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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分替身情人》作者:谢猴狸
贺初和庄子悬好了七年,才知道自己不过被当作一个收钱办事的替身。
庄子悬觉得贺初什么都差强人意,只不过比一个合格的替身多一分。
至于到底多哪一分……直到贺初决意离开,他才想明白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虐恋情深七年之痒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初,庄子悬┃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古早狗血风味的霸总替身文
立意:每个人都独一无二,尊重他人,自尊自爱,走好人生每一步
第1章 滚
贺初打开家门,看到一群人正在开party。
他愣了一下,快要不认识自己亲手过户、亲手布置、亲手打扫的房子了。
门里一个人走了过来,狐疑地问:“你是谁?你怎么有钥匙?”
贺初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是眨巴眨巴眼睛。
就在这时,庄子悬手里端着一罐啤酒,走了过来。
庄子悬皱了皱眉头,说:“你……”
刚说了一个字,贺初就忙不迭地微微低头,有些卑躬屈膝的样子,说:“我是房地产中介,之前听说这房子要卖了,所以过来看看。既然大家在忙,我就先走了。”
贺初转身,匆忙离开。
庄子悬捏住啤酒罐,表情变难看了一些。
贺初这借口,未免找得太蹩脚了。
朋友回过头,看着庄子悬说:“小庄总,你要卖房子?这房子不错,卖给我呗,我接盘。”
庄子悬仰头喝光啤酒,喉结滚动,朋友看着,莫名觉得庄子悬心情不太好。
怎么回事?刚刚都挺好的啊。
朋友盯着庄子悬手里的易拉罐,忽然想起刚刚那个小中介手里好像拎着螃蟹。
怎么,现在中介还要给业主送礼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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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初拎着手里的东西,回到车上坐着。
手机快没电了,所以贺初启动了车子,在里头坐着充电。
期间给庄子悬发了一条微信,问:【你朋友吗?】
庄子悬一直没有回复,贺初习惯了,也没管,拿着手机看直播。
看到一半睡着了,做梦梦到第一次见到庄子悬的场景。
那是七年前的冬天,贺初刚入职不久。晚上在便利店买完晚餐,一出来看见庄子悬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坐在路边颓丧地喝啤酒。
庄子悬生得好,皮肤瓷白,发色黝黑。头发长时间未修理,凌乱而邋遢,却一瞬间抓住了贺初的心。
贺初是个颜狗,对这样一张脸动心并不奇怪。
那时候的庄子悬,看不出来是个富家子弟,反而更像流浪汉。贺初也认不出庄子悬那一身名牌,只觉得这人是不是好久没洗澡了,不难受吗?
贺初想了想,转身走进便利店,又买了点面包和牛奶。他走到庄子悬旁边,递给庄子悬。
庄子悬坐在地上没有抬头,冷冷地盯着贺初的脚,说:“滚。”
声音真好听啊……
贺初好脾气地蹲下来,说:“牛奶我让店员热过了,你不冷吗?”
就这样,贺初撞进了庄子悬的眼睛里。
没想到庄子悬深深地盯着贺初,像是要在贺初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庄子悬太好看了……贺初被盯得脸颊发烫,他尴尬地想要收回手,庄子悬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庄子悬的手很热,明明穿得这么少,又在冷风底下吹了这么久……贺初几乎被庄子悬的体温烫伤,仓皇地移开目光。
“喂我。”庄子悬非常自然地命令道。
贺初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竟然真的在大马路上撕开了包装,喂陌生男生吃东西。
……唔,好看的陌生男生。
后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贺初记不太清了。总之他带着庄子悬回了出租屋,庄子悬洗了个澡,出来就把贺初按在门上。
庄子悬的动作里带着一股野蛮的冲劲,像是要把贺初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贺初忍不住说了一句:“轻一点儿……”
庄子悬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贺初在一片神魂颠倒里抽空问道:“什么……”
庄子悬忽然推开贺初,扶着床板吐了出来。
贺初愣了一下,我有这么恶心吗……
再一低头,看见庄子悬身上的红疹子,才反应过来对方过敏了。
忙里忙外。似乎是对面包里某种添加剂过敏。
后来贺初才知道,庄子悬娇贵得很,仿佛走在路上都会对氮气过敏似的,能在他那小破出租屋里呆一小时不出事,已经是运气爆棚了。
于是贺初换了房子,重新添置了一系列生活用品,都是以庄子悬为第一考量。
不过都是后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个梦格外栩栩如生,就像是把那天完完整整地重现了一遍似的。
就在贺初梦到自己让庄子悬“轻一点儿”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砰砰砰的敲击声。
贺初一扭头,看见庄子悬站在车边,手里拿着一个空空的啤酒罐,用那啤酒罐代替手指敲击车窗。
这个人真好看啊。
哪怕在一起七年了,贺初还是会沉溺于庄子悬的颜值里。
庄子悬说:“还不出来?”
贺初嘿嘿一笑,慢慢走了出来,问:“你带朋友来,怎么也不告诉我。”
庄子悬皱着眉头,不大耐烦地说:“告诉你干嘛。”
“也是哦,我跟你朋友聊不到一起去,哈哈。”贺初觉得很有道理。
庄子悬态度颇为冷淡,但贺初已经习惯了。
庄子悬这个人矜贵,是该被全世界捧起来的天之骄子。哪怕露出这种淡淡的嫌弃表情,也该死的迷人。
贺初拎着啤酒和螃蟹,跟在庄子悬身后,慢慢地往家里走。
这套房子是贺初卖给庄子悬的,上一任主人要出国急着脱手,价格很低。贺初觉得各方面都合适,撺掇庄子悬买。庄子悬不乐意买二手房,贺初拍着胸脯保证,说装修完肯定跟新的一样!
所以庄子悬扔给贺初一张卡,让贺初全权置办。
那张卡里有八千多万,贺初看到余额吓了一跳,数了好几遍,随即了然:庄子悬这么有钱,难怪不愿意为了省个几十万住旧房子。
贺初尽最大的努力,把房子装修成了最适合庄子悬居住的样子,然后把卡还给庄子悬。
庄子悬那时候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卡,说:“送你的。”
贺初说:“这……钱太多了吧……”他根本没想要,只是想起卡里的余额,下意识感叹了一句。
庄子悬说:“你应得的。”
这四个字似乎没什么问题,但贺初心里总觉得别扭,就好像在庄子悬眼里,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钱一样。
房子里满地狼藉,都是那群朋友闹完之后的垃圾。
贺初把螃蟹放进冰箱,然后愣了一下:“……没有啤酒了啊……”
他转身往外走,却被庄子悬拦腰抱住了。庄子悬声音有些低沉,说:“去洗澡。”
要……做那事了吗?
贺初说:“房子还没打扫……”
庄子悬说:“不扫了。”
庄子悬是这样任性的、随意的、霸道的。他只用考虑当下的欲望,那么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有别人摆平。
贺初盯着地上的垃圾看了一会儿,妥协道:“那完事了再扫。”
之后干柴烈火。
贺初攀升至顶端的时候,思绪漫无目的地乱飞。他想:干柴烈火这词真够写实的,庄子悬身体滚烫,带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而他一把废柴,在别处不能发光发热,可一碰着庄子悬就着了。
庄子悬躺到一边,开始抽烟。
贺初一扭头,看见客厅里的垃圾。
贺初这人什么都可以凑合,就是看不惯垃圾。上大学的时候就因为这个性格被寝室里的人取笑过“娘”,完事还得贺初任劳任怨地打扫公共卫生。
贺初全身跟被拆过似的,但还是艰难地爬起来,打算去做卫生。
庄子悬的被子猛然空了一块,说:“叫保洁就好了,不用你动手。”
贺初笑笑,没说话。
庄子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恐怕连怎么叫阿姨都不知道,最后只可能是贺初来。贺初觉得贵,他自己手脚麻利点,半小时不到就做完了,何苦花这个冤枉钱?贺初是不可能找庄子悬要钱的,除了上次买房的那张卡,贺初没找庄子悬要过任何东西。
更何况,这是他和庄子悬的地方,他不想让别人踏足。
贺初刚刚想从床上爬起来,就把庄子悬拦腰抱住了。
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贺初涨红了脸,说:“我……我去洗一洗。”
庄子悬没做声,埋在贺初腰间,低低地“嗯”了一声。
呼吸带来的水汽全部打在肌肤上,贺初忍不住战栗。他实在是太喜欢庄子悬了,庄子悬的一举一动都能叫他意动、心动,身体也动。
贺初转身,趴在庄子悬身上,急急地亲吻他。
正在这时,庄子悬的手机响了起来。
庄子悬捞过手机,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喂。”
贺初听见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庄少,我手机是不掉你那里了?你得空了帮我找找呗。”
庄子悬说:“没空。”
贺初从庄子悬身上坐起来,指了指客厅,意思是:我现在去找找。
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庄子悬面色不善地看着贺初。
电话那头的朋友说:“诶,什么声音?”
“没什么声音。”庄子悬一边说,一边半坐起来,揽着贺初的脖子,把人按进了被子里。
被子里没有光亮,也没有空气。贺初有些呼吸不过来,想咳嗽,但顾虑着电话,终究是忍下来了,只发出小声的呜咽。
庄子悬换了个更舒服的半躺姿势,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手机丢了就买,我不会替你翻垃圾。”
朋友知道庄子悬是绝对不会用自己的手去碰垃圾的——就连啤酒罐都要人开好了才递给他。
朋友说:“那算了吧,我再买一个……哎对了,听说过两天庄少要相亲?怎么,庄少单身这么多年,终于动凡心了?”
相亲?庄子悬要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去联姻么?
庄子悬皱着眉头,慢慢地说:“消息这么灵通?我妈瞎张罗,你别跟着闹腾。”
贺初放下心,更卖力了些。
庄子悬奖赏似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就连呼吸声都变得满足起来。
朋友那边顿了顿,说:“这么多年,庄少还在等他?”
只有贺初知道,庄子悬浑身瞬间绷紧,气氛也变得凝滞起来。
庄子悬说:“他是谁?我早忘了。”
然后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贺初从小对情绪敏感,知道庄子悬现在烦躁又郁闷,很容易被激怒。他抬眼看向庄子悬,想安抚对方。
可庄子悬看到贺初的眼睛——跟那个“他”如此相似的眼睛——做着这样卑微取悦男人的事情,情绪更加激荡。
庄子悬难免联想到“他”用这样的姿势跟别的男人□□,一股无名火蹿了出来。
他一脚踹着贺初的肩膀,把人推开了些。
贺初愣了愣,还想扑上来。
庄子悬浑身散发着冷气,就好像先前的滚烫都是假的一样。
庄子悬面无表情地说:“滚。”
贺初慢慢地低下头,温温吞吞地说:“哦……”
第2章 过界
第二天一早,庄子悬就走了。
贺初揉着腰腹,青紫的掐痕很是明显。每到这种时候,他都显得特别凄惨。
第一次跟庄子悬真正做完之后,庄子悬看着他身上的痕迹,看上去有些疑惑自己是否真的那么“变态”。贺初担心庄子悬嫌弃,连忙说:“没事,我体质这样,你可以随意……”
庄子悬就眉眼含笑,意味深长地说:“随意啊……”
之后的庄子悬果然很随意。贺初不知道庄子悬喜不喜欢这种随意,应该是喜欢的,否则也不会跟自己好那么多年。
贺初也很喜欢……庄子悬的侵略性和攻击性,带着一种该死的魅力,让贺初无比沉迷。
客厅里到处都是包装袋,食物渣撒了一地,地面上还有黄色的啤酒污渍。
贺初打扫屋子的时候,接到了组长的电话。有个客户想买房子,让贺初接待。贺初知道这是组长在关照自己,看着客厅里段垃圾,问:“能不能稍等一会儿?”
组长说:“我能等,客人也能等?你再不来,我就交给小郑了。”
贺初工作极为努力,因为他缺钱。他望着客厅里的诸多垃圾,只得叹了口气,说:“就来。”
这些垃圾,晚上再整理吧。
贺初匆忙赶到公司,客人正在吃瓜子。一见到贺初就挑眉笑了,说:“是你?”
贺初一愣。
是昨天来开门的庄子悬的朋友。
组长说:“小贺,你们认识?”
“不认识。”
“朋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贺初诧异地看了客户一眼。
“既然是朋友,那就好好带客人看看,一定让客人买到满意的房子!”组长热情表示。
贺初没有办法,只好陪着笑,将客人带到办公室,问:“卢先生,您想要买什么样的房子呢?”
卢舟说:“我想买庄子悬那套房子。”
贺初愣了愣。
卢舟说:“庄哥不是要卖房子吗?他懒得弄这些,所以肯定交给中介了。我就来问问,没想到还真看到你了……我这周之内都有空,什么时候方便办理过户,你说个时间吧。”
贺初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理由竟然会被记住。庄子悬当然是不可能卖那套房子的,贺初也舍不得。自从买了那套房子,他和庄子悬都在那房子里好,哪里适合用什么体位,他们都一清二楚。
贺初说:“您这就敲定了?不再看看?要么……给庄先生打个电话?”
卢舟说:“庄哥最讨厌这种事情了,你要是因为这个去麻烦他,他能立马说不卖了。这几百万对他来说不重要,既然他说过要卖,还把钥匙都给你了,那肯定就是不要了。你告诉他卖好了,有什么手续你帮他搞定就行了,我这边肯定是全部都配合的。”
贺初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在那种时候,他要脱口而出卖房子呢?现在遇到卢舟要买房子,他怎么拒绝都显得怪异。
可不知道为什么,贺初一见到庄子悬的朋友就想要逃避,因为庄子悬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虽然没有问过庄子悬,但贺初就是这么感觉的。
见贺初不说话,卢舟大大咧咧地说:“哎呀,送到脸上的业绩你都不要啊?也不用你带我看房,带我货比三家了,我就看中了那套房子。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你雁过拔毛收个几万块的过路费,不香吗?”
组长正好送茶水进来,听见卢舟这么说,立刻批评贺初:“客户有什么要求,你要尽全力满足。这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卢先生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尽快办妥。”
卢舟满足地点点头,说:“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是我的名片,你拿好。有什么事情找我就成。”
贺初送卢舟去停车场,装作随意问道:“那房子您是要自住吗?打算什么时候搬进去呢?”
卢舟摇摇头,说:“我不住,主要是我们一朋友马上要回国了,没地方住,所以我先给他找着。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这房子……”
说到这里,卢舟刻意停顿了一下,露出有些神秘的笑容,说:“因为这是庄哥住过的,我那朋友一定特别喜欢。”
贺初心里一跳,不知为何涌起一股强烈而又怪异的酸味,说:“啊?”
卢舟说:“那朋友跟庄哥有点不清不楚,我估摸着这次回国就能成了。等买了这房子,庄哥东西也不用搬出去,给他俩住一块就挺好,就当是我预付的份子钱了。”
这话挺奇怪的,哪有这么庆祝朋友回国的?
但贺初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了,他只听进去了一件事情:庄子悬的老情人要回国了。
庄子悬有老情人?
他怎么不知道?
卢舟伸了个懒腰,有些唏嘘地说:“他们高中好上的,后来被家里发现了,没成。庄哥为此颓废了两年,差点都没有人样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好了。这么深厚的感情,总不可能轻易忘掉吧?”
高中,两年。
贺初跟庄子悬遇上的时候,庄子悬十八岁。
也就是说,他在便利店捡到庄子悬的时候,正是庄子悬为爱颓丧的日子?
难怪庄子悬那么挑剔一人,竟然会坐在路边垃圾桶旁边喝酒,还那样邋遢。
贺初是想像不到庄子悬为爱痴狂的模样的……在他们俩的关系里,庄子悬一直是处于主导地位的,游刃有余的那一个。
只要庄子悬摸摸贺初的脊背,贺初就能软成一滩泥。可若是庄子悬不想要,哪怕贺初脱光了往庄子悬怀里钻,庄子悬也只会冷冷地说他骚。
贺初眨了眨眼,有些走神。
沉默中,卢舟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他连忙捂住嘴,说:“哎呀,我就随便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也别跟庄哥八卦啊。”
贺初回过神,笑着说:“这个您放心,我们做中介的,其实跟业主联系也不多。”
送别卢舟,贺初在冷冰冰的空气里吐出了一口气,忽然想起来,昨天买的螃蟹还没吃。
庄子悬太霸道,搂着他拿他当抱枕。贺初享受庄子悬这样的依恋和任性,肚子饿了也没说,就被庄子悬“禁锢”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大半个身体都麻掉了。
剩下的半天时间,贺初又促成了两个租房的合同,还带着一对即将结婚的小夫妇看了十几套房子。
贺初长得周正,气质人畜无害,说话温温柔柔的,眼神看起来格外真诚。因为这些,他做房地产中介也算是有一些优势,这些年虽然职位没有升上去,钱也赚得不算太少。
忙完这些,贺初终于回到了家。
客厅的垃圾还在,庄子悬没有回来过。
垃圾发出了奇怪的气味,贺初不得不打开了门窗透气。
冷空气涌了进来,贺初打了个寒颤。
贺初收拾完垃圾,已经是两小时之后了。他洗了手,想去冰箱里拿啤酒出来煮螃蟹,结果一打开才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
啤酒都被庄子悬和他朋友喝掉了,庄子悬没有告诉他。
贺初出门,重新买了啤酒回来。
考虑到庄子悬以后有可能还带朋友过来,所以贺初这一次买了很多啤酒放到冰箱里。他不想庄子悬因为为难——即便,庄子悬从来不需要从为了这种小事操心。
庄子悬以前从没有带朋友到这里来过,贺初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忽然到访。但庄子悬做事随意任性,也不必多问。
贺初把冰箱填满了,拉开冷冻室的门,却没有看见螃蟹。
贺初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把螃蟹放在水池里,还没来得及放进冰箱,就被庄子悬抱住了。
他去厨房查看,螃蟹早就死了。
冰箱早就被庄子悬和朋友们扫荡一空,贺初刚刚补货也只补了啤酒。
贺初有点饿了,点外卖也要很久才会到,贺初就不是很想点了。
想到卢舟说的那些话,贺初不自觉地打开了啤酒,开始喝了起来。
庄子悬有白月光?
长什么样子?
就在贺初发呆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贺初兴冲冲地跑过去开门,看到庄子悬刚刚掏出钥匙,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女人愣了一下,说:“子悬,这是谁?”
庄子悬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
女人说:“既然不方便,我就先走了。下次咱们再聊。”
女人翩翩然离去,庄子悬走进来,关上门,问:“你怎么回来了?”
贺初眨了眨眼睛,说:“刚刚那个人是谁?她……好漂亮。”
庄子悬一边换鞋一边说:“别肖想,她看不上你。”
我当然知道她看不上我,可……我要她看上干什么?
贺初说:“你带她来做什么?”
庄子悬说:“相亲的时候衣服湿了,我带她回来换。”
相亲?
贺初又想起昨晚不小心听到的那个电话,忍不住问:“相亲……你会跟女人结婚吗?”
庄子悬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好。”
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两个朋友联姻之后各玩各的,除了利益绑在一块儿之外,没有任何情感纠葛。不过是生意罢了。
贺初愣了愣,慢吞吞地说了一句:“哦……”
自己早已经对家里出柜,不结婚没什么。可庄子悬那样的家世,出柜压力一定很大吧……
庄子悬会屈服于世俗压力吗?想到这个,贺初就很为庄子悬难过。他觉得庄子悬是自由自在的,不该受任何束缚。
庄子悬却冷冷地看了过来,说:“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你过界了。”
第3章 养
过界是什么意思?
贺初后来想了好久,都没懂庄子悬的界限。
他跟庄子悬在一起七年,从来没有管过什么。庄子悬偶尔在那房子落脚,他们就□□。庄子悬很忙,第二天很早就会离开,贺初就过自己的小日子。
庄子悬说这房子就给贺初住,随便贺初处置。贺初非常有有职业道德,每三个月都把房租转到庄子悬那张卡里……哪怕庄子悬不缺这点儿钱。他是跟庄子悬谈恋爱,不是被庄子悬包/养。
所以庄子悬说的过界,是指自己问结婚的事情吗……
庄子悬以后会结婚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贺初觉得有些难受。
喝了一口水,听到同事们在聊昨天看的电视剧。
“女主真是个狠人!听到丈夫喊别的女人名字,也能不动声色地继续演下去,最后拿到丈夫出轨的证据,完虐那对奸夫□□,太帅了!”
“可是她还要跟渣男虚与委蛇,花那么多功夫斗智斗勇,不如去搞事业。我看男二就挺不错的,既温柔,又能帮助女主的公司。”
“直接离开渣男,说起来简单,但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么多年的青春喂了狗,很难心平气和地放手吧……大多数人都这样,我有个姐们老公出轨,明明已经没有爱了,但还是这么凑活着过,鸡飞狗跳的。我们都劝她离婚去找新老公,但她就是不甘心,这有什么办法?”
“女主跟丈夫结婚七年了,七年之痒,男的有歪心思很正常吧。再说还没有出轨啊!”
“呸!都送那女的回老家了,还不接女主电话,这不是出轨是什么?在你们男的眼里,是不是只有上床了才算出轨啊?”同事义愤填膺,指着贺初说:“小贺,你也是男的,你说说这算不算出轨?!”
贺初回过神来,说:“啊……七年之痒吗……”
“什么七年之痒!不要说这些,我就问你,老公在床上喊别人的名字,你能不能忍?你要不要分手的?”
贺初还在想七年之痒的可能性,他跟庄子悬在一起七年了,会不会是庄子悬无聊了,不耐烦了,不想自己再问了,所以随口说的一句过界?
那个话题的确很烦人。
贺初随口说:“喊别人的名字当然不行,肯定要分手的。”
停顿了一下,又说:“……喊别人名字的话,说明不爱了吧。继续纠缠也没意思,是我的话,估计会默默走掉。”
因为同事问了他,所以贺初不由得代入了一下庄子悬。如果庄子悬真的喜欢上别人,那么只要庄子悬一句话,他就会离开吧……
绑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真的没什么意思。
可贺初说完之后,旁边的某同事忽然嗤笑了一声。
贺初不由得看了过去,听见对方说:“那怎么行,怎么也得把奸夫□□揍一顿吧!默默离开不就是软蛋吗?”
其他同事望向贺初,幸灾乐祸地笑了。
贺初被骂软蛋,也没见有多生气的样子,只是愣了愣,然后摸摸后脑勺,笑了一下。
“我这点肌肉,打得过谁呀。再说了,打人犯法呀……”
贺初慢吞吞地解释,但同事们并没有认真听他说话,仍旧在笑。
贺初慢慢地就不说话了,只是跟同事们一起笑。
要揍庄子悬的话……他舍不得。
*
除了短暂的交谈之外,贺初今天一直在忙。
这几个月是换房高峰期,贺初为了捞提成,忙得昏天暗地。
贺初长得好看,说话慢吞吞的样子很温柔,再加上眼神真诚,很被客户信赖。但他也是真忙,客户有什么需求都尽心尽力地满足,有时候还会把房子的硬伤据实以告。跟其他同事相比,他这边的回头客多,租户们要换房子了还找他,甚至还拉着亲朋好友让他介绍房子。
今天带着一个客户奔波了一天,客户的女儿生病了,想在医院附近找一个带书房的房子,但预算不高,所以对比挑选了很久。这客户是同事嫌麻烦不想搭理,转接给贺初的。贺初觉得单亲爸爸带孩子很艰难,所以格外上心。
但预算实在太低,逛了一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贺初在便利店吃晚饭的时候,接到了老朋友的电话。
“贺贺,我要结婚了,你过来吗?”老徐在电话那头大大咧咧地说,语气充满了幸福。
老徐是贺初的高中同学兼大学同学,好几年的同窗生活让他们感情很深。老徐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知道贺初性向的人之一。
贺初笑着说:“终于要结婚了?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我一定去。”
老徐说:“你带你那位过来吗?这么多年了,我光吃狗粮了,也没见过一次。这次兄弟大喜,不带过来给我看看?哦对了,你以后不结婚,份子钱给我包99,图个吉利就行了——千万别多包!”
“不用替我心疼钱,我又不生小孩。你们以后养孩子不要钱吗?”贺初笑笑,说:“再说以前我找你借钱的时候,你二话没说借我,也没找我要利息。就别跟我纠结份子钱的事情了。”
“你——”老徐哭笑不得,当年贺初是找他借过钱,那是为了低价接手二手房,后来市场价卖出去之后,贺初分了老徐一半差价,相当于一个回报率很高的短期投资项目,“算了我懒得跟你掰扯这些,到时候不收你红包就是了。那,你男朋友来不来嘛。”
贺初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老徐说:“那不是你男朋友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跟他不是关系挺好的么?我听你说,现在感情好得跟刚开始一样?”老徐停顿了一下,说:“是不是最近吵架啦?”
贺初没说话,摇摇头。之后才意识到老徐看不到,于是说:“没吵架,就是……我不知道他忙不忙。”
老徐说:“那行吧,最好是能把人带过来,你把他吹的天上有地下无,我老早就想看了。那就这样!我要去见丈母娘了,有空再聊哈!”
老徐挂断了电话,贺初却有些发愣。
他第一天把庄子悬捡回家的时候,因为过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敏好了之后庄子悬就不见了,贺初还以为对方再也不会出现了。可没想到三天之后庄子悬就蹲坐在他那小破出租屋门口,看起来又喝醉了的样子。
贺初第二次把庄子悬带进房间,庄子悬竟然没过敏——或许是习惯了吧。他们在床上厮混五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都没怎么离开过床。贺初找公司连续请了一周假,差点儿被辞退。
那五天之后,庄子悬加了贺初的微信,找贺初要了一把钥匙,还送了贺初一块表。后来戴着表去公司,同事们好生羡慕,还明里暗里问贺初多少钱买的,是不是假货。贺初才知道这表价值不菲,流浪汉模样的庄子悬大抵很有钱。
他跟庄子悬就是那时候确认关系的。
——吧?
想到这里,贺初才意识到庄子悬好像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他们是情侣关系。
贺初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抛出脑海。他们做了那么多次,不是处对象还能是什么?
贺初吃完晚饭,又带着先前约好的客户看了好几套房子,才下班回家。客户下班晚,贺初也只好等到这时候。干中介这行,哪里有上下班时间,还不都得就着客户的时间来。
贺初自己住得也不近,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一开门就看见卧室里灯亮着,贺初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走过去,看见庄子悬在台灯下工作。
庄子悬有时候会带电脑回来,贺初很喜欢他处理工作的样子,微微皱着眉头,认真专注,带着文质彬彬的侵略的性感。
贺初嘴角含笑,就看见庄子悬望了过来。
庄子悬语气有一丝不悦,说:“怎么才回来。”
贺初说:“刚下班。你吃了吗?要我给你做点儿什么吗?”
庄子悬肠胃不好,吃外卖拉肚子的几率很高。他们最醉生梦死的那一周,也是贺初藏着一身隐秘的痕迹,去菜市场买菜回来亲自做的。
庄子悬没说话,摘下眼镜,合上电脑,就朝着贺初走了过来。
庄子悬把贺初环在怀里,然后拉扯到了浴室。
庄子悬打开花洒,然后开始脱衣服。
贺初最喜欢庄子悬穿衬衣的样子,也喜欢亲手解衬衣扣子。他按住庄子悬的手,说:“我来。”
庄子悬顿了顿,眼神深了许多。
庄子悬低头看着贺初,在水淋下来的时候,他从背后抱着贺初,在贺初耳边低声说:“钱不够花吗?把工作辞了。”
贺初愣了愣,觉得庄子悬的语气有些奇怪,但这股微妙很快被另外一种甜蜜淹没:庄子悬心疼自己,不想让自己太辛苦。
“那不行……”贺初胡乱亲着庄子悬,说:“工作还是要有的,难不成你养我啊?”
就算庄子悬愿意养,贺初也不愿意吃白饭。
可没想到庄子悬微微推开了贺初,停顿了一下,语气冷硬地问:“你要多少钱?”
第4章 殷勤
贺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庄子悬会说到钱的事情。
难不成庄子悬还真想包养自己?
贺初笑了一下,又扑到庄子悬身上,说:“不用你养我啊,我有工作,我可以养活自己。”
庄子悬皱着眉头,语气有点嫌弃地说:“你那个工作……”
贺初有一些紧张,他跟庄子悬谈恋爱可以说是门不当户不对,刚开始跟老徐说自己男朋友可能是个富二代的时候,老徐都瞪大了眼睛问他:“哪里认识的?不会是网恋骗你吧?能长久吗?”
倒不是老徐看不起自己,只不过现状就是这样。贺初自己也觉得,庄子悬应该不太想让朋友们认识自己,所以那天不小心撞破了party,贺初也只能装中介赶紧离开。
过了两秒钟,庄子悬松开了眉头,像是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了一样,说:“算了。”
贺初有种“被放过了”的轻松感,同时又不知为何觉得失落。
庄子悬搂住贺初,亲了亲贺初的耳朵。
贺初浑身一震,随后腰肢软了下来。
……
贺初洗过澡之后,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盯着庄子悬的睡颜看。
庄子悬真是受上天眷顾的宠儿,随便一个姿势就像雕塑一样充满美感。
被子没盖严实,露出庄子悬的一小片胸膛。贺初伸出手指,沿着被子的边缘在庄子悬身上走了一圈。
庄子悬无意识地皱眉,抓住了贺初的手指,说:“天纵,别闹。”
贺初愣了一下,问:“天纵是谁?”
或许是被贺初吵醒了,庄子悬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贺初盯着庄子悬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睛好黑,像潭水一样,里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贺初看不清楚,只觉得好沉重……
庄子悬盯着贺初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揽住了贺初的后颈。
贺初以为是要亲吻,慢慢地凑过去,结果就在快要吻到的时候,庄子悬忽然停住了。
“你不是他。”庄子悬转过了身,背对着贺初。
庄子悬背上还有贺初抓出来的痕迹。贺初看见那红痕,心里想:天纵就是庄子悬的那个快要回国的初恋吗?
贺初问:“我跟他很像吗?”
庄子悬没有回答,身体也没有丝毫起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贺初凑近了庄子悬,感受着庄子悬的体温,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问:“我要怎么样才能变得更像他?”
庄子悬的身体一顿,像是屏住了呼吸似的。不知为何,贺初觉得庄子悬生气了。
又过了一会儿,庄子悬重重地吐出了那口气。
“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把工作辞了。”
.
第二天,贺初有些心不在焉的。
同事让他点奶茶,他点错了好几杯,温度、糖度、配料,几乎全部搞混了。同事表情各异,点了加热奶茶的妹子脸都白了,因为她生理期,贺初给买成冰的了。
贺初连连道歉,说:“我再买一杯。”
同事说:“外卖太慢了。”
贺初说:“我手机下单,骑小电驴去给你拿,保证比外卖员快很多。你等我一会儿。”
其他同事啧啧啧,说:“小贺是不是喜欢小张啊,不然怎么就给她买,不给我们买?”
贺初窘迫地摆摆手,说:“不是的……女孩儿生理期不是,挺难熬的嘛。所以我想着……”
小张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喝点热水就好,不用重新买。贺哥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贺初的确有心事。
他有点后悔说出那句话了。
“我要怎么样才能变得更像他”,这句话也太奇怪了,好像自己没多大出息,就只拿着一个人当标杆似的。
可贺初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标杆长什么样子。
而庄子悬后面那两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庄子悬已经提了两次让自己辞职……他真的那么想吗?可自己有手有脚,也不缺钱,为什么要辞职?
贺初想不明白,他从来就搞不懂庄子悬。
庄子悬的到来像冬天的一阵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庄子悬偶尔打几个工作上的电话,贺初也都听不懂。
庄子悬和贺初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贺初清楚这一点,甚至早已经做好了庄子悬突然离开的准备。
只要不是冬天就好。
庄子悬已经完完全全长在了贺初心里,只要不在冬天离开,贺初都能自我愈合。
贺初买完新的奶茶回来,看见卢舟坐在沙发上。
一看到他,卢舟眼睛就亮了,说:“房子过户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办下来?”
组长瞪了贺初一眼,说:“怎么能让客户等这么久?不是只需要一点小工序吗?”
其实也只过去了两天而已。
贺初顿了顿,把捎带着给自己买的奶茶递给卢舟,说:“卢先生,这里有一杯奶茶,来,您喝。”
卢舟皱眉,说:“我不喝,太甜了。”
那表情却分明是嫌弃。
卢舟说:“所以,房子什么时候能办理好呢?”
贺初脸上带着营业性的微笑,说:“同小区现在有另外一套房子正在出售,上一任业主已经搬走,把房子打扫干净了。由于那边急于转手,所以要比市价便宜一些,您要不要看一看?”
卢舟皱着眉头说:“我就是想买庄哥住过的房子给他,我买个别的房子干嘛?让他跟庄哥做邻居吗?”
贺初还是笑着说:“户型、朝向、小花园什么的,都是一样的。离庄先生的房子也并不远,主要是那房子庄先生住着,我先前也以为马上就要卖了所以去看看,这才撞上了你们聚会。这几天我联系了庄先生,但都没有得到回应。如果您急着要,可以跟庄先生联系联系?”
卢舟一想到庄子悬似笑非笑的样子,就有些瑟瑟发抖,说:“那……那还是带我看看另一套房子吧。”
可是,庄哥还会自己处理卖房的事情吗?不都是秘书处理的吗?
这个小中介竟然会有庄哥的联系方式?
念头一闪而过,在贺初略微殷勤的笑容里消散。
这小中介怎么会跟庄哥有关系。
贺初带卢舟去了同一小区的另一处房产。
这房子的确是待售,只是房价飞涨,如今差不多是庄子悬那套便宜收来的房子的两倍了。
为了哄骗卢舟不要多想,贺初把这房子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卢舟皱着眉头说:“这不是跟庄哥那个差不多吗?装修还没庄哥那个好看。”
贺初问:“卢先生是要送给朋友,对吗?”
卢舟点点头,说:“虽然跟任天纵不熟,但应该算朋友吧。”周围人都以为贺初如今清心寡欲,只有卢舟知道,贺初还惦记着任天纵。他看到贺初盯着任天纵的侧脸照片发呆了。
贺初说:“那就对了,这套装修虽然不够别致,但胜在朴素。不管那位朋友喜欢什么样的风格,都不会触雷。后期要改装也简单,不至于花费太多时间。或者说,您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吗?买下来提前装修也是可以的。”
卢舟连忙露出避嫌的表情,摇头说:“不不不,那是庄哥的人,我怎么敢知道他喜欢什么!”
贺初松了一口气,卢舟担心这个就好。
贺初笑了笑,说:“那这套房子就挺好了,送这套是心意,送庄先生那套难免瓜田李下。庄先生想送给那位先生的话……”
卢舟下意识说:“任天纵。”
贺初说:“庄先生若是有意,他会自己做决定。您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卢舟认真想了想,惊出一身冷汗。庄子悬霸道,独占欲强,以前就因为任天纵而吃醋,对朋友们衰过不少脸色。自己这次虽然是为了巴结庄子悬,但好像的确过界了一些……
还好这个小中介提醒了自己。想到这里,卢舟看向贺初的表情充满了感激,说:“幸好幸好,庄哥特别能吃醋。要是我真的脑抽,指不定会怎么样呢!是我想得不周了,多谢你哈!”
贺初被这样看着,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品出一些别的情绪来。
任天纵。
庄子悬特别能吃醋。
庄子悬吃醋吗?庄子悬从来没有查岗,也不问他跟谁出去干嘛。
卢舟说:“什么时候能签合同?多少钱?随便吧,你说什么时候开搞?”
贺初回过神来,笑着说:“现在就可以的,当然是越快越好。”
卢舟看着贺初脸上谄媚的笑,觉得这小中介笑得太难看还不如别笑了。
卢舟说:“那就交给你了,你能搞定吧?”
贺初以最快的速度搞定了,中间因为细节问题搭上了一些人脉和资源——因为担心卢舟又后悔,所以贺初想快点儿定下来。
组长喜笑颜开,说贺初这提成赚得这么容易,该请组里吃个饭。
卢舟正要离开,听到之后问:“这一单,你提成多少啊?”
组长和贺初都没说话,一个常年嘴快的同事说:“算下来得好几万吧,这个月业绩算是超额完成咯。”
卢舟点点头,说:“哦,那难怪这么殷勤。”
贺初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露出一个标准化的笑容。
卢舟拍了拍贺初的肩膀,说:“加个微信吧,下次买房还找你。”
贺初跟卢舟加了微信,随便翻了翻朋友圈。庄子悬出现得很少,但能看出卢舟整天吃喝玩乐,过得好不快活。
看见那些纸醉金迷,贺初心情很平静。他早就明白自己跟庄子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直面差距也不会让他心态波动。
贺初回到家里,庄子悬竟然又在。
庄子悬其实不常在贺初这里过夜,他要加班、要出差,过来了总是要睡一觉的。有时候贺初甚至会觉得,庄子悬只是为了跟自己睡觉才会过来。
但这种念头总会在第二天消散无踪,贺初明白,只是因为庄子悬需求大而已。遇见这么一个性/生活和谐的对象,是何等幸运啊,他不该恶意揣测庄子悬。
庄子悬皱了皱眉,说:“怎么才回来。”
贺初看见庄子悬雕塑一般的眉眼,觉得他皱眉都这么好看。
贺初笑了笑,说:“工作啊。”
刚笑完,却不知为何想起卢舟的评价——殷勤。
自己的笑容很廉价吗?
庄子悬愈发不耐烦,说:“不是让你辞了吗?”
贺初像是想要把笑容收回去,但不知为何变成了一个似笑非笑的难看苦脸。
庄子悬嫌恶地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什么,又松口了,说:“暂时不辞也可以,先帮我找套房子。”
贺初眨了眨眼,说:“给谁找?”
第5章 洗澡
贺初问完这句话,房间里陷入了静谧。
庄子悬眯着眼睛,用一种打量的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那眼神太冰冷、太陌生,就像是在看一个……开价的供应商一样。
贺初卖过太多房,买方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卖方,意思是你到底要卖多少钱才满意?
贺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会产生这种念头,这太荒谬了,难道庄子悬只是把自己当一个明码标价的卖方吗?
贺初连忙补充了一句:“那有什么要求呢?知道要求的话,更容易推荐到合适的房子。”
不知不觉,贺初竟然拿出了对待客户的口吻。
怎么回事,他跟庄子悬明明不是这种关系。
听到这个问题,庄子悬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他想了想,最后说:“跟我差不多就好。钱的话——”
贺初说:“放心,绝对会找个便宜的。”
“没有预算,往好了找。我相信你的能力。”庄子悬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考虑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你的佣金不会少。”
贺初心底的不安慢慢变大,变成一朵乌云笼罩在他头上。
庄子悬在跟他谈生意。
还担心他不够上心。
给初恋情人买房,就这么尽心尽力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就消失了。贺初向来脾气好,即便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会愤世嫉俗、奔走相告。
谁没有初恋呢?庄子悬已经二十五岁了,总不可能要求他是白纸一张。何况根据卢舟的说法,庄子悬遇到自己之前还没有走出那段失恋的阴影。
庄子悬能够走出那段颓废的过去,跟自己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儿关系呢?想到自己曾经陪伴庄子悬走过了那么灰暗的日子,甚至还可能给过庄子悬慰藉,贺初就感到一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满足感。
贺初的心一下子被这种满足感抹平了,他甚至还能开玩笑,说:“我们俩什么关系了,不用提佣金的事情。那我在同小区给他找一套房子好不好?一切比照着这一套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庄子悬竟然思考了一下,说:“也可以。什么时候可以办妥?”
庄子悬这模样跟卢舟一模一样,可卢舟是客户,庄子悬是男朋友。贺初被庄子悬公事公办的语气给刺激到了,忍不住想:把男朋友和初恋情人放在同一个小区,是想享受一站式的齐人之福吗?
贺初的语气难免带上一点儿情绪,说:“那要不干脆把这套房子给他住好了,他肯定很满意的。”
从卢舟的话里来看,那个任天纵跟庄子悬分开,不是因为爱情消磨干净,而是因为外界因素。两个人之间互相还有感情,似乎一旦任天纵回国,就会和庄子悬天雷勾地火地再续前缘。
既然如此,任天纵肯定很喜欢住庄子悬住过的房子吧。
也省得自己劳心劳力再去找房源了。
庄子悬做出了思考的样子,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最后竟然说:“我想想。”
……难道真的想这么做?
那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算什么呢?租客吗?
贺初特别震惊地看着庄子悬,表情里有一些受伤,还有一些不可思议。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你在生气什么?”
庄子悬面带愠色,好像他才是那个快要生气爆发的人。
贺初一下子就软下来了,诺诺地软声说:“我没有生气……我会尽快找到新房子的。”
贺初低着头,庄子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有些泛红的鼻尖。可贺初说话带着哭腔,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不知是流泪了还是眼睛不舒服,贺初抬起手摸了摸眼睛。
庄子悬的心竟然被勾动了一下。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跟女人一样。
庄子悬心里抱怨着,却动作轻柔地揽住了贺初的肩膀,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跟以往不太一样——倒不如说他们俩其实很少接吻,贺初一直以为庄子悬不喜欢——庄子悬温柔了许多,伸进来的时候竟然还带着一丝缱绻的意味。
贺初沉溺在这样的柔情之中,声音像是沾了春水。
贺初眨了眨眼睛,眼泪啪嗒掉下去,滑到了锁骨,有一些凉。
贺初说:“眼泪……”
庄子悬说:“嗯。”
然后舔掉了那一滴眼泪。
贺初登时融化掉了。
……
第二天醒来时,庄子悬又上班去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银行卡,贺初明白,这是给任天纵买房子的预付款。庄子悬自己买房子的时候连面都没露,就签了个字而已。
贺初一向贴心。
很奇怪,贺初心里没有任何别的情绪。他把银行卡拿过来,看到下面写着一张小纸条,写着密码。
6个数字,组合起来像某个人的生日。
不是贺初的,也不是庄子悬的。
那……是任天纵的?
原来就比自己晚出生几天而已。
分明是同龄人,但任天纵好像就是比自己厉害一点。
至于厉害哪一点……大概就是,对方年纪轻轻就能做庄子悬的初恋,叫庄子悬念念不忘。
很奇怪的逻辑,但这一刻,贺初真的很羡慕任天纵。
贺初去上班,上次带女儿租房的单亲父亲又来了。单亲父亲有些懦懦,说:“又要麻烦贺哥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房源。”
单亲爸爸搓了搓衣角,显出怯懦而卑微的样子。出门在外,总要受人恩惠。他因为穷,已经耽误贺初太多时间了。好多中介拉着他跑了半天之后就不愿意再跑,直说不加钱不可能找到合适的房源。
只有贺初不厌其烦,每天分开时还要送他一瓶牛奶,让带回去给孩子喝。
贺初说:“是我没有帮你们找到合适的房子,抱歉。我们今天再努努力好不好?昨天又接触了好几个房源,我还没有去看过呢。”
单亲父亲当然说好。
贺初带着那男人,坐地铁前往新接过来的房源。
男人名字叫刘涛,是为了给孩子治病才到黎城来的。孩子的母亲早些年去世了,刘涛条件差又没法续弦,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女儿拉扯长大,却没想到得了这个病。
上地铁之前,刘涛进了一家路边小店,要买一包烟。
店主说:“六块一包。”
刘涛愣了愣,说:“我们那都卖五块的啊……”
店主打量刘涛,说:“你哪个乡下来的吧?这里都卖六块,不信你去问。”
刘涛涨红了脸,不知该不该买。
贺初看了心生怜惜,说:“来两包吧。”
老板正要拿烟,刘涛却说:“不用了。”
刘涛说:“贺哥,我知道你是给我买的。不过不用了。老板来瓶百事可乐吧。”
刘涛接过百事可乐,直接递给贺初,说:“贺哥你喜欢喝的。”
贺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刘涛不愿意买六块钱的烟,却想给自己买三块钱的可乐。
刘涛的经济状况他大概知道,现在刘涛还跟女儿一起住在某个村里,为了看病要五点多起来。
贺初不忍心拿这瓶可乐,连忙说:“我不要,你给孩子带回去吧。”
刘涛说:“贺哥你帮了我太多……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希望你不要嫌弃。”
见刘涛实在诚恳,贺初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只好把这瓶可乐拿了,仰头灌了好几大口。
刘涛说:“要是没有遇见贺哥,我跟婷婷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贺初有些愧疚,说:“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房子。”
刘涛说:“贺哥愿意帮我们找,我就很感激了。要是没有你,我跟婷婷看不到希望,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贺初连忙说:“可孩子的病只有在黎城才能治吧……”
“所以,谢谢你。”刘涛说。
被这样心酸地感谢,贺初心里不是滋味,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帮刘涛父女俩找到一个合适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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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最后一个房源,贺初悄悄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今天又没有什么收获。
黎城的整体房价摆在这里,刘涛和女儿的硬性要求也摆在这里,中间若是没有钱做桥梁,是完全不可能打通的。
刘涛的表情已经有些灰败绝望了,走出小道的时候他问贺初:“贺哥,我和婷婷是不是注定没办法在黎城看病?”
贺初说:“孩子还小,只能在这里。我再帮你看看。”
刘涛摇摇头,说:“在你之前我已经看过很多房子了,结果跟现在完全一样。是我不信邪,非要再挣扎一下……结果现在,给婷婷治病的钱去了一大半,也不知道后面还能怎么样……”
刘涛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然还好像哭了起来。
贺初听得心里难受,说:“也不说这么说吧……总能找到办法的……”
刘涛笑了一下,说:“算了。贺哥,我想去喝酒了,我请你喝一杯,可以吗?”
望着刘涛通红的眼睛,贺初拒绝不了,只能点点头。
这是贺初带刘涛找了这么多天房子,两个人第一次凑到一起吃饭。
两人找了个路边馆子,刘涛要了一瓶白酒,就往嘴里灌。
刘涛难受,但也不拉着贺初诉苦,只是沉默地喝酒,任由劣质白酒烧他的心肝,好像他会因此痛快一点。
贺初在旁边慢慢地喝,看刘涛不要命一样地喝,只能没话找话,拉着刘涛聊天。
“涛哥,其实你比我要大,为什么要叫我贺哥呢?”
“我有求于你,你就是我的哥。我们那一块都是这样的。”
贺初只好尴尬地笑了一下。
刘涛继续喝酒,到后面贺初拿话堵也堵不住。
喝酒的时候贺初才知道,医生说婷婷的状况又恶化了,要做好经济和心理上的准备。刘涛不敢对婷婷说,找房又一直没有进展,便一下子没有兜住,变得颓丧起来。
刘涛喝醉了,倒在桌子上一直说“婷婷我对不起你,是爸爸没用”。
贺初把酒钱结了,然后搬着刘涛,就近找了个酒店。
刘涛人长得壮实,贺初却纤细。贺初不可能把刘涛搬很远,只能就近找了个酒店。
好在刘涛虽然喝醉了,却很听话。贺初只需要稍微架着刘涛,再语言指挥,就能把刘涛“赶尸”一般地送到酒店。
贺初把刘涛扔在床上,正要离开,刘涛忽然翻了个身,拉着贺初的衣角吐了出来。
呕吐物发出难闻的味道,贺初有些受不了——他什么都可以凑活,唯独对卫生清洁很是挑剔。
刘涛翻了个身,又躺回床上睡死了。
贺初也没有迁怒刘涛,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浴室。
走进浴室之前,刘涛还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问:“贺哥,你去哪儿?”
贺初有些无语地说:“我去洗澡。”
刘涛含混不清地“哦”了一声,又躺回去了。
……
贺初在洗澡,刘涛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喝了酒,梦里全是支离破碎的场景。前妻死前要他照顾好女儿的样子,女儿哭着喊疼的样子,女儿流着眼泪说“爸爸不穷以后我赚大钱养爸爸”的样子,甚至还有女儿在手术室里失去呼吸的噩梦。
“不要!”刘涛从噩梦中惊醒,听见手机在响。
他没来得及分辨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就下意识地接了电话。“喂?”
庄子悬在电话那头听到一个雄浑的男人声音,皱起眉头,看了看手机。
的确是贺初的号码。
“喂喂?你找谁?你怎么不说话?”
庄子悬回过神,说:“我找贺初,他现在在哪里?”
刘涛还迷糊着,只能做到问什么答什么。他看了浴室的方向一眼,然后说:“他在洗澡,刚刚进去。我把电话拿给他。”
说着,刘涛还走近了一些,让庄子悬能够感谢清楚地听到水流的声音。
耳边水流哗啦啦地响,一听就知道是在洗澡。
庄子悬垂下眼帘,语气有些冷漠地说:“不必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刘涛说:“诶……”
贺初听到了刘涛的声音,关了水问:“怎么了?”
刘涛说:“有个人给你打电话……叫什么……庄子悬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贺初猛地拉开了浴室门,裹着浴巾,头发还湿淋淋地往下滴水。
“电话给我。”贺初说。
刘涛虽然喝醉了酒,但也能看出来,贺初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很重要的人吧。
刘涛打着酒嗝说:“我说、我说你在洗澡……嗝……他就给挂掉了……”
刘涛把通话结束的画面递给贺初看,贺初的表情立刻变得黯淡下来。
第6章 辞职
贺初洗完澡,就把刘涛留在了原地,自己穿着那件粗略手洗过的、湿淋淋的衣服,打车回了家。
他实在忍受不了呕吐物的气味,宁愿穿湿漉漉的衣服,也不愿意忍受。
回到家里之后,才发现庄子悬没有在家。
从水杯摆放的位置来看,庄子悬根本没有回来过——他回来必定要喝水,所以水杯的位置一定会变。
贺初给庄子悬打电话,又因为受不了这一身脏衣服,所以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按了免提,一边换衣服一边给拨号。
换完了上衣,电话还是没有接通,反而自动挂断了。
贺初又拨了一个,然后开始换裤子。
换到一半,电话忽然接通了。
庄子悬冷淡的声音问:“喂,什么事。”
贺初说:“你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吗?有什么事啊?”
庄子悬稍微顿了一下,说:“房子找好了吗?”
贺初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一些,说:“还没有,今天有另外的客户。我尽快给你找房子。”
庄子悬很少给贺初打电话,平常报备也都是说自己什么时候出差回来,大概几点能到,让贺初做好准备。
贺初很喜欢庄子悬的声音,喜欢庄子悬用那种冷冷清清的矜贵语气,也喜欢庄子悬在自己耳边喘着粗气说话,也喜欢电话里传来的略带距离感与空旷感的庄子悬的声音。
总的来说,庄子悬怎么样他都很喜欢。
庄子悬难得打一次电话,虽然没有接到,但已经足够令贺初激动。
他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就很想给庄子悬回电话了。
可他没想到,庄子悬只是为了房子的事情找他。
换句话说,是为了给别的男人献殷勤而找他。
贺初慢吞吞地说:“哦……那,你刚刚找我,还有别的事情吗?”
——贺初的语气仿佛有些委屈似的。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庄子悬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
他其实还真有点别的事情……他今天下班早,想好好地休息一下。朋友新开了个温泉山庄,不远,他想叫贺初一起过去,两人泡泡温泉,顺便做一些别的事情。
无论贺初这个人其他部分怎么样,庄子悬对他的床上表现还是很认可的。他喜欢贺初有点隐忍的哼哼唧唧,也喜欢贺初喉咙里溢出的细碎而黏腻的声音。
就好像……任天纵在床上被自己翻来覆去一样。
庄子悬知道,自己有些不正常。任天纵出国之后,他的世界就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酒精。
他浑浑噩噩,都不知道那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家人最开始还试图把他唤醒,可半年之后也彻底失望了,对他再也没有任何要求,就算死在外面也无所谓。
两年之后的某一个晚上,庄子悬遇见了任天纵……的替身。
贺初跟任天纵长得有一些相似,声线更是足够以假乱真。看到贺初的时候,他还真以为是任天纵回来了……直到贺初把他带到出租屋,他洗过澡之后,把贺初推在了门板上。
要亲下去的那一瞬间,他闻到了洗衣液的味道。任天纵身上没有这种味道。
那一刻,庄子悬觉得自己很恶心。胃里一阵翻涌,他推开贺初,吐了出来。
其实也没那么想吐,可那时候,他的确不想跟任天纵以外的人接吻、上床。
贺初照顾了他一个晚上,庄子悬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贺初和任天纵的不同之处愈发明显,叫人无法忽视。庄子悬意识到自己背叛了任天纵,逃也似的跑了。
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跟贺初有接触了,所以在临走之前,帮贺初盖了一下被子。
可他没想到,之后的一个星期,思念来得越来越汹涌。
或许是见过“代餐”的缘故,就连酒精也无法再压抑他的欲望和想念。他更加频繁地想到任天纵,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贺初的身体……
他没跟任天纵做过,两个人的亲密接触仅限于接吻,在年少时期就已经足够叫人满足。
一个星期之后,庄子悬来到贺初的出租屋,敲响了门。
将贺初当作任天纵的替身,也没那么难以接受。贺初性格跟任天纵不太一样,他擅长隐忍,没什么脾气,在床上被摆弄成什么样子也都逆来顺受,顶多红着脸像小猫一样地叫,求自己放过他。
任天纵是绝不会接受被自己这样支配的,他只会跟自己在床上打起来。
庄子悬时常想象,如果任天纵也这么听话,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吵架了?
这注定是个伪命题。
庄子悬回过神来,继续冷着脸说:“没有了。”
贺初刚跟别的男人做完,又想跟自己发生点什么了么。怎么这么马蚤。
庄子悬和贺初之间,只有肉/体关系。庄子悬不是那种独断□□的人,他可以允许贺初在外面跟别人上床,但绝不会跟别人享受同一天的贺初。
贺初的遗憾显而易见:“……哦,那我等你回来。”
有一小段时间,庄子悬没有说话。
贺初的声音太委屈了,他不自觉联想到对方被迫穿上某些衣服时,害羞又风情的样子。
庄子悬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说:“嗯。”
旁边的男生看到庄子悬的样子,柔弱而小心翼翼地问:“哥哥……好了吗……”
贺初呼吸一窒,下意识问:“谁?”
庄子悬面带愠色,冷冷地瞥了男生一眼,说:“没什么。”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也不管贺初还有什么想说的。
男生瑟缩了一下,明显感觉到庄子悬生气了,不敢再说话。
这男生是庄子悬一个朋友找过来的小明星。说是小明星,其实就是刚满十八岁的对娱乐圈充满憧憬的男孩,说是想要参加选秀,先带出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本来庄子悬对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男生没什么兴趣,可贺初跟别人开房了。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庄子悬第一次参与了类似的活动,第一次带走了一个小男生。
这个小男生跟任天纵有些像,也是庄子悬唯一会心动的点。
但庄子悬没想到,这小男生这么不知情识趣。
还什么都没做,就敢管自己的电话了。
庄子悬说:“你叫我什么?”
