓缓地深呼吸了一次,似乎吐息都带着意味深长的味道,“我想我知道你是什么了,伊维特。”
“哥哥?”伊维特不了解他眼眸中的复杂,疑惑地问。
奈亚拉托提普则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大笑道:“还有什么疑问让我可以为您解答的吗?”
“我只希望你离开我的视线。”白玖扯了扯嘴角,瞳孔深处泛起莫测的冷芒,“不过,放心,真相没有一点影响到了我,你最希望看到的,恐怕没有。”
“那就真的是太遗憾了。”祂摇摇头,眼含笑意,“恐怕下次,我能给您更出乎意料的惊喜。”
说着,祂的身形在逐渐消失,图书馆中浓郁的混沌也才变得稀薄。
出乎意料的是,伊维特做出了一些其他的事,他只是在奈亚拉托提普完全消失之前,指挥地面上的阴影汇聚在一起,像一柄剑刃突刺地贯穿了祂没有消失的身体,面色沉淀浓浓的阴郁,指尖微勾,阴影再次变换形态,像弯钩一样将祂吊起来。
祂的身体像破开了一个小口子,但是没有血流出来,就只是像被洞穿的烟雾而已。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会杀了你。”伊维特的言辞森冷,眉眼褪去了在白玖面前灿烂的活泼。
他像是一夜之间长大,有了更成人式的冷酷,匹配他本质构造的恐怖,“就像你刚才困不住我一样,你以为你能在我这里讨得了好处?”
奈亚拉托提普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停止了消失,漂浮在空中。
祂属于男人的声线问道:“我说的话让您也生气了?所以才要来攻击我?”
“你让哥哥生气了!”他大声说道,“所以我也会拥有一样的情绪,我是他的半身。”
这话一出,不仅是奈亚,白玖也略微愕然地望向他。
“竟然是这样的理由吗?我不太能明白你们之间的牵绊,也无法理解。”祂脱离了,上下浮沉,像一团雾状体,“你们是秩序之外的特殊,也是独一无二的奇迹,可你们不应该这样和平的相处,最终你们中间只有一位能够登顶时间与空间最深处的至高王座。”
祂似乎意味深长地想在他们的之间埋下一颗种子,带它成长之时顶破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屏障,“两位,我等待下一次的会面。”
这次,祂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图书馆的混沌瞬间散去,没有了这一领域的桎梏,密集的狗叫声和威尔德的大声呼喊变得清晰起来。
白玖选择回应,在他们赶来之前,他说道:“伊维特,你知道祂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伊维特抗拒地捂住耳朵,即使这样没用,他依旧把头甩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是个傻子,傻子不需要把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
刚才让白玖所说让他感到有些委屈的称呼,现在他一点也不嫌弃地拿来安在自己的身上。
白玖:“………”
他似乎也确实从他身上感到了一点傻,这让他怀疑组成伊维特的是不是宇宙间最恐怖的终极黑暗,然后他又一想,对方的本质好像就是痴愚,他深深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其中勉强起到了一些拉智商的作用。
最终他无可奈何的说道:“那你就这么傻着吧。”
反正只要他们一直能够这样坚持下去,玩弄人心的奈亚拉托提普就不会让他们的关系有任何的变化。
不过——
他说:“刚才来到我们眼前的好像并不是祂的本体。”
*
赫珏把浑身湿透的蒋慕安带了回去,没有等任何人开口,他自动说出了别人心中的疑惑:“小安,她对我们家的后花园的人工湖起了点兴趣,所以偷偷溜出大厅去看了,真的很危险,如果不是我刚好经过,她很可能就……”
他的话只说一半,剩下来的交给别人来脑补,再加上被凭空塞了一段虚假记忆的蒋慕安亲口确认他所说的就是真相,她湿透的裙子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对,就是赫珏哥刚好救了我。”蒋慕安浑身上下都在滴水,虽然天气不是很冷,可她就是在持续瑟瑟发抖。
她蜷缩进母亲的怀抱里,就像一只柔弱的幼鸟,她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感到欣喜的同时,又摇摇欲坠地难以站立,颤抖着声音开口,“妈,我想换衣服。”
蒋慕安虽然没有了那好几次水刑的记忆,可身体已经牢牢地帮她记住了那份恐惧,她有些无法忍受自己全身湿透的样子。
她的母亲连忙安慰她,江黛影也柔声过来说道:“让慕安去楼上吧,那里有更换的衣服,穿着湿衣服回家小心着凉。”
蒋慕安的父母眼中隐隐多了几分对这对母子的感激,连声向他们道谢。
赫珏微笑着全部将这些感激收下,这对父母全然不知几分钟前,他们女儿的命就差点葬送在他的手里。
此时宴会已经到了末尾,宾客们因为这件事,停留了许久,现在蒋慕安没事,他们也过来安慰这个女孩一会儿,收一波好感,顺便告辞回家了。
“妈妈,我把她安全地带回来了。”赫珏走到一旁忙活的江黛影身边,拽住她的一只胳膊,微阖眼眸,轻声说道。
“所以你是要向我邀功吗?”江黛影觉得他的语气很认真,顿时觉得有几分好笑,不过她的脸色瞬间一变,想起赫珏衣服也湿透了,于是催促他上楼。
“先去把衣服换了,不用功劳没有惩罚就先来了。”她可以板起脸道。
“我不冷。”赫珏摇摇头,他全然一片棕色的眼眸中蕴含对她无限的依恋,就像是羔羊对母羊一般,展露最天真纯粹的爱意。
他确信自己是爱着这位女性的,就像普通人一样,哪怕他藏起来的秘密会倾刻间将这份普通撕裂。
“等一下,我可以邀请您跳支舞吗?”
他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呼,赶在10点前更新了,因为这篇文已经到完结的收尾阶段了,我得理一下伏笔和剧情,导致我写的很卡,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会在月底或者9月初
第61章
“怎么突然那么严肃?”江黛影一脸好笑地敲了敲他的脑壳,赫珏也配合性地倒吸一口凉气,放开她的胳膊,转而握住她戴蕾丝手套的手。
“那您答应吗?”赫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实在,我还没有和您跳过呢。”
“好不好?”
“可以啊,不过,你得先去把你衣服换了。”江黛影说,带了点母亲的宠溺,“我可不想和一只湿淋淋的落汤鸡一起步入舞池。”
“那我就先回我的房间了。”赫珏顿时笑弯了眉眼,收敛了过分虚假的清贵和暗藏的侵略性,他和一般俊美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一会儿见,妈妈。”
江黛影对他莞尔微笑。
十几分钟之后,赫珏稳步走下扶梯,换了一身新行头,并且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纤长的发丝和眼眸都泛着迷人的棕,光线像是给它们镀上了一层流光溢彩的薄膜。
身着正装,优雅的姿态可以显示出这位年轻人有良好的教养,浅浅的笑弧似乎永远都不会从他的脸上消失。
江黛影在水晶吊灯奢华的光下被他迷晕了一瞬,随后心中升腾起一股自豪感,这是她的孩子,也是唯一的。
侍者将会场清理的差不多了,他们扫走了前一批宾客留下来的垃圾,整理了室内的布置,贴心地给这对母子留下更多的发挥空间。
优美的华尔兹缓缓地流淌出来,几乎实质化地围绕在这对男女身边,催促他们摆动起灵活的四肢。
不同于对别人扮演性的温和,这次赫珏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的舞伴,不得不说他有些紧张。
正也因为他的配合,江黛影充分地打开了自己的上半身。
她像个女王似的高昂起头,镶嵌着亮片的黑裙子如撒了一把星辰的夜空,犹如钻石般闪闪发亮,脖颈呈现出天鹅一般细长的线条。
舞步跟随着节奏,环环相扣,一圈又一圈。
漂亮的翻转出一个侧身圆弧,赫珏不可避免地和江黛影贴近了一点,他的视线可以从上往下扫过,自然掠过她精致的锁骨、涂了鲜艳色彩的红唇,相貌美艳又瑰丽,嘴边生着一颗黑色的小痣——
赫珏捕捉到她丝缕微卷的黑发,柔顺的垂落肩头,女人深邃立体的五官还带着逼人的少女感,如黑曜石一般俏丽的眼睛极能说明这一点。
他读过很多次《圣经》。
如果耶稣可以选择的话,绝对会让这样一位高贵美丽的女性当自己的母亲。
如果可以的话,圣子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诞生于她的腹中,在诞生那一刻亲吻她。
如果——
可是,有些事是早已注定好的。
无论经过多少次虔诚的许愿,都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赫珏几乎是畏火一般,不敢与她涌动着滚烫情绪的双眸对视,哪怕江黛影微笑着沉浸在音乐当中,不会发现他的小情绪。
可他缓缓地转过自己的侧脸,面对着墙壁,可怖的阴影破坏了这一双硬质宝石似的眼瞳,他满怀不甘,以至于滋长鬼魅的阴暗。
——真讨厌啊………
他在无人注意的空隙,几乎面无表情,极力克制自己的双手不要收紧,不要带来哪怕一点让江黛影感觉到异常的可能性。
在一个节拍刚刚落下,下一个节拍还没有高高升起的时候,赫珏和江黛影打了个照面,她听到赫珏几乎是叹息一般说出一句话,蕴含着数不尽的温柔。
“什么?”江黛影眨了眨眼睛,没有听清楚。
而赫珏微笑站立,带着她以舞步路线为画笔,在舞池这张大画布上肆意挥洒着颜料,勾勒出繁复优美的线条,他低声说道:“没什么。”
“咚咚咚——”
复古式的钟摆发出一声洪亮的高喊。
十二点的钟声刚好敲响,舞曲正好掐在这个时间结束。
赫珏和她站在舞池中央,松开她的手,一笑,“十二点了,一切结束了。”
“你以为你是灰姑娘吗?”江黛影总是听他说一些故作深沉的话,她知道自己的孩子除了上学外,还有一份余外的“课程”。
为此她总是很担心他会受到太大的心理压力,为此不惜和自己的公公吵了好几次。可赫珏总是做他们俩的粘合剂,站在中间协调他们的关系。
他似乎永远是那么体贴,在孩子们叛逆成堆的青春期也总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可她是一位母亲,就算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担心的像是有一百个儿子的母亲。
“可惜你没有一到零点就会被打回原形的裙子、妆容和马车。”江黛影一把拽过他的手,以命令的口吻道:“继续来。”
“这真的是无法拒绝的请求。”赫珏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眼眸里的温柔像是能编织出一张细密的网,让所有人沦陷在其中不可自拔。
她微微一笑,容颜是娇艳的黑玫瑰。
“那你还不快点准备继续接着来!”
在舞曲重新开始之前,容颜清隽的年轻人缓缓的叹息一声,引起江黛影的注意。
“其实灰姑娘最怕的是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在王子面前。”赫珏意味深长,又浅浅笑道,“但是只要王子不在意,她又有什么会怕的呢?”
——希望如此。
他在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闲暇的想一些阴暗的东西。
——蒋慕安应该感到庆幸,她的小命可以多留一会儿。
至少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
…
回到自己的房间,赫珏坐在床边把玩手机。
他房间的布置和一般男孩不同,没有任何明星的海报或者其他青春期男生热爱的东西,房内物品物品强迫症似的排列,地板干净地像没有一丝灰尘。
他喜欢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其中绝对不包括正常人所追逐的低级趣味。
他打开一个联系软件,从无数个号码中找到其中一个,手指一拨,选择了视频通话。
另一边,蒋慕安睡在柔软的床铺上,卷起被子,将自己包裹。
她咬着嘴唇,意识朦朦胧胧。
她会感觉到冷,明明已经睡在了暖和的被窝里,身上的衣服也是干燥的状态,可她就是总觉得骨髓里透出一股冷如冰窖的窒息感。
像绳索一般将她脆弱的脖颈一圈圈勒紧,引发一阵战栗的抽搐。
似乎无论怎么样都逃脱不了这种可怕的感觉,它像如影随形一般紧紧跟着她,在这种认知下,蒋慕安瑟瑟发抖,好几次快要睡着,又强制清醒了过来。
在这样几乎让她恐惧尖叫的状态中,被深埋在被子里的手机发出一阵悦耳的响声。
——有人向她发来了视频通话。
她迷茫、慌乱的去找,她的父母还不知道他的情况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安慰几句就离开了,而她又形成了一种怪异的自我封闭,不想去找任何人谈话。
可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她太渴望得到一个倾诉对象了,于是当有人主动给他打来视频通话,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
“喂?”
拜托,说点什么都好!
她暗暗紧张,对面的人先没有入镜,只是一片黑暗,并且沉默了一小会儿,轻轻地呵笑了一声,绵长又轻慢。
不知怎么的,她身体骤然一僵。
“小安。”
赫珏迷人的皮囊和他那双干净剔透的眸子突然闯入她的视线范围内,近到能够观察瞳孔细微的收缩,细长睫毛微翘的弧度。
她的大脑忽然变迟钝了,以至于很慢才“嗯”了一声。
可这不是任何心动,而是一种被恐惧摄住心魂,很久才反应过来的战栗。
蒋慕安面对曾经的爱慕对象,有种没有理由的害怕,真奇怪,他令她联想到前不久给她留下了极大阴影的落水,可明明是赫珏救了她。
她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问:“怎么了?”“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句我曾经说过的话。”
他慢条斯理地微笑,“对了,你可能忘记了,现在我就让你重新想起来吧。”
——什么?
蒋慕安一愣。
赫珏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睛,瞳孔溢散点点的蓝。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胀痛,像是被突然灌入许多东西,情不自禁的发出一阵阵呻/吟,她痛苦的抓挠着头皮,揪下一大把一大把的头发。
错误的信息被删除掉,正确的信息回归,可这不代表仁慈,而是立刻让她回想起了所有被遗忘的恐怖,蒋慕安的手一僵。
——她想起来了,赫珏对她做的事。
她眼里满是红血丝,一点点地扭过头,看着屏幕里微笑的赫珏,他轻飘飘地扔出一句和当时一字不差的话。
“以为自己脱离了危险,又被重新拽入的感觉怎么样?
“啊啊啊啊啊啊——”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扔掉了手里的手机,像疯子一般蹬掉了床上的被子,然后滚下床,趴在黑暗的床底。
“你想做什么?赫珏?!!!”她咬着指甲,惊恐的大喊:“求你!我发誓我真的做错了,不管我做了什么,你要钱也好,什么都好,求你放过我!!!!”
“可我就想让你死。”赫珏好脾气的说,如果忽略他说出来的话。他戴上了耳机,为了防止吵到别人,而那恐怖的声波几乎对他毫无影响。
“放心,你在路上不会孤单的。”他眼底的蓝意扩大,迅速占满整个眼睛,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是不会控制它的滋长。
赫珏微微一笑,像是在数数一般慢慢说道:“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他的每个字仿佛在蒋慕安脆弱的神经上跳舞,并且疯狂蹦跶。
而他终于数完了,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深,“现在你的家里一共有14个人,包括你和你的父母,还有所有的仆人在内。”
“五分钟后,你的家里会有一起大火,具体原因不重要,关键是14个人都会死在这场火里,无人生还。”他好像在说一段既定的事实,几乎愉悦地发出一声叹息,缓缓地倒在床上,陷入柔软的床铺里。
“好了,在这五分钟内,你要做什么吗?”
他认真的询问道。
蒋慕安的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她几乎癫狂地大喊道:“不不不不不!你不能那么做,你这是杀人!!!而且是14个人啊!”
“好吧,看来你并不打算做出什么挣扎,那么——”他莞尔笑道,“我真诚的希望你人生的最后几分钟能够活得非常痛苦,那么就到这里,我挂断了。”
“不要!!!”随着蒋慕安撕心裂肺的哀嚎落下,他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将原本的页面切换到另一个联系号码的页面。
这次他选择了发信息,只不过在编写信息之前,他幽幽叹了一声,“不会吧,我脑子最近真的有点出问题了,竟然都忘记删掉旧信息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发了照片,让别人行使一个命令。
【抓住他,他将会是你这次召唤仪式上非常不错的祭品。】
而照片里的人物赫然是正在上课的白玖。
“以后可不能这样健忘了,会被发现的。”
赫珏微笑着删掉了这些信息。
他对他们下达了一次命令,让他们制造一场火灾,杀死14个人,并且要做得像意外一般。
对方好像是专门守在手机边等他联络,在他刚发出信息的下一秒,就立刻有了回复,好像从言语中都能感觉到其中的狂热。
【遵从您的命令,阁下。】
赫珏看完后,这次没有忘记把这些回复都删掉。
然后,他准备扔掉手机,上床睡觉。
可突然手机发出了一声震动,又有人给他发来了消息。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蓝眼睛的赫珏有些思维迟钝,微微笑了起来,反应慢半拍地开口道:“我说是谁,原来是母亲啊………”啪——
手机掉在了床上。
然而下一刻,随即极速涌上来的棕色疯狂的想和蓝色抢夺地位,很顺利的成功了,赫珏揉了揉眼睛,在放手的时候,嘴角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谁都无法看清他眼中情绪,只是杂乱的一团,难以形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4000字的大章哟~
第62章
白玖在拜访完密大后就准备回国了,他拒绝了威尔德先生想带他逛逛米国,欣赏一下某些独特“风景”和品尝美式食品的热情提议。
“好吧,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这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威尔德露出遗憾的笑容,不带任何恶意的那种,小声嘟囔,“我们这里的孩子都很热情、漂亮,无论男女,当然你更棒,非常美丽……”
白玖的眼皮轻微抽搐了会儿,他发誓自己瞬间明白了刚才“风景”的特殊含义,还希望食品也不要有什么奇怪的意思……
“我想我很好。”他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事实上他侧过了脸,带了点不自然的干巴巴,“谢谢。”
伊维特在继续当他不安分的胸针,时常搞些小动作,彰显存在感。
就像刚才,威尔德提出要带他溜达一圈的时候,他很不满地想要在他的胸膛上蹦跶,像是叛逆期的小孩要开演奏会。
搞得威尔德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他勉强才糊弄过去。
被白玖警告性地一攥,伊维特微微颤抖了两下,温顺地蛰伏了下来,只不过宝石透出了一种甜蜜的玫瑰色。
白玖和威尔德说过图书馆的异样,但没说明那位来者的身份,怕这位教授的心脏受到什么猛烈的刺激。
威尔德本人没感觉太多异样,当时走着走着,弗兰卡突然在冲他大叫,图书馆起了像雾一样的东西,而白玖不见了。
他也一脸痛苦地表示不用告知他太详细的内容。
“在神秘界,好奇心会害死一群菜鸟的,我会向上面打个报告。”威尔德硬朗的面孔上有些沧桑的习惯,“其实密大好像一直有很多被奇怪生物访问的事件,但那些东西并不会做太可怕的事。”
至少密大的建筑顺顺利利地存活到了现在。
接着,就是略带桃色意味的隐晦提议,不过被白玖断然拒绝。
对此,威尔德笑出了一口洁白的好牙,眨了眨眼,换了种说法,随后低沉的话语中有一些属于过来人的好意。
“男孩,你一定忘掉不好的东西,或者去发泄一下,让心情愉快起来,不然让它积压在心里太久……它甚至有潜伏期。”
威尔德耸了耸肩,像是很无所谓地说道:“我的一位同事在处理完一件事后……呃……”
实际上,白玖看到他灰蓝的眼睛里溢出了悲伤,犹豫了下说:“他发疯了?”
“比这更糟糕,他不仅发了疯,还用他的爱枪把自己的脑袋打得像个摔烂的大西瓜,包括他爱的人的心。”威尔德语速很快地掠过,口吻很轻柔,“我当时哭得像个小姑娘。”
白玖僵硬了片刻,他觉得此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他面无表情地吐出口浊气,他说:“谢谢,我想我会的。”
“你明白就好,希望你不会嫌弃我这个啰嗦的老家伙。”威尔德轻松一笑,他挪动步子,一指身后,“有人来接你了。”
他们已经处于当初的机场,还是那位剃了寸头的小哥,制服笔挺,对他友善一笑。
天空是明媚的湛蓝,微风徐徐,几乎一扫那双暗金色眼瞳带来的可怖阴霾。
但那只是几乎……在白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地方,他的心里被埋下了一颗恶毒的种子,是小小的精神诱导,没有比祂更会离间人心的生物了……
飞机缓缓起飞,造成巨大的冲击力,一只三声夜鹰缀在尾部,翅膀被吹得斜斜。
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略显疲惫的青年不放,呈现一种不详、不愉快的暗金,时不时发出低低、尖锐的窃喜,并且执着地跟随白玖来到了另一个国度。
一下飞机,回到家里,白玖倒在了做工精细的布艺沙发上,阖眼睡去。
甚至在伊维特试图让他去床上睡的时候,他烦躁地挥了挥手,让他别打扰自己。
“哥哥,你好好休息。”伊维特觉得自己像一位完美的妻子,在安抚完酒鬼丈夫后,还要处理一大堆呕吐物。
其实也差不多,只是离开几天,家里的某些角落就会积攒灰尘,虽然肉眼并不可见,可逐渐点满了家务技能的伊维特绝对不能容忍这些细微的入侵者。
他穿上了小围裙,拿起抹布就开始清理,还顺便很体贴地给白玖做了顿饭,为了不打扰白玖的睡眠,他没有哼欢快的小曲。
当三菜一汤摆在桌子上的时候,悠悠转醒的白玖正把叉子嵌入浇了蜜糖的松饼里,伊维特非常喜欢做甜品,无论是否接近正餐时间。
当他在弥漫饭菜香的空气中,享用热气腾腾的食物,越发也觉得自己像是娶了老婆的男人。
“咔嚓——”
筷子撞击了下碟子。
立刻,白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恶心,可实际上他的耳垂不由自主地爬上了绯红,并且弥漫到了脸蛋上。
而伊维特注意到了,一边饶有兴趣地观察他这一变化,一边摄取那些他根本不需要的食物。
在餐桌上,白玖可能下意识地在掩饰这一异常,说了下其他无关的话题。
比如,他们应该和国家部门保持良好的关系,还有要准备奈亚拉托提普下次来袭的准备。
伊维特表现得很有耐心,一直在白玖的事情上,他都一向非常关注。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只暗金的鸟眼睛通过门口的猫眼观察内里的情况,隐隐约约转来扇动翅膀的声响。
细长的鸟嘴里压抑一阵男人的低沉笑声。
——在你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危险已经悄悄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
…………
……
…
午夜0点时分。
白玖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沉入更深层次的梦境。
死灵之书给他带来的影响比想象中要大,至少他的神经在与奈亚拉托提普对持和回家之前的这一阶段一直在紧绷中。
以凡人之身直面一位神祇,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的。
所以一回到可以安心的住处,他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安然睡去。
这场梦异常沉重。
可它却是那种少见的清醒梦,他在梦境中反而意识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以极快的速度下坠。
白玖震惊地反应过来,他想摆脱这一处境,可不知从何处出现了许多只细长青白的手,桎梏住了他的所有行动。
他直直下落。
白玖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了有人在搞鬼。
而头号嫌疑犯就是——
他很快到了底部,白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他所处的这一领域有光,像是在一处舞台上,聚光灯朝着他打。
而表演者一共有两位,除了他,另一位也面带微笑慢慢登场。
衣冠楚楚的绅士对他友善一笑,还是熟悉的装扮。
“晚上好,抱歉打扰了您的睡眠。”
白玖冷漠的面孔上没有一丝波动,他黑漆漆的眼瞳里跳跃寒芒,像墓地里的鬼火。
他面无表情地说:“奈亚拉托提普,你想做什么?”
“请不要对我抱有那么大的恶意,我只是想来给您一点小小的帮助,绝对友善的。”祂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笑容满面。
“我只希望你滚出我的梦。”
白玖冰冷地说道,还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你不打扰我们,就是给我最大的帮助了。”
“您可真是无情啊……”外神微歪了下头,祂低低地说,像是和自己闹腾的心上人在说话,始终面带微笑,“我偏爱于您,想让您在与那位即将来临的争端中取得胜利。”
“为什么要这样冷漠呢?”祂甚至是一边以几乎控诉的语气,一边唉声叹气,“您的半身如此强大,难道就没有什么危机感吗?”