小男生说:“庄……庄哥,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再也不乱叫了。”
庄子悬眯着眼睛,问:“会叫/床吗?”
小男生愣了一下,害怕缓缓消失,变得有些兴奋。小男生信誓旦旦地说:“会!”
小男生也不扭捏,动了两下就黏黏糊糊地叫了起来。
甜腻,沙哑,还带着久经人事的欲/念。
跟贺初完全不一样。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被那么多人上过,就算了吧。”
贺初什么都一般,唯独干净。
庄子悬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小男生一慌,声音都变形了:“庄总!”
庄子悬回头,看到小男生竟然已经脱得精光了。
“如果……如果庄总嫌我脏,我只给庄总口也可以。”小男生像是要表忠心似的,连忙说:“我没有给别人口过。”
庄子悬盯着小男生看着一会儿,还是转过了身,“你去找别人。”
仔细一看,这个尚未出道的小“爱豆”长得还没有贺初好看,身材也不及贺初。
直到这时,庄子悬才后知后觉出来。
——贺初是不是也算有一些优点?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贺初跟那个小男生对比的缘故,庄子悬满脑子都是贺初。
竟然让司机开到贺初这里来了。
既然来了,庄子悬也不打算做作地离开了。
他打开大门,看到房间里一片漆黑。
“贺初?”庄子悬不带感情地问了一句。
卧室里的灯很快开了。
贺初就穿着一条睡裤,拖鞋都穿反了,就这么跑出来了。
贺初眼睛亮晶晶的,说:“你回来啦!”
庄子悬不知道贺初为什么要这么热烈地迎接自己,他目光下移,落到贺初地小腹上。
虽然整天东奔西跑,但贺初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健身,身上没有腹肌,还有微微起伏的肉肉。
摸起来是很舒服的……但庄子悬还是说:“你太胖了。”
贺初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转而变成一些窘迫。贺初转过身往卧室里走,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嘴上却在说:“没有穿睡衣就出来了,怪冷的啊……哈哈……”
庄子悬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贺初。
贺初在庄子悬怀里颤抖了一下。他太喜欢庄子悬了,任何一点肢体接触都能让他飘上云端。
庄子悬捏了捏他小肚子上的肉,说:“害羞了?”
贺初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长肉啊?”
庄子悬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却又补充了一句:“好摸就行。”
……
又是一番颠鸾倒凤。
只不过今天的庄子悬好像有些奇怪,贺初要去洗澡,庄子悬竟然拒绝了,只是揉着贺初的嘴唇,问他怎么没开灯。
贺初最开始还没懂是什么意思,说自己已经洗漱过准备睡觉了。
庄子悬就笑了一下,按着贺初的脑袋,把人塞到了被子里。
完事之后,庄子悬从背后抱着贺初,用手解决了贺初。
贺初眼前都是星星,有些迷蒙地转过身,想让庄子悬抱抱自己。
没想到庄子悬松开了手,竟然坐起来了。
贺初也半坐起来,被子滑下去,露出肩膀上星星点点的痕迹。
贺初说:“你要走了吗?”
庄子悬嘴边斜斜地叼着一根烟,一说话烟灰就掉在地毯上,“下次有空的话,提前告诉我。我不想打扰你和别人。”
贺初愣了一下。打扰?什么打扰?
那个电话吗?
贺初说:“那是我客户,我带他看房……”
庄子悬一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不用跟我说这个。”
稍微停顿之后,又略带迷惑地说:“不过,你还不辞职,就是因为可以接触到很多客户,做这事吗?”
贺初仍旧迷茫着,问:“做什么事?不辞职是因为要赚钱啊……不然要怎么活呢?我没有房贷和车贷,都活得这么艰难了,也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唉。”
庄子悬皱着眉头,总觉得贺初话里有话。
贺初跟人开房,竟然还要“赚钱”的?
是嫌弃自己给的钱不够多么?
也不嫌脏。
许多念头依次出现,庄子悬想到贺初躺在别人身下的样子,就觉得生气。
如果是为了快乐也就罢了,可为了钱……?
庄子悬语气严厉起来,说:“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贺初愣了愣,他跟庄子悬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有聊过钱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本身交流就不算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贺初明知庄子悬家境不错,不想跟庄子悬谈钱,那样显得自己很物质。
可既然庄子悬要问,贺初自然也不会隐瞒。他算了算,有些羞赧地说:“平均这个数吧……”
庄子悬也没嫌弃他工资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明自己知情了。
然后又说:“我给你三倍,你把工作辞了。”
这已经是庄子悬第三次提这件事情了。贺初着实迷惑,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把工作辞了啊?虽然你很有钱,但……我更想自己赚钱。”
光拿庄子悬的钱,那不变成吃软饭的了么。
庄子悬说:“你就那么舍不得‘自己赚的钱’?”
庄子悬的语气和表情都已经变得奇怪了起来。
贺初不想跟庄子悬吵架——他总疑心庄子悬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之所以现在还能在一起,纯粹是因为两人合作良好,没有什么大的矛盾。
如果真吵起来,庄子悬会离开自己吗?就跟他们相遇的第二天早上一样,走得无声无息,连个联系方式也不留。
在庄子悬面前,贺初永远被动,永远等待,永远心惊胆战。
想到这里,贺初立刻放软了语气,妥协道:“你真的很想养我啊?”
炮/友关系是短暂的、不固定的、随时可以断掉的。可如果变成包/养……那贺初就不能随便再跟别人开房了。
即便周围不少人都养着小明星,可庄子悬从没想过这样对待贺初。
贺初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他不会跑。
贺初需求那么大,只要自己回来,一定会缠着自己做/爱,从来没有不在状态的时候。是很合适的炮/友。
可现在,庄子悬忽然意识到,既然是炮/友,贺初就有可能与别人睡觉。
既然如此,那就用钱把贺初束缚起来、关起来,让他只能等待自己,出门都得跟自己报备。
想到这里,庄子悬点点头,说:“嗯。”
听到庄子悬如此直白地承认心情,贺初其实是很开心的。庄子悬一定是觉得自己太累了,体贴自己,才想养自己的。
贺初商量道:“可,你让我找的房子还没有找到。等我找到了合适的房源,我们再商量这件事情好不好?”
他还是不想辞职,但如果庄子悬坚持,也不是不能协商。
贺初语气软软糯糯的,还带着一丝害羞的甜蜜。
但庄子悬都没有听出来。
庄子悬想到了任天纵……
任天纵马上就要回来了,如果能跟任天纵再续前缘,要一个劣等的炮/友或者金丝雀做什么?
庄子悬清醒了过来,语气有些别扭道:“不用了。你不想辞,那就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庄渣渣这个卑鄙小人!
第7章 老庄总
贺初也松了一口气。
他是很爱庄子悬,可他跟庄子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真因为庄子悬而辞职,他们恐怕将会没有共同话题,贺初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那样单调……即便他是如此地爱庄子悬。
还好庄子悬松口了,否则不知道后面后悔有怎样的争吵。
贺初不想跟庄子悬争吵,他爱庄子悬,所有的事情都想顺着庄子悬。可是爱有深度,也有广度,两者不是一回事。
贺初笑了一下,对庄子悬说:“你真好。”
庄子悬皱着眉头,他觉得这不是贺初应该对他说的话。
贺初重新窝进被子里,问庄子悬:“继续睡吗?”
贺初有点儿怕冷,完完全全地躲进了被子里,就连下巴也被掩盖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像什么憨厚的小动物一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别的什么,贺初的脸颊红烫烫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庄子悬没回答,贺初就朝庄子悬卖萌地笑了一下。
可,贺初越是好看,庄子悬越是会想到任天纵。
他拿手遮住贺初的脸,掌心在贺初的鼻子处按压了一下,说:“别这么讨好的笑。”
看着心烦。
贺初一愣,笑得更开心了,说:“那,你困了吗?要睡觉吗?”
庄子悬顿了顿,不去看贺初的脸,说:“不了,我还有事。”
……
第二天上班的事后,贺初总是会想到昨天。
庄子悬霸道而有钱,愿意花三倍价钱来养自己。这是爱的表现。
自己表露出了一点点不情愿,庄子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尊重自己。这是爱的表现。
庄子悬明明忙得要死,却还是要抽空回来与自己温存。这是爱的表现。
跟庄子悬好了七年,这是第一次,贺初如此密集地感受到,庄子悬爱自己。
所以他觉得很幸福。
可不知为何,这种幸福有些虚无飘渺,像是天气预报宣称的“天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得乌云满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毁约下雨。
贺初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不愿意细想。
刘涛给贺初打了个电话,主要是道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拉着贺哥去喝酒了……本来我应该回去陪婷婷的。可能我这段时间太累了吧……还好昨天婷婷住在医院,有护士陪着。要是因为我喝酒而出了什么事情,那我……那我真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刘涛的语气格外悔恨。
贺初却觉得没有必要,“人生在世,都是很难很难的。涛哥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有时候感到累也是可以理解的。婷婷那么听话,她会很乖很乖的。”
“不是这样……”刘涛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明明说好是我请你喝酒,最后却是贺哥付款。贺哥还替我开了个房……我实在过意不去。饭钱和房钱一起要多少,我转给你。”
贺初知道刘涛很难,连忙说:“不必了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今天要陪婷婷吗?还看房吗?”
刘涛说:“我在工地……这里有很多活,我应该能找到一些。”
“那婷婷呢?她还小,不是要家长陪着吗?”
刘涛停顿了一下,愧疚地说:“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婷婷她……应该会理解我的吧。”
刘涛又说:“所以我马上就有钱了,贺哥你不要可怜我。我不是故意喝醉不想买单的……我……”
说到后面,刘涛竟然有一些哽咽的意味了。
只有仍有余裕的那一方可以说“没关系”,尊严是很难用钱买回来的。如果一顿饭钱和一间酒店的钱就能让刘涛觉得有尊严的话……贺初就不再坚持了。
贺初把房费打了个折,说了一个数字,报给了刘涛。
刘涛说:“好,我下次去找您看房子的时候,就一并给您。——您还愿意带我看房子吧?”
贺初说:“当然。还是老样子,有空了找我就行。”
挂掉刘涛的电话,贺初有些唏嘘。
单亲爸爸真的太难了。
同事见他唉声叹气,说:“怎么,又是那个王涛?”
“是刘涛。”贺初纠正。
同事笑了一下,说:“刘涛王涛都可以,不过他是不是缠上你了?觉得你善良,好说话。他是可怜,但谁不可怜啊?你帮了这个就帮那个,帮不过来的,你又不是圣人,你一个月赚多少钱啊?”
贺初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不是圣父,只是这种事情撞到自己面前,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房子租给谁不是租,对于房东来说没差别,那他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哎对了,你没有买房吗?”同事拆开一杯奶茶,说:“你业务量挺高的,提成应该不低吧?我们公司有这么多房子,新的旧的,靠谱的不靠谱的,你就没有看中任何一套?”
贺初笑着说:“还在看。”
严格意义上来说,贺初赚得不少。再加上这个行业特殊,能够清楚地知道哪个开发商靠谱不会跑路,能够知道哪里的物业尽职尽责不敷衍,也能够接触到很多低价脱手的房子。
在没认识庄子悬之前,贺初靠着倒卖二手房赚了一些——这是合规的,只要他能拿出那么多钱就可以了。
可在认识庄子悬之后,贺初的钱就润物细无声,完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同事说:“不过像你这样也好,赚多少花多少,生活应该很惬意吧?”
贺初没有说话,只是笑。
只要有庄子悬,他的生活就很惬意了。
同事说:“今天要不要去吃烧烤?我有优惠券。”
贺初中午是不回去吃饭的,很多时候也会跟同事一起吃。贺初点点头,说:“好啊。”
.
庄子悬今天要去国际会展中心开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公司里已经为此忙碌了很久,就等着今天能有一个好结果。
庄子悬的父亲也来了。他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为了今天的会议,老庄总穿上了专门定做的西服,出门之前还特意换了一双新鞋。
老庄总说:“这次很重要,关系到庄氏集团以后的发展。一定不能掉链子。你那些员工都管理好了吧?不会掉链子吧?”
庄子悬胸有成竹,只要不出意外,大概率能成功。
庄子悬说:“爸爸放心,一定没有问题。”
老庄总满意地点点头,说:“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车行驶地快速而无声,庄子悬坐在车里,不知为何就想到了任天纵。
他跟老庄总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十八岁以前因为任天纵的事情吵,十八岁以后因为酗酒抽烟而吵架,吵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直到二十岁那年冬天,庄子悬遇到了贺初。
或许是因为贺初缓解了庄子悬的执念,那情伤竟然自己消弭掉了。
庄子悬跟贺初昏天暗地地过了几周之后,自己收拾收拾,回到了庄家。
老庄总一看儿子回来了,胡子刮了,眼睛不红了,神情也没有那么颓唐低迷了。老庄总打开门,说:“要想真正回到庄家,你还得接受考验。就以你之前感情用事的样子,我不能够信任你,不敢把家族交到你手里。”
然后庄子悬接受了七年的考验,老庄总逐渐开始信任他了。
可从二十岁开始,父子俩就再也没有提过任天纵的话题。他们两个人保持了一定的默契,好像彼此都清楚这是一个□□桶,只要一点儿火星就能把暂时的平静吞噬殆尽。
庄子悬放不下任天纵,所以等任天纵回来了,他一定还要再试一次。
只要这一次老庄总还会不会大发雷霆,就不在庄子悬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部分,“通过考验”,让庄氏集团离不开自己。
所以今天的会议,一定不能出意外。
正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车子忽然急刹车。庄子悬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老庄总睁开眼睛,皱着眉不快道:“怎么了?”
司机说:“好像撞到人了。”
老庄总说:“你下去看看,死了没有。”
司机连忙下车查看。
庄子悬侧头看了看,依稀看见是几个统一西装的男男女女被撞倒了,听声音骂骂咧咧的,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司机跟那些人交涉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终那些人走到了路边,就这样让开了路。
司机回到车上,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中介走路不看路,被车子擦到了。我问他们要不要去医院,被撞的那个人拒绝了。”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房地产中介?”
不是别的原因,只是他唯一“认识”的中介,只有一个贺初。
司机说:“是的,他们好像吃了午饭,聊得太高兴了,没有看路。”
老庄总嫌弃地说:“不要说这么详细,我不想听。”
司机连忙道歉说:“是,我这就开车。”
车子缓缓发动,由于联想到了贺初的关系,在经过那一群人的时候,庄子悬侧过头,透过车窗观察刚刚那群人。
老庄总指着庄子悬的衬衫领口,说:“这里沾上了咖啡,怎么回事?”
庄子悬说:“应该是刚刚急刹车的时候,杯子里的咖啡溢出来了。”
老庄总皱着眉头说:“晦气。”
司机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开稳。”
庄子悬缓缓收回了目光,说:“没关系。”
……
“你没事吧,初儿?”同事急急忙忙地问。
贺初回过神,说:“没事。”
“你刚刚盯着那辆车看什么呢?”
贺初好像看到了庄子悬,但他不能说。
贺初垂下视线,说:“你说那车,得要多少钱啊?”
同事说:“好几千万吧,怎么了?想买啊?就是把你卖了都买不起!”
另外一个同事说:“不管那车要多少钱,我看里面坐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刚刚司机那个颐指气使的样子,你们都看见了吗?那狗腿子肯定是跟狗主人学的!一点都没拿人命当回事。贺初你也是太没脾气了,被撞了摆摆手就过去了?你也不看他们有多有钱,趁机拿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不是应该的嘛。”
“没大碍,那司机说他们赶时间,就不劳神去医院了吧。”贺初笑着揉了揉膝盖。
同事连忙问:“疼不疼啊?要不要去医院啊?他们不愿意出钱,你可要对自己好一点。”
贺初摆摆手,说:“我好着呢,没事。”
其实弯膝盖的时候有点儿疼。
贺初摸了摸自己小腿,心想:还好没找那司机赔钱,要是耽误庄子悬的事情,那可怎么办呀。.
.
庄子悬和老庄总到了会场,老庄总笑着说:“这一回就看你表现了。”
庄子悬松了松领带,说:“会场里是不是有点儿闷?”
老庄总横了他一眼,说:“怎么可能。把领带打好,这样松松垮垮的,像什么样子!”
老庄总很在意这些,兆头啊,礼仪啊,这些。
庄子悬有时候会怀疑,老庄总之所以跟自己断绝关系,是不是因为那两年自己实在是太不修边幅,老庄总看不下去了。
庄子悬没有动,老庄总就自己动手,把领带又拉紧了一些。
庄子悬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膈住了,不太舒服。但老庄总在旁边死死地盯着,他也没能把领带解开一些。
老庄总对领带满意了,又对着衬衫挑三拣四起来:“这咖啡污渍怎么办?虽然是在衣角,藏进西装里就看不见了,但一想到有污渍,我就浑身难受。”
庄子悬说:“不会出问题的,爸爸。”
老庄总皱着眉头说:“都怪那几个中介。要是这个会议出问题了,就该把他们找过来,让他们赔偿。”
“他们赔得起什么?”庄子悬笑了笑,说:“相信我,爸爸。”
老庄总点了点头。
.
可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遵循墨菲定律。
越是不想出问题,越是会出问题。
轮到庄子悬演讲的时候,他站在台上,被聚光灯照着,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量。
他额头开始冒汗,有些呼吸不过来,甚至还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咖啡香味,正是从他的西装里、衣角处飘出来的。
台下有那么多人,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庄子悬唯一能够辨认出的,是老庄总那严厉而担忧的表情。
下一秒钟,他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庄总……庄总!”
……
再醒过来时,庄子悬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
消毒水的味道传过来,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是在医院里。
会议呢?演讲呢?客户呢?
庄子悬心里一惊,猛地坐起来。
被一旁的护士按回去了。
护士说:“小庄总,您还在输液,还是躺着比较好。”
老庄总的声音传过来:“哼,现在装什么着急?早干什么去了?在那么重要的场合晕倒,是我们家没给你吃饭吗?”
老庄总的语气很难听,护士悄悄看了庄子悬一眼,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
庄子悬躺在床上,说:“对不起。”
老庄总说:“对不起有用吗?早知道会这样,为什么不多做准备?多吃两口早饭,别喝咖啡,带两件换洗的衬衫以防意外,这些事情很难做到吗?”
庄子悬躺在床上,心想:可我没办法早知道。
庄子悬没有反驳。
老庄总说:“都怪那几个人,非要在那个时候出现在车子前。一定是他们破坏了我们的气运。要是这次的客户没有谈下来,我一定要调取监控,把那几个人找出来看看,是不是别家的间谍……”
老庄总语气激动而笃定,在庄子悬耳边旋转不停。
庄子悬还有些头晕,老庄总的话语更是让他的脑袋要炸掉了。
贺初不可能是别家间谍。
“别说话了。”庄子悬突然说。
老庄总停顿了一下,然后变得更加激动。
“你冲我吼?!你觉得你翅膀硬了,敢冲我吼了?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你有什么用!”老庄总骂着骂着,忽然站了起来,他的口水溅到了庄子悬的脸上,庄子悬也懒得去躲。
“从小到大你都不听话,以前被任家那小子蛊惑,要跟个男人在一起。现在还要对我发脾气?是你晕倒,不是我晕倒。”老庄总声音越来越大,说:“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这么听话,都是为了隐忍蛰伏。今年任家那小子快回来了吧?你心思就不在公司上了,对不对?你该不会是故意晕倒的吧?”
老庄总竟然知道任天纵要回来的消息?!
庄子悬差点儿从床上跳了起来。
可听到“你该不会是故意晕倒”的时候,庄子悬又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他任由自己陷在枕头和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即便不能屏蔽,眼睛看不到也可以。
第8章 行
贺初拿着X光,从医生那里出来。
应该没有大事,但那隐隐的疼痛让贺初很难受,所以下午还是请了个假,去医院看了看。
医生让他拍了个片子,仔细看过之后开了一些药,说是:“只要不恶化,应该是不影响正常生活的。不用过分紧张,但也要小心,这两天最好不要做重活。”
贺初说:“好的,谢谢医生。”
贺初离开医院的时候,却正好遇到来看婷婷的刘涛。
刘涛现在在工地上干活,但只要有空还是会来医院看婷婷。婷婷年纪太小了,跟爸爸分开太久就会哭。
刘涛看见贺初手里的X光,非常惊讶地问:“贺哥,你怎么了?你不会受伤了吧?”
贺初尴尬地说:“还是不要叫我贺哥了,我们以后互相叫名字好不好?”
刘涛愣了愣,说:“好的。那……贺初你怎么来医院了?还好吧?”
贺初说:“有个司机开车不小心,剐蹭到我了。当时觉得没什么事,后来觉得有点儿疼,所以来医院看看。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不要做重活就好了。”
刘涛还是很紧张,说:“不要做重活?那我叫个出租车,把你送回家吧。出租车好像可以进来,你就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把出租车领进来。”
刘涛太热情了,贺初有点儿招架不住,只好说:“没事儿没事儿,医生说不影响日常生活……坐个地铁,不至于的。”
刘涛还是很着急,说:“不行,我送你回家吧。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我心里过意不去。再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没人带我找房了是不是?我是为了自己,贺初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刘涛都说成这个样子来,贺初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贺初还是叫了个出租车,毕竟自己受了伤,刘涛是好心送自己回家,他不想让刘涛太辛苦。
出租车上,刘涛把钱还给了贺初,说:“黎城的人其实都挺冷漠的,能遇见你这么好的人,我的确很谢谢你。这是我应该要还的钱,你就收着吧。不要担心,我有钱。”
贺初收下了钱,说:“希望婷婷的病能快点儿治好,这样你们也不用太辛苦了。”
刘涛的眼神有些黯淡,说:“我也希望如此。”
气氛太压抑了,贺初又说了几个工作里遇到的好笑的事情,缓解了一下情绪。
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区门口。
贺初下车,对刘涛说:“就送到这里吧,我家就在那边,走两步就到了,不会有意外的。”
刘涛有些惊讶,说:“贺初你……住在这里?”
这里环境很好,几乎都是小别墅,光是用眼睛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贺初有点尴尬,如果不是庄子悬,他肯定不会住在这里的。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庄子悬的关系,于是说:“暂住而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搬走了。”
等任天纵回来,自己会被迫搬走吗?
贺初一个走神,脚下没有站稳,差点儿扭了一下。
好在刘涛眼疾手快,把人给捞住了。
贺初说:“啊……谢谢。”
然后离开松开了刘涛的手。
刘涛说:“你真的没有问题吗?不需要我送进去吗?”
贺初说:“真的没问题,你看那栋,那里就是我住的地方。”
话音刚落,贺初愣了一下。
灯竟然是开的。
如果他没有看错,窗户那里还有个人影。
是庄子悬吗?庄子悬在等自己吗?
贺初最近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刘涛说:“屋里有人吗?没事,我不进去了,我就在这里看着,确定你进去了,没有危险了,我就走。这样可以吗?”
贺初只好说:“好的,你早点回去,婷婷还在等你呢。”
贺初手里拿着X光的袋子,慢慢地朝着家里走去,心里满是甜蜜。
这好像是第一次,庄子悬开着灯等自己。
不仅开着灯,还站在窗口看自己。
贺初也想站在窗口,看庄子悬回家。
可贺初没有想到,一开门看到的庄子悬脸色发黑,周身带着一股极大的威严,像是生气了。
贺初愣了一下,说:“怎么了?”
庄子悬说:“刚刚在小区门口的那个人是谁?”
贺初说:“我客户。”
庄子悬眯起眼睛,用一种更加危险的语气说:“客户?如果我不在,你是不是会把他带到家里来?”
贺初没有说话,默认了。
要不是看到庄子悬的身影,贺初应该会把刘涛带进来喝一口茶的。毕竟对方是关心自己,所以才会专程送到这里。
看到贺初的反应,庄子悬怒火中烧。
是,他们之间是最松散、最没有责任感的炮/友关系,所以庄子悬从来不对贺初要求太多,哪怕贺初跟别人上床,他也只是不在同一天跟贺初上床而已。
可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还要把客户带回来睡,贺初是什么意思?
把这里当什么场合了?
贺初不知道庄子悬为什么生气,他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又有些提心吊胆——庄子悬的语气太像公司领导了,他很害怕庄子悬发怒。
庄子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带别人回来过吗?”
贺初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在吃醋啊。
贺初笑了一下,说:“没有啊,我没有带任何人回来过。除了我和你,就只有你的那些朋友来过这里了。”
庄子悬的语气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生气。
“真的?”
贺初说:“真的,这是我给你找的房子,我怎么会带着别人到这里来?”
庄子悬转念一想也对,贺初要怎么对别人解释这个跟他身价不相符的房子?
“我另一个炮/友的房子”吗?那除了有特殊癖好,对方恐怕能膈应死。
庄子悬说:“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不能带别人到这里来。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
贺初点点头,笑着说:“那当然啦。”
贺初知道,庄子悬的意思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俩人的关系。
不过正好,贺初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说完这些之后,贺初忽然问:“你今天是不是在朝天路上?我好像看到你坐在车里了。”
不说这个还好,贺初一提,庄子悬又想起来在车上惊鸿一瞥看到的场景。
有人弯着膝盖,手搭在贺初的膝盖上,很是亲昵的样子。
庄子悬又想起刚刚小区门口,有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握住了贺初的腰。
长得这么清纯,看不出贺初竟然是这么一个浪/荡随便的人。
真是白瞎了这一张跟任天纵相似的脸。
也对,要不是贺初本性如此,怎么会在便利店外把一个陌生人捡回家呢?看他那么熟练的样子,应该捡过很多人吧。
庄子悬冷哼一声,心里对贺初又轻视了一些。
贺初并不知道庄子悬的心理变化,拉着庄子悬的手腕问:“你回答我啊,是不是嘛。我怕我看错了。”
庄子悬沉默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开口,说:“你很在意那车?”
贺初愣了愣,说:“要很多钱吧,几千万?”
庄子悬说:“五千多万。”
贺初非常给面子地“哦”了一声,然后评价道:“这么贵啊。”
贺初语气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和庄子悬之间的差距,以一种更直观的方式展现在了面前。
五千万能在什么地方买一套什么样的房子?贺初下意识这么想。
听到贺初夸那辆车贵,庄子悬却没有多高兴。
贺初是一个拜金的人,他早就知道了。
哄着庄子悬买了这套房,然后自己住了进来;数次暗示自己没钱,要庄子悬给补贴;现在更是打上了车的主意。
任天纵根本不会是这样的人。
赝品终究比不上正品。
想到这里,庄子悬的欲/望都淡了一些。
庄子悬说:“你手里是什么?”
贺初说:“X光。下午还是有一点疼,我怕出问题,就去医院看了看。医生给我拍了个片,说没什么大问题。”
庄子悬说:“你拍这个干什么?”
贺初说:“没什么啊……就是疼。”
庄子悬看着贺初,眼神晦暗不明。
贺初知道那车是自己的,所以想去医院里拍个片,找自己索赔。所以才会旁敲侧击,问那辆车是不是自己的。
还好司机驾驶技术好,没有真的撞出什么问题。否则以贺初的手段,说不定会黏上自己了。
不……现在就已经黏上自己了。
庄子悬没有说话,贺初很敏感地察觉到了庄子悬的态度变化,问:“你怎么了……”
庄子悬是有钱,也不在意给贺初一些钱。只是他很讨厌,贺初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算计自己。
“没怎么,”庄子悬说:“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要什么。”
贺初没有想到,庄子悬的声音会变得这样冷。
能要什么?谈恋爱还能要什么?
贺初说:“我……要你啊,我只要你。”
说完,贺初就红了脸。
他对庄子悬的感情有那么那么多,却并不经常表达出来。
他脸皮薄,并且他感觉庄子悬并不喜欢听这些。
可庄子悬今天这么问,他一下子脱口而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庄。
庄子悬的心近乎冷酷,但贺初红红的脸蛋却让他觉得可爱,甚至有一些心痒。
庄子悬把眸色一暗,把贺初压在墙上。
贺初背部抵着墙,姿势略微扭曲,有些吃力。
他的大部分体重都压在那条受了伤的腿伤,再加上庄子悬倚靠过来的部分,他有些站不住了。
腿又开始疼了起来,贺初吃痛地咬了一下庄子悬的嘴唇,说:“痛……你站起来。”
庄子悬没有松开,喉咙里溢出一声疑惑的声音:“嗯?”
贺初说:“腿,被撞了的腿疼。医生说不能做重活……”
庄子悬低低地笑了一下,说:“刚刚不是还说没事的么?”
不知为何,贺初觉得庄子悬的声音很危险,但是又莫名的性感。
贺初面上发烫,红着脸说:“不……不行……”
庄子悬说:“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行不行。”
庄子悬更多地欺了上来。
第9章 玩一玩
贺初的腿行不行,庄子悬不知道。
但庄子悬很行,贺初是身体力行地体会到了。
以至于第二天到了公司,还是一瘸一拐的。
同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腿折了?”
贺初摆摆手,露出一个不想多说的表情。
今天是周末,要看房的人特别多。贺初腿不好,走不了那么多路,只好把要加他微信的新客户都忍痛转给了同事。同事喜笑颜开,给了贺初几袋小零食。
贺初一上午都坐着,没怎么活动,就连午饭也是点的外卖。
吃完午饭之后,腿上疼痛难耐。他实在忍不住,就撩起裤腿检查了一下,发现膝盖都肿起来了,看起来状况很糟糕。
看来下午得去一趟医院了。贺初心想。
正在贺初打算把裤腿放下来的时候,一个入职不久的新同事走过来,用脚蹭了蹭贺初的小腿。
贺初一惊,连忙把腿收了回来,惊讶地看着新同事。
新同事叫李强,李强直接贺初说:“你是圈里人吧。”
贺初愣住了,问:“什么圈子?”
“别装了,你是gay吧?看你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了,昨天被你家1弄得很爽?介不介意多我一个?”李强的表情和语气都让贺初感到很难受。
贺初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公司里遇见这种事情。贺初皱着眉头说:“你不要这么说话,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李强说:“那下班之后,去别的地方说说?”
贺初皱着眉头,刚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别的同事就走进了办公室。
李强已经状似正常地走开了,只是还回头,朝贺初摇了摇手机。
贺初觉得有点难受,下午都绕着李强。偏偏他腿脚不好,李强还总是过来献殷勤,贺初躲不了,只能都生疏地拒绝了。
有关系还不错的同事悄悄问他:“怎么回事,李强怎么黏上你了?我们都不太喜欢他,觉得他有点……嗯,不太正常,你知道吧?”
不太正常……是指什么?
贺初愣了一下,说:“什么不正常?”
“他好像不喜欢女的,就……那个。”
贺初从来没有在公司里聊过性取向的问题,因此不知道公司里的“大家”都讨厌gay。
也是……正常的事情吧。
贺初尴尬地顿了一下,只能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贺初找组长请假。组长知道他腿有些问题,直接同意了:“要是不行,你多请几天假也没关系的。前几天刚刚招了好几个新人,活都分给他们好了。我们又没有全勤奖,不就是钱的事儿嘛。”
贺初愣了愣,有点不知道组长这话是不是有什么深层含义。
李强在一旁说:“我帮你,万一成了,提成归你。”
贺初看了李强一眼。
李强说:“你腿这么白,伤了多可惜。”
贺初:“……”
组长看了看李强,又看了看贺初,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直接离开了。
贺初皱着眉头,拉开了一些距离,说:“你不要这么说话。”
李强说:“你腿伤成这样,还能取悦你的1吗?不如我代替你吧。”
贺初很讨厌李强的腔调,好像对方跟感情很不认真的样子。
贺初深吸了一口气,严厉地对李强说:“不是我的1,是我的男朋友。所以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喜欢。”
说完贺初转身就走。他腿不太好,走路有点一瘸一拐。他本来还担心李强会跟过来骚扰自己,没想到李强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奇奇怪怪地笑了一下。
贺初打了个车,直接回到了小区——这个月的打车次数已经超标了,提成估计也没有之前几个月高。
还要看腿……
贺初默默叹了口气,打开老徐的对话框,问老徐:【最近有闲钱吗?借我一点,我下个月还你。】
刚一发过去,贺初就意识到老徐这个月结婚,估计也有点紧巴巴的,于是把消息撤回了。
没想到老徐反应很快,立刻转了两万过来,问他:【够吗?】
贺初也没扭捏,直接收了,说:【谢了,份子钱我多包点。】
老徐说:【你问过你男朋友了吗?他有空来吗?】
贺初一愣,最近竟然一直没有找到时机跟庄子悬提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有一点儿……不想提。
似乎提了这个之后,他和庄子悬的关系就会发生一些改变似的。
贺初说:【我今晚问问……】
老徐说:【实在忙的话,不来参加婚礼也可以。但总要有所表示吧。都七年了,都没有主动提起来要见见你朋友,你们是在谈恋爱吗?我听说同性恋圈子很乱,他不会只是想跟你玩一玩吧?】
不知为何,贺初居然想起了李强说的那些话。
难道庄子悬也是那样的轻佻随意吗?
贺初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他对老徐说:【我不也没见过他的朋友吗?我们两个人都不是张扬的人,就这么过也挺好的。】
老徐大惊,这一次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说:“那你更要注意了!他到底想不想跟你长久地过下去啊!我和你嫂子在一起一年,就恨不得告诉所有亲戚朋友,怎么忍得住不说呢?!”
怎么忍得住不说呢?
贺初也不知道。不过他也没想过把贺初介绍给自己朋友……他好像潜意识里就觉得,他跟庄子悬长久不了。
这不,庄子悬的初恋白月光回来了,他还要给那个人找房子。说不定不久之后,庄子悬就要把自己赶出去,跟白月光一起共筑爱巢了。
贺初垂下眼帘,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最近我们公司来了一个gay,好像盯上我了。】
贺初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
老徐过了一会儿回复过来:【……这不就是性骚扰吗?】
性骚扰?贺初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确是这样。
他对这种事情不敏感,只是觉得恶心,却没想明白哪里恶心。
老徐恨铁不成钢,说:【你自己硬气一点,跟他说清楚,实在不行就打一架。】
贺初说:【我这细胳膊细腿,打得过谁啊。】
贺初:【再说,我也不想公司的人都知道。】
这公司他呆了很久,比认识庄子悬的时间还要长。同事们来来去去,虽然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但一起吃个午饭还是很开心的。他不想换工作。
想到刚刚同事跟他八卦李强性取向的样子,他就难免担心自己也会被这样八卦、嫌弃。
老徐说:【……也行吧。那这样,他要是再骚扰你,你就让你男朋友警告他。他不是觊觎你男朋友么,被正主当面甩脸色,就不会再动歪心思了。】
老徐为贺初出谋划策,贺初觉得很有道理。可想到庄子悬跟人打架的场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心疼。
万一庄子悬受伤了怎么办?
说着话,贺初回到了家。
庄子悬今天没有在家。
贺初估计他在忙,便给庄子悬发了一条信息。【门没锁,直接进来就可以。】
然后洗澡去了。
……
庄子悬收到贺初的消息,提唇轻笑。
贺初的需求很大,床上还算放得开,床下偏偏害羞脸红。想要了也只会这样含蓄地暗示。
庄子悬今天本来没打算去贺初那儿,但看到贺初这条消息之后,莫名联想到了许多,于是跟司机说:“掉头。”
司机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照做。
到了那套房子,客厅和卧室里都没有门,只有卫生间里有一丝亮缝。
庄子悬还以为贺初终于会玩什么新花样了,做好了准备开门一看,却看见贺初坐在马桶上,正在艰难地穿衣服。
贺初愣了一下,先是有点惊讶地说:“你进来干什么?”
然后朝庄子悬伸出手,说:“我站不起来了,你扶我一把。”
态度自然而亲昵,还因求助而带有一丝柔弱。
庄子悬走近,贺初攀上庄子悬的胳膊,站了起来,说:“昨天去医院,医生明明说没事的,不知道今天怎么变严重了。”
贺初也极少朝庄子悬示弱,但这一次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示了弱又觉得害羞,只好噼里啪啦说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说了一些什么。
庄子悬说:“你的意思是,是我昨天干的?”
重音在“干”字上,似乎一语双关。
贺初登时红了脸。
庄子悬觉得有些没趣了,他跟贺初是你情我愿的炮/友关系,贺初一直做得很好,从不过界。
可自从自己提过包养之后,贺初就有些改变了,三番五次试探跟钱有关的东西。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贺初是这样势力的人?
下一次,还是直接包养吧。省得麻将。
想到这里,庄子悬的表情淡了下来。
他把贺初扶到卧室的床上,然后居高临下打量贺初的腿。
明明只是视线擦过而已,为什么会令自己战栗不已?
贺初的腿不自然地抖了一下,然后又觉得羞赧,低下了头。
庄子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嗓音低沉好听:“今天还能做吗?”
贺初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膝盖,说:“应该……不能了吧。我明天还要去医院。”
“医药费明天打给你。”庄子悬说着,从贺初面前转身离开。
贺初一愣,说:“你要走?”
庄子悬不耐烦地回过头,说:“不然呢?”
贺初不可置信,下意识问:“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跟我上床?”
庄子悬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哪怕是这种时候,也依旧好看得不行,“不然呢。”
声音比之前更冷,拉着贺初的心一并沉入了湖底。
第10章 好
庄子悬跟自己在一起,只是为了上床?
这样的话,跟……有什么区别?
贺初整个人都懵掉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庄子悬,渴望庄子悬对此做出一些解释,可庄子悬的侧脸该死的好看,却——依旧冷漠。
贺初匆忙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摸索到了床头柜上庄子悬的烟。
他点燃一根,放进嘴里,被呛了个十成十。
庄子悬居高临下地看着贺初,觉得对方很可笑。
他还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
年龄、身材放在这里;身体不算柔软,虽然听话但很多想玩的东西也玩不了;气质畏畏缩缩,笑容里总是带着讨好……要不是长得有些像任天纵,贺初哪里有市场呢?
难道因为这段关系维持的时间长了一些,贺初就产生了某种不可能的幻想?
庄子悬轻蔑贺初,同时却也觉得贺初有点……楚楚可怜。
明明不会抽烟却要硬抽,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甚至发红的鼻头……都让庄子悬想要□□对方。
庄子悬暗暗看贺初膝盖一眼,无论如何,今天这个状态是没办法做了。
“我……”庄子悬张口,想要说我走了。
可就在这时,贺初的手机亮了起来,是一条微信。
贺初为了转移注意力,下意识捞过手机,开锁,点进微信。
看到李强发过来的微信。
【我大吗?[图片]】
李强大不大,庄子悬不知道。但这张图片是挺大的。
贺初被扑面而来的猥琐气息激了一脸,愣住了,眼疾手快地退出了微信。
庄子悬:……
在自己的房子里,自己的床上,贺初却在看别的男人。
庄子悬心里升起一丝微妙的占有欲,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什么脏东西碰过了一样。
贺初快速退出微信的动作,更是让庄子悬觉得难堪。
“看都看到了,退出来干什么。”庄子悬说。
贺初一愣,下意识说:“他不好看。”
“那谁好看?”庄子悬说。
庄子悬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该是风流的、多情的,应该带着微微的调侃,和品头论足的居高临下。
可真的说出口,庄子悬才发现这句话听起来带着点酸味。
贺初低着头,有些纠结的样子。
他不知道李强为什么会给自己发这个,他甚至都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加李强微信的了。
可被男朋友看到这些,贺初有一种有嘴也说不清的感觉。
贺初脱口而出:“你最好看!”
庄子悬眯着眼睛,嘴角似笑非笑地勾了起来,像是因为这句“称赞”而高兴,但那笑却没有到达眼底。
贺初还看过很多男人。
他同时有几个对象?
庄子悬想起来,除了最开始找贺初要过体检报告以外,后面就再也没有要过了。他以为贺初真的跟看起来一样老实,而且大部分时间被自己玩弄得毫无还手之力,应该是没有时间与精力去找别人的。
可没想到,贺初看起来纯情,实际上却那么骚。
真是白瞎了任天纵那一张好脸。
庄子悬的表情淡了一些。
贺初最近的表现让他不够满意,庄子悬的心思都在事业上,生理需求都在其次。
任天纵也快回来了。
或许……自己应该跟贺初断了。
至于这个房子,就留给贺初吧。贺初当年非要自己买下这房子,就是想要自己送给他当“礼物”吧。
现在又数次暗示腿受伤了,那把房子留给他当医药费也可以。
贺初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脸都快涨红了。
过了一会儿,庄子悬说:“算了,与我无关。”
贺初愣在原地……怎么会跟你无关呢?
庄子悬转身,冷漠地说:“我走了。不用送,好好养病。”
看着庄子悬的背影,贺初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念头。
好像那句“不用送”是告别,好像庄子悬不打算与自己继续下去了,好像庄子悬走出这个房间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贺初迫不及待地叫住了庄子悬:“庄子悬!”
庄子悬转过头,用一种微微不耐烦的语气说:“什么事?”
贺初说:“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庄子悬被贺初一条短信挑起了兴致,现在却又变成这样。他想去叫秘书安排一下,找个肯合作,话不多的小明星。
总比这样出去乱搞的人要干净得多。
贺初看着庄子悬的表情,心里的不安慢慢扩大。他吞了吞口水,红着脸说:“我饿了,我好久没有舔你了。”
贺初在床上不算放得开,顶多是庄子悬说什么他做什么。
正因为如此,这样劣质而直白的求欢竟然带着一丝难言的诱惑力。
庄子悬:“……”
他松了松领带,留了下来。
·
贺初躺在庄子悬旁边,他仿佛被拆开然后重组,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贺初说:“我的好朋友快要结婚了……我们是大学认识的,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喜欢男人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们俩事情的人。”
约炮的事情也要跟朋友分享?庄子悬皱着眉头想,那朋友也是gay吗,该不会是骗婚吧。他们俩睡过了吗?
庄子悬对贺初的印象已经变了,他开始在心里评估贺初的所有小心思。
贺初说:“所以过一阵子,我应该要去参加婚礼……你那段时间应该也很忙吧?我看你最近越来越忙的样子。”
这是要暂停约的意思吗?
贺初没有得到回应,顿了顿,继续找话题:“今天给我发照片的那个……”他有些羞于启齿,“是我同事。他今天忽然知道了我是……gay,就骚扰我。”
贺初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跟庄子悬说了,他想,李强的确很讨厌,如果单是骚扰自己也就罢了,可他明显还意淫庄子悬,还发那样的照片被庄子悬看到了……那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
一定要想办法,阻止李强继续骚扰。
老徐说,可以让庄子悬出手教训……贺初诺诺而又期待地看向庄子悬。他觉得麻烦庄子悬不好,可庄子悬是自己男朋友,麻烦一下应该也……不要紧吧。
庄子悬瞥到了贺初略显期待的眼神,皱着眉头说:“你是想要告诉我,有很多人喜欢你吗?”
连这种骚扰也拿出来炫耀……庄子悬忽然很担心贺初选炮/友的眼光。
贺初一愣,完全没想到庄子悬会这么说。
“什么?”
庄子悬没有再说话了。
贺初侧头看着庄子悬,发现对方已经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哪怕睡着了,都还皱着眉头……看来工作真的很累。
贺初伸出手,揉了揉庄子悬的眉心。
半夜里凉凉的,冷空气很快把贺初手臂上的温度带走,贺初觉得关节处有些冷,但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一丝甜蜜。
庄子悬不领情,一侧头避过了贺初的手。
贺初还以为自己让庄子悬不舒服了,刚刚想调整姿势,忽然听见庄子悬用特别清晰的声音说:“天纵,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
贺初的身体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贺初伏在庄子悬的胸口,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哎,贺小初,不要这么卑微啊啊啊啊
就拿渣渣当人型棒不香吗!!
_(:з」∠)_
第11章 断了吧
“你男朋友做梦喊了别人名字,你还跟他说‘你在’?!你是什么脑子啊!你还是男人吗!”老徐气急败坏地怒骂,“不对,女人也忍不了这个。我老婆要是发现我这样,能立马跟我分手!”
贺初握着手机,呢喃道:“是啊……我也想不通,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贺初眼神迷茫,他那时候脱口而出,只想让庄子悬睡个好觉,做个好梦。躺回被子里才觉得不太对劲。
等第二天早上,贺初背后一片凉,摸了摸被子才知道庄子悬离开的时候把被子掀开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贺初露在了外面。
贺初甚至给庄子悬发了条信息:【你上班很久了吗?当总裁也这么忙吗?】
庄子悬没回。
老徐说:”你他妈是泥巴捏的吗??那家伙都这么对你了,明显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你还巴着他做什么?你之前告诉我你们俩多恩爱,都是骗我的是吧?”
贺初说:“就是很恩爱啊……”
贺初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徐打断了:“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性格软趴趴的。上大学的时候你被你室友联合起来排挤,辅导员都知道了,你还当他们是好人。你好心帮他们扔垃圾,他们说几千块钱在快递箱里,就在快递箱里啊?要不是辅导员派我调解,你恐怕真要当那冤大头了。”
“不是冤大头,”贺初说:“他们粗心,搞错了,你也知道的……要是我检查过,就能排除钱装在快递盒里被我扔掉的嫌疑了……”
“我呸!那是七八千块钱,不是七八十块!”老徐骂道:“你当年对室友这样,现在对男朋友也这样。你还说那群室友对你很好呢,现在我很怀疑你男朋友了。他是你男朋友吗?他真的只有你一个男朋友吗?”
贺初没有说话。
从小到大,贺初收到过很多类似的评价。
他像是分不清别人的好意和歹意,对所有人都捧着一腔真心,哪怕被辜负了也觉得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假定别人是好人,总比处处防备别人要来得快乐一点。
严格来说,贺初不是一个出挑的人。小时候学习成绩一般,永远挂在中上游,不犯大错误,也没有多聪明,老师都经常记不住他。
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比平常多考了二十几分,帮助贺初选了个当时的热门专业,生命科学。毕业之后才发现,世界变化太快,写软件才吃香。
贺初不会写软件,临近毕业时焦头烂额,连毕业论文也无心去做。他太平庸了……简历上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哪怕找人帮忙润色过了,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贺初也曾经迷茫,问老徐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平凡,随便找个人都可以替代。就连老徐这样的死党也只能沉默片刻,然后说:你善良啊,善良是没办法写到简历里的、最美好的品质。
贺初:……
在家长、学院和社会的三方压力之下,贺初接到了房地产公司的招聘邮件。
房地产公司招生科专业做什么?贺初一边疑惑着,一边去参加面试。才明白这不过是类似公司的招聘手段。
那段时间学校逼得紧,辅导员几次找贺初要三方协议,说是不交会影响他的评级,进而会影响工资,导致还不上房贷。贺初或许是真善良,他想了一会儿,跟辅导员说:你等等,我下午再来找您。
下午出现的时候,贺初手里拿着跟房地产公司签好的三方协议,算是试探着走近了社会。
老徐对贺初的选择很不理解,问他:应届生的第一份工作那么重要,你随随便便就签了个房地产中介,还没比比价。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卖一辈子房子吗?辅导员的房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善良你还能帮他还房贷啊?求求你了,不要为别人活,也为自己着想吧!
贺初说:辅导员平常挺关心我的,要是我害得他不能评先进,也挺不好的。第一份工作先过渡着嘛,以后还能换啊。再说卖房子也很赚钱,不一定要做本专业的工作。
老徐就无话可说了。
但贺初和老徐都没有想到,这份工作一干就是七年。老同学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跳槽了,贺初还过得不错。
老徐觉得贺初就像一棵树,总是为他人遮蔽阳光,又习惯扎根,不爱折腾。
贺初握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庄子悬。
“你那男朋友到底是不是有钱人?他跟你谈恋爱,从来不管家里的事,锅碗瓢盆都是你买的吧?他真的是总裁吗?”老徐的声音怀疑了起来,说:“哎不行,听你说话我气得肝疼,要不是我这边快结婚了,我就直接跑过去跟你那‘男朋友’对峙了。”
贺初愣了一下,问:“我真的很令人生气吗?”
老徐说:“气!气死我了!要不是你说你看到那张余额几千万的银行卡,我都要怀疑这人是骗钱骗色然后报警了!而且你那性骚扰的同事的事情也还没有解决吧?那这样,要是你男朋友没能帮你解决那变态同事,你以后都别在我面前提你那男朋友了!”
老徐直接挂断了电话。
贺初被老徐发了一通脾气,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老徐心直口快,又对自己恨铁不成钢,而且真是为了自己好。他分得清好歹。
贺初只是有些茫然,庄子悬真像老徐说得那样差劲吗?
正在贺初发呆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贺初一转过头,看到李强的脸。
李强笑得很奇怪,问贺初:“你昨天怎么不回复我?”
贺初想到那张猥琐的照片,皱了皱眉头,最后说:“……睡了。”
李强说:“哦。那你觉得我怎么样?能跟你们俩一块儿玩么?”
贺初走到一边,说:“我们不玩这个,别找我们。”
李强满不在意,说:“那你的1看过我的照片了吗?我还有后面的照片没发,今天你给他看看呗。”
贺初脾气再好,也不想再被李强打扰了。他转身就走。
李强在身后说:“切,清高什么,你以为你们真能一起走下去吗?同性恋圈子哪有真正的一对一。尤其像你这样,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屁股上都没肉,捏起来一点也不舒服,你以为他真喜欢你吗?指不定除了你之外他还有多少小0呢。”
贺初走得越远,李强声音越大,完全不顾已经有好几个同事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了。
贺初没有办法,只好跑得越来越快。
李强这人再讨厌,他说的话也进了贺初耳朵里。
贺初不想放在心上,回到家还是忍不住搜了一些相关的信息。
同性恋圈子乱,但贺初没想到能这么乱。
庄子悬呢?他十八岁就跟自己在一起了,哪怕有前任,也不算是……混过圈子吧?
可庄子悬人长得好,身材好,有钱……应该是无论男女都吃香的类型。
贺初越想越烦躁,最后随手刷朋友圈的时候,看见了卢舟发的朋友圈。
卢舟天天都在发吃喝玩乐的朋友圈,生活好不快活。贺初偶尔会看一看,借此幻想庄子悬每天都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可今天,卢舟的朋友圈过于劲爆了。
是好些男男女女凑在一块儿,穿得很少,装扮也很有隐喻。
这不奇怪,在卢舟发的朋友圈里不算尺度最大的。
贺初震惊的是,他在照片里面看到了庄子悬。
庄子悬穿着一身骑马装,看着优雅贵气,手里拿着一杯红酒,正浅笑着转头与人聊天。
他手里拿着一根鞭子,随意垂在一旁,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贺初怎么也没想过,庄子悬会去这种地方。
贺初拿出手机,给庄子悬打了一个电话。庄子悬挂断了。
贺初又打了一个,这次庄子悬接了。
“我今天不过去。”庄子悬的声音冷漠极了。
贺初声音有些颤抖,问:“你在哪里?”
庄子悬不耐烦,马上就要挂断电话了。
贺初问:“你……会跟别人睡吗?”
那语气像是质问,却又充满着浓浓的心虚。
贺初问出这句话,庄子悬好像听到了贺初那边的风声。
可这个点了,贺初要么在加班,要么该回家洗漱睡下了。
碰巧卢舟在不远处喊庄子悬:“庄哥你在干嘛呢?这时候了还有工作要忙吗?”
庄子悬很快挂断了电话,挂断电话的最后一秒,他对贺初说:“你只是我炮友,还管我跟不跟别人睡?你真的过界了。我们断了吧。”
第12章 可怜
炮友是什么东西?
手机掉在地上,砸在脚趾上,贺初也完全没有感觉。
不,还是有一些感触的。贺初现在只觉得——
恍然大悟。
因为是炮友,所以过界了。所以不可以打探结婚的事情,所以不可以问工作上的事情,所以能心安理得地让自己给老情人找房子。
一切想通之后,贺初有点想笑。
他笑自己自作多情,也笑自己不识趣。
七年了,庄子悬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没有承认他是男朋友,没有在节假日纪念日送过礼物……除了上床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样说来,反而是庄子悬的定位比较准确。
贺初说不太出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就觉得心里面有点空空的,有点儿想喝酒。
他打开冰箱,看见冰箱里没有啤酒。
噢,是庄子悬上次开party,朋友们把啤酒都喝完了吧,自己想煮螃蟹都没有材料来着。
哦不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己早就补过货了。就连那也喝完了吗?
贺初套上衣服,打算去买啤酒。
走出小区的时候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贺初才发现自己脚底下穿着拖鞋。
贺初缩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便利店里买啤酒。
他和庄子悬就是从便利店开始的。
选好啤酒之后去付款,贺初却发现自己没有带手机。
正在尴尬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我帮你付。”
贺初一愣,皱着眉头说:“我不要了。”
李强嘴角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说:“虽然我刚入职,但这么点酒还是请得起的。”
贺初冷冷地说:“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
李强说:“住在这么好的地方,结果还要挤地铁回来。你的工资买不起这里的房子吧,是那个1的?这么优质的1,你确定不介绍给我吗?”
贺初冷冷地看李强一眼,眼神莫名让李强发怵。
李强问:“你怎么了,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贺初上下一瞥,冷冷淡淡的样子,说:“他看不上你。”
那照片里谁不是长得美身材好?就连贺初看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庄子悬愿意跟自己做炮友,还真是便宜自己了。
呵。便宜自己。
李强被梗了一下,表情阴霾道:“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吗?他看不上我,难道就看得上你?”
谁知贺初点点头,从善如流道:“是啊,他也看不上我。”
庄子悬的嫌弃那么明显,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察觉呢?
店员在一旁问:“您好,请问您还买东西吗?后面有顾客在排队。”
贺初挥挥手,说:“不买了。”
然后转身就走。
外面风很冷,贺初又抖了一下。
还没走出两步路,就被李强从后面拉住了。
李强手里拿着那提啤酒,说:“别走嘛,你出来买酒,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我帮你解愁啊。酒我请了,我也不觊觎你的1了,你让我上一次就行。我跟你玩,我先上你也可以的。”
贺初看着李强,问:“你先上我?”
李强表情变了,说:“你他妈的,该不会只想让我上你吧?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贺初迷惑道:“你不喜欢上别人?”
“这圈子里0多1少,只喜欢上别人,那为什么不去上女的?”李强冷哼了一声,但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说:“你是纯0?靠,你这种人也能捡到纯1?!”
贺初对“这圈子”是真的不了解,听李强这么说,竟然笑了一下。
李强提防地说:“你笑什么?”