“他越强大,越能让你忌惮。”白玖扯了下嘴角,“我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坏处。”
外神轻轻笑了起来,“您可真是被他宠的太过天真了。”
“好了,废话说完了,那我来说一句。”白玖漆黑的眼珠转了两下,“我是绝对不会信你的任何鬼话的,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
“至于你说的那些什么权利,王座上只有一人……我相信伊维特不会背着我做什么小动作的。”他嗤笑,觉得这一切荒唐可笑,“如果他这要对我起什么坏心思,为什么当初要阻止我自杀?他所谓的竞争对手的命还是他要死要活的留下来的。”
然而奈亚拉托提普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祂轻声道:“今时不同往日,欲望是会慢慢滋长的,至高权柄谁都不会放手,您如此相信您的半身,可他未必对您忠贞不渝……”
“就像他私下瞒着您做了一些小动作一样,啊,这种小秘密有时候很可爱,像一块小蛋糕,但要是添加上了贪婪的意味,可就彻底变了——”
“所以你还想说什么?”白玖几乎是下一秒就要冷哼出声,可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推力,视野往后退,奈亚拉托提普的脸在他眼前消失——
祂有种一切竟在掌握的愉悦,向他行了个礼。
“不,没什么,希望您一直能保持您的想法,那么下次见,阁下。”
祂的尾音刚刚落下。
双眼猛地睁开,白玖骤然从梦中醒来,身体在床上弹跳了几下,脸部肌肉狠狠抽搐。
“该死的——”他低声骂道,后缀词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却在一瞬间,白玖忽然止住了咒骂,因为他想到伊维特就睡在自己身边,他的异常肯定瞒不过他。
或许他该找个理由什么的……
就这样准备好了被询问的打算。
他这样想着,摸索着床边,却慢慢皱起眉头,往旁边一看。
——他身边的床铺空空荡荡。
伊维特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奈亚在使劲搞事,白玖绝对不信,却在发现伊维特不见了的时候,像极了怀疑老婆出轨的男人
今天的更新是我用手机打出来的……电脑没问题,但我家的网断了(微笑)
第63章
时间拨回一小时前。
没有窗帘遮掩的玻璃窗泄露进丝丝缕缕薄凉如水的夜色,星光熠熠生辉。伊维特从来都不需要睡眠,可他听见枕边人浅浅悠长的呼吸,也有了若有若无的睡意。
他甚至像人一样,带着困意地打了个哈欠,一如往常。
会无聊吗?
不会啊,一种习惯早就浸透到了骨髓里。
变得像吃饭,喝水,成为了每天必做的事。
在每一个白昼,每一个夜晚,时针、分针和秒针掠过表盘,时间在不知不觉地流转,他敞开自己或许并不柔软的内在,全心全意地去接纳一个人的所有。
正如眼下,他捕捉着白玖时时刻刻的生命律动,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甚至他能够数清楚对方一个晚上呼吸声的节拍。
一次,两次,三次……
他默默地在心里念道。
一张被子轻轻覆盖在两个人的身上,将两具年轻的身体包裹在一起。
伊维特的体温调得比正常人的要高一点,但又不会过于烫,他几乎是严丝合缝地紧贴白玖,时常将他拢入自己的怀中,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就像个肉垫,还是全自动的那种。
如果白玖起夜,他会很乖地爬起来,躺在一边,随时递水。
已经将近凌晨。
伊维特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一小半,昏沉的光融进他灰白的眼睛里,不是特别情况,它从来没眨过一次,像一对假眼,被轻易渲染地浓墨幽深。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将会是一个和往常一样平静的夜晚。
然而,意外就在他这个念头落下的时候发生了。
细微的声音从缝隙钻进来,窗边簌簌地落下一片阴影,折射的光斑在到灌入他眸子中时改变了轨道,伊维特几乎是瞬间察觉了。
有着细长鸟嘴、全身披着漆黑羽毛的鸟悄悄停在了窗户外边。
就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它最开始一动也不动,活像一只黑木雕出来的木偶,在伊维特注意过来时,侧脸部位故意紧贴玻璃,好让对方看清它细小诡异的瞳孔。
——中间这一点收缩的双重圆圈像是无声无息运作的深渊。
它直勾勾的往里面看,凝视这一对关系亲密的“兄弟”。
“我不是说过了吗?”伊维特在夜色下的脸如大理石般坚硬冰冷,且又清如银月,嘴边挤出一抹扭曲的弧度,他一点一点从床铺上爬了下来。
微凹陷的床垫恢复正常,白玖在睡梦中失去了温暖的肉垫,不太习惯地皱了皱眉,往里缩了一下,重新沉入黑甜的睡眠。
伊维特没有穿鞋子,一丝灰尘也不会粘上他,他就赤/裸着苍白的双脚,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只鸟,杀意没有任何预兆地溢散在空气中。
无可挑剔的容貌让他像一位走下神坛的美丽神明,可当他指尖轻轻点在窗户上,沿着鸟脖子,拉开一条细长的痕迹。
漂亮的面孔倒映在窗户的投影中,经过一重虚化,更像极了一个随风缥缈的幽灵。
而这只鸟在挑衅他。
它的目光从没有留在伊维特的身上,而是紧盯睡觉的白玖。
这就是对一头守护视若生命珍宝恶龙最好的激将法。
伊维特把冷笑尽数咽下。
实质化的身体开始变得像雾一样淡,不一会儿,他在原地的身体就消失了,借助窗户一点小小的缝隙,向外延伸,逐渐成型。
而这只鸟也终于像是感觉到了危险,扑打着翅膀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上天际。
它的躯体不大,属于小型鸟类。它们一般飞的不高,体型太过娇小,呼吸系统不够完善,不足以在空气稀薄的高空中摄取足够的氧气。
而这只鸟打破了常规。
几乎是不断冲击鸟类的飞行极限高度,哪怕柔嫩的翅翼摇摇欲坠,表皮绽开一道道血花。
身后的追随者比它更快,雾状的身体化为一道道细长的触手,撩开水汽凝结成的云彩,一把将这只大胆的鸟紧紧地攥住。
雾气包裹着鸟,在空中凝结成伊维特的模样,而束缚住鸟的地方就是他的手掌心。他在人类几乎无法呼吸的高空,不带一丝干扰性地开口:“我想我警告过你的吧?”
“嘻嘻嘻——”
鸟并没有张嘴,可是低低的窃笑声从他的掌心里钻了出来。
“看来你还没听明白啊。”伊维特冷笑着收拢掌心,几乎能听见鸟类骨骼破裂的咔嚓咔嚓声,血肉与皮毛凝结在一块儿,被挤压成模糊的一团。
可窃笑声始终不肯停止,越来越放肆、高昂,伊维特也陪着它,直到让手里的那只鸟成为看不清楚的一坨,被他边缘萦绕的阴影一口吞下。
味道糟糕透了。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会杀了你!”他几乎是与那时一样的言辞森冷,衣角猎猎飞舞,“奈亚拉托提普——”
“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是毫无顾忌的大笑,没有那么尖细恶毒,但依旧在折磨伊维特的耳朵,被他拟态的听觉接收,久久回荡在这片漂浮片片云朵的高空。
伊维特皱眉,猝不及防的被拉入一个刚制造出来的空间领域里。
这里无人打扰,无需规避。
奈亚拉托提普降临了。
不止有一个化身。
身穿五光十色长袍,脸庞高贵的黑法老迈着大步走来;娇艳动人的少女,踩着高跟鞋,精致华丽的旗袍上绣着一朵朵祥云,以扇子遮面;一只火红的独眼裂成三瓣,全身漆黑的怪物嘶吼着飞在空中,于无光的领域横行霸道;丑陋的巨人挥舞着面部的触手,每踩一步,空间都会震荡。
黑发金眼的绅士是他们的领头人,风姿翩翩,西装衣角粘着一点血迹与羽毛。
祂们同时并行走来。
祂们同时冲他笑道:“希望今晚能给您带来极致的享受。”
不管是不是人形,有没有嘴巴,他们的口中不约而同的说出这句话。
“我最近不太想吃宵夜。”伊维特低下头暗自嘟囔了一下,再抬眸时,眼底是割裂人与非人界限的凛冽,“但你们为什么要送上门给我加餐呢?”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并不美味但丰盛的宴席,甚至是微舔了下嘴唇,属于黑暗的一部分在叫嚣着与它原本出自同一根源的同类搏斗,撕咬。
奈亚拉托提普们大笑着,迎接向祂们凶狠扑来的黑色阴影。
………
……
…
这场不处于人间的战斗无疑是惨烈的。
原本萦绕在伊维特身侧的浓稠阴影慢慢变得寡淡,表层延伸出无数条细细的黑线,将自己的战利品拉入领域吞噬,原本黑色有变为灰色的趋向,可又慢慢的恢复原样了。
伊维特这样的非人生物甚至这场斗争中感觉到了几乎暴虐的快感,他如一只品尝到了鲜美食物的野兽,克制不住眼中的愉悦,肉块与浊液堆积在他的身后,等待他的取用。
液体被泼在他的脸庞,顺着发丝缓缓滴落,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的娇艳玫瑰。
而又一点点的逐渐剥离,转入他消化的胃囊,食物最好一点都不要浪费。
而最后一位,还活着的奈亚拉托提普的人形化身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低低地在笑,又忍不住惊叹,“您的力量完全的超越了我。”
“废话,我是你爹。”伊维特这时候还有心情冷嘲热讽,“儿子还能越过爹去?”
“我只是在想,您有没有兴趣再越一步?”祂倒也不生气,诱哄一般劝说道,“登顶宇宙的至高王座,您那位碳基元素组成的另一半甚至根本无法反抗。”
“他是如此的弱小啊!当然,如果以人类的标准来算,算是顶尖了。”可对于神来说,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祂显然更青睐拥有阿撒托斯一部分力量的伊维特。
“为什么要让他挡住您不断前进的脚步呢?”
祂说道,“杀了他,吞掉他,取回分割成两半的权柄,您就能瞬间跃升到我主的本体当中,从此什么都好,您将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
“恐怕我和你没说清楚。”伊维特面无表情的说,“那我就再说一遍,我永远、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杀了他?你是在开什么玩笑?”
他直接拽住这个家伙的领口,让祂直视自己暴怒的眼睛,“我警告你,不要再一次惹怒我——”
“看来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将您驯化成了一只狗。”
祂歪了歪头,原本俊美的脸庞显得无比狼狈,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情绪,开口道,“瞧瞧您,简直是恨不得跪在他的脚下,让他拽紧您的狗链子。”
“对啊。”伊维特嗤笑一声,“我是不是没把项圈套在脖子上,你就不清楚了,好的,我这就回去买一个,让你知道我这条恶犬有多么忠诚。”
“所以,下一次你再来打扰的话,我就会像现在一样。”他调用力量,把祂的最后一只化身撕个粉碎,让整个作为临时战场的领域分崩离析。
他在一片死寂中离开了这片区域,“扑过来咬你!”
他从高空一跃而下。
“我这就回去找我的主人。”
几乎是瞬间,跨越了无数距离,
他稳稳地回到了地面,生长在墙缝的野花掉落了一滴露珠。
伊维特刚想以原来的方式回到房间中时,眼眸忽然一顿。
因为——
原本在睡觉的白玖却站在窗边,像是等待了许久,脸色呈现如雪一般的颜色。
月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肩头,眷顾这个异常美丽的青年,他皮肤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动了一下,轻声询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的网还没有好……嘤嘤嘤,打字好艰难。
祝大家七夕快乐!
第64章
“我刚才去——”
伊维特刚想说实话,话锋却不由得一顿。
他注意到了白玖眼角边淡淡的青,在被月光几乎过滤透明的肤色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
在国外,奈亚拉托提普的事给了白玖很大的心理压力,虽然他嘴上不说,伊维特其实都明白,白玖痛恨那时面对神被玩弄的无力感,即使最后伊维特成功驱走了祂也一样。
几乎达到人类顶峰的力量在更高层次的物种面前什么都不是。
白玖冷漠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敏感的心。
伊维特想要代替那单薄的胸膛好好守护它,猝不及防地袭击会让它有更大的负担,他内心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可以撒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
于是,他微笑道:“我去看夜景了。”
“夜景?”白玖很轻很轻地问,放在背后的双手突然攥紧,指甲刺入了皮肉。
不知道是不是和相识很久并且很特别的人在一起,自己就会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分辨得清他随口的言辞有没有虚假存在其中。
白玖不知道这种特殊能力是存在情侣之间,可他就是很清楚知道。
——伊维特在说谎。
这无端让他被埋下种子的心脏收紧一刻。
一时间怀疑的种子得到了萌发的养料,迅速地抽根发芽,扎根在心田。甚至白玖不是认为伊维特在背着自己做坏事,只是对他有小秘密的猜测。
这就够了,奈亚拉托提普施加的扭曲暗示足够让它转化成另一种可怕的东西。
当你和外神的精神连接过一段时间,就会受到那种“污染”。
这是脆弱的人心不能抵御,也无法抵御的,白玖会情不自禁地去怀疑、恐惧,并且他会认为这是他自发的行为,完全出自于内心。
完整的,一根骨头都没少的三声夜鹰在暗地里窃笑。
白玖也有了自己的秘密,比如他下意识的隐瞒了奈亚拉托提普来过他梦境的事。
“是啊,哥哥,你知道我不用睡觉,实在太无聊了。”其实一点也不无聊,伊维特在心中自动反驳自己一句,“所以我就出去逛了一下,当然,绝对没有让其他人看见!”
伊维特眨巴着眼睛,装可怜手到擒来,敲了敲窗户,“有点冷,可以让我先进去吗?”
说着说着,他瑟缩了下身子。
辛亏楼层外面有一个小小的落脚点,可以供他站立,不然就算现在是凌晨了,一个大活人飘在外面,也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白玖眼眸凝滞了一瞬,歪头,纤长的发丝微微模糊了他锋锐逼人的五官。
他的头发许久没剪了,频繁的魔力因子会刺激身体的生理活动,再加上现在学校放假了一段时间,没人检查就没有管,现在半长不长地散落在肩头。
他不知为何一言不发。
伊维特一直浸润在凌晨清冷的露水中,等待了许久。
其实可以完全不用询问白玖的意见,钻入温暖的室内,可他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听话,就奈亚拉托提普所说得像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主人看不见也就算了。
可他的主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一条好狗是不能擅自行动的。
于是他们就隔着一扇玻璃对峙了好一会儿。
就像某种电影场景里的男女主角,经常把满腹的爱意悄悄藏起,难以靠唇舌溢出,至少此情此景和双方精致的面孔比较符合其中的设定。
伊维特自己倒没什么,可他看到白玖的唇角越发透出失血般的白,就决定做些改变。
他慢慢蹲下身子,掐断墙角一小朵野花的根经,讨好性质地把脸贴在玻璃上,“送一朵花花给你,哥哥收下就让我进去,好不好?”
他倾吐的热气让玻璃覆盖了一层白雾,白玖微眨了下眼睛,伊维特怕他看不见,扯起自己的袖子对着窗户擦了又擦。
夏末的凌晨是有些冷的,火红的野花还带有点湿润的露水,花是随处可见的低贱品种,可这滚烫的颜色多多少少让白玖被冻得有些冰冷的心脏融化了一点。
他感觉自己无端阴郁的心情好了点,于是状若无事地笑了一下,“好啊,如果这种花能到我手里的话,我就让你进来。”
“嗯。”
伊维特一口答应下来,笑得格外灿烂,让他心上的坚冰更加融化了一层。
白玖忽然清楚自己是在故意刁难,在心底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会儿,决定放弃这莫名其妙的怪异情绪,让他直接进来。
可还没有等他打开窗子时,他就突如其来地被拥抱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有人抱着他倾倒在这张不大的床上滚了一圈。
视线稳定下来,白玖身上压着一个伊维特,对方一头及腰的长发失去了某种束缚,肆无忌惮地散落在他的脖颈间,旖旎地铺满了白床。
他们的发丝缠绵地交织在一起,白玖能感觉温热的吐息,让他的心脏漏了一拍。
罪魁祸首压在他的身上,得意洋洋的笑:“哥哥,你允许我进来了,但你没有说不能作弊。”
窗户门洞大开,夜风猛烈地吹打着窗帘,月光大面积地溜了进来。
“当然,别忘了还有你的花。”伊维特好像是没有看到白玖那副要杀人的眼神,若无其事地把花插在他的发间,有点像调戏人的小流氓。
比鬓边海棠更美丽的是美人楚楚动人的面孔,白玖的嘴边有了点淡淡的血色,像沾了血的白蔷薇,垂眸之间,纤长的睫毛打下一片深邃的阴影。
“知道了。”
他轻轻冷笑。
伊维特被他这副姿容搞得愣了一下,然后腹部受到了一股冲击力,他很夸张的“嗷”了一声,滚到了床下。
白玖面无表情地收回踹人的脚,缓缓地躺下来,正要拉上被子的时候。
他的脚踝被握住了。
白玖身体一僵,面对着床里的墙壁,给手掌心又增添了几个半月状的掐痕,身后缓缓传来抱怨的声音:“哥哥,你的脚好冰啊!”
“那你可以松开。”他回答的话也像含了冰一样,却得到伊维特一句理直气壮的:“不要!”
“我给哥哥暖暖。”他低头,手掌握住纤细脆弱的脚踝,慢慢往下移,顺着脚背黛青色的脉络,像是要替他一点点梳理开错乱连贯的血管。
白玖的体温一向很低,更别提他赤/裸着双脚在窗边站了许久,呈现新雪一般的病态颜色,想让人情不自禁地去亲吻舔舐。
白玖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故意的表情很凶,脚趾头却缩了一下。
发间火红的野花经历了几番激烈的震荡,已经落在了床单上,被他压在了下面,碾出了点点的花汁,揉碎的花瓣散落在床单四周,点点的红落在雪白的被单上,像凌乱暧昧的暗示。
可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伊维特真的用他模拟人类的体温在给他暖脚,只是白玖对于接触性亲密动作一向很敏感,绷起了足弓。
他的额角鼓胀,突如其来的痛苦流淌过四肢,他艰难地咽下了一记闷哼。
紧接着,他的脸色变了,变得泡过冰水还要难看。
“好了,放开。”白玖在这种暧昧的氛围内沉默了许久,声音带上了点沙哑,他使劲挣脱了一下,伊维特也很顺从地放开了。
他像一条蜿蜒无骨的蛇似的爬上了床,也并且想用柔软的蛇躯圈住白玖,却在似笑非笑间发现了白玖的异常。
他的全盘动作都停止了,甚至脸色变得比白玖的还要难看。
“哥哥!你怎么了?”他慌乱又无措的询问,“我弄疼你了吗?”
白玖只是激烈的喘息了一声,冰冷的汗液打湿了他的发丝,粘在面庞上。啃食骨髓的幻痛顷刻间袭击了他,比任何一次来的都要猛烈。
像有一只恶魔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黑色的指甲狠狠地扣挖着,白玖只感觉被伊维特触碰过的皮肤像挨了好几下火辣的鞭子,被火灼烧过般痛。
幻觉把他过往的不堪都捞了出来,大笑的男人,上下晃动的斧头,孩子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一场名为“爱”的游戏。
白玖湿润的眼中浸泡出了杀意,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一时间想要不顾一切地把那个男人揪过来,然后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这种该死的——
精神烙印,他简直受够了。
可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忽然觉得这都是无用功。
好吧,这不是杀个人的事,他觉得要把自己的灵魂重塑一遍才够缓解这种痛苦,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它。
他在恍惚间,眼瞳涣散地抵着伊维特的额头,语调飘渺地问道:“伊维特,你刚才对我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想法吗?
伊维特透过额头感同身受地只知晓了白玖的状况,没有味觉的他感受舌尖涌上了一点苦涩,像苦艾酒的余韵,缠绵的回荡在他的口腔。
于是,他违背了自己的内心,说道:“只是正常的亲近而已,不,我什么想法都没有,真的,我发誓。”
他察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好像被抓住了什么痛脚般难过地,明明他并不是人类,不会有这种感觉,又或者是他的内核是由人的一部分灵魂组成的。
白玖的皮肤很脆弱,很轻易的就被弄出了点点的红痕,像一片雪地开出了点点的红蔷薇,与野花汁液在白被单上的大肆渲染一起,这都是某种不可辨别的罪证。
可白玖像是贿赂过审判人员的罪犯,他知道审判自己的法官会判定自己无罪,仗着这份纵容。
于是,他明明清楚自己的罪行,却更加过分地给自己下了暗示,蒙蔽了内心,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大摇大摆地忽视了这些罪证,溜出了法院。
伊维特的顺从成了他最大的优势条件。
他后退了一步,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些折磨他的痛楚像来时那般离开的很快。
白玖微眨了下眼睛,一点点生理盐水被挤出来,搓揉出眼尾的红痕。
“好了,我像我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白玖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我可能想我需要去洗个澡,就这样。”
他下地,床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只留下了伊维特一个人。
在浴室哗哗的流水声中,他低头给自己盖上被子,把整张脸埋在了里面,不清楚他此刻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不过,伊维特很小声地和自己偷偷说:“我最喜欢哥哥了,就是喜欢。”
不比爱低级,只是另外一种形式而已。
浴室里有节奏的流水声似乎顿了一下,接着又像之前那样继续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中途,越写越涩,我甚至可以觉得他们可以接个吻,然后滚床单(实际上确实滚了)。
解释一下,就是白玖被搞得有些心动了,甚至自己都知道那是爱,然后还要自我欺骗hhhhh,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第65章
赫珏生病了。
他病怏怏地躺在自己的被窝里。
一张单薄的被子轻轻盖在身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双眼紧闭,就像一个即将临终的死人,这条被子会成为他的裹尸布。
事实上,只是轻微的发烧。
在医生过来一趟后,回答满脸担心的江黛影。
她也心疼的询问赫珏是不是很难受,打湿了毛巾为他擦拭手脚。赫珏不像往常那样若无其事地展现温和的态度,一双眼睛望着天花板,轻声说他想要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江黛影对一反常态的儿子更心疼了,一口应下,考虑喝觉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于是去厨房给他熬粥。
她是被父母娇惯长大的,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不擅长厨艺,可在煮粥方面还是有一点天赋的,煮好后端过来,轻轻地为他带上了门。
她掏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出来一条信息。
【今天回来吗?小珏他生病了。】
然后,她没有等待对方回复,把手机放回上衣口袋里,站在楼梯间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一样啊。”
一滴泪珠滑落脸庞,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濡湿了一小点羊毛地毯,形成微深色的痕迹。她擦了擦眼角,好像刚才不小心让眼泪滑出眼眶的人不是她,又扬起轻松愉快的笑容,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
完全看不出刚才脆弱的样子。
在她走后不久,赫珏一脸平静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视线掠过被磨得像蓝宝石一样的玻璃窗,他看到了成片开的烂漫的玫瑰田,红宝石一样的花朵形成一道亮色的波浪。
显得蓝玻璃透出隐隐约约的红。
他忽然轻轻的喘了一声,离开了窗户旁,鲜血夺眶而出。
就像左眼眼球开了一个小口子一样,汩汩不断的流淌出来,赫珏连忙低头不要让血沾到衣服,不然等下被江黛影看见了就不好解释了。
很快,鲜血在地板上堆积成一小滩,他一边拿餐巾纸使劲擦了几下,一边捂住自己的眼睛,总算是处理干净了。
“你能不能安分点?”
把沾血的纸团丢进垃圾桶,赫珏对着空气开口。
他的语调很少有这样烦躁的时候,此时却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血流的越发欢快起来,似乎是对着他挑衅。
赫珏听到自己大脑浮现出一个声音,就像是有人趴在自己耳边说,带了点恶劣的笑意。
【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去完成母亲的命令?】
“就为了这个,你是要和我造反吗?”赫珏冷笑了一声,“你要是现在把我弄瞎了,你讨不了好处。”
【我是为了催促你呀!】那道声音肆无忌惮地大笑,【毕竟我们天生就是一体的,总该是要帮你一把的。】
那道声音刚落下,赫珏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到了床边,一把掀开枕头,取出隐藏的东西。
——一把匕首,刀刃淬炼出深紫色的光芒。
上面涂有剧毒,只要划破一个口子,就会给受害者带来无尽的痛苦。
不仅只是致死,被它划伤人的身体会被强烈的毒性侵蚀,过程中不仅是五脏六腑会全面罢工,而且在临死前皮肤会布满流脓性的烂疮,会产生被硫酸腐蚀灼伤的痛苦,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最后崩溃烂掉。
它的效果在一个活人的身上亲身试验过,毋庸置疑。
赫珏极力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不断伏在床边喘息,那么嚣张的蓝意却不曾退却,占据了他的左眼眼球跟他打擂台,还未擦干的血混杂着蓝色,狰狞得有些可怕。
在他的成年日将近,他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身体的另一股力量了。它甚至有意识,并且源自于他的灵魂,就像它刚刚所说的那样,他们天生就是一体的。它代表了他最为冷酷残忍的一面,虽然他本身主控的意识也好不到哪里去,私底下不知道做过多少脏活,可它是真的对人类所谓的道德范畴毫无顾忌,一丝一毫都没有正常人有的感情。
所以啊,它当然不会在乎赫珏最想要守护的人,它想让他完成【母亲】的命令。
至于那道命令是什么……
他的回忆很快就拨到了三天前。
他刚刚接到那条短信时。
赫珏压制了他的另一个意识,看清楚来信者的时候,一时间脸色难看的无法形容。
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下一秒就要呼吸不过来一样。
因为这就像兴奋上头时泼的一盆冷水,打破他美好幻想的一记铁拳。
——它告诉他梦该醒了。
偏偏另一个意识还在嘲笑他。
【怎么?怕了?你当初让人绑架白玖送他去死的时候,可不像个对着一个女人谄媚讨好的懦夫。】
赫珏跟它斗了那么多年,勉强保持住了自己虚伪的假面,只是冷笑一声而已。
随后,回复了对方。
【我马上过来。】
他听着另一个意识的冷嘲热讽,直接从自己房间跳了下去。
三楼,他稳稳的落地,躲掉了巡视的保安和避开了所有的摄像头,赫珏在外面远远的看了一眼溢散暖黄色灯光的房间,深呼吸一口夏末的空气,一头栽进茫茫夜色里。
他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他走过热闹的都市,最终到了少有人烟的郊外。
森林里,只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崖壁,他怕打着一块块坚硬的石头,几分钟之后,原本光滑平整的崖壁凹陷了下去,留出一个小小的洞口,里面的隧道深邃狭长,最初的入口遍布针孔摄像头。
他一进去就被拍了。
似乎没有边际的洞口像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将他的身体一点点吞下。
赫珏神色平静地往里走,其间经过无数个转弯,避开无数条遍布陷阱的死路,终于走完了这条似乎没有边界的隧道。
他到达了目的地。
如果不从洞口进入,一般人简直不能想象这里是建在地下的。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宫殿,到处都是精美的浮雕和复古欧式的设计,随处而立的雕像上贴着一片片的金箔,隐隐约约可以见到青年俊秀的容貌轮廓,只不过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华贵。
“阁下,您来了。”
一个黑袍人一脸尴尬的站在一间房间门口。
如果不仔细辨认,他的黑袍和当初绑架白玖的那帮人根本没有任何差别,但他的领口处绣有三个扭曲的星星图案。
在这所地下宫殿行走的所有人都穿着这种样式的黑袍,只是有些人中的衣服没有这点多余的设计。
可这象征着地位,以及更高层次的荣誉。
赫珏神情淡漠的点了点头,没有在外人面前那么礼貌温和。
此时他更像是宫殿内一尊冷冰冰的雕像,适合被供奉在高处供人瞻仰。
他已经听到了里面女人尖利的吵闹声。
“那么卑下我就退下了。”
对方弯腰向他施了一礼,眼中充满了病态的狂热。
赫珏不置可否,推开了门。
于是女人的吵闹声没了这一点单薄的遮挡,更加肆无忌惮的倾泻出来。
“该死的,你是不是在看不起我?!!!也认为我比不上江黛影那个婊/子!!!该死!该死!该死!”
那个暴怒的身影举起一样东西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一个倒地的人身上,对方每被砸一下,肢体就会不断抽搐,并且泄露出一点撕心裂肺的哀嚎,依稀可见肉/体的碰撞硬物的声音。
开门声也被淹没在不断的辱骂和摔砸中。
赫珏走过去,自然而然地阻止了那个发怒的女人,语气毫无起伏的说:“他快要死了。”
对方的动作一顿,微眨了下眼睛,包含怒气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甜美,像快要融化的蜜糖。
“所以呢?”她微笑举着伤人的东西——那是一尊雕像,洁白的表面沾上了猩红的血,不再拥有充满神性的圣洁。
猛烈的打击停下来了,受害者得到喘息般呻/吟了几下。
赫珏则神色自然地接过雕像,狠狠地砸在了那个倒霉蛋的脑袋上,一点苟延残喘的机会也不给他,直接将他的脑袋搞得像个被砸烂的西瓜,红色和白色的果肉喷溅了一地。
他淡淡道,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就直接让他去死,您觉得怎么样?”
“亲爱的,你做的非常好,敢于嘲笑我的人就该拥有这样的下场。”
女人拨弄着鬓边的碎发,似疯癫又似正常地大笑起来,“还是一样如此的深得我心。”
她的语气娇俏的像个少女。
同时外表也是,她有一张年轻妩媚的脸,被朱砂点过似的鲜红双唇,苍白的脸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俏丽的棕色眼睛充满水润的光泽,一头漂亮的长发如瀑布般洒下。
年纪像是不到二十岁,一言一行都充满少女的青春活泼。
可是她的声线拥有即使是那种故作甜美的语气也不能掩盖上了年纪的沙哑。
“我亲爱的孩子。”她突然紧紧地抱住了赫珏,像是一条拥有自主意识的绳索般捆住了他,“我真高兴能拥有你这样一个好孩子,只有你才会无条件的支持我,满足我的要求。”
她低低地轻笑,不发疯时候的五官依稀能够看出几分赫珏的温和。
“可你又不能时常来陪我,啊,你陪在那个婊/子的身边……”她的语气忽然变了,泄愤似的踢了一脚被那个打碎脑袋的人,绣以红黑繁花的长裙多多少少沾到了一点脏东西,“她夺走了你,她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丈夫,并且时时刻刻都在嘲笑我。”
“是的,我能听见。”她愤愤地大喊,刚才的平静全无,简直就像个狂躁症患者,“她在笑话被她夺走一切的我!!!”
女人焦躁的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漂亮的五官完全被她扭曲的表情给破坏了,她一路上打碎了许多奢华的家具,好像就是她所怨恨者的脑袋,“真是叫人无法忍受,她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我希望你——我亲爱的儿子。”她的胸口起伏几下,忽然把脸贴近了赫珏的脸,两双棕色眼睛是那么的相似,一双平静,一双癫狂。女人用毒辣的心脏,笑吟吟地说道:“去杀了江黛影!”
“我不仅要夺走她的丈夫,反正已经差不多了,她的丈夫在渐渐疏远她……呵,她都不知道这是我做的小把戏,一点点符咒就能做到……我还要夺走她卑贱的小命,她活的真是够久了,一天天的让我心痛难耐。”
她抽出一把闪烁紫色光芒的匕首,上面淬了狠辣无比的毒。
“哦,对了,在她临死前别忘了告诉她。”女人一字一句道,“她这个蠢货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而她亲生的儿子被我扔到某个酒鬼的家里受苦,活的像条癞皮狗一样被人嫌恶,而且替你背了十几年你生来就有你父亲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伏笔揭开了,没想到吧!
前面其实有很多暗示的。
第66章
“她绝对想不到你会捅她一刀,甚至是她替你挡命、从没过一天好日子的亲生儿子在有一天被榨干净后,也会被你送去陪她,那小杂种简直长得跟她妈一模一样。
“你马上就要成年了,很快就能控制好你生来就带有的气息,到时候那小杂种就没用了。”
或许是联想到未来美好的场景,她双颊怪异的红晕变得更深了一些,舒畅的喘息了一声,扯开了自己领口的衣服。
胸口暴露出丰满的一片白腻,少妇般的身材,再配上少女般甜美活泼的长相,能让许多男人为之神魂颠倒。
她是谁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深深的恨着江黛影,下定决心要毁掉她的一切。她本人的真实身份早就在多年以前被登记为死亡了,她的父母多少顾忌着一点儿女情分,给她树立了一块墓碑。
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死人暗中谋划了恶毒的计划,只是杀掉江黛影还不够,她要一点点剥夺这个女人的所有。女人曾经有一次神秘的遭遇,和某种高位生物结合,生下了一个外表与正常人相同的孩子。
——他是赫珏。
他生来就注定不凡,轻轻松松地突破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并且拥有奇特的能力。
可他到底不是正常的产物,与生俱来周侧萦绕着一股讨厌的气息,来自于他那位不是人类的“父亲”,可以理解为高位物种碾压低位物种带来的恐惧,不仅仅是人类,就连一般感官敏锐的动物都会格外讨厌他。
赫珏在幼儿时期与一般孩子一样孱弱,女人不能让神秘界那群该死的豺狼找到并抹杀他,她通过某些暗黑势力的疯子知晓了一种方法,刚好江黛影也生下了一个男孩,于是她通过特殊手段将两个人调换,并且通过秘术将这种气息都转移到江黛影的孩子身上。
可惜那个被转嫁气息的孩子不能死,但她当然不会让江黛影的孩子好过。又找了第三家,特地挑了一个恶劣的环境,把江黛影的孩子和那家的孩子调换,让那个本该在富贵人家享受安乐幸福的孩子——也就是白玖承受了他所有不该承受的一切。
早逝母亲,酒鬼父亲,他人第一眼的厌恶感和排斥,一股脑儿的全加在了他身上。
——白玖能活到今天没死,是他命硬,并且女人的暗中势力一直在注意他,张弛有度地操控他的人生,好让他活着继续当他们“圣子”的替身人偶。
江黛影绝对不会想到她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受苦,一只可怕的毒蛇很早就咬上了她,将毒液注入了她的身体,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对她变得冷淡的丈夫也是女人一手造成的结果。
这个男人是她的欲望的一部分,于是她给白玖的父亲种下了某种邪恶的暗示,好让这对夫妻离心,可这么多年来的潜移默化也只能让他稍微疏远江黛影,经常性不回家而已,爱是轻易无法洗掉的。
不过,没关系,当女人有了孩子之后,丈夫就不是她最重要的一切了。
所以,等待那位被蒙骗许久的母亲知晓真相,她真的无比舒畅地想要看到江黛影崩溃的样子。
“那小杂种不能死,至少是现在不能死。”女人不发疯的时候,甚至会和赫珏讨论一些事情,“你当初差点杀了他。”
赫珏是不知道白玖是江黛影亲生儿子身份的,他对转嫁自身气息的倒霉蛋不感谢兴趣,或者说他下意识的不想知道对方是谁。
——仿佛这就能掩盖他不是江黛影孩子的事实。
这也导致了阴差阳错之下,赫珏让人献祭白玖,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包括那群底层忠诚度低的属下,干脆一并铲除好了。
捕捉异种的金属球真的只是个样子货,没有实际用处,当初的邪/教士一接收到圣子亲自委派的任务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临死前还为得到大人物的赏识而暗自兴奋,却不知道天上掉下的馅饼都是有毒的。
“是的,就像您在那天所说的那样,我应该为他没死而感到高兴。”
赫珏轻声说道。
他对白玖的恶意是来自江黛影对白玖的特殊,那天下雨,他因为有事被绊住了江黛影送了一把伞给白玖,这本来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不知为何,江黛影反反复复在他面前提到白玖,后来他想到这可能就是某种血缘的力量。
于是就有了那场绑架,他觉得白玖很碍眼,仅此而已,有些恶意本来就来得几乎毫无根据。
后来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他才对白玖有了更多的关注。
他不能杀白玖,就如女人现在所说的,至少现在不能杀,并且他对白玖身旁出现的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也有所忌惮。
虽然有了一些相关的情报,但他还不知道对方极限的实力如何。
“好了,废话就到此为止吧。”女人用指腹摸索着他的脸,形状完美的指甲涂成黑色,“亲爱的孩子,就像我说的那样,去按照我的命令,杀了江黛影。”
她一边情绪激动地说,一边把淬了毒的匕首交到他的手上,细长的指甲不小心在他的皮肤表面抓挠出了几道血痕。
“赫雄是华国特殊行动部门的人,现在杀了她恐怕会引来国家的注意。”赫珏快速的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开口,但至少面上像在说与他自身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他棕色的眼眸融进了暗影,搅和出深邃的黑,一片平静下是暗流涌动。
“你不想杀她?”女人瞳孔微缩,喊道:“你难道被那个婊/子蛊惑了吗?嗯?”
她娇媚的身体神经质地小幅度抽搐,躯干弯折般向后仰,使劲挠了挠自己深棕色的长卷发。
赫珏知道这是她疯癫时候的作风,她的话也可能只是随口一说,可不得不说她确实猜到了此刻她儿子内心的所想。
——他不想杀江黛影。
可赫珏不得不顶住压力,向她承诺道:“不,我会杀了她的,母亲。”
“是吗?”女人逼近一步,眼睛里俏丽的水光已然消失,只有狰狞恐怖的疯癫,“你会杀了她吗?”
赫珏情不自禁地闷哼一声,他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湿,好像身上压着一座大山,他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双膝跪地,头颅冲她低了下来,狼狈的臣服于她,“是的,我会。”
他极力肯定地说道,瞳孔涣散,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唇舌与本能。
这个女人现在拥有的地位全部来自于赫珏,这个原本微小的组织有了不容忽视的支柱,一步步扩张,形成了一股无法想象的势力,避开了国家特殊部门的监控,暗暗隐藏在黑暗的角落。
女人生下了“圣子”赫珏,她就是“圣母”。
赫珏无法反抗【母亲】的。
她作为孕育他的母体,有完全控制他的资格。
女人似乎是对他狼狈的状态和肯定的回答很满意,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左手微微抚过自己的右手背,满意地感受那肌肤细腻的触感,可当她触碰到一小块皱巴巴的皮肤时——
她不敢相信的摸遍了全身,又在自己完美年轻的脸上摸到了同样面积的一小块,女人瞬间僵住了,恐惧地尖叫起来,“药剂!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还不快点给我滚进来!”
“遵命!”
立刻,有几个黑袍人拿着注射枪闯了进来,像一群工蜂围绕着他们的女王蜂那样围绕在她的身边忙碌。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就连江黛影那样的美人也抵御不了岁月的侵蚀,眼角有了几道微不足道的细纹,而她因为生产赫珏而亏空了身体,再加上多年来的疯癫姿态,又怎能保持这样苗条的体态和犹如少女般年轻的容貌呢?
——它本身就是虚假的。
赫珏借着她无暇顾及自己,勉力支撑的站了起来,一步步后退,离开这个令他从不会有任何好心情的地方。
但这并不代表他逃脱了这次任务,女人这次异常坚决地要江黛影的命,在他离开后,等待着他的结果。
这也就算了,赫珏身体里的另一道意识也要来插一脚,时不时跟他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它可对江黛影没有任何的感情,兴致盎然地在准备看本体的好戏呢。
这就导致了赫珏的“生病”。
他能够控制身体的生理机能,稍稍掩盖自己的异常。
他的病可不只是低烧,而是整个生理机能在与另一道意识的斗争中全部紊乱了,这甚至让他虚弱的无法离开床铺。
【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另一道意识又开始大吵大闹起来,【你知道这是母亲的命令吧!】
“好了,你至少给我安分一下。”赫珏忍受着那种令人崩溃的剧痛,他把唇角咬得发白,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另一道意识冷笑一声,但还真没做出什么大动作了,赫珏顿时觉得好受了一点,努力让自己维持清醒,抽出了枕头下的那把匕首,“我发誓,你会看到一位母亲的死去。”
赫珏口腔内的肌肉咬合,他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浅棕色的眼眸在阳光的照射下,剔透得像是琥珀一般。
他勉强支撑着下了楼,见到江黛影一脸忧愁地坐着,似乎是在为他的病情担忧。
赫珏喊了声:“妈妈。”
江黛影循声过去,连忙站了起来,吃惊地望向他,“你好点了吗?怎么下楼来了?”
说着,她急忙过去想要搀扶他。
而赫珏的背后藏着那把剧毒的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赫珏的戏份有点多啊,因为他是剧情末尾的小boss,而且主角没有我们这样的上帝视角,所以一些事得过另一个角度来叙说,才能把伏笔一一揭晓。
嘤嘤嘤,真的会尽快结束,然后写到大型家庭伦理剧现场——
你们猜都有谁?
第67章
赫珏用一种蕴含复杂的情绪注视她片刻,接着缓缓地眨了一下眼。
“妈妈!”他又喊了一声。
“怎么了?”
江黛影以为他不舒服,神情更加着急了,心疼的把他直接搂在了怀里。
赫珏嗅闻到了她身上清淡的香水味。不像他真正的母亲那样刺鼻、咄咄逼人,不是由毒辣的罂粟,而是芳芳的栀子花,清新、迷人。
试探性的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江黛影说:“温度是有点高,我让家里的医生过来给你打几针退烧针吧,你头晕吗?”
“不,我感觉很好。”没了另一股意识跟他打擂台,赫珏确实感觉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您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江黛影的眼帘下蔓延淡淡的青色,这无疑让她的容貌憔悴了三分。
“你的病严重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江黛影小声抱怨,“蒋医生明明说你是轻烧,可你连床都很难下。”
“要不是你从小就不喜欢医院,我一定要带你去好好检查一下。”
“您知道的,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蒋医生一直是个很负责任的人。”赫珏给家庭医生说好话。他尽量不去医院的缘由,是因为精细的设备可能会检查出他人体与一般人体的差异。
所以他几乎不会生病,但这种家庭每年都要经过一次大检查,幸好他是超凡者,赫将军也知道这件事,甚至会主动给他打掩护。
“妈妈。”
这是他第三次喊江黛影的称呼。
“又怎么了?”江黛影无奈的回应,眼底里满是宠溺。
当然这个前提是因为他是他的儿子。
如果不是——
赫珏微微笑了一下。
他一直将双手放在后面,只为了握住那把毒匕首。此刻,他却主动地将双手放到前面,轻轻的拥抱住了江黛影。
他的年龄已经步入青年阶段了,身高几乎和江黛影一致。
于是,他离芬芳的栀子花更近了一点,他们的皮肤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紧贴,赫珏以叹息一般的语气认真说道。
“我发誓,我是真的爱您。”
年轻人说话的时候微微睁大了棕褐色的眼眸。以蓝色为标志性的另一股意识,也可以说是他的神性,它悄悄在暗中蛰伏旁观。
“所以,我会为您做到的。”以人性为主导的赫珏说。
毒匕首被他扔进了异空间搁置,可他不会改变已经做好的决定。
至少他不是十二点就会消失的灰姑娘。
他坚信他要拥有的一切不会只是短短的一瞬。
灰姑娘只会等待别人来决定她的命运,仙女教母为她打点好了一切,王子执着的来找寻他,拥有是一颗善良的心。
而他以欺骗,以血腥,沉着冷静地扫清前方的障碍,面对想要夺走自己所有物的敌人,会探出比豺狼虎豹还要凶猛的獠牙。
江黛影不明所以他对自我真心的剖白,还笑着把他更搂紧了一些,“臭小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说这些话。”
当然,她不可否认自己的心间流淌出了蜜糖,仿佛尝一口就要融化,于是她也说:“我也爱你。”
“今天会是特殊的一天。”
他在阴影里笑了一下,与他的“妈妈”拥抱在一起,脸庞好像被涂抹上了干涸的鲜血,那是杀戮的颜色。
“我确信。”
………
……
…
地下宫殿。
女人望着梳妆镜,看着双颊透出玫瑰色红晕的自己,眉眼间的惊慌像是一点点被这份美丽给抚平了,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脾气阴晴不定,少有心情好的时候,但在她刚打完药剂,恢复全盛容颜的时,无疑是伺候他的人最安心的一种阶段。
“江黛影那个年老色衰的女人怎么能比得上我。”
她喃喃道,指腹顺着一条胳膊一点点的抚摸,很满意的感受到那种丝绸般柔顺的触感,镜子里的她雪肤棕发,确实美不胜收。
只是要忽略她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几乎连成了一片,这是这么多年来,她不断注射了药剂,维持年轻的代价,
“阁下,圣子阁下到了。”
门口守卫说。
她微微有些不高兴,因为这打扰到了她欣赏自己的容貌。不过看在她现在心情还不错,并且来人是谁的份上。
女人高喊一声:“进来。”
说着,她微微做好的美甲整理了一下裙边的褶皱,这是难得的待遇。
赫珏进来了,手中握着那把毒匕首。
他神情好像有些疲惫,却还是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
女人心里有所预感,一阵偌大的狂喜席卷了她的大脑,她隐隐猜到了赫珏来之前可能去干了什么,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可她还要极力绷住自己的仪态,好像这样就可以在她本就该死的仇敌高上三分,她的下巴几乎是要翘了起来。
“我想,我亲爱的儿子,你是来带给我一个好消息的吗?”
不过,赫珏干什么做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深入一想,可能明白了。好吧,或许可以理解,毕竟他被那个女人照顾了十几年。至少在他三岁之前,他还认为自己是江黛影的亲生儿子。
“今天有一位母亲去世了。”
赫珏低声说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本不想那么做的。”
“哦,真是的,你是我的儿子,不是那个婊/子货的。”女人很讨厌他口中的叹息,主动把他揽入怀里,不过动作没有那么温柔,充满了偏执的掌控欲。
她直接抓住了赫珏一小截头发,好让他遗传了自己的棕色眼睛相对视,口吻不满:“你不应该对她有一点点的念想。”
“她本不应该去死的,可她活着,就是对我妈妈生命的一种阻碍。”赫珏别有深意的说道,他无奈地感叹,“所以就只好这样了。”
果然,女人的怀抱和她之前所形容的一样,全身上下喷涂了罂粟花的香水,孕育出恶劣的毒辣,灼烧着人的咽喉。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掐住了要害,快要喘不过气了。
他最终爱的果然是质子花,有着包容他的清新香气。
所以,他的决定从未更改过。
“你知道就好——”女人刚刚还在为他难得的表态沾沾自喜,还没有来得及习惯性的抚摸长发,忽然感觉心口一凉。
——怎么回事?
她迟钝的神经攀爬上了一丝丝的不寒而栗。
女人急忙往后退,却是主动迎向了插在她要害处的刀尖,被更深入了几分。
“嘘,别吵好吗?”温柔的语调,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赫珏抬手就卸掉了她的下颚,让她的尖叫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浅浅微笑了一下。
其实就算叫破喉咙喊人来也没用啊,女人的地位全部来自于赫珏,没了他,谁会承认他这个“圣母”的地位。
赫珏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弑母这件事,让太多人看到总归是不太好。
涂在刀尖上的毒起了作用,女人嘴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呜咽,凸起的眼球破坏了那张漂亮的脸,在拔出刀尖的那一刻,血喷了出来。
柔软的躯体软软倒下,本就色泽艳丽,秀满大片繁花的布料,更是增添了几分心染上去的血色之花,红中微微透着紫。
真的就如女人交给他这把匕首时所说的那样,现在她惹无数女人嫉妒,惹无数男人□□的娇媚躯体上正长出无数流脓的泡,高跟鞋在她的挣扎中被踢掉了,小腿抽搐,脚踝爬上一点点龟裂般的黑色纹路。
不只是这样,她柔顺的长发在逐渐变得枯干,不再富有光泽,甜美的长相正被一种恶疾撕得粉碎,值得称道的眼睛更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怨毒。
——她不敢相信赫珏竟然会杀她。
他竟然弑母!!!
赫珏的身体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承受着体内蔓延的剧痛,衣下多处破裂,被鲜血所浸透,眼球正在流淌着血,像是她在留下一串恐怖的血泪。
不过,他依然心无旁骛的笑着,把用过的毒匕首扔到一边。
以至于,他长久没有发话的另一道意识冰冷陈述。
【你疯了,你杀了母亲。】
“你在我拥抱妈妈,把武器扔在一边的时你不说话。”赫珏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嘲讽道:“现在出来找我的麻烦?”
【找你麻烦的不是我,我早就猜到你会那么做,但我真的看到你这么做的时候真觉得我人性的一面就是疯子。你还没有成年,母体还能控制你,而你却杀了她,遭到反噬,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不然呢?”赫珏低低地笑,“难道我要执行她的命令去杀了妈妈吗?”
“我发过誓的。”他踉踉跄跄地走,扶住一张桌子的边缘,“你这种东西怎么能懂,好了,我知道你又要嘲笑我了,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是人性的一部分,你低估了我。”
赫珏休息了一下,走到濒死的女人身边,蹲下身子。她的脸已经肿胀的看不清五官了,却还是死死瞪着那双眼睛,恨不得要将他撕得粉碎。
“对不起。”他也就只能说这句话了,“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刻起,我像一颗干渴的植物,她成为了阳光、雨露,是我的恩泽。”
“所以,我就只能做出一种决断了。”女人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可身体条件不允许,眼里逼人的光弱了下来,消失了。
他替她闭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发誓,你会看到一位母亲的死去。”
赫珏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微笑,“我做到了。”
下一秒,他的全身鲜血如注。
*
自从那天起,赫珏的病更加严重了。
所谓的轻烧久久不退,面对江黛影的担忧,他却保持着乐观的笑容,与之前的冷漠不一样,而在完好的皮囊下掩饰全身快要崩溃的生理机。
“代价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他咽下一口差点咳出来的血,喃喃道,“或许成年后,我会好受一点。”
虽然在他明面上的年龄已经到成年的标准了,可那是白玖的年龄,实际上,他离十八岁还差个几天。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碗散发袅袅热气的白粥,饱满软烂的粥粒,让他觉得有时候生病也是一种享受。
正当他苦中作乐之时。
江黛影忽然开门进来,她的表情有些兴奋,抑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赫珏正在奇怪她的反常,又发现她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位男人,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他有一副异域长相,身材高瘦,黑发黑肤,眼眸灿金,脸庞是极致的英俊。
江黛影说:“小珏,我请来了一位新医生,是我的一位朋友介绍过来的,他他的医术非常高明,一定能够治好你。”
而医生主动向赫珏打了个招呼,露出了爽朗的微笑。
“你好,赫珏…我是安布罗斯·德克斯特,你可以叫我德克斯特医生。”
*
而另一边,白玖那边收到了一封信。
“邀请函?让我去黑森林的白教堂?”