贺初说:“笑我之前捡到宝贝了。”
不过那宝贝终究不是自己的。
所以该还回去了。
李强也不管贺初到底在想什么,直接勾着手上来了,说:“你不请我去家里坐坐?”
贺初皱着眉头,朝旁边躲了一下,说:“再见。”
“你耽误了我这么长时间,就想这么走了?你做梦!”
李强拉着贺初,贺初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有站稳。
拖鞋掉了,贺初光脚踩在地上,脚又冷又疼。
“你干什么!”贺初大声喊道。
却没想到,周围有很多人看了过来。
李强说:“我今天跟踪你到这里,你让我无功而返?如果你今天不让我上,我就去公司曝光你是个死基佬的事情,你挺怕这个的吧?”
贺初脸色变得惊恐了一些。
李强说:“你还没出柜吧?我反正不怕,大不了换个工作就是了。卖房子而已,哪里找不到?也就你还抱着这个工作,不愿意放手了。”
卖房子而已?
这份工作在其他人眼里,或许是很拿不出手,好像谁都可以做,白瞎了他这个“大学生”得文凭。可只有贺初自己知道,他有很认真地工作。
他在这家公司干了七年,整个市里哪里有房子,房价多少,开发商和物业靠不靠谱,他全都清楚。在旁人眼里不过如此的工作,或许也只有自己像个宝贝一样抱在手里了。
也好像庄子悬。
贺初忽然觉得,他的人生都是如此。
这样平凡,这样容易替代,这样没有意义,这样敝帚自珍。
贺初低头,看见自己光着的脚。
就连脚也不好看——庄子悬在床上吐槽过,问他脚掌怎么这么宽。
贺初深吸了一口气,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威胁我吗?”
李强说:“哎呀,这么严肃干什么。你情我愿约个炮,觉得很ok就欢迎光临,合不来就一拍两散。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要弄复杂了。”
你情我愿……
约个炮……
贺初听见这个词就恶心,当即扶着旁边的树,干呕起来。
贺初那样子像是马上就要吐出来了一样,李强往旁边避开了一些,说:“艹,你什么意思!”
贺初说:“你走吧,明天我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你还是……好好工作吧,我们这一行认真做的话,还是能……赚一点钱的。”
贺初叹了一口气。李强高中毕业,之前的工作履历也乱七八糟的,大概没有认真工作过。虽然是别人的人生,但贺初总是觉得……这样或许不太好。
李强说:“你算什么人,还教育老子?都不给上,我们有关系吗?”
贺初静静地看着李强,看得李强的表情也渐渐沉了下来。
“你看什么看?!”
贺初说:“如果我们上床的话,你就不会再骚扰我了吗?”
李强说:“那要取决于你的技术了。”说着,还用用那种特别讨厌的目光打量贺初。
李强搂住贺初的腰。
贺初觉得恶心,但同时他又忍不住想到,庄子悬也只是拿自己当做炮友看待,那么自己跟别人上床有什么奇怪的吗?
在这样的时刻,贺初竟然出神了。
光天化日之下,李强的手伸进了贺初的衣服里,贺初一阵恶心,把李强的手拿出来,说:“你干什么?!”
李强说:“草,你他妈玩我是吧?”
.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惴惴不安地从后视镜里看庄子悬,没有说话。
车子开到这里的时候,庄先生忽然让停车。司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提着一颗心,随时等待庄先生的指令。
庄先生长久地没有说话,车厢里黑黑的,司机也看不清庄先生的表情。
时间一长,难免走神。司机注意到路边有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先是拉拉扯扯,到后面竟然打起来了。
其中一个男人说话半点儿不顾及这是公众场合,放开嗓子大叫。司机就这么随便听了两句,就弄清楚了始末。
哦,原来是两个男人说好了要上床,但另外一个男人后悔了,所以两个人就在大街上拉扯不清。
司机想:谈恋爱也不能这样不知羞啊,何况还是两个男人。
就在司机琢磨着回家要把这个八卦讲给老婆孩子听,告诫孩子以后不要搞同性恋的时候,第一个男人忽然把第二个男人推倒在了地上。
第二个男人发出痛苦的呼声,抱着腿在地上扭来扭去。
然后庄子悬动了。
司机怎么也没想到,庄先生会管这种闲事。可庄子悬就是动了。
庄子悬走到那两个人旁边,直接拉住了第一个男人的手臂。
“怎么,还想打人?”
庄子悬生得矜贵,衣服和气质都在说明这一点。再加上皱眉时散发出来的压迫力,很容易让人得出结论——
这个人不好惹。
李强压低怒火,说:“跟你无关,你放开。”
贺初抬眼看见庄子悬,一下子愣住了,就连腿上的伤也忘记疼了。
然后贺初低下头,躲开了庄子悬的视线。
庄子悬看到贺初这躲躲闪闪拿不上台面的样子就生气,都遇到这种情况了,还想装作不认识自己?
庄子悬没说话,李强胆子大了一些,争辩道:“我跟我男朋友发生矛盾,你干什么?就算是警察来了都不能管的!”
庄子悬:“男朋友?”
“不是!”贺初连忙说,之后想到什么,又苦涩地补充道:“我没有男朋友。”
不知为何,庄子悬总觉得贺初这句话里充满了幽怨,好像贺初有多委屈似的。
没有男朋友,不是应该的么。如果贺初有男朋友,庄子悬早就跟他断了。
“他说他没有男朋友。”
李强也不敢在庄子悬面前继续狡辩,只好说:“我……我是他炮友!这不是跟男朋友差不多。今晚他说好要跟我约炮,结果事到临头不乐意了。我还给他买了啤酒!”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李强把手上买的一提啤酒展示给庄子悬看。
这啤酒倒的确是贺初常喝的牌子,市面上不算常见。庄子悬仅仅瞥了一眼,就能够确定这人的确跟贺初有过交流,而不是路上随便遇到的骚扰犯。
贺初仍旧低着头,不肯为自己辩解一个字。这幅样子落在庄子悬眼里,就是默认。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贺初。你就这么廉价,一罐啤酒就能收买你?”
李强瞪大了眼睛,贺初的条件摆在那里,在他们圈子里一点儿都不吃香,属于倒贴钱都不一定找得到性伴侣的类型。所以看到庄子悬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对方跟贺初认识,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多管闲事的“好人”。
李强重新看庄子悬,这时候的目光已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么极品的人,竟然跟贺初好上了?
李强忍不住问:“你就是贺初的1?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上我?”
贺初都可以,那自己也一定可以。
庄子悬却完全忽视了他。
只是看着贺初。
贺初仍旧低着头,瑟瑟缩缩的模样。身上随便披着一件衣服,脚上的拖鞋已经掉了,一双白白的脚在夜风里被吹得发红。
看着太可怜了。
贺初低着头,看见自己的脚和庄子悬的鞋。
他们的对比如此明显,以至于李强这样的人一开始都不敢打庄子悬的主意。
他一边觉得庄子悬这么好,一边觉得无力。
贺初咕噜着说:“一盒牛奶,一个饭团。”
他跟庄子悬第一次相遇,就是递过去了这两样东西。
“什么?”
“你说什么?”
贺初声音太小了,庄子悬和李强都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贺初摇摇头,转而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应该在那个光怪陆离的聚会吗?
庄子悬顿了一下,有些烦躁地说:“还轮不到你查岗。”
虽然挂断了贺初的电话,可不知为何,庄子悬却也无心玩下去了。
那里的男人女人都够火辣,也放得开。却没能激起庄子悬的半分兴趣。
卢舟刻意巴结,明里暗里打听生意上的事情。庄子悬见惯了那种嘴脸,觉得厌恶,就借口有事离开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上车之后竟然会报出这个地址。
来这里看见贺初,也没能让他心情好一些,反而更糟糕了。
贺初想到自己跟庄子悬的关系——今天刚刚被重新定义的关系,心里一冷。
对,自己完全没有查岗的资格。
贺初低低地说:“哦。”
庄子悬心里更烦躁了一些,说:“你腿怎么样了?”
贺初的腿肿的不成样子,被庄子悬的车刮过之后,本身就有些难受了。再加上方才跟李强推推搡搡,让情况更严重。可贺初想到庄子悬看到自己的腿就性致全无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说:“没怎么样。”
庄子悬说:“上车。”
贺初顿了顿,说:“……不用。”
庄子悬车那么好,万一刮了蹭了哪里弄脏了怎么办?
毕竟这不是男朋友的车,而是炮友的车。
跟炮友之间,还是不要有除了上床之外的别的联系比较好。
贺初低着头,一股不合作不沟通的架势。
庄子悬气得冷笑出来,说:“行,那你自己走回去吧。”
说完之后,庄子悬转身回到了车上。
司机离得远,不知道庄子悬跟那两个男人说了些什么,但也明白过来那个好看一点的男人恐怕跟庄先生有点关系。
“还不开车?等什么呢?”庄子悬语气不善。
司机说:“不等等那位先生吗?”
“不等。莫名其妙的人,等他干什么。”
车子缓缓启动,庄子悬没有回头,从后视镜里看到贺初拎着自己的拖鞋,一瘸一拐地在路上走。
看起来很可怜。
第13章 不止一个
贺初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家。
他出来时才走了十分钟不到,回去时因为腿太疼,速度降低了不少。
回到家,看见庄子悬站在玄关处,抱着胳膊,表情不善地看着贺初。
“刚刚那人是谁?”庄子悬问。
贺初楞了一下,说:“是我同事。”
他向来不会拒绝,别人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尤其是庄子悬问他。
他抬头看着庄子悬的脸,庄子悬基因真的好,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一张完美的脸,能吸引人前赴后继。
贺初还是很喜欢庄子悬,但他这时候的第一反应已经变成了:凭什么?
自己以前到底是为什么,以为庄子悬会是自己男朋友啊。好看又有钱的人,想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庄子悬一脸不相信,说:“同事?你怎么会有这种同事。”
贺初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李强真的是同事。
庄子悬说:“早就让你辞职了,乌烟瘴气的单位,乌烟瘴气的同事。”
贺初愣了一下,说:“辞职了怎么办?你养我吗?”
庄子悬停顿片刻,说:“我之前说三倍让你辞职,你辞了吗?你不会就是喜欢那种同事,故意不辞职,想跟他睡觉吧?”
庄子悬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鄙夷。如果贺初是这样的人,他倒是要考虑考虑了……
贺初却完全被庄子悬的态度给刺伤了。
“你……你说什么……”就算是生气,贺初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声音有些颤抖。
庄子悬说:“不然,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远吧,也不是他能买得起的。刚刚你们拉扯不清,他手里还拎着你爱喝的啤酒。难道说,你打算带他回这里过夜?”
庄子悬想起贺初刚刚给自己打电话,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浮现一个猜想:难道贺初是为了查岗,确定自己今天不会回来,然后方便他带人回来吗?
庄子悬虽然对贺初没什么专一性上的要求,但无法容忍贺初用自己的房子来做什么——说到底,贺初除了跟任天纵长得比较像以外,几乎只有一个优点了,那就是有洁癖。
庄子悬喜欢干净的东西。
贺初看着庄子悬,难以置信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可是话刚一问出来,贺初就觉得自己是自取其辱了。
贺初说:“是,以我们的工资,一辈子也买不起这个地方的房子。我当初千辛万苦帮你找这套房子,也是我鬼迷心窍,为了赚那一万多的提成!”
可是只有贺初知道,这房子比市场价低了好几十万。机会稍纵即逝,如果没有庄子悬,他就自己找老徐借钱买下来了,一转手卖给卢舟那样的冤大头,就能赚个几十万。
他在这儿替庄子悬省钱,庄子悬根本没放在心上,还觉得自己穷,自己高攀了。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我没说你。”
他只是在说李强。那人贼眉鼠眼,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说不定还会带歪贺初。
贺初说:“我没想跟他睡,反倒是他,一直想睡你。”
听到这句话,庄子悬斜斜地撇了一下嘴角,说:“做梦。”
那个人看起来就很……脏。
贺初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庄子悬脸上凉薄的表情,忽然冷静下来了。
他和庄子悬之间的差距,比他和李强之间的差距大得多。庄子悬说李强做梦,何尝不是说自己在做梦呢……
贺初低下头,说:“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贺初拨开庄子悬,径直往房间里走去。
庄子悬说:“你去哪儿?我们还没有谈完。”
“好的,要谈什么?”贺初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庄子悬。
他的确是脾气软,庄子悬要跟他说这个,他没有办法拒绝。
但他其实不想跟庄子悬谈论这件事情。
在庄子悬的眼里,他们一直是炮友,所作所为没有越过这一界限,一切变得简单粗暴,但是也冷冰冰的。
可是在贺初眼里,他们谈了七年恋爱。
虽然彼此都没有把对方介绍给亲戚朋友,但这七年的相处是真的,七年的感情也是真的,他为庄子悬付出过的真心也是真的。
他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庄子悬说:“你的工作太辛苦了,同事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愿意辞职,我会付给你三倍的酬劳。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生活用品和保姆什么的,都不用你操心。这样对你来说,或许是比较好的安排。”
如果庄子悬没有说最后那句话,贺初或许还能保留一点温情的幻想。
可……
什么是“对我来说比较好的安排”?
贺初顿了顿,有点疑惑地问:“那我算什么呢?情妇吗?被包养吗?”
庄子悬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贺初缺钱,那同事显然不是善类,最好不要再有联系。
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贺初住在这里。他给钱,贺初不用见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了。
他们圈子里的朋友,很多人都这么做。
庄子悬不想贺初再去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不想贺初每天那么晚才下班,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或许是……占有欲强吧。
以前任天纵这么说他,庄子悬还不服气,谈恋爱不都是这样吗?谁能够容忍自己男朋友看别的男人啊……看老师也不行!
可现在,庄子悬想,任天纵是对的。他就是占有欲强,连炮友也要管。
幸好,他有钱管。
庄子悬说:“是钱不满意吗?”
贺初顿了顿,说:“我不想被包养。”
贺初觉得“被包养”比炮友更加不能接受。
“那你想怎么样?”庄子悬压抑着怒气,问。
贺初看出来庄子悬很生气了,好像下一秒就要拂袖而去,但还是勉强站在自己面前,要跟自己说话。
像庄子悬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人能抗拒他吧。
贺初对这种情况手足无措,只想赶紧逃离争端,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就保持之前的关系吧!”
之前的关系?
庄子悬声音更低,说:“你还想带人到这里来?”
贺初赶紧否认,说:“不带。”
庄子悬有些满意。
可下一秒,贺初忽然思索着、试探着开口了。
“我们……是炮友吧?只要我不把人带到这里来,就没有关系了,对吗?”
庄子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一句话,能这么生气。
炮友关系……本来就是这样的松散、可以替代,不是么?
庄子悬说:“你有别的炮友了?”
贺初当然没有,可庄子悬继续追问下去,会知道自己本来是把他当男朋友的吗?
想到这里,贺初下意识说:“对,我本来也就不只有你一个。”
庄子悬周围的气压骤然低了下来。
第14章 岳浦
贺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只是有点不甘,也有些怯懦。
庄子悬走好,老徐打电话过来了。
“喂,贺初,性骚扰你那同事,解决了没有。”
贺初坐在黑暗里,说:“还没有,他今天还跟踪我,找到了我的小区。我出去买啤酒的时候遇上他了。”
老徐很严肃地说:“那可不行,这是个大隐患,得早点解决。你告诉你男朋友了吗?”
男朋友……我哪里有男朋友。
贺初低下头,说:“没说。”
“我艹,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说!我跟你说,你不要想着自己一个人解决,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照顾好男朋友,是他的责任和义务!你赶紧跟他说说,要是说了他不管,那我真的看不起他!”老徐大声说,听得出来很生气。
就在老徐越来越生气的时候,贺初忽然开口了。
“我们……分手了。”
“分……分手了?为什么?他做什么坏事了?出轨还是什么?你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分得干脆利落,一定是他触到你底线了!”老徐说。
这下子老徐对庄子悬的印象越来越差了——即便他还不知道庄子悬的名字。
老徐了解贺初,没什么脾气,有点自卑,总觉得自己在这场恋爱关系之中是弱势地位,处处为庄子悬说话、找补。
纪念日贺初准备了礼物,送给庄子悬之后被庄子悬扔到一旁,庄子悬也没回礼。贺初尤为沮丧地向老徐抱怨,老徐刚骂了几句,贺初就连忙说“他不是那种有仪式感的人,可能是忘记了吧”。从此以后,贺初再也没有跟老徐说过这方面的事情,老徐也不知道贺初后来还有没有送、庄子悬有没有回礼。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只要老徐骂了庄子悬,贺初就会为庄子悬说好话,之后也不再提起庄子悬的这一缺点。可人的本性不会变,庄子悬不改,贺初还是会烦恼,他只是憋在心里自我消化而已。
老徐以前常常想:贺初这恋爱到底是给谁谈的?难道自己不骂那男的,贺初的生活就能变得更幸福甜蜜一些?
贺初断然不会主动提出分手。更甚至,要是对方以“不爱了”为理由提分手,老徐怀疑贺初也会极力挽留。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贺初这样苦涩而又决绝地跟自己说分手?
上一次通话不是两天前吗?这两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初说:“是我提的,我……触到他底线了。”
想到庄子悬听到那句话之后勃然大怒的样子,贺初就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完了。
“怎么可能?”老徐第一时间甚至笑出了声。
贺初会犯原则性错误?他死也不信。
可贺初话里的悲伤不是作假,呼吸声也很沉重。
老徐回过神来,又严肃地问了一遍:“为什么?”
贺初摇摇头,说:“我不想再提了……总之,我分手了,马上要找新房子搬出去。”
“他让你搬走的?”老徐试探着问。
贺初点点头,说:“嗯。”
老徐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长叹一口气,说:“搬家是个大工程,要是需要兄弟的话,随时说一声。”
贺初说:“你先忙结婚吧,我能搞定。就是……你的婚礼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单身也挺好!我在这边认识了几个优质的单身gay,你过来吃酒,我带你认识认识,说不定能找到比那个更有钱的!气死他!”老徐说。
贺初笑笑,没说话。
挂断电话之后,贺初尝试着站起来。
他跟庄子悬说自己睡过了很多人,庄子悬很生气,压抑着怒火问他愿不愿意跟其他人都断了,乖乖辞掉工作住到这里来。
贺初拒绝了,庄子悬就冷冷地说:那我们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庄子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贺初坐在黑暗里想了一会儿,接受了。
然后想,得赶紧搬出去了,给白月光腾位置。
贺初想站起来收拾东西,可没想到一走路,腿上就传来钻心的疼痛,额头上冷汗直冒。
看来要先去看腿。
贺初强忍着疼痛,叫了个车。
出租车不能开进小区,贺初只能自己走到小区门口。
因为腿肿起来了,也没办法换裤子,只好穿着那条单薄的睡裤,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衣。
一瘸一拐地走到小区门口,看见李强竟然还蹲在路边。
“你……”贺初实在没有想到会看到李强。
李强说:“你果然还要出来。”
贺初向后退了一小步,说:“你在等我?”
李强举起双手,说:“不必这么提防吧?我就是看你腿不好,猜你今天肯定要去医院。打车去还是自己开车?你的1没有送你吗?我蹭个车行不行?反正你也要去。”
贺初依然有些狐疑。
李强说:“我只是蹭车,对你没有兴趣了。我现在觉得,你的1比较带劲。”
正在这时,贺初的车到了。
贺初腿脚不方便,上车的时候有些艰难,李强在旁边帮了一把,然后厚脸皮地坐了进来。
“哎,你……”贺初有口说不清。
李强嘻嘻笑着,说:“我就蹭个车,反正你也要去医院,也不会让你多花钱。待会儿说不定我还能帮忙呢。”
车子已经发动了,贺初心里不舒服,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闭嘴朝边上挪动了一些,看着窗外。
你看,连李强都看出来自己腿脚不便,马上要去医院,庄子悬却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李强是为了蹭车。
想到这里,贺初说:“你去找他吧,我跟他没有关系了。”
李强疑惑地看着他,说:“为这么点事情就分手?不至于吧?”
贺初不想说是自己自作多情搞错了关系定位,只好什么都不说。
任凭李强怎么问,贺初也不说话了。
到了医院之后,李强拉开车门,飞快下车了。
贺初:“哎……”
李强说:“医院大门就在那里,才两步路,你自己走吧!哦,还有,看在你载我一程的份上,我明天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后天就不知道了。”
说完之后,李强就跑了。
贺初也没指望李强,只能自己扶着自己的腿,一点一点慢慢蹭出了出租车。
在快要成功的时候,贺初才注意到车子竟然是停在台阶旁边的,他一个不小心,摔倒在路边。
贺初倒吸了一口凉气。腿……好疼……
即将栽倒在地上的地上,一双手扶住了贺初。
“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那双手有些温暖,贺初一抬头,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
“谢……谢谢。”
这个医生长着一张温润的脸,说话不急不缓,莫名让人信服。“你腿受伤了?要挂外科?现在外科一般没人,要是今天没有打架斗殴,现在在小程序上挂个号,等走到医院大门就能排到你了。你在小程序上先挂号吧。”
“哦,哦哦。”贺初诺诺地应了,在医生扶着他胳膊等他挂号的时候,他又尴尬了,问:“那个……什么公众号?”
医生笑了一下,说:“我来帮你。”
医生把贺初的胳膊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接过贺初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几下,不出一分钟就还给贺初:“你填一下信息。”
贺初觉得这个姿势很奇怪……除了庄子悬以外,他还没有跟谁这样亲密接触过。
贺初把手臂拿下来,用金鸡独立的姿势输入完了信息,然后说:“谢谢。”
那个医生说:“不用谢,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
这句话并不特殊,贺初小时候写作文都用过很多次。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把“医生”两个字换成了“我”之后,就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贺初低下头,说:“……哦。”
见贺初不太愿意肢体接触的样子,医生也不强求,只是在贺初旁边,跟贺初保持同样的步速前进。
贺初有点不好意思,说:“您去忙吧,我没问题的。”
医生说:“没事,我现在没有病人。”
根据指引,贺初坐电梯到了9楼,那个医生也一直跟随在贺初左右。在贺初差点被一个小孩撞倒的时候,他还扶了贺初一下。
贺初有点尴尬地说:“谢谢。”
就在这时,叫号到了贺初。
贺初走向外科室的时候,那个医生还是跟在后边。
贺初说:“您不用护送我进去的……谢谢您,今天麻烦您太多了……”
贺初还没说完,就见医生拧开了外科的门。
医生说:“恐怕你待会儿还得麻烦我。”
这时候贺初才注意到医生胸口的名牌。
岳浦。
跟今天值班的外科医生名字一样。
贺初:……
医生笑了一下。
第15章 偷人
想到对方陪自己走了这么一段路,贺初感到很不好意思,脸都涨红了。
岳浦说:“进来吧,你这腿得尽快治疗。”
贺初坐在椅子上,看见岳浦将白大褂撩了起来,然后蹲在自己旁边,缓缓捞起自己的裤腿。
贺初抖了一下,岳浦问:“疼吗?”
贺初说:“有一点……”
岳浦的手修长而干燥,在肿起来的部分不断摸索,贺初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略高于自己,因而显得温暖。
岳浦问:“多久了?怎么弄伤的?”
贺初说:“前两天撞的,当时不疼,我就没当回事。结果这两天疼得越来越厉害,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来医院了……”
“这样,”岳浦说着,手指在贺初的脚底划过,问:“那这新鲜的伤口怎么回事?你腿坏了还跟别人打架了?”
“我……我摔了一跤。”贺初说。
岳浦说:“我是外科医生,别骗我。”
贺初只好沮丧地承认:“跟人有过一些……纠纷。”
“情感纠纷?”岳浦随口问了一句,但显然没想等贺初的回答,说:“你这情况得去拍个片,我才能决定接下来怎么治疗。”
岳浦站起来,朝贺初伸出手,问:“能站起来吗?我陪你过去。”
“不……不用了吧。”贺初有些不好意思。
岳浦说:“你自己走慢吞吞的,再说万一又摔了怎么办?我送你过去,很近的。我现在只有你一个病人。”
贺初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听岳浦这么说,就隐隐有一种自己耽误对方的愧疚感。贺初说:“那好吧……谢谢岳医生了。”
岳浦给贺初开了张单子,然后拿着单子,搀扶着贺初往前走。
路上遇到一个护士,护士对岳浦笑了笑,说:“岳医生,又照顾病人啊。”
岳浦点点头,说:“病人不方便嘛。”
贺初内心稍稍松了口气……岳浦本身就是这样的人,比岳浦对自己另眼相待,要好接受得多。
倒不是贺初自作多情觉得对方对自己有意思,而是因为贺初不想做特殊的那一个。
他什么都普通,平凡。这一生做过最出格的事情,或许就是谈了庄子悬那么一个优质的炮友,可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如果知道庄子悬只想跟自己睡觉的话,贺初恐怕……
算了,贺初还是会跟他睡。
谁让贺初喜欢庄子悬呢。先动心的那个,总是要卑微一些的。
只不过,贺初不会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岳浦架着贺初走了这么一小段路,就有许多医生护士对岳浦点头致意,其中甚至还有几个病人。
贺初转头看着岳浦,发现对方鼻梁上有长期戴眼镜留下的痕迹,现在却没有戴。
岳浦说:“看什么?”
贺初说:“没、没什么……谢谢岳医生。”
岳浦说:“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客气吗?”
重音放在“这样”上,好像自己这样很奇怪似的。
贺初一愣,说:“怎么了?”
岳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只是很有距离感。总是对亲近的人这样,对方也容易……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
虽然岳浦肯定不知道自己跟庄子悬的事情,但贺初还是难免想到庄子悬,然后苦笑了一下。
是自己太卑微了吗?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岳浦就说:“抱歉,因为想到了自己,所以大放厥词了。”
“没关系。”贺初摇摇头,因为到了科室,所以岳浦松开了他,他自己颠簸着进去拍片了。
拍完片出来,岳浦手里拿着两罐热饮,递给贺初一罐。
“这么晚了,你穿得也少,喝点热的吧。”
贺初窘迫着说:“这……我……”
“两块钱的事情,不要不好意思。”岳浦原本靠着窗台,这下子站了起来,重新架着贺初的胳膊,说:“回去咯!”
是医院为数不多的俏皮与乐观。
岳浦说:“片子明天才能出来,今天只能给你活血化淤,做一些表面的工作。你怕疼吗?”
贺初茫然道:“啊?……啊!”
“好了。”岳浦甩了甩手,说:“给你揉了揉,今晚应该能消肿。”
腿疼,跟之前受伤还不是同一种疼。
贺初是很能忍受的,刚刚只是因为太过突然,所以才叫了出来。
岳浦的掌心温暖又干燥,还很宽厚……那种有些陌生的触感残留在腿上,让贺初感到很难为情。
“你今天这样子,恐怕是回不去了。医院里还有病床,你在这里睡一晚?”岳浦却没有丝毫别扭,继续跟贺初说。
贺初愣了愣,低着头说:“我听医生的。”
岳浦就低低地笑了一下,说:“你是小朋友么,听医生叔叔的。”
声音很低,语气也轻飘飘的带着风。
贺初头更低,感觉耳朵都烧起来了。
岳浦把贺初送到了某间病房的病床上,然后说:“别担心,我现在去给你办床位。你手机没电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充个电什么的。”
护士在一旁说:“岳医生,你亲自跑啊?不然我帮你吧。”
岳浦笑着摇摇头,说:“跑上跑下太麻烦了,你工作也很辛苦。”
护士就说:“要是所有医生都跟岳医生一样,我们该轻松多少啊!”
岳浦这次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贺初看着岳医生的背影,问护士:“岳医生……经常这样照顾病患吗?”
护士说:“岳医生对病人挺好的,有耐心,也善良,能帮的就顺手帮了。不过帮人去办理床位……好像还没有过。一般都有病人家属嘛。”
护士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贺初陷入了沮丧。
他跟庄子悬同居,却是一个人来医院。
上出租车,是李强帮忙。下出租车,是岳医生帮忙。
在这种时候,庄子悬竟然连流氓和陌生人都比不上。
自己这七年,到底在做什么呢?
贺初才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明明刚刚小程序挂号都没有问题的……无奈找护士借了一个充电器,手机很快开机。
护士借给贺初一个充电器,贺初充上电之后,看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老徐发来的微信消息。
在那么多未接来电里,竟还有一个是属于庄子悬的。
看到庄子悬电话号码的一刹那,贺初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庄子悬找自己做什么?
但贺初很快意识过来,平静了心跳和呼吸,打开了老徐的对话框。
【???接电话???】
【到底怎么回事???分手了总不至于手机关机吧!!】
【回我消息,否则我就坐火车过去找你了。】
每隔几分钟就有一条消息,看得出来老徐是真的担心他。
贺初心里一暖,回复老徐:【我刚刚手机没电了……现在在医院看病。】
老徐的视频电话立刻就打过来了。
贺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他不想让老徐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可老徐一直不挂断,铃声里都能听出一股莫名的执拗。
贺初叹了一口气,只得接了。
“怎么回事?这么一会儿没盯着你,你就把自己弄到医院里去了?”老徐急得大声说,不过好在病房里没有其他病人,不会打扰到别人。
贺初说:“不是不是,我之前跟你说过腿伤了,你还记得吗?今天出了点意外,病情加重,腿越来越疼了,所以我就来医院了……”
老徐说:“你那不靠谱的男朋友,不送你来医院?哪怕分手了,也不能这点儿情分都不讲。”
贺初神情落寞,说:“我跟他……本来也就没什么情分。”
贺初这模样,跟之前说两人恩爱甜蜜的信誓旦旦的样子截然相反。老徐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初脾气好,是泥一样的人物。那个男人到底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贺初失望至此,甚至否定了他们之前的感情?
贺初侧过头,说:“我不想说。”
老徐气笑了,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包庇他。你还跟我说是你的错?就你这能耐,你是能出去偷人啊,还是敢骗他啊?你能有什么错?”
老徐这样信任贺初的品行,贺初的心情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自己就这么胆小,连“背叛”庄子悬的事情都做不出来么?
庄子悬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吧,所以单方面跟自己做炮友,却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乱搞。
还在自己说出不止他一个之后,立刻跟自己中断了关系。
虽然很不想骂自己,但这的确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吧。
贺初脱口而出:“我跟他本来就没在谈恋爱,他只是我炮友罢了,我有什么不敢出去偷人的?”
老徐听到贺初这振聋发聩的发言,表情呆滞了两秒,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追问谈恋爱的事情,而是问:“那你偷了几个?”
贺初:“……”
贺初说了谎,下意识躲避镜头,结果一转头,竟然看见庄子悬站在门口,表情愠怒。
“偷了几个?”庄子悬问。
气压低得快要把整个病房都冻起来了。
第16章 见笑
贺初怎么都没有想到,庄子悬会出现在这里。
尤其自己说了那样的话,还被庄子悬听到了。
微信视频里,老徐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问贺初:“谁在说话?你身边是谁?”
贺初没有说话,手机被庄子悬伸手拿过去,挂断了电话。
老徐没有看到庄子悬的正脸,只看到了西装和袖口,还有手腕上的手表。
老徐一惊,贺初没跟他提过那个“男朋友”具体情况,只说家里有钱,人帅,有一种霸道总裁的气质。
现在一看,或许远离对方比较好一点。
贺初不知道老徐心理变化,只能看着庄子悬,弱弱地问:“你怎么……来了……”
庄子悬说:“你这些年睡了多少人?有做定期体检吗?我来这里,还真是来对了。”
贺初说出那句话,是为了莫名其妙的面子……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对老徐夸那种“海口”的。
可庄子悬这么说出来,轻蔑极了,好像嫌弃自己有多脏似的。
脏……?
当初把庄子悬捡回家的时候,贺初这样有洁癖的人,都想过对方脏不脏。
贺初说:“……不会传染给你的。”
贺初低头,不去看庄子悬。
庄子悬只能看到贺初的脑袋,和气鼓鼓的脸颊。
像个小仓鼠似的。
小仓鼠能有多委屈?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扮可怜的招数罢了。
庄子悬这么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贺初的脑袋。
贺初惊诧地抬起头,眼角还有没来得及掩盖的泪光。他的眼神在说:以我们的关系……你凭什么摸我的头?
贺初是个很简单的人,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喜欢和迷恋,这也是庄子悬肯给贺初一套房来安置他的原因。
他太喜欢自己了……所以怎么对他也没关系,他不会离开自己,也不会去找别人。
是这样干净。
可贺初这两天的表现,却让庄子悬有些……“刮目相看”了。
贺初有些躲闪,稍微往后挪动了一些。
这个动作激怒了庄子悬,庄子悬抓着贺初的脑袋,限制贺初必须看着自己。
庄子悬看着贺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正好在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得病。”
贺初被庄子悬盯着,骨子里莫名渗出一股寒意。
如果自己不同意,对方会把自己拉过去吗?
贺初说:“我……我不去。”
庄子悬说:“如果你害我得病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贺初条件反射一样地说:“也有可能是别人传染给你的。”
“你咒我得病?”庄子悬眉间戾气更重。
庄子悬更加狐疑,他觉得贺初是在推脱。
到底是跟怎样不三不四的人玩过了,才会连去检查的底气都没有?
整个房间的气压骤然变低,贺初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正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庄子悬的手腕,把人推开了。
“这里是医院,这位先生请不要做出这样的举动。”岳浦的声音响起来。
贺初略微抬头,看见岳浦挡在了自己面前。白大褂给了贺初很大的安全感,贺初竟然有勇气与庄子悬对视,而不躲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给你撑腰?”庄子悬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俩睡过了?”
“没有!”贺初连忙说,岳浦是个好医生,现在也只是见义勇为而已,他不想让岳浦卷到莫名其妙的情感纠纷里来。
岳浦却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这位先生。”
岳浦一派闲然自得,并不为庄子悬的气势所欺压。而庄子悬看着岳浦身后的贺初,明显对方觉得有了靠山,所以敢对自己撒谎、叫板了。
庄子悬挑挑眉,说:“你是医生?那我应该放心了,医生的炮友一定很干净。”
贺初的脸慢慢涨红了,他不知道岳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听到了什么,但他本能觉得……很丢人。
庄子悬是怎么堂而皇之地在公共场合说出这种话的?
岳医生要是知道自己是一个“随便的gay”,会不会很后悔帮了自己?
岳浦一点儿没有被震惊到,而是说:“你不应该以‘干净’来评价一个人,这很不尊重。”
贺初捏着被角,说:“你别说了。”
庄子悬说:“怎么,自己做过的事情,却不敢说吗?”
贺初低下头,神情有些萎靡,他多么希望庄子悬现在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否则他没办法消化自己只是个解决欲/望的工具的现实,内心还对庄子悬有诸多要求。
比如,他希望庄子悬能稍稍体谅自己,可庄子悬的语气却像是刀剑一样,刺穿了他廉价的自尊,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即便是我,也想要体面啊。
贺初声音很低,仔细听还有颤抖,“我们的事情,回去再说好吗?我今天是来看腿的,等我腿好了,我会从搬出来。”
庄子悬这才注意到贺初的腿,肿得跟条萝卜似的,还有红红紫紫的痕迹。
“这是我家司机撞出来的?拿着凭证,我会报销赔偿的,”庄子悬说,“两倍。”
钱。
自己被撞之后没有要赔偿,病情恶化之后没有要赔偿,独自来了医院也没有要赔偿。
可在庄子悬眼里,自己好像求之不得要“赚”这笔钱似的。
贺初说:“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庄子悬不耐烦地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所以该承担的我会承担。要是嫌两倍太低,三倍也可以。”
贺初说:“我们只是互相解决生理需求而已,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赔我医药费就够了。不用好几倍,我……不缺钱。”
至少不缺这个钱。
岳浦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贺初声音越来越低,哭腔越来越明显。岳浦掏出一方手帕,递给贺初,又挪了挪位置,越发阻断了庄子悬看向贺初的眼神。
贺初接过手帕的时候,跟岳浦手指碰到了一起。贺初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那语气柔软,跟以前一模一样。
可庄子悬知道,对方今天跟自己的对话,统统又在努力地强硬语气。
有了新人,就怠慢自己了?
庄子悬冷哼了一声,说:“不缺钱?不缺钱怎么一直赖在我房子里?你一个房地产中介,该不会找不到廉价合适的租处吧。”
“……”贺初说:“等我腿好了,我会尽快搬出来。”
“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我怎么知道?”庄子悬斜睨着岳浦,说:“喂,医生,你什么时候能治好他?”
岳浦皱着眉头,说:“他的腿拖延了几天,情况很不乐观。要是再晚几天过来,说不定得做手术了。你们毕竟曾经是……你们毕竟有过交情,不要做得这样绝情。”
庄子悬说:“我的房子,我想给谁住,就给谁住。我的新租客快到了,你赶紧搬出去,不要占着我家。”
新租客。
贺初知道,那个新租客是一个叫任天纵的人。
卢舟要买房子给任天纵住,庄子悬要把人迎进自己家里。
那个任天纵,真的就那么好吗?
贺初点点头,说:“任天纵什么时候回来?我会在那之前搬出去的。”
庄子悬听到“任天纵”这三个字,却惊得快要跳起来了。
任天纵是他放在心里的宝物,即便当年的事情人尽皆知,也不代表贺初可以随意打探。
贺初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庄子悬既惊慌,又生气,说:“你早就知道他了?”
贺初说:“你说梦话,我听到过。”
知道自己是个替身,还愿意巴在我身边?
庄子悬觉得贺初很不可理喻,好像他自己也没把自己当个独立的人一样。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你待在我身边,有什么目的?不可能仅仅是一套房吧。”
贺初说:“我不图这个。”
他图庄子悬这个人……或者在对方的世界观里,图庄子悬器大活好。
庄子悬却理解错了这句话的意思,他皱着眉头思考:这七年来,自己把什么文件带回家了么?
贺初背后是什么人?送这么一个替身过来,花费了多少功夫?
庄子悬说:“为了那些东西,就能出卖自己的身体……你真是好样的。”
贺初感到不可思议,他不想再听庄子悬用这种语气说话了,他大声说:“你走行不行!我马上就搬!我们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拿到想要的东西了?
庄子悬眯起眼睛,整个人都变得危险起来。
庄子悬说:“为了钱,甘愿给人当替身……你贱不贱啊?你的人生就值那么一点钱了吗?”
贺初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只听到了“替身”两个字,其他的完全没有注意到。
自己是替身?任天纵的吗?
贺初心如止水……好像无论再听到什么东西,他都不会惊讶了一样。
贺初“嗯”了一下,眼里没有一丝光亮,说:“那自然是比不上你值钱的。这七年我赚了,不过要还的话,我恐怕还不起。”
这是把自己……当作什么人了?
庄子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他丢下一句“你明天就给我搬走”,就扬长而去了。
病房里一片寂静,岳浦听了这么多劲爆内容,不知道说什么。
贺初却仰起脸,笑了一下:“今天见笑了,岳医生。”
第17章 机会
贺初在医院里住了一夜,第二天还是不太能动,只好给组长请假。
组长听他说完,沉吟了片刻,说:“你这腿,大概什么时候能好?三天后可以吗?”
贺初想说不行。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组长就说:“公司在别的省市开了一批新楼盘,需要有人管理。你在这里做了七年,虽然一直没有升职,但对公司的组织架构和企业文化都很熟悉。公司让我推荐几个人,我推荐了你。三天后如果腿能好,就可以去看看了。”
贺初一愣。
这么一来,等于升职了,还是有实权的那种。
还可以远离这个城市,远离跟李强,远离……庄子悬。
听到这里,贺初连忙说:“三天以内一定好转!我没问题的。”
组长又说:“今天是上面过来视察的日子,还要见一见你,跟你接触接触。如果腿还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过来一下。今天不带客户,就在办公室里坐一坐,不辛苦的。”
贺初沉默片刻,然后咬咬牙,同意了。“好的,组长,我马上就出发。”
他觉得难受,只想逃离庄子悬。
离开这个城市,是不是就不会跟庄子悬有任何交集了?
贺初坐电梯下楼,一开门正好遇到岳浦来上班。
岳浦有些惊讶,问:“你要去哪里?你的伤口还没好。”
贺初说:“我要去上班……昨天谢谢岳医生。”
岳浦表情严肃起来,皱着眉头说:“不行,你的腿必须得到充分的休息。你的工作是房地产中介,对吗?那更不行了,整天都要站着,病情恶化了怎么办?”
贺初没想到岳浦连这个都听到了……那岳浦还听到了多少?
贺初表情变得尴尬起来,说:“今天对我很重要,岳医生。我必须去。”
岳浦说:“可是……”
贺初一改之前软绵绵的语气,变得严肃且郑重,说:“岳医生,我必须去。”
贺初一向没什么脾气,要不是有岳浦,昨天还不知道被庄子悬欺负成什么样子。想也知道,现在的态度已经是贺初下了很大的决心了。
岳浦叹了一口气,说:“那好吧,我送你过去。”
贺初措手不及,说:“可是您还要上班……”
岳浦说:“没事,我今天晚班。”
这才大清早的……如果没记错,岳浦昨天也是晚班。贺初愣了愣,眨了眨眼睛。
岳浦笑了一下,说:“你就当我乐意加班吧。走,我送你,少走点路。”
岳浦开车送贺初去上班,贺初从车上下去的时候,正好遇到李强来上班。
李强看到岳浦,朝贺初吹了个流里流气的口哨。
贺初担心李强对岳浦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连忙对岳浦说:“岳医生,你快回去加班吧。”
加班?
岳浦“噗”地一下笑了出来,问贺初:“你在这里上班吗?那我以后买房子,是不是可以找你?”
贺初一愣,慢慢地说:“可能,不行。”
岳浦说:“看在我救死扶伤的份上,都不能给我介绍一套性价比高的房子?”
贺初垂眸,说:“我或许不在这里干了。”
贺初立马回过神,说:“我要进去了,您快点回医院吧。”
李强站在不远处,等岳浦走了之后,李强靠近贺初,说:“这也是你的1?看不出来,你还挺招人,一个两个都挺有钱。就那车,几百万,车牌也吉利……啧啧啧。”
贺初不认识车,也不关心岳浦开的车有多少钱。他只是不想给岳浦带来麻烦。
于是他对李强说:“你别招惹他。”
李强似笑非笑地说:“那另一个就可以招惹了吗?”
贺初不说话了,闷头往办公室走。
组长看见他很亲切,“小贺,你来上班了?”但也有不满:“西装怎么不太合身?”
贺初说:“新买的。”
早上开门的商场不多,贺初又赶时间,只好麻烦岳浦带着自己找了一家开业的西装店,随便凑活了一套。
组长说:“快进来打卡。”
“嗯。”贺初说。
.
庄子悬今天气压很低。
秘书们悄悄在群里互通有无——
【小庄总怎么了?今天气压好低……】
【黑眼圈很重,没睡好?昨天下班挺早的。】
【今天千万不能失误,否则会很惨的。】
庄子悬面色不善,说:“你在发呆?”
秘书A连忙回过神,说:“没有!”
“如果没睡醒,就辞职回家睡。”庄子悬说:“今天的行程安排是什么?”
庄子悬心不在焉地听秘书汇报情况,他不太舒服,背部有种莫名的痒。那痒越来越强烈,让他没办法专心工作。
这是过敏,庄子悬很清楚。
在遇到贺初之前,庄子悬经常过敏。
食物、灰尘、花粉……甚至合作方的香水味道。
遇到贺初之后,这种情况好转了很多,他差点儿以为体质改善,再也不会过敏了。
谁知昨晚在市里睡了一晚,就又过敏了。
这痒从背部蔓延到身前,又好像冲击了心脏。庄子悬强忍着开了一个晨会,下属又在晨会上频频出错,庄子悬暴怒不已,终止了会议,让下属们重新准备。
秘书提心吊胆地问他:“庄总,接下来就没什么事情了,只有需要线上处理的工作。”
庄子悬没有说话,他的手臂也痒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庄子悬沉声说:“叫司机准备一下,去医院。”
秘书愣了一下,庄子悬哪里不舒服么?
.
贺初在公司里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来了上级领导。
上级领导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就进了组长办公室。
没一会儿,组长走了出来,脸上喜笑颜开,敲了敲贺初的桌子:“进来。”
贺初站了起来,同事们都盯着他看,脸色各异。
李强凑过来问了一句:“你要升了?”
贺初没有理会李强,跟在组长背后,进入了办公室。
上级领导坐在沙发上,问组长:“这就是你推荐的人?”
组长说:“是的,小贺进公司七年了,一直兢兢业业工作,每个月的业绩都很稳定,吩咐的事情也能高质量完成。小贺对公司文化的认同度是最高的,可以说是最适合驻外的人了。”
上级领导说:“把他的业绩拿给我看看。”
组长在电脑上找出了一份文件,然后依次指出贺初每一个月的业绩给上级领导看。
上级领导说:“平均是平均,但是不够突出啊。”
组长说:“每年业绩最突出的销售员,都辞职转行啦。贺初是最稳定,最有毅力的。”
说白了,就是贺初没什么野心,完全靠熬,拿到这个机会的。
上级领导还是不满意,对组长说:“现在还有多少人?业绩都给我看看。”
上级领导就没怎么正眼看过贺初,显然对他不是很满意。
贺初站在一旁低着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但也意味着他不会来事。
组长有些着急,暗示贺初多说话,表现表现自己。
可贺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上级领导说:“算了,我去外面看看。工作嘛,不能只看考核表,还要看工作态度和工作状态的。”
上级领导率先走出办公室。
组长和贺初稍微落后了一些,组长拉了拉贺初的袖子,对他说:“我也只能推荐,不能决定。你要是想去,也得自己争取啊。”
贺初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组长。”
组长微微叹了口气,说:“你在我这里七年了,总是不争不抢的。我本想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还是我先看不下去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带客户跑房子,总得为以后做打算。”
贺初一愣,这次真心实意地说:“谢谢组长。”
上级领导视察,每个人都拿出了最拼命的状态,连收到语音都要最大声地放出来,以显示自己有在与客户沟通。
上级领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不出在想什么。
组长和贺初跟在上级领导身后,时不时回答上级领导提出的问题。
正在这时,门口的阳光被挡住了。来人停在门口,以一种自得的姿态环顾一圈。
上级领导一抬头,表情就变了:“庄总?”
上级领导有些谄媚地上前,问:“庄总,您来这儿,是有何贵干呢?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你是?”
上级领导说:“某日的宴会,您和我都参加了。您可能忘记我了,我的领导是赵总。”
庄子悬冷淡地“哦”了一声。
他连那什么赵总都记不清了。
庄子悬的目光停在贺初身上,嘴上却说:“我想……买一套房子。”
上级领导很当一回事,像庄子悬这样的身份,想买房子哪里需要自己亲自来呢?今天恐怕是心血来潮。
既然如此,更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要是能巴结上……
所有人都看出这个庄子悬身份不一般,一听他要买房子,都站了起来,隐隐往这边靠过来。
谁不想带财大气粗的客户看房子?
只有贺初微微低着头,躲避庄子悬的目光。
庄子悬也很生气,他浑身过敏,想去医院开个药。到了之后才发现贺初已经不在了,他朝护士打听,护士说贺初上班去了。
腿伤成那样,还能去上班?
庄子悬心里一肚子气,又让司机载着他到了这里。
贺初还躲着他?
庄子悬指向贺初,说:“就你,能带我找到满意的房子吗?”
贺初一愣,他不想跟庄子悬有接触。
他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庄子悬。
组长一见有戏,连忙把贺初往前面推,同时还小声嘱咐:“把握好这次机会。”
可庄子悬不是他的机会。
贺初磨磨蹭蹭地往庄子悬走去。
庄子悬皱着眉头,冷哼了一声:“你这一瘸一拐的,真能当房地产中介?”
第18章 卖房
庄子悬这么一说,上级领导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贺初的腿,然后发现这人好像是有点走路不利索。
上级领导立刻说:“怎么回事?我们公司随便一个人都能来了吗?招聘的时候不看仪容仪表吗?瘸子怎么带客户看房子啊!”
组长赔笑道:“小贺前几天伤了腿,这还没恢复过来,就赶紧过来上班了……小贺就这样,平常有个小伤小痛,从来都不请假,出勤率是七年内最高的。”
上级领导还想训斥,没想到庄子悬皱着眉头说:“就他吧。”
贺初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庄子悬是什么样的人?连来视察的上级领导都要抱大腿,他还完全不当回事。
自己想争取这个机会,很大的原因就是要远离庄子悬。
可为了得到这个机会,却还要跟庄子悬虚与委蛇。
贺初忽然说:“我不适合带庄先生去看房,换个别人吧。”
贺初一向软脾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鼓足了勇气。
大概是……太厌倦了吧。
庄子悬这样看不起他,看不起他的工作,为什么要哄着他捧着他呢?就为了那一点提成,为了继续赖在对方家里住?
大不了不干了。
贺初脸上难得浮现决绝的情绪,组长吓了一跳,拉住他的袖子说:“你干嘛?不要冲动,虽然这个庄先生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但你忍一忍,谈下这笔生意,提成有了,晋升也有了。”
贺初摇摇头,说:“给别人吧,我不是最需要这一单的那个。”
这办公室里谁不需要大单子?房贷车贷养小孩……只有贺初一个人孑然一身,什么都不需要。
组长还是着急,他不知道贺初平常好好的,怎么忽然在这个时候拧住了。
庄子悬却皱眉看着组长和贺初拉拉扯扯地说悄悄话。
贺初还真是跟谁都能好。
上级领导说:“庄先生,您看,这个员工腿不好,影响您看房的进度。我给您找一个手脚麻利,认真细致的中介,您看好不好。”
庄子悬摇摇头,说:“我就要他。”
贺初看向庄子悬,眼睛里有困惑。
却没有了以前的星光。
庄子悬加重了语气,说:“怎么,不行吗?”
庄子悬生气的时候是很吓人的,以前曾经因为一件衣服找不到了跟贺初大发脾气,最后发现是落在办公室了。贺初经历过那样的怒气,并没有被此时的庄子悬吓到。
上级领导却如临大敌,对组长使了个脸色。
组长的表情立刻变了,小声问贺初:“小贺,真的不能再坚持一下吗?你也看到了,是客户点名要你。如果你不干,我和你的工作恐怕都……”
组长上有老下有小,这份工作对他很重要。
贺初看着组长惊慌失措的表情,终究是心软了:“……好。”
贺初跟在庄子悬身后,走出了店面。
庄子悬走得很快,贺初要尽力才能追上。
腿上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
庄子悬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怎么这么慢?”
阳光落在庄子悬身上,将他雕塑一般的侧脸映照得更加迷人。
庄子悬长了一张好脸,就连微微皱起的眉头也这么性感。
庄子悬说:“你带客人看房,是让客人在前面走的?”
贺初低头,刻意不去看庄子悬的脸,闷声道:“抱歉,您想买什么样的房子呢?”
庄子悬停在原地,等贺初跟上来,才重新迈步,说:“之前就已经对你提过要求了。”
什么时候?
贺初愣了一下,才回想起什么。
是提过要求,要给任天纵找一套房子。
贺初说:“我马上就要搬出来了,就不用另外给那位找房子了吧。”
贺初语气平淡,既没有吃醋的意思,也没有阴阳怪气或者意难平。
不知道为什么,庄子悬被贺初这样子气得不轻。
庄子悬冷笑了一声,说:“别人睡过的,我为什么要给他?”
听到这句话,贺初脚下一停,然后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庄子悬一眼。
就在庄子悬想质问贺初在想什么的时候,贺初忽然说:“那你呢?我也睡过你。”
庄子悬:“……”
艹。
贺初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像没事人一样地转身,走上了某一条岔路。
庄子悬站在原地,盯着贺初的背影,有些咬牙切齿。
这个男人……故意这么说的吗?
他吃醋了?
贺初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这时候回过头,说:“庄先生,走这边。”
“庄先生”三个字字正腔圆,像是最大程度的生疏。
庄子悬说:“你要带我看哪一套房子?”
贺初说:“是最近有业主要出国,所以国内的房产都处理了。那房子很不错,应该能符合您的条件。”
庄子悬说:“二手房?我应该说过,我不要别人睡过的房子。”
贺初说:“那个业主有很多套房子,这一套还没装修,可以说是新房了。装修也容易,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替您联系靠谱的装修队,一定省心。”
庄子悬说:“是装修我们的房子的吗?”
贺初愣了一下。
“我们的房子”……
既然只是这种关系……既然已经断掉了……就不要使用这么暧昧的称呼了吧……
贺初没有接这句话。
庄子悬拉住贺初,说:“说话。”
贺初低着头,肩膀瑟缩了一下,说:“是的。”
庄子悬满意了,可看着贺初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又觉得来气,问:“你这个样子,平常真能好好工作?”
不回答又会被说了。
贺初克制而敷衍地说:“可以。”
庄子悬:“……”
贺初要带庄子悬看房子,庄子悬忽然心血来潮,说:“我不要买房子了,我要卖房子。”
贺初愣了一下,说:“卖房子?”
庄子悬说:“对。你住过的房子,我怎么给别人住?倒不如卖了,再买别的房子。”
庄子悬一边说话,一边斜眼睨着贺初,他想看看贺初是什么反应。
谁知贺初低着头,几乎完全没有反应。
庄子悬又说:“喂,说话。”
贺初抬起头,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湿意。
贺初点点头,慢慢地说:“好。”
庄子悬的心脏忽然被什么东西捏住了。
第19章 伺候
贺初带着庄子悬,去了他们一起同居的房子。
贺初公事公办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谈情说爱时候的扭捏劲儿,而只是微微温柔着,体贴着,连庄子悬一贯嫌弃的谄媚都恰到好处,是个做生意的样子。
庄子悬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就是觉得,贺初好像真的调整了定位,把自己当一个普通的客户看待了而已。
贺初沿着房子,像模像样地检查一遍,最后说:“房子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家具和行李都搬空之后,应该能很快地卖出去。市价在两千五百万左右,可能会有一些浮动。我会尽可能把卖价谈高一些,您的底线大约是多少呢?”
庄子悬黑漆漆地望着贺初,像是连窗外的天气都要一并带黑了似的。
贺初面上带着面具式的微笑,看起来假的不得了。
庄子悬说:“你真的要搬?要多久?”