作者有话要说: 安布罗斯·德克斯特
奈亚的一个马甲。
第68章
白玖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伊维特凑过来一起看。
外面的信封和信纸都是极简的黑白设计,字体却是深红。
背面印有黑色森林的图案,教堂用黑线勾出,全部涂白。
【我诚挚邀请您和您的兄弟前往黑森林的白教堂。】
落款是:您忠诚的奈亚拉托提普。
白玖:“………”
伊维特:“………”
祂忠诚不忠诚他们不知道,可这家伙明显不会干什么好事。这封邀请函像一个巨大的圈套,就等着他们这两只猎物乖乖上钩呢。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觉得我们会答应?”伊维特在一边小声吐槽。
白玖点点头,说道:“我觉得也是。”
说着,白玖就准备把这份邀请函撕碎扔进垃圾桶。
爱谁去谁去,他反正是不会上当的。
可还没有他捏住边缘用力一扯,上面的内容又有了新的变化,诡异颜色的字体像是虫子,缓慢的蠕动着,爬出了新的轨迹。
【如果您不答应的话,那我将在近日亲自拜访您,并且可能会给您的周围带来小小的麻烦】
“这是威胁。”白玖眼眸陡然阴郁下来,面无表情的说:“或许我们应该感到荣幸,一位神竟然三番五次的亲自过来找我们的麻烦。”
“祂好烦啊!”伊维特也是一脸暴躁的样子,抓了抓长发,他还不知道奈亚拉托提普潜入白玖梦境的事,只知道前几天晚上好几只对方的分/身围攻了他。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伊维特询问道,他又补充了一句,“我都听哥哥的。”
虽然在他们两个人中武力值占上风的是伊维特,可掌握主导权的却是白玖。
“很简单,恐怕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就是最令白玖恼火的,他们对上的是一位神,己方处于被动状态,虽然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是奈亚拉托提普的父辈。
但他不值得祂会顾忌这点,就像祂一次次给他们找麻烦,而且祂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控制他们?还是杀了他们?
伊维特的存在给了他莫大的安慰,至少他们还有稍许还击的能力。如果他们只是平凡的人类的话,就只能成为棋盘上的棋子,任由别人摆动。
可就是这样一点能力也好像微不足道,就像他们现在要被迫接受祂的邀请。
祂做事毫无顾忌,白玖和伊维特却生活在现代社会,是其中的一份子,当然会受到桎梏。
如果他们不接受的话,鬼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白玖毫不怀疑祂会杀光他们附近区域的人,或者搞点更大的事件。
国家特殊行动部门处理不了这种状况,神秘界也无法对付这样一个对手,异世界知识教会了白玖高位层次生命的可怕性,密大的威尔德教授提醒他不要随意以未知生物为敌。
他们…就只能接受了。
白玖如此告诉伊维特,让他尽早的做好准备。
而伊维特沉默了片刻,小声感叹:“要是我能更强一点就好了,如果我可以有克制奈亚拉托提普的能力,就可以保护好哥哥了。”
他不知道他这一番话,就像是某种特定的信息,让白玖的眼神成功变了。
伊维特所释放的信息被截取了前半段,后半段的内容自动忽略,转化成一种扭曲的暗示,狠狠地给他的心脏打上了一针由怀疑和阴暗组成的药剂。
强大…比奈亚拉托提普更强的存在,阿撒托斯和祂所拥有的至高权柄……
伊维特忽略了一点,他年轻的半身是一位人类,他无法阻止自己本能的劣根性,人性就是天生的多疑和敏感,特别是有一只魔鬼的手在其中搅浑水。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的。”白玖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充斥什么样的表情,或许是面无表情,怀疑的种子在这一刻又得到了浇灌的养分。
伊维特没意识到他的异常,小声嘟囔:“那我希望这一天快点来到。”
忽然,白玖鼻翼动了动,他皱眉:“什么味道?”
伊维特也跟着动了动鼻子,眼神瞬间一变,连忙跳起来大喊:“是我的绿豆汤!”
说完,他在原地消失,厨房里立刻多了一个忙碌的身影,时不时伴随着抱怨声传来。
白玖:“………”
这该死的即视感又来了。
他不带去看大呼小叫的伊维特,而是又看了一遍邀请函,上面有写到地址在哪里。
只不过——
这次上面的话又变了一下。
【您的半身并不像在您面前表现的那么忠诚,他已经有了争夺权柄的意思,他在黑森林的某处和我约了见面,并且已经准备好了支开您,如果不信的话,您可以暗中探查。】
等待白玖完全看清了上面的字,理解了意思,这些字又全部消失了。
这次出现的是一张地图,画得非常精细,其中在左上角的位置有一个重要的标记。
奈亚拉托提普还贴心的为他说明,这是他和伊维特约好的地点,并且还附上了约定时间。
绿豆汤烧焦的气味还萦绕在鼻尖,伊维特还在他的专属厨房里收拾烂摊子,白玖感受这个家难得鲜活的生气,缓缓地深呼吸了一次。
他认真地记下了这幅地图,瞳孔深处涌动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幽暗。
祂说的对。
——自己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呢?
一步步的精神诱导和多种暗示,会产生一种这都是自己本身想法的错觉。
白玖隐瞒下了这封信之后的变化,完全没有告诉伊维特。
奈亚拉托提普的计划已经有了成功的苗头。
现在就等待几位演员的到来了。
英俊的德克斯特医生哼着小曲,行走在这栋偌大的别墅中。
江黛影对这位新来的医生非常信任,他很快展现了自己的水平,给赫珏开了一种自己研制的特效药后,赫珏身体状况已经成功恢复了大半。
似乎谁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某些异常,他们被这位医生迷人的面孔和妖魔般的魅力蛊惑了,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小珏,你的身体是不是好多了?”江黛影正把一块方糖扔进咖啡杯里,顺便往里面添加牛奶,含笑着说道:“德克斯特医生可真是太厉害了,你已经能够下床了呢。”
他们正在喝下午茶。
今天是大晴天,太阳炽热的光毫不留情地洒在他们的身上,蔚蓝的天穹上没有一丝云彩。
赫珏的眼睛也是深蓝色的,几乎要与天穹融为一体。
他用勺子把精美的拉花破坏的干干净净,心思并不放在那些精美的甜点上,不带一丝阴霾地笑着:“是啊,没有比我更能了解祂的伟大了。”
“古老,强大。”赫珏甚至是轻浮地嬉笑,完全没有之前的优雅稳重,蓝色的虹膜充血斑鼓起,显得有些恐怖,“祂在我的眼里几乎是无所不能。”
江黛影听着他一水的赞美,也笑了起来,“难得见你对谁那么热情呢,幸亏德克斯特医生没有在这里,否则我觉得人家都要被你夸得不好意思了,不过你说的非常对,妈妈也觉得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毕竟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啊。”
前阵子可把她担心坏了,幸好赫珏身体已经好了起来,对一位母亲来说最快的拉近关系的方式,就是通过她的孩子施加恩惠。
“不在这里嘛……”赫珏忽然垂下了头,小声地低语。
江黛影奇怪他的反应,停下了伸拿甜点的手,询问道:“是不舒服吗?”
“那我去叫德克斯特医生来。”说着,她连忙起身,刚准备步伐匆匆地离开。
可忽然她被一只冰冷的手拽住了手腕,皮肤之间的接触,对方好像没有体温一般。
江黛影差点被吓了一大跳,转头就看见赫珏一手拽着她,一手放在桌子上,皮肤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喉咙里挤出一阵阵的痛呼,几乎像是哀嚎。
接着,他抬起头,棕蓝眼睛中布满了红血丝,绝望又急速,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道:“妈妈…你得离开,离开这里,我快要不行了,他们…那不是……我!”
江黛影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场僵硬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急急忙忙去搀扶他,“你说什么?小珏!小珏!”
赫珏脸庞扭曲了几下,脸部肌肉不断抽动,清秀的五官在变形,他直直摔倒在地,其间身体不断抽搐,小幅度地挣扎,时不时发出一阵抽气声。
江黛影简直是要被他吓坏了,慌慌忙忙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要拨打求救电话。
可还没等她的号码拨出来,手机就被夺走了。
——是赫珏。
他站了起来,删掉了屏幕上的号码,微笑道:“没关系,妈妈,我刚才的身体,只是有一点点的失控而已,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一时间,他所有的异常好像都消失了一样。
不断变化颜色的眼睛已经稳定成了深邃的蓝,像是能吞噬一切的大海。
江黛影神色疑惑,面露担心,“你刚才的样子…真的没事吗?”
“小问题。”赫珏耐心的为她解答,重新坐回椅子上去,“我生的病有些特殊,偶尔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不过不用去医院,我很信任德克斯特医生。”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没有标签的药品,里面的药片随着他的摇动上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他给我开的药,足以应付一些异常状况。”赫珏笑着打开了药品,取出一片吃下,“一直服用的话,再过几天,就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了。”
他…快要成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最大的受害者赫珏
第69章
奈亚拉托提普并没有说明黑森林在哪里,可祂备注了一句话,说,扯下邀请函上说明的地址就能直接到达目标地点。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两个人对视一眼,伊维特点点头,白玖轻轻一扯,单薄的纸张就裂开了。
接着,天旋地转,像是坠入了万花筒般的幻境,被沾满了颜料的画笔大肆涂过。
等到他们的视线微微稳定下来,脚下踩着的是柔软的植被与土壤。
黑森林是名副其实的黑森林。
古树参天,攀缘着粗大的树藤,像一条条绿色的毒蛇。浅浅的光斑被层层叠叠的覆盖分割,过滤下来的一点点光几乎忽略不计,且透着一股浓郁欲滴的幽冷绿色,连成了大片大片细密的阴影。
一落地,白玖就能嗅闻到这里丰沛而湿润的自然气息,肺部传来一阵舒畅感,减少了暗藏的焦躁。
本来以为就要和讨厌的家伙直接对面干,他们已经做好了预热动作,可这地方却没有半点白教堂的影子,只是勉强可以分辨出一道人行走的路径。
一条弯弯曲曲的,表面铺满了枯黄的树叶,通往未知前方的小路。
“这里不利于飞行。”伊维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又干又脆的树皮,不满地踢开了挡路的枝丫:“看来,祂还要给这场游戏增加点难度。”
“恐怕他不会让我们有那么容易的捷径走。”白玖淡淡道,手中拿着被撕开的邀请函。
它的背面有一副地图,上面标示了白教堂的地址。
外神并不是那么贴心,祂并没有把他们直接送到目标地点,而是要让他们自行寻找。
这只是其中一面。
透过微冷翠色的光芒,白玖可以清晰地看到在这张地图的表象下,还有一张地图。
也只有他能看见,狡黠的外神偷偷告诉他,你看似忠诚的半身有了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白玖抿紧微微苍白的唇线,视线变得晦涩阴暗,若无其事的说:“我们走吧。”
“好啊。”伊维特停止了无意义的张望,挽上他的胳膊,笑得像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眨了下眼,“我走在前面保护你。”
白玖打量他年轻、与自己一致的容颜,眼眸幽邃,微微颔首。
没料到外神要他们玩一场寻找游戏,白玖考虑到会是森林地貌,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不易脏的黑色布料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地图上标示的白教堂其实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不用看地图一路沿着走也行。
“如果我们不小心走散了,你就去白教堂和我见面,不要随便乱走。”白玖在半路忽然开口,捏紧纸张的手指微微用力,“伊维特,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他难得口吻那么严肃,伊维特一脸笑盈盈的表情,唇舌碰撞出暧昧的话语,“你一向控制欲那么旺盛吗?”
“不过,我承认我很喜欢你的样子。”
伊维特眼底里暗藏汹涌的兴奋,像是星火余烬,如果遇到柴火就会烧起狂舞的火焰。
他像一条凶猛却忠诚的大狗,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主人为他戴上项圈了。
“就当是的。”白玖靠近了一点,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他的头微微按下了一些,指腹触碰颈部动脉,微长的指甲像是随时可以挑开它,“我希望你能做到。”
他的话意味深长,冷淡皮囊下泄露一点神经质,“不然,我可能会有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奇奇怪怪的。”伊维特小声嘟囔,不过他话锋一转,像是挑逗一般,“我真的很期待……”
“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几乎是整个密林都回荡他低沉的大笑。
白玖侧过脸不理他,显得轮廓有几分偏执的冷硬,眼眸如幽火灼灼。
大概行走了十几分钟。
林间的景物逐渐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轻纱,而且是不祥的黑色。
趁着树木空隙而入的光束像笔直的利箭,直直地戳穿了忽然蔓延开的黑雾。
“小心一点,不要走散了。”白玖说,他走在伊维特的身后,这突然出现的现象让人不禁神经紧绷起来,他准备快走几步,未免走散,而准备与伊维特并肩而行。
可他刚伸出手试图去抓他的手臂时,分明刚刚还在这里的人骤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白玖只抓到了几缕空气,指头传来微微湿润的感觉。
伊维特不见了,只有一片黑雾挡在他的面前。
白玖只是微微一愣,收紧了伸出的五指,变得面无表情。
“又是祂…这次是毫无预兆,伊维特没有察觉,他或许对付不了祂。”
他低语。
一如既往地想要咒骂幕后黑手,并且痛恨自己的孱弱无力和任人宰割的命运,时时刻刻觉得自己是一枚棋子,不过这次,他再额外地生出了一点点渴求。
他想要超越脱离出来,把整个棋盘掀翻,把下棋的人给暴打一顿。
于是他不可克制地溢出了贪婪,人生来就有的七宗罪之一。外神诉说泡过毒药的甜言蜜语的样子浮现脑海中,反反复复涌现。
——想要得到力量吗?
——想要报复我吗?
你瞧,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说不定随时随地都会对你下手,你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你什么错都没有,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他在和我合作,你被我们耍的团团转,这边黑雾像不像他的手笔,指不定他正在角落冷眼旁观,你要提前得到另一半权柄,这样你就有了掌控全局的力量。
或许是他内心的疑惑,又好像有一张嘴凑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大堆似是或非的话。
怀疑止步不前,贪婪就推了它一把,令这一切愈演愈烈。
白玖眼瞳浸泡点点猩红,一时间脑袋中都环绕着这些诱哄的低语,神智都有些不清了,可他潜意识的极力想反驳这些,临行前的约定成为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想要证明奈亚拉托提普的话都是假的,没有什么暗中的勾当,只要伊维特哪里都不去,就在目的地等他……
于是白玖沿着脚下隐隐的小道往前,踉踉跄跄地继续走走。
却不知道这一切正好中了祂的下怀。
白教堂有一份特大的礼物等着他。
外神想要击溃他们牢不可破的同盟,祂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手段,只不过这种手段对内核都以白玖为主的伊维特不起作用,于是他选择了这两个人中最容易对付的那一位。
那份礼物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有时候不止爱情的破灭令人伤心欲绝,亲情也是最重要的一环,祂就等待着剥离白玖理智的外表,观看他崩溃的那一刻。
然后白玖会成为他手上的一把刀,刺向他那位有些麻烦的半身,这是它最欣赏的戏码。
黑森林传来低低的窃笑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三声夜鹰伺机涌动,不止如此,每一片树叶,每一块苔藓,每一粒沙土……它们都是奈亚拉托提普的眼线。
它们会做出一些小小的干扰,是非常称职的剧院经理,让演员走向适合他的舞台。
“好了,夫人。”黑发金眸的外国医生估算这时间差不多了,收回了望向手表的视线,薄薄的唇瓣微动,透着一股欲色,他含笑道,“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
他就坐在司机的位置上,副驾驶上没有其他人,而江黛影坐在后座,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闻言,瞬间惊醒了,“好的,医生,我们走吧。”
“小珏也真是的,这么大了,还要玩这一套,说是要给我惊喜。”江黛影说是抱怨,其实有隐隐炫耀的意思,“真是麻烦医生配合他了。”
她心里是很乐意接受赫珏偶尔的心意,今天从医生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还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裙子,底料是黑色的,边缘的暗纹透着鲜红,绘成了玫瑰的图案。
“今天您可要好好享受啊!”医生一笑而过,眼中饱含兴致盎然的期待,“因为那将会是您生命中最特殊的一天。”
一所白色的教堂内。
赫珏笔直的站着,却垂下了头,显得他的姿态有些诡异。
而他的虹膜时常是死气沉沉的棕色,又忽然变成了深邃的暗蓝,嘴里时常念叨出一些不成调子的音节,“不要来…妈…我…快…要不行了。”
而他极力挣扎,争取最后一点清醒时,白玖指距离他的位置不到一百米了。
另一边。
伊维特在寻找着白玖,在白玖的声音突然消失后,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可还是不能阻止这一切,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困在这样一个地方。
没有任何道路,四周都是树木,他像是在一处被包围的空地中。
他明白这是谁的手笔,正为此恼怒时。
突然,他的内核在隐隐震动,甚至带了丝丝战栗,仿佛昭示来者是他不可阻挡之物,这是人类才能感受到的危险,而对伊维特来说几乎前所未有的感觉。
“奈、亚、拉、托、提、普!”
他的声嗓充斥一股混乱无序的断裂感,还是完整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伊维特猛地转过头。
四周的树木瞬间往后退,凭白让出了一条小道。
而有人…不对,应该说是一位神沿着这条小道走来。
祂嘴角含笑,还是一副最常见的打扮,是西装革履的绅士。可这次与以往不同,祂的全身萦绕着压制伊维特的力量波动,轻描淡写地得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这恐怕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采取了我一位化身的装扮,这会更方便我们的谈话。”奈亚拉托提普的本体微笑道,“您好,我父神的分/身…很快我就会见到另一位。”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会有人冬天中暑,现在夏天又感冒啊!(抓狂)
一只苦逼作者把更新奉上.jpg
白玖的san值快要掉光了,就很不容易,我来给宝们科普一下主要角色的战斗力等级:赫珏<白玖<奈亚分/身<伊维特<奈亚本体<a总本体
奈亚分/身打不过伊维特,但是他打得过白玖…然后奈亚本体又来了,所以你们会觉得主角有点憋屈。
第70章
白玖远远眺望到了一栋精巧的建筑。
它通体纯白色,坐西朝东,静静地坐落在此,高高低低的树木萦绕在周围,苍翠欲滴的枝叶簇拥着它,就像侍从侍奉着一位白衣少女。
是典型的哥特式教堂结构,线条冷硬纤瘦,又不失轻快神圣的美感。
——这想必就是白教堂了。
白玖毫不犹豫地推开两扇深红的门扉,伴随着“吱呀”一声,进入了内里。
“欢迎,我久等了。”
环境有些昏暗,先映入眼帘的是最前方树立的巨大十字架,垂落的阴影拉出了好长一段距离,接下来是一排排有序的席座,最前排的位置坐着一个身影。
白玖眯起眼眸,觉得这身影有点眼熟。
而当对方转过来的那一刻,他就认出了那是谁。
“赫珏?”
白玖第一反应就是疑惑,赫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后联系到邀请自己来这里的是谁,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直接十分肯定地说:“祂邀请你来的?你和奈亚拉托提普有联系,又或者……”
他觉得自己可以大胆点,外神有那么多的马甲,说不定赫珏就是他的其中之一。
“你为什么不走近一点呢?”赫珏从席座上站起来,缓步走到十字架面前,张开修长的双臂,像是要迎接他一样,“白玖,这样你才能听的更清楚啊!”
白玖舔了下嘴唇,一步步向前走。
色彩斑斓的玻璃窗描绘着许多神话人物,他们的表情僵硬死板,沉默地注视他前进,被滤过的光线肆无忌惮的闯入,燃烧出丝丝缕缕的神秘。
穹顶上的壁画像是翻新过一遍,居高临下的俯视二人,色泽浓郁地快要滴落下来一般。
越走近,白玖越感觉发现赫珏有些不太正常,他停下脚步,与他隔着一段距离,靠比平常人高的视力观测到了端倪。
他和这家伙没什么交情,虽然赫珏的态度表现得一直很亲切温和,但白玖就是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股莫名的违和感,直觉在警示自己不要和他亲近交流。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温柔的表情管理得十分到位,配合清秀的五官会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和谐,白玖在表面上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可现在——
赫珏一身黑色长衫,作神职人员的打扮,却与神圣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一直微笑着,嘴角微扭曲的弧度显得诡谲,眼底里的狰狞与疯狂几乎要呼之欲出。
不仅如此,他的脸庞不是十分干净,俊秀的五官显得略微阴郁,眼角和脸颊处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暗红,眼眸是极为深邃且不快的幽蓝。
白玖明确记得他之前的眼睛只是有一点点的蓝,大部分以接近琥珀的棕色为主,绝不会像眼下现在这样,如同换了一双眼睛一般。
“你好,白玖。”
他轻声说道,之后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声持续不断。
瞬间,白玖的本能察觉到了危险,被心理暗示搞得威混沌的大脑一扫朦胧,迅速后退,接着一道凉飕飕的冷风几乎是贴着他的脸擦了过去。
“轰隆”一声,一只细长的尖椎体直直的插在了墙壁上,墙壁则龟裂开一道道纹路。
而白玖也听到了他夹杂在笑声中,挑衅一般的话语:“请问,你可以去死吗?”
“所以你刚才和我说了几句废话,是为偷袭做准备吗?”白玖的指尖按在脸颊侧,没有感受到湿润的感觉,使劲的擦拭了一遍,指腹也没有被染上任何色彩。
他避开了那道突然而来的袭击。
“我把你刚才的话奉还给你,请问,你可以去死吗?”他特地在“你”这个词加上了重音,发出一阵冷冷的气音,眼眸凌厉地冲了上去。
白玖早就做好了与对方为敌的准备,他又不是傻子,赫珏刚才叫他过去,他直愣愣地就过去。
一见面,赫珏给他的印象就不太好,现在更是直接向他攻击了,虽然眼下还不知道原因,但是打一架,看看能不能把他揍趴下再说。
白玖知道赫珏特殊行动部门的高级人员,对他很友善的那位老人是赫珏的爷爷,他曾私下透露过赫珏是他孙子的事,并且试图介绍他们认识。
他对这个人基本无感,也不想知道他的温和到底是真是假,现在什么都不用考虑了,赫珏要与他为敌,根本不用考虑那些复杂的关系。
只可惜那位老人,有了一个和外神有牵扯的孙子。
赫珏的战斗力比超凡人类的正常水平溢出太多了。
自从第一次攻击以来,他几乎没有一秒的缓和,下一道攻击就像他的要害袭来。赫珏只是站在那里,面带笑容的看着他的躲闪,
他的身后不断出现晶体状的武器,外表呈半透明状,一柄柄尖端锐利,轮廓粗糙,就像凭空捏造出来没有精细打磨过一样。
“你的手段只是这样吗?”白玖在最开始的后退,被迫拉开一段距离,就一步步前进,无数道攻击轰碎在元素屏障上,带起的风微微吹过他的碎发。
黑色的眼眸跃动重重花纹,他的嘴角甚至是挑起了一点嘲讽的弧度,“我原本还怀疑你是祂的分/身,毕竟是祂约我在这里见面的,现在看来并不是。”
无数的碎屑物被粉碎飘散,在光线的折射下闪亮如星辰。
“我怎么敢与祂相提并论呢?”赫珏始终笑得张扬肆意,面对白玖口中的另一位人物,却用上了崇敬狂热的口吻,“那是多么而伟大,我本能追随的神啊!”
“我不想知道祂有多么厉害,我只知道祂很烦,这福气给你要不要?”白玖说,保持着屏障不动了,而赫珏十字架倒映出来的阴影爬出了细长的触手。
它们也是元素凝结而成,依靠主人的命令,在暗处悄悄蛰伏了一会儿,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但真要动作起来比暴起的凶兽还要迅速。
在猝不及防的时刻,它们桎梏住了赫珏的四肢,狠狠的往后一拽。
刚才还和白玖交谈的人身形一晃,趴在了地上,而白玖则借由某种空间能力,瞬间移动到了他的面前,扯起他的脑袋就往地板上砸——
赫珏的脑袋和地板撞出巨大的冲击声,他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白玖抿出点冷笑,真的是不知道外神派他来干什么,“说说你的主子还给你安排了什么活?或者他有什么后续安排想通过你告诉我的吗?”
赫珏闷哼一声,额头上沾了大面积的血渍,他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厌恶的疯癫样子,蓝眸如海,“真是不错啊,你已经变得比之前强太多了。”
白玖立刻觉得他是被砸的太轻了,刚想再给他来一下,可又听到赫珏断断续续的说:“我真可惜,以前没有置你于死地,因为实在有太多不可抗拒力了…而你又对我的示好视而不见,啧!”