贺初凝神想了想,说:“如果庄先生真的很着急,我可以现在收拾。房子的话……这个地段和这个小区,应该脱手很快。市场价一周以内能出,要谈高一些,恐怕要等。”
庄子悬没有说话,神情略显阴鸷地望着贺初。
贺初与他对视,表情依旧是营业式的礼貌笑容,眼神却挂不住了。
他终究是还是爱庄子悬,被庄子悬这样看着,也没办法很好地伪装。
毕竟是爱了七年的男人。
贺初侧过头,避开庄子悬富有侵略性的眼神,说:“那我收拾东西了。”
贺初转身走进卧室,先从卧室开始收拾。
他能想到的自己痕迹最多的地方,就是卧室了。床单被套都是他亲自挑选的,拖鞋歪歪扭扭地躺在床边,好像主人刚刚上床睡觉一样。
衣柜里有很多自己的衣服。
贺初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放在床上。他的衣服还真不多……几套工作用的西装和衬衫,几条内裤,十件以内的休闲t恤,还有两件羽绒服,这就是他的行头。
贺初把衣服一件一件装进行李箱里,然后问庄子悬:“衣柜里有熏香,虽然是我买的,但是是你常用的。我是带走,还是留给你?”
“床单被套也是我买的,不过你睡着不难受。你要,还是我带走?”
“熨烫机,扫地机器人,吸尘器……这些也是我买的,不过用了七年也不值什么钱了,就您应该有公司帮忙搬家?就一并搬走吧。”
“……”
贺初把卧室里的东西一一点过,几乎所有的陈设都是贺初买的,贺初都说不要了。
庄子悬后知后觉,生出一点搞笑的感想来:难道除了这房子是自己的,其余东西都是贺初的?
贺初走出卧室,在书房门外停留了一会儿,说:“书房里没有我的东西,我也没有进去过。如果里头有什么商业机密……我应该是没有接触过的,庄先生可以放心。如果怀疑我的话,可以之后再做沟通。”
庄子悬下意识说:“我没有怀疑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庄子悬段气就弱了下去。
他前几天才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只不过由于贺初实在没有操作空间,被排除掉罢了。
怀疑别人,几乎已经是庄子悬的本能了。
贺初也不计较这个,开几千万的车,住几千万的房子,谨慎些是应该的。
接下来是卫生间。
贺初只拿走了自己的剃须刀和牙刷毛巾,说:“这些护肤用品,都是你常用的,我没有用过。我可能太糙了,跟你不太适合。”
庄子悬想起什么,说:“我带来的那些,现在还能用?”
庄子悬刚搬进来的时候,是带了一些东西的。洗护套装,衣服之类。可是七年过去了,且不说保质期的问题……洗护用品有这么多吗?都用不完的吗?
贺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庄子悬。
庄子悬就明白过来了……还是贺初买的。
就连这些都是贺初买的?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这些都是你买的?”
贺初顿了顿,说:“凭证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又过了一会儿,说:“不过我没想找您要钱,也就算了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贺初就往外走,轮到厨房了。
庄子悬看着贺初的背影,却不知为何感到一股巨大的怒气。
他的衣食住行都是秘书安排的,所以搬来这边他以为也是如此。
却忘了他根本没有让秘书来过这里,秘书如何跟贺初对接?
也就是说这七年来,贺初负担了他的开销。
——即便他不常来这边,他也知道对于一个最普通的打工仔来说,压力很大。
这是对待炮友的方式吗?
这是为了房租钱过来蹭住的方式吗?
有那么一瞬间,庄子悬有些困惑了。
贺初的行李箱就放在卧室门口,他人却在厨房那边。
贺初稍稍抬高了声音,问:“他做饭吗?”
问完这句之后,贺初又稍微停顿了一下,说:“没事,反正你们不住这里,东西都是要扔掉的。”
贺初的语气似乎有些怅惘,庄子悬走出卫生间,看到贺初手里拿着一袋盐,表情有些悲伤难过。
为什么,他对着一袋盐都能这样,对自己却那么冷淡?
庄子悬微微顿了顿,说:“所有东西都要扔掉,你喜欢什么就拿走吧。”
还是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
贺初摇摇头,说:“我只要我自己的东西。”
他走到自己的行李箱旁边,扶着拉杆,说:“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完了,剩下的东西您要是不需要,就全部扔掉吧。”
他倒是洒脱。
庄子悬说:“在工作时间做私事,你就是这么上班的吗?”
贺初愣了愣,说:“私事?”
庄子悬朝行李箱看了一眼,说:“收拾行李搬家,难道不是私事?”
贺初:“……”
贺初总算看出来了,庄子悬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贺初松开拉杆,稍稍后退一步,语气无奈地说:“那您想要怎么样呢?”
庄子悬心里不太舒坦,但又说不清是为什么。
并且那种不舒坦,随着贺初这样显然并非发自真心的退让,变得越来越明显。
庄子悬皱着眉头向前一步,说:“你什么态度?”
贺初说:“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态度。”
庄子悬:“你……!”
贺初说:“您要买房或者卖房,我都会尽全力服务。今天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我想帮忙您把房子腾空,尽快卖出去,所以才……如果您对我的服务不满意,可以投诉,我们公司可以帮您换个中介。”
庄子悬看着贺初,贺初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并不让庄子悬看清楚他的表情。
庄子悬说:“你不是要赚钱吗?你不是不想辞职吗?怎么这时候这么有骨气了?”
贺初心尖一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破开了,有血液流了出来。
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贺初没有说话。
庄子悬又说:“怎么?不想赚卖房的提成了?你领导可是让你好好伺候我呢。”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贺初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贺初抬起头,眼神有些倔强的痛苦:“那庄先生,过去七年,我把您伺候得爽吗?”
第20章 该不会
庄子悬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听朋友给自己打电话。
“小秦明天结婚,今天是单身最后的狂欢。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你都不来?”
庄子悬想了一会儿,说:“好。”
对面说:“你要是有人,也可以带过来一起玩。大家心里有数,都不会太过火的。”
庄子悬心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贺初。
但他眼前随即又浮现出,贺初冷冷地说“我把你伺候得好么”的样子。
贺初为什么会那样说话?庄子悬想不通,这跟贺初一贯的体贴温柔大相径庭,尖酸刻薄,连贺初自己都一并骂进去了。
庄子悬不喜欢贺初这样——任天纵以前是学校里最乖的小孩,发生了什么都不会红脸,冷静而自持。
这是庄子悬喜欢的模样。
可为什么,贺初那双亮晶晶到像是流泪的眼睛,总是在庄子悬眼前出现呢?
庄子悬摇摇头,把贺初从脑海里甩出去,然后冷冷地说:“我没有人。”
“好的好的,那我们一定安排好人,把庄哥伺候得舒舒服服!”
伺候。
又是这个词。
庄子悬没来由有些烦躁,说:“我这边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好嘞,那晚上见!要派人去接你吗?”
“不用。”庄子悬彻底挂断电话。
秘书走进来,说:“市面上能找到的过敏药都在这里了……您要不要看一看?”
庄子悬的过敏还没好,上次跟贺初见面以不愉快收场,庄子悬也没来得及问要怎么人防止过敏,只好回来折腾秘书。
秘书问过庄家的管家,管家说庄子悬的过敏是突如其来的,有时候能用这个药治好,有时候要用那个药,叫秘书多试一试。
管家还说,庄子悬的过敏可能跟心理状态有关系,叫秘书多多注意。
秘书叫苦不迭……庄子悬在公司严厉刻板,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像个机器人一样,哪里像是有情绪的人?
如果庄子悬有心,那也一定是石头做的,秘书是没办法打探了。
庄子悬看了一眼这么多药,又看了秘书一眼,把秘书吓得抖了一下。
秘书连忙说:“我去试验一下!”
秘书抱着药往办公室外走去,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庄子悬叫住了他。
“怎么试?你要去过敏一下么?”
秘书不知如何回答。
又听见庄子悬说:“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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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庄子悬早早下班,让秘书松了一口气。
庄子悬开车到了单身派对的地点,人已经很多了。
庄子悬一走进去,就有许多人迎了上来。
“庄哥,你来啦?”
庄子悬点点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进去。
还有人过来问他:“庄哥吃点什么?”“庄哥要什么酒?”“给你找几个人过来玩?”
庄子悬统统挥手。
见庄子悬心情不好,朋友们也都不来招惹他了。
庄子悬脾气不太好,圈内朋友们大多知道。他们对庄子悬的要求也不高,像这种性质的聚会,能出现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况且七年前的八卦大家都还记在心里,知道庄子悬心里有人,是个难得的情圣。为初恋情人守活寡七年,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尤其那个初恋情人快要回来了。
庄子悬阴差阳错获得了一些清净,坐在阴暗角落里闭目养神。
正在这时,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叫住了他:“哎呀,你过敏了!”
庄子悬不悦地睁开眼,之后却愣住了。
这个男生,竟然有点儿像任天纵。
任天纵出国七年,其他人早就不记得任天纵长什么样子了,自然也不知道庄子悬为什么多看这个男生两眼。
他们嬉皮笑脸地起哄,说:“庄哥,你眼神好凶,吓到人家就不好了。”
那个男生说:“我也是易过敏体质……我带了一些过敏药,你需要吗?”
庄子悬想说不要,但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要。”
那个男人从包里掏出一盒药膏,递给庄子悬,说:“涂到痒的地方,大概十分钟就起效。”
“庄哥自己看不见,不方便涂。你给庄哥涂呗?”明天结婚的小秦喝多了酒,说道。
男生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说:“啊?”
庄子悬则是冷冷地瞥了小秦一眼。
小秦一个咯噔,酒醒了,神情也变得惴惴不安。
庄子悬好看的手接过那只药膏,说:“谢谢。”
他起身去卫生间里涂药膏,十分钟之后竟然还真的生效了。
庄子悬回到沙发,想对那个男生道谢,却没想到已经找不到那男生了。
“怎么,庄哥有兴趣?”卢舟站在庄子悬旁边,眼睛滴溜滴溜地转。
庄子悬说:“没有。”
卢舟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把宝压在任天纵身上了,才不能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截胡。
又在酒吧里坐了一会儿,那群朋友已经涌到舞池里疯玩去了。
庄子悬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看见路边一个身影。
庄子悬缓缓把车停在路边,说:“谢谢你的药膏。”
那个男生笑了一下,表情开朗又腼腆,“能帮到你就好了。”
看着这个男生的笑容,庄子悬竟然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他从没送过合作伙伴之外的人,贺初也没有。
跟任天纵好的时候他还没毕业,没有驾照就更不可能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提议,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笑容太像任天纵了吧。
不……那股气质很像任天纵,但五官具体来说,倒是更像贺初。
贺初这个名字出现在脑海里,庄子悬就皱了皱眉。
男生爽朗而轻快地答应了:“好啊,我去xx路。”
说出口的话没办法反悔,庄子悬只好任由对方上了车。
“我叫慕白,你叫什么?”
“庄子悬。”
“庄子的庄子吗?”
庄子悬看了慕白一眼,说:“是悬挂的悬。”
慕白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话了。
行进到某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广播里突然传来了路况通报。
前面的路堵住了,请车辆视情况绕行。
可去往慕白的目的地,只有这一条路。
“这怎么办呢……”慕白小声嘀咕,神情颇为苦恼。
庄子悬转头看了慕白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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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初搬出那间房子,只带了一箱子行李。
好在他是做房地产中介的,哪里有合适的短租公寓都很清楚,交款也方便。
在短租公寓凑活了一晚上之后,贺初发现自己有一份特别重要的文件忘了带走。
没有什么机密,只是上面有他收集了很久的各种资料。
下班之后,贺初打车到了那套房子。
他腿不好,能休息就不会走路,留下后患就得不偿失。
按照往常对庄子悬的了解,这个时候他应该不在家。
贺初给庄子悬打了个电话,庄子悬没接。
又给庄子悬发了一条微信,庄子悬没回。
那份资料对他很重要,各个小区的地图和各种办事点都被他标记了出来,方便业主和租户。
所以贺初决定,快速进去,把文件拿出来就好。
说来也巧,上次不欢而散,贺初连钥匙都忘了还。这次过来,正好把钥匙一并还了。
却没想到,一开门灯火通明。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正在喝水,听到声音之后回头看他,说:“你是……”
贺初下意识说:“我是房地产中介,这房子要卖了,我以为业主不在,过来看看情况。”
用过一次的借口,再说出来也不会结巴或者心虚。
他和庄子悬之间,本来就恢复成了中介和业主短关系。
慕白愣了愣,说:“哦。要我帮你叫业主吗?”
庄子悬或许是听到了声音,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是贺初,他一脸愠色,说:“你怎么又来了。”
慕白状况外,茫然解释道:“他是中介,带人过来看房子的吧——”
慕白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贺初身后好像没有人。
庄子悬说:“你还没有被辞退吗?”
那天看房,最后以贺初拎着行李箱离开而告终。庄子悬也不是真的要买房子或者卖房子,因此没有回去。
但庄子悬猜测,贺初没卖给自己房子,他那两个领导或许不太满意。
贺初愣了愣,说:“得先帮您卖掉这套房子。”
上级领导和组长一听庄子悬要买房子,就让贺初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价格把房子给卖出去。说是卖出去之后就马上调往别的省。
也就是说,升职是稳了。只是还需要“伺候”好庄子悬。
庄子悬说:“那你今天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我之前有东西落在这里了,给你发了消息,说要过来取。我以为你不在。”贺初稍微顿了顿,说:“如果我知道你要带人回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贺初说话的时候盯着地面,模样像极了背课文的小学生。
庄子悬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有些生气,这是什么意思?
庄子悬上前走了一步,说:“真以为我不在?你不会是后悔了,来找艹的吧?”
贺初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庄子悬会说出这样的粗鄙之语。
第21章 彩票
话一说出口,庄子悬就愣住了。他像是自己也没想到一样。
贺初立刻转身离开,庄子悬旁边还有一个人,他不想自取其辱。
看到贺初决然离去的背影,庄子悬下意识想要追上去,下一刻看到慕白,却又顿住了脚步。
庄子悬冷着脸说:“不用管他。”
慕白放下水杯,说:“我有个朋友住在附近,我今晚还是去他那里睡吧。”
慕白也离开了。
庄子悬没挽留。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脑子一抽把人带到家里来,不过回来之后看到鞋柜里空出的一半空间,庄子悬就冷静下来了。
再看慕白,也就没那么像任天纵或是贺初了。
贺初没来之前,庄子悬正打算让慕白“休息够了就送你回去看看,说不定路已经修好了呢”,没想到贺初就来了。
现在慕白自己走了,倒也不用麻烦了。
庄子悬甚至没有送慕白,而是独自进入了书桌。
贺初说他要找落在这里的文件……那应该就在书房里。
庄子悬找了一会儿,竟然真叫他找到了。那是一个有些旧了的文件夹,里头有打印出来的地图和标注,连小区周围干洗店的位置都标注出来了,还有许多涂改的痕迹,应该是店面换了之后,贺初更正的。
还有一些手写的资料。
庄子悬盯着贺初的笔迹看了一会儿,评价道:“小学生字体。”
贺初是那种一丝不苟的人,所以字也横平竖直,格外死板。并不是不好看,只是少了一些飘逸——任天纵的字就潦草且好看,带着名字一般的潇洒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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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初腿受了伤,所以走得很慢。
不知怎么的,却被慕白追上来了。
慕白走到他旁边,说:“我叫慕白。你呢?”
慕白眼神纯粹干净,想个小太阳似的。何况他脸上还带着笑……
做贺初这一行的,最讲究与人为善。贺初都能做庄子悬的生意了,自然也不会给慕白甩脸色。
贺初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说:“你好,我叫贺初。是个房地产中介。”
慕白说:“我知道啊,我还没毕业,毕业了就找你租房子。”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贺初没来由地感触良多,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慕白说:“别笑了,你现在根本不想笑。”
贺初说:“你怎么出来了?”
慕白说:“我没跟他暧昧,也没睡觉,就是去他家里坐了一会儿,你不要误会。”
贺初愣了一下,说:“误会什么?我跟他……没有关系。”
慕白笑了一下,没有否定贺初。
可刚刚那一段对话,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们俩不对劲。
贺初忍不住解释,说:“真的没有关系。”
慕白轻松地点头,说:“我知道啊。你去哪里,要拼车吗?”
贺初愣了一下,同样的小区门口,同样的“拼车”,他不自觉地想到了李强,一下子没有说话。
慕白说:“你不拼吗?不拼的话我就自己打车了?你不会还要回去找他吧,那种爆粗口,还羞辱人的男人,就算长得再帅也不能要啊。”
慕白的话把贺初从发呆里拉了回来。
贺初说:“我去医院,你去哪里?”
“你生病了吗?”
“我腿有点疼……可能是复发了。”贺初说。
慕白说:“我也差不多是那个方向,那我们打一个车吧。”
慕白性格挺大方的,还有点自来熟,三下五除二就安排好了一切。贺初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出租车上,慕白完全没提庄子悬,而是找贺初询问房价相关的事情,看起来真要租房子似的。
贺初接待过很多刚毕业的学生,知道他们的消费水平不高。于是推荐了几个还算不错的小区,离地铁站进,有座位,周边设施齐全,价格还不高。
慕白一一道谢,然后又问:“你刚刚说他的房子要卖……他那房子大概多少钱啊?”
贺初说:“市价两千五百万吧……根据买卖双方的意愿,可能有些浮动。”
慕白“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贺初问:“怎么了?”
慕白说:“我在算,我能不能买得起那套房子,要不要找爸爸借钱。”
贺初一愣,他没想到慕白能这样轻松地考虑那套房子……
慕白说:“那房子位置挺好的,装修风格我也很喜欢。买下来也不亏。”
贺初说:“可是这个价格……”
“价格不是问题,”慕白转头看着贺初,说:“只要房子卖出去了,你跟他联系也就不多了吧?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讨厌渣男罢了,还没分手呢,就带人回家,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没有没跟他分手……”这句复杂的话说出来之后,贺初才发现不太对劲,又补充道:“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俩没有谈过恋爱。”
慕白立刻反应过来,说:“炮友啊?”
贺初:“……”
慕白说:“那也还是他不对。在床之外,你们就是陌生人了,他对着陌生人那么说话,也还是个渣男。”
贺初惴惴不安地看向司机。慕白这样直接地在车厢里说这些,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慕白说:“你是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目光啊?”
贺初一愣。
慕白说:“其实没关系的,大家都是陌生人,其实也没那么关注你。”
慕白说完之后,那司机竟然开口说话了:“哎,的确。我每天在车上听到的奇葩事情多了去了嘞!一点也不影响我为你们服务啊!”
贺初:“……”
原来司机真的有在听。贺初觉得困窘,脸慢慢红了。
司机却明显是个健谈的,说:“不说你们吧,就我自己,也有不能对外人说的伤心事……我老婆出轨了,我不愿意跟她离婚。”
贺初:“……”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描述自己是怎么发现老婆出轨的,语气平静之中带着哀伤,听得贺初很是共情,一下子都快忘了庄子悬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纠葛。
在闲聊之中,很快到了医院。
慕白竟然一起下了车。
下车之后,慕白对贺初说:“你看,下车之后你就忘了那个司机的故事。”
贺初愣了一下。
慕白说:“你一个人去医院,需要我帮忙吗?”
贺初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
慕白笑了一下,说:“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再见。”
一直到出现在诊室,贺初还在想慕白说的话。
下车之后就忘了那个司机……么。
离开庄子悬之后,是不是就能很快忘了庄子悬?
正在贺初发呆的时候,叫号到了贺初。
贺初一走进去,又看见了岳浦。
“……岳医生。”
岳浦对着他点点头,语气却很严肃地说:“又是晚上才来?你今天又去上班了?”
贺初说:“没怎么动,就在那里坐着……应该,不影响吧?”
贺初略带不安地看着岳浦,把岳浦气得笑了出来:“你说呢?腿伸出来,我看看。”
贺初伸直了腿,岳浦走到贺初旁边,半跪在地上,撩起了贺初的裤腿。
腿的情况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消肿了。岳浦修长的手指在不同的地方按来按去,过了好一会儿,说:“恢复还行,就是真的不能再干重活了。”
那天带庄子悬“看房子”并不影响什么,这真是太好了。贺初松了一口气。
岳浦说:“我给你开个药。你记得吃。”
岳浦飞快地给贺初开好了药,贺初拿着医保卡要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见岳浦在身后说:“你来得真是时候,我马上就要换班了。”
贺初愣了愣,下意识地说:“那……我请你吃饭?”
岳浦还没说话,贺初就意识到这句话不对。他咳嗽了一下,换了另外一句话:“那我等您下班?”
岳浦冲他笑了一下,说:“哎。”
贺初拿了药,在大厅等了十几分钟,岳浦就下班了。
跟护士擦肩而过的时候,护士说:“岳医生,今天不加班啊?”
岳浦说:“我去吃饭。”
岳浦上次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总归是要道谢的。两人一走出医院的大门,贺初就说:“岳……岳浦,我请你吃饭吧。”
还没等岳浦回答,贺初解释道:“我不是在医院问的,也没叫你岳医生。我只是想个人请你吃一顿饭。”
岳浦看着两步之外的医院大门,哭笑不得,说:“这么精确吗?”
贺初有些窘迫,问岳浦:“岳医生,你想吃什么?”
岳浦想了想,说:“既然是我请客,那我选地方。”
“当然。”
“跟我来。”岳浦对贺初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
贺初怎么也想不到,岳浦让自己请对方吃饭——亲手做的那种。
岳浦载着贺初到了一处公寓,离医院不远,小区很安静,安保也好。贺初职业病犯了,第一时间评估起这房子的价值来:“位置好,楼层好,小区规划也不错……岳医生这房子是租的吗?”
“买的啊,”岳浦说:“别看我这样,我其实很有钱的,不一定比你前男友差。怎么,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岳浦说话的语气太自然了……以至于贺初反应了一会儿,从真正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贺初说:“岳医生,您别开玩笑了……”
岳浦说:“这时候就说‘您’啦?太生疏了。”
贺初说:“毕竟您是医生。”
贺初有些紧张,这六个字说得磕磕绊绊,声音也很紧绷。
他害怕岳浦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还好岳浦转头说了一件别的事情,把话头轻轻巧巧地带过去了。
岳浦家里什么都有,让贺初看着做,还说了谢谢。
贺初笑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我的口味跟你合不合,我尽量。”
贺初不算特别会做饭的类型,他会在庄子悬提前通知要过来的时候,特地去超市买菜做饭。
他对自己,一向是粗糙的。
贺初做好了饭菜,要端到餐桌上的时候,却因为太烫,差点儿把盘摔倒地上。
好在岳浦接了一下,才没有发生事故。
贺初说:“诶……岳医生,你不烫吗?”
岳浦把盘端到餐桌上摆好,说:“你坐着就行,我来端菜吧。你腿不好。”
贺初:“……”
贺初有些无语地坐在餐桌上,有些拘谨地看向周围。
这里显然只有岳浦一个人住,不过整洁干净,非常符合“医生”的形象。
岳浦把饭菜端出来之后,给贺初盛好了饭,说:“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贺初说:“不用了,我待会儿坐地铁。”
岳浦说:“你家住得很远吧?不然第一次过来看病的时候,也就不会坐出租车了。”
贺初羞赧。
他的确对自己敷衍,要不是那天实在痛得受不了了又没有地铁,怎么也会选择更便宜的方式。
贺初说:“我……搬出来了,现在就住在附近,地铁几站路,还挺近的。”
岳浦说:“从那个前男友家里搬出来了?”
贺初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点头。
即便庄子悬的定义很不一样,但在贺初眼里,他们依然是恋爱过了。
这一句“前男友”,也担得起。
岳浦说:“那就好,开始新生活吧。他不适合你。”
他不适合你。
今天已经有两个人说这句话了。
岳浦和慕白。
而这两个人的共同点,就是都说过要找他买房子。
庄子悬也要找他卖房子。
说到底,自己活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意义,好像就是这一份职业。
抛除跟庄子悬的肉/体关系,自己跟所有人的关系都止步于买卖。
好像自己不是个人似的。
贺初低着头说:“在一起的时候,我帮他买了一套房子,那时候上一任业主急着脱手,抄底拿下来的。便宜了将近一百万,我以为他会很高兴,没想到他一点也不当回事。现在他让我帮他卖了,因为我住过了,他嫌脏。”
“我第一次遇见他,他喝醉了酒,跟个乞丐一样躺在路边,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有钱,也不嫌他脏。现在他觉得我脏。”
“我是配不上他。我没他好看,没他年轻,没他有钱,学历没他多,赚的没他多。我一直都这么平凡……可能我就不该捡他吧。”
“我马上就要调走了,是升职。可他就露了一面,领导就让我好好伺候他。现在不卖掉他的房子,我就没办法离开这座城市。我也想开启新生活,但我要怎么做呢……”贺初声音越来越低,还带着一点沮丧和迷茫。
“如果可以,我真想自己立马买下那房子!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贺初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几乎从没有过类似的想法,但这句话就是这么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岳浦在一旁听着,并没有露出同情的神色——这让贺初稍稍安心。
“唔……”岳浦想了一下,说:“他的样貌、年龄和家产,都是他爹妈给他的,这不是你的缺点。你认真工作,善良,性格好,这都是你的优点,你自己的优点,他却是没有的。在我眼里,你比他优秀多了。”
贺初惊讶又赧然地看着岳浦。
他从没想过,竟然会有人说自己比庄子悬优秀。
可偏偏,岳浦眼神是那么真挚。
“如果你需要尽快卖出那套房子,我可以帮忙。”
贺初连连摆手,说:“不不不……不用了!”
贺初接受不了这样的好意,这会让他觉得……没办法还。
岳浦笑了一下,说:“那如果你想要自己买下那套房子,说不定可以试试彩票?”
彩票?贺初愣住了。
“两块钱买个寄托。毕竟,”岳浦说:“好人有好报嘛。”
第22章 看房
贺初还真去买了张彩票。
他的人生太平静了,除了庄子悬以外没有任何波澜,就连调任的直接理由,也是远离庄子悬。
意识到这一点,贺初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巨大的虚无感。
难道要让庄子悬主宰自己剩下的人生?
那还不如交给命运。
脑子一热买了彩票之后,贺初就冷静下来了。
总不可能中奖,所以,只能是寄托。
贺初把彩票装进了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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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天上班,组长一直在明里暗里询问,庄子悬那套房子卖出去了没有。
组长的意思是,只要能确定卖出去,之后的程序也不需要他跑了,同事可以帮他搞定,提成也是他的。
“这是一个好机会,庄先生是重要客户,你要把握好机会。”组长这么说。
贺初点点头,心里却生出许多的倦怠。
也不是没带人去看过房子,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被园丁赶出来了,说:“先生吩咐过了,闲人勿扰。”
自然是庄子悬指示的。
庄子悬根本就不想让他卖掉这套房子。
可是,为什么呢。
贺初懒得去想,他只觉得疲惫。他永远看不透庄子悬,只能知道一些零星的剪影。就连庄子悬有个白月光,这事也是从别人嘴里先知道的。
有时候贺初难以自抑,会想,庄子悬喜欢那个姿势,是不是因为他和白月光这样做过?
然后就觉得恶心。
因为腿的关系,贺初不能够再继续跑业务了。
办公室里有些风言风语,说贺初马上就要晋升,所以最近懈怠不少。
贺初把找上门的几个客户分给同事,同事们倒没什么不满——毕竟他们拿提成,多个客户多个机会。
唯独李强阴阳怪气,说:“哎呦,要升官了,架子就大了?以前这种活儿,不都是你自己做的么。”
贺初说:“我这边还有几个客户,你要么?”
李强冷哼了一声,说:“什么客户?不是你姘头那种客户,我可不要。”
贺初冷淡地收回目光,没什么反应地耸耸肩。
有几个同事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察觉出八卦的意味,悄悄看了过来。
李强被这种气氛拱着,生出一种莫名的隐秘畅快,愈发得意地抖落贺初的私生活:“要不是靠你姘头,你以为你能升职?”
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贺初终于淡淡地瞥过去,说:“看出来你发/情了,需要我借你香水遮一遮味道么?”
“噗嗤!”有人不自觉笑了出来。
李强在办公室里也是个不讨喜的,作风奇怪,业绩也不怎么样。贺初这样一怼,倒叫大家出气。
李强这种人无赖归无赖,其实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被众人这样若有似无地嫌弃之后,他反倒缩了,恨恨地瞪了贺初一眼,并不言语了。
李强走开之后,贺初悬停在键盘上的双手忽然放松下来。
李强刚进来不久,没什么顾虑,大不了重新找工作。可贺初不一样,这是他自从毕业之后就扎根的公司,如果李强把他和庄子悬的事情说出来了,贺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即便自己马上就要调走,但最后决定自己去留的那桩生意终究是庄子悬带来的,同事们难免心生猜忌——即便,庄子悬只给自己增添了阻力。
贺初是做好了某些准备的,如果李强鱼死网破的话。
没想到李强不敢说。
贺初松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说是对庄子悬那套房子很感兴趣。
对方是某集团某总的秘书,没明说领导是谁,只说对房子有些要求,再三朝贺初确认,照片是否真实。
贺初在电话里再三保证,对方便很快敲定,问他:“今晚看房,可以么?”
贺初一愣:“今晚?”
“不行?”
庄子悬或许会在。
但也有可能不在。
贺初捏了捏手掌,觉得有些事情或许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可怕。
他点点头,说:“上一任业主还没有搬出去,有可能也在。您介意么?不介意的话,约个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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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练的女秘书很快敲定了时间,并且按时到了碰头点。
秘书对贺初点点头,说:“麻烦贺先生在前面带路了。”
借助带路的这一点时间,贺初对秘书介绍了一下房子的基本情况。秘书一边走一边点头,对贺初直来直去的风格很适应。
贺初摇摇指着某栋别墅,说:“就在那里了。”
灯暗着,看来不用跟园丁对上了。
秘书说:“那走吧。”
贺初手上有全套钥匙,开了花园的门、大门之后,带着秘书到了屋内。
他打开灯,熟练地为秘书拿一次性拖鞋。
却没想到,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庄子悬膝盖上摆着一台电脑,此时正冷冷地望着贺初。
“你不是搬走了?这次带个女人过来,是把这里当酒店了么?”庄子悬气压极低,声音也冷。
贺初完全没想到这一出,他仓皇地去看秘书,不希望给秘书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许是职业道德感极强,秘书竟然没有露出奇怪的神色,依旧是那股子干练机械的劲儿,她看向贺初,说:“这位就是前业主么?”
庄子悬不知怎的,怒火中烧。他说:“我还没搬出去,你就敢带人过来?”又盯着秘书看了片刻,说:“你现在男女通吃?”
贺初不擅长面对庄子悬的暴怒,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怀疑起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下一秒,他往前走了小半步,像是挡在了客户面前一样。
贺初微微吸了一口气,有点紧张地说:“庄先生允许过我带人过来看房,我在完成工作,请庄先生不要无理取闹。也请您不要侮辱我的客户。”
无理取闹?
庄子悬的眼神沉了下来。
第23章 一更
贺初与庄子悬迎面相对,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股微渺的火焰。
那火焰叫他再也不惧怕庄子悬,不讨好庄子悬。
庄子悬往前走了一步,说:“什么叫,无理取闹?这是我的房子,我在家休息,阻止无关紧要的成员进来,这也是无理取闹?还是说,你想要我报警?”
客户站在贺初身后,看到这情况,语气有些犹豫,说:“贺先生,还有别的房源吗?”
客户也在这里,还是个女孩子,总不能被庄子悬欺负。贺初回头对客户笑了一下,说:“抱歉,我马上处理好这边的事情。”
再看向庄子悬的时候,服了软。
“抱歉,庄先生,我这就离开。”
贺初对那个女人笑的时候,庄子悬看到了。
那个笑容里竟然不全是礼貌,还有一些体贴与真情。庄子悬看在眼里,表情完全沉了下来。
庄子悬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份文件,说:“贺初,你不想要这个了吗?”
贺初一回头,就看到自己上次过来拿而没有拿到的、他用了七年的资料夹。
贺初说:“给我。”
庄子悬说:“你敢走出这个门,我就烧了它。”
“这是我的东西,你有什么权利……”
“这是我的房子,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不知为何,庄子悬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说到这里,那名打扮干练的秘书突然转过头,用一种很疑惑的语气说:“先生,人的从属关系不是这么算的。”
庄子悬扫她一眼,飞快地说:“不关你的事。”
那个女人说:“我现在也正站在这房子里,按照您的逻辑,我也是您的人?这恐怕不太妥当。”
转而对贺初说:“贺先生,还有别的房源吗?时间紧迫,我们去看下一套房子吧。”
女人的语气很坚定,贺初一回神,心底也微微坚硬了一些。
他说:“走吧。”
贺初带着女人,往门外走去。
他们经过长长的草坪,快要走到院子门的时候,庄子悬忽然在背后,高声叫住了贺初。
“贺初!”
“你别以为我不敢。”
贺初回头,看见庄子悬一手拿着文件夹,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显然是要把这份文件给毁掉。
贺初猛地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庄子悬怎么能这么无耻。
他脚下往回走了一步,随后意识到还要带客户,又回头看了客户一眼。
客户说:“那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资料吗?”
贺初愣了一下,没有来得及回答。
客户又说:“如果是,就去把它抢回来。房子可以下次再看,你的资料也很重要。”
贺初又愣了愣,他觉得这个客户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并不纯粹是来买房子的。
又或者说,像认识自己一样。
但这个疑惑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庄子悬已经点燃了那份资料。
贺初忙不迭对客户说:“实在抱歉,我下次再带您去看别的房子!”
就这么跑向了庄子悬。
看见贺初选择了自己,庄子悬唇边浮现隐隐的笑意。
贺初一把抢过烧了一小半的文件夹,想尽办法扑灭那火。
庄子悬却一把将贺初抱住,说:“慌什么?那不是你的文件。”
贺初再一细看,发现那只是一个空空的文件夹,里头夹了几张白纸,被烧到一半,焦黄的边缘好像正在嘲讽自己。
贺初猛地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凭空憋出一些气来。
凭什么。
庄子悬凭什么这么耍自己?
“啪!”
极端的愤怒之下,贺初反手给了庄子悬一巴掌。
庄子悬的脸上隐隐浮现红痕。
两个人都愣住了,都没想过贺初竟然敢打庄子悬。
贺初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表情也是呆呆的。
庄子悬则是整理了一下领带,说:“你是女人么,扇巴掌。”
语气有隐约的轻蔑。
贺初回过神来,将已经烧坏了一半的文件夹捏在手里,说:“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庄子悬说:“写得那么细致,花费了很多功夫吧。但,太蠢了。”
贺初抿住嘴唇,脸颊已经涨红了。
庄子悬说:“资料的组织排列方式,太蠢了。重复和错漏不少,要找到你想要的信息,花费的时间太多了。你做了多少无用功,你自己知道吗?”
庄子悬莫名使用了训斥下属的口吻。
事实上,他的下属大多是名牌大学毕业,履历好看,脑子机灵。像贺初这样只会闷头干活不讲究效率的,根本不配做他的秘书。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加班了。这种效率,也就只能带人跑腿了。”
庄子悬甚至冷哼了一声。
贺初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对庄子悬说。
“你看不起我,对不对。”
庄子悬顿了一顿。
“是啊,我只配带人跑腿,腿还被你撞坏了。你跟我不一样,有钱,有颜值,有家世。我什么都没有,平凡普通,拿不出手。你怎么会看上我呢?我这样的人走在路边,你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吧?你到底为什么会看中我呢?你还有个白月光……你在等他回来吧?”贺初盯着庄子悬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眼睛里却没有眼泪。
甚至……庄子悬还觉得贺初的眼神愈发澄澈了起来。
贺初接着说:“我小气抠门,一套房子能便宜几十万,就觉得是天大的喜事,可你连几千万都不放在眼里,当时看着我,觉得我挺可笑的吧?有那么一瞬间,你是不是还怀疑过我是找你要钱?”
“你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工作,看不起我的工资,看不起我的性格,看不起我这个人。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呢?”
庄子悬没想到贺初忽然爆发,注意到某个词语,眼神变了变。
贺初停顿片刻,语气却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我也瞧不起你!你撞坏了我的腿,说要赔我三倍医药费,你赔了么?你没赔,我陪了。我陪你看房,你说好要卖房,也同意我带人过来看房,结果人来了,你又胡搅蛮缠!是你说要断开的,也是你做这些小动作!你到底想怎么样?”
语气是凶狠了起来,但眼睛里浮起一层水光,就显得楚楚可怜了起来。
贺初说:“你不喜欢我,我不想再自取其辱了……我要离开,你有洁癖,不想让他住别人住过的房子,那你让我卖了它好不好?卖掉这套房子,我就离开了,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贺初抓着庄子悬的衣角,说:“你放过我,好不好……”
庄子悬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从没站在贺初的角度看待问题。
可……放过他?
做梦。
庄子悬一把抓住贺初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上带。
他强迫贺初看向自己,说:“在一起?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了。”
还是一贯的矜贵。
贺初一愣,旋即猛烈地挣脱起来。
在贺初心里,他跟庄子悬就是恋爱七年然后分手。即便已经明白庄子悬只是拿自己来解决需求,他也依然在心里暗自这么认为。
七年的认知,一朝一夕很难改变。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说漏嘴。
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庄子悬知道这件事情。
太丢脸了……
即便他在庄子悬面前已经足够不堪。
庄子悬并不让他逃避,而是捏着贺初的下巴,强迫贺初直视自己。
“你觉得,你在跟我谈恋爱?”庄子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完竟然笑了一下。
贺初没有说话。
庄子悬这个态度,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只恨自己色迷心窍,要是当时没有把庄子悬捡回出租屋……
挣扎之中,贺初的嘴唇擦过了庄子悬的手背。
贺初根本没有注意到,庄子悬却觉得有一股电流从手背开始,密密麻麻地流过了全身。
他忽然,有点舍不得跟贺初完全断开了。
庄子悬另一只手抓住贺初的脖子,把人按到唇边。
唇齿相接的瞬间,庄子悬感到一股巨大的满足,发出一声喟叹。
自从贺初闹脾气以来,庄子悬就再也没有解决过了。
也不是没想过,只是遇不到合适的人。无论是谁,一旦想到要走向最后那步,就寥寥没有兴致。
贺初的指甲抓出了一道血痕,说:“你放开我!你都受伤了!”
庄子悬不放。
贺初又说:“再不放开我报警了!”
庄子悬的笑容只有一半:“你私闯民宅,还弄伤了我,你觉得警察会站在哪一边?”
“你……!”
庄子悬含住贺初的嘴唇咬了一口,成功地将那股电流传导到了贺初身上。
贺初小幅度地战栗了一下。
庄子悬很满意,手从衣服边缘探了进去。
“你是喜欢我,对吗?”
真正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庄子悬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轻易地让贺初失控。
贺初的身体软成一片,心里却凉薄如雪。
看啊,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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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更
晚上忘了关窗,清晨下了一场暴雨,把贺初从梦中叫醒。
贺初的身体似乎被揉散重组,四肢勉强组装在躯体上,有种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感。
而庄子悬还在睡觉。
贺初去把窗子关了,然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们俩睡了。
在说了“断开”之后的今天,他们俩睡了。
贺初心里生出一种绝望的无力感,因为他在昨天的性/事里没有太多抗拒,这是荷尔蒙决定的,而不是他本身决定的。
他想逃离庄子悬,身体却依然诚实地倒戈。
他觉得罪恶。
庄子悬翻了个身,似乎是醒了。他微微撑着上半身,看见窗户那里隐约站了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外头灰蒙蒙的天,冷清极了。屋子里则显得温存。
在这种致命的温存感里,庄子悬认错了人。他喊他:“天纵。”
贺初浑身一震,低头说:“我不是。”
庄子悬揉了揉眼睛,依旧困顿地说:“过来睡。”
贺初想不明白,庄子悬已经两次叫出任天纵的名字了。
他跟任天纵长得很像吗?
这就是庄子悬会找上自己的原因吗?
贺初没有回到床上,而是自顾自地穿衣服。
这一次他没有再刻意降低噪音,他不想迁就庄子悬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把庄子悬吵醒。
庄子悬清醒过来,姿态慵懒地看着贺初,说:“搬回来吧。”
贺初顿了一下,没说话。
庄子悬说:“我们对彼此还有需求,磨合了七年,也合得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最后那句话可以说是柔声细语了,就像是一个体贴的老板在询问属下:你还想要加多少工资呢?
贺初说:“合不来。”
庄子悬说:“不想辞职也可以。你的业绩还差多少,我都可以帮你完成,还能保你每个月稳居第一。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直接辞掉工作比较划算。”
贺初满是诧异地看着他,说:“你什么意思?都这样了,你还想包养我?在你眼里,我是可以用钱买来的?你说我们断了,ok,我搬出去了。所以请你不要再羞辱我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庄子悬眉头皱了起来。
贺初明显缺钱,否则不会那么辛苦地当销售,还要在明显不愿意面对自己地情况下卑躬屈膝。
庄子悬想不通,贺初为什么不选择容易地那条路走?
对方明明……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冒出来地一瞬间,庄子悬心里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他说:“还是说,你想要的不是钱。”
贺初松了一口气,心想庄子悬终于听懂人话了。钱很重要,但钱不能买来所有重要的东西。
没想到庄子悬下一句话说:“你喜欢我?你想跟我谈恋爱?”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试探。
贺初整个人被定在原地,背部极速升温。
他不该过来的……不该被庄子悬知道内心的秘密。
看到贺初如同小兔子一般受惊的眼神,庄子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庄子悬勾起嘴唇笑了一下,说:“想要这个,你得拿出等价的东西来换。”
贺初觉得此刻的庄子悬恶劣到了极点,像是玩弄人心的恶魔。
他不是谋划着跟任天纵复合吗?现在对自己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觉得自己会巴巴地凑上去,任由他再欺辱自己一次?
贺初很失望。
庄子悬是这么一个人……自己以前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因为一副好皮囊?还是因为他神秘而优雅?
贺初看着庄子悬,说:“我的真心,你换不起。”
然后走出了卧室。
庄子悬说:“你不要这个了么?”
庄子悬好整以暇地拿出一沓纸张,在空气里抖了抖。
纸张皱皱巴巴的,有的还变色了。贺初扫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己的笔记。
庄子悬说:“坐下来好好谈。钱、业绩、房子……甚至是一个名分,你想要什么?你能给我什么?”
庄子悬慢条斯理地说,他没穿上衣,皮肤上都是昨晚贺初留下的暧昧痕迹。
贺初顿了一下,然后猛地走到庄子悬面前,抢过那些纸张,一把撕开了。
贺初撕得很用力,所有纸张都变成了四份,飘飘洒洒地飘扬在空气中。
有几块碎片落在庄子悬身上。
贺初说:“这玩意我不要了。”
“我能搜集第一次,我就能搜集第二次。如果我能调走,这份文件就没用了。如果我调不走,我换工作躲你还不行么。”贺初咬牙切齿似的,说:“我在你身上投入的沉没成本够多了,你不要想拿这个威胁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贺初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子悬坐在床边,身边全是纸张碎片。
他的心忽地被什么戳了一下,有点儿疼。
他伸出手去捞贺初的衣角,却什么也没能捞到。
贺初早已经决绝地往前走了。
庄子悬看着手中的虚无,连心也变得虚无起来。
.
跟庄子悬吵了一架,有那么一瞬间,贺初竟然生出了辞职的念头。
他不想再伺候庄子悬了,如果庄子悬把自己的敬业和服务当作欲拒还迎的话。
贺初立刻掏出手机,向组长请假。
他手头就庄子悬这一个活儿,组长知道,几乎就等着他解决这个事情之后立马去别的城市走马上任了。所以组长很轻易地批假了。
只不过,不知道是贺初语气不好还是如何,组长这次竟然在工作之外提到了别的事情:“……那位姓庄的客户,是不是很难伺候?”
贺初一愣。
组长叹了一口气,说:“你平常手脚麻利,唯独在这一桩生意上迟迟没有进展。是客户刁难得太过了吗?”组长停顿了一下,又劝:“干我们这行,还不就是要给客户厚着脸皮陪笑脸?这边脸被打了还要凑另一边脸过去。小贺你脾气一向好,在这个项目上忍一忍,就能很快高升了。”
贺初闷声听了一会儿,却忽然开口,语气平和地说:“可我不想忍了。”
去他妈段工作,去他妈的隐忍,去他妈的庄子悬。
组长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贺初就飞快地说:“我的腿上还没有好完全,我去医院了。组长,再见。”
然后挂断电话。
说完这一段话之后,贺初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爽。
好像扔掉了什么枷锁一样。
去医院的路上,贺初接到了岳浦的微信。
岳浦问他:【腿好些了么?】
贺初回答:【昨晚有些疼,正要去医院看看。】
岳浦说:【正好!今天我值班。】
望着那个感叹号,贺初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错觉。
好像岳浦很高兴见到自己似的。
贺初极少在别人身上看到这种情感,一时之间措手不及。
他很快想:或许岳医生只是觉得巧合吧……自己每一次去医院都正好遇上他值班。
贺初强行把奇怪的念头压了下去。
岳浦坐在椅子上,看着贺初朝自己走过来,于是说:“比之前好了很多,看来不会影响到以后了。”
贺初说:“最近有些疼,有点像生长痛,这是什么回事呢?我这个年纪总不至于再长高了吧。”
岳浦蹲在贺初旁边,说:“让我看看。”
贺初把裤腿撩起来的时候,岳浦说:“听说,你的那位不肯卖房子?”
“他……就是拿我寻乐子吧。”贺初有些怅惘地说,但很快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岳浦愣了一下,面露尴尬。
过了一会儿,说:“忘记从哪里听说的了。”
可岳浦跟贺初的人脉圈没有交集,就算从自己这里知道必须要卖掉庄子悬的房子才能离开这座城市升迁,岳浦也不应该知道庄子悬刁难自己的事情。
那件事情,本该只有昨晚那个看房的秘书知道。
贺初心里生出一些疑惑,但那疑惑还没来得及成型,贺初就僵住了。
他腿上不仅有伤,还有庄子悬昨晚留下的星星点点的痕迹。
或许是攒了太久的缘故,昨晚的庄子悬格外凶狠。
这些痕迹露出来的一瞬间,岳浦愣了一下。
贺初注意到岳浦的动作,脚不自觉地往回缩了缩。
这样私密的痕迹,让岳浦看到,贺初觉得很羞愧。
岳浦却恢复了正常,捏了捏贺初受伤的地方,问:“酸吗?”
岳浦恢复了医生的状态,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贺初如实回答自己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岳浦站了起来,说:“恢复还不错,再涂一周药,应该就能好了。”
贺初呆愣愣地点头,说:“好,谢谢岳医生。”
岳浦又说:“你晚上有空吗?最近新上了一部电影,没人陪我去看。你愿意去吗?我请客。”
贺初愣了愣,看向岳浦。
岳浦对自己有一些不同……贺初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他没谈过恋爱,唯一一次恋爱,也被庄子悬定义为了约炮。
如果当初知道庄子悬是这个意思……他大概是不会迎接对方第二次进入自己的出租屋的。
岳浦看着贺初的眼睛,说:“我是认真的。”
岳浦的嗓音很柔和,带着医生特有的那种温柔与说服力。
“好,我等你。”贺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岳浦笑了一下。
贺初却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自己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第25章 三更
岳浦还没下班,贺初要坐在外面等,被岳浦拦下来了。
“就在这里吧。”
贺初说:“这样不好吧,你还要给病人看病……”
岳浦眨了眨眼,带着点狡黠地说:“办公室里有Wi-Fi。”
贺初的流量套餐用不完,可不知为何,看着岳浦唇边的那个笑容,贺初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医院里人很多,岳浦是外科医生,遇见的病人不一定体面,有些还是带着血过来的。
岳浦对待任何人的态度却都很好,轻声细语,面带微笑。
岳浦对每个人都这样,倒让贺初有了一些怀疑:莫非先前体会到的东西,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贺初已经在庄子悬的事情上自作多情了一次,现在面对这种情况,便更是畏缩。
贺初想:岳医生只是一个好医生罢了。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岳浦问贺初:“看我工作,无聊吗?”
贺初摇摇头,说:“比卖房子有趣多了。”
岳浦笑了一下,说:“你会遇到很多奇葩客户吧?我也会遇到一些……嗯,有点奇怪的病人。”
就着这个话题,贺初和岳浦聊了一路。
岳浦对医生这个职业很有信念感,但聊开了才知道,他也会吐槽医院的奇葩规定,还有遇到的难缠病人。
之前在贺初眼里,岳浦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再世华佗形象。这下子,岳浦却多了一丝人味,变成了一个认真负责的好医生。
贺初感叹道:“还是你们不容易,我们卖房子,顶多遇到奇葩,却不会有生命危险。你要注意安全啊,见势不妙就躲开。”
岳浦和贺初并排走着,这时候半转过身子,说:“我以前觉得没所谓,反正没有人为我担心。就算有伤亡也会有赔偿。不过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
贺初问:“为什么?”
岳浦半真半假地说:“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想他为我担心。”
贺初愣了愣,转头看向岳浦。
岳浦却已经走到了前台,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我都好久没有跟人一起看过电影了,进去吧。”
贺初接过可乐,问:“你之前是跟……谁来的?”
岳浦想了想,说:“上一次,是毕业之前的社团活动,很多人一块儿看的,一部美国大片,我看睡着了。再上一次……你猜?”
贺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问题,似乎是在打探岳浦的感情生活。
贺初嗫嚅片刻,说:“我不猜。”
岳浦就笑了一下,说:“以后告诉你。”
他们两个人一起进入电影院。
这一次倒不是美国大片,反而是一部爱情动画电影,画风唯美,故事感人。
电影一个半小时,期间没有发生很狗血的事情,比如两个人的手同时伸到爆米花桶里之类的。
贺初提着的心放下了。
看完之后,岳浦问:“怎么样,会觉得无聊吗?”
贺初说:“没想到岳医生喜欢看这种电影。”
岳浦耸耸肩,说:“上大学的时候,我还是个看动漫的死宅来着……不过工作之后变忙,就没时间看了。这种电影,也很难找到人陪我一起看。”
贺初没有接这句话,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不是尴尬,也不是暧昧,而是……像是有千千万万个气球同时漂浮在他们两人周围,只要稍微一动,那气球就会被戳破。
戳破之后会怎么样呢?
贺初稍稍吞了吞口水,有点紧张地说:“你……”
岳浦同时开口:“其实……”
贺初说:“你先说。”
岳浦面带微笑,说:“你先问的。”
贺初没有推辞,再次开口却换了一个问题:“你想吃什么?我请客吧。”
“啊……上次就是你请的,这次我来吧。你想吃什么呢?”岳浦的语气稍微有些僵硬,像是有些失落。
贺初说:“你刚刚想说什么?”
岳浦摇摇头,说:“没什么。”
气球破掉了。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贺初顿了顿,没有继续追问。
两个人去吃烧烤,烧烤店里有个大电视机,正在放彩票开票。
岳浦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说:“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你好像还买了一张彩票?中了吗?”
贺初顿了顿,摇头说:“不知道。”
两块钱的彩票,他买完就收到钱包里,没有再看了。
岳浦指了指电视,说:“是这一期吗?要核对一下吗?”
贺初从钱包里拿出彩票,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就是前两天买的。
怎么回事?感觉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却原来才过去了两天吗?
电视上的数字一个一个跳了出来,岳浦凑过来看了一眼,说:“哎,有机会。”
岳浦凑得很近,呼吸打在贺初的脖子上,带来一阵没有来由的战栗。
贺初却在此时走神想到:原来每一个人的呼吸都是差不多的。
庄子悬也没什么不一样。
“又一样?”数字已经开了好几个,贺初的数字一直对得上。岳浦惊讶,声音也微微变了。
贺初猛地回神,盯着电视上的数字,和手里的彩票核对了一下。
贺初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难道……
如果中了,是不是可以自己买下庄子悬那套房子,不用看人脸色了?
下一个数字跳了出来,跟贺初的注不太一样。
贺初的心落到了地上,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
岳浦有些遗憾地说:“啊……没有中。”
又过了几秒,安慰道:“不过也有几千块钱了。”
贺初笑了一下,说:“这下该我请客了吧。我中奖了。”
贺初的状态非常平和,看起来完全没有因为突然落空的“大奖”而感到失落……甚至他的遗憾还不如岳浦多。
岳浦好奇地问:“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贺初说:“白赚几千块钱,挺好的。是你让我买彩票的,谢谢你。”
岳浦说:“你不觉得不开心吗?就差一点点就中大奖了。”
贺初说:“我运气一向不好。”
一直以来庸庸碌碌,没有遇到过很好的事情,也没有遇到很糟糕的事情。
以前觉得,遇到庄子悬是撞了天大的好运,是这么多年积攒的幸运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现在才终于明白,虚假的好运也是需要别的东西来抵消的。
岳浦看了贺初一会儿,说:“你心态真好。我有点佩服你了。”
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再理智也会有些负气,但贺初竟然完全没有。
贺初笑笑,没有说话。
.
庄子悬今天一天上班都心浮气躁,好像一座等待喷发的火山。
秘书全都战战兢兢。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司机问庄子悬:“先生,今天还是回龄山路吗?”
龄山路,正是贺初帮庄子悬买的那处房产。
这一句话却不知怎么触怒了庄子悬的逆鳞,庄子悬冷冷地瞥了司机一眼,说:“我招你来,就是让你自作主张的?”
司机立刻闭嘴。
庄子悬已经连着回那里好几天了,所以司机才会多嘴问这么一句,谁知道就出了问题。
车内气氛压抑到极点,不知过了多久,庄子悬说:“去磨溪路。”
庄子悬吩咐司机,到了贺初工作的地方。
组长还没下班,立刻迎了上来,说:“庄先生,您来啦。”
庄子悬环顾四周,没有找到贺初的身影,心里头的无名之火越来越旺盛。
他沉着脸说:“我的房子,怎么还没卖出去?贺初人呢?!”
庄先生怎么会知道贺初的名字?组长愣了一下,然后说:“非常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在推进了。那名业务员身体不适,今天休假了。”
庄子悬说:“把他给我叫过来。”
组长面露难色。
庄子悬说:“不行?”
组长只好说:“他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今天去医院了。我试试……”
当着庄子悬的面,组长给贺初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背景里传来喧嚣的声音
贺初说:“组长,怎么了?”
组长为难地说:“你现在在哪里?来一趟公司吧。”
贺初说:“……我在吃饭。先前已经请过假了。”
组长看了庄子悬一眼,解释道:“庄先生在这里等你,你尽快过来。”
贺初那头沉默许久,说:“……好。”
庄子悬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些。
可就在组长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又传来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贺初,怎么了?”