“我总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白玖停止了想让他脑袋与大地亲密接触的举动,掐着他的脸颊,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带着冷冷的讥诮,“或许是你的演技很不错,不如来说说看,你到底在暗中针对过我几次?我觉得你没有那么乖顺。”
“很多次啊,最先开始想把你绑去献祭,到控制某个蠢货杀了两个人,嫁祸给你,还想刷你一波好感,可你不太领情。到之后,我又引来了某个邪/教组织,我假死摆脱嫌疑,想一边试探你的实际能力。”
“不过放心,除了第一次,我没有想让你死的想法,你那时候也不能死。”
赫珏一边说着,一边低低地大笑。
白玖连声冷笑,手上的动作更用力了,指甲直接嵌入赫珏的肉里,“好吧,我看你恐怕也不会和我说祂的事了,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我先把你的腿和手打断,让你先不能动再说。”
“这么心软这可不太好。”赫珏轻声说道,眯起眼眸,突兀开口:“白玖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学校图书馆,我的尸体旁边捡到过我的书,那上面有一句话……”
“我记得。”白玖先做事,先废了他的左手,让这只手软绵绵的垂下,“是圣经上的一句话。”
“‘以撒说∶“请看,火和柴已经就位,燔祭的羊羔在哪里呢?’”
而赫珏一声都不哼,以一种缓慢的腔调继续讲道:“我曾经在想,你就是那头燔祭的羊羔,最终将成为我的口中之食……”
“就算我发现你有一位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我知道他可能是你的一部分,然而我并没有想象到他的奇特之处,一直以为你已经被供奉在祭坛上,等待着我的食用了。”
赫珏突然笑得十分诡异,鲜血大面积的晕染在他的脸庞上,“直到后来,我的神来找我,我想我现在改变这个想法了,以撒的羊羔在哪里啊?”
白玖陡然眯起了眼眸,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而他已经无法阻止,赫珏的胸口忽然出现了一把匕首,血喷涌而出,浸透了他的修身长衣,而赫珏依旧保持着笑容,缓缓向后倒去,“我就是那头羊羔。”
白玖怔愣了片刻,满手是血,不明白为什么赫珏要自杀。
而后,门口传来了一阵从胸腔所挤压出来的悲鸣声。
——是江黛影。
她穿一身红黑的裙装,裙边绣满了玫瑰的暗纹,背着光慢慢的走了进来,几乎摇摇欲坠,她扶住门,尽量不要让自己晕倒,死死地盯着白玖。
这个美丽的女人是一位母亲。
以外人的角度,她亲眼看着白玖杀了她的儿子,将那把匕首插在他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中元节,来点阴间剧情
第71章
“你要杀了他?”
虽然是疑问性的话语,但在江黛影口中,几乎已经是陈述句了。
她的眼眶骤然发红,声线沙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倒地的赫珏身上。
幸好她还没有丧失理智,用不断在颤抖的手掏出手机,紧紧握住,拨打求救电话。
然而她没有拨打成功,屏幕上显示没有信号。
——她该怎么办?
屏幕上倒映她几乎崩溃的脸庞。
恐惧毫无保留地将她淹没,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立刻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不顾仪态,赤着双脚狂奔过来,将手袋狠狠砸向了白玖,“滚开!从他的身边给我滚开!”
这位母亲声嘶力竭地吼道,几乎泪流满面。
白玖本来可以轻易的躲过,又或者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撑起一道屏障。
可他怔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硬是接下了这一击,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着。
咔嚓——
手提包上作装饰的硬质金属狠狠在白玖的额头上划下了一道痕迹,血很快就玷污了他干净的脸,他在和赫珏的战斗中完全处于上风,一点也没有受伤。
在他看来,赫珏和他的打斗就像开玩笑一样,仿佛就是为了自杀而做的铺垫。
倒是他的母亲,一过来就送他一道伤口。
“不,他是自杀,虽然他这么做的原因很难说清楚。”
白玖没有乱背锅的爱好,当即做了解释。
外神想要做什么?
命令赫珏自杀,再在他的母亲面前,把他的死嫁祸给自己。
这有什么用?
江黛影不是别人解释的人,哪怕她现在发现自己的儿子被人用一把匕首捅了,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也尚且有一分理智存在。
可她现在奔赴到了赫珏身边,牢牢守护着他,如出一辙的眼眸缓缓转过来,盯着白玖,满是恨意。
教堂外的外神呵笑了一声。
他偷偷耍了点小把戏。
比如,稍微扭曲了一下白玖的话。
【“不,他是自杀,虽然他这么做的原因很难说清楚。”】
在江黛影的耳朵里就是【是我杀了他,他该死!】
一时间,让这位母亲的怒火达到了顶峰。
可她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比如确认自己孩子的安全,强制的忍耐下把白玖撕成碎片的心情。
“小珏——小珏,不要吓妈妈啊!!!”江黛影轻轻拍打赫珏的面庞,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泪如雨下,“你不是说要给我什么惊喜吗?妈妈…过来了,求你醒一醒啊!”
她没有试图把他扶起来,更不敢动那把插在胸膛的匕首,就怕自己干了什么害死孩子的蠢事,就是一遍遍的恳求,求他苏醒过来看自己快要心碎的母亲一眼。
江黛影用自己薄弱的知识,颤颤巍巍地指尖轻摸上了他的脖颈,感受到那一点残留的脉搏,瞬间有种从地狱爬回天堂的感觉。
她狠狠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胸口猛烈起伏。
而这时赫珏的眼皮微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
“妈妈……”他发出了一声极微弱的喘息,如孱弱无比的幼鹿。
“小珏!小珏!”江黛影差点喜极而泣,“我在,你要说什么?”
此刻,金眼睛医生缓缓走进来,轻笑了一声,祂短短的几秒就跨越了从门口到两人身边的距离,而江黛影浑然不知这份异常,她眼角余光只是忽然瞥见了外神化身之一的到来。
顿时,她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马拽住了他的衣摆,喜形于色,连忙恳求,“太好了,德克斯特医生!快看看小珏,他怎么样了?!!”
“赫珏,你要说什么吗?”安布罗斯·德克斯特温声问道。
赫珏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瞳仁呈琥珀的棕色。
他是拥有人性的一面。
另一道神性的意识是外神的狂热追随者,是祂的众多子种之一。
这具身体遭到了致命的重创,神性的意识作为主导者而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虚弱的潜伏了下去,于是他在不断地终于浮出了意识表面,拥有了控制权。
不过,在他终于能见到他的妈妈的时候。
他却快要死了。
白玖正站在远处,冷眼的瞧着这一切,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面无表情地擦去了额角的血迹。
此情此景,多多少少有点讽刺,所处的地点是白教堂,他们这一群人都在客串某些宗教角色。
江黛影是圣母玛利亚,赫珏是即将死亡的耶稣,奈亚拉托提普是充当聆听者的门徒,而他,白玖,则是这场戏剧中最大的反派,杀死耶稣的犹大——
刚好,他就站在一扇圣母怜子镶嵌彩色玻璃窗前。
不过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一场戏,玛利亚浑然不知真相,耶稣亲手将匕首送进了自己的胸膛,门徒心怀鬼胎,犹大则无罪。
真可笑。
赫珏明白自己活着的时间只有几分钟了,生命流逝的感觉无法忽视。
他不会像人类那样有灵魂残留,就那样轻易的消失在虚无缥缈的空气中,死后的□□腐朽。
而在这最后几分钟内,他至少要多做一些事。
作为不安分的人性,他很大胆地忽视了主宰自己的存在,眼眸温柔地望向江黛影。
“我发誓,我是真的爱您。”狡猾的骗子窃取了一个儿子的身份,对受害者的母亲说出了一句真话,“请相信我,妈妈,在我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一直在爱着您。”
江黛影。
他唇齿微动,轻声呼唤这个名字。
我的阳光、雨露,是恩泽。
或许有人会无法理解,赫珏为什么会那么爱江黛影,她并不是他的母亲。
而且他也不能算是完整的人类,构成他的不仅是血肉,还有不可名状的一部分。
这样的存在会有爱吗?
——有的。
人性就是那么琢磨不透的东西,它是如此地有潜力,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让这具只存在了十几年的躯体全然被它占领,甚至榨干每一次精力,与神性做抗争。
它注定被泯灭,人性是无法完全战胜神性的,可它希望在存在的时刻能多做一些事。
他以一个人类的身份,而不是什么神的儿子在爱她。
理由简简单单,他同样有过童年,在温情还没有被撕开时,母亲的爱填满了他的整个空隙,他正处于被他真正母亲抛弃的时期,自然而然的依恋上了江黛影。
再然后爱上她也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事。
他承认他的爱有太多的私有和卑劣,可你不能否认赫珏是爱着江黛影的。
他的神性得到了奈亚拉托提普的支持,完全把他压在下面打,可赫珏在朦朦胧胧的混沌中大概了解了这位具体的计划,他本身就是一枚棋子。
外神想要借他的死影响江黛影,在让这位伤心欲绝的母亲去影响白玖。
外神的化身之一看向他的眼里有隐隐约约的警告,也有掌控一切的笑意。
赫珏在心里苦笑一声。
好吧,他也注定只能是一个卑鄙的欺诈者。
那就让以无辜儿子的身份在江黛影等面前死去吧,至少她还会为他留下眼泪。他知道外神想让他说什么,那他就说,一定要避免祂把怒火牵引到江黛影的身上。
“妈妈。”赫珏说,“是他,是白玖杀了我。”
江黛影身体僵了一下。
而赫珏美丽的棕色眼睛在渐渐失去神采,他努力想要支撑起身体,在母亲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可他实在无法动弹,只能竭尽全力地说出一句叮嘱。
“他不是什么好人,希望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赫珏一番遗言般的话语又激起了江黛影的恐惧,她慌乱地抓握住他的手,嘴里极力否定式地呢喃:“不不不!小珏,医生在这里,不要说这种话,你一定还有救的!”
可她的眼泪比本体更敏感,不由分说,像断了线的白珍珠似落下来。
“抱歉,妈妈。”江黛影的视线被眼泪完全朦胧了,当他狠狠地擦了几下眼睛,抽泣几声时,再看向赫珏,却发现那双眼睛已经闭上了。
——如同他从未睁开过一样。
他死了。
“德克斯特医生求求你!”江黛影一时间大脑像遭遇了重击,嗡嗡作响,或许是还抱有一丝希望,她满脸泪痕,充满希冀的转过头,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有多僵硬,唇齿像灌了铅一般。
她却得到了对方不断的摇头和一句残忍无比的话。
“您的儿子去世了。”
江黛影一言不发,指尖重新去试探赫珏的脉搏。
——毫无波动,像一滩平静的死水。
“………”
她没有哭嚎,而是紧紧地攥住赫珏的一根手指,美丽的脸庞骤然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有时候,悲痛欲绝的表现方式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心如死灰的安静。
白玖在旁边看了一出大戏,眼睁睁看着赫珏把一口大锅扣在他的身上,几次想要出口打断,又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金色眼睛,顿时觉得可能没什么作用。
——该死,这锅不背也得背了。
白玖本人对江黛影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对于她有些奇怪的亲近,而且江黛影是唯一一个在他有外神气息时,而对他表示友善的人。
所以,奈亚拉托提普想要用她来对付他?
想借对方让他伤心难过?甚至是崩溃?
不得不说,白玖猜到了对方计划的一部分。
可他现在认为江黛影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到那种地步。
而外神只是微微一笑,从外衣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手机,按下了拨号键。
——而联系人则是赫雄。
对白玖十分友善的老人,国家特殊行动部门的高层,而且他是白玖的…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家庭伦理大戏是不是特别棒?
出场的人物都有逻辑上的亲属关系……母亲与儿子,爷爷与孙子,爷爷的爷爷,曾祖母与曾孙又是一对假母子……非常非常乱。
第72章
斐宏最近不太好。
当然不是指工作方面,他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这是他的职责,并且他致力于干到他不能动弹那一刻为止。
真正原因是他大脑里的某个寄生虫,某个像小丑的人物经常在他的脑海里蹦跶,非常乐于在正经工作的时候大肆地对他冷嘲热讽,以自己的三观来批判一些事。
大多数充斥着邪恶阵营的干脆利落和毫不留情。
斐宏无法和他解释,什么叫做“按法律程序做事”和“优待俘虏”,在这种极大信息量的冲刷下,长久以来,他都觉得自己要被他一些歪理邪说给洗脑了。
竟然有时会升起一种他说的挺对的想法,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吓得他一身冷汗。
介于最近的精神状态,他觉得急需一次心理辅导。
特殊行动部门有24小时值班的心理医生,因为大多数在籍人员经常会出现一些心理上的问题。
他预约了一个时间上门时,因为曾经来过几次,习惯性自然地按流程坐下,却发现在坐班的人不是他熟知的那位外表柔美却干练的女性,而是一位外国男子。
——他当时一身白大褂,就坐在办公室内,有着明显异域风格的长相,接近黑色的褐色皮肤,黑发修剪的干净整齐,有一双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睛,无比妖异,似乎能吸食人的魂魄。
当斐宏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很不礼貌地直勾勾的注视了对方整整一分钟。
“我真的很抱歉。”斐宏真的发誓自己不是同性恋,可刚才自己的状态实在太令人误会了,他话语略微生硬,用一张外表冷峻的脸,很不熟练地道了个歉。
他难得出了次大丑,可奇怪的是他脑袋里的寄生虫竟然头一次没有烦他,幸灾乐祸地看热闹,而是极为反常地一句话也不说,安静的好像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明明上一次他被那位女医生接待的时候,他活跃的厉害,害得他要一心二用,同时应付两个人,结果一不小心把脑袋里的争吵说出来了。
搞得那位女医生差点给他开妄想症初期的诊断书。
对于他刚才冒犯的注视,这位极度英俊的男人以爽朗的笑声表示并不在意,并且请他坐下来,介绍自己姓德克斯特后,就开始询问一些问题。
除了最开始的尴尬场面,斐宏和他交流得很愉快。
这次心理辅导结束后,不管有没有效果,他惊讶地发现脑袋里的小丑先生萎靡了不少,至少沉默地令适应了对方跳脱性格的他有些不习惯。
难道小丑借他的身体受到心理辅导后,开始改善扭曲的性格了?
他腹诽道。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
他因为小丑的提醒,成功地帮分部规避了一次神秘界邪/教疯子的袭击。
并且顺藤摸瓜,他们整体出动捣毁了一个埋藏很深的邪/教窝点,他的上司赫将军上报了高层提出要给他记功和授勋,并且询问过他是怎么知道敌人的这次来犯的,当然,被他含糊过去了。
日子好像在一天天的变好。
一连过了几天,小丑再没有在他的脑子里说一句话,他也有点习惯了他的安静。
而到了授勋那天,因为他们是国家暗地里的部门,所以不能光明正大地举办仪式,勋章按照流程发下来,麻烦赫雄来替他别在胸前,斐宏只是外表看似冷漠而已,他也乐于给自己的同伴树立严谨硬挺的形象。
他对这种实质性的荣誉,内心不免有些热忱。
于是在那天,他特地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制服,精心的打理了仪容,在镜子面前照了三个小时,而就当他正准备扣上制服的最后一颗纽扣,出门时,他陷入缄默很久的租客终于发声了。
【你准备好了吗?】喑哑的男声似乎氤氲着某种期待。
“既然你安静了那么久,今天为什么不继续安分下去!”斐宏听到他的声音,像是正在兴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眼里隐隐约约有冰冷的怒容,“或者你又想在我的脑袋里吵什么?”
小丑很古怪的笑了一声。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穿衣品味可真烂,就这样。】
斐宏之后再没有听见他开口,好像他难得说话就是出言嘲讽自己的穿衣品味,倒是符合他一贯的杠精作风。
他只是把这段小插曲抛在了脑后,再看了几遍镜子里的自己,就出门了。
而他绝对不会想到,一个小时后的他会成为谋害自己上司的犯人。
——他掏出武器向那位人人尊敬的老人连开了三枪。
并且全部命中要害。
*
“我…做了什么?”
斐宏蜷缩在部门的一处密道内,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和震惊扭曲了他的脸,这个高大硬朗的男人此刻表情脆弱得像是一只孱弱的牛犊。
在密道内可以听到外部响起了刺耳尖锐的警报声。
他昔日的同僚正在追捕他,而他在一个小时前犯下了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罪行。
“是你做的,对不对?”他喘着粗气,原先那套漂亮笔挺的制服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出破损的脏污,胸前溅上了几滴暗褐色的痕迹,“你控制了我?”
硝烟味和血腥味还残留在鼻尖,配枪被插在腿间的枪带上,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用它做过什么,眼球泛起浑浊的猩红,手就颤抖的如癫痫病人。
【我说了,请您做好准备。】
小丑一种极端轻柔的声音说道。
他嘲讽和挑事不可怕,这样慢条斯理的态度才是最恐怖。
如果有第三者闯入斐宏的精神识海,就会发现这一抹微不足道的残念此刻无比的强大,得意洋洋地压制着本体的精神,他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导者。
这抹残念的本体已经死了,可他得到了不可名状的馈赠,即将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
【我只是微微借用了一下你的身体,放心,你还是这具身体里的主人,你现在还能挣扎,不是吗?】
相貌阴郁苍白的小丑把玩着手里的玫瑰,蓝眼睛转动。
接着,他把玫瑰放到红艳的唇角边,落下深情款款的一吻,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心上人。
他在说谎,只要几个小时他就能完全掌控这具身体,现在只是为了防止猎物拼死反抗而已。
那位金色眼睛的心理医生施舍了他一些东西,要把一场游戏做的更有趣一点,他找不到理由不接受。
虽然是祂夺走了自己的生命,可他犯不着为这种事怄气,他已经有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是他在死后信奉的至高主宰,祂的化身正在经历一场考验,只要考验过后,祂就能回归王座。
只不过祂的化身沾染上了人类的一点小小软弱,为此踌躇不前。
于是,他乐意为他打消这一点顾忌,抹掉这些缺陷。
神怎么能执着人间的事呢?
狂信徒理所当然的想,这都是为了帮祂能够获得祂该有的权柄。
自从心理诊断那天后,小丑像一条潜伏的蛇,在冬眠时期积蓄着力量,所以斐宏会发现他安静了不少,他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准备好狠狠的咬他一口。
现在他成功了,这个愚蠢的傻蛋,现在还在质问他呢。
他真的不介意稍微安抚一下斐宏,毕竟马上这具身体要由他来主宰了,可不能随意受伤。
等到他完全的掌控了它,他会精心制造出一件血腥的礼物,比如屠杀光整个部门的人,把这个消息奉送给至高主宰的化身,成为那位给予他力量的大人重要计划的一环。
【你可以把我的事说出来,反正又不是你做的,这样就可以摆脱嫌疑了。】
小丑漫不经心的说道,动摇着对方的心理防线,继续拖延的时间。
却不想,斐宏忽然间冷笑了一声,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声音沙哑的开口道:“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想要掌控我的身体做什么?”
【安静点,先生,我已经把理由给你了,你照着做不就行了。】
小丑说,【从某种意义上你是无辜的,就像是突发神经病,神经病杀人也不犯法。】
【我现在也不能掌控你的身体,不是吗?】
小丑当然能控制他,只不过为了打消他的戒心,故意放开了对他的控制。
“是啊。”斐宏语气忽然变得很轻,低低的笑了起来,“你现在不能控制我。”
他的话让小丑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当即有了什么猜测,【等等,你要做什么?】
斐宏重重地深呼吸一次,眼睛闭上再睁开,眼中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他一声不吭的用军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蘸着大量流出来的鲜血连写了几个字,然后退后了几步,把手按在了那只罪恶的枪上,感受着心跳慢慢起伏感觉。
这一连串动作快的惊人,小丑因为放开了对他的控制,在控制他的身体就需要一点时间。
或许是他没有想到斐宏竟然会那么的干脆利落,那么得狠绝。
【等等,你要干什么?!!!】
斐宏知道这把枪里有最后一颗子弹,好巧不巧,如果在战场上,这最后一颗子弹往往是留给自己的。
他在心中对自己的父母和同伴说了声对不起,缓缓的把枪举到自己的太阳穴。
接着,扣下了扳机。
【不不不不不!!!该死的!!!你他妈的狗杂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丑直接骂出了一连串脏话,眼看着自己重生的希望被那颗送进脑袋里的子弹打破了。
【你在自杀!!!】
砰——
墙壁上血花四溅。
人体突兀地倒下来,一双眼睛缓缓闭上。
小丑恐怕低估了人性善的一面。
他不知道什么叫做牺牲和守护,斐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未来,所以他做出了那个决定。
宁可死,也不要让敌人有伤害同伴的可能性。
哪怕只是一点点,并且不确定,但他没有赌的胆量。
他做出了错事,希望这个错误不要进一步的扩大。
枪声不可避免地引来了侦查的人。
他们立刻明白过来追查的对象躲在密道里,于是立刻进入查探。并且很巧的是,这次组成追查分队的人是王辉和谢宛柳,斐宏熟悉的队友。
他们不相信自己队长的背叛,加入了稽查队伍,想要看能不能替队长洗脱罪名。
而他们听到这阵枪声的时候,心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脚踹开密道的封闭口,王辉进入了密道的内里,谢宛柳跟在他的身后。
脚步突然停下来,他们都看见了那血腥的一幕——
然后,这个有些轻浮的黄毛男子眼角冒出了泪花,慢慢的蹲了下来,而谢宛柳,这个比一般男人还要坚强的女性,第一次没有受生物能量的影响,克制不住的落下了眼泪。
他们信赖的队友安静的躺在了冰凉的地面上,闭上了双眼。
而离他稍远一段的距离,没有被鲜血漫过的地上,写出了一串凌乱的字迹。
【我没有背叛你们。】
仅此而已。
………
……
…
另一边,外神遗憾地没有看到更令祂愉悦的一幕,背叛和血腥永远是最不错的点缀。
但那也差不多了,祂希望某种目的已经达到了。
祂手中握着电话,那边迟迟没有人接听,直到挂断。可祂却一脸温和微笑着说道:“知道吗?你们国家行动部门的高层,那位叫赫雄的将军在一个小时之前去世了。”
“而且,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他是你具有血缘关系的爷爷。”
白玖的瞳孔骤然一缩。
作者有话要说: 奈亚:“父神,刚才你爷爷去世了!”赫雄:“那我是你的谁?”
这波找了个曾爷爷。
发便当了,大家趁热吃。
第73章
“你在说什么?”
白玖的第一反应是茫然中夹杂着惊异。
他无法理解奈亚拉托提普的话中的含义。
“您具有血缘关系的爷爷在一个小时之前去世了。”金色眼睛的外神很耐心地说,愉悦万分,“他的名字叫赫雄,就是你最熟悉的那个人,不是重名。”
“你在说什么?”白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机械性地又重复了一遍。
——赫雄死了?
那位对他十分友善的老人死了?
——而且什么叫那是他有血缘关系的爷爷?
他的五官一时间被难以形容的表情给冲刷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人类面对某种突发事件的下意识反应让白玖本能地选择规避和排斥,拒绝接收信息。
“你不是你现在父母的亲生孩子。”可他的敌人是如此恶意满满,强硬地敲碎了白玖正试图构造的乌龟壳,把他拖出来面对一切,“是有人动了点小手脚,把你硬塞到现在这个糟糕的家庭里。”
祂轻笑了一声,幸灾乐祸,“真是…太不幸了,您的前半生遭受了不得了的厄运呢。”
“家庭贫穷,早逝的母亲,趴在您身上吸血的酒鬼父亲,周边人的极度厌恶。”祂摇摇头,发出怜悯般的长叹,“我真的很好奇您现在为什么还活着——”
咔啪——
突然,空气中跳跃过一抹蓝紫色的电弧。
“哎呀!”
外神微笑着喊了一声,皮鞋鞋尖摩挲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一连退后了好几步。
而祂刚刚站的位置,凭白地出现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大坑,呈扩散性蛛网状,边缘有焦黑的痕迹。
“您生气了?”祂摊手,很无辜的说道:“可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迁怒我?”
“轮不到你来解剖我的过去。”
白玖咬紧牙关,面部肌肉扭曲了几下,整张端丽的面孔前一刻还笼罩在阴影中。
此时,他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挥起了指尖的蓝紫色流光。
“好吧,其实这件事还是和我有一些关系的,毕竟是我另一位化身的子嗣抢走了您的身份。”祂慢慢地叹息了一次,微歪头,“不过,您看,现在眼下他已经付出了应得的代价。”
祂极度英俊的脸庞上涌现妖魔般迷人的微笑,“我已经命令他自杀为您赔罪了,不知道您还满意吗?”