“没什么。”贺初一边说着,一边挂断了电话。
组长看了庄子悬一眼,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有大背景的庄先生更生气了。
会……殃及到我们公司吗?组长忍不住想。
庄子悬在办公室里等了半个小时,组长也就陪着站了半小时。
贺初终于姗姗来迟。
组长像是找到救星似的说:“贺初,你终于来了!你怎么工作的!”
庄子悬却看着贺初身后的那辆车。
不是出租车,不是滴滴、司机甚至还跟贺初说了几句话。
贺初就是从那辆车上下来的。
贺初越走越近,庄子悬的目光终于落在贺初脸上。
庄子悬说:“房子还没卖,你就吃饭去了?”
贺初却对他笑了一下——他竟然还笑了一下。
贺初说:“我这次过来,是来提辞职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小谢的失误,所以必须等到今天才能V……
昨天断更实在抱歉,以后会尽量更新的QAQ
这三章都会发红包……谢谢大家支持_(:з」∠)_
第26章 我不要你
“辞职?”组长第一时间觉得他在开玩笑。
贺初在这里工作了七年,遇到的奇葩客户数不胜数。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下去,想要跟客户翻脸,贺初这还是好声好气的,竟然还把生意做成了。
所以在组长眼里,贺初就是个活菩萨。
活菩萨前一天还在努力工作,想要升职,今天却突然要辞职?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组长的目光不自觉地向后看去,那辆车还不错,主人貌似和贺初认识,难道贺初傍上富婆了?
庄子悬挑眉,看着贺初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贺初点点头,说:“我要辞职,这份工作不干了。您要是想卖房子,找公司里其他人就可以。”
贺初的语气很认真,庄子悬慢慢意识到,贺初是真的想辞职。
想脱离自己的掌控。
庄子悬脸色沉了下来,说:“辞职了你怎么活?”
贺初竟然在这种场合里笑出了声。
他说:“房地产中介几乎是最没有门槛的职业了,我做中介能做七年,别的工作为什么不可以?在你眼里,我真的就一无是处,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吗?可,这么久了,我除了赚你一次中介费以外,也没有从你这里得到别的什么啊?”
贺初的语气很疑惑,正因为他的疑惑是真实的,所以竟然还有一点嘲讽的味道。
组长疑似听到了什么惊天八卦,赶紧闭紧嘴,只希望自己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
庄子悬扫了组长一眼,说:“进去。”
组长便闷不作声地跑到小房间里头去了。
贺初又笑了一下,说:“我很见不得人,对吧。”
庄子悬不愿意跟自己有任何一点儿联系,否则像他这样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天之骄子,怎么会记得旁边还有一个人呢?
贺初并不觉得吃惊,他只是觉得好笑。
庄子悬脸色又黑了一些。
贺初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扯上关系,我会搬到别的城市,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贺初表情决绝,还带着点儿自嘲。
庄子悬竟然读懂了贺初的表情。
贺初在说:我怎么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
庄子悬说:“我的房子你还没有卖掉。”
贺初说:“我已经辞职了。而且你根本就不是想要卖掉房子。”
庄子悬说:“这是你的职责。”
贺初顿了顿,有点迷惑地说:“你只会车轱辘说这一句话吗?还是说资本家都是这样,哪怕辞职了都要把人抓回来利用干净?”
庄子悬说:“你要去哪里?”
贺初根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叹了一口气,说:“我收集了七年的资料都没有了,我还做中介,我做得下去吗?”
庄子悬说:“是你自己撕掉的。”
“对,是我自己撕掉的。反正我不撕,你也会烧掉。要想留下那些资料,只能听从你的安排。可我不想听你的了。”贺初摇摇头,说:“从你拿它威胁我的那一刻,它就变成了我的牢笼。一个人挣脱牢笼有什么不对吗?”
庄子悬完全没想到,贺初竟然是这么看的。
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把贺初的衣角吹得翻飞。
庄子悬看着那衣角,忽然双手有些颤抖。他觉得自己快抓不住贺初了……
贺初真自由啊。
庄子悬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惆怅的情绪。
他只是觉得难过,呼吸好像都被堵住了一样。
“而且,我中彩票了。”说完这句话,贺初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庄子悬都能体会到他的开心。
哪怕,只有几千块。
贺初说:“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支持我辞职。”
庄子悬觉得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每一下都变得那么艰难。他说:“你中了多少钱?我给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贺初摇摇头,说:“你眼里只有钱吗?我要的不是钱,你还不明白。”
庄子悬又说:“那你想要什么?你喜欢我对不对?你想要名分对不对?我都给你,你想当我男朋友,可以。”
庄子悬语气有一些慌不择路的焦急。
贺初第一次看到庄子悬这么失态,这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要找一个炮友,对你来说这么难吗?以你的条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千万个扑上来的人吗?”贺初撇了撇嘴角,说:“如果你愿意花钱的话,选择更多吧。可你现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呢?即便我答应了,你以后会后悔吗?”
庄子悬呼吸逐渐变得紊乱,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想当我男朋友,可以。
明明只是一个炮友而已,明明自己对贺初没有感情……
“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庄子悬不知为何,又说。
贺初说:“那任天纵呢?任天纵回来了怎么办?你很爱他吧。我们刚刚相遇的时候,你那么颓废也是因为他。要是他回来了,愿意跟你复合,你会把我这个勉强承认的男朋友踢开,对不对?”
贺初的语气很平静,顺着他的描述,庄子悬眼前一下子浮现了任天纵的样子。
任天纵好像在对他说:“我还喜欢你,我们复合吧,你跟他分手。”
可奇怪的是,这个任天纵长着一张贺初的脸,就连表情也是贺初常用的客套笑容。
到那个时候,自己会怎么选呢?
庄子悬沉默片刻,说:“我……”
可还没等他做出决定来,眼前这个真实的贺初就说:“可是我不要你。”
贺初说:“我以前或许是喜欢过你,可我现在不想要你。你那名分,留给稀罕它的人去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贺初当真扬长而去,留下庄子悬一个人惊愕地留在原地。
庄子悬伸手想要抓住贺初,但贺初走得太快,他抓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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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调查
宣告完辞职之后,贺初就像失踪了似的。
组长心惊胆战,以为庄子悬会借此发挥。结果庄子悬那边也安静得很,似乎那天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一样。
而贺初手头上的工作不多,之前为了转岗,他手上只有庄子悬这一桩生意要处理,因此他的忽然离职也没有给公司带来很大的困扰。
只是同事们私底下问:贺初怎么没来?他调走了吗?可是东西还摆在工位上,他不要了吗?
贺初本人则是屏蔽了众人,在新租的月租公寓里昏天黑地地睡觉。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睡觉了。
挥别庄子悬之后,贺初的确从心底里平静了很多,像是甩掉了什么包袱似的。他还有一些存款,所以打算等公寓到期之后去参加老徐的婚礼,然后换个城市,重新生活。
没有了业绩压力,贺初好好爱护自己的腿,能不走路就不走路。除了拿外卖和上厕所,都在床上呆着,看看电影打打游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中途组长和同事们也都发来了消息,言辞之间颇多打探,比起他本人的状态,更关心他现在的位置。
贺初就知道,这是庄子悬的眼线。
所以贺初统统没有理会。
唯独岳浦发来的消息比较特殊:【我的微信步数都超过你了,看来你的确有好好养伤。】
贺初便打开微信步数看了一下,岳浦这两天只有一千多步,不是正常上班的水平。
贺初问:【岳医生没有上班?】
岳浦:【这两天休假。有认真擦药膏吗?】
贺初:【按时按量,有在擦的。】
岳浦:【那就好,你还年轻,要是落下什么病,影响以后就不好了。再遇到这种情况,要尽快就医,知道吗?就算别的医生没有我这么帅这么温柔,也都是很靠谱的。】
贺初笑了一下,回答:【知道啦。】
岳浦说:【对了,你的彩票兑奖了吗?截止日期就这两天,再不兑换就作废了。】
贺初这才想起来这张彩票。
虽然只中了几千块钱,但它的确无形之中给贺初指明了方向。
——如果中了几千万,我就可以自己买下庄子悬的房子。
——可……即便不中奖,我也可以辞职。
我的人生,与庄子悬无关。只要我想,就能逃离庄子悬的影响。
贺初说:【还没……幸好你提醒了我。】
岳浦:【你的腿要休息,不适合长时间走路。要么……我开车带你去兑奖?】
贺初盯着最后的那个问号,好像看到了岳浦小心翼翼提问的样子。
贺初抿了抿唇,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好啊,那谢谢岳医生了。”
.
庄子悬这几天一直在失眠。
贺初单方面辞职之后,组长诚惶诚恐地出来了,好声好气地哄着,一看就是担心庄子悬发难。
贺初不在,庄子悬有什么好发难的?
他丢下一句“如果贺初回来上班记得联系我”就离开了。
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这一次,庄子悬长久地住在了那套房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贺初会再次出现,去拿……被粘回去的资料。
贺初那天太生气了,撕文件没有全部撕碎。四片还勉强可以拼回去。
出于某种隐蔽的心理,庄子悬没有喊秘书或者助理帮忙。他独自一人把那些碎纸片拼好,并且在这个过程里有了一些奇怪的体会。
贺初……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整理这些信息的呢?
虽然方法笨了点,但恒心和毅力倒是值得嘉奖。
拼好所有文件的那一刻,庄子悬从书桌旁站了起来,随后头晕目眩……他站得太急了。
手边并没有那杯温度正好的咖啡……以往贺初在家里的时候,是会贴心帮他准备的。
那一刻庄子悬就明白了,他要把贺初找回来。
庄子悬找出微信里一个不常用的联系人、发了个句号过去。
几乎是立刻,庄子悬就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带着一点儿讨好:【小庄总,有什么事情吗?】
.
组长接到电话,很是有一些惶恐。
“听说你们那有个员工叫贺初的?他现在人在哪里?”
组长心里一紧,心想怎么都在找贺初。
“已经……离职了,暂时不知道在哪里。”
“连员工的去向都不知道?你们怎么工作的?无论如何,给你半天时间,把人给我找到!找不到人,住处地址也行!”
上级领导的上级领导很快挂断了电话。
组长愁眉苦脸,说:“贺初走的那么急,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
听见他嘀嘀咕咕,公司里一个平时比较机灵的同事忽然灵光一闪,说:“前些天不是听小贺说他搬家了吗?他能搬去哪里,肯定是他手上的房源啊。他是个妥帖的人,不可能以公谋私、所以,一定办理了正常的租房手续!”
组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
从发完那条微信,到拿到贺初的地址,不过三个小时。
庄子悬望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眯了眯眼睛。
贺初想跑,他不会同意。
贺初那天反应强烈,分明是还喜欢自己。
庄子悬独自开车,去了那个平价公寓。
庄子悬敲门许久,贺初一直没来开门。
正在庄子悬情绪压抑到极点的时候,旁边的门开了。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瞪了庄子悬一眼,说:“你干嘛呢,周末让不让人睡觉了?”
庄子悬冷冷地瞥过去,那人的怒气就收敛了许多,但还是颇为愤懑,说:“你找人啊?他上午好像出去了。”
庄子悬眯起眼睛说:“出去了?”
那人缩了缩脑袋,声音更低了一些:“……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
然后没等庄子悬回答,就火速回到了自己房子里。
庄子悬望着紧闭的门,心里在琢磨要不要找物业。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
贺初有说有笑地走出来,身后跟着另外一个男人。
贺初愣了愣,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还带着一些警觉和害怕:“你怎么来了?”
庄子悬盯着岳浦,说:“那天,也是他送你?”
岳浦稍微向前走了一步,挡在贺初面前,说:“这位先生,你找贺初有什么事?”
贺初完全站在岳浦身后,就露出小半个脑袋。
贺初咬着嘴唇,有些倔强地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找人调查我,是违法的。”
庄子悬没来由地一阵气,他捏了捏手里刚刚拼好的文件,嘴上毫不留情地说:“调查你?只要我一句话,无数人争着把你的信息告诉我,我还用得着费心调查你?”
贺初的脸一下子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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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后悔
贺初脸色惨白。
岳浦却愈发往前走了一步,说:“庄先生,请您尊重他人的人格。”
庄子悬却看了岳浦一眼,说:“岳家在澄湖的事情解决了吗?你就在这里勾搭男人。”
岳浦脸色变了,但还是强撑着说:“我们在讨论贺初的事情,跟岳家无关。”
庄子悬面无表情地掠过岳浦,看向贺初,说:“你打算在他身后躲一辈子吗?”
贺初说:“你还能纠缠我一辈子吗?等任天纵回来,你就没有经历了,所以为什么不为他保持单身?这样的情感纠纷很有意思吗?”
庄子悬眸光变深,说:“你别跟我提他。”
贺初说:“凭什么不能提?”
庄子悬说:“你不配。”
贺初就笑了一下,说:“我不配……他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冰清玉洁啊?我连提都不配,那跟那么多人上过床的你,还配跟他在一起吗?你配等他吗?”
这番话戳中了庄子悬的心,庄子悬的表情变得格外好看。
这么多年了,庄子悬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透露过贺初的存在——除了在这里开party遇见贺初提早下班那一次。他说不清自己有什么隐秘的缘由,可贺初却似乎直指核心。
到现在,他的所有朋友都以为他为了任天纵“守身如玉”,即便偶尔被拉去声色犬马的场合,也能片叶不沾身。庄子悬也刻意在朋友们面前营造这个形象,又何尝不是故意的?
他在等任天纵。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任天纵。
任天纵也会知道他在等任天纵。
庄子悬脸色铁青,说:“住口。”
看庄子悬这个反应,贺初就明白自己找对了症结。
但也因此……更加绝望。
是这么一个,虚伪的男人。
贺初刚刚想继续说话,岳浦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岳浦扫了一眼,低声说:“主任打过来的。”
岳浦接了电话,“嗯”了两声,便对贺初说:“我得回医院,有急诊,需要我去。”
贺初点点头。
岳浦看了看庄子悬,又问贺初:“要么……你跟我一起回医院?”
他怕庄子悬伤害贺初。
贺初望着岳浦,好像在思考要不要答应。
庄子悬心里一紧,下意识抓住了贺初的手腕,说:“我要跟你谈谈。”
贺初拂开庄子悬,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庄子悬几乎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一时之间又是生气,又是茫然,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但贺初下一刻看向岳浦,说:“谢谢岳先生好意,不过这里是我的家,我没有逃跑的道理。他再不讲理,也不会危及我的人身安全。我今天有点累,就回家休息了。岳医生一路小心。”
岳浦并不强迫他,听完这话,便点了点头说:“好,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庄子悬阴鸷地站在一旁,看着岳浦离开。
然后贺初对他视而不见,直接掏出了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庄子悬就在这里,他下意识地以为贺初会让他进去,可没想到贺初直接关上了门,那力道几乎可以说是“摔”。
庄子悬来不及多想,伸手扒住了门。
剧烈的疼痛从手指传来,庄子悬闷哼一声,觉得手指像是要断掉了一样。
贺初仅仅把门缝松开了一些,并没有把门打开。
透过那窄窄的间隙,贺初的表情变得很提防,也很冷漠。
贺初说:“请你不要呆在我家门口,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报警。
这是庄子悬用来威胁贺初的话。
贺初用回到庄子悬身上,庄子悬就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屈辱。
贺初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他们睡了七年,连这点情谊也没有吗?
可在屈辱之下隐藏着的,却是巨大的恐慌。
贺初的确已经把自己当作陌生人了——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庄子悬心里一慌,举起手上的东西,说:“这是你的资料,你不要了吗?”
贺初没想到会这样,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些
“资料……不是被我撕掉了吗?”
庄子悬趁机挤了进来,说:“我拼起来了。”
话音刚落,庄子悬就看见贺初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了变化……像是有些感动,有些不可置信?
“你拼的?”贺初确认道。
不知为何,庄子悬觉得这个举动有些丢人——他从小就被人伺候着,什么时候亲手做过碎纸的工作?更何况是更麻烦的、把碎纸片重新拼贴起来的工作了。
庄子悬偏过头、违心地说:“我找人拼的。”
贺初心头那阵莫名的暖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心情。
难怪,庄公子怎么可能做这些事情。
贺初的表情重新冷了下来,说:“你现在私闯民宅,请你出去。”
庄子悬抖了抖那些纸张,说:“你不要这个了?”
然后环顾四周,皱着眉头说:“这什么公寓、又冷又小,还不透气。”
完全比不上贺初之前住的房子。
“你搬出来,就是为了住这种地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庄子悬的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嫌弃。
他总是高高在上的,好像不知道贺初原本是多么平庸、多么平凡的普通人。
贺初说:“我已经辞职了,用不上那份资料了,请你离开。”
“除了卖房子,你还能做什么?别任性,回到我身……”说到这里,庄子悬停顿了一下,好像终于想起来贺初是很想要工作的,于是非常生硬地换了口风:“我知道,你原本有一个升职机会。去别的城市做什么?你要是想升职,我给人说一声,你可以直接去总部工作。以后也就不用跑来跑去,带客户看房了。”
庄子悬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贺初有点讨好的亲和笑容,即便知道贺初是为了卖房子,但也不愿意贺初对别人这么笑。
为什么不愿意?
庄子悬却没有细想。
贺初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拉开了一些距离之后,便能把庄子悬整个人都看在眼里了。庄子悬长了一张蛊惑人心的脸,身材也好,可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却是傲慢的。
贺初租的公寓太小了,客厅里只摆得下一张沙发,多站一个人就显得逼仄。可庄子悬宁愿侧着身子,也不愿意跟沙发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跟庄子悬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就没注意过这些细节呢?
贺初说:“你听不懂吗?我辞职了,不要这份工作了。”
庄子悬的指尖颤抖了一下,贺初明明在说不要工作了,他却觉得贺初在说不要他了。
贺初见说不通,干脆拿出手机报警。
“喂,110吗?有人私闯民宅,现在正在我的公寓里。……没,没有持械。……我的地址是……”贺初报出了地址,目光微不可查地掠过庄子悬的手,说:“他受了一点伤,是被门夹的。”
贺初每说出一句话,庄子悬的表情就冷硬一分,最后变得铁青。
他实在没想到,贺初竟然会真的报警。
挂断电话之后,贺初看向庄子悬,说:“警察十分钟后赶到。你还不走?”
庄子悬死死盯着贺初,几乎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从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过了一会儿,庄子悬说:“你不要后悔。”
然后转身离开了公寓。
贺初报警都还考虑自己的伤情,说明还喜欢自己。
总有一天,贺初会后悔的。到那时候,自己绝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庄子悬离开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直到门再次关上,贺初终于吐出了一口气。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地址是怎么泄漏出去的,只要稍微思考就能想出来。
只要庄子悬想,他就能入侵自己的领地,哪怕离职了也不例外。
这太令人恐惧了。
贺初想,他要离开这座城市。
贺初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徐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庄渣渣是非常不好的行为!!!万一被纠缠,一定要报警!也不要放进屋子里来!!大家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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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月底
贺初以极快的速度,到了老徐所在的城市。
老徐跟他关系好,嫂子也是大学时就一起玩的社团成员。
听到他要过来,老徐夫妻俩都很高兴,即便还在筹备婚礼,也腾出了一个晚上,到机场接人,并且请贺初吃了一顿火锅。
贺初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包括辞职和腿伤。
老徐夫妇听完,也没有说太多心疼的话,只是说:“你有能力,又认真负责,在哪里找不到工作?以后干脆就在这边算了,互相之间有照应,我还能给你介绍对象。”
嫂子也说:“这边挺好的,空气质量和温度都要更宜居,就是工资水平差了一些。不过买房是刚需,收入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贺初的心被暖了一下,说:“再说吧,我还有存款,想再休息一阵子。至少,也要等你们婚礼结束。”
老徐说:“也好,也好。”
吃完火锅,老徐夫妇本想带着贺初再去逛逛夜市,可没想到接到了家里长辈的电话,说是装修出了点问题,得两口子亲自去现场看看。
老徐夫妇一脸愧疚,说:“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会出这事,我们送你到酒店吧。”
贺初非常体贴地笑了笑,说:“没关系,是我来得太急了。你们顾好家里,我可以自己回酒店的。下次再聚。”
贺初送走了老徐夫妇,一个人慢慢地在路上走。
他过来这边,一方面是为了散心,另一方面是为了躲庄子悬。
结婚要准备的事情很多,他不可能为了自己拖累朋友。
走着走着,贺初有点冷了,就近找了个奶茶店,买了杯热饮。
等奶茶的时候,看到外面停下了一辆出租车,车门打开后,一个醉汉爬了下来,抱着路边的树就开始吐。
这一幕让贺初有些怔忪……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庄子悬的场景。
车上很快下来另外一个人,把醉汉搂了起来。
贺初摇摇头。
刚刚他差点儿就出去了……可人家有人照料。
庄子悬那时候也该有人照料,只是那人去了国外,所以自己趁虚而入。
就该放庄子悬自生自灭的。反正他那么有钱,肯定有人看管,总不会死掉。
贺初有些难过,这么一想,似乎走到这一步全是自己自作自受,色迷心窍。
要是没有多管闲事就好了。
“127号顾客,您的餐好了。”店员的声音,让贺初回过神。
贺初接过奶茶,说了一句谢谢。
一走出奶茶店,便刮过来一阵风。贺初脸颊被吹得生疼,仿佛被刀割似的。
贺初拢了拢衣服,打了辆出租,到了酒店。
正好岳浦发消息过来:【我买了游戏机,你要过来玩吗?】
贺初说:【你最近休假这么多?】
过了一会儿,岳浦才回复:【如果说,我那段时间加班,是为了不错过你呢?】
看到这条消息,贺初愣了愣,手里的奶茶都变得滚烫起来。
下一秒,岳浦把这条消息撤回了,补发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可有可无的表情包。
岳浦问:【有好好涂药吗?】
贺初说:【涂了。】
两人默契地略过刚才的话题不谈,又开始聊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岳浦是个很有趣的人,大部分时间温和极了,偶尔也会喋喋不休地吐槽。
贺初跟所有人都相处得不错,是因为他擅长倾听,也温柔包容。
虽然有时候会被人说没有主见,但大多数人都不会讨厌跟这样的人相处。
而岳浦不一样,岳浦会询问贺初的意见,也认真倾听贺初的每一句话。
贺初感到舒适的同时,却也有些受宠若惊。
他不知道,岳浦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聊了一会儿,岳浦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到吃饭上面,问:【你吃饭了吗?玩游戏到现在,我有点饿了。】
岳浦话里话外隐约有约饭的意思。
【那个……我在外市了。朋友结婚。】
发这一条消息出去,贺初莫名有些忐忑。
他来这边挺突然,完全没有想到向任何人汇报自己的行程。可当岳浦邀请他的时候,他才忽然想起来……或许,自己应该跟岳浦说一下?
毕竟对方上次送自己回家,还在庄子悬面前维护自己。
过了一会儿,岳浦说:【啊……好的。】
贺初问:【昨天你突然被叫到医院……最后怎么样了?】
岳浦说:【一个关系户住院,值班医生没经验,主任才把我喊过去的。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知为什么,贺初看着岳浦的回复,忽然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了。贺初没怎么思考,仓皇打下一行字:
【你饿了吧,那你快去吃饭吧。】
岳浦说:【好的。】
.
老徐家里的事情处理了很久。
结婚是两个家庭变成三个家庭的事情,两边有不同的主意,施工队也有自己的想法。四方碰撞下来,事情很是棘手。
贺初便没有再联系老徐,而是自己一个人在市里呆了很久。
老徐定居的城市,没什么旅游景点,也没太多娱乐。贺初逛了一天半,就已经把所有能逛的地方逛完了。
之后只剩下空虚。
他在庄子悬身上耽搁了七年,除了工作就是跟庄子悬呆在一起。现在辞掉了工作,也离开了庄子悬,一时之间,贺初反而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孤岛,没法跟任何人产生联结。
岳浦这几天似乎很忙,总是在做手术。贺初发一条信息过去,通常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得到回复。
回复的时候,总会附带一张照片,有时候是汗湿的手术帽,有时候是一袋葡萄糖。
贺初知道,岳浦是想说,他没有敷衍自己,而是工作真的很忙。
贺初只好说:【辛苦了……】
两个多小时之后,岳浦说:【我这么辛苦,你回来之后,请我吃饭好不好?】
还没等贺初反应,岳浦又小心翼翼地说:【你朋友什么时候婚礼?我月底能吃到这顿饭吗?】
贺初对着这条消息,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这个月28号,你有时间吗?我朋友的婚宴,你来不来?】
消息发出去之后,贺初心里忽然微微慌乱。
他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好像这样就看不见岳浦的消息了一样。
.
庄子悬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秘书们叫苦不迭,不知道哪里惹他不高兴,只能嘱咐下面的人小心又小心,千万不要犯错。
庄子悬的喜怒无常,竟然传到了老庄总那里。
老庄总叫庄子悬回家吃饭,还叫人带话:“家人比工作重要,再要紧的事情都先放着。”
庄子悬面上不显,下手却更狠,直接抢了对手公司好几个业务。
外界都说,庄子悬虽然年轻,但已经显露出了狼性。在这一代接班人之中,这是一种很罕见的品质。
到了家宴那日,庄子悬按照规定时间回到了家中。
庄母已经在等着了,见他第一眼就问:“怎么瘦了?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庄子悬说:“没睡好。”
贺初给买的熏香用完了,庄子悬让秘书去补,秘书竟然没有找到出处。秘书诚惶诚恐,庄子悬也就没有再压迫对方了。
这熏香看着不起眼,失去了它,庄子悬的睡眠质量猛地降低,庄子悬愈发烦躁。
或许贺初也像这熏香一样,看模样没什么特殊,却在某些方面不可或缺。
可,贺初凭什么?
庄子悬微微出神。
老庄总从书房里走出来,鼻梁上架着眼镜,说:“你最近几个案子,我都看过了。还不错,不过还是没能弥补上次晕倒带来的损失。需要继续努力。”
庄子悬愣了愣,说:“抱歉。”
老庄总坐在沙发上,问:“最近状态不好?”
庄子悬坐在老庄总对面,坐得端正而笔直,不像是回家吃饭,倒像是来述职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述职。
庄子悬仍旧是那个理由:“没睡好。”
“没睡好就好好睡。”老庄总冷哼一声,说:“吃安眠药也好,运动也好。这么多方法,总有适合你的那一个。精力不充沛,怎么掌控公司?”
庄子悬正想要再次道歉。
却听见老庄总话锋一转,有点儿试探地说:“还是说,眼里装着别人,心思变杂了?”
庄子悬猛地抬起头,飞快地说:“没有。”
老庄总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说:“没有就好。任家那小子月底就要回来了,他这次回来是帮他哥巩固国内市场的。”
“以前做错了事,你改正了,我不计较。但从他回来的那一刻,你们就是竞争对手。这个道理,你该明白吧。”
庄子悬眨眨眼,语气平淡而机械地说:“我知道的。”
任天纵月底就回来了……这么快?
庄子悬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开个预收~
《我渣了那渣攻》
霍明决站在酒店门前,看着面前的白月光,对郁丞略带歉意地说:我们分手吧。
郁丞表情一向冷淡,此刻却凉凉笑着,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喂,我分手了。轮到你了。”
炮灰攻拿着爱的号码牌,狂奔而来。
霍明决:?
*双向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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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香薰
卢舟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提前联系上了任天纵。
任天纵在国外从事金融行业,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入职自家的公司,为家人提供助力。
因为不熟悉国内的程序,任天纵行李寄回国遇到了一些问题,卢舟帮忙解决了,因而加上了微信。
任天纵的朋友圈里全是卢舟看不懂的推文,没有半点儿私人信息。卢舟想巴结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找了个话题:【任先生,你什么时候回国?需要人接吗?】
任天纵回消息很快:【不用,我自己联系。谢谢你的好意。】
卢舟:【这么晚了还在工作?现在那边是凌晨五点吧?】
任天纵说:【在加班。】
之后就没有话题了。
卢舟撇撇嘴,觉得任天纵好像变得不那么容易接触了,冷冰冰的,像个机器。
但卢舟是个脸皮厚的,已经押宝任天纵投入了一套房子,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卢舟:【我这边有一套闲置的房产,离任氏集团很近。环境很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这里。反正也没人住。】
任天纵好久没有回答,或许是在“加班”。
卢舟又说:【那小区安保不错,我之前还遇到庄哥了呢。】
这下子任天纵竟然回复了。
任天纵:【哦?】
任天纵:【庄子悬那么挑剔的人,竟然也很满意?那我就叨扰了。】
卢舟笑了笑,你看,人还是有弱点的。哪怕任天纵之前聊天那么生疏生硬,一说到庄子悬还是很感兴趣。
他们旧情未了啊。押宝押对了。
.
贺初在酒店里住着,还是觉得无聊。于是重新做一份简历,在各种招聘网站上投了出去。
好几个hr对他感兴趣,问贺初有没有时间面试。
只要时间不冲突,贺初通通都应下了。
至于那条邀请……
两个小时之后,岳浦终于做完了手术,非常兴奋地拨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
贺初接起来的那一刹那,心里有微微的迷茫。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可屏幕那头,岳浦的表情很高兴。
他还戴着手术帽,偶尔露出的手腕上还有血迹。岳浦眉开眼笑地说:“雁市吗?我还没有去过,我有几个老同学在那边,叫过我很多次啦!”
岳浦看起来太开心了,贺初顿了顿,把自己心头那点儿不适压下去了。
“我当时来过几次,这几天也已经把雁市逛遍了。你来了我可以带你。”说到这里,贺初终于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他顿了顿,说道:“嗯……还是你朋友带你逛吧。我也不是本地人。”
岳浦却摇摇头说:“他们也是医生,医生都很忙的。而且……我还是想跟你逛。”
贺初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只好点头答应。
岳浦手里拿着一张纸,看了看,说:“我这个月排班挺少,我跟人换换,这样就月底就能凑出假来了。”
贺初说:“我请你来参加婚礼……会不会太麻烦了。”
岳浦摇了摇头,非常认真地说:“我很高兴。”
岳浦的语气很郑重,这让贺初有一种自己被珍视的感觉。
贺初从未在庄子悬——这个被错认成男朋友的人身上体会过这种感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贺初沉默了,一会儿气氛就变得奇怪起来。岳浦似乎注意到贺初的犹豫,脸上的笑容也变淡了一些,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贺初说:“我没后悔。”
岳浦就又笑了一下,说:“其实后悔也没有关系,我会劝你再试一试。说不定你可以接受我呢?”
贺初看着岳浦的眼睛,竟然有一种被灼伤的错觉。
贺初说:“我只是担心太麻烦你了。”
岳浦说:“不麻烦啊。雁市是个好地方。”
贺初无意识在房间里四处走走动,岳浦注意到,门背后挂着西装,问:“你还带了西装过去。”
“新买的。”贺初稍微犹豫,说:“我……投了几份简历,待会儿还要出去面试。”
岳浦问:“你打算在雁市发展吗?”
贺初摇摇头,没有说话。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非常确定,只是这几天实在没有事干,游戏都玩厌了,他又只擅长工作,所以才用面试来填补时间。
他就是这么无聊的一个人。
岳浦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雁市是个好地方。”
.
贺初坐在hr对面,hr翻了翻他的简历,说:“你以前都是做房地产的呀,都是销售。”
贺初说:“对的。”
hr说:“你结婚了吗?以后想长期在这边定居吗?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只是你已经二十九岁了,祖籍也不是这边的,为什么要在一个新城市生活呢?而且还是一个新岗位。”
贺初没有想到hr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愣,不知怎么回事,就想到了庄子悬。
如果没有庄子悬那一出,他不会换工作的。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没有什么野心,不然也不会七年都没能晋升了。
他就是这么懒散消极,可庄子悬是毒/药。
贺初再懒,也是有求生欲的。
贺初很快回过神来,说:“虽然是个新挑战,但我认为我能胜任这份工作。”
hr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似乎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沉默了,一会儿,hr把简历放在桌上,说:“麻烦您回去等通知吧。”
一场面试就这样结束了。
贺初投了不少公司,有房地产,也有别的公司,但都是一些跟销售完全没有关联的岗位。
他已经二十九岁了,不年轻了。他唯一的优势是七年的工作经验。
可,既然已经做出了改变,为什么不改变得更彻底一些呢?
他毕业找工作是被辅导员逼迫的,老徐他们都说要是不着急的话能找到工资更高的、更对口的工作。
那时候自己怎么回答的来着?——先找个工作过渡,之后再慢慢考虑吧。
他“慢慢”考虑了七年,终于决定走出来了。
贺初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他的生活好像被完全地打碎了,但也因此能够重组。他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庄子悬,但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想念庄子悬。
庄子悬是个很恶劣的人,但在这份恶劣暴露出来之前,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贺初摇摇头,把庄子悬甩出来脑海。
去旁边的面馆里点了一碗牛肉面,又为下午的面试奔波起来了。
.
庄子悬的过敏越来越严重,身上全都是红疹子。偏偏看过了所有的医生,都没有效果。
秘书整天如履薄冰,连深山里的偏方、道士和尚之类的方法都提议过了,不过庄子悬没有采纳,只是冷冷地看着秘书,说:“想去跳大神就自己辞职。”
秘书只得噤声。
庄子悬埋头工作。
秘书思前想后,也不知道庄子悬的过敏从何而来。如果科学和迷信的方法都不起作用,秘书觉得……可能更多的是心理问题。
悄悄地说,她老板的心理好像也不太正常的样子……不过有钱人家的家事不是她能置喙的,她也只能在心里悄悄地想一想,不告诉任何人。
不过,如果是心理作用的话……
秘书想起庄子悬曾经让她找过的香薰。
是香薰用完了,所以老板才过敏对吗?
秘书想了想,打开自己常用的姐妹群,发了一张照片进去。
【你们有谁知道,这香薰在哪里搞到吗?】
.
六人定律很快发生作用。
贺初又是做房地产销售的,各种各样的人都认识他。
没过多久,就有人找到贺初,给他推送了一个微信。
贺初通过了申请,对面就忙不迭地发来一张照片。
【您知道这个在哪里搞到,对吗?】
贺初有些疑惑,但还是尽心尽力地说:【这个是我一个高中同学自己手工做的,在朋友圈卖。她现在生了小孩比较忙,已经不卖了,抱歉啊。】
对面的女孩子有些失望,说:【这样啊……】
贺初想了想,说:【要么我帮你问问,她要是有空应该会再做的,到时候你再找她买?】
对面很快同意了:【好的!】
秘书有些忐忑地等待消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是自己手工做的微商产品。
自家老板从头到尾都用消费主义武装着,什么都是最好的最精致的,为什么会用这种东西?
正在她漫无边际瞎想的时候,办公桌上一片阴影。
秘书抬头一看,看见了面露霜色的庄子悬。
秘书心里咯噔一下,这算工作时间聊私事吗?
谁想到庄子悬死死盯着她的屏幕,说:“你怎么有他微信?”
秘书没反应过来:“谁……谁?”
秘书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再抬头的时候庄子悬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一贯的严肃正经,不苟言笑,让人看不清他的深浅。
庄子悬说:“问清楚他现在在哪里。”
秘书:……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订阅~这篇从开文就波折挺多的,希望接下来更新能够稳定下来吧~会尽量多写一些的,晚上大概率还有一章~
第31章 打分
贺初拿到了好几个工作offer。
工资不算太高,比起七年的工作经验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低于平均水平了。
但贺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本来就是想开始新的生活,总是惦记着已有的基础,晚上会让自己囿于过去。
老徐家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找贺初吃了个饭。
老徐知道贺初在找工作,顿时非常震惊,他甚至犹豫了一下,问:“你真的确定在这里生活了吗?”
老徐是个实在的朋友,他说出希望互相照应,那就是真的会互相照应。
只是他觉得贺初做决定太快了,不符合贺初一贯的性格,反而像受什么刺激一样。
贺初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可意外来得太快了。
贺初在又一个面试结束之后,一出公司竟然看到一个女孩子站在自己面前。
贺初认识这个女孩子,她前几天在微信上找自己问香薰的事情,贺初就把高中同学的微信推过去了。
他本以为不会有后续了,结果对方还跟她闲聊了几句,说睡眠不好,没有香薰就睡不着觉。朋友送的香薰用完了,很有效果但又不知道怎么去补,辗转才找到贺初。
贺初没仔细想为什么对方会找不到先前那个“朋友”,他随便聊了几句,中间提到了雁城。
对方怎么……找过来了?
真人跟朋友圈里的照片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好看一些。
女生拦住了贺初,脸上似乎有些愧疚,说:“贺先生,您能等一下吗?”
贺初顿时警觉起来。
女生有点着急,说:“我老板找你有点事情。”
老板?她老板是谁?
这个问题在贺初脑海里转了一圈,紧接着公司里就走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庄子悬,还有一个是这公司的副总,贺初来面试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了。
庄子悬还是那副挺拔的精英模样,视线漫不经心地从贺初脸上掠过,然后停下,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找到贺初的方法有些狼狈,所以在贺初面前,庄子悬还要维持着莫名其妙的自矜与“体面”。
贺初脸霎时白了。
副总说:“庄总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庄子悬说:“今天就到这里,你进去吧。”
副总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公司。
庄子悬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朝贺初走了过来。
庄子悬走路的样子也是好看的,只是——
贺初在颤抖。
庄子悬解下脖间围巾,把贺初围了起来。
庄子悬说:“天这么冷,不知道照顾自己?”
脖子被笼罩得严严实实,贺初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是庄子悬常用的那一种,贺初清楚地知道能用多久、要提前多久去预定。
贺初这时候才感到冷。
秘书站在不远处,体会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
老板这是……在追人?
贺初说:“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庄子悬回头看了一下这家公司,心想它真小啊。这些年经营不善,他一说要全价买过来,对方就忙不迭地同意了。
庄子悬说:“你想在这里工作?管仓库太埋没你了。”
贺初还是问:“你怎么找过来的。”
但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贺初朝秘书看了一眼,眼神很冷,如坠冰窟。
秘书没来由觉得愧疚,竟然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知道贺初在哪个城市之后,事情就变得很容易了。
庄子悬不屑解释,只是朝秘书偏了偏头,说:“开车,回酒店。”
庄子悬抓着贺初的手,把贺初牵到了车里。
贺初忘记了反抗,还沉浸在绝望里。
庄子悬说:“你的东西我都叫人准备好了,不用回去拿。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散心?”
贺初说不出话来。
庄子悬转头看贺初一眼。
贺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睫毛在颤抖,像一只蝴蝶。
这是庄子悬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跟任天纵很不一样,但……有些意思。
庄子悬说:“吃饭了吗?想吃什么?”
贺初一直没有说话,甚至转头望着窗外,手也握成了拳头。
秘书在前头开车,眼睛都不敢乱瞟。
庄子悬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语气淡淡地说:“那直接回酒店。”
更渗人一些。
庄子悬带着贺初到了酒店,这是市中心最好的酒店,房间比贺初临时租的小公寓还要好上不少。
房间里有沙发和椅子,庄子悬却指着床说:“坐。”
贺初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他仰起头看着庄子悬,语带哀求道:“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以为自己逃到外省,就能躲开庄子悬,却没想到终究是徒劳。
他开始憎恨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同理心?要是能够忽略那个关于香薰的求助,是不是就不会被庄子悬找到了?
庄子悬捏着他的手腕,慢慢摩挲把玩。
抓住了。
他抓住了贺初,并且不会叫他跑掉了。
庄子悬慢条斯理地说:“你说的话,我仔细考虑过了。你想工作,可以;你要自由,也可以。你喜欢在这个城市生活?那就随你。你甚至可以对所有人说……”
“我是你男朋友。”
说这句话之前,庄子悬停顿了几秒钟,然后靠近贺初的耳朵,轻轻地用气流说。
这本该很撩拨人。贺初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庄子悬现在说这个,有用吗?
“你投简历的那家公司,是一个小公司,经营不善。没上市,也没什么前景。但如果你喜欢,可以在你工作,什么岗位都可以。”庄子悬说:“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人,甚至是‘男朋友’。你可以随便玩。”
“这样,足够了吗?”庄子悬说:“我会定期来看你,保姆和司机也都配好,那些事情也不用你来做了。”
贺初离开之后,庄子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既然那栋房子没有让别人知晓过,那么所有的打理工作都是贺初来完成的。
时间和精力,贺初投入了很多。
这就是贺初前段时间爆发的理由——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贺初觉得受委屈了。
庄子悬想出了补偿措施。
贺初在一旁听着,心里越发觉得奇怪。庄子悬这个人……真的不懂爱吗?他不是爱过任天纵吗?
贺初摇头,说:“我不要。”
那么多公司,总有庄子悬没办法插手的地方。
如果这个城市不行,那就下一个城市。如果所有城市都不行,那就去深山老林里隐居。
贺初低着头不看庄子悬,庄子悬只能看到一个固执的头顶。
贺初这拒不合作的态度,无端让庄子悬郁燥。
庄子悬压抑着火气,说:“你还想要什么?”
贺初说:“放我离开。”
庄子悬伸出手,在贺初头顶轻轻地拍了拍,似乎在嘲笑他这个要求有多么幼稚一样。
庄子悬的手往下挪了挪,说:“去洗澡吧,我们很久没有做过了。”
声音沙哑,带着某种特殊的气息。
贺初说:“你找我,就是为了上床?”
“那不然呢?”庄子悬竟然露出了某种类似于疑惑的表情。
贺初盯着庄子悬,没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庄子悬皱了皱眉。
他敏锐地意识到,贺初似乎在给他……打分。
就像hr给应聘者打分一样。
庄子悬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正要说话,却看见贺初扯着嘴角,不带任何感情地笑了一下,说:
“跟你在一起七年,我从来没爽过。所以,我凭什么要跟你上床?”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更新完啦~明天要出去玩,不一定能更新~不过我会尽量的~
希望大家天天开心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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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不带你
这句话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贺初很清楚。
他不知道彻底激怒庄子悬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但他此刻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庄子悬干涉他的生活还不够,还跟到了别的城市,试图再次掌控他的工作、他的生活。
听听他说的什么话啊,“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人,甚至是男朋友”,庄子悬打算用一整个公司来“金屋藏娇”?
贺初不觉得深情,也不觉得贵重,只觉得恐怖。
在庄子悬心里,人类就是可以这样轻而易举收买的东西?
贺初看到庄子悬的表情一瞬间变了,眼底像是刮起了暴风,愤怒要把一切都吞没。
贺初心如止水。
可是下一秒,庄子悬眼底的愤怒就通通消失不见了。
他甚至对着贺初笑了一下,说:“那在床上是谁叫得那么骚?”
贺初感受到屈辱,正打算说话的时候,就看见男主角解开了衣领。
庄子悬上前一步拥住贺初,以一种极其温柔的架势送出一个吻。
他的唇舌都是柔软的,甚至因为动作而让人产生一种“有爱存在”的错觉。
贺初伸手要推开庄子悬,但庄子悬抓住了他的手,摩挲起指根。
庄子悬熟悉贺初的每一寸,更是调/情的高手。
贺初所有的反抗被闷在喉咙里,除了甜腻的呼吸声以外,什么都不能传达出来。
……
如同一叶扁舟,在海里上下浮沉。
这一次,庄子悬几乎完全在取/悦贺初,他所有的强势都包裹着一层温柔,变得难以拒绝。
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贺初四肢发麻,眼前甚至有白光闪过。
庄子悬喉咙动了动,问贺初:“怎么样?爽了么?”
贺初的一切肢体动作都在诉说答案……他甚至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爽的。
庄子悬便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好像他这样就征服了贺初似的。
庄子悬说:“你看,我们彼此需要。”
贺初浑身脱力,也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庄子悬,要怎么样才能沟通。
贺初一只胳膊压在眼睛上,以此挡住所有灯光。贺初疲惫地闭上眼睛,说:“你能服务我一次,还能一直服务我?你想要我,不就是让我服务你的么?”
庄子悬听见“你想要我”这几个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想反驳贺初根本无关紧要。可常年的谈判本能阻止了他,庄子悬说:“你是因为这个不爽?过去我或许忽略了你的需求,今后会尽量改变。今天应该足够证明我的诚意。”
贺初说:“想想任天纵吧。”
贺初现在完全不想跟庄子悬继续呆在一起了……即便他内心深处可能依然喜欢着庄子悬。
可,喜欢不代表合适,也不代表一定要在一起。人总是会被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东西所吸引,但差异太多的人生是没办法强行凑在一起的。
无论庄子悬对贺初是否还有吸引力,贺初都只想尽快远离庄子悬。
他这一刻竟然想让任天纵快些回来,庄子悬有了任天纵,大概就会忘记自己了吧。
可没想到庄子悬的脸又沉下来了。
“你非提他不可?”
贺初说:“那不然等他回来了,你想把我怎么办?放在这边当空降情人?大部分时候跟他在一起,‘出差’的时候来见我?就算你不尊重我,求求你尊重一下任天纵吧。你不是很喜欢他么?”
贺初的语气很奇怪,一点儿也不像是欲拒还迎,反而像是真的这么想一样。
庄子悬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说:“这是我们俩的事情,与他无关。”
贺初依旧保持着胳膊压住眼睛的姿势,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庄子悬不喜欢贺初这个表情,于是说:“你好好休息,我去洗个澡。”
他忙了半天,自己还肿着。
贺初没什么表情,像是已经睡着了似的。
·
庄子悬洗完澡出来,贺初还真的睡着了。
他被折腾了一通,精力都泄光了,此刻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竟然有种婴儿般的纯真感。
庄子悬站在床边,刻意遮挡了灯光,让贺初脸上一片阴影。
这种“自己把贺初笼罩住”的感觉,莫名让庄子悬心情大好。他慢慢弯腰伸手,摸了摸贺初的脸颊。
贺初皱着眉头,无意识地动了一下,还伸手把庄子悬的手掌拿开了。
庄子悬再一次覆盖上去,然后并不用力地拉扯贺初的脸颊,让贺初脸颊自然变形。
贺初咕噜了一句,又睡着了。
庄子悬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贺初安安静静的样子,他真的很喜欢。
即便睫毛颤动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任天纵。
正在这时候,贺初的微信电话响了。
庄子悬拿过来,非常自然地把微信电话接起来了。
电话那头是老徐,看见一张冷峻而帅气的脸,愣了一下,说:“请问,你捡到这个手机了吗?”
老徐不认识庄子悬,看到庄子悬的第一反应,就是贺初手机掉了,被别人捡到了。
——庄子悬身上的霸总气息实在是太强烈了,完全不像能跟贺初产生纠葛的人。
庄子悬挑挑眉,说:“贺初的朋友?”
老徐又愣了一下,说:“你是……”
庄子悬切换前置摄像头,把熟睡中的贺初拍了进去。所幸这次足够温柔,身上并没有什么痕迹。但贺初没有穿上衣,还是非常容易看出来的。
老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精彩,隐隐约约还有一种奇怪的、为朋友骄傲的自豪感。
“我是贺初的……”庄子悬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男朋友。”
老徐顿时说:“不可能。你们分手了。”
庄子悬说:“他这么跟你说的?我还在挽回。”
老徐微微皱起眉头,关于庄子悬,贺初描述得不多,老徐也不知道他们俩人之间的具体情况。
按照睡了的样子来看……是破镜重圆了?
老徐半信半疑,眉头松开了一些,但还是保持着谨慎,说:“贺初醒了之后,你可以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吗?我有事情跟他商量。”
庄子悬说:“可以。他在这边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了。”
老徐盯着屏幕里重新出现的庄子悬的脸,说:“贺初没有想跟你和好,对吧?”
庄子悬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出现了差池。
老徐只见对面神色一冷,微信电话就被挂断了。
……
贺初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误入一个妖精的洞穴,有很多触手一样的藤蔓缠绕着。他怎么跑也跑不出那个洞穴,只有藤蔓密密麻麻地追上来,把他整个人给牵扯住。
梦里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感太真实了,贺初无法呼吸,从梦里醒了过来。
一醒来,就看见庄子悬躺在自己另一边,倚靠着床背,还用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胳膊和额头。
庄子悬转过头,慢条斯理地说:“你醒了?”
贺初猛地从床上窜起来,开始穿衣服。
庄子悬这一次倒不阻止了,而是饶有兴味地盯着他,说:“二十八号,你朋友婚礼。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不过我的行程比较紧,下次还是提前说比较好。”
贺初愣住了,问:“你怎么知道我朋友结婚?”
他没有跟庄子悬说过。
即便以前不小心提到过,庄子悬也一定没有在意。
他为什么会知道?!
庄子悬说:“昨天晚上你睡着之后,老徐打电话过来了。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还让你给他回一个电话。”
贺初表情凝重起来。他捏着衣服一角,说:“你看我隐私。”
庄子悬上下抬了抬眼,目光落在贺初身上,好像在说:你哪里我没看过?
只是嘴里说的却是:“28号那天,我会把时间腾出来。”
贺初咬紧牙关说:“不用劳烦庄大总裁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庄子悬挑挑眉,似乎有些疑惑:“你已经跟朋友说过了会带人过去,你该不会想爽约?”
……庄子悬果然看了聊天记录。
贺初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屈辱,可这个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以为我要带你过去?”贺初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比庄子悬更迷惑。
“我有别人了,不带你。”
听见自己的冷淡而充满恶意的声音,贺初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猫不太舒服,断断续续折腾到现在。
暂时先更一章,白天或者晚上应该还有……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555555小谢会好好码字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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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工作
庄子悬来这边,也是好不容易腾出了一天时间。
第二天早上十点,庄子悬就离开了。
他给贺初留下了一张银行卡,还留下了一张名片。
这名片上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除此之外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庄子悬想让贺初做什么。
贺初把名片扔进了垃圾桶,他反正不会按照庄子悬的设计去生活。
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个干练的女人站在门外,说:“贺先生,我是施敏。”
这就是庄子悬留下来的名片。
贺初愣了一下,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在门外站了多久了?”
施敏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说:“五个小时了。”
那就是五点就在这里等着了。
贺初说:“那你赚钱不容易。”
施敏说:“应该的。请问贺先生现在有什么需要呢?”
贺初摇摇头,说:“什么都不需要。”
施敏却挡在贺初面前,面上依旧带着微笑:“您在找工作吗?想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呢?理想的工资薪酬是多少呢?”
贺初说:“我不找工作了。你帮不上我。”
施敏说:“我会尽力而为。”
施敏看起来不声不响,却没想到是个死缠烂打的。
贺初被缠得没有办法了,只好冷冷地说:“我要离开庄子悬,你做得到吗?要是做不到,就什么都不必跟我说了。”
施敏这才稍稍让开一些,说:“我会加您微信,也会给您发送短信。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吩咐我。”
施敏退到一旁,还是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贺初都已经离开了,忽然想起什么,往回走了几步,问:“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
施敏犹豫了一下,报出了一个数字。
贺初听完之后,笑了一下,说:“我想要跟你差不多的工作,你问问庄子悬能不能搞定?”
施敏愣了愣,没想到贺初会这么说。
贺初耸耸肩,解释道:“给庄子悬的情人当助理……我伺候过那么多客户,应该能胜任吧?要么你去问问庄子悬,我行不行?”
施敏面露难色。
贺初笑了一下,说:“如果庄子悬非要给我安排工作的话……那我只想要这一个。”
.
贺初打发了施敏,转头就接到了施敏发来的短信和微信好友申请。
贺初把短信删掉,又把好友拒绝掉。
然后给老徐发了条消息。
老徐很快问:【你现在在哪里?一个人吗?】
贺初说:【昨天晚上那个人,说的所有话都不要当真。】
老徐迟疑:【……他是?】
贺初说:【是我给你说了七年的那个人。】
贺初说:【但,不是我前男友。】
老徐说:【行吧!有空见面说,你今天有空吗?】
贺初很快同意。
他现在这个状态,哪天没有空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实在没有时间了……字少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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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讨论
这次见面老徐约在了一个安静的咖啡厅。
这是很不同寻常的,老徐性格比较随意,他和贺初见面,一般都约在烧烤店或者大排档之类的地方,要稍微正式点,也会去酒吧。
既然选择了咖啡厅,说明他想要一个安静的可以聊天的地方。贺初也明白老徐是为了什么。
自己的生活,实在是太让朋友担心了。
老徐一个人,过来之后就把手机静音收起来了,然后一脸严肃地问:“昨天那个人是谁?”
贺初说:“是……我一直跟你提过的人。”
老徐说:“那你为什么说,他不是你前男友?复合了还是怎么样?昨天他说他还在挽回。”
贺初愣了一下,没想到庄子悬是这么跟老徐说的。他甚至以为庄子悬直接宣示主权的。
贺初摇摇头,说:“是我搞错了,从头到尾我们就不是谈恋爱,而是……炮友。”
“炮友?”老徐急忙问:“什么意思?七年的炮友,你不是说是谈恋爱吗?”
贺初摇了摇头说:“他最开始就没有想跟我谈恋爱。当初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刚跟前男友分手颓废了两年,他把我当成炮友了。也是我自己蠢,从来没有向他确认过什么。”
老徐说:“怎么回事?你们俩谈恋爱不是挺甜蜜的开心的吗?我一直以为你不需要担心,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贺初说:“的确挺开心。他得到的慰藉,我也得到了虚假的爱情。唯一的问题就是我错误地把他当成我的男朋友,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修正了。”
“那你们昨天是怎么回事?他说他在挽回你?”老徐顿了一下,问:“你们昨晚……睡了?”
贺初停顿了好久,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还喜欢他吗?”
贺初还以为老徐会谴责自己,却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你不骂我?”
他愣了愣,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苦涩地点头,说:“应该还喜欢吧……只不过我们俩不是一路人不适合在一起。”
老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既然你还喜欢他,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喜欢他,你睡了他,那就是你赚了啊!即便你们不适合在一起,可前面七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说句不好听的,不管那样的状态叫什么,是不是谈恋爱,你也觉得甜蜜且快乐。我不会为了你的快乐而责备你。”
贺初实在没有想到,老徐会这么说。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并说不出来,因而显得颇为纠结。
老徐说:“你把它当成一个按/摩/棒,不要付出真心呢?我看他长得还挺帅的。”
贺初说:“可是……”
“睡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如果你们性生活和谐,这样又有何不可?他说他想挽回你,是想继续之前的状态,还是让你转正呢?他的感情生活混乱吗?又可能进入到一段单纯的恋爱中吗?”
性生活倒是挺和谐的,跟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快乐呢?只是贺初一想到庄子悬不喜欢自己,只是拿自己来解决生理需求,就感到痛苦。
自己的真心被人拿来当工作,怎么可能不痛苦呢?
而庄子悬的挽回……
想到这里,贺初苦笑起来,说:“他想让我当他的编外情人。”
“情人?”老徐眉头皱起来了。
“他跟白月光青梅竹马,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分手了。他颓废了两年,几乎成为了一个流浪汉,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捡到他的。我们好了……”贺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现在觉得他和庄子悬的那段时间不能称之为“好”,但他实在找不到别的词了。“我们好了七年,现在白月光回来了,我也终于明白了,我们不是谈恋爱,而是单纯的炮友。我提出分手,他纠缠不清,影响到工作,所以我才辞职。他追到了这边,说要让我当他的情人。”
“情人?”贺初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他要给我开一家公司,让我在里头作威作福。他说他会不定期过来看我,但他不会放弃白月光。这算挽回吗?我有点搞不懂他了。”
贺初摇摇头,光是说出这些内容,他都觉得恶心。
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告诉老徐。承认自己看错了人,是一件很痛苦很丢脸的事情。
他本想把这些难听的东西忘掉,埋在心里,却没想到说出来之后更加畅快。
老徐这时候出离愤怒了,骂道:“我靠,他这是什么意思?!”
贺初愣了愣,说:“你刚刚还劝我自己爽了就醒了,现在怎么这么生气?”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辞职跟他有关。”老徐非常严肃地说:“无论什么情况,他干涉你的工作就是不对。他家里很有钱吗?不仅能干涉你原来的工作,还能在这边给你……‘开一个公司’?”
直到现在,贺初也不知道庄子悬到底是什么背景。他只能说:“比我想象的有钱得多。”
老徐抓起手机,说:“快走。”
“嗯?”
还没等贺初反应过来,老徐就飞快地在小程序上付款,然后站起来,催促道:“走啊?”
贺初有些迷茫,说:“现在?”
老徐说:“听你的描述,他经常这样不讲道理。钱把他的霸道和私欲包装起来,他不会认为自己有一丁点的错误。有多少公司就是被这样的‘空降’搞垮的?你不要被糖衣炮弹击倒,一定要懂得反抗,才能真正地逃离他。”
老徐是风风火火的性格。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如此快速地做出决定。
贺初仰头看着老徐,眼里是羡慕和敬佩。
要是自己能早点跟老徐坦白,而不是藏着掖着不肯说,老徐是不是早就能够判断出来,庄子悬不是一个好人呢?
那自己是不是早就能够逃离这个漩涡了呢?
贺初说不出什么,他只依稀觉得,这些事情好像都跟性格有关。
如果他不改变,他还是会被庄子悬捕捉到的。
短暂的失神之后,贺初好像忽然想通了什么。他站起来说:“走!就现在。”
不要再想着喝完这杯咖啡了……庄子悬行动力惊人,不能有一丁点的犹豫和拖延。
贺初的确是想通了……可是当他和老徐走到咖啡馆门口的时候,他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施敏坐在最靠近门的位置上,对贺初笑了一下,说:“贺先生,好巧。您现在要去哪里?我可以送您一程。”
贺初的脸一下子白了。
老徐一看贺初的表情,就意识到了什么。他往前走了一步,问:“你是谁?”
施敏说:“您是徐先生吧?听说您不久之后大喜,我提前送上祝福。”
老徐皱了皱眉,说:“你怎么知道?你为谁工作的?”
施敏说:“您二位现在要去哪里?正好我有空,送你们一程吧。”
老徐说:“不用了,我老婆会生气的。”
说完这句话,老徐就推开了咖啡厅的门,带着贺初一块儿走了。
老徐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施敏还是坐在那个座位上,慢慢地喝咖啡。
老徐对施敏印象不好,便问贺初:“你怎么又招惹上了一个女人?她是冲着你来的吧?看不出来,你的烂桃花竟然这么多。”
老徐半天没有听到贺初的回答,他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贺初已经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贺初呢喃道:“你说得没错……我得走了……我不能拖累你们……”
老徐推了推贺初,说:“今天我出来见你,是跟你嫂子报备过的。我得带你回去,不然她以为我撒谎,真要跟我闹了。”
“可是刚刚那个女人,是庄子悬的人。”贺初有些惊慌地看着老徐,说:“她一直跟踪我,还知道你的事情。我不能连累你。”
看见贺初的表情,老徐隐约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之前觉得,这只是普通的情感问题。现在看来,却涉及到更多的事情了。
老徐神情也变了,但还是说:“你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要去哪里?你现在太慌乱了,也没办法拿主意。先去我家缓一缓,之后再做决定。”
老徐态度很坚决,贺初微微镇定了下来。
或许是自己把庄子悬想得太坏、太强大了?
贺初吸了一口气,把多余的忧虑都抛诸脑后了。
老徐带着贺初回到了家里,嫂子本来喜笑颜开的,结果看到他们俩的表情,也愣住了,问:“怎么了?”
老徐说:“进来说。”
贺初把庄子悬的事情完整地说了一遍,又因为这是第二次述说,所以变得连贯了不少,也添加了许多细节。
嫂子听完之后,表情也变得很严肃。
“他追到这边,还派人跟踪你,都可以报警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贺初低着头说:“对不起……”
嫂子说:“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姓庄的错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去别的城市旅游吗?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老徐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问:“你之前说,要带一个人来参加我的饿婚礼……应该不是他吧?”
贺初愣了愣,脑海里浮现岳浦的模样。
老徐说:“你要不要……找他商量一下?如果他靠得住的话。”
贺初还来得及说话,手机就响起来了。
是岳浦打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完蛋,小庄好像越来越糟糕了23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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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景区
岳浦打电话过来,是问他衣服带得够不够,老徐的城市降温了。
贺初当着老徐夫妇俩的面接了电话,略微窘迫地说:“够了,够了。不够就买……”
岳浦说:“其实是我逛街的时候看到一条围巾,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就自作主张买下来了……不管冷不冷,等参加婚礼的时候,我带过去给你吧。”
贺初说:“好的。”
这样干巴巴地对话之后,就好像没有话题了。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岳浦突然问:“你今天心情不好?”
贺初说:“没有啊……”
岳浦说:“那我听错了,你想看一看那条围巾吗?”
贺初慢慢吞吞地说:“只是……我在想一些事情。”
岳浦“嗯”了一声,既不催促,也不转移话题。
贺初很少这么主动地跟岳浦说心事,所以岳浦还有一些紧张。
贺初说:“算了,没什么大事,那条围巾长什么样?你微信发给我?”
岳浦说:“正好我这边要忙,我把照片发过去。我挂了。”
岳浦挂断了电话,没多时就把围巾发过来了。
老徐夫妇在一旁,此时眉眼间带着奇怪的笑意,说:“这个是你要带来婚礼的人?定下来了没有?”
贺初愣了愣,摇头说:“没有。”
他现在有点后悔,邀请岳浦来参加婚礼了。
庄子悬这个样子,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他不想连累岳浦。
老徐说:“听起来人还不错,要是喜欢的话,就可以定下来了。不过这一次得问清楚,是不是谈恋爱。”
贺初没有说话。
从认识的那一刻起,岳浦就对他很关照。或许是因为自己是病人,或许还有掺杂着别的东西……但无论如何,岳浦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但贺初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
他好像还喜欢庄子悬……即便他在喜欢的同时又那么厌恶、害怕庄子悬。
人类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吧。
如果自己不喜欢岳医生,怎么能够跟他在一起呢?这不是另一种欺骗吗?
贺初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东西,因为自己好像给了岳医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贺初垂眸,说:“我先回酒店收拾东西。其他的事情……再说吧。”
看出他不愿意多谈这件事,老徐愣了愣,只好说:“那好吧。”
送贺初出门的时候,老徐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感情的事情,不能拖延不能逃避,要好好面对自己啊。”
贺初点点头。
.
回到酒店,贺初果不其然看见了施敏。
施敏就住在贺初对面,此刻开着房门等他,说:“我就在这里,您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随时吩咐我。”
贺初皱着眉头,说:“你跟了我一天,不累吗?你还穿着高跟鞋。”
施敏没想到贺初会说高跟鞋的事情,愣了一下,说:“谢谢关心。”
贺初说:“我不是关心你。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这么辛苦,就不用跟踪我了吧。你跟踪我的方法都合法吗?”
施敏稍稍低下头,说:“我的行为没有任何法律风险。”
“都跟踪、人肉了,还没有法律风险吗?”贺初冷笑一声,说:“真是神通广大啊。”
施敏说:“我只是想为您提供服务。”
“我不需要服务,”说完这一句话之后,贺初又想到了什么,说:“你告诉庄子悬了吗?我想要你这份工作,给他情人当助理。”
施敏面露难色,说:“我还没有跟庄先生沟通,如果是这种需求的话……建议您亲自对庄先生说。”
贺初没有再对施敏多说一句话,转身进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门刚一关上,庄子悬的电话就来了。
贺初感到有些窒息……是这样的如影随形吗?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庄子悬是个这样的人?
贺初没有接电话,电话自动挂断了。但庄子悬不依不饶,又打过来一次。
贺初疲惫地接通了电话,第一句话就是:“请不要派人跟踪我,我不会同意你的提议。”
庄子悬重复了一遍:“跟踪?”
施敏怎么做事的。庄子悬皱眉,心中不满。
贺初说:“不是你派她跟踪我的吗?你这样有什么意思?你非要把我逼上绝路不可,对吗?”
庄子悬说:“我只是想给你提供一些帮助。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抱歉。”
贺初说:“你到底想怎么样?留个施敏在我旁边,是想要监视我吗?我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在你有过的那么多人里,也并不特殊。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庄子悬说:“你想要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给不了?”
庄子悬的语气轻飘飘的,甚至带有种“我倒要看看你想要什么”的轻蔑感。
贺初立刻笑了一下,说:“除了钱,你还能给什么?”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钱能买到的东西太多了,你还不明白。”
贺初说:“钱能买到爱吗?能买到真心吗?假若我想要你只爱我一个人呢?假若我想要你跟任天纵再也不见面呢?”
庄子悬说:“关他什么事,你为什么总要提他。”
“你果然不懂,”贺初摇摇头,失望地说:“那你去买别人吧。我不卖。”
庄子悬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贺初说:“放过我。”
庄子悬说:“这不可能。”
两个人的核心诉求产生了矛盾,没一个人肯让步。
贺初直接挂断了电话。
庄子悬在电话这头,听着“嘟嘟嘟”的挂断声,表情不是很好看。
司机小心翼翼地说:“庄先生,机场到了。”
庄子悬却捏着手里的机票,阴晴不定地说:“回去。”
他难得明天没什么事,这时候还想去陪陪贺初。
可贺初这样狮子大开口,他反而没什么兴趣了。
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庄子悬想,现在还摆不清自己的地位,在要求些什么呢?
.
贺初并不知道庄子悬内心的一系列想法,也不知道庄子悬本来想过来但并没有过来。
只是跟庄子悬通完电话的半个多小时后,贺初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贺初从猫眼里看到,敲门的人是施敏。
贺初打开门,却并不让施敏进去,只是问:“有什么事?”
施敏说:“贺先生,我没有恶意。我过来只是想跟您说,有些事情我做过界了,庄先生提醒我了。我已经退房,之后也不会在您身边出现。会有另外的人接替我的工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的下一任。”
施敏递过来一张名片。
贺初有些疑惑,他觉得施敏状态不太好,似乎是……哭了。
贺初一只手接名片,一边问:“庄子悬他,骂你了吗?”
施敏飞快地否认:“没有。”
可越是这样,贺初越是明白庄子悬骂她了。
贺初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自责感,好像是因为自己找庄子悬“告状”了,才会连累施敏遭殃。
贺初也经常被客户骂,此刻的他生出一些物伤其类的感受,说:“你以后面对别的情人……不要那么咄咄逼人了,会让人有压迫感。”
谁知施敏却说:“庄先生没有别的情人。”
贺初一愣。
施敏自知失言,连忙低下了头,说:“我不是想说庄先生的八卦……只是,我的确没听说过庄先生有在您之外的人。”
贺初问:“你跟庄子悬几年了?”
“六年。”
“你之前知道我吗?”
“……不知道。”
贺初笑了一下,说:“我跟他七年了,你都不知道我的存在。那么有别的人,你又怎么会知道了。”
施敏愣了愣。
贺初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说:“即便现在没有,也快有了。”
庄子悬一直闭口不谈任天纵的事情,不就是因为他舍不得任天纵,两边都想要吗?
贺初猜测,庄子悬现在为了自己花费这么多精力,无非是因为任天纵还没回来,他不确定任天纵还会跟他在一起罢了。
骑驴找马,古今有之。
.
施敏离开之后,贺初就睡下了。
他不知道施敏将为此受到什么惩罚,但他也懒得管了。
再怎么样,施敏也只是员工。她对待自己的态度,自然是跟随庄子悬的指示来。
庄子悬不想给自己自由,拿自己当个没脾气的泥人看待,施敏自然亦步亦趋,不放自己离开视线。
庄子悬调开施敏,难道就想一笔勾销吗?他当自己是傻子吗?
贺初心里憋着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那口恶气却还没有散去。
微信提示音响起来的时候,贺初很是有些生气。
可看到消息,他就愣住了。
岳浦:【我已经在你这边了,我定了一家酒店,你醒了可以找我。】
岳浦:[定位]
贺初看到这条消息,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岳浦怎么过来了?
消息是五分钟之前发过来的。
贺初连忙回了一个微信电话过去。
岳浦很快就接起来了,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仆仆的风尘。
岳浦说:“你醒了?是我发消息吵醒你了吗?早知道就醒了再发了……不过我现在有点困,担心一觉睡到中午。我想早点告诉你。”
贺初说:“你怎么过来了?”
岳浦说:“跟你打完电话之后,总觉得你不开心。后来我想了想,你一个人在那边,朋友忙婚礼的事情,也不会陪你,你应该挺孤独的。所以我下了手术就过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话,我明天见你一面就走。”
岳浦声音很困,贺初知道对方没有说谎。
深夜里一切都很安静,因此连心跳都变得明显起来。
贺初感到自己脸颊发烫,他没有说话。
这沉默让岳浦难安,他轻轻地呵了一口气,说:“如果你不想见我的话,那我现在就回去……”
贺初飞快打断了他:“不用回去。”
岳浦愣了愣。
贺初说:“这边有个风景区,我一个人还没去过,你要去吗?有套票,第二个人半价。”
贺初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并不规律。
然后他听见岳浦有些欣喜的声音:“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giao!!昨天写完了!!但是忘记发出来了!!!
啊啊啊最近事情有点多,总是忘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章发红包补偿……(上一次的红包刚刚发啦,我发现我把这事也给忘了……真的对不起大家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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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该死
贺初也对老徐表达过类似的疑惑,老徐叹了一口气,说:你就是太自卑了。人和人之间,还不就是玄妙的荷尔蒙?你可以喜欢渣男,怎么人家好男人就不能喜欢你了?
因为自卑,所以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好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容易吸引渣男。
贺初觉得老徐说的很有道理,要是自己硬气一点,在最开始就向庄子悬要一个名份,事情或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吧。
为了鼓励贺初,老徐还开玩笑地说:你瞎,那医生也瞎。看你们俩谁瞎得更厉害罢了。
贺初却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
贺初一出电梯,就看见了岳浦。
岳浦就站在电梯门口,像是在等电梯一样。
贺初眨了眨眼,说:“你要上去吗?”
“我……在等你。”岳浦有点儿脸红,没有解释多余的什么,而是拿出一条围巾说:“这是我给你买的围巾,你要试试吗?”
贺初接过围巾,围在脖子上。
围巾很暖和,摸起来也很舒服。贺初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抱歉,我……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
岳浦摇摇头,说:“我也是昨天心血来潮才买的,算不上什么礼物。时间太紧了,就算要回礼,也来不及准备的。”
贺初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边走,说:“你突然来这边,工作不要紧吗?”
岳浦说:“之前总是帮人代班,攒了不少人情。偶尔调一调,没问题的。”
贺初又问:“你吃早饭了吗?”
岳浦说:“没有,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吗?”
贺初和岳浦找了一家早餐店。
等餐的时候,贺初有些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也不看岳浦,就把头埋在围巾里。
岳浦说:“我……很恐怖吗?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贺初连忙抬起头来,说:“没有的事情……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你一直在躲避我的眼神。”岳浦笑了笑,说:“或许,是我太着急了。”
贺初知道岳浦说的“着急”是什么意思……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低声说:“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话音刚落,店员就端着食物过来了。话题不得不中断。
贺初点了一碗馄饨,馄饨热热的,吃着吃着,贺初身体暖了起来,那股莫名其妙的不适应感也消失了。
吃完之后,贺初抬手付账。结果一转头,看见岳浦正撑着下巴,在看自己。
贺初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但终究没有躲避,只是轻声问:“你看我干什么?”
岳浦说:“在等你请我吃早饭。我连夜的飞机,的确是有些辛苦了。”
岳浦的声音含着笑,一听就知道是在开玩笑。
贺初也笑了笑,说:“这顿饭没花多少钱,要把你机票钱请回来,得吃一百顿呢。”
岳浦顿了顿,说:“好啊。”
贺初低下头,也不知听到没有。
贺初买了两张景区的票,要爬山。
买票之前贺初还问岳浦:“岳医生,我的腿可以爬山了吗?”
岳浦说:“现在没问题了。要是你爬不动了,路边有轿子,就当给人家创收了。”
贺初愣了愣,说:“还有轿子吗?我不清楚。”
“有的,我上次来……”说到这里,岳浦顿了顿,然后非常自然地说:“我上次去那个什么山,爬到一半就有轿子,很多体力不支的游客都靠这个呢。万一真没有,也不着急。”
岳浦看着贺初的侧脸,心想:我会把你背上去的。
贺初却没有注意到岳浦的神情,他在低头看指示牌。
爬山是已经体力活,好在贺初和岳浦都是那种需要久站的职业,所以并没有旁人那样气喘吁吁。
贺初有点累了,看岳浦却还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非常游刃有余。
贺初忍不住说:“岳医生体力很好呀,昨晚都没怎么休息。”
岳浦说:“医生要站着做手术,这是基本要求。怎么,你都累了?”
贺初望了望山腰上的小卖部,说:“没有。”
岳浦说:“不过我有点累了,想吃点东西。你陪陪我,好吗?”
贺初顿了顿,说:“好。”
坐在小卖部的棚子下,看游客经过,贺初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好像山下的所有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了,只有这山是真实存在的。
贺初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岳浦侧着头看他,语带笑意,说:“心情好一些了?”
贺初第一时间想否认,顿了顿却说:“……嗯,看不到讨厌的人了。”
岳浦说:“是庄子悬吗?”
贺初盯着手里的饮料杯看了一会儿,咬着下唇承认了:“……嗯。”
岳浦说:“我打听了一下,庄子悬是家里独子,很受宠,所以行事有些霸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不过我觉得……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我也想远离他啊……”贺初轻轻呢喃道,但很快又摇摇头,说:“不说讨厌的人了。岳医生呢?岳医生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我有个哥哥,家业都给哥哥继承了,我能自由自在地做个医生,目前没什么烦心事,就是家里想让我尽快把个人问题解决掉。”
“啊……催婚吗,那是挺难办的。”
岳浦摇摇头,说:“我家人都知道我的性取向,他们希望我找个男性恋人,稳定下来。”
岳浦说话的时候,就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贺初。
贺初却一瞬间联想到了庄子悬。
庄子悬是会联姻的。
贺初表情一下子变得低落,岳浦也注意到了。
岳浦笑了笑,说:“现在跟你说这些,是不是让你有压迫感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向你解释,我家里不会催婚。不过我哥哥被催得挺厉害,现在除了管理公司,还要天天愁相亲。”
“有钱人也会愁相亲吗?我以为都是联姻……”贺初愣了一下。
岳浦说:“也不全是这样……有野心的话就会联姻,比如,庄子悬?”
贺初点点头,不再问这方面的事情了。
正在这时,爬上来了两个女孩子。
其中一个女孩子穿着高跟鞋,表情十分崩溃,说:“我要是再穿高跟鞋爬山,我就是傻子!”
另外一个女孩子说:“你本来就是傻子……你现在脚扭了,还能坚持吗?要你做轿子,你也不愿意,真是……”
岳浦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了。
他走到那两个女生旁边,说:“我是医生,你们需要帮助吗?”
贺初看着岳浦把那两个女孩子请到自己的座位上来,他立刻也让了座。
想休息的人不少,他们这两个座位很火热。
岳浦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说:“我现在要帮你把骨头正过来,可能有点疼,你忍忍。”
然后岳浦把手帕盖在女生的脚踝,干脆利落地扭了一下。
女生短暂地痛呼一声。
岳浦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创可贴,说:“虽然情况不是很严重,但还是不要逞强比较好。”
岳浦全程都很温和,却又带着一种医生特有的权威感。
贺初站在第三方的视角,才明白岳浦得温柔有多么寻常。
岳医生这么好,最开始帮自己,也只是出于医生的职责吧。贺初这么想。
岳浦处理完了那两个女生的事情,正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受伤的女生有点怯懦地叫住了他:“医生……能留一个微信吗?我以后要是有事情,还可以找你……”
岳浦笑着摇头,温柔而坚定地拒绝了:“照顾好自己,每一个医生都值得信任。”
岳浦和贺初一起继续往上爬山,岳浦还道歉说:“都是我害得你没有休息好,抱歉。”
贺初摇摇头,说:“在医院里,是不是很多人都喜欢岳医生,都对你表白过?”
岳浦停下脚步,贺初一时没注意,爬高了几层台阶。
隔着几层台阶,贺初低头,有点疑惑地看着岳浦。
岳浦说:“我控制不了其他人的想法,但……我只有你这一个患者的微信。”
光从背后照射过来,落在岳浦脸上。
秋日的阳光温柔而忧郁,让岳浦闪闪发光。
贺初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但不知为何,他却想起了庄子悬在冰冷的秋天坐在垃圾桶旁边喝酒的样子。
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庄子悬呢。
真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2 10:20:20~2020-12-03 20:0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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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卑劣
自己怎么就会想到庄子悬呢?
这一瞬间,贺初的脸都白了。
他恨自己不争气,分明知道对方是个渣男,分明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却依然会在这种时候难以控制地想起对方。
岳浦看见贺初的表情变化,露出些许疑惑和尴尬,说:“这话太油腻了,对吗?”
岳浦在自己面前,似乎总是在自我反思。
太快了、太心急了、太有压迫感了、太油腻了……但岳浦的举动一向是熨帖的。
是贺初自己不配,得到这么多好意和珍惜。
贺初低下头,避开岳浦的视线,说:“没有的事情。”
他继续爬山,仍然同岳浦聊天,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思考,怎么跟岳浦说清楚。
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值得岳浦的深情。
就这样,贺初和岳浦爬完了一整座山。
重新回到山脚的时候,岳浦揉了揉小腿,说:“老了,体力有点儿跟不上了。你前半段还有点儿累,我还以为后面会歇很多次,没想到你一鼓作气坚持下来了。你的毅力很不错啊。”
是啊,毅力很不错。否则也不会忍受庄子悬那么久了。
贺初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你想休息。”
“没关系,”岳浦摇摇头,说:“你有心事?”
贺初说:“是,我总觉得……我做错了一件事。”
贺初看着岳浦的眼睛,岳浦敏锐地问:“是关于我?”
贺初点点头。
岳浦愣了一下,似乎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就明白了贺初的想法。
岳浦思考了一下,对贺初说:“无论你怎么想的,但我希望你记得,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人。”
“所以我做的所有事情,我都能自己负责。如果你是指我们发展到现在这个……‘一起来爬山’的程度,大可不必后悔。这是我们一起做的事情。”岳浦慢慢说着,语气平静而豁达。
岳浦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贺初有些难以置信,同时又觉得难过。
岳浦愿意跟他一起参加婚礼,愿意调班陪他爬山,是因为岳浦认为贺初也有意。而这个错觉,是贺初引导而成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贺初欺骗了岳浦。
贺初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我……”
话才说到一半,岳浦忽然指着某个方向说:“滴滴到了,我们先上车,回去再说,好吗?”
贺初只好点头。
庄子悬跟岳明修一起参加研讨会,自由落座,庄子悬就坐在岳明修旁边了。
岳明修跟庄子悬不太熟悉,但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终究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话题就摆在那里,一来二去聊上了。
聊到一半,庄子悬看似无意地起了个话题:“听说,你还有个弟弟?”
岳明修说:“小我五岁,性格比较自由。家里对他没要求,他活得倒是潇洒。”
庄子悬说:“怎么说?”
话音刚落,岳明修就接了个电话。
几分钟之后,岳明修苦笑着摊了摊手,说:“我弟弟是个医生,之前有人托关系让他主持一台手术,都说好了的,结果他昨晚连夜调休飞去外省。这不是任性潇洒是什么?不过我是他哥哥,这烂摊子还是得我来收拾……我去打个电话,抱歉。”
岳明修离席,却并没有注意到庄子悬的表情已经变了。
昨晚连夜调休,去了外省?
贺初打那通电话发脾气,叫自己把施敏调走,就是为了跟岳浦私会?
庄子悬面色沉了下来,研讨会上发的笔被他捏断了,墨水溅开来,他也没有注意。
庄子悬掏出手机,给秘书发了条信息。
岳浦叫的车,直接定位在了某餐厅。
岳浦说:“叫车之前,没想到你要跟我谈话,否则就找个有包厢的地方了。不过这个餐厅比较安静,也可以说话的。”
贺初对吃的不那么挑,便点点头,说:“好。”
岳浦点好了菜,然后看着贺初,深吸了一口气,说:“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贺初问:“什么准备?”
岳浦说:“路上我猜测了一下你想说什么,大概有一些思路。我有点害怕我猜对了,但我也做好了所有准备。那么,你要说什么呢?”
岳浦专注地看着贺初,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样子。
贺初忽然就被巨大的愧疚感击中,什么也说不出来。
岳浦实在是太好了。
见贺初表情变换,岳浦笑了笑,换了个轻松自然的状态,问:“那么,你对我到底是什么看法呢?”
贺初几乎脱口而出:“岳医生是个好人!”
岳浦愣了愣,说:“只有这个评价?而且……你到现在还叫我‘岳医生’。”
贺初说:“你很温柔,长得也很帅,工作认真负责,还很善良随和……总之,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贺初一连说了三个“很好”,认真而用力。
岳浦说:“听上去有点儿像班主任评语。你对我,就没有一些……‘男人的评语’吗?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男人呢?”
贺初说:“你很好,但是……”
岳浦说:“你明白我喜欢你,我在追求你,对吗?”
贺初说:“是的。”
岳浦说:“那么,你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我吗?”
贺初说:“岳医生,对不起……我自己还存在许多问题,没办法投入下一段感情……我认为我在浪费你……”
“没有浪费。”岳浦轻轻摇头。
“说句实话,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冲动,就因为一个电话而连夜跑到别的省份来,还要在高强度的手术之后陪别人爬山。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这种行为,是加分还是减分。不过我来不及思考这些,我只是想看着你,想跟你呆在一起。跟你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开心。我愿意永远珍藏起来,这不是浪费。”
岳浦的声音很好听,比起庄子悬那股清冷的质感,岳浦的气质里多了很多阳光的味道,就像是……被晒得发热的被子。
贺初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愣愣地看着岳浦。
岳浦又问:“你拒绝我的原因,是庄子悬吗?”
贺初下意识说:“我没有拒绝你,我只是……”
不想拖累你。
可岳浦很快接上这个停顿,说:“家里的生意是哥哥接手,所以财产方面我或许比不过庄子悬。但我也比庄子悬自由很多。如果你对我的工作不满意,认为我陪你的时间比较少……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我的确喜欢这份工作。我只能承诺,只要有空,我都会陪着你。你对我,还有什么疑问吗?”
贺初眨了眨眼,有些茫然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他最想不通的是这个。
自己如此平凡,没有一点儿出彩的地方。像岳浦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
太虚幻了。
“应该说是……一见钟情吧。”岳浦说:“那天出租车正好停在我面前,我看见你跌跌撞撞地下来。你那天挺狼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很好看,我想认识你。我算是个好医生吧?那是我第一次对病人产生不一样的情愫。你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回答到这里。你很好,善良、体贴、努力,你这么这么好,却不是我喜欢你的理由。我喜欢你,就是因为我看见你了。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很高兴。”
岳浦像是在念诗一样。
你那么多优点,但它们全不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这跟贺初相似却相反——你那么多优点,但它们都不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贺初忽然意识到,不是自己太自卑,而是自己实在配不上岳浦这样坦荡的爱。
贺初低着头,很难过地说:“对不起。”
岳浦愣了一下,说:“怎么了,是我不好吗?”
贺初说:“是你太好了……”
岳浦却苦笑着说:“如果不是我不好,怎么会让你这么难过呢?看到你难过,我也很难过。”
服务员上来续了一次水,话题就此中断。
等服务员离开之后,岳浦说:“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话,我们退回到朋友阶段吧。”
贺初有些受宠若惊,说:“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
岳浦看着他,竟然气得笑了出来。
岳浦说:“贺初,你为什么这么不自信呢?是因为你跟庄子悬在一起久了么?他庄子悬除了有点钱以外,哪里比你好呢?”
岳浦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对贺初说话。
就连目光也变得严厉起来。
“我喜欢你,跟你的过去没有关系。你不要拿自己跟庄子悬比,也不要拿我跟庄子悬比。他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尺度,贺初。”岳浦说:“即便你不喜欢我,我也想待在你身边,跟你做朋友,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贺初摇摇头。
岳浦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能问一下,爬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你的态度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的。”
贺初下意识想要否认,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想告诉岳浦。
“我看着你的时候,就经常想到庄子悬。明明你这么好,我却在跟你相处的时候想到他……我或许还有一点喜欢他吧,即便我跟他不可能。但在这个时候,我不应该跟你接触,这对你不公平。”贺初固执地摇了摇头。
岳浦却愣了愣,不可思议道:“就这?”
贺初诧异地抬起头。
岳浦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会听到你讨厌我之类的话。但如果是这样,你完全不必要顾虑。”
“虽然这么说很可耻,但是我很高兴在这段时间跟你相遇,让我可以……趁虚而入。”岳浦说:“你这么好,但要打破你的心墙并不容易,要不是那天你跟庄子悬闹矛盾,你根本不会让我扶你进医院,对不对?你会拒绝我,然后倔强地一个人就医,也不会接受我的任何好意。所以我卑劣地庆幸,我是在这个时候跟你相遇,才能让你有一点点,考虑我的机会。”
岳浦认真地看着贺初,说:“其实我也是个卑鄙小人。如果你愿意用我填补伤痕,我会很高兴的。如果你顾虑这个的话……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贺初完全没有想到,岳浦竟然会这么说。
但岳浦说话的语气很诚恳。
贺初低下头,说:“这样对你不好。”
岳浦说:“你因为这种理由拒绝我,不给我争取的机会,我会难过后悔。难道这样就是对我好吗?”
贺初:“……”
直到吃完饭,这个话题也没有得到结果。
贺初从没想到,岳浦是这么想的。
吃完之后,岳浦要送贺初回酒店。
贺初说:“不用了,已经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岳浦笑着说:“我来这边就是想见你。之前不知道你住哪个酒店,所以随便定了一个。今早等你的时候,我已经改到了你的酒店……你不介意吧?”
贺初愣了愣,说:“不介意。”
岳浦说:“那我们一起回酒店?我不会进你的房间,我想你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这样的处理方式相对温和,贺初点点头。
庄子悬坐在车里,看着出租车缓缓停下。
接任施敏的秘书祝遥坐在一旁,对庄子悬汇报:“贺先生现在也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他一早就离开了酒店,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庄子悬点点头,说:“用更温和的方式接近他,不要像施敏一样。”
祝遥说:“是。”
庄子悬说:“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祝遥说:“您嘱咐过不能跟踪和调查,所以……这些信息暂时不知道。”
庄子悬点点头,说:“那等着。”
庄子悬还要工作,所以趁着贺初还没回来,他就在车子里处理邮件。
这样工作了两个多小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贺初和岳浦下车,两个人状态颇为亲昵,岳浦还扶了贺初一下。
庄子悬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
贺初竟然带男人回酒店了?
祝遥观察到庄子悬表情不对,便问:“庄先生……我们现在进去吗?”
庄子悬没有说话,但已经推开了车门,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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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太乱了
庄子悬不说话,肃杀地走进酒店。
前台甚至多看了他一眼。
不过庄子悬并不需要问房间号,所以跟前台没有过多交涉。
祝遥留下来,跟前台多沟通了几句。再跑到电梯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庄子悬的身影了。
电梯在远离一楼的高度攀爬着,根据时间来说,庄子悬绝不可能乘上了这趟电梯。
那庄子悬去哪里了?
他难道走了楼梯?
这个猜测浮现在脑海的一瞬间,祝遥就摇了摇头,否定掉了。
庄子悬多么养尊处优的人,即便在健身房里运动再久,也不会干一点儿累活的。
怎么可能为了抓一个男人,而徒步爬十二楼呢?
……
贺初下了电梯。
这趟电梯上有不少人,几乎每一层楼都有人停留。贺初还送岳浦回了较低楼层的房间,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气喘吁吁的庄子悬站在自己房间门口。
庄子悬一脸戾气,看见贺初身后没人,才稍微平和了一些,却还是问:“岳浦呢?你们不是一起进的酒店?”
贺初脸色一变,说:“你跟踪我。”
叫助理监视还不够吗?
庄子悬说:“你们今天去了哪里?”
贺初说:“我去哪里,用不着跟你汇报。我是自由的。”
庄子悬不知道被什么字眼激怒了,既然往前走了一步,说:“自由?”
你要的自由,就是跟这么一个没出息的男人出去逛一整天?
庄子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贺初深吸了一口气,说:“请你离开,不然我要报警了。”
用过一次的招数,已经没有效果了。
庄子悬往前走了一步,盯着贺初脖子上的围巾说:“这是他送给你的?最低端的品牌线,这么便宜的围巾,也拿得出手。”
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嘲讽。
贺初被庄子悬高高在上的语气所冒犯,捂着围巾说:“关你什么事?”
看贺初那样子,好像担心自己会冲上去抢那围巾似的。
庄子悬不由得嗤笑道:“这条围巾也值得你这么宝贝?讨好你,就这么廉价吗?”
哪怕围着围巾,那凉意还是慢慢地将身体浸透。
贺初说:“廉价?在你眼里什么不廉价?爱情廉价吗?亲情廉价吗?既然什么都可以买,那为什么不买任天纵的爱情呢?”
庄子悬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贺初盯着庄子悬,说:“还是说你觉得,任天纵比我高贵,你买不起?”
不是这样的。
庄子悬想:我从来就没有想买过任何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完全无法张开嘴巴说话。
贺初说:“请你让开,我要进去休息了。”
庄子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他什么都没有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握住了贺初的手腕,把贺初按在墙上。
贺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庄子悬刚要说话,就感到腹部一阵巨大的疼痛。
——他被人踹到了地上。
岳浦挡在贺初身前,恶狠狠地说:“你要做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庄子悬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身上的脚印灰尘,说:“我跟贺初聊天,你又是干什么?先来后到不知道吗?”
贺初连忙说:“我不想跟你聊天。”
庄子悬看着岳浦,说:“你没有做那台手术,你家人要补救什么,你真的知道吗?可你自己却在这里……”庄子悬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陪男人?”
岳浦脸色一变,说:“你什么意思?”
庄子悬说:“庄家和岳家有很多合作。”
岳浦说:“你不用拿这个威胁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庄子悬说:“这是我和贺初的事情。”
贺初被岳浦挡在身后,即便不知道什么岳家、庄家,他也听出来了,庄子悬要拿家庭威胁岳浦。
贺初往前走了一步,说:“请你不要这么下作,拿家人威胁人。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贺初已经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他只觉得有些厌烦,想快点结束这些事情。
“你想要我当你的地下情人?这不可能,我不想再多跟你待一秒。还是说你睡我没睡够?那进来啊,今天之后,不要再纠缠我们了!”贺初情绪激动,说到后面声音颤抖又激烈,声音在走廊上回荡。
岳浦第一个反应过来,说:“贺初,你不能这样。你不喜欢他,不能自暴自弃。”
那句“你不喜欢他”深深地刺痛了庄子悬。庄子悬眯着眼睛说:“你什么意思?为了他,你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
他以为贺初完全不愿意跟自己接触,却没想到对方愿意为了岳浦献身?
庄子悬飞快而危险地看了岳浦一眼,说:“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你以为我有多稀罕你?”
笑话,贺初以为他自己有多令人不舍?自己难道会为了睡他一晚,去威胁别人?到底是贺初高看了他自己,还是小看了自己?
庄子悬上下打量贺初,说:“你以为自己有多特殊吗?既然你自己不要,以后可不要求着我回来!”
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庄子悬扬长而去。
贺初望着庄子悬的背影,无端松了口气。
他差点站不稳,身体抖了一下,被岳浦扶住。
岳浦说:“你还好吗?”
贺初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开了门。
岳浦扶着贺初,顿了顿,说:“我送你进去。”
岳浦帮助贺初坐在了床上,然后又给贺初倒水,拿拖鞋。
岳浦蹲下身,想给贺初脱鞋子的时候,贺初忽然按住了岳浦的肩膀。
岳浦抬头,看见贺初表情有些迷离,说:“你喜欢我吗?”
岳浦说:“喜欢……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
贺初笑了一下,他喜欢庄子悬,也是从第一面开始。“那你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还不了解我。”当初他也以为庄子悬是个好人,现在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有的选择做错了,是要花七年甚至更长,才能修正的。
岳浦说:“我对我看人的功力有信心。”
贺初又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这个人平凡,又“单纯”,应该是很容易被看透的。
贺初说:“那你喜欢我什么?你想跟我睡觉吗?”
贺初说着话,手却放到了衣领上。
他解下围巾,又解开了一枚扣子,露出白皙的胸膛。
贺初说:“我跟他在一起七年,除了睡觉好像也不了解别的什么。如果你也是这种喜欢,那我们……”
贺初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岳浦打断了。
岳浦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生气,呵斥道:“贺初!”
贺初有些茫然地看着岳浦,眼睛还无邪地眨了眨。
岳浦说:“我是想跟你做/爱,但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如果你接受了我,我愿意让我们俩都快乐,但如果你是为了别的什么……抱歉,我不想要。”
“你刚刚对庄子悬那么说话,是为了刺激他对吗?现在他走了,你不用刺激我。我喜欢你,所以我会尊重你。你喜不喜欢他,跟你接不接受我,是两回事。我很乐意当你排解寂寞的工具,但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一口气说完这些之后,岳浦站了起来。
岳浦后退一小步,与贺初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岳浦说:“你好好休息,想一想。明天一早我就飞回去了,庄子悬说得没错,家里人给我擦屁股,我也要稍微负点责任。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无论你跟我说什么,我都能接受。”
贺初低头,看自己的膝盖。
房门开了又关,岳浦出去了。
房间里没有灯光,也没有声响。贺初坐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老徐带贺初去买西装。
既然贺初就在这边,那理应是要做伴郎的。不过他过来得急,没带什么行头,老徐的身材太“幸福”,贺初又穿不上,只得临时抱佛脚。
老徐一边开车,一边瞥着贺初,说:“怎么了,今天怎么有点萎靡?”
贺初摇摇头,说:“爬山太多,有点累。”
老徐说:“哦对了,那个医生过来找你,你们爬山了。你跟那个医生进展怎么样?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应该让他陪你买西装的?”
贺初摇摇头,说:“他回去了,家里有事。”
老徐遗憾道:“哎,要是能见一面就好了。不过也没事,反正下周婚礼就能见到了,这一次一定要让哥们给你把把关。”
贺初苦笑道:“我可能……搞砸了。”
老徐一惊,立刻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难道那个医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初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徐听完之后沉默良久。
“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最应该告诉我的,是你跟那个医生搞砸了,而不是那个狗屁前男友……哦不,狗屁前炮友又作妖了?!你怎么想的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摆脱那个傻逼!既然医生不介意,那他能帮上忙吗?”
贺初说:“我不能利用他……”
“这算什么利用,”老徐说:“既然那个姓庄的会专门提岳家,就说明他们两家至少在同一个层次,对不对?不管你能不能跟那个医生好,找他求助,看他能不能帮帮你。被傻逼缠上,真是太晦气了!”老徐骂道。
老徐说:“姓庄的这么讨厌,你却还惦记着跟医生的进展,说明你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关于这一点,我还是要好好表扬你的。”
贺初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个角度。
“你对医生,是什么感觉?你喜欢他吗?”老徐问。
面对好友,贺初说:“……我不知道,他那么好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老徐点点头,说:“喜欢就好好把握,不清楚的话,也可以好好想想。”
贺初没有说话,望着窗外。
他太乱了。
第39章 那我退群
庄子悬回到别墅,还没进门,竟然看到了光。
这场景太过熟悉,他下意识以为是贺初在等自己,脸色刚刚放晴,却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从别的城市回来。
而在那个城市,贺初当着自己的面,选择袒护另外一个男人。
那是谁在别墅里?
庄子悬走进去,发现老庄总正在房子里巡视。
老庄总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回过头来看庄子悬,说:“你这酒不好。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倒退成了这样?”
桌子上摆着一瓶酒。但庄子悬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买的。
他不喜欢这个牌子,那就应该是贺初买的吧。
庄子悬说:“……是别人送的。”
老庄总说:“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庄子悬说:“……有点工作要忙。”
老庄总说:“有人看到你在机场了。你去找谁?”
庄子悬一愣。
老庄总的语气很熟悉,他和任天纵谈恋爱的时候,家里不允许,他们两个未成年男生就私奔,坐上了最近的一趟飞机,漫无目的地去了不知名的城市。
结局当然是被长辈抓回来了。
那时候,老庄总就是用这种语气对他们俩说话的。
庄子悬说:“没找谁。”
老庄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你已经二十五岁了,不是十年前了。也该收心了。”
庄子悬表情有些难看,说:“……是。”
见庄子悬低头,老庄总便不再逼迫庄子悬,而是在别墅里走了一圈。
他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把一切细节都批评了一番,最后皱着眉头说:“这是哪个秘书给你安排的?可以辞退了。”
庄子悬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从小时候起,老庄总就喜欢贬低他喜欢的所有事物。
有时候强迫庄子悬用“合乎身份”的东西,庄子悬还会过敏。
这栋别墅包括里面的所有东西,虽然未见得有多么精致,但都是庄子悬用惯了的、不会过敏或者不舒服的东西。
庄子悬没有回答,他只是在思考,是哪个秘书把这个住址透露出去的。
老庄总说:“把这装修敲掉,重新弄一遍吧。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家里。”
庄子悬听到这里,忽然说:“我就住这里,这里挺好的。”
老庄总皱着眉头说:“这里离家远,物业管理很差劲,房子面积也小,有什么好的?”
庄子悬说:“或许是不如家里好,不过我住惯了,住得很舒服。”
庄子悬迎着老庄总的目光抬起头。
老庄总的表情就变得玩味起来……自从任天纵出国之后,这几乎是庄子悬第一次“顶撞”自己。
发生了什么?跟这两天的短途旅行有关吗?
老庄总盯着庄子悬看了很久,眉眼间神色莫辨。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庄总说:“可以,你长大了,这些事情是可以自己做主了。”
说完,老庄总就离开了。
房子里所有的灯都被老庄总打开了,庄子悬站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浑身只有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踢了一脚扫地机器人,脚趾头传来钝钝的痛感。
庄子悬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流血了.
一连几天,岳浦都没有同贺初联系。
贺初的微信偶尔响起来,都是各种途径找上来的客户,大概率都是之前发出去的广告。
贺初也没想到会这样,只好改了微信号和签名。
谁知道刚刚一改,岳浦就发消息过来了。
岳浦:【?改微信号了?】
贺初没想到岳浦发现得这么快,再加上之前几天一直没有联系,便觉得有些尴尬,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道:【嗯……总是有客户加我。】
岳浦又问:【之后打算做些什么?还做这行吗?】
贺初说:【我不知道……】
岳浦有一会儿没有回复消息。
贺初说:【我在这边也找过工作,不过被庄子悬打断步调了。他找到了我面试的公司……我不知道怎么才能避开他。】
岳浦直接打电话过来了,说:“你想做什么行业?介意我给你找工作吗?”
岳浦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润,贺初顿了顿,说:“什么工作啊?”
“我家的公司,”岳浦说:“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但也不至于被庄子悬威胁。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把招聘邮箱给你。”
“这……不太好吧……”贺初感到不好意思,岳浦照顾他太多了。
再加上介绍工作这种人情……
如果和岳浦能成的话还好,不能成的话徒增尴尬。
岳浦从贺初的迟疑里察觉到了什么,说:“虽然是我家的公司,不过我没有决定权的。我也就能帮你要一个内推的机会,能做到什么样子,还是要看你自己。”
贺初说:“我再想想吧……谢谢你。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岳浦说:“有病人给我送过锦旗,所以我应该算个好医生?不过给人介绍工作的话,我是第一次。”
不知为何,贺初忽然就想起岳浦说,他不加病人微信的。
贺初有微微的心动。
岳浦说:“三天后就是婚礼了,我还需要准备礼服吗?”
贺初起初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不需要,随便穿穿就好。”
说完之后才明白岳浦是什么意思:你还愿意跟我交往吗?我还要参加你朋友的婚礼吗?
贺初顿了顿,说:“你有假期吗?这次会影响到什么吗?”
“我早就请好了假。如果你不让我去,”岳浦稍稍停顿,说:“我就在家打游戏好了。”
窗外下了雨,贺初听着窗外的雨声,说:“我现在很讨厌庄子悬。”
电话里一片寂静,岳浦也没有在此时说话。
贺初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不确定短时间内,我还可以喜欢另外一个人。我害怕辜负你。”
“没有辜负。”岳浦立刻说。
“我喜欢你,你愿意让我跟你呆在一块儿,我就高兴。不会辜负的。”岳浦郑重地说,像是在保证什么一样。
贺初说:“你跟我在一起,真的高兴吗?”
岳浦说:“很高兴,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了。”
贺初笑了一下,说:“那就好。”
岳浦敏感地意识到什么,继续问:“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贺初说:“老徐结婚那天,我们正式谈一谈吧。我不确定这样对你我是不是一件好事,我需要当面向你确认。”
岳浦的声音立刻变得欢欣鼓舞起来,说:“好!”
岳浦的情绪感染了贺初,贺初的嘴角也不由得勾了起来。
岳浦那边还有台手术,护士在那边焦急地催促。
岳浦还想说什么,贺初打断了他,说:“你先去忙吧,之后我们再说。”
岳浦很高兴地应了一声,说:“嗯!那我们婚礼上见!”
岳浦挂了微信,护士一边把消毒水递给他,一边说:“岳医生要结婚了?好多小姑娘会伤心的。”
岳浦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摇摇头说:“没有没有,去参加朋友婚礼而已。”
护士笑了一下,也不再八卦。
岳浦却忍不住了,又补充一句:“不过我可能要脱单了。”
护士惊讶地说:“那恭喜呀!”
群里响了消息,庄子悬并没有理会。
这个群是他们那群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们建的,之后不知怎么回事人越来越多,变成了一个鱼龙混杂的大群。
庄子悬颓废了两年,再活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认识群里的头像和id了,也就不再说话了。
可这一次,不停有人艾特他。
庄子悬被惹怒了,终于点了进去,看见那条艾特信息上写着:
【@庄子悬明天给群主接风洗尘,你来吗】
群主是谁?
庄子悬皱了皱眉,正要说话,突然想起来,这群的群主是任天纵。
任天纵是群主,他是第一个进群的人。
庄子悬犹豫了一下,问:【什么时候?】
很快有人发了地址和时间。
庄子悬盯着28号这个数字看,总觉得有些熟悉。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不知不觉都月底了?
庄子悬短暂地发呆,同时往上翻聊天记录。
这群人要给任天纵接风洗尘,必定是经过任天纵同意的。
任天纵在群里说过话吗?他怎么没有注意过?
翻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翻到任天纵发出的消息。
正要退出聊天页面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最新的消息。
【@岳浦岳医生来吗?】
岳浦:【不了,我那天要参加婚礼,你们好好玩。】
婚礼。
这个关键词一出来,很快和28号这个日期对上。庄子悬想起来,这是贺初朋友结婚的日子。
贺初叫了岳浦去参加?
想到贺初那句“我不带你”,庄子悬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庄子悬直接在群里问:【你怎么在群里?】
岳浦没有回答,庄子悬又艾特了一遍。
庄子悬一直在群里,但几乎不怎么说话。这一次还有些剑拔弩张的……体会到这微妙的氛围,一向吵吵嚷嚷的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聊天记录好像忽然停滞了一样,一下午都没有人说话。
五个小时过去了,岳浦终于出现,说:【不参加接风宴,就要退群是吗?但我跟人约好了要参加婚礼,那我退群吧。】
提前好久。
庄子悬很确定,这是挑衅。
庄子悬捏着手机。
可还没等庄子悬回复,一条新消息就跳了出来。
任天纵:【不用。】
任天纵:【大家都是朋友。】
第40章 见面
庄子悬看着手机屏幕。
他已经很久没有动作了。
秘书敲门,送进来了一份文件。
庄子悬猛地回神,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秘书很快出去,庄子悬重新把手机拿起来,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按到了屏幕,竟然通过了任天纵的好友申请。
他连自己什么时候删的任天纵,都不记得了。
那条系统通知之下,很快跳出来了新的消息。
任天纵:(微笑)
任天纵:【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这句话太俗套了,也不像是任天纵说话的风格。
可所有的爱情都是俗套的。
庄子悬竟然也觉得有些扭捏。
思考了好一会儿,庄子悬才回复:【你毕业了?】
当年任家把任天纵送出国,名义上是读书
但只有庄子悬才知道,任天纵之前根本没有出国的准备,什么都没有打点好。在国外呆了一年,才顺利办好各种手续,继续上学。
任天纵:【毕业好几年了,最近打算回国发展。】
庄子悬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算错。
任天纵出国九年了。
长长的时间,像是鸿沟一样横亘在彼此之间。庄子悬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可怕的是,他也不想与任天纵交谈。
怎么会这样?自己不是想念了任天纵那么多年吗?
庄子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屏幕,打出一行行字,又依次删除。
某一次,庄子悬竟然打出了贺初的名字。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对话框上没有出任何一行信息。
任天纵说:【九年过去了,你放下了吗?】
这行字让庄子悬感到很陌生。
庄子悬回复:【你放下了?】
任天纵过了一会儿才发消息过来。
【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都有未来。】
老徐婚礼前一天,岳浦就提前来到了雁市。
这一次他还是定了跟贺初一样的房间,只不过定在了同一层。
贺初没有阻止……有了上次庄子悬的前车之鉴,他怎么会阻止呢?
到了之后,岳浦给贺初发了几张照片,问贺初穿什么去比较好。
贺初有些窘迫,说:【你穿什么都可以的……老徐的婚礼上都是朋友,轻松自然。】
岳浦说:【我只认识你,我有点害怕,想参考你穿什么。】
贺初说:【我明天当伴郎,会提前一点儿去婚礼现场。要么……你跟我一块儿去?先熟悉一下场地和人员,这样可以吗?】
岳浦说:【求之不得。】
第二天一早,老徐派车来接贺初。
伴郎有许多,都住在不同的地方。老徐安排车一道接了。但老徐没想到还有个岳浦,人数算错了,没有岳浦的座位了。
贺初有点尴尬,说:“那我跟岳浦坐出租车过去吧。”
伴郎里有个脾气火爆的,当下就说:“十分钟就到了,大男人挤一挤,没什么的。”
贺初看岳浦一眼,依旧觉得尴尬。
岳浦看了看贺初。
“快点,别磨叽了,就等你们俩了。”
岳浦说:“那不然……挤一挤?”
贺初不喜欢跟人添麻烦,当下只好说:“好的。”
其他人都是贺初的朋友,理所应当,岳浦坐在最边上,贺初充当了岳浦和其他人之间的墙壁。
贺初跟岳浦紧紧地靠在一起,岳浦的体温传过来,贺初那半边的身体都麻掉了。
车子只开了十五分钟,但贺初下车的时候,身体已经僵硬得有些动不了了。
岳浦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说:“怎么了?腿麻了?”
贺初说:“好像姿势不太对……”
岳浦说:“不着急,慢慢走。”
岳浦和贺初落在了后面,见到老徐时,老徐一脸怪笑地看着他,说:“你们俩感情怪好的,这都要二人世界?”
贺初微微脸红,说:“别调侃我……”
岳浦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笑着说:“您好,我叫岳浦,是贺初的朋友。”
老徐说:“我叫徐金,今天我结婚,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老徐正经起来的时候,倒挺像个样子的。
他跟岳浦打了个照面,然后以化妆为名,给岳浦留了点水和糕点,带着贺初去了别的房间。
“这就是那个医生?目前看起来还不错。”老徐露出满意的姨母笑,看得贺初浑身一抖。
“你们俩一块过来,你走路又是那个样子,难不成……”
贺初知道老徐在暗示什么,因此更要赶紧澄清,道:“不是!只是过来的路上姿势不对,腿麻了而已……我跟他,还没有进一步进展。”
老徐说:“那今天之后,就可以了。我觉得他是个好人,相信兄弟看人的眼光,当初我见你嫂子第一面,就决定是她了。”
跟快要结婚的人聊天,无论聊什么都能聊到妻子上来。
贺初笑了笑,说:“别撒狗粮了,快去忙吧。我化个妆。”
贺初排队等化妆师,等了一会儿岳浦端着一杯热水递给贺初,说:“徐先生对我还满意吗?”
贺初接过热水,有点尴尬地说:“你都看到了啊……”
岳浦说:“他还没见过我,帮你把关,这很正常。”
贺初说:“他对你很满意……”
岳浦就侧过头,看着贺初,眼里的意味很明显:那你呢?你对我满意吗?
贺初低下头,避开了岳浦的目光。
岳浦也不逼他,只用眼神看了他一会儿,就笑着问:“你想吃点什么吗?我给你拿过来。太早了,我怕你待会儿饿。”
“不用了吧……”话音刚落,贺初又改变了主意,他看着岳浦的眼睛,说:“我想要一点小饼干,可以吗?谢谢你。”
这次既然叫了岳浦过来,贺初就想要一些……“进展”。
再继续客套下去,恐怕他们两人的关系就要僵死在这里了。
所以贺初没有再推拒,而是让岳浦帮了自己一个小忙。
岳浦眼睛亮了一下,说:“荣幸之至!”
贺初看着岳浦的背影,不知怎么就想起老徐追嫂子的时候。
也是这么殷勤,这么快乐。
庄子悬走出会议室,揉了揉眼睛。
秘书走上来,问:“您现在出发吗?”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去哪里?”