祂说话间,眼里毫无波澜,就仿佛在说一件平常小事。
外神拥有无法衡量的寿命与权柄,祂并不在意子嗣,可却热烈期待赫珏的死对白玖造成的影响。
白玖是特殊的,他有这个资格让祂为之注目。
祂只凭自己的喜好做事,就像为了看到人类更多的绝望痛苦的表情,而诱导科学家研发出原子弹一样。
白玖只要选择接受,就能让混沌的大脑立刻冷静下来,理清大致的事件脉络。
满口谎言的神明有很大概率说的是真话。
比如,他知道自己不是酒鬼父亲的亲生孩子,前半生浑噩的命运是人为而造成的,而抢走他原本身份的人是奈亚拉托提普化身的一位子嗣,而他现在已经——
白玖的视线掠过挑事的外神,看向被江黛影抱在怀里的赫珏。
这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白玖什么都清楚地知晓了。
可他怔然地望向那个美丽的女人,心中莫名有了一种奇异的冲动,这驱使他的双腿不由自主的动起来,甚至忘了他们之间还发生过什么,慢慢地走向她。
江黛影是唯一一个对他做出友善举动的人,曾经他对她曾经有一种雏鸟心态般的依恋。
现在想想,这可能是血脉的共鸣。
——她是他的妈妈啊……
不同于一座苍白的墓碑,那是活生生的母亲,他们之间有无法断绝的血缘。
白玖就这样想着,一步又一步,很快就走到了她的身边,他们只距离几米远。而江黛影注意到了有人向自己靠近,于是缓缓地转过头。
外神做了一些屏蔽机制,让她无法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江黛影感官受到了欺骗,以为只过了十几秒,分出一点注意力去看来人是谁。
于是,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碰撞在一起。
那场谈话像是揭开了一层面纱,白玖理所当然地发现他和江黛影的长相有太多的共同之处。
他们都有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卷曲的黑发如出一辙,皮肤白皙,轮廓相似的五官都极端艳丽。
他是源自她的一颗种子,长得相像自然不奇怪。
这场意外的发现让白玖像得到一点蜂蜜的棕熊,从此贪婪得过了头,他一遍遍的扫过她的脸庞,试图寻找更多、更多……
“滚开!”冷冰冰的女声压抑在喉咙里,说出来的时候有些沙哑。
白玖的丝丝窃喜骤然消失了,表情像被冰霜动过一般。
于是,他微抬起头,真的后退了几步。
于是,白玖意识到了刚才自己一瞬间的愚蠢,立刻从那种混乱的状态抽离了出来。
江黛影把赫珏抱在怀里,用一双和他极为相似的眼眸盯着白玖,她的大半张脸笼罩在一片死寂中,剩下的一小部分冷若冰霜,是给白玖看的。
她孩子的血已经随着尸体的冰冷不再喷涌了,长裙鎏金色的玫瑰暗纹被玷污成了一片血色,黏糊的布料紧贴皮肤。可她毫不在意,只是轻轻地把自己的唇瓣贴合在赫珏额头上,深深地烙下了一个吻,转换到耳边微张开的状态。
——就像在唱一首轻柔的摇篮曲,而她的孩子也只是睡着了而已。
白玖看着这么母亲充满慈爱的一幕,眼眸翻涌着滚滚的暗流,冰冷的表情也一点点的碎裂开了。
他看清了她对赫珏毫无保留的爱,也看清了那双望向自己满是恨意的眼睛。
明明不该是这样啊……
一时间,累积的负面情绪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或许这道防线早就布满了裂痕,变得薄弱。白玖的心脏本来就敏感又多疑,他只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故作坚强的外衣。
他的理智经过外神多次的精神暗示,仅剩无几。
于是,他做出了一些清醒时无法想象的事,这是一次小小的泄洪。
白玖的脸慢慢变得漠然,接着展露了从未有过如此疯狂的一面。
他像是遇到了难以理解的事,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先是低低地笑,再然后直接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您在做什么呢?嗯?”
在江黛影陡然愤怒的眼神下,他强硬地把赫珏从她的怀抱里拉了出来,一把甩在了地上。
白玖瞳孔中布满了红血丝,面对江黛影,带着尖锐的愤然,一字一句道:“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偷,根本不是你的儿子,明明我才是啊!”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呢?”
“你在说什么?”
可这无疑将一位母亲的心又一遍践踏,江黛影直接不顾仪态狠狠地打了白玖一巴掌。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白玖却没有躲,把这记巴掌尽数接下,眼瞳一瞬间无比地恐怖冰冷。
他苍白的面部立刻浮现出了红肿,因为力道实在太大了,而白玖面上疯狂的笑容也在顷刻间被打散了。
他舔了舔唇瓣,感觉口腔蔓延了一股腥甜味。
“这绝对是我有史以来收到过最大的礼物了。”他失去了所有的表情,讥诮地对外神说,“你的邀请还真是给我惊喜啊!”
白玖一连冷笑了几声,好像恢复了他以往的冷漠,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还在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海潮。
奈亚拉托提普一直抱着肩,挑起眉梢,在看好戏。
祂很及时地弯腰鞠了一躬,假笑道:“那是我的荣幸。”
白玖厌恶地侧过脸,在这一片死寂中站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太无聊,他抬手,微微动了动手指。顷刻间,白教堂的十几面彩色玻璃窗全成了千万片的碎片,外面冷色的幽光极富侵略性地涌了进来。
碎片过滤着这些光,交织出无数道刺目的光线,伴随着碎裂的声音,让人几乎无法保持正常的状态。
至少,江黛影是不堪忍受地闭上了双眼,捂住了耳朵。
“如果你想看我不好过,那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始作俑者踩着这一地的碎片走了几步,接着直接瞬移到了奈亚拉托提普的面前,黑色的眼睛宛如深渊,“我现在确实很难受,你还有什么后续安排,干脆展示出来吧。”
“您是不是忘了你的半身?”奈亚拉托提普微微一笑,开口道:“他正在黑森林的另一边,至于在干什么,我和您说过的。”
“是啊,你不说我还忘了。”白玖神色冷冷道:“那麻烦你直接送我过去吧,我恐怕不愿意走了。”
“当然,当然,我一直说过,我很愿意为您效劳。”祂眨了眨金色的眼睛。
不看这家伙恶劣的本性,祂人类的皮囊绝对很有魅惑力,至少这一副深情款款样很能引人沉醉。
可白玖只感觉到了心中滔天的怒火。
这一切都是对方制作出来的。
一环接着一环,祂在其中做了许多手脚,才能演出这一番好戏。
二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快要成为一片废墟的白教堂中。
白玖自从挨了那个巴掌后,再没有看过江黛影一眼,宣泄的时候有多疯狂,现在就有多冷酷。
——他也不是不在意,只是恢复理智后就明白,这不是她的错,这一切都是外神造成的,没有向她发泄的必要。
现在也不适合解释。
而且只有他表现得越不在意她,外神就越可能放过她。
借着外神带来的便利,他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而他刚一落地,就听到了伊维特的声音。
“我承认我是有想过杀他的念头。”
在那一刻,白玖的神情被一片死寂吞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几个回合下去,白玖的san值成功掉光了,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但他以为自己正常了,其实有时候看似冷漠,其实随时可以疯得一批。
第74章
伊维特是在一片混乱中诞生,伴随着极端的血腥。
当时,一位苍老的黑法师被邪神教徒们诸多甜蜜的话语蛊惑,他本就浑浊的灵魂越发扭曲得厉害,热烈地投身于中,去追寻那些古老黑暗的知识。
而且,他比他的那些前辈要来的更大胆,应该说疯得更无所畏惧一些。
黑法师就像初尝荤腥的少年一样,经过他人小小的挑逗,就会主动找些什么来填充自己隐晦的干渴,他日以继夜地搜罗禁忌的孤本,从入门到精通。
浸泡在辛苦的黑暗中越久,他理解地越多,无师自通地开始鄙夷他的先人。
他不满足于召唤古老未知的眷属,大多邪/教徒也是看利益说话的,其中不乏有滥竽充数的骗子。而他是一个狂信徒,不要命的那种,于是想要直接呼唤那些高等层次的存在。
他有了这个愿望后,就开始着手准备相关事宜,于残缺、虫蛀过的泛黄书页中找到一星半点凌乱的知识拼凑,他选择了一位古籍中有着晦暗不清描述的神明,进行了他的第一次召唤。
——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他一出手就是绝杀。
他挑了个最大、最厉害的……
关于黑暗的法术当然需要血腥味增添。
他割取了一只黑色的干瘪眼球,涂料成分是女子的口脂勾兑死婴的汗液;人体新鲜的血肉组织熬煮着打碎的骨粉,是不错的辅助材料;一把刚刚染过血的银匕首;满是褶皱的暗红丝绸凌乱不堪。
最重要的主材料是一半人类的灵魂。它的主人还在苟延残喘,精神状态不太好,这是硬生生用秘术割裂下来的。
当他满怀期待的迎接未知的降临。
——而对方确实会给予他回应,但不是盲目痴愚本体,召唤仪式实在过于残缺,于是祂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降临了,经过重重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力量被削弱的过分。
可这也不是蝼蚁般的人类能够阻挡的,于是满手罪恶的疯子付出了死亡的代价。
那一半灵魂本来也是要就此泯灭的,祂不需要祭品,祂是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任何需求和渴望。
可过程中发生了谁也无法解释的奇迹。
祂的一部分力量和那一半灵魂缠绕在了一起,祂实在太虚弱了,而这灵魂的主人有着不一般的韧性,就像奇妙的化学反应到达了一个平衡点,从而结合出了意想不到的产物。
神性和人性的结合体在一片腥臭的味道中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神性的另一半是不管事的,所以人性驱使他遵循内心的渴望——也就是白玖的一半灵魂在期待变得完整。
它慢悠悠地飘荡在半空,首先迷茫地转了一圈。
它的一半灵魂要去找它的另一半。
因为它感受到脚下有熟悉的气息,某些来自于白玖本身的召唤材料使它困惑了一小会儿。
寻找起来很容易,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它找到了白玖,黏糊糊的一团、还没有被赋予形体和名字的未知生物自顾自地扒拉上了他,就是不肯放开。
——然后他有了形体,有了一个名字。
它变成了他。
此刻那奇迹一般的人造产物——伊维特一脸古怪的说道:“你问我有没有对他产生过杀意?”
奈亚拉托提普的本体微笑:“是的,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这个问题。”
伊维特一脸“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的表情,可现在他占据下风,伊维特就算再厉害也只是□□而已,他的本体可以轻松碾压对方的本体,但他不行。
“你说呢?”他笑吟吟地反问道,故作调皮地眨了眨眼。
就算他现在内心快要原地爆炸了,想把对面那个家伙的脑袋打个稀巴烂,可伊维特也要拖延性地跟他兜圈子,给自己争取点时间。
他困在这里没关系,但他担心的是白玖,鬼知道奈亚拉托提会不会对他下手。
“我猜有。”
祂回以同样的表情,暗金色、非人一般的眼瞳滤过点点笑意,以极为肯定的口吻开口道。
伊维特挑了挑眉,于是说:“你猜得没错。”
——问伊维特有没有对白玖有过杀意?
——有的。
不过要更具体一点,是还没有成为“伊维特”的它。
它太渴望回归了。
它没有具体的形体,是完全混沌的一团,还没学会使用拟态。
一具年轻、在它看来不必要的肉/体包裹着被它渴望的另一半灵魂,使它就算是非常靠近了,也总感觉隔着一层,有种隔靴挠痒的不快。
白玖认为最初的它像一只怎么也赶不走的猫,将他当做一株猫薄荷陶醉般嗅闻,百般萦绕在他身边。那是他没有看到它尖锐、暗藏于口腔之中的獠牙。
猫可爱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嗜血的心。
它得到了一点点甜头还不够,贪婪的上了头,想要撕破虚假的外壳,完全和那另一半它缺少的灵魂缠绕在一起。难以遏制,尽情地去品尝甘美的一切。
这是一种纯粹的欲望,一种病态的理所当然。
——如果这算是杀意的话。
“我承认我是有想过杀他的念头。”
伊维特微笑,在说这话时,口舌像尝了一口甜美的蜜糖。
但后来的他认为其实更不如说是一种扭曲的爱意。
“你看,我猜对了。”外神本体挑起眉梢的一边,嘴角的弧度莫名扩大。
“所以呢?”伊维特觉得他的样子很讨厌,刚才回忆的好心情顿时没了,笑容在他脸上消失,冷若冰霜的样子很像白玖。
“没什么。”可祂这样说,神情却又像一位胜利者,毫不收敛。外神本体带着那过分张扬的笑容,祂举起手杖往一个方向一指,“刚好,我们的另一位客人也到了,我想就不必向你介绍了。”
伊维特心中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顺着祂手杖所指的方向去看。
“欢迎你,白玖!”
那个方向原本是树林,就像照镜子一般,新来了两位和在场二人容貌相同的人。
——简直就像有了两对双胞胎在这里会面。
黑发金眸的绅士带着爽朗的微笑,摘下礼帽,施了一礼。
另一位黑发金眸的绅士还礼,也露出弧度分毫不差的笑容。
白玖跟在新来者的身边,眼眸沉沉,无声地凝视伊维特,脸庞像被一片死寂吞没了。
伊维特还对白玖被频繁暗示的精神状态一无所知,看到他没事就放下心了,但是习惯性的视线一寸寸地扫过他的全身,想确认他是否完好时。
那侧脸上鲜红刺目的巴掌印不可避免地映入了他的眼帘,伊维特差点就跳了起来。
“这是祂做的?”
伊维特立刻迎了上去,并且想到了嫌疑犯。
他的整张脸像是被割裂成两部分,对白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而对外神则是一脸怒容。
“我想这个答案,您可以亲自问他。”
带白玖来的外神分/身在伊维特的死亡凝视下,微微一笑,就消失了。
不过在消失前,他似若有若无地补充了一句,“还有,希望您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祂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而外神本体则十分绅士性地后退,体贴地说道:“两位既然团聚了,我就暂时告退了。”
说的好像造成他们分离的不是祂一样。
伊维特内心很想吐槽,可他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他调用着自己的力量,指腹微微抚摸过那红肿的痕迹,“哥哥,你疼不疼?”
被他触碰过的区域像被冰敷过了一般,而且那些痕迹有魔力般消退下去,白玖缓缓地眨了眨眼,觉得心里更是冰冷一片,无法形容刚来时那一刻的心情。
他表情漠然,没有回复伊维特,一言不发。
白玖想起了路上外神一句又一句的提醒。
【当您和您的血亲长辈纠缠时,另一位父神正在我和我的本体做交易呢。】
【唉,不要这样瞪着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只有我呢,您的半身也知道真相啊。】
【但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暗中安排了这次会面,他想要凌虐您的心,使您的状态变得最差,这样他就可以轻易的击败您,是的,你们拥有相同的资格,就像是平等争夺王位的继承人。】
他想要杀了我?
【□□的泯灭不完全算击败您,他想要彻底摧毁您的精神,只有这样……或许他以前并没有与您相争的想法,可他属于父神的一半神性在渐渐苏醒,已经完全碾压了过去的考量,像我们这种生物是不屑于人类弱小的感情的。】
一遍遍的灌输,不断叠加的精神暗示,已经濒临崩溃的心。
以及最后使他防线完完全全倒塌的一句话。
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承认我是有想过杀他的念头。”】
事实就是如此,清清楚楚的摆在了白玖的眼前。
他以一副虚伪的外表还要欺骗我。
白玖布满狰狞红血丝的眼球缓缓转动,他心里有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说。
“你刚才说的是实话吗?”他选择给伊维特最后一次机会,声线像磨砂纸般粗糙,沙哑。
“什么?”伊维特治疗完了他的伤,不明所以地说。
“你曾经想要杀了我的话。”白玖问,“是真的吗?”
“原来是这句话。”伊维特还以为白玖有一点生气,正好烦人的家伙撤了,他反倒起了调侃的心情,“那哥哥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如果不是此刻状态不对,正常情况下,白玖一定要把他的脑袋按进地里去。
“真话。”
现在他则满脸冷漠,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真话啊。”伊维特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眼中盛满了笑意,嘴唇一开一合。
白玖就像是面对最终审判的死刑犯,专心致志地等待那一纸判决书下来。
然而他最终还是得到了残忍的审判——
“而且不止一次那么想过。”
“………”
白玖无法开口说话了。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但却坠入了无底的深渊,甚至不能给他一声回响。
他的心脏像是被掏出来碾碎了一般,可感觉不到疼痛的存在了。
白玖面上的表情无恙,一如既往的冷漠,他的双手缓缓地放到背后。
【或许您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祂开口时始终是面带笑意的。
——于是,祂给了他一把匕首,足以杀死伊维特的匕首。
【它能直接越过某种机制,杀死您的那位半身,你们二位是无法直接向对方下手的,就像他现在寻求第三者的帮助,准备杀死您一样。】
【接受它,然后杀了他吧,不要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哥哥?”
白玖突然拥抱住了他,伊维特惊讶地疑问,“怎么了?”
你还想要这样欺骗我多久呢?
因为这样的姿势比较容易下手,白玖微垂的眼眸溢出点点冷笑,已经完全被扭曲的想法趴在他的颈窝边,指尖挑起一缕发丝。
“伊维特。”他轻声呼唤,含了猩红的杀意。
“嗯,我在。”他完全不自知的猎物低声回复。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白玖的一根手指轻轻一划,一处空间就被划开了,他取出了储藏在其中的匕首,放开了那一缕无辜的发丝,转而紧紧握住了它。
他要将它插进伊维特的后背,白玖更想要挖出他拟态的心脏,这样他心中的秘密就无所遁形了。
匕首的尖端在空中划出破空声,伊维特已经可以察觉到了这样毫无掩饰的动作。
然后——
白玖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像被惊扰的黑蝴蝶。他的五官扭曲了一瞬,那把即将刺入背叛者胸膛的匕首停留了一厘米的位置。
下一秒,伊维特猝不及防地被推开了。
“哥哥?”
白玖抬首看他,忽然笑了起来,身形不稳地站立,手中的匕首淬上了一层冷绿的幽光。“你说我在做什么啊?”
他微笑着一点点摩挲匕首光滑的切面,轻轻地说道:“我觉得我是不想活了。”
他悲哀地发现他恐怕下不了手,无论怎么也下不了手。
明明都知道他在骗你了,他对你抱有杀意,可他就这样愚蠢的放弃了。
——于是,白玖就这样在伊维特面前暴露了。
“该死的,我做不到。”他敛去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道,“好吧,那就这样。”
他直接一步一步走到伊维特面前,把匕首强硬地塞进了他的手中,“它可以杀了我,你来决定怎么做。”
伊维特手忙脚乱地握住,忽然睁大了眼。
白玖又一步步地后退,深呼吸了一次,如同要把这清新的空气留在自己的胸腔中死去,从未如此的深重过。
“我把选择交给你,你来决定我的一切。”
“奈亚拉托提普告诉我,你想要杀了我。”他说,“所以他给了我这把武器,让我先对你下手,然后觉得我就像一个懦夫,明明知道你不怀好意,但我不舍得杀你,就算知道我可能会得到一个懦夫的结局。”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伊维特怔然地问。
“或许是因为我爱你。”他的表情好像在说一个冷笑话,又好像不是。
白玖半长的发丝凌乱地垂落,眼眸黑沉沉的氤氲,有种颓废的美,莫名勾起心中的痒意,像是要引人按住他的后脑勺深吻。
伊维特愣愣地看了他许久,视线下移,眼睛盯着被塞到自己手中的那把匕首。
白玖闭上了双眼,像是要迎接自己的结局一般敞开了胸膛。
——可他没有得到毫不留情的一刀,而是嘴唇突兀地覆盖上了温热的感觉。
那是一个吻。
伊维特扔掉了那把匕首,不顾一切地吻住了白玖。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说是甜文啦!
我很棒吧,而且这张是4500哦~
第75章
这个吻十分漫长、生疏。
并且它不能完全算是吻,应该被称为单方面的触碰、嘶咬和啃噬。
对方好像是要把他激动的心情发泄出来,如同野兽一般粗鲁。白玖冰冷的唇瓣像结了一层冰,苍白到毫无血色,伊维特会拟态人体正常的表象,更接近于一种艳色的红。
艳红摩挲苍白,强势地让它染上与自己一同的颜色,二者密不可分。
唾液与唾液交换,微喘的呼吸缠绕在二者之间。
吻到最后,白玖冷冷的肌肤爬上了几缕红潮,像是随时可以让瓷器支离破碎的裂纹。他的眸子处于半迷茫状态,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神采。
他虚弱地喘了一声,微扯嘴角,“好了,放开我!”
伊维特睁眼看他,一眨也不眨,有某种感情在酝酿。
然后,他的嘴唇稍稍离开一点,又吻了白玖一次,只不过这次蜻蜓点水般的轻。
他抱着白玖不肯放开,这让白玖的嘴角凝结出了一个冷笑,他嘶哑的笑声被微风一扯就碎,“你再吻我,我就把那把匕首捡回来了。”
“没关系,我替你捡。”伊维特凝视他,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那把匕首自动地飞进了他的手里。他又毫不犹豫的把他塞给了白玖。
伊维特彬彬有礼地问:“现在我可以再吻一次吗?”
“………”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白玖推开他,冷冰冰地回答道。
“可是我爱你,你也说了你爱我。”
伊维特的睫毛微微下垂,显得有点委屈,“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冷淡呢?”
接收到某个触发性字眼,白玖的身体和表情习惯性地抽搐了一下,他把匕首的切面当做镜子来照,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自己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格格不入的双唇。
——就像是被狠狠揉捏过一般,透着朱砂般的血色。
他感觉一阵疲惫涌了上来,说:“我是说可能,不是一定,而且我只是想随意嘲讽。”
白玖总觉得比起幻痛,此刻要面对伊维特要更累。
伊维特顿时傻眼了,他还以为白玖主动说了句“我爱你”,是不再受什么应激影响了,不得不说白玖冷淡又像是情不自禁的那个样子特别诱人。
于是他刚才就非常大胆地吻了上去。
他回味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吻,憋了半天,便顾忌着他的脸色,没再开口聊起这个话题。
“我的脑袋像是有一群大象在跳踢踏舞。”白玖也幽幽道,“暂时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白玖很喜欢对略微尴尬的事打擦边球转移话题,这非常有效果,常常能让他的感官进行自我欺骗,就像只要不去钻研“爱”,幻痛很快就消了下去。
好在伊维特一向非常吃他这一套,从来不强迫他。再加上眼下确实有更为要紧的事要谈。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要杀你?”
“你为什么要骗我?”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然后两个人又同时顿了顿,又同时冒出了两句话。
“我没有骗你。”
“因为你和我隐瞒了太多事。”
二人对视了一分钟,白玖示意伊维特自己先说,于是他:“首先是有一天晚上,我醒来发现你不在我身边,然后等你回来的时候,我问你去干什么了?你说谎了。”
“那几天你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我不太想让这种事烦到你。”到这份上,伊维特也不隐瞒了,进行解释,“是奈亚拉托提普找上门来,我出去教训了他一顿。”
“抱歉,我不知道这会让你多心。”他也重复了自己刚才的疑问,“可哥哥,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要杀你呢?”
“因为奈亚拉托提普在我的梦中提醒我你在跟他做交易,后来你的种种行动给了我这种感觉……”说着说着,白玖的眼神忽然变了,“是祂和我说……”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
他捂住自己的脑袋,踉跄了几步,面部浮现十分难看的表情,“对,就是那段时间,我好像在不断的怀疑你,这本身有点荒唐,我为什么觉得你想杀我?”
“不要想了。”伊维特连忙让白玖停止这种痛苦的回忆,帮他揉了揉太阳穴,让他舒服一点。
“我可能受到了某种精神方面的影响。”白玖回忆自己这段时间的反常状态,处处透着古怪,“还有,你为什么没有来白教堂?”
伊维特说:“我被祂绊住了,所以没找到白教堂。”
“我想也是,祂和我说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为了分开我好跟祂谈话。”白玖也只是那么一问,以前种种的怀疑此刻宛如拨开了云雾,都是一些轻易能猜到的解释,“并且,他在白教堂给了我一份大礼,又和我说,这是你准备的,为了要刺激我的精神。”
“什么大礼?”伊维特回想白玖来时脸上的巴掌印,顿时觉得这份大礼是贬义性质的。
白玖和他重复了一遍他们分开后自己的经历。
伊维特:“………”
“这该死的——”他的双眼就差快要喷火了。
“你的不孝子。”白玖冷着脸,说了个没营养的冷笑话。
他猜想到自己可能被愚弄了很久,并且差点演出一场自相残杀的闹剧,心情着实不太美妙。
“严格意义上说,祂是我们两个人的不孝子。”伊维特语气虚弱,面对这样的指认,会让他有一种做错事的心虚感,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白捡个儿子。
白捡儿子就算了,还是这个总喜欢给自己爹找事的。
不知为何,白玖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讲到最后,还是外神的错,二人解开掉了所有的误会,都有一种十分荒唐的感受。
“白玖的选择我已经看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冒了出来。
白玖和伊维特顿时生出一种“又来了”的想法。
果然,一转头,黑发金眼外神对他们微微一笑。
奈亚拉托提普虽迟但到。
伊维特很自然地把白玖护在了身后,白玖则面露警惕的看祂。
“放心,我只是非常想知道两位为什么不争夺至高的权利呢?”祂与他们保持一个不算亲近的距离,显有些好奇,这让祂显得无害了一点,“在我看来,你们不应该如此相处融洽。”
“我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宇宙之主的权柄是你们无法想象的伟力。”祂微微叹了一声,如同一位循循善诱的长者。
“我不想得到你口中的什么权柄。”清风吹开了伊维特的几缕额发,露出了那双年轻坚定的眸子,他忠诚地护卫白玖,始终不移,“我只想要守护他,这就是我的职责。”
说着,他抓住了白玖的手。
而白玖没有甩开他,微微微扩张的瞳孔颜色深了些,他似乎若有所思。
主动的坦白和不容辩解的事实。
这是对不断滋生的精神暗示最好的还击。
“你爱着他,对吗?”外神问道,没有等他回复,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无聊,脆弱,不值一提的情感。”祂还是在笑,如此的评价道,“早就被我等舍弃的存在。”
祂是高层次的生命体,就如他如此评价人类的感情那样,祂不需要这种无意义的东西。
这就像是一种本能。处于食物链上层的狼天生要吃肉,羊注定要吃草,它们不属于一个阶层,你不能强求去学会那生来就不属于它的东西。
伊维特是一个意外。
他有着白玖灵魂带来的一半人性,而他的神性不管事,二者掺杂搅浑在了一起。
所以他勉强是个人,而不是“祂”。
而出乎意料的是,白玖竟然没有反驳关于他爱着伊维特的话。
“你们为什么要拾回它呢?”祂温和地笑,“两位,我恐怕要做一些更激烈的操作了。”
这和最开始祂说的并不相同,狡猾的神灵经常反口。
伊维特低声在白玖耳边说:“哥哥,祂是本体。”
他的隐台词是让白玖准备跑,而他替他挡住这一切。
白玖的脸色微变,神情凝重了些,反握住伊维特的手更紧了。
可他们是如此孱弱,他们的特殊引来了外神的关注,却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
这一对还处于懵懂状态的爱人不能阻挡冷瑟的寒风吹打。
白玖眼睁睁看着伊维特的身影如雾一般淡开,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而他只是个人类,根本无力去阻挡。
紧握着双拳,指甲刺破了皮肉。
“我会将您的半身直接送回本体的身边,他或许意识会被无用的情感束缚,但那些感情在无数从神的供奉中消磨掉,然后他就会选择回归本体。”
祂人类的绅士外表是如此有迷惑力,温和的话语却如此残酷。
“当然,不能那么犯规,我也要给您一点捷径走。”祂直接省略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双手按在了白玖的肩上,笑:“我早就在本体中见过您,您只要全身心投入精神识海,顺着心里最初的那条通道,就能直接回归本体。”
“怎么样?是不是比他轻松多了?”
祂真心诚意的说道。
“我有一个疑问。”白玖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反而有些平静。
祂挑了挑眉,保持着虚伪的礼貌,“请说。”
“为什么我也是阿撒托斯的一部分之一?”他说,“我只是伊维特的半身,除了和他的关系勉强可以扯到一起,但其实我们没有直接联系。”
“为什么我也会是祂?”
“非常有趣的问题,不过很抱歉我并不能解答这个问题。”
而奈亚拉托提普大笑着,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为什么您觉得您不是?”
然后,祂就消失了。
而白玖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森林,站在了家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嗯,小小的分开一会儿,然后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下章会出现新人物。
第76章
按理说,白玖现在应该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拼命寻找把伊维特拉回来的方法。
可他在家门口站了一分钟,一脸冷漠地把钥匙插进了门孔,推门,换鞋,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他把一整串钥匙随意地扔在了沙发上。
他又习惯性的等待了几分钟,可没人跟他说一句“你回来啦!”
于是,白玖乍一看表情没变过,眸子却更冷了三分。
拿了换洗的衣物去浴室,他把全身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思维也跟着凝滞了。
热气蒸腾的水珠攀附着他的脸颊,白玖冷冷的肌肤色调有种大理石的质感,这一场与外神的游戏像一根套索,拖着他进入更深远的疲惫。
紧绷的神经一时刻松懈,半梦半醒间,白玖隔着一层朦胧的水汽,隐隐约约撇见一道俊美又暧昧的影子。伊维特完好无损地坐在他身边,正对着他笑。
“你回来了!”
白玖久久愣神,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在浴室中回荡,有一种失真感。
伊维特只是笑,不说话,更靠近了他一点,已经超越了人之间认为的安全警示线。白玖没有阻止他,睫毛缀着几滴水珠,悄无声息的掉在水面,泛起了几道涟漪。
“白玖。”这次他说话了,低低地唤他的名字,尾音微微上翘。
伊维特一般不叫他名字,在很早以前就是这样,那时的白玖正皱眉在思考自己和他的关系该如何划分,伊维特以前是一直乖乖叫他名字的。
只不过有一天,难得二人同时出游,伊维特看见了一对手拉手的兄弟,白玖为了约束他这个跟生活经历如白纸的家伙,也和他拉着手。
年幼的男性唤了一身年长的男性。
伊维特貌似恍然大悟。
“哥哥”这个称呼就这样落了下来。
白玖也没拒绝,因为没必要。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伊维特呼唤他的名字了,最近的一次,是在伊维特向他告白的时候。
不过现在的白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嗯”了一声,伸手想去抓他。
可伊维特如一条滑不溜的泥鳅,飞快地逃开了。他原本轮廓清晰的影子越来越淡,在往后退,长长地黑发、那张漂亮的笑脸快要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不……”白玖立刻想要阻止他的消失。
可伊维特只是带着有些温柔的微笑,像与他间隔了千万米的距离,眼瞳却清晰地像坠了细碎的光,开合的嘴唇像是表达爱意的玫瑰,说出的字句更像,“我爱你!”
“来找我吧……”
白玖似乎是第一次没感受到幻痛的存在,眼尾像染上绯红,他执拗地想要把他拽回来……然后做些什么都好,他要确定对方在自己的身边。
直到一阵冰冷袭上了心头,一滴水珠擦过面颊。
白玖睁开双眼,醒了,仰头看到的是浴室的天花板。
他刚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然后做了个梦。
伊维特没有回来。
有一刻,他觉得这是个俗套的童话故事,自己像个王子,对方则是被恶龙抓走的公主,然后王子得把公主给找回来。
浴缸里面的水已经冷了,不知道他睡了多久,躯体被泡的有些发白,他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小腿踢出“哗啦啦”的水声,地板上蔓延出一道道湿漉漉的水迹。
他光着脚走到浴室的镜子前,眸子折射细碎微冷的光,浓黑的长睫,苍白又凌厉的相貌带着一种成人式的冷漠,他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显著雏形。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男性,如雪般苍白的面上有一点点红,来自于他的嘴唇。
他的指尖摩挲过,伊维特咬出了痕迹,这点红带着鲜艳的暧昧。
“我真是搞不懂……你非要说爱?”他的眼皮使劲跳了两下,眉宇间有一道很深的沟渠,露出又嫌弃又纠结的情态。
他穿好了衣服走到客厅,这个家除了他已经没有第二个人了。白玖呼吸着只有一个人的空气,表情一时间很难看,他两片唇瓣微动了两下,像是一时间想骂几句脏话。不过,他还算不错的素质让他止住了这种举动。
“还是,等我把你找回来再说吧……”
他似乎是无可奈何地扯了下唇角,那里有一道斧头砍出来的凹痕,白玖的指甲嵌了进去,把那道竖直的凹痕从中间割裂开,就如同与过去做一个决断。
他放开手,踏出了家门。
*
天色已经接近于黄昏了,夕阳在慢慢坠落,喷涌出一点橘红色的吐息。
一道缝隙出现在半空中,并且逐渐扩大,白玖从缝隙中迈出来,精准地降落在了江黛影家的屋顶。他没有久留,很快就翻到了一处阳台上。
江黛影就在这个房间。
他抱着一束白花,手腕处一直延伸进房间内的红线消失了,正常人也看不见它,是一种血缘魔法,用来找血缘亲人的。他知道了自己和江黛影的关系,又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就用它来找寻她的踪迹。
隔着阳台的玻璃落地窗,他看到那个美丽的女人如一束快要枯萎的花,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但至少还有点气息。
距离他们分隔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好在外神没有为难她的打算,白教堂和黑森林消失后,她连带着开过来的那辆车子和赫珏的尸体一起被贴心地送回了家。
白玖推开了落地窗,走进了房间。
江黛影察觉到了意外来客,一惊,连忙扶起身子坐了起来。
她看到了走进屋来的白玖,五官定格成了某种茫然的表情,她有着人类本能下意识的疑惑,然后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他是谁,目眦欲裂地就要喊出声来。
白玖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给自己找麻烦,他以一种柔软的手段桎梏了她,尽量不要让她受伤。他凝视她与他相似的双眼,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请等一下,让我把话说完。”
“呜呜呜——”江黛影根本不理他,眼里满是恨意。
睡了一觉,白玖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那些精神暗示被反应过来的他拔除,除了那块还压在心上的大石头,他的精神状态终于不像之前那样随时会崩溃。
这让他能理智的来解决一些问题,毕竟以后他可能就要没时间了。
他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无意义的事上,白玖只是把那束带来的花放下,然后很快地把一系列发生的事情说过一遍。其中包括太多复杂的东西,他只是挑拣了一些必要的来说。
他的语速保持一种能令人听清的程度,
在此期间,拼死挣扎的江黛影动作不再那么激烈了,她的身体在他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僵在了原地,一时间难以形容她脸上的表情,跟打翻了调色板似的。
终于等白玖结束,他看着不再怒瞪他的江黛影,解开了束缚。
房间里久久无声,白玖很有耐心的等她缓过神来。
“你怎么让我相信你?”其实也没有多久,沙哑不成样子的女声问道。
白玖拔了两根自己的头发给她,放在了床单上,说:“去验一下就好,我们确实有血缘关系。”
江黛影的眼珠跟着那两根头发转了一圈,放在床单上的手指绷紧。
白玖又说道:“我来这里解释这些,只是不希望您被蒙在鼓里,当然,也并不指望您能够相信我,其实我不太在乎……”
“反正信不信由您自己判断,我的话并没有造假的成分存在。”他顿了顿,“不过,虽然不是我杀了赫珏,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那是杀人……”江黛影似乎没预料到他会这么说,瞪大了双眼。
她只是个普通人,哪怕亲属之间有一时间接受了太多信息,语气有些虚弱,只能干巴巴地说出一句,“那是错的。”
“可他要杀我,而且是他把我害成这副样子的。”白玖眯起了眸子,有些冷酷,“别的我就不说了,我想我和您的谈话就这样到此为止了,拨打这个号码,把我的话复述给他们,有专门的人会处理这种事的。”
他把一张写了特殊行动部门联络号码的纸放下,轻轻地说了句:“妈妈,我和他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不希望把你牵扯进来……”
江黛影听见他的称呼,骤然愣住。
而白玖把那束花塞进她的怀里,用冷漠的外表,说话的样子有些温柔,“所以我很抱歉,您恐怕这几天的精神状态会不太好,这多多少少是因为我。”
这束花当然是给赫雄的,难不成是给赫珏的?他不往他墓碑上吐口唾沫就算好了,还送花?
再过不久,江黛影就会得到自己公公逝世的消息,又要承受一波心理打击,奈亚拉托提普注意到了他,给他身边的亲人带来了一些大麻烦。
所以他意识到的时候,真的会感觉到有些抱歉。
“这束花给我的爷爷,我们曾经在我们二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见过好几面,至于为什么要送这种花,我想您很快就会知道了。”
“您要是实在不相信我刚才的一番话,报警也可以。”白玖说,“但他们可能找不到我的踪迹,我即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你要去哪?”或许是白玖的话,给了她不好的预感,江黛影也因为他的解释,受到了极大的动摇,摒弃了仇恨,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她微微湿润的眼睛带着平静下来的柔和,或许还有点关心。
白玖忽然觉得她此刻的问候像个母亲了,像是自己的母亲。
“只是去做一件事。”白玖言尽于此,没深入的为她解释。
因为就像他之前想的,这没必要。
他来这里也只是不甘心自己就扣上那样一口大锅,还有再看看她吧……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眼了,她对自己来说多少有点特殊,就像他第一次见面感受到的那样。
断不掉的母子关系在暗中联系他们。
“再见,妈妈。”他说到,然后消失了。
只留下茫然的江黛影抓着那束松散的白花和留下来的字条。
而白玖的身影突兀出现在一栋大楼的楼顶。
风微微卷过他的发丝,他的发丝已经很长时间没剪过,变得有些长了。他感受着风,真的按照奈亚留给他的方法,尝试去连接通向终极黑暗的通道。
可就在他尝试的时候,突然间,风中传来了一声低叹,“请不要这么做。”
白玖依旧闭着眼,淡淡说道:“可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那么做了。”
那突兀出现的声音顿了顿。
咔嚓——
清脆的响声传来。
白玖睁开双眼,看到一枚银色的钥匙掉在地上。
它在闪烁很漂亮的光,有着繁复的花纹。
还有,一道悄无声息出现的苍白人形,伴随着不可名状的感觉,降临到了他的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会去查的,然后就会知道
其实她内心也有点怀疑了,不然早就报警了去抓白玖了
第77章
祂像一颗小型的太阳。
白玖甚至都想要捂住双眼,不能完全直视祂。此刻简直像是白昼,在这种极亮的光线下微醺的黄昏都失了色般褪为纯白,失去了浓妆艳抹的色彩。
空间传来阵阵的波动,白玖所能感受到空间流变得有序列并且不再混乱,如同是一头杂乱的长发被一把梳子狠狠地梳理过一遍,祂降临的时刻顺便影响了这一切。
更深层次的空间为祂而掌握,漫长的时间轴承也乖顺地为祂屈服。
对于眼前这位的身份。
白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可他没有提,也没有去捡那把花纹漂亮的银钥匙,静静等待着祂开口。
好在对方也给了他这份殊荣,苍白的人形没有嘴唇,漂浮于半空,话语直接传入了白玖脑袋中。
“请不要这么做。”
是没有任何起伏的男声。
当然,这是白玖所听的样子。
如果换了一个正常人,必定会承受不了那份伟力,精神时还会直接被摧毁,变成白痴。
更糟糕一点,脑袋都有可能当场炸掉。
白玖生命层次已经得到跃迁过了,他源自人类,现在却是比人类要更高等的物种。
所以他能够与这种层次的生命对话,并且他还能保持最为基本的冷静,“为什么我不能那么做?”
“你看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就只能够按照祂说的办。”他保持淡淡的表情,苍白的皮肤融于光晕之中,几乎也成为了一束光。
祂降临的征兆如此明显,好像是往天台上扔了一大串□□,可却没有人对他们议论纷纷。
“奈亚拉托提普想要让你直接回归阿撒托斯的本体。”按人类的逻辑亲属关系,祂是祂的兄弟,愉悦狡诈的千面之神相比,祂更接近于人类幻想神的样子。
“到时候,父神将直接醒来,就算只有一半的权柄,事实上另一半权柄就在祂的身边。”
万物归一者,全知全能之主的犹格·索托斯说道。
“无论是什么,都将化为一片虚无,整个宇宙都是他的一场梦,梦醒之后,哪怕是时间,又或者是时间都会腐烂的黑暗,许多古老的存在也将泯灭。”
祂就这样叙说,破碎的一切也包括祂,可祂话语间毫无起伏。
“你们也会怕死吗?”白玖问。
“害怕是属于人类的情感,不应该安在我们的身上。”
祂说,“如果从人类能够理解的说法上来看,我们确实不想消失。”
“所以,请不要回归本体,不要让父神醒来。”
“这些我都知道。”白玖轻声低喃。
死灵之书是一本多么奇特的书籍,竟然是由人类记录了这些最高层次的辛秘。
“可是我没办法了。”他勾了勾唇角,违背他以往的形象,笑得有些神经质,“我不想被任意摆弄,好吧,顺着祂的意,可能也是中了祂的计,但不试试怎么知道。”
“同样按照人类的说法,你们是神啊,而我只是一个人类,这让你们对我想做什么都行。”
奈亚拉托提普嘴上说的很恭敬,还不是一天天的给他们搞事。
祂真的会敬畏他们吗?
用脚趾头想想答案绝对都是不会,祂所在乎的只有阿撒托斯的本体,他们只是延伸的附属而已,能够让祂这样的生命分出一点注意力就是极大的恩宠了。
“我前半生活的那么惨,也是多多少少因为你们的子嗣啊……”
他低低的笑出声来,“你看,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吧,我要是真的成为阿撒托斯,得到了能够压过你们的权柄,我不仅可以跳脱棋盘,更可以直接把棋盘给掀了。”
“你说我为什么不能那么做呢?”
越说,他脸上的笑意在逐渐加深,直至透出病态的诡谲,“你们能了解人类的报复欲吗?”
祂提醒,“如果是你成为阿撒托斯,那么另一个你就会消失。”
“其实,我不太在乎,我相信伊维特也愿意为我而死,前不久我刚验证了他的忠诚。”白玖说,“你提醒我了,要不等他消失的时候,我报复完我想报复的家伙,自杀好了。”
“你说变成阿撒托斯的我能够自杀吗?”他微笑道,俊美的面孔更加耀眼了。
“………”
犹格·索托斯只是不说话。
或许祂也有点无奈,如果祂真的会无奈这种情感的话。
“我想我可以帮到你,我降临于此也是为此事。”祂说,语调依然毫无波澜,“银钥匙能够打开通往终极深渊的一系列大门,使用它,你可以不回归本体而来到阿撒托斯的身边,那位父神的化身也在终极深渊的黑暗王庭中等待你。”
“只不过,奈亚拉托提普是父神的忠实信徒,祂无比热烈地期望父神的醒来,即使是自身随之消失也在所不惜,祂绝对会作出一些妨碍性的动作,请你一路上务必小心。”
“那你会阻拦祂的行动吗?”白玖冷不丁地问道。
“是的,我说过,我们确实不想消失。”祂回答很直接。
这个我们恐怕不仅有犹格·索托斯还包括一连串的古老存在,奈亚拉托提普一点也不顾及别人,自己死还不够带劲,还要拉着别人一起死,简直过分。
奈亚拉托提普相当于惹了众怒,当然,祂们还是得有人类的情感才行。
白玖不着痕迹的敛去了有些疯狂的笑容,恢复冷漠的样子。
你说,他真的是想要听从奈亚拉托提普的话回归本体吗?
其实是有的,可他还是希望能够找出其他的办法,所以他选择进行试探。他当然知道阿撒托斯醒来,整个宇宙都会化为乌有,死灵之书上说明与奈亚拉托提普处于同一等级的存在还有另外两位——至高的母神莎布·尼古拉丝和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
祂们会想要消失吗?
白玖决定赌一把,就赌他们会站在奈亚拉托提普的对立面。
好在他并不是什么孱弱无能的人类,他也通过一个问题从奈亚拉托提普那里知道了他也是阿撒托斯一部分,这使得他在天枰上的分量加重了,能够拥有更多的价值。
于是,他按奈亚拉托提普所说尝试进行连接通道,只是尝试,随时可以停止。
他得到了一个最好的结果。
其余的外神不希望阿撒托斯醒来。
并且犹格·索托斯亲自降临了,给了他这把可以通往终极深渊的银钥匙。
这次,白玖不用多说,已经把那把掉在地上的银钥匙捡起来了。
犹格·索托斯的意思其实也很明确了,祂一来就给了银钥匙,直接表明了态度。
不过,是不是因为白玖看似孤注一掷的决定,还有待考量。
“你是第二个使用它的人类。第一位使用它的人类名叫伦道夫·卡特,他靠他的胆识成为了守候终极之门古老者中的一员,如果他选择停下来,猫眼石王座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正等待他的君临。”
祂说:“可是他没有,而是选择开启终极之门而继续前进,然而他迷失在了其中,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人类,他拒绝了那份权柄——”
这让白玖的眼皮直跳,“你的意思是我可能也会和这位前辈一样迷失在其中。”
“前往黑暗深渊的旅途有太多的不稳定性,有这种概率,可你和人类不一样,你是阿撒托斯的一部分。”犹格·索托斯说,“那些混乱应该对你没有太大影响。”
白玖:“所以你说这些的意思是?”
犹格·索托斯:“也没什么意思。”
白玖:“………”
“让我直接送你到终极之门前吧。”祂这样说,亮如白昼的光直接将白玖包裹。
几乎是瞬间,白玖在这个世界上完全地消失了。
而再一睁眼,他来到了极少有人踏足的空间。
那些大片矗立着的巨大石块排列成了一段弧线,表面刻着许多奇怪的象形文字图案。它们的上面有着许多的基座,而这些基座上又有许多不可名状的事物——祂们则是守候在终极之门的太古者。
祂们纷纷站起来向他行礼,这甚至让白玖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有一位不可名状之物并没有坐在基座上,而是漂浮在地面上,它有着不固定的轮廓和无法琢磨成形的外表,那就是犹格·索托斯的化身之一。
——乌姆尔·亚特·塔维尔,祂统率着一众太古者,是祂们的领袖。
头顶是一片看不出颜色的天空,有微光细细落下。
祂问白玖:“你是否要继续前进?”
就像祂曾经守护在终极之门前,询问白玖的另一位前辈,伦道夫·卡特那样。
“是,我确定。”白玖的言辞无比坚定。
他要把伊维特带回来。
“那么终极之门将为你打开。”祂说。
白玖手中漂亮的银钥匙甚至没有插进任何的孔眼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一扇大门的轮廓若隐若现,在无法辨别的咒语助推下,他的整个身体在渐渐飘向它,思维有一刻极度凝滞,他甚至无法形容那种玄妙的感觉。
白玖睁大了双眼,一股熟悉的预感蔓延开来。
似乎是有什么在召唤他,那是处于黑暗王庭中阿撒托斯的本体,他曾经在睡梦中,无意义地降临到他的本体之中,而灵魂深刻早已打下了烙印。
惆怅和患得患失感同时俱存,他的心开始发酵出一种极度的渴望。
希冀,馈赠。
回归,掌控。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穿越了终极之门的第一扇门。
——而更多扇门正在等待他的穿越。
作者有话要说: 泡泡和奈亚在卡特面前真的话巨多,让我琢磨他们到底是不是话痨hhhh
第78章
他像脱离了沉重的肉/体,灵魂轻盈地像一片羽毛,肆无忌惮地在遨游天际。
自从穿过第一扇门,一切都变了。
有许许多多扇门为他打开,他们是一系列连贯的个体,白玖无法控制自身的前进,径直穿过门扉。
当他再跨过第二道门时,一股巨大的吸力使他的脚步驻足。
白玖能感受到这扇门想把他留下来。
他又想起犹格·索托斯的叮嘱。
——不要停下,一直前进。
不要迷失在门中。
他极力挣脱,那扇门果然没有彻底地留住他。奇特的流光恋恋不舍地缠绕在他身侧,它们没有固定的色彩,旋转跃动,翩翩起舞着,像一群活泼的小精灵。
第二扇门内持续喷涌出虚幻瑰丽的景象,不可避免地烙印在了白玖的视网膜上,他愣住了。
白玖望见一个年幼的孩子在偌大的房子里奔跑。
黑发白肤,黑色眼珠,细腻的布料包裹他绵软的躯体。他眉梢有一种活泼自然的稚气,略显锋利的五官在幼年时期被弱化成孩童的精致。
他像娇贵的小王子,快乐地扑到女人的怀抱,叫了一声:“妈妈!”
他的母亲和他长得很像,非常漂亮优雅,五官有着成年人的深邃艳丽。
她把孩子抱在怀里,很高兴地转了个圈。
——女人是江黛影,而抱的孩子是幼年的他,不是赫珏。
是平行世界。
他穿越的第二扇门展示了白玖没有被篡改人生的世界是怎样的。
赫珏在这个平行世界并不存在,而他理所当然的是他母亲的孩子。
白玖看过之后毫不留恋,因为知道这不属于他。
他跨过了第三扇门,之后还有更多。无数扇门延伸出了穿越者的无数种可能性,如此的繁多杂乱,极为庞大的数量和无法察觉的时间流逝让他数不清自己已经穿越过了多少扇门。
或许他已经经历了一千扇,经历了一万年的时间,白玖仍然保持着理智,从没有后退。
他看到了很多个平行世界的自己,大多数情况都相似。
“白玖”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长大,有着爱他的亲人,甚至还有一些亲密的朋友。
几乎是千篇一律,没有赫珏存在,他的一生都非常幸福。
白玖:“………”
似乎只有他那么惨。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跨越了下一扇门,而这扇门向他展现的情况,又和之前的那几扇不一样。
色彩活泼的流光不再绚烂,应该是没有那么温和了,它的景象是大片大片的马赛克,像是被无数狰狞的画笔涂抹过,并且底色隐隐透着猩红。
红月,黑鸦,尸骸,怪物,王座。
马赛克被清除了,景象越来越清楚。
尖利的月亮在黑红的夜空中翩翩起舞,如死神挥舞着镰刀,食腐的黑鸦久久盘晕在堆积如山的尸骸之上,可它们不敢降落,无数奇形畸形的怪物正簇拥着黑铁王座。
——王座上有一个人。
宛如一位孤独的君王,俯视着自己卑贱的臣民。
他无疑长得十分俊美,黑衣长发,如一朵被鲜血滋养出来的玫瑰。
他是…白玖。
世界笼罩着灰暗,一望去全部都是怪物。
天穹勾起血月,群星燃起不详光辉。
异种迎接饕餮盛宴,黑暗的子嗣欢呼雀跃,不可名状之物吟唱歌谣,奏响旧日降临的前曲。
——而它们的领袖就是王座上的那人。
等等,这个平行世界的白玖…似乎不是人了。
他成了异种的王???