秘书说:“今天有私人行程,是您嘱咐的。”
私人行程。
任天纵今天回国。
庄子悬想起来了,顿了顿,问:“办公室里有换洗衣物吗?不要太正式,休闲一点。”
他这套衣服穿了一整天,也不是适合开party的类型。
秘书说:“有的。”
庄子悬换好衣服,去酒吧的路上没办法集中精力处理邮件,便显得无聊翻看微信。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任天纵没怎么出来,但很多人都关心他回国的情况。有人在群里实时播报接到任天纵的细节,但没有照片。
现在任天纵早就已经下飞机了,应该在某个酒店里稍微休息,就会赶往酒吧。
中间有那不长眼的,还问了几下岳浦为什么没来。
岳浦直接发了一张婚礼现场的照片。
人问:【婚礼?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岳浦:【我倒是想结呢,朋友婚礼。】
这段对话就到此为止了。
庄子悬看到这里,就冷着脸退出了群。
又去翻朋友圈,看见了贺初发的动态。
那照片跟岳浦发出来的是同一张,下面不知道接到了什么人的什么回复,贺初竟然自己也补充评论了一句:【不是我结婚,是我朋友。】
这样倒有一点儿夫唱妇随的味道了。
庄子悬冷哼一声,关掉了手机。
司机坐在前面,变得更紧张,把手捏了起来。
好在庄子悬一路上都没有发难,还保持着一张笑脸进了酒吧。
酒吧里人数众多,庄子悬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任天纵的身影。
卢舟倒是迎上来了,说:“庄哥,那边有空位,你过去吗?”
庄子悬点点头。
卢舟有心撮合庄子悬和任天纵,因此直接带着庄子悬去了任天纵旁边。
看到任天纵的一刹那,庄子悬脚步顿了一下。
以往穿着校服的开朗少年,如今变得沉稳,穿着一件较为商务的白衬衫,袖子挽起来,露出半截胳膊。
跟庄子悬记忆中的模样不大相同,有些陌生,要不是还长着那张脸,庄子悬都快认不出来了。
任天纵看到庄子悬,对他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
如好朋友一般的语气。
知道他们二人过往的人,都明里暗里关注着。
庄子悬扬起一个对待友商的笑容,说:“你好,好久不见。国外好玩吗?”
觥筹交错,庄子悬有种彼此在应酬的错觉。
任天纵说:“旅游可以,长住不太合适,所以我回来了。”
任天纵的气质和说话腔调都跟以前很不一样了,记忆中的少年逐渐模糊,庄子悬忽然觉得荒谬。
他这么多年没有任天纵的微信,怎么就笃定对方不会改变,自己依然倾心于对方呢?
话又说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删的微信,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七年了,自己怎么也没想着翻翻任天纵的近况、把联系方式加回来呢?
庄子悬有种大梦一场的错觉。
要不是他真因为任天纵荒废了两年,他甚至要以为那段过往都是假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不长哈,20w以内应该能完结~最近几天好冷啊,没奶茶活不下去了5555555555
第41章 试一试
贺初第一次给人当伴郎,临到头才知道还要上台跳一个最近很火的抖音舞。
贺初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个……我跳舞很差劲的。”
老徐大手一挥,说:“你就躲他们后面!这些人都是戏精,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人会注意你的。”
贺初还是觉得不好,一扭头看见岳浦,眼睛一亮,说:“我腿受伤了!不能跳舞!”
老徐狐疑地盯着他,说:“都能爬山,不能跳舞?”
老徐转头看着岳浦,大声问:“岳医生,贺初现在能跳舞吗?”
岳浦眉眼含笑,说:“可以跳。”
老徐揶揄地看着贺初,说:“你看,说谎被抓现行了吧。”
贺初窘迫地涨红了脸,然后看向岳浦。
岳浦用嘴型说:我想看你跳舞。
贺初用手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老徐不经意捕捉到这个互动,不由得笑了一下。
贺初和一群伴郎在某个房间里练习跳舞,舞蹈本身挺简单的,就是要甩掉羞耻有点困难。
期间老徐跑进来“检查”了一次,贺初拉着老徐问:“岳医生呢,他一个人在外面?”
老徐说:“你就别担心岳医生了,他挺好的。我跟他聊了几句,觉得他人真的还不错。大方,成熟,也挺喜欢你的。”
贺初慢慢说:“我也找不出他的缺点。”
岳浦太好了……好到闪闪发光,贺初完全找不到任何拒绝对方的理由。
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当初他遇到庄子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
贺初的语气有些犹豫,老徐顿了一下,忽然就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贺初的肩膀,也不说话了。
贺初笑了一下,说:“不说这个了,快出去吧,嫂子叫你了。”
之后的所有流程跟其他的婚宴没有差别。贺初和岳浦虽然就在一个宴会厅里,但是能碰面的机会不多。
贺初每次看到岳浦的时候,对方都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有时候笑一下,有时候当面发来一条微信,分享自己的感受和正在做的事情。
每当贺初看手机的时候,伴郎里都会有人调侃他是不是在应付女朋友。因为这么频繁地查看手机,几乎只有热恋中的情侣才会有。
贺初有些迷茫……热恋吗?他跟岳浦之间的这种状态,就算热恋了吗?
他没跟庄子悬“热恋”过,虽然见证了老徐的恋情,但也没有切身体会。
不知为何,贺初一直记得其他伴郎的这句评价。
婚礼结束之后,老徐要请伴郎们一块儿去KTV唱歌,他也摇摇手拒绝了。
老徐低声问他:“你要去跟岳医生约会了吗?”
贺初说:“大概吧?”
老徐笑了一下,说:“岳医生能让你快乐的话,那就很好。但如果你始终不喜欢他,也不用勉强自己。”
“谈恋爱不是为了合适,是为了喜欢。”
老徐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的。
贺初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他转身往马路上走。岳浦就站在路边等他。
岳浦一直看着他,说:“你没怎么吃饭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贺初说:“好,你想吃什么?”
岳浦选择了日料。
两个人走进日料店,服务员问他们有几个人,贺初说:“两个。”
店里有两人桌、四人桌和包厢,岳浦正要坐四人桌的时候,贺初叫住了他。
“去包厢吧。”
岳浦稍微愣了愣,但很快又说:“好。”
贺初给岳浦倒了杯茶。
岳浦坐下的时候笑了一下,说:“你这样让我很紧张,我感觉到了定生死的时刻了。”
贺初说:“没这么严重吧?”
岳浦面带微笑地看着贺初,贺初还戴着他送的围巾。
岳浦说:“这围巾挺适合你的,不过下次我再另外送你一条吧。”
贺初一愣,立刻想明白了。
“你听到了庄子悬的话?”
围巾价格,什么的。
岳浦没说话,相当于默认。
贺初说:“我其实不在意这个。”
岳浦点点头,说:“我知道。但我应该送你最好的,是我草率了。”
贺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说:“我们俩都被庄子悬影响了。要不是他,你也不会在意这条围巾的价格,对不对?”
岳浦愣了一下,点点头。
的确是这样。
要不是庄子悬,贺初也不会因为钱财而感到有些自卑——即便自卑是他性格的一部分,全部归因于庄子悬,也是对庄子悬的不公平。
但不可否认、庄子悬的存在的确让贺初对自己的评价越来越低。
可庄子悬多出来的优点是钱。
而贺初并没有那么爱钱。
那么庄子悬的优势对于贺初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为什么要觉得自己会对方矮一头?为什么觉得庄子悬“愿意跟自己在一起”,是对自己的恩赐?
这一刻,贺初忽然有点搞不明白以前的自己了。
明明庄子悬傲慢又无礼,自己不该喜欢这样的人才对。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贺初忽然极大地松了一口气。
那些压在他身上的东西,消失了一部分。
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岳浦问:“怎么了?”
贺初说:“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钱可真可怕。”
贺初不自觉地拿世俗的高低来判断他和庄子悬,甚至他和岳浦。可他跟这两个人之间,不是客户与中介的关系。
是人与人的关系。
贺初看向岳浦,说:“今天婚礼还开心吗?”
岳浦说:“我加了老徐的微信。老徐是个很好的人,祝他新婚愉快。”
贺初笑了一下,说:“在我还没确定自己性取向的时候,我也幻想过结婚,大概就跟今天差不多吧。亲朋好友都来了,我爱的人也一直笑着。”
岳浦说:“现在也可以结婚……虽然只能去国外领证,但婚礼也可以办。”
贺初说:“你想办吗?”
以贺初和岳浦的关系,这个问题似乎还有在其本身之外的意义。
岳浦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说:“这还是要看,我喜欢的人想不想办。”
贺初说:“你喜欢我吗?现在也还是喜欢我?”
岳浦毫不犹豫地点头,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在家里躺着打游戏,而要过来跟一群陌生人参加婚宴?”
即便是这样的反问,岳浦的语气依然温和,没有带给贺初一丝一毫的压迫感。
贺初说:“我今天仔细地感受了一下,发现我可能不懂爱情。”
“我跟庄子悬,几乎没有感情的交流。而在庄子悬之前,我也没有任何感情经历。我现在有些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欢过庄子悬。”
贺初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措辞。
他皱着眉头颇为苦恼的样子。
岳浦很快补充道:“所以你不确定,你是否喜欢我。”
贺初有点惊讶地看着岳浦。
岳浦说:“这很正常,不如让我换个方式问吧。你讨厌我吗?”
贺初立刻摇头。
岳浦又说:“你想象过跟我谈恋爱的场景吗?”
贺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岳浦对他的感情很明显,被这样温柔地包容着,贺初当然也会想象某些画面。
岳浦问:“排斥吗?”
贺初说:“不排斥。”
岳浦说:“我也想象过跟你谈恋爱的场景,我感到很幸福。你呢?”
岳浦说完之后,就只是看着贺初。贺初略微迷茫地眯着眼睛。
那个想象中的场景,是平静而温暖的。像冬天的奶茶和烤红薯,又或者夏天的冰淇凌。
但不见得有多么浓烈——贺初和岳浦都是很平和的人,似乎也很难有激烈的情节。
“那就是还可以,但不至于向往。”岳浦低着头笑了一下,说:“我可以努力。”
“我不知道你眼里的爱情是怎么样,但我很喜欢你,看到你就很高兴。这可能很像是句空话,但是……我会让你幸福的。”岳浦说:“你没那么喜欢我,我有一点点难过,但也没关系。因为是我先喜欢你的。”
说完之后,岳浦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在等待一个回应。
贺初注意到,岳浦的手不自觉地放在身前,捏了起来。
岳浦也在紧张。
贺初盯着面前的茶杯,一动不动。
他维持着这种雕塑一般的姿势,说:“那……我们试试吧。”
岳浦眼睛里出现惊喜的光。
第42章 脱单
庄子悬在酒吧里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任天纵依旧好看,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但他说的话题已经是庄子悬不感兴趣的。
任天纵像任何一个华尔街出来的精英一样,干脆利落,善于交际。
庄子悬需要这种人当下属,却不需要这种人谈恋爱。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庄子悬竟然并不想离开。他坐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就有很多冲上来搭话。
倒也不至于无事可做,但就是,无聊。
庄子悬很难体会到“无聊”这种情绪,他一向知道自己要什么、要做什么。
跟任天纵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他最年少轻狂的日子。他跟任天纵逃课、接吻、私奔,做任何一件不该庄子悬做的事情,并且感觉到自己充沛地活着。
后来任天纵出国,庄子悬重新回到家里,开始接手生意。他从父辈那里学到了很多,走一步看三步,每一个决定和部署都牵连着未来,穿插着过去,都是大局下的一部分。
他明确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偶尔的休息也都是适度的、计划好的。
哪里有漫无目的地坐在某个地方的时候呢?
哦……倒是有的。在任天纵离开之后,他也曾颓废了两年。
酗酒、抽烟、流浪……身上没有一分钱,就任由自己发烧过敏,晕倒之后被保镖送到医院里,然后再次溜出来。
之所以结束那段日子,是因为贺初。
对于庄子悬来说,贺初是个很无聊的人。
贺初很忙碌,但他的忙碌不够有价值。贺初好像没有自己的喜好,下班回来之后只知道做饭、吃饭、做|爱,除此之外就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庄子悬在意的事情,贺初都听不懂。庄子悬极其偶尔地对贺初说起自己在做什么,对方也一副懵懂的样子摇摇头,然后走开了。
庄子悬和贺初的交流很少,所以他从来没有把贺初当作恋爱对象来看待。在知道贺初一直以为他们在谈恋爱的时候,庄子悬内心的第一感受是荒谬。
难道对于贺初来说,谈恋爱就是这么无聊的事情吗?
但这一刻,庄子悬竟然想起了贺初。
比起跟这些人聊天,他宁愿跟贺初呆在一块儿。
可贺初现在,应该跟岳浦呆在一块儿。
岳浦……
庄子悬出神,甚至没有注意到任天纵坐到了自己身边。
任天纵说:“不舒服了?”
庄子悬猛地回神,说:“没有。”
任天纵说:“你以前就不喜欢这种人多的交际场合,就算是我,叫三次你也只去一次。你刚刚的表情就很像以前,被强行叫到KTV之后黑着脸,好像大家都欠你钱似的。”
庄子悬皱皱眉,说:“我有这么凶?”
任天纵说:“你刚刚在想什么?如果不喜欢呆在这里,就回去吧。”
任天纵只是坐在庄子悬旁边,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一直盯着庄子悬,反而是轻松惬意地看着周围的众人。
他很适应这样的场合。
庄子悬说:“这是你的接风宴。我们这么久不见,总不好就这么离开的。”
任天纵转头看着庄子悬,说:“快十年了,你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任天纵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在质问什么,只是在寻找一个答案。
庄子悬说:“你也没有联系过我。”
任天纵笑了一下,说:“还是一样,分毫不让。不过这十年里,有很多人告诉我你的消息,我这次回来,他们也等着看好戏。”
任天纵话说得模糊,但说完之后视线又环顾了全场一遍。
顺着任天纵的视线,庄子悬看到了很多人。他们看起来在做自己的事情,实际上却非常关注这边的动静,好像庄子悬跟任天纵的交流结果,能让世界产生什么变化似的。
庄子悬倦倦地撑着脑袋,到现在,他是真的想走了。
他无意给人当猴戏看。
可任天纵叫住了他。
“庄子悬。”任天纵说:“他们都说,你还爱我,为了我清心寡欲到现在。但我感受不到。”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你什么意思。”
任天纵说:“你还爱我吗?你今天到这里来,是想跟我再续前缘吗?”
庄子悬的确这么想过,可任天纵的语气,分明不是在说这件事情。任天纵好像在问:这里有一份理财产品,您要投资吗?
庄子悬眯着眼睛,重新审视任天纵,说:“你想问什么?”
任天纵举起手,说:“sorry,我只是想尽快解决事情。”
解决什么?
庄子悬反问:“那你呢?你问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那我就直接说了,”任天纵说:“这些年来,我没有过别的对象。年少的情感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毕竟相爱过,我还愿意与你尝试一次。你同意也好,出于任何理由拒绝我也好,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态度。这只是一场,最基础的谈判前哨。”
“谈判?”庄子悬说:“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跟我谈判?”
“又或者说,你用谈判来形容感情?”庄子悬勾起嘴角,说:“在国外九年,你好像有了不少变化。”
“OK,”任天纵举起手,说:“我只是想速战速决。如果你不喜欢这种方式,或者无意与我交际,我可以立刻走开。”
庄子悬看着任天纵。
这个人太奇怪,也太陌生了。跟自己记忆中的少年完全不相同。
九年时光真的能够在这种程度上改变一个人吗?
庄子悬的心情没有什么波动——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他站起来,说:“我有些困了,要回去休息了。你们好好玩。”
离开的时候,庄子悬能够察觉到很多视线,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里,回家睡一觉。
卢舟看着庄子悬决然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些慌张。刚刚任天纵和庄子悬之间,可不是相谈甚欢的气氛。
卢舟连忙走到任天纵面前,说:“喝一杯吗?”
任天纵扭头看着卢舟,说:“先前说要把房子借给我住的,是你吗?”
卢舟说:“是我。”
任天纵耸耸肩,有些遗憾地说:“看来没必要了,庄子悬已经不喜欢我了。”
——但也没那么遗憾。
卢舟背后一阵冷汗,他没想到任天纵这么快就看出来了……该说任天纵聪明,还是自己太蠢?
卢舟叫住任天纵,说:“你对庄哥怎么看?他毕竟喜欢过你,只要你愿意的话……”
任天纵摇摇头,说:“我的确还有一些喜欢他,但也没那么喜欢。我觉得他有别的喜欢的人了,如果有兴趣,你可以从那个人身上下手。”
任天纵已经走开了,卢舟站在原地,表情迷惑极了。
庄子悬喜欢别人?
除了生意,庄子悬就没跟别人交流过。他能喜欢谁?
庄子悬回到别墅里,看着陈设,心里都有一股莫名的火气。
太老、太旧、太没有品味了。
一看就是贺初的手笔。
改天得让贺初找人把这装修换掉——这个念头浮现的一瞬间,庄子悬就又回想起来,贺初不在这里,在雁市参加婚礼。
跟岳浦一起。
庄子悬皱着眉头,不知为何打开了朋友圈。
第一条就是贺初新发的朋友圈。
两杯奶茶并排摆在一起,一杯高一杯低,还用红绳把两杯奶茶系在了一起。
卢舟在这条朋友圈下一点儿也不走心地评论:【脱单啦?恭喜恭喜!!】
贺初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卢舟会有贺初的微信好友,庄子悬的头脑完全被怒火占领了。
庄子悬:【你就这么恨嫁?】
作者有话要说:_(:з」∠)_这渣攻还能救吗?
感谢在2020-12-10 15:57:41~2020-12-10 17:4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皖一定会暴富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错误
贺初发完那条朋友圈,收到了很多消息。
老徐第一时间戳他,发了个笑脸。贺初让老徐赶快休息,毕竟今天结婚。结果老徐又补充了一条:【他洗澡去了,刚刚是我发的。恭喜啊!】
贺初有点窘迫,说:【啊……谢谢嫂子。】
庄子悬发出的那条评论简直太令人恶心了,贺初想也没想,皱着眉头把庄子悬给拉黑了。
庄子悬没得到回应,气得不行,要给贺初发消息质问的时候,才发现了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因此更为恼火。
不过这都不关贺初的事情了,贺初忙着应付别人,什么都不知道。
最让贺初惊讶的,是卢舟竟然也发来了恭喜的私聊。
卢舟是庄子悬的那群富二代朋友,因为想巴结任天纵,所以要在贺初手里买下庄子悬的房子。事情没成,微信却加上了。
卢舟给贺初留言恭喜,也就随手一留,他都忘了这个人是谁。
直到庄子悬发了那么一条评论,他才上了心,翻了翻跟贺初的聊天记录,发现竟然是那个小中介。
小中介怎么会有庄子悬的微信?庄子悬还这么“质问”对方?
小中介的头像和昵称都改掉了,他不做这行了吗?
卢舟心里有很多疑问,所以试探地发了条消息。
【恭喜恭喜啊!沾沾喜气!】
贺初回答:【谢谢】
卢舟问:【你之前卖给我的房子,我很喜欢。以后还要买房的话我再找你!】
贺初说:【抱歉啊……我已经不做这行了,也不在冈市了。】
卢舟:【嗯?怎么忽然就不做了?】
贺初:【一些个人原因吧……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给你推几个前同事的微信?都是做事积极认真的人。】
卢舟:【哦哦那算啦!】
正当贺初以为这段对话就此结束的时候,卢舟又发来了新的信息:【那……你有庄哥的微信吗?怎么有的啊?】
原来是为了这个。
贺初表情立刻变了,他皱着眉头,略过了这条微信,没有再回复。
岳浦笑了一下,说:“怎么?遇到奇怪的人了吗?”
贺初说:“没有,只是我加的人太多了……”
岳浦稍微苦笑,说:“看出来了,你光顾着回微信,都没怎么跟我说话。”
他们吃完日料,便去了另外一家奶茶店官宣。
贺初愣了愣,意识到岳浦在说什么,立刻低着头说:“对不起。”
他是跟岳浦在一起了,不是跟微信上的那么多朋友在一起了。
忽略此时正坐在身旁的……男朋友,一直闷着头聊微信,还是可有可无的社交内容,怎么想都是自己不对。
但……贺初并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岳浦相处。
哪怕他们现在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面对面,也拿着同款奶茶。
“不用道歉啊,你有你的朋友,是应该要维系的内容。”岳浦语气轻松,说完笑了一下,说:“其实,你愿意在朋友圈公开,我就很高兴了。”
贺初愣了一下。
经历过庄子悬的他,完全不再考虑“地下恋情”了。庄子悬把自己当炮友,所以不公开。可自己不是那中人,所以要给岳浦一个明明白白的身份。
但贺初没有想到,岳浦会高兴这件事情。
这不是最基础的吗?
岳浦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说:“你不像是会高调谈恋爱的性格,所以我还挺意外的。我很高兴。”
贺初的确不喜欢谈恋爱太高调,但他也不想岳浦受委屈。又或者换一中说法,他想避开庄子悬的错误,想弥补当时的他自己。
这是一中很奇怪的代偿心理,岳浦未必能理解。
岳浦说:“处理完了吗?都处理完了的话,我们去走走?那里好像有个公园。”
公园里没多少人。贺初两只手捧着奶茶,跟岳浦隔着有半米远。
他在心里庆幸有奶茶,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怎么放。
——他刚刚跟岳浦确定关系,难道就要牵手逛公园了吗?
岳浦似乎看出了他的局促,并没有靠太近,只是沿着小路慢慢走,聊一聊童年和过去。
贺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内心总是惶惶。
公园逛到一半,岳浦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有点无奈地说:“跟我说话,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紧张?”贺初说:“我没有啊。”
“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要回答。哪怕随口感慨奶茶好喝,你也会提议再买一杯,可我们刚刚从奶茶店出来。这不足以说明你紧张吗?”岳浦说:“我也有些紧张,我希望我们都能放松一些。”
岳浦笑了一下,试图宽慰贺初。
贺初却立刻意识到了,他自己的确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在“陪”岳浦逛公园,但其实是他们俩一块儿在逛公园。
严格来说,他们俩算谈恋爱了。
贺初愣了一下,动作和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岳浦察觉出来,又提议道:“那我们现在回酒店吧。”
贺初依旧说:“好。”
岳浦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依然笑着,却有些惆怅。
贺初说:“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
岳浦说:“没有,走吧。”
只是贺初仍然在附和自己。贺初什么都说好,岳浦没办法从贺初的反应里判断出,对方是不是真的想这么做。
这是贺初的性格,也是因为他们俩没有磨合好而产生的问题。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岳浦很明白这一点。
两个人打车回酒店。贺初在车上忽然想起什么,问岳浦什么时候回冈市。
岳浦有些调侃地看着他,说:“有点舍不得我吗?”
贺初窘迫道:“我担心你工作……”
岳浦说:“我提前请了五天假期,虽然动用了一些人情关系,但都是正规程序的。”
贺初说:“对你有影响吗?”
“没什么影响吧,”岳浦耸耸肩,说:“可能升迁得晚两年?”
贺初愣了愣,说:“对不起。”
岳浦说:“不用对不起,是我自己选择的。无论你有没有跟我在一起,我都想来陪你参加婚礼。”
岳浦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
贺初低着头说:“像你这样的好医生,早点升迁是应该的。”
岳浦说:“比起做领导,其实我更喜欢跟病人打交道。”
之后的话题转向了医院里的事情,无论是贺初还是岳浦,都要来得更加自然。
这个话题是安全话题,是两个人的身份还没改变的时候,就可以涉及的方面。
岳浦送贺初到了门口,贺初掏房卡的时候,岳浦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贺初愣了愣,房卡掉在了地上。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房卡,然后说:“可以。
他们毕竟是这个关系了。
岳浦看着他微微涨红的脸,还有手足无措的表情,说:“你还没有准备好,对吗?”
贺初低着头,没有说话。
岳浦却还是上前一小步,轻轻地抱了贺初一下,说:“但我还是想抱你一下。”
这个拥抱很轻,比岳浦作为医生时提供的帮助还要轻。
但贺初还是动了一下。
岳浦很快退开,说:“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贺初面色绯红,说:“没有。”
“那,晚安。”岳浦笑着说,然后走向了电梯。
贺初进了门,听见走廊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里的不自在感越来越强烈。
他像是被黑暗包裹,才能直面刚刚被岳浦拥抱的自己。
那一瞬间,他有极其强烈的不适感,说不清来源于什么,但他的确有些抗拒和岳浦的肢体接触。
这是正常的吗?是可以克服的吗?
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吗?
贺初想不明白。
第44章 喜欢吗
庄子悬住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又过敏了。
这一次秘书很靠谱,拿出了在微信上买来的香薰,给庄子悬点上了。
庄子悬看着那香薰,不知怎么就想起贺初——他最近想起贺初的次数太多了,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
明明只是在街上随意遇到的陌生人而已,为什么失去他之后,自己竟然有些不习惯?难道时间真的这样强大,以至于只需要花费七年,就能洗掉他和任天纵的刻骨铭心?
那么,要洗掉贺初的七年,又需要多久呢?
想到贺初和岳浦目前的关系,庄子悬不由得这么想到。
庄子悬盯着那香薰看了好一会儿,秘书心惊胆战,问:“那个……对香薰不满意吗?”
庄子悬说:“跟以前不太一样。”
秘书说:“跟您之前发给我的照片,是同一个人做的。不过包装和颜料不太一样,味道应该是相似的。”
庄子悬没有说话,闭目养神起来。
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庄子悬沉浸在这“应该有着相同香味”的香薰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香薰是同一个人做的,庄子悬的过敏也好了许多。
唯一不同的是,这香薰不是贺初买的。
庄子悬觉得不适应。
任天纵最近住在酒店里。
卢舟带小明星来开房的时候,看到了任天纵。于是让小明星自己打车回去,跑到了任天纵旁边。
卢舟问任天纵:“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任天纵把视线从电脑屏幕前移开,看了卢舟一眼,说:“你好。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到处都是中文,能吃中餐,我挺高兴的。”
说完,任天纵又开始忙碌了。
卢舟说:“你们认真工作的,都这么忙碌吗?我看那谁,那谁谁,只要进了自家公司,都忙得要死要活。还好我不用忙这些。”
任天纵说:“我刚刚接触这些,忙碌是应该的。”
卢舟说:“你这酒店,离你家公司挺远的,也不太方便。要是能有个住的地方,会比现在好很多吧。”
任天纵停下手上的动作,重新看着卢舟,说:“我知道卢先生手里有一套房子,不过那套房子跟庄子悬隔得太近,不适合我住。我现在正托人寻找住处,应该没多时就能找到了。”
卢舟在心里评估任天纵话里的真实性。他之所以押宝任天纵,是因为庄子悬为任天纵“守寡”九年,看着用情颇深。可从那天聚会的氛围来看,这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氛……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庄子悬只是单纯禁欲?
任天纵倒也是坦荡,看出自己的意图,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比什么都不说还白占自己一套房子,要好得多。
就在这一瞬间,卢舟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卢舟说:“说起来……我认识一个还蛮不错的小中介,你要找房子的话,不如我把他介绍给你?”
任天纵完全不了解贺初的存在,因此点点头,说:“那就多谢了。”
贺初跟岳浦去看电影。
说实在的,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但贺初和岳浦还是随便选了一个爱情片。
——除了看电影之外,贺初也不知道情侣之间到底可以做些什么了。
岳浦买了一桶爆米花,两杯可乐。
电影进行到一半,岳浦抓住了贺初的手。
贺初顿了顿,没有把手抽回来。
黏黏腻腻的爆米花在手心里攥着,贺初有些出汗,感到难受。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岳浦凑过来,小声地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把外套给你。”
贺初说:“不……好的,谢谢。”
看完电影出去,贺初扔了那颗爆米花。爆米花已经完全软了,贺初指间都是糖浆。
贺初在卫生间里洗手,用了很多洗手液,也没有把那股奇怪的感觉洗干净。
岳浦在外面等他,好脾气地问:“怎么这么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贺初摇摇头,说:“没有。”
岳浦又去牵贺初,这一次贺初没有握成拳头,而是微微摊开手掌,任由岳浦去牵。
岳浦愣了一下,说:“手都洗皱了。”
贺初说:“手上沾到脏东西了。”
岳浦诧异地看着贺初,贺初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不对——看电影的时候只有岳浦牵了他,他这么说,似乎在嫌弃岳浦似的。
贺初有些窘迫,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刚刚手里有爆米花,我……我没想到你会牵我……”
岳浦有些无奈地微笑看着他,说:“我只是担心你洗手时间太长,没有想别的。”
所以,“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呢?
一切交流都在无声中进行,岳浦温柔地看着贺初,眉眼无奈且包容。
贺初羞愧地低下头,说:“对不起……”
岳浦揉了揉贺初的脑袋,说:“是我没有注意到你手里有爆米花,拿了大半场电影,很难受吧。”
贺初摇摇头,说:“不难受。”
贺初低着头,看到他和岳浦的影子牵扯在一块儿,像任何一对情侣一样。
贺初主动牵住岳浦的手,说:“接下来去干什么呢?”
岳浦狡黠地眨眼笑了笑,说:“去电玩城吗?我打游戏很厉害,让你见识一下。”
电玩城里人很多,大多是青春靓丽的学生。
贺初手里捧着一满盆游戏币,跟在岳浦身后,看岳浦在跳舞机上跳舞。
岳浦脱下了外套,虽然自称宅男,但动作凌厉好看,所有得分点都踩到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贺初被挤到了后面,抱着一盆游戏币,有些不知所措。
岳浦最后跳了这个游戏厅里的最高分,游戏厅的老板跑过来,非要送他游戏币,还要跟他加微信,合影。
众人一看老板是个美女,都起哄郎才女貌,让岳浦快点同意。
岳浦笑着摆摆手,说:“我已经有很多游戏币了,不然你送我一个手办吧,我男朋友喜欢。”
岳浦越过众人,拉着贺初走到了中央。
老板愣了一下,说:“好,你想要哪个?”
岳浦指着某个美国超级英雄的手办,说:“那个吧,他喜欢。”
贺初站在人群中间,感受到无数目光。
那些目光都很友善,没有因为他们俩是同性恋就另眼相待,偶尔有比较新奇的视线,也都祝他们百年好合。
但贺初还是不习惯在这种场合冒头,总感觉很奇怪……
他背后微微发热,似乎汗湿了。
岳浦拿到手办,就带着贺初离开了。
贺初说:“游戏币还没花完……”
岳浦说:“你是不是不喜欢那里?那我们下次不去了。”
“没有不喜欢……只是我打游戏很差劲。”贺初转移话题,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金刚侠?”
岳浦说:“你有个金刚侠的挂件,也有件金刚侠的T恤。你不太喜欢在细节处透露自己的喜好,所以我猜,你一定特别特别喜欢。”
贺初一愣,没想到这些都被岳浦注意到了。
岳浦把这个新的手办递给贺初,问:“喜欢吗?”
手办制作精美,看起来并不是粗制滥造,反而像是有联名的正式周边。
贺初摸了摸这个手办,过了一会儿低声说:“……喜欢。”
第45章 变化
任天纵回来了,庄子悬不可避免地跟他产生交集。
老庄总和庄子悬一块儿,去任氏集团谈事情。这一次预计谈判的是件小事,本来老庄总没计划过来的,但在出发前半个小时,老庄总忽然说要同行。
庄子悬愣了一下,老庄总就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他,说:“怎么,我不能去?”
庄子悬顿了顿,说:“我叫秘书准备。”
他大概明白老庄总为什么忽然随行,因为任天纵回来了,老庄总要看看自己有没有摆脱任天纵的影响。
如果是在任天纵还没回来的时候,庄子悬大概会担忧,他不确定自己能在任天纵面前保持“正常”。可已经见过任天纵好几次,庄子悬的心里不再有涟漪,也就不怕老庄总去……“检查”。
可不知为什么,庄子悬还是不大自在。
怎么回事,明明不会有任何问题,为什么仍然排斥老庄总去见任天纵呢?
庄子悬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他是家里的独苗,被作为唯一继承人培养。老庄总管教严格,有时候庄子悬会觉得,老庄总并不是需要一个儿子,而是需要一个机器、一具皮囊,好把他的意志传承下去。
除了任天纵以外,庄子悬没有在别的地方抗拒过这一点。
车子一路开到任氏集团的大楼,庄子悬率先下车,在车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老庄总出来。
庄子悬觉得奇怪,探头进去看,结果看着老庄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这一路上,你很沉默。一直在发呆,你在想什么?”
庄子悬没想到老庄总会这么问,说:“什么都没想。”
老庄总不太相信他的话,越过他,直接走了进去。
庄子悬在原地站了两秒钟,才跟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来迎接庄子悬和老庄总的,恰恰就是任天纵。
任天纵穿着一身西装,得体地笑着,说:“我哥就在会议室里等您。这边请。”
老庄总冷哼一声,说:“你们任家是没人了吗?就派你来迎接我们?”
任天纵说:“会议室里已经准备好了茶水,这一次的合作,大家都想促成的。”
老庄总回头看庄子悬,发现庄子悬的目光没有放在任天纵身上,见任天纵被自己这么讽刺也没想为“老情人”出头,老庄总满意地点点头,进了会议室。
任天纵和他哥哥坐在对面,老庄总和庄子悬坐在一边。
这个项目主要是庄子悬跟进的,老庄总没说话,全程都是庄子悬在说话。
偶尔跟任天纵有交流,庄子悬都能感受到老庄总正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这让他如坐针毡,有些问题回答得不是那么完美。
因为利益问题,两方公司都不可能让步,谈判变得焦灼。
会议暂停,庄子悬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的时候,忽然注意到香薰的味道有些熟悉,庄子悬歪着头闻了一下,才确定不是自己想要的。
真是奇怪,他想要的香薰明明就在自己办公室里,却还要在外面寻找。
庄子悬自己也觉得没有意义,然后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贺初。
正在这时,厕所外走进来一个人。
“今天真是辛苦了。”任天纵一边洗手,一边对庄子悬说。
庄子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没擦手。
庄子悬擦了擦手,说:“你也是。”
任天纵笑着摇摇头,说:“我还好,毕竟我哥不是来监督我的老古板,我也不用一刻不停地讲话,还能偷偷发呆。”
庄子悬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任天纵说:“以前你爸爸就是这样,管你管得特别严。那时候你跟我说不快乐,说想要自我。所以我们俩一起做了很多过界的事情——当然,只是对于你家里来说过界。我没有想到,九年后回来,竟然能看到一个坐在爸爸身边的乖宝宝。你害怕他的样子,就跟小学生一样。我再确认一遍,我们分手的时候,你已经上高中了,对吧?”
任天纵的话语,是有些刻薄的。
但他偏偏选择了一种随意的语气,让庄子悬不好指责。
……更何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任天纵是对的。
庄子悬皱着眉头说:“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任天纵说:“被你窝囊的样子气到了,来出气。——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复合,对吧?”
庄子悬说:“你变了。”
任天纵的确变了。他少年时是“不羁”的代名词,以前经常戏耍家长和老师。庄子悬被他身上的疯狂所吸引,做了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可现在的任天纵,穿着西装,嘴里都是金融术语,参加大部分的聚会,就为了人脉和信息。
庄子悬曾经以为任天纵换了个人,现在看来,或许只是换了张皮。
任天纵耸耸肩,说:“你以为我该是什么样?还拉着你一块儿私奔吗?我二十五岁了,要为生计发愁咯。”
任天纵是不用为生计发愁的,任家教育比较松散,跟庄子悬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也只是把任天纵送去国外,吃喝没短。他这么说,只是在为自己的变化找借口罢了。
可庄子悬……连借口也找不出来。
如果说任天纵只是换了个皮,那庄子悬就该是换了个核。
任天纵特地来找他,也是为了说这个。
庄子悬没有说话。
任天纵说:“在国外,我偶尔会想起你。我有时候觉得你其实不喜欢我,你只是喜欢跟我一块儿叛逆的时光,你只是享受有人跟你一块儿对抗家里而已。所以你这么久不联系我,我可以理解。那现在呢?你现在喜欢的那个人,是喜欢他什么呢?你还会轻易地放开他吗?”
庄子悬几乎下意识反驳,说:“我没有喜欢别人——”
任天纵摇摇头,打断了庄子悬,说:“说谎。”
庄子悬:“……”
任天纵说:“我不介意你说话,你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还可以遇到很多爱我的人。你呢?你能遇见一个你爱的人吗?”
任天纵扭头看了庄子悬一眼,他的目光里竟然有一丝怜悯。
任天纵抽了张纸巾,慢慢地擦手,然后说:“再见。”
任天纵离开了卫生间。
庄子悬双手撑着洗手台,听见任天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停住了。
庄子悬听见任天纵跟老庄总的对话。
“卫生间在那边。……聊了几句,没什么特别的。……期待合作能够成功。”
又过了一会儿,老庄总走进了卫生间。
老庄总直接合上卫生间的门,然后不快地对庄子悬说:“上个厕所,要这么久?”
庄子悬说:“就要出去了。”
老庄总说:“难不成,你在厕所里跟人约会?像是任家那小子做得出来的事情,你也不嫌脏。”
庄子悬皱起眉头,说:“没有约会。”
老庄总问:“你们聊了什么?”
庄子悬说:“跟生意无关的事情。”
“就是因为跟生意无关,所以我才要问。”老庄总哼了一声,说:“你不会想跟他复合吧?他是个男人,又是那样的性格。即便我同意你跟个男人在一起,他以后也会把孙子带坏的。”
庄子悬非常诧异地看着老庄总,说:“如果你同意我跟男人在一起,怎么会有孙子?”
老庄总说:“传宗接代是你的责任。总之,我不可能任由他带坏你,以后少跟他接触。”
老庄总的语气很嫌弃,庄子悬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无比刺耳。
“我不会要不属于我们俩的孩子!”庄子悬飞快地反驳道。
老庄总的表情也很错愕,显然想不到庄子悬会反抗自己。
庄子悬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很生硬地说:“我跟任天纵没有可能了,你不必担心。”
说完这句话,庄子悬就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
自从荒唐了两年之后,庄子悬已经很久没有顶撞过自己了。
老庄总的表情沉了下来。
是因为任天纵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我写配角比较讨喜……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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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照顾
贺初抱着那个手办,跟岳浦一起回了酒店。
岳浦牵着贺初的手,轻声问贺初:“你未来打算怎么办?继续在这边工作生活,还是回去?”
贺初一愣,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岳浦在医院里工作,他自己也很喜欢那份工作。这意味这如果贺初选择留在雁市,那么他们就要开始异地恋生活。
相反,如果贺初选择回去,将会有巨大的可能重新面对庄子悬。
庄子悬虽然暂时离开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放弃。
以庄子悬的神经程度和有钱成都来说,极有可能继续纠缠——毕竟庄子悬不需要多做什么,吩咐属下就可以。
贺初一点儿也不想跟庄子悬再次对上,可面对岳浦有些期待的眼神,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见他一直不说话,岳浦说:“留在雁市,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的朋友就在这边,遇到什么事情可以相互照应。雁市离得不远,坐车过来只要一个多小时,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
可岳浦工作忙,贺初也不见得很闲。
岳浦说:“实在不行,我也可以调过来。医院毕竟是在同一个系统里,虽然麻烦了些,但也不是没有门路的。大概需要个两三年吧。”
岳浦已经在为以后做准备了——意识到这一点,贺初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贺初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略微躲闪。
岳浦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直住在酒店里,毕竟不太方便。如果要在雁市定下来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租个房子。两个人搬家,总比一个人要方便多了。”
贺初很明白,岳浦是出于好心。
可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规划未来。
是逃避吗?还是谨慎呢?
他已经因为他人而仓促了许多年,他想好好地思考一下,到底应该怎么做。
贺初抿了抿嘴唇,说:“这件事情……之后再说吧,我还没有想清楚。”
岳浦说:“嗯,那你好好想一想。我只是希望你记得,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还有我这个男朋友。”
婚礼过后,贺初带着岳浦,正式地跟老徐夫妇吃了顿饭。
老徐夫妇大体上忙完了婚礼的事情,现在正浓情蜜意的。一看到岳浦和贺初坐在一块儿,两人脸上纷纷浮现出姨母笑,说:“你们俩看上去很般配。”
贺初有些窘迫,说:“没有……”
嫂子说:“岳医生温润如玉,贺初腼腆内敛,都是大帅哥。”
老徐在一旁看了看自己的啤酒肚,有些卑微地说道:“那我呢,媳妇?”
嫂子回了一个白眼,说:“你自己说呢?”
老徐:“……”
岳浦笑了笑,说:“徐哥和嫂子郎才女貌,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老徐说:“别叫哥别叫哥,我会飘的。都是兄弟……哦对了,岳医生多大啊?”
老徐夫妇和岳浦的交流很自然,从年龄聊到了童年,再从童年聊到了爱好,最后聊到工作,岳浦还帮忙解决了几个养生方面的小问题,又推荐了几个医生,说要是长辈身体不好,可以挂这几个号,没那么紧俏,技术也可以保证。
老徐惊讶道:“岳医生,你对雁市的医疗资源也这么熟悉?是你的同学吗?”
岳浦笑着喝了一口饮料,说:“过来参加婚礼之前,稍微做了一点儿功课。不麻烦,就微信问了问老同学而已。听说雁城这边的医院挺缺外科医生的。”
老徐顿了一下,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岳浦这是什么意思了。
老徐看了贺初一眼,贺初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说:“我去厕所。”
贺初跑到厕所,看到自己满脸通红——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岳浦和老徐夫妇相谈甚欢,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聊天的话题,只好在一旁端着一杯酒慢慢喝。
不知不觉,竟然喝得有些多了。
贺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样喝红脸的自己有些陌生。他不常喝酒,也不太确定自己酒量在哪里。
不能醉了啊,贺初。
这么想着,贺初拍了拍自己的脸。
正要走出去的时候,看见了老徐。
老徐把他拉到一边,关切地问:“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贺初说:“两杯?三杯?不太记得了,不过应该没事。”
老徐盯着贺初看,发现除了脸红之外,并没有瞳孔涣散之类的症状,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看了一会儿,老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岳医生?”
贺初一个激灵,喝进去的酒精仿佛一瞬间蒸发掉了,然后变得清醒又寒冷。
贺初说:“为什么这么说?”
老徐说:“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怎么说话……可我们是因为你才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你虽然有些内向,但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
贺初的第一反应是:“对不起。”
让男朋友和朋友自己找话题,他的确疏忽了。
老徐却说:“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啊,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并不喜欢他吧。如果喜欢,大概会迫不及待地介绍给我们,哪里会这么沉默地借酒浇愁呢?”
借酒浇愁?
直到老徐说出这句话,贺初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是在做什么。
贺初低着头不说话,手抓着自己的衣角。看他这样子,老徐也知道他有多纠结。老徐叹了一口气,说:“先吃饭,吃完再说吧。”
贺初和老徐一起回到包厢里,只有嫂子一个人。
贺初愣了愣,问:“岳浦呢?”
嫂子说:“他说去卫生间了,大概是看你们俩都不在,跟我在一起不好意思吧。”
去卫生间了?怎么都没看到?
贺初和老徐对视一眼,不知道岳浦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岳浦有没有听到什么。
贺初皱眉,转身往外走,并且拿出手机打算给岳浦打电话。
然后就看到岳浦走了进来。
岳浦表情严肃地说:“我家里人出了点事,我得赶紧回去。我下次再来见你。”
贺初连忙说:“家里要紧,我们送你去火车站。”
岳浦摇摇头,说:“家里已经派人在门口等着了,我得先走了。今天很抱歉,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岳浦急匆匆地走了。
贺初看着才吃到一半的菜,说:“那……我们继续吃吧。”
贺初重新坐回去,手机响了一下,他看到岳浦发来的信息。
【刚刚时间太紧,说得不够清楚。我家里有人出车祸了,我得回去看看。这次不能陪你了,抱歉。】
贺初说:【照顾好家人,照顾好自己。】
第47章 看我
贺初又变成了一个人。
冬天的孤独,会被低温冷冻起来。白天无暇发作,到了晚上却要把心都给冻伤。
贺初重新思考了自己的人生,却什么都思考不出来。
他想不出自己可以做什么样的工作,也想不出他应该要过怎么样的人生。
走在路上看见一家房地产中介,他又忍不住走了进去。
一听他要应聘,主管眼皮也没抬,说:“我们这边底薪很低,都是要拿提成的。你要做就认真做,不要拿一两个月保底工资就跑路了,我们也很难办的。”
贺初说:“我之前做了七年,这些都明白的。”
主管这才多看了他两眼,问:“七年?”
贺初说:“七年。”
因着贺初这七年的相关经历,主管对贺初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于是找了个员工带他。
说是员工,其实入行才不到两个月,对各中事情还不是很熟悉,手上的房源也不够多。员工叫赵青,听说自己要带新人,有点诚惶诚恐,说:“啊……你是不是还没有工位?在这里先坐一下吧。”
贺初看到了赵青的屏幕,说:“你在整理房源?”
赵青说:“是的……不过我现在还没接触到那么多资源……”
贺初说:“写成word不够清晰,不如打印一张地图,然后在地图上标注。”
赵青愣了一下,说:“还可以这样!”
再看向贺初时,目光就不太一样了,“你好有经验啊。”
贺初说:“我做过七年,在别的城市。不过这中技巧性的东西都是相通的。”
赵青表情有些疑惑,像是在问为什么忽然要换城市。
贺初笑了笑,说:“一些个人原因。”
赵青是个完全的新手,做事也有些毛毛躁躁的。贺初跟赵青在一起半天,几乎都在做些零散的事情,没什么实际进展。
半天之后,赵青垂头丧气的,对贺初说:“贺哥,对不起啊,耽误你了。要是换个人带你,你现在应该已经看房子去了吧。”
贺初摇摇头,说:“主管招我进来,大概就是想先让我带带新人。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能够帮助你少走一些弯路罢了。”
赵青惊讶地张大了嘴:“啊?”
贺初说:“我请你喝奶茶?”
喝奶茶的时候,赵青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还以为是快递,下意识想要掐掉。
贺初眼疾手快,把手机接了过来,说:“喂?”
那个是个很学生气的女孩子声音,问:“那个……请问是中介吗?”
贺初说:“是的,请问您想要租房子吗?”
女孩子停顿了一下,说:“……不是,我想要买房子。”
赵青和贺初面面相觑。
“贺哥,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那是客户的电话!还是个买房的客户!”赵青语气很激动。
贺初看着赵青,却说:“你是不是被迫来做这份工作的?”
赵青愣了一下,说:“啊?”
贺初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你跟我挺像的,本质上不是善于跟人打交道的人,所以看到电话打过来会下意识挂掉。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头两个月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我等它响停了再发短信过去问。这样当然是没有业绩的。”
赵青是有些腼腆的那中人,听到贺初这么说,他说:“啊,我本来还有个offer,但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去……”
贺初无心打探赵青的生活,只是说:“如果陌生人交际实在让你感到为难,其实可以试试别的工作。”
赵青说:“那贺哥你呢?你说你也是内向的人……我总觉得你不是在劝我,而是在劝你自己。”
贺初一愣,意识到赵青说的是对的。
他遵循惯性,又找了类似的工作,因为他只熟悉这个。
可他不是想要找到自我吗?
自我在哪里呢?
还没下班,岳浦就打电话过来了。
贺初接起来,听见岳浦在那头说:“男朋友,今天做了些什么?过得怎么样?”
贺初压下舌尖那句“不要这么叫”,说:“今天去房地产公司找了个实习。没想到兜兜转转,我还是这样了。”
贺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自嘲,岳浦立刻在那头听出来了,说:“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贺初想把跟赵青的对话说出来,可不知为什么,刚刚张嘴,忽然没有说话的念头,于是转而问道:“你家人怎么样了?”
岳浦说:“一个小车祸,做了手术,现在好多了。老人家看得远,非要把所有的孩子都召集回去,当面分割遗产。不过分了也是白分,老人家看起来还能活很久。”
贺初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忽然有短暂的停顿。
岳浦在一片沉默里说:“我有点想你。你会来看我吗?”
一听到这句话,贺初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
岳浦立刻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初说:“今天主管让一个新人带我,其实就是让我教他。后来我才发现,可能年轻人看得比我还要透彻一些。”
贺初把跟赵青的交流说了一遍,然后感慨道:“我想当别人的人生导师,结果自己的人生还一团糟。我明明是想离开这个泥潭来着,为什么又走了老路呢?”
“你很棒,你有丰富的经验。既然暂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做自己熟悉的工作也很不错。”岳浦的声音很温柔,说:“如果这份工作本身没有给你带来痛苦,那么七年前的想法或许没那么重要。人都是会变的,自我也是会变的。你现在还没有找到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岳浦说话的语气就是有一中让人信服的气质。
贺初愣了愣,竟然觉得岳浦说得很有道理。
他的痛苦来自于庄子悬,而不是这份工作。他写了那么多笔记,是想好好干下去的。
眼前的迷雾忽然散开,贺初说:“谢谢你。”
岳浦说:“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强迫自己,永远都做喜欢的事,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句话就没有刚刚循循善诱的气质了,反而带了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贺初顿了顿,说:“什么?”
岳浦很快笑开了,说:“没什么。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结束之后我给你发消息。你好好休息,注意吃饭。”
“好的。”贺初挂断了电话。
岳浦的话却一直在脑海中响起。
——你会来看我吗?
岳浦回了那边,大概率要投身正常的生活了。自己的“实习”还没完全谈定,要去看岳浦吗?
正在贺初犹豫不决辗转难眠的时候,贺初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之前带着孩子看病的单亲爸爸打来的。
老实敦厚的农村汉子在电话那头说:“贺先生,非常谢谢这段时间你帮我留意房子,不过我打算回家了……小娟的病,实在负担不起了……”
贺初这才忽然想起来,他被迫辞职的前一天,还在帮这对父女寻找廉价且离医院近的房子。
自己辞职之后再没收到过刘爸爸打来的电话,还以为这份工作也被同事一并接手过去了。
可刘爸爸是不喜欢麻烦人的性格,自己说“有合适的房源就给你打电话”,刘爸爸真就等到了现在。
贺初心里升起浓浓的愧疚,问:“小娟怎么样了?医生有给出治疗方案吗?”
第48章 浪费
小娟情况恶化,医生给小娟提出了新的治疗方案,要花很多钱,超出了刘爸爸的承受范围。
带过来的钱已经用完了,打工也入不敷出。医院催了好几次账单,有的医生护士看他可怜,还捐助了钱款,甚至帮他发起了网上募捐。
不过这都没什么效果。
刘爸爸看到风尘仆仆的贺初,眼眶立刻就红了。
刘爸爸忍着眼泪,说:“贺先生,你对我们太好了……”
“大家都是好人,可我没用,还是没办法拯救小娟……我对不起大家的好意……”
刘爸爸穿着一件秋天的夹克,灰扑扑的,有些地方还破了烂了。刘爸爸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就穿着这件衣服,只是那时候还整洁干净——这段时间打零工赚钱,衣服破了也没时间修补。
贺初说:“刘先生,您别这样……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贺初和刘爸爸,在贺初之前租的小房子里呆着。
他被庄子悬骚扰,走得急,但东西没法处理,只好暂时放在那里。庄子悬虽然霸道又无赖,但也不至于闯入无人的房间里做些什么。
这次回来,东西上都有灰尘了。刘爸爸稍感惊讶,贺初解释说:“我辞职了,这段时间都呆在外地。”
刘爸爸的表情就变得格外愧疚,说:“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贺初摇摇头,说:“没有。”
他忽略了刘爸爸,没能给他找到合适的房子,贺初才是愧疚的那一个。
刘爸爸目光有些呆滞,看着虚空中的一点,说:“已经没有办法了。能借的钱都借遍了,网上也没筹集到多少钱。好心人帮了我很多,可是路还是要我们父女俩自己走。都怪我没用,不能给小娟一个健康的身体,也没办法治好她的病。如果小娟不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说到这里,刘爸爸语气有些哽咽。
贺初在一旁,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目前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要多少钱?”
“去除医保之后,手术费用要五十万。每天住院、输液,这些钱还没算进去。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小娟听话,说她不喜欢医院,也不喜欢治病……前两天还从医院里逃出来了……我知道是为什么,她想为我省钱……小娟是个好孩子,可是我……”
贺初说:“如果离医院近,可以不住院吗?离手术还有一段时间,如果住院费能省的话,或许还能再想想办法。”
现在追着刘爸爸跑的,就是每天消耗不停的住院费。如果这个能停下的话,至少能多一丝喘息的机会。
刘爸爸说:“可是之后又有什么办法呢?”
贺初叹一口气,说:“我这段时间都在外地,这房子没人住,到处都是灰尘。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住这里。每天帮忙打扫一下就可以了。至于手术费用,我帮你问问我医生朋友,看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刘爸爸很惊讶,表情非常纠结。他想给女儿博一条生路,但又觉得欠贺初的太多了。
贺初说:“我帮不上什么大忙,这种事情能帮就帮了。”
刘爸爸握着贺初的手,情绪已经快要崩溃了。
贺初不擅长面对这种场景,于是借口要打电话,去了阳台。
电话里漫长的嘟嘟声,响了很久。
贺初有些后悔,岳浦有空就会联系自己,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发消息了,大概是在忙。自己这样打扰对方,似乎不太好。
就在贺初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岳浦接了起来。
“喂?贺初?”岳浦的声音有些惊喜。
贺初忽然有些不敢跟对方说话。
岳浦那边还有些嘈杂,但很快变安静了一些,大概是换了个地方。岳浦问:“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
贺初说:“……我回来了,现在在之前租的公寓。”
岳浦愣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说:“你来看我了?你等我几个小时,我八点就能下班了,我们去吃个饭么?你想吃什么?”
岳浦这样高兴,贺初也说不出让对方帮忙的话,只能说:“好的,你定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聊完之后,贺初从阳台走回室内,看见刘爸爸期望的目光。
贺初举了举手机,说:“我晚上去跟医生朋友吃饭,顺便问一问小娟的事情。”
刘爸爸连声道:“谢谢……谢谢。”
贺初站在公交站台等车,他没有戴围巾,风从领子里吹进去,让他有点儿冷。
正在发呆的时候,一辆车停在贺初面前。车窗摇下来,卢舟笑着对贺初说:“贺先生?你好啊,好巧。”
贺初愣了一下,有些躲闪的意思。他跟卢舟之间,只有买卖房子这样一个简单的关系,而且已经伴随着交易结束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贺初一想到这人认识庄子悬,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贺初礼貌而生疏地点点头,说:“你好。”
卢舟说:“你不认得我啦?我是卢舟啊,曾经在你这里买过房子的。那房子很好,只是现在还没人住。”
没人住?