白玖:“………”
这应该是一种非常坏的可能性。
在经历了无数个好的世界,他也应该料到会有坏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白玖”可能没有遇到过救赎,然后一路在黑暗的道路上狂奔,打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结局。
白玖心情复杂地离开了这扇门,远离了这个荒芜血腥的世界。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的他在匆匆一瞥过后,于王座之上睁开了双眼,他倦怠地站起身来,宛如一只成年的狮子,即将张开他粗壮的獠牙。
阴沉、阴晴不定、扭曲……
你无法准确形容在这双宛如深渊的眼睛中看到怎样的情绪。
又或者他本身就是这样的结合体。
下一刻,“他”消失在了原地。
白玖还在继续着他的旅途,又经历了无数扇门。
但无论是好是坏的世界,他都没有在他们身边看见过伊维特。
他好像是独一无二的,只有他——现在的白玖遇到了伊维特。
白玖怀着莫测的心情,继续向下一扇门飘荡。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快要抵达目的地了。
这样的话,他就能和伊维特团聚。
可就在此时,异变也出现了。
身后那些消失的门传出了毛骨悚然的窸窣声,白玖即使感觉自身已经不是碳基生命的状态,背脊出也依然爬上了森冷感,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犹格·索托斯的叮嘱还依然在目,他可以稍作停留,但绝对不能回头。
白玖没有犹豫,尽力的向前奔去,而那些令人惊悚的声音依然不肯放过他,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了。
前方一片美丽灿烂的星云被倏地击穿,那些无法形容的肢体如丑陋的裂纹突兀出现在了眼前,如人体的毛细血管般密密麻麻,如一张腥红的网,想要将他捕猎。
——它们确实对他展开了攻击,没有嘴巴,却能释放出极具污染的叫声。
虎视眈眈,咄咄逼人,它们遮住了下一扇门。
第一时间,白玖就感觉这绝对是奈亚拉托提普的手笔。
它们是挡在他前往黑暗深渊的拦路虎。
正当白玖感到棘手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自己耳侧响起:“那是外神的幼种,大多数为祂们的肢体分裂而来,没有意识,是完全听从于主体的走狗。”
下一秒,令人惊异的是,那些恐怖的丝状物骤然灰飞烟灭了。
被遮住的下一扇门又露了出来。
“恐怕还有下一波追兵,我替你挡住,不要回头,继续去做你要做的事。”
白玖觉得这道声音很熟悉,他转过头去,宛如照镜子一般——他看到了自己的脸,更加的成熟一点,但对方是长发,气质也没有那么冷,反而有一种慵懒的倦怠。
对方见他在看自己,眼眸微眯了起来,不是那么纯粹的黑,带着点残忍的红,“看我干什么?走啊!”
他意识到那声音之所以熟悉,是因为他每天都能听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白玖也没有犹豫,扑向了门,又问了一句:“你是平行世界的我?”
但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背对着他,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忠实可靠的同盟。
白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没再问。
对方的目的明确,他不会拒绝那人的好意,所做出来的回报就是不断地前进,前进。
而在他离开之后,那人果然又拦到了不少的外神幼种,他毫不费力地将他们一个个消灭,在终极之门展现的空间内渺小如一粒沙,却又不容忽视地存在。
而他消灭了最后一个幼种,更加恐怖的东西降临了。
——奈亚的分/身之一。
祂的外表有些狼狈,显然是付出了很大代价才来到这里,祂也只是一个分/身,本体正被万物归一者拦着,祂面上却不显怒色,望向那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白玖——”
“你要与我作对,我想不到你帮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有什么好处?”
“行了。”另一个世界的白玖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确实没有什么好处,但你都说了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我,我难道不应该帮他吗?”
“你就当我活得太无聊了,给自己找点乐子。”他凝视外神,一字一句道:“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我看你不爽。”
“毕竟,归根到底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他面无表情地说,“你的分/身在我手上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毕竟我现在也勉强算是一位神了,而且是完全以本体降临,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我曾经的老师。”
而另一边,白玖也没有浪费另一个世界的他给他争取来的时间。
他终于跨过了一系列的门,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凛冽的长风吹过黑暗的领域,无数的死星苍白悚然。
在这片终极深渊中,有着宇宙之主阿撒托斯盘踞的王庭。
白玖不完全是人类的状态来到此处,人类脆弱的□□无法经受终极之门的洗礼,而他的灵魂拥有这份资格。
在剥离了那些繁杂的累赘,他踏上了永暗厅堂的一角,以有史以来第一位人类的身份。
巨鼓与长笛的奏乐席卷耳侧,无形的从神翩翩起舞,簇拥祂们的主人,白玖听着对他而言分外美妙的音乐,内心升起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他以双眼目睹了阿撒托斯的混沌本体,拒绝听从这份这份召唤,继续向前,寻找某个熟悉的人影。
——而他也确实找到了。
就如同命中注定他们要相遇那般,隔着很长一段距离,视线瞬间相撞在一起。
他们甚至看不清对方的眼睛,但都能够感知双方正在看着自己。
远远地,伊维特缠绕着无数黑雾,他比平常更加的令人畏惧了,更像是不可名状之物。
他处于无意识的本体庇护下,力量当然会被加强。并且如果可以的话,只要他想,一个念头就能够回归,掌控那份无数生灵渴望的权柄。
可是他没有,而是选择静下心来等待,等待白玖。
伊维特没有惊讶,仿佛意料之中地微笑道:“哥哥,你找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个平行世界的白玖当了邪神hhhhh
但所有平行世界的白玖无论人生怎么样,最后都会得到he的结局。
第79章
“你找到我了。”
他的半身微笑着说。
白玖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固执的胆小鬼,他常常面对令他不知所措的情况就会逃避,甚至会违心地进行一番驳斥。
他听到伊维特热烈的告白,明明是那么渴望去接受、去被爱,可他早早地为自己起了一道屏障,为自己制定了某种规则,而身体的幻痛就是自身规则遭到触碰的表现。
哪怕伊维特的爱再怎么真实,规则却不允许它存在。
他也下意识地进行了抵触,真假的爱一同被拒绝了。
而白玖真的不爱伊维特吗?
白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做出了那个疯狂的决定,以自身为筹码,得到了万物归一者的帮助。他跨越了一段那么长的距离来到终极深渊,其间要承受多少不知名的危险。
他是个感情上的懦夫,实际上的勇者。
虽然,白玖在感情方面难以开口,却事到临头则会为了对方而不顾所有。
牺牲与奉献,他在还不自知的情况下懂得了爱的真谛。
白玖想过如果自己死在路途中,伊维特应该就能掌握宇宙之主的权柄了。
总有一天,他会忘掉自己,白玖连名字带人本身会成为一段深埋的记忆,而不值一提。
到时候…伊维特大概也不会很伤心了吧。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真的能将爱所定义吗?
有人从不会说“我爱你”,但他已经做了爱你才能做的一切。
“是的,我找到你了。”
白玖凝视伊维特,轻轻回应。
随后他几步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了伊维特。
被奈亚拉托提普搞到这地方,伊维特都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他听永远也停不了的演奏会,孤独到数自己的阿撒托斯的从神们到底有几只手。
或许也没多久,只是一直思念一个人的话,时间就会变得很漫长。
白玖来到这里找他,对是人类的他来说是一种很困难的事,可伊维特又有一种命中注定如此的感觉。
似乎白玖一定会找到他。
如同每个童话故事的结尾,主人公一定会有个幸福的结局。
伊维特难得白玖见那么主动,脸又被抹上了一层绯红,真体会了一把快要融化的感觉。
他被紧紧抱住,忍不住小声说道:“白玖,我真的最喜欢你啊。”
虽然你对“爱”这个字过敏,可最喜欢也是一样的。
白玖听见了,垂下眼,手指动了动。
他能够隐晦的察觉,伊维特是在向他告白,敏感的心脏一阵疼痛,有着不容忽视的酸涩。
如果继续逃避的话,最终的场面也不会太尴尬,伊维特会包容他的。
可是白玖执拗的性格总算有所前进,在短短的时间内进行了一种抗争。
——他不该逃避。
而理智困于爱情,为它出谋划策。
白玖似乎有所预感,努力了一下,说:“我……”
灌了铅般沉重的唇齿。
“爱……”
折磨人的幻痛袭来。
“你……”
伊维特在说完了这句话后,习惯性地等待白玖的沉默或者别扭。
然而没有——
他不敢相信地听到了他几乎认为不可能听到过的话。
即使是破碎的几个音节,把它们拼凑在一起,也完完全全的能够理解其中的内涵。
“白玖,你说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怕那是自己的幻觉。
无可辩驳的告白使人觉醒,白玖最终意识到自己的大脑有些过于昏聩了。
重重枷锁将白玖密不透风地一圈圈缠绕,一步步的收紧,他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痛苦,让他寸步难行。于是,他在想,既然这份规则如此让我痛苦,为什么不尝试着去挣脱它呢?
“我说——”
他提高了音量。
束缚爱的规则一溃而散,不容忽视的爱意如此明显真实。白玖注视伊维特,像是在注视自己的心上人,也确确实实地觉得他真像自己的心上人啊。
他意识到可能爱上了对方。
于是,他不再当一个胆小的懦夫。
他说:“我爱上你了。”
那一刻,他仿佛能够听见枷锁碎裂的声音,突然一阵轻松。
也就是在他挣脱枷锁的那一刻,幻痛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说它们本本来就不该存在。
白玖懂得了爱,甚至没有不稳定性的前缀,他就这样直白地说了。
一旦做出了决定,他就是超一流的直球选手。
伊维特一时间晕乎乎的,怀疑自己在一帮傻子的演奏中也变成了傻子。
他茫然道:“一定是我没有睡醒……”
不然为什么现在那么像在做梦?
他听见了什么?!!!
——白玖说他爱自己!!!!
而且还是亲自告白,那么大声,他从来不敢做那么大的梦!
说着,他就要敲自己的脑袋,然后被咬牙切齿的白玖一把握住了双手,“你在干什么?”
“你不应该说点什么吗?”第一次和人告白,白玖绝对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以为我在做梦。”伊维特语气虚弱,“我真的好想让这个梦伴随我一辈子?”
白玖瞬间被气笑了,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再一把将他甩开。
伊维特一脸懵逼的坐在地,听见白玖居高临下的对他说:“梦没有,现实到有一个,你要不要?”
“不要,我就——”
很可惜,白玖这句话还没说出来,伊维特一边疯狂点头一边扑了上来,大喊:“我要我要!!!”
“白玖,我也爱你!!!”
他的嗓子都快喊破音了,搞得不间断的演奏声都被打断了旋律。
完全可以相信,他到底有多情真意切。
“为什么不叫哥哥了?”
伊维特很不严肃的亲了他一口,又很严肃地说:“因为爱情面前必须要正经一点。”
白玖很嫌弃的擦了擦他的口水,然而伊维特又补了一个,自持现在自己的身份,面露无辜。
白玖:“………”
你现在的样子就很不正经。
但他发现自己有点无可奈何了。
于是,他打算问一些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伊维特没有思考,微笑反问他:“难道爱你这件事,需要经过时间的沉淀吗?”
“但如果一定要有个期限,我想就是在我诞生的那一刻起。”
“爱上另一个自己根本不用什么理由。”
懵懵懂懂的恐怖之物于蒙昧的黑暗中苏醒过来,第一时间就在寻找他渴求的根源。
伊维特一直在爱白玖,已经很久很久了,他早就在等待白玖发现自己的爱。
白玖思考了几秒,停顿片刻说:“这倒是没错。”
白玖没有告诉伊维特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动,就像每一次为他心动的瞬间,脸上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似乎是在说,我也是。
爱上另一个自己难道需要什么理由吗?
——不用。
所以啊,白玖再见到伊维特的那一瞬间,就情不自禁的爱上他了。
而这份爱意被埋藏于心底,正因为这份特殊,它被枷锁重重桎梏,直到它的主人得到了一点勇气,在今天终于有了破土而出的机会。
一对难以开口的爱人互相认知了自己的心,是很不错的结尾。
但它还不够完美。
因为——
“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伊维特说,“奈亚拉托提普恐怕还会找我们的麻烦。”
现在说这个可真有点煞风景,不过,白玖也确实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也说:“我们打不过祂,你就是被祂的本体一下子给搞到这里来的。”
虽然,奈亚拉托提普现在正被一帮外神找麻烦呢,没空亲自来找他们。
可要是等祂缓过来,他们两个又要遭罪了。
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的位格能和奈亚拉托提普平持,正是祂阻拦着奈亚拉托提普的本体,将白玖送过来的。
可他们也不能完全依靠对方虚无缥缈的善意,说实在,犹格·索托斯也只是因为自身的利益而帮助白玖的,和这样高层次的生命谈善意,真的太过可笑了。
就算万物归一者而他们又怎么能知道犹格·索托斯能时刻阻止奈亚拉托提普对他们进行加害?
万一祂也有疏忽,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场无法阻止的天灾。
而他们也需要一点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了。
就这样,两人一同沉思,白玖冷不防地说道:“阿撒托斯。”
“你说,我们可以借用祂的力量吗?”
伊维特望向那个被无数从神围绕的庞大混沌体。
祂翻滚着无定型的黑暗。
——阿撒托斯的本体近在眼前。
是啊,宇宙之主无所不能,祂的位格能够完全压制住奈亚拉托提普。
甚至可以说,奈亚拉托提普在他面前就是个儿子。
如果能够掌握阿撒托斯的力量,那么他们眼下的问题就能够全部迎刃而解。
“或许。”伊维特轻声道,“我们可以一起试试。”
“奈亚拉托提普说我们各自有一半权柄,他说我也是阿撒托斯的化身,如果把这份权柄一同使用的话。”白玖也同样放轻了声音,“是的,我们可以试试,当然是一起。”
他们两个人就站在本体面前,遵循那份本能的呼唤,开始尝试调用阿撒托斯的力量——
而他们确实成功了。
全身心的沉浸式体验,充实的包容感有着说不出的温暖,他们回归了原初的本体。被分裂成两半的权柄合二为一,他们在那一刻成为了一个整体。
——阿撒托斯,宇宙之主,盲目痴愚之神。
他们毫无疑问是祂,而祂无所不能。
祂有了意识。
祂即将醒来——
在时间与空间的尽头,第二次出现了裂纹,它将随着宇宙之主的清醒而毁灭一切事物。
无论强弱,无论贵贱,都将被视为平等。
“父神。”与奈亚拉托提普进行对抗犹格·索托斯察觉到了异样,轻声说道。
“祂快要醒来了。”盲目痴愚之神最忠诚的狂信徒微笑说道。
阿撒托斯醒过来吗?
——不会。
控制他的两位人类不允许这种事发生,那么他们也将随之毁灭,放开了控制,阿撒托斯失去了苏醒的念头,继续沉睡。
在短暂的控制过后,他们二人在同一时刻睁开了双眼,眼里都有了逼人的、冰冷的神性。
宛如两位神明面对面站立。
可这一对神明凝视对方,交握在一起的手不曾放开。
他们依然相爱,所以神性并不能够影响他们。
神性必须为人性留下足够的空间,又或者有一种特殊的可能。
即使人性消失殆尽。
我也将用我的神性来爱你。
——这是一次难以言说的奇迹。
“现在我们确定了。”事情终了,白玖也愉悦的微笑起来。
伊维特更是直接大笑,“我们可以借用祂的权柄,而且是完整的。”
“只要我们能够一起控制——”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而且今后也会是永远。”白玖说。
短短的回归,他们已经了解了不少东西,就算不是在本体面前,随时随地,只要他们想,就可以调用阿撒托斯的力量。早点知道的话,面对奈亚拉托提普就不用那么狼狈了。
他们只是缺少一次尝试的机会。
“首先,有了这份力量,我们需要做一点正事。”白玖说。
伊维特幽幽道:“难道我们不应该先去暴打一顿奈亚拉托提普吗?”
然后,他想回来当场和白玖结婚。首先先让这份力量拿来满足私心,他确定让整片终极深渊开满喜庆的花朵,婚礼乐队甚至都有了现成的,就是阿撒托斯的从神们。
白玖和伊维特都有某种不知名滤镜,觉得这使人当场去世的音乐无比的美妙,怎么也听不厌。
“是的,我也很想,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白玖不知道伊维特的内心所想,否则就要满脸黑线地敲他头了,他不可否认伊维特的提议很让人心动。
可整个宇宙都是阿撒托斯的梦,而这场梦在主人多次濒临清醒的情况下,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
“我们不能让阿撒托斯醒过来。”
他们是阿撒托斯的一部分,却也是万物的一部分。
当万物毁灭,阿撒托斯醒来,他们也要跟着随之泯灭。
“你说得对。”伊维特点点头,又故意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一起说。”
白玖冷漠的样子难得冰雪消融,微微勾起了唇角。
伊维特则对他眨眨眼,在那抹弧度旁偷了一个吻。
而白玖看在爱情的份上,决定不计较了。
他们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喊道:“那就让祂永远沉睡。”
他们一起许下了宇宙间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愿望。
于是,盲目痴愚之神陷入了更悠长的梦境。
祂将再也不会醒来。
而在终极之门的一段路途中。
另一个世界的邪神“白玖”正和奈亚拉托提普的分/身对抗。
他们搅得无数空间与时间混乱,能量流持续对冲,在这场战斗中他们打碎了不知道多少颗位于此处的星星。
“白玖”不仅在武力值上不输奈亚拉托提普的分/身,口头嘲讽上也很有能力,完全不比狡诈的外神差。
一时间,他们各种意义上打得难解难分。
忽然,奈亚拉托提普的分/身脸色一变,祂低喃了一句,莫名的看了“白玖”一眼。
下一秒,祂与“白玖”拉开了一段距离,消失了。
而“白玖”没有去追,他也有所感觉,漂浮在虚空中片刻,嗤笑道:“干得不赖嘛,另一个我。”
他知道另一位白玖已经达到了目的,奈亚拉托提普分/身的反常就是证据,后续也不用他帮忙,于是白玖”也跟着消失在了此处,回归了他原来的世界。
依旧是红月和昏沉的天空。
他坐在黑铁王座之上,所有怪物在他离开时刻不敢抬头,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完全不用担心会遭遇危险。
怪物的忠诚总比人类可靠。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类了。
而“白玖”自身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这个时间线有赫珏存在的,可没有那一场穿越。
“白玖”自然而然地受到了对方打压,他的性格也变得轻微扭曲,赫珏的人性战胜不了神性,冷酷的一面在他体内苏醒了,人类都遭到了赫珏的蛊惑,整个世界都变得疯疯癫癫。
“白玖”本来也要跟着死的。
可另一个世界的奈亚拉托提普提前发现“白玖”的存在是特殊的。
祂觉得要让游戏更有意思一点,于是来到了这个世界,抹消掉了自己的子嗣,并且通过输送力量使“白玖”成为了一位邪神,想要看看这样的他会走到哪一步。
各种怪物在地球上苏醒,人类死得差不多了。
而“白玖”作为高位者的存在,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所有怪物的王。
他的生命形态转变了,知晓了某一部分的真相,但不是全部的,并且他冷漠的心已经不太能对此产生反应,认为他会悲痛欲绝简直是在开玩笑。
他知道奈亚拉托提普在利用自己,导致人类毁灭的间接凶手也是对方。
所以他一直和奈亚拉托提普不太对付,才决定帮助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看看他能不能让外神吃瘪。
结果,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好。
难得没有烦人的家伙,“白玖”准备好好地睡上一觉,现如今也只有这种消遣手段了。
可他刚准备闭上眼。
突然,“白玖”又感觉到了熟悉的生命能量波动。
毫无疑问是来自于白玖的,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熟悉。
——正因为这份能量波动,他才会“看到”跨越终极之门的白玖,选择去帮助另一个世界的他。
“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啊!”无意间的愤怒转化成了威压,使他的臣民们瑟瑟发抖。
他骂骂咧咧地准备站起来,满脸不耐烦:“这回又是什么?”
可他没有站起来,一个黑影扑通地跳到了他的怀里,双腿上传来异常沉重的感觉。
“白玖”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怒容地低下头。
然后——
他就看见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这张脸的主人正无辜的坐在他的大腿上,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在怪物的包围中,与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伊维特。”
对方眨了眨眼,丝毫没有自觉地在他的唇瓣上亲了一口,“我是一名邪神,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他正在做一场旅行,不知为何就到了这个地方,然后直接掉了下来,跑到对方的怀里。
并且,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就失衡了,还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冲动。
——他想了想,他可能是爱上对方了。
“同类,交/配吗?”于是他很认真地说道。
对于邪神之间,坦白欲望恐怕是最真诚的告白。
“白玖”:“………”
啊哈?你这个傻逼玩意儿在说什么?
那张俊美的脸扭曲了一下。
“给我死!!!!”
他冷笑着狠狠擦了擦嘴唇,大喊道。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怪物们要学会去适应拥有两位阴晴不定的主人。
怪物们:QAQ
不只是这个世界,只要有白玖存在的世界,都出现了一名伊维特。
就像是捆绑配对一般,他们天生注定就应该在一起。
最高位的时间线上已经存在了一对爱人,那么每一个世界的白玖无论以什么形式,都会遇见他的伊维特。
当然,他们的爱情会经历一点小小的波折。
但结果是肯定的。
苍白的死星不停旋转,溢散薄薄的光。
万物寂静,迎接巨鼓与长笛的奏乐声,没有一个正常的生灵能在这片领域中生存。
阿撒托斯注定做着永远也醒不来的梦,无意识的从神们围绕着黑暗王座翩翩起舞,不知疲倦,永不停息。
没有人知道,这一片荒芜灰暗的虚空诞生了玫瑰色的爱情。
或许不是那么的伟大,没有那么的轰轰烈烈,只是普普通通的爱情。
但这对新出炉的爱人只要爱着对方,这就足够了。
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互相爱着对方的恋人。
“我爱你!”
“我也是。”
一场带有浪漫意味的奇迹,被分割成的两半灵魂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统一。
与所有童话一般,这是最完美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没有番外,大家可以脑补他们今后的故事,还有一些小细节,比如会跟妈妈和好,还有暴揍奈亚那个屑,正文就不写出来了,如我第一章所说的,谢谢支持我的宝们一直陪我到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在专栏收藏一下预收吧,希望我们下本能再见!
是和这本一样的同类型题材——
【克系】加【水仙】
2025年8月6日。
看似平常的一天。
太阳突兀隐没于黑暗,重现时降下冷紫色的光线,为被照射的动植物埋下变异的种子。
天穹撕开一道狭长的伤痕,边缘荧惑黑红,异世界的怪物在这条通道的另一边对这个世界垂涎欲滴。
这就是灾难之初。
在那一天。
谈黎被心理医生判定有妄想症。
他声称梦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和我不同,他是位异常温柔,性格活泼的人。”
“自从梦见他,我感觉我活得像个人了。”
谈黎忧郁许久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
他抬手支着下巴,洁白腕部包裹纱布,掩盖自残留下的伤痕,一道道纵横交错、狰狞残忍。
在父母死后,他极度消极厌世。
因此,谈黎希望能看到对方美好的结局。
可灾难日后,他再没梦到异世界自己的经历。
谈黎失去了生的渴望,决定离开这个世界。
可没想到的是,在几天之后。
他和异世界的自己见面了。
对方和他想象的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异常温柔的性格在灾难后的世界很容易被欺负。
谈黎认真地承诺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安维斯对此兴致盎然,微微一笑。
于是,他意味深长道:“那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啊。”
谈黎不明所以地点头。
可当有一天危机真正来临时,安维斯直接撕开了温良的外表,反杀了敌人。
他穿一袭猎装,踏着漆黑的皮靴,反手将匕首插进腰带中,雪亮刀锋溅落鲜血。
怪物跪地臣服,噤若寒蝉,而他自然地淌过血海,踩着败者的尸骨,眼眸幽邃。
血腥、阴晴不定、扭曲……
他微笑注视谈黎,声嗓透出怪异的愉悦,“怕什么,你不是要保护我吗?”
被自身脑补骗了的谈黎:“………”
说好的品行和善温柔呢?!!
极具凌虐感美人受vs乐观开朗(?)疯批攻
不得说一句,我已经有存稿了哈哈哈哈,开完时间会在文案上提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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