任天纵不是回来了吗?
哦,任天纵大概是跟庄子悬住在一起了。
难怪庄子悬这段时间都没有来骚扰自己了,果然老情人就是不一样。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的时候,贺初心里有种极大的荒谬感。庄子悬那样有压迫力的行为,也只是对方空档期的消遣而已。
贺初的短暂出神和犹豫落在卢舟眼里,卢舟说:“您现在在哪儿呢?还卖房吗?我还想整一套。”
贺初说:“我已经辞职了,您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我的同事。”
“你朋友圈发的那照片,是脱单了吗?看起来真幸福啊。”
贺初没想到卢舟会说这个,下意识别过了脑袋,说:“唔……就随便发发朋友圈。”
卢舟说:“唉……贺先生都找到对象了,我却还没有。我还以为庄哥能跟他白月光重修旧好呢,结果白月光回来就没后续了,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了。”
卢舟似乎漫不经心地闲扯,贺初却不知为何越来越烦躁,他不想听跟庄子悬有关的任何消息。庄子悬跟白月光进展如何,管他什么事?难道还要他跳出来当那讨人厌的炮灰配角吗?
贺初一偏头,看到自己要等的公交车来了。
贺初对卢舟礼貌地点点头,说:“我等的车来了,我先走了。再见。”
“啊……”卢舟看着贺初挤上公交车,然后眯起了眼睛。
贺初对待庄子悬的八卦,反应太奇怪了。
这中间一定有事儿。
贺初到了餐厅,等了十几分钟,岳浦才过来。
“抱歉,我来晚了。临下班的时候突然有个病人过来,我得看看。”岳浦面带歉意。
贺初说:“那个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岳浦说:“交给值班同事了,应该不会有问题。你怎么想到过来了?”
贺初说:“你喝什么?我点了两杯咖啡,如果你不喜欢,再点别的吧。”
岳浦笑了一下,说:“怎么会不喜欢呢?”
贺初低下头,扯开话题说:“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以前的客户打来的……”
贺初把刘爸爸的事情说了一遍,岳浦叹息道:“这太可惜了,如果是因为钱放弃的话……”
贺初说:“是啊,小娟很听话的……”
岳浦问:“她在哪个医院就诊?如果是我们医院的话,可以走慈善通道,都是社会人士的捐款,只要符合要求,减免力度挺大的。小娟是未成年,又是女孩子,应该有很多项目可以帮助到。”
说着,岳浦已经拿出了手机,开始找慈善通道的官网介绍了。
岳浦低着头,贺初只能看到对方的头发。
这一瞬间,他觉得岳浦身上似乎有着某种崇高的光芒。
他几近羞愧。
岳浦把官网和负责人的微信发给了贺初,说:“你让那孩子的爸爸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牵桥搭线是很细碎的事情,忙完这些,食物也都差不多了。
岳浦说:“我吃得差不多了,你怎么不吃?”
贺初摇摇头,说:“我不饿。”
“那……出去走走?”岳浦提议道。
贺初同意了。
他们从餐厅离开的时候,门口有一对小情侣吵架。
女孩子哭得泣不成声,说:“你家里人不喜欢我,你瞒着我相亲,那你还跟我谈什么恋爱……你浪费了我这么多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了吗?”
男孩子想要抱女孩子,被女孩子直接推开了:“你滚!早知道跟你没有未来,我怎么也不会来这个城市的……”
贺初站在原地发呆。
岳浦此时开门出来,把自己的围巾围在贺初脖子上,说:“今天这么冷,怎么忘了戴围巾?你在看什么?”
贺初回过神来,说:“没什么。”
浪费……么。
第49章 熄灭
围着岳浦的围巾,贺初坐在副驾驶上,手脚有些放不开,显得有些局促。
岳浦看他一眼,说:“我载过妈妈,座位可能比较挤,我给你调一下。”
贺初心里装着事情,没回过神来,说:“啊?”
岳浦已经压了过来。
贺初闻到岳浦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岳浦伸手帮贺初调整座椅,那姿势就像是把贺初拥在怀中一样。
岳浦退开的时候,贺初脸都红了。
贺初说:“……谢谢。”
岳浦问:“现在舒服一些了吗?”
贺初说:“嗯。”
车子开往贺初租的小公寓。
中途岳浦找了几个话题,贺初都认真回答了,也有努力在找新话题。但不知为什么,气氛就是不太对劲,有些僵硬。
岳浦到最后都有些无奈了,问:“你跟每一任男朋友聊天,都跟做汇报一样么?”
贺初愣了一下,说:“……我没有男朋友。”
说出口后又发觉不对,纠正道:“前男友。”
岳浦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绿灯亮了之后还顿了顿,才说:“那,你跟庄子悬在一块儿的时候呢?也是这样吗?”
贺初很快沉默下来,说:“我们不聊天。”
贺初跟庄子悬之间,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除了必要的日常交流,就是上床。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贺初并不知道谈恋爱应该要聊些什么。
但他能够明白,岳浦在尽力调整他们俩的相处模式。
“噢,”岳浦轻轻地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车厢里,气氛变得难耐起来。
贺初说:“你呢?你有几个……前男友。”
岳浦开始描述自己的情史。
岳浦比贺初略大两岁,在此之前有五个前男友。岳浦把每一个的时间线和分手原因都说得清清楚楚,坦坦荡荡。
贺初听完之后,说:“你真的人很好。”
岳浦说:“你不吃醋吗?我有过这么多前男友,我上一任前男友就是因为太吃醋,过不了心里的坎,所以才分手的。”
贺初一点儿也不吃醋,听完岳浦的所有经历之后,他心里只有一个感想:岳浦果真是个好男人,跟前任分手了,也不说对方一句坏话。叙述的语气客观平和,也完全没有要旧情复燃的意思。
同时兼顾了礼貌和男朋友的心情,岳浦怎么能做到这么好?
贺初摇摇头,说:“那是你的过去,我……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不是吗?”
岳浦无奈地扭头看贺初一眼,又转了回去。
只是那一眼里似乎有很多的情绪,贺初有些读不懂。
到了贺初目前在住的小区,贺初说了句“谢谢”,然后直接下了车。
一下车,就感到彻骨的寒意。风扫过额头和脸颊,像刀刮一样疼。
脖子确实暖暖和和的。
贺初忽然意识到,岳浦的围巾还在自己脖子上。他转身想把围巾还给岳浦,结果看见车子已经熄火了。
岳浦正站在驾驶座外面,看起来刚刚走出来。
车子熄火意味着什么?
贺初猛然意识到,他其实……可以邀请岳浦去公寓里坐一坐。
贺初说:“上去坐坐吧,就是这房子有点小,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刚回来,也没来得及打扫。”
岳浦很快笑起来,说:“我还以为你没打算请我上去。”
岳浦收好车钥匙,朝贺初快步走来。
岳浦有些高兴,光是从表情和动作就能看得出。
贺初站在原地等他,岳浦走过来的时候,搭了一下贺初的腰。
贺初下意识躲开了。
岳浦愣了愣,收回手,说:“不好意思。”
“没有……”是我太敏感了。
可后面那半句怎么都说不出口。
贺初正要转身时,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辆眼熟的车子。
他正要看看那车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听见岳浦问:“你家在几楼?”
贺初连忙说:“走这边的电梯。”
应该是看错了。
庄子悬怎么可能来这个地方呢?
贺初的公寓的确很小,毕竟最开始只打算自己一个人住。
自从去雁城之后,就刘爸爸过来了一次。
地上的灰尘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厨房和卫生间却还没有。
岳浦借用了一下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说:“这地方还不错,一个人住很清静。”
贺初说:“嗯,当初就是这么想的。”
贺初递给岳浦一杯热水,岳浦拿在手里慢慢转着,也不喝。
贺初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了,他们医生都有一些洁癖的吧……于是说:“不好意思,我只买了一个杯子……你介意用我的杯子喝水吗?不然我这里还有矿泉水,只不过是冰过的,可能有点冷。”
岳浦看着他笑,说:“我不介意。”
说着,岳浦就喝了一口水。
贺初本以为岳浦是迫于无奈,但直到岳浦用双目含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庄子悬跟他没什么话说,但有事情做。
如今自己跟岳浦谈恋爱,那么……
贺初变得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说:“那个……我这边好像有之前网购的衣服和毛巾。你要不要洗澡?”
岳浦稍微停顿了两秒钟,然后状态自然地说:“好啊。”
贺初找出了毛巾和衣服,递给岳浦。岳浦接过的时候,还彬彬有礼地说:“谢谢你。”
“不用谢。”贺初红着脸,目送岳浦进了卫生间。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贺初坐在床边,有些放空。
他看了看单人床,心想:这张床会不会太小了?
又看了看空调,总觉得空调似乎很久没洗过,有一股粉尘的味道。
岳浦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贺初踩着凳子,在空调面前鼓捣。
“你这是……”
贺初脸上和手上都是灰尘,看起来有些狼狈。
贺初把手往身后藏,说:“这空调好像坏了,我修一修……”
岳浦问:“修好了吗?我能帮忙吗?”
贺初说:“修好了……再说你都洗完澡了,就不用出手了。”
岳浦说:“你衣服脏了,现在去洗澡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空气有些凝固了。
贺初说:“洗……洗的。”
他拿了衣服,走进浴室。
浴室里还有蒸腾的水汽,似乎能感到岳浦的体温。
贺初无论如何都觉得尴尬,于是飞快地洗完之后,就穿着睡衣出去了。
岳浦穿着贺初提供的短袖T恤和睡裤,就坐在小沙发上,在玩手机。
贺初愣了愣,说:“你这样不冷吗?怎么不上床?”
“有空调,不冷,”岳浦说:“还没得到你的同意呢。”
“你一直都这么绅士吗?”贺初脱口而出。
岳浦看着贺初,说:“不总是这样的。”
岳浦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深意,贺初被对方这样盯着,忽然明白了岳浦想要说什么。
因为自己还有疑虑,所以岳浦并不会那么主动。
贺初坐到了床上,说:“有空调也很冷,不要冻感冒了……过来吧。”
岳浦仍然在原地坐了五秒钟,确定贺初没有反悔的意图,才站起来。
岳浦抱住贺初的时候,贺初只有一个感想:岳浦的手好烫。
之后无论岳浦的手在什么地方游走,贺初都没有多余的体会了。
贺初配合地小声呼吸,但身体完全没有感觉。岳浦的努力似乎毫无效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岳浦停了下来。
贺初“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看着岳浦。
岳浦略微无奈地苦笑,说:“看来我不适合你。”
岳浦的眼神落在贺初的晋江上,其中意味很明显。
贺初窘迫地盖住了身体,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石更不起来。
气氛沉默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贺初动了一下,伸手去摸岳浦。
岳浦一下子就有了反应,却一把抓住贺初的手,说:“你不用这样。”
这样没意思。
贺初也不知道说什么,半晌,低下头说:“对不起。”
“是我不好,没能让你喜欢上我。”到这个时候,岳浦的声音还是温柔而包容的。
贺初说:“不是这样的……我……”
岳浦说:“你不是特意回来找我的,对不对?”
“……是。”
岳浦依旧慢声细语地问:“你面对庄子悬,跟现在不一样,对吗?”
“……是。”
岳浦说:“我还有机会吗?”
这一次,贺初沉默得够久了。
“对不起,岳医生。我们分手吧。”
“我……
庄子悬在公寓楼下等着。
卢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给他发微信说看到了之前的小中介,还问庄子悬记不记得那个误闯进party的小中介。
庄子悬没有回复,卢舟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贺初在哪里做什么,给描述得绘声绘色。
贺初在那个地方等车,显然只可能是住在之前那个小公寓里。
贺初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庄子悬来不及多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车到了贺初楼下。
然后他看见贺初和岳浦一块儿上楼。
他看见灯开了,人影憧憧。
他看见灯熄灭了。
那一刻,庄子悬竟然有一种自己的心也熄掉的错觉。
第50章 晕倒
庄子悬还没开车离开,就接到了老庄总的电话。
老庄总语气不善,说:“你怎么迟到了?今天什么场合,你不知道吗?”
庄子悬说:“我知道,抱歉。”
“知道了怎么还迟到?现在宴会都快结束了!”
庄子悬说:“我有些不舒服,那我就不过去了。”
老庄总没说话,电话里的气氛变得很压抑。
过了一会儿,老庄总说:“那也要过来。不然成什么礼数?”
老庄总直接挂断电话。
庄子悬把车停在路边,猛地锤了一下方向盘,心情十分痛苦。
他看到角落里放了半包烟,都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这不是庄子悬常用的烟,甚至显得有些廉价。但庄子悬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苦涩而劣质的烟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庄子悬不能习惯的同时,也觉得有股痛苦的解脱感。
原来抽烟是这中感觉。
真奇怪,以前明明也抽过,为什么没发现呢?
庄子悬一连抽了五根烟,烟盒空了。
庄子悬用指尖碾熄烟头,然后开车,朝着宴会的方向去了。
现在的他,已经看不出表情了。
任天纵正在跟人谈话,忽然被他哥哥拉了一下哥哥问:“你来多久了?看到庄子悬了吗?”
任天纵说:“庄子悬?我没有注意。”
任天纵的哥哥露出有些奇妙的表情,说:“啊……这样。”
任天纵还在思考自家哥哥这笑是什么意思,转头就看到庄子悬走了进来。
庄子悬今天有些颓丧,衣服不太工整,表情也心不在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给人一中……没刮胡子的错觉?
明明下巴上是光洁的。
老庄总看见庄子悬的样子,表情立刻沉了下来。
他走到庄子悬旁边,低声说:“你这样成何体统?要是这副让人丢脸的样子,不如干脆不要来!”
庄子悬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老庄总,说:“不是你非要让我来的么?”
而且宴会才进行了不久,哪里是老庄总催促时提到的“快结束了”?
庄子悬的语气不大对劲,像极了庄子悬十几岁时候的桀骜不驯。
庄子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老庄总第一时间皱起眉头,若有似无地朝任天纵的方向看了一眼。
任天纵:?关我什么事。
庄子悬那句话的音量有些大,很多视线若有似无地瞟了过来。
那些目光未必是冲着庄家父子俩的争执来的,有些甚至只是想瞅准机会上来攀关系。
但老庄总还是感到不快。
“注意你的态度。”老庄总给庄子悬拍了拍衣领,慈眉善目地笑了起来,一派温馨祥和的景象,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先去给杨老见个面,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庄子悬没怎么说话,他这时候才发现,老庄总还是用他十六岁时候的语调跟自己说话。
自己跟任天纵私奔,庄家和任家都不大赞同。任家把任天纵送到国外,究竟是“发配边疆”还是送他去更开放自由的地方?
庄子悬“自甘堕落”了一段时间,庄家没有怎么拯救过他,就放任自流。直到他两年后忽然“想通”,庄家才再次接纳他。
可庄家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是怎么想通的。
怎么想通的?
庄子悬回想起那段时光,竟然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只记得自己跟贺初在一起,贺初接纳了他,温柔而包容。
是贺初吗?
得到这个结论的一刹那,庄子悬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老庄总不快地转过身,看着他说:“你停下来干什么?”
庄子悬今天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
难道任天纵回来,对他的影响有这么大?
老庄总不由得看任天纵一眼,任天纵竟然举起红酒杯,对老庄总点头致意,面上带着挑衅而轻佻的微笑。
他竟然敢!
老庄总满腔的气无处使,只好恶狠狠地对庄子悬说:“跟上!”
庄子悬沉默地跟在老庄总身后,虽然走在一起,但气场莫名不太和谐,好像一触即发。
在场各位都是人精,哪里有看不懂的道理?
虽然不知道这父子俩出现了什么问题,但都默契地不再上前,看着这一幕。
杨老站在宴会中心,等庄子悬走过来便笑着说:“子悬,最近可有遇到什么困难?”
庄子悬说:“杨老今天大寿,我来晚了,自罚三杯,还望杨老息怒。”
说着,庄子悬拿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三个来回之后,庄子悬抹去唇边酒渍,说:“抱歉。”
杨老没阻拦,老庄总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暗暗瞪了庄子悬一眼,觉得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做,未免太掉价了。
杨老笑呵呵地说:“都是会遇上一些突发事件发嘛,子悬不必这样。”
杨老跟庄子悬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彼此相谈甚欢。
聊到中间,杨老甚至指着老庄总的方向,玩笑似地说:“子悬年轻有为,我看你爹要有些危机感咯!”
庄子悬谈兴不高,没接这句话。
老庄总在一旁说:“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
又聊了几句,杨老终于放庄子悬离开了。
庄子悬转身之后,杨老却又叫住他。“子悬。”
庄子悬回头,听见杨老说:“子悬,你得有些自主个性。”
杨老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庄子悬顿了顿,低低应了一声。
庄子悬走了几步,遇到任天纵。
任天纵手里依旧端着那杯刺激老庄总的红酒,说:“今天你迟到,许多人都在议论。看来这几年里,你的地位和作风都发生了变化。”
庄子悬说:“一般。”
任天纵朝庄子悬身后不远处的老庄总看了一眼,说:“你爸在瞪我。”
庄子悬依旧冷淡,说:“嗯。”
“我看你同他关系不怎么样?不如我们一起刺激他一下?”任天纵狡黠地眨了眨眼,有些年少时的神韵了,说完之后,任天纵就朝着庄子悬靠了过来。
任天纵即将靠在庄子悬身上的时候,庄子悬朝旁边躲闪了一下,任由任天纵从自己身旁擦落下去。
任天纵没站稳,差点儿摔在地上。
好歹是站稳了。
任天纵挑挑眉,虽然没说话,但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疑问。
老庄总一看任天纵这样不知廉耻,急急忙忙跑来过来,借着要找庄子悬说话的由头,把人叫走了。
跟任天纵一步之遥的时候,老庄总还低声骂了一句:“不要脸!”
任天纵对庄子悬的背影说:“他骂我,你不管管吗?”
庄子悬没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任天纵说:“他今天骂我,明天就会骂别人。你要一直这样?”
庄子悬这才转头,上下打量任天纵。
他听出了任天纵的潜台词。
老庄总最讨厌庄子悬跟任天纵凑到一起,可偏偏这里这么多人,他也不能粗鲁地把两人分开,只好催促庄子悬:“陈总还在等你呢。”
任天纵笑了一下,说:“你现在不喜欢我,自然不在乎我被人辱骂、威胁。但你总有在乎的人,你这样纵容你爸,以后是想怎么过呢?你不是中学生了,你得有自己的想法,庄子悬。”
任天纵像是要拖时间一样,特意慢悠悠地说这段话。
庄子悬在原地站着,眼中情绪翻滚,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半晌,庄子悬对任天纵说:“多谢。”
庄子悬转身往前走,却是略过了两步外的老庄总,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老庄总恶狠狠地瞪了任天纵一眼,表情不虞,任天纵却只是耸耸肩。
任天纵说:“你儿子过敏了,浑身起红疹子,脸色也不好。这些你都没有注意到吗?”
老庄总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庄子悬离开的方向。
还没等他看出个子丑寅卯,人群中忽然传来骚动。
在无数的窃窃私语里,老庄总听到有人说:“小庄总晕倒了!”
第51章 捐助
庄子悬晕倒,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庄子悬在医院里住了三个小时就醒过来了,然后穿了衣服就要往外走。
医生护士拦住他:“诶……庄先生……您还不能走……”
庄子悬回过头,冷冷地问了一句:“怎么,我要死了吗?”
护士弱弱地摇头,说:“您的检查结果都还好,但庄先生——另一个庄先生,让您在这边再待一会儿……”
庄子悬没有理会,直接打电话给秘书,让他送自己回家。
贺初曾经住过的地方。
庄子悬身上的红疹子隐隐消下去了一些,但坐进车里没多久,就又复发了。
秘书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观察庄子悬,问:“庄总,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庄子悬说:“开车。”
秘书赶紧收回了目光,正襟危坐,连握着方向盘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了。
却没想到过了两秒钟,庄子悬又说:“不用管,治不好。”
他总算有些明白,贺初为什么有时候会说他“矜贵”了。
他容易过敏,烟酒都不能沾,除非只喝某些品牌的某些产品。衣服只穿某种布料的,对洗衣剂喝柔顺剂都有要求。香薰只能用某种特别的手工制品,买都买不到替代品。
他从小被养得娇贵,照顾他是一个保姆,照顾家人是另外一个保姆。保姆来干这些细碎的活儿,庄子悬从没在意过——家里给过钱,这是保姆应该做的。
可贺初呢?贺初凭什么替他做这些?
在那些令人无法忍受的瘙痒一阵又一阵将庄子悬淹没的时候,庄子悬想到了贺初。
他分不清自己是身体痒,还是心痒。就如同他分不清他能振作起来是因为贺初,还是因为“年龄到了该长大了”。
秘书一路狂奔,将庄子悬送回到了小别墅里。
这个小别墅里的一切都显得局促,但庄子悬闻到屋内空气的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身上的红疹子似乎也没有那么痒了。
秘书跟在庄子悬身后,想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结果听到庄子悬吩咐他:“你回去休息吧。”
秘书说:“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
庄子悬哼了一声,说:“难道我喜欢一个人,你也能帮我吗……”
这句话声音很轻,却在秘书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庄子悬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己喜欢别人了?
这个人,到底是任天纵,还是贺初?
秘书几乎当场石化,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了。
庄子悬摆了摆手,示意秘书离开。
见庄子悬没有追究自己发呆的事情,秘书赶紧带上了门。
庄子悬在浴室里泡澡,不知怎么回事,脑子里飞快闪回之前发生过的所有。
他和任天纵的。他和贺初的。
任天纵的眉眼已经很模糊了,贺初却很清晰。
庄子悬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这两个人其实也没那么相像。
是自己被类似的磁场所捕获,因而才产生的奇妙联想。
那种怪异的磁场……或许叫做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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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浦到家之后,还给贺初发了一条信息报平安。
这不像是撕破脸,更像是和平分手。
对方已经表达了这样的善意,贺初不好意思装死,便回复了一句“晚安”。
岳浦下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不用担心小娟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贺初更是被羞愧的浪潮所包围,即便这样了,岳浦还惦记着小娟的事情,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而迁怒病人。
岳浦是一个好医生,也是一个好人。
可除了敬佩之外,贺初给不出别的东西了,这也是事实。
贺初发着呆,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震动,他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爱情强求不来,你不要自责。你不喜欢我,我还会遇到别人。我不会放弃爱,你也不要放弃。】
“你也不要放弃”这几个字深深地映在了贺初的眼睛里,贺初眨了眨眼,捏住被角。
在狭小凄清的小公寓里,贺初瞪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多久了。
空调似乎的确有一些问题,运转久了之后会有奇怪的轰鸣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被颠来倒去,发出无助的呼救一般。
贺初拿遥控器去关空调的时候,脑袋里竟然想到了庄子悬。
庄子悬那么娇贵,在空调开启的一刹那,大概会,会让自己关掉??。
他会皱着眉头说不舒服,脖子会变红,脸上或许会起痘痘。
想到这里,贺初摇摇头。
都这个时候了,自己还想庄子悬做什么?
应该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既然自己已经完全不留恋这座城市了,或许去投奔老徐,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贺初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岳浦发来的短信,手指下意识跟着屏幕的引导点了“确认”键,没想到是电话。
陌生号码,座机。
接起来之后,对方完全没有说话,只有不太规律的呼吸声,甚至还有些急促。
在这样的夜晚,接到这样一通电话不是什么好预兆。
贺初无心跟可能的恶作剧电话纠缠,问:“谁?”
没得到回答,贺初打算挂断电话。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那头的庄子悬说话了。
“贺初……我好想你……”
贺初整个人凝固了,然后慢慢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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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悬因为任天纵,在宴会上跟老庄总起争执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二代圈子里。
一群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八卦极了,捡着一点儿边角料细节,就恨不得编出一整个故事来。有人嘴碎,把这些故事搬到了任天纵面前,任天纵冷哼一下,说:“你们嗑cp,倒也不必这么上头。有本事去问问庄子悬啊,来我这儿求证,是看我软柿子好捏?”
任天纵说话的时候是有些嘲讽不屑的,众人这才明白,任天纵也不是能拿来随意编排还不发脾气的活菩萨。
只有卢舟鹤立鸡群,在各种各样的八卦场合听到这事,都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让庄子悬心烦意乱的,不是任天纵。”
那是谁?众人询问卢舟,却又得不到回答。
而卢舟正在微信上,拼命联系贺初。
贺初卖房子时和气温顺,问什么答什么,是个顶顶不错的服务员。可不知为何,到了微信上却有些高冷不理人,偶尔的回复也很心不在焉的样子。
卢舟并不在意这个——被庄子悬看上,相当于立刻飞升了。人家对自己冷淡些,也是可以接受的。
那可是庄子悬啊。
可贺初看着礼貌,实际上却疏离得很。卢舟抛过去的所有话题,贺初都没有正面接过。包括庄子悬也一样。
卢舟说庄子悬跟老庄总吵架了,估计是因为感情的事情。贺初那边干脆没回。
卢舟实在没有办法,翻了翻贺初朋友圈,翻到一条病情筹款信息。
卢舟把这条信息发给贺初,说:【这个小女孩好可怜啊!我要捐款!】
又把这条朋友圈截图给庄子悬,特意没裁贺初的头像和备注。
果不其然,这两人都很快回复了自己。
第52章 矛盾
站在医院门口,看到卢舟身后跟着庄子悬的时候,贺初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情也会遇见庄子悬?庄子悬什么时候这么有善心了?
庄子悬看到他,则是眼睛一亮,好像整个人都有了生气似的。
卢舟时刻关注着这两人,心里顿时犯嘀咕。
这好像跟他想象的场景不太一样……
刘爸爸望着那两个人,问:“那就是大善人吗?”
贺初只好打起精神,说:“是的。”
他走上前,握了握卢舟的手,说:“卢先生。”又对庄子悬点头,“庄先生。”
“这位就是病人家属了。刘建国。”
庄子悬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卢舟的手上,卢舟立刻甩开。
开什么玩笑!我可没有那种爱好!
刘爸爸并没有看出这两位“大善人”皮下的歪心思,立刻感动地说:“谢谢你们!你们是好人,你们会有好报的!”
庄子悬皱着眉头,一脸不虞道:“要多少钱?”
刘爸爸一愣。
“我说,治好你女儿的病,需要多少钱?”
这语气一点儿也不善意,刘爸爸愣在原地,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贺初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庄子悬总是这个样子,难道还指望他会改变?
卢舟立刻说:“不如,先去看看病人吧?”
这有什么必要吗?庄子悬看了看卢舟,又看了看贺初,最后点点头,说:“好。”
他想跟贺初多待一会儿。
四人一同朝病房走去。刘爸爸介绍了一下女儿的病情,只有卢舟认真听了,偶尔反问几句,显得自己很关心。
庄子悬的目光锁定在贺初身上。
贺初当时一副无论如何也不肯回来的样子,庄子悬还以为他有自己的安排。可这才没多久,贺初又出现在这座城市。
为什么?
岳浦在这座医院里工作。会是因为岳浦吗?
庄子悬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脏深处好像有什么地方破开了一个大洞,正嚯嚯地往里灌风。
到了病房,卢舟第一时间感叹道:“好漂亮的小女孩!”
庄子悬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向病床上坐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很好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模样乖巧又惹人怜爱。大抵是因为病情的关系,显得很脆弱。
庄子悬的心也柔软了一下。
他从没跟人类幼崽这么近地接触过,总觉得都是一群未经开化的毛猴子,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小孩。
卢舟快速往前走去,说:“小娟,你几岁了啊?你叫我卢叔叔就好,卢叔叔来救你啦。”
许是卢舟表现太奇怪了,小姑娘往后缩了缩,然后怯生生地看着庄子悬,说:“哥哥好。”
卢舟:……
卢舟说:“就算他比我帅,你也不能这样区别对待吧。”
庄子悬说:“你这样搭话,妹妹不报警都不错了。”
“怎么妹妹都叫起来了?!”卢舟不可置信地说,然后才意识到,庄子悬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都会跟自己开玩笑了。
贺初也疑惑地看向庄子悬。
庄子悬往前走了几步,有些迟疑地抬起手,悬放在小娟脑袋上空,说:“可以吗?”
小娟歪着头,把脑袋往前伸了伸。
庄子悬摸到了一手稀疏的头发。
因为长期治疗的关系,发质也不怎么样,甚至有一些扎手。
可庄子悬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触摸到了什么神奇的、柔软的东西。
尤其在小娟喊“哥哥”的时候,庄子悬简直要被柔软包围了。
贺初表情复杂,见小娟和庄子悬相处融洽,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惊讶,原来庄子悬也有这样一面。
庄子悬慢声细语,跟小娟聊天,离不开学校和成绩这些内容。庄子悬看起来跟谈判似的,卢舟站在一旁慎得慌,不明白为什么小娟还能跟庄子悬相谈甚欢。
他看贺初也不太想听这两人对话,于是走到贺初旁边,问:“这边厕所在哪里?”
果不其然,贺初说:“我带你去。”
身后的聊天声音停了。
卢舟跟在贺初身后,在贺初即将走出病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庄子悬苦楚的眼神。
卢舟从未在庄子悬身上见过这样有温度的表情,立刻受惊一般地转过头。
贺初把卢舟带到卫生间的位置,然后问了一句:“有烟吗?”
“你抽烟?”卢舟疑惑地问,然后立刻拿出烟和打火机,说:“医院不是不让抽烟吗?”
“有吸烟室。”贺初接过东西,转头离开。
卢舟也不上厕所了,立刻跟上。
贺初扭头看了他一眼,最后略带嘲讽地笑了一下。
卢舟尴尬地笑了笑,说:“哈哈,我也想上厕所。”
吸烟室里人不多,贺初显然不太会吸烟,刚刚点燃就呛了一下。
卢舟说:“以前不抽烟吧?”
庄子悬那么金贵,几乎对所有尼古丁过敏,怎么会抽烟呢?
贺初说:“庄子悬……是你找过来的吧?”
卢舟也不否认,只是说:“我把你的朋友圈发给他了。”
朋友圈……
贺初和庄子悬算不得朋友,跟卢舟也不是朋友。
这么一想,这个社交产品的命名真是讽刺啊。
朋友圈里到底有多少人是朋友呢?
不过,辗转给小娟拉来了救命钱。就是看在钱的份上,贺初也不会对庄子悬太冷淡。
卢舟试探地说:“你们俩……”
贺初是知道卢舟买那房子干什么的,贺初看着卢舟,说:“我跟庄子悬只是偶然认识。你不用在这方面下功夫,还是想想怎么巴结任天纵吧。”
贺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嘲讽,可卢舟根本也不介意这个。
“任天纵?”卢舟说:“庄哥根本就不喜欢他。任天纵回来这么久,庄哥都没正眼看过他,偶尔几次见面,也都是在很多人面前。庄哥他爸还以为他俩余情未了,严防死守,要我看,他完全搞错方向了。”
卢舟有些洋洋得意地跟贺初分享自己的发现,另一方面也是帮庄子悬说说好话。跟这两人相处了半个上午,卢舟已经看出来了,不是贺初眼巴巴地求着庄子悬,而是庄子悬对贺初有不一样的感情。
贺初说:“你想说庄子悬喜欢我?你搞错了,就算不是任天纵,也该是另外一个人。他对我没有感情,只是用习惯了而已。”
用习惯了?
卢舟愣了愣,还没想明白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就听到贺初说:“你是我前客户,好歹为我提供了业绩。看在业绩的份上,我想提醒你注意。”
“无论庄子悬喜欢谁、不喜欢谁,你想从这方面讨好他,注定是无用功。”贺初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庄子悬不擅长跟小朋友聊天,即便他已经发挥出八百倍的友善,到后面也显得面冷嘴拙。
小娟精神状态不好,聊了一会儿天,就依靠着床头睡着了。
庄子悬难得无所适从,结果刘爸爸开口了:“庄先生,您是不是认识贺先生?”
庄子悬看了刘爸爸一眼,问:“你跟贺初,是什么关系?”
刘爸爸说:“我带着女儿来这边看病,找贺先生租房子。怪我没用,前半生没攒够房租钱。贺先生一直在帮我想办法,前几天还帮我转发了网上筹款……”
在刘爸爸又内疚又感激的语气里,庄子悬还维持着冷漠。
他有些疑惑地想:不过就是一个客户,贺初为什么能这么尽心尽力?
听刘爸爸的意思,贺初一直在拉扯着这一家人。
可转头看到小娟,庄子悬又有些理解了。
他不常体会到人与人之间交际的美好,也缺少童真,可小娟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补足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庄子悬的声音都柔和了起来,问:“完全治好小娟的病,需要多少钱?”
还是一样的问题,但跟刚刚见面时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了。
刘爸爸愣了愣,还没说出一个数字,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岳浦穿着白大褂走进来,说:“钱的问题不大,主要是医疗资源。我正在帮小娟联系外省的专家,这周末应该就有进展了。”
刘爸爸见过岳浦几次了,岳浦一向温和。
可不知为什么,刘爸爸这一次竟然从岳医生徐徐的语调里察觉到了某种针对。
岳医生和庄先生……有矛盾吗?
第53章 前男友
岳浦站在病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庄子悬,好半天没有动静。
身后的护士被挡住了去路,小声疑惑道:“岳医生?”
岳浦让开了路。
那种针锋相对的感觉才弱了下来。
庄子悬说:“医疗资源?你这个病,国外哪个国家的医疗水平最高?”
刘爸爸愣了一下,说:“也……也不用吧。”
怎么突然就从病都看不起,到国内外医院任选了?
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一个眯了眯眼睛,一个毫无笑意地撇了撇嘴角当作笑容。
刘爸爸夹杂在这两人中间,更加局促了。
岳浦凉凉地笑着,说:“这个病,还是国内的治疗水平最好。”
刘爸爸第一次知道,一向和气的岳医生竟然也能露出这种表情。
“真的?”庄子悬问。
岳浦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刘爸爸连忙说:“岳医生很靠谱的!他之前也跟我们介绍过,全世界最厉害的医生都在我们国家!”
岳浦说:“庄先生心里只有赚钱,不了解这些也是正常的。”
什么叫心里只有赚钱?!普通人也不会知道这个吧。
庄子悬正想要说话,忽然看见贺初和卢舟一起走了进来。
贺初明显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此刻皱着眉头,隐隐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这幅表情通常出现在庄子悬身上,此刻转移到贺初脸上,庄子悬才明白自己以前究竟有多么伤人。
庄子悬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像是没有站住似的。
可贺初下一秒就看向他,然后说:“庄先生这样的人物,只要懂得支付手术费用就可以了。”
贺初明摆着把庄子悬当作一个提款机,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卢舟看不透这个情况,下意识想给庄子悬出头,结果余光瞥到旁边,竟然发现庄子悬的表情有些怪异,好像……甘之如饴一样?!
卢舟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还好自己没有嘴快说出什么。
庄子悬点点头,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要多少钱,都要治好小娟。”
岳浦和贺初都没什么反应的样子,甚至还对视无奈地笑了一下。
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的任何“默契”都能够叫庄子悬发狂,庄子悬正要发作,一旁的刘爸爸忽然流下泪来,用几乎感恩戴德的语气说:“谢谢……谢谢庄先生!您真是大善人!”
大善人的怒气竟然离奇地被这感谢消解了一部分,他感到一种微小又庞大的满足感。
庄子悬的状态有一些扭曲,一方面他还因为贺初和岳浦的关系而被激怒着,另一方面那怒气又被凭空地放掉了,像个漏气的气球,甚至有些狼狈。
贺初则是飞快低下了头,他还是觉得跟岳浦相处有些尴尬,尤其是刚刚跟对方分手,尤其是在庄子悬面前。
庄子悬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是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说:“嗯……有我在,至少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如果是往常,庄子悬根本不会跟刘爸爸这样的人产生任何联系。他那天价的车子或许会经过刘爸爸,但他们完全不会对视。
庄子悬的公司有数以万计的农民工,他只知道一个数字。可跟这个“数字”实际接触之后,他才有可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这是一个个的,活生生的人。
也就是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贺初为什么要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这对父女了。
庄子悬忍不住看向贺初,这一次他的表情柔和了不少,跟刚刚走进医院的庄子悬仿佛是两个人了。
这种变化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正因如此,也显得格外明显。
贺初回望庄子悬,目光有些疑惑。
岳浦向前走了一小步,挡住这两人对视。即便已经跟贺初分手了,他也不喜欢庄子悬。无论贺初是否非庄子悬不可,但只要能为庄子悬接近贺初带来一些困难,他就乐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啊。岳浦摇了摇头,心里想到。
岳浦说:“我问过姚医生了,小娟现在恢复得不算好,主要是治疗中断过一阵子。不过这没有关系,只要接下来能够保证治疗,病情就不会有大的反复。治疗有些疼痛,小朋友可能要吃苦了。我会经常来看他,你要是有空的话……”
岳浦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贺初立刻接上,说:“我会陪刘爸爸一起来的。”
岳浦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看着贺初。他说:“我们之间……“
已经到了需要相互提防的地步吗?
岳浦言尽于此,扭头看了庄子悬一眼。
贺初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碍于庄子悬在场,也没说得太清楚。
正在这时,岳浦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护士找他没找到,所以打了个电话过来,催他给病人查房。
岳浦摆了摆手,嘱咐刘爸爸有什么事情要及时联系医生,如果有处理不了的问题也可以找他,就径直离开了。
贺初不想看庄子悬,就一直看着岳浦的背影,直到人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中,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庄子悬酸溜溜地说:“你们天天见面,还没看够?”
贺初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头。
庄子悬说:“以前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么深情地看我?”
在一起?
刘爸爸愣了愣,看看庄子悬,又看看贺初,有些茫然。
偏偏小娟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揉揉眼睛,望着庄子悬,说:“庄哥哥,你喜欢贺哥哥吗?”
小孩儿眼神澄澈,刘爸爸很是纠结地抓着自己衣角。他的确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曾经有过一些……感情。一方面他觉得不能让女儿过早接触这种事情,另一方面却明白这两个人对小娟很好,自己不该这样批评人家……
刘爸爸的纠结落在贺初手里,贺初不耐烦地说:“我们出去说。”
庄子悬默默地跟在贺初身后,走出病房。
等到贺初走出了病房,庄子悬回头看着小娟,对小娟点点头,说:“喜欢的。”
贺初听见了这句话,心里却没有感动之类的感情,只觉得荒谬。
小娟对庄子悬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等到了走廊尽头,贺初转头对庄子悬说:“当着小娟的面,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庄子悬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贺初,像是要把贺初刻在眼底似的,说:“我当然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喜欢我吗?
你那叫做喜欢?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一瞬间,贺初心里有无数的愤怒。
贺初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来这里另有所图。但小娟的病情很严重,你也听岳浦说了,她的治疗不能中断。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资助的事情,不要给了希望,又把希望拿走。”
一想到刘爸爸曾经在自己面前哭,贺初就有些激动。
庄子悬是有钱,但贺初也不能用任何理由道德绑架庄子悬,认为他必须资助小娟。
对于庄子悬来说,这可能是心血来潮的戏弄。但对于小娟来说,有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庄子悬说:“岳浦?你们俩是什么关系?他也是因为喜欢你才帮助小娟的,你怎么不怀疑他居心不良?”
贺初说:“岳浦是一个好医生,这点我比你更清楚!你在无理取闹些什么?!”
“无理取闹?”庄子悬眯起眼睛,说:“你就是向着他。他一个外科医生,除了发几条微信以外,能给小娟带来什么帮助?我想资助小娟而已,你说我无理取闹?你还想不想有人帮小娟了?”
贺初看着庄子悬,笑了一下。
在贺初凉凉的目光里,庄子悬忽然沉默了。
即便贺初已经提醒过了,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把小娟的病情当做了谈判筹码。
明明……庄子悬已经决定要把小娟治好了,这跟贺初没有关系,自然也跟岳浦挑衅他无关,
但庄子悬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这一瞬间,庄子悬知道自己的形象再也好不了了。贺初会认为自己对小娟提供的所有帮助都是另有所图。
庄子悬站在原地看着贺初,贺初眼中一片冷漠。
庄子悬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没办法被贺初这样看着,还无动于衷。
贺初不喜欢我了……这个想法在庄子悬的脑海中不断翻腾,最后庄子悬落荒而逃。
看着庄子悬的背影,贺初只是摇摇头。
这个人又气急败坏了。
庄子悬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因此不能容忍任何的质疑、怠慢。
自己把庄子悬气走了,这是能够预料到的后果。庄子悬到这里来,明显是冲着自己。
Zzx想掌控自己,从他们要“分手”的时候就是如此。
庄子悬能追到另外的城市,就为了干涉自己的工作,自然也能够为了某些恶劣的念头,跑过来“资助”病人。
如果庄子悬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资助,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接受,从另外的途径想办法。
贺初盘算了一下手头上的钱,他还有一笔理财快到期了,虽然帮不上太多忙,但也是心意。
听岳浦说,医院的救助途径也快走通了。
贺初转身走进病房,看见刘爸爸期待的眼神。
刘爸爸说:“刚刚那位庄先生……是您的……”
贺初说:“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虽然他很有钱,但最好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太喜怒无常了,说话不算话的。”
刘爸爸的表情有一些纠结,过了一会儿,竟然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是吗?如果他是为了追回你,才决定捐助小娟的话……我希望贺先生你,不要因为小娟影响什么。”
贺初一愣。
刘爸爸说:“贺先生,你的人身大事,只要你自己可以决定。如果你不想见到你前男友,也不要为了小娟勉强自己。你已经帮助我们很多了。”
刘爸爸语气诚恳,每个字都发自真心。
贺初内心情绪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为何,他心里想的却是:严格来说,他的前男友是岳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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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不是我
没过多久,卢舟就追了出来。
庄子悬的背影在不远处,走得很慢。卢舟来不及多想,立刻拍了一下庄子悬的肩膀。
庄子悬转过身,表情有些阴沉,他戴着无线耳机,显然是在跟人打电话。
但卢舟没有意会到,还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庄哥!你跟他是前男友关系,对吗?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想追回他对吗?!”
卢舟对这两人的关系早有猜测,直到今天才算找到切实的证明。他非常兴奋地说:“庄哥,你不太清楚怎么追回前男友吧?我跟每一任炮……每一任前女友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我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
耳机里,老庄总吩咐工作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转而变得非常震惊:“你还没放弃任天纵?!离任天纵远一些!他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东西,你们是一类人吗?”
卢舟说:“男人跟女人虽然不太一样,但谈恋爱总是有共通之处的。庄哥经历少,所以有些生疏很正常。我觉得贺先生挺好的,性格温和,长得也很好看。肯定很多女生都喜欢他……”
老庄总显然没有听清楚“贺先生”这三个字,他沉浸在自己认定的假想敌之中,只顾着骂庄子悬。
“任天纵是个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是争不过家产,所以自甘堕落,找个人陪他而已!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男人和男人……呵,你是女人,还是任天纵是女人?不愿意做男人,那还不如去死!“
庄子悬站在原地,感觉世界在自己耳旁割裂。
老庄总在耳机那头说,同性恋是违背自然规律、是该下地狱的。卢舟在面前说,追求前男友应该如何如何,不该如何如何……
老庄总说:“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妻子,下个月去领证,这两年生三个孩子,分开带。谁出息,以后公司归谁管理……“
庄子悬的表情越来越阴沉,卢舟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话,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
卢舟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庄哥?“
庄哥沉着一张脸,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只喜欢男人。”
卢舟:?
说完这句话,庄子悬把耳机摘了下来。与此同时,身体也轻了一些,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消失了,飞到了天上去。
卢舟一脸迷茫,眼神里还带着小小的担忧。自己早就知道庄子悬喜欢男人了,他在自己面前重申干什么?难不成……爱上了自己?
卢舟断断不会喜欢男人的,但如果那个人是庄子悬的话……卢舟咬了咬嘴唇,用疼痛来提醒自己坚定性向。
庄子悬看着卢舟,这人所有的想法都摆在脸上,无论是巴结任天纵,转战贺初,还是现在莫名其妙的纠结,都一目了然。
庄子悬一向不喜欢这种人,有野心也该做得聪明些。
可不知为什么,庄子悬觉得卢舟比老庄总更加顺眼。
庄子悬难得好声好气,说:“没跟你说话。”
“啊……你在打电话对吧……”卢舟竟然有一点点失落。
庄子悬说:“你现在有时间吗?”
“啊?”
庄子悬说:“去我公司聊一聊吧。”
卢舟心心念念的事情,就这么成功了。
他坐在庄子悬的办公室里,秘书端上来茶水,问他还有什么需要,卢舟说:“有棒棒糖吗?“
秘书:?
庄子悬说:“给他买。”
“……”秘书一脸便秘地退了出去。
庄子悬坐在卢舟对面,说:“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
“啊……?”卢舟很快反应过来,说:“哦哦,你说追求贺先生的事情?”
庄子悬的表情有一些不自然,似乎“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卢舟说:“追求前男友最需要注意的,就是你们曾经在一起,是有感情的。你需要唤起共同记忆,你们曾经一起做过什么事情?他最喜欢你什么?你喜欢他什么呢?行动准则就是这样,至于具体应该怎么操作嘛,我不了解你们两个人的细节,目前没办法给出太有效的意见。”
说完这些话,卢舟看见庄子悬的表情变得更加糟糕了一些。
共同记忆?
贺初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贺初什么?
这三个问题出现的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把庄子悬的自以为是都给砸碎了。
除了上/床以外,庄子悬跟贺初根本没有和谐的共处时间。庄子悬知道贺初身上的每一个敏感点,却不知道贺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也不知道贺初喜欢自己什么……是脸吗?还是钱呢?
“感情!你最大的依仗是感情,最大的困难也是感情!”卢舟锤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说:“他喜欢你的优点,讨厌你的缺点。你要做的,就是唤起你们共同的甜蜜回忆,尽可能地掩盖缺点!”
卢舟斗志昂扬,庄子悬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糟糕。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甚至比之前更糟糕了。
庄子悬沉默片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可能。”
卢舟急了,说:“怎么不可能?虽然我没有挽回过前女友,但这个理论肯定没问题!”
他们没有甜蜜回忆,相反,贺初只对他的缺点体会深刻。
这样一来,他要怎么挽回贺初呢?
.
老庄总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管家连忙说:“先生,您身体不好,不能动怒的。发生了什么呢?”
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老庄总才会在这个年纪退下来,把公司交给儿子。本以为庄子悬是一个勉强及格的继承人,却没想到庄子悬年轻气盛时走的弯路,竟然会成为此时的伏笔。
老庄总呼吸不畅,手扶在胸口,痛苦而又艰难地说:“任……去找任天纵!”
管家担忧道:“先去医院吧?什么事情都没有身体重要……”
老庄总还没有恢复正常的呼吸,但态度强硬地瞪了管家一眼。管家就不说话了。
.
任天纵在开会的时候,助理走进来,说有人找。
任天纵没有在意。
但五分钟后,老庄总就来势汹汹地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语气不屑地说:“一个同性恋,能指望什么?你们不怕都被他带成同性恋了?”
会议室静默了一瞬间,任天纵对其他人点头致意,说:“这一次就到这里,剩下的下次开会再说。”
下属纷纷出去了,任天纵松了松领带,又把西装外套给脱掉了。
老庄总说:“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勾引我儿子!你这么发骚,怎么不去找个乞丐啊?!”
任天纵笑了一下,走到老庄总面前,朝他吹了一口气。
老庄总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骂道:“你干什么!”
任天纵说:“现在,你也被我传染成同性恋了。”
老庄总怒目圆瞪:“你!”
任天纵不屑地“切”了一声,说:“要是同性恋可以传染,世界早就已经灭绝了。你儿子是同性恋,你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反而来烦我?难道你想让我现在就把庄子悬拐上床?”
任天纵脸上写满了烦躁,他跟庄子悬那点事情早就过去了,现在两个人都没想重修旧好。唯独老庄总却把他当敌人似的……看他这么恐同,任天纵都要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老庄总说:“果然你们俩个人还在勾勾搭搭。是你勾引他,让他挽回你的吗?”
任天纵说:“他又不是我生的。庄子悬的同性恋基因要么是你的,要么是他妈的。要追责别找我,再来烦我,我就拉着庄子悬,在你面前直播做/爱。”
任天纵脸上带着笑,有些意味不明。老庄总并不确定,任天纵会不会真的这么做,他现在很想让任天纵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老庄总把门摔得乒乓作响,过了一会儿,任天纵的哥哥探头进来了,问:“怎么了?他来找你麻烦了?”
任天纵挥了挥手,说:“不关我的事。该找谁找谁。”
任天纵的哥哥问:“你跟庄子悬……”
任天纵说:“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他心里有别人,让他大家长误会了。我不背这个黑锅。”
说着,任天纵低头看着手机。
……
老庄总坐在车里,给任家家长打电话。
老任总脾气不错,说到这事还笑呵呵的,没有当回事。老庄总三令五申,语气无比严厉,那边也只是轻飘飘地说:“这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情,天纵已经成年了,我没立场管他了。”
说完之后,老任总停顿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等二三十年后我退了,还等着他们养我呢。我何必为了这事跟他们决裂?”
老庄总捏紧手机,直接挂断了电话。
老任总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两个儿子,这个不能生,还有下一个。可庄子悬是家中独子,不结婚生子,他打算拿这商业帝国怎么办?还有老任总最后那句话,是在讽刺自己身体不好所以不能直接管理公司吗?!
老庄总血压飙升。
正在这时候,老庄总手机一响。他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庄子悬喜欢的人不是我,你找错人了。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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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闹事
卢舟一回到家,就看见父母正襟危坐,对面是老庄总。
卢舟心里发怵,怯生生地喊:“爸……妈……”
卢舟的父母说:“你今天去哪里了?”
卢舟看了老庄总一眼,弄不清楚这人是来干嘛的,试探地说:“我……出去鬼混了啊?”
“你还知道自己整天鬼滚?!”卢舟的父母恨铁不成钢,直接冲过来揪住了卢舟的耳朵,说:“人家家长都找上门了,你这次又干什么了?还跟庄子悬纠缠在一起了?你厉害啊,还比以前出息了啊?”
“既然能缠上庄子悬,那你怎么不向对方学习一下?就算学不到商业才能,学人家不要惹是生非,也行啊!”
父母念念叨叨,卢舟打了个哆嗦,疑惑而求助地看向老庄总。
您来这里,到底是什么事呢?
老庄总站起来,拿腔拿调道:“今天,你跟庄子悬在一起吧?”
卢舟说:“是……是啊,怎么了?”
“你们干什么去了?你们今天去见了谁?你说要教他……”老庄总顿了一下,‘追回前男友’这几个字,他实在没办法在这里说出口,于是尴尬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的资料没有错吧?”
“您调查我了啊?”卢舟说:“今天我和庄哥去做公益来着,就那种可以抵扣税的公益……哦妈,做公益可以抵税来着吧?”
老庄总神色不虞,说:“还有什么?”
卢舟说:“没什么了,就这些。真的。”
卢舟眨了眨眼睛,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质。老庄总知道没法从这里获得更清晰的细节,只好拂袖而去。
老庄总一走,卢舟就立刻给庄子悬发了条消息。
【SOS!庄哥,你爸爸来找我了!!你做好准备!!!】
过了一会儿,庄子悬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我没背叛你!!!我没说出贺先生的名字!!!】
.
贺初看着庄子悬离开的背影,表情没什么变化。
直到庄子悬的身影完全消失,贺初才转头看向小娟,说:“小娟,你现在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小娟眨了眨眼睛,问贺初:“庄哥哥不高兴,对吗?”
刘爸爸在一旁纠正:“庄叔叔。”
小娟说:“小庄叔叔。”
贺初沉默了一会儿,说:“大概吧。”
庄子悬控制欲强,但凡事情没有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他不高兴是很正常的。
小娟说:“他好像很难过。”
说完这句话之后,小娟又看着贺初说:“你也很难过。”
贺初一愣,然后勉强地笑了一下。
大家都在难过。为了同一件事难过,却又是为了不同的事情难过。
小娟歪着头问:“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的病吗?如果很贵的话……那就不要治了吧。”
小娟太懂事了,贺初有些不忍,说:“不贵。小娟才是最宝贵的。”
护士在一旁准备打针,听到这话之后说:“小娟的医药费都是岳医生垫付的,怎么会贵呢?听说岳医生家里的基金会刚刚紧急成立了一个救助儿童的项目,肯定是不缺钱的。”
成立基金?
岳浦垫付?
听到这话,贺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一直担心这种事情,岳浦会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满足“男朋友的善心”。
他们分手后,贺初这方面的担忧就淡了一些——再怎么样,岳浦也不会为“前男友”当这个冤大头吧?
再加上岳浦找刘爸爸要了很多资料,说是要交给基金会申请。贺初也有参与,所以完全没想到,这个项目竟然是岳家基金会临时成立的。
这意味着……
贺初捏紧了拳头,心里有一种挫败感。
小娟不是他的责任,可如果小娟的医药费只能寄希望于庄子悬或者岳浦的“善良”……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贺初的内心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所有情绪撕扯扭曲,他低着头,小娟敏感地察觉到贺初的改变,却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抓着贺初的手指,摇了摇。
正在这时,贺初的手机响了起来,将他从那种低落的情绪中释放出来。
是卢舟发来的消息。
【庄哥的爸爸可能要来找你麻烦!!你做好准备!!】
看到这条信息,贺初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庄子悬的爸爸?管我什么事。
.
在贺初心里,老庄总完全与他无关。
直到老庄总带着人,早上七点半在他门口,持续不断地敲门。
贺初还没起床,从猫眼里看了一下,警告对方离开。
老庄总不以为意,居高临下地说:“你勾引我儿子的时候,就早该想到今天。”
勾引?
老庄总和他儿子,还真是一脉相承的自大。
贺初觉得荒谬极了,忍不住拉开门,对老庄总说:“我已经跟他分……分开了!”
老庄总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贺初说:“请你离开这里,不然我报警了。”
老庄总说:“就住这种地方,他怎么会看上你。”
老庄总的不屑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贺初皱着眉头说:“如果你可以让他不要再来纠缠我,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
老庄总就跟没听到他说话一样,高高地抬着头,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贺初:“……”
完全沟通不了。
贺初“啪”地关上了门。
门拍到老庄总的面前,老庄总躲闪不及,门板竟然拍上了他的鼻子。
老庄总怒气冲冲:“暴力!这是暴力袭击!报警!”
廉价公寓隔音不好,贺初听见老庄总在门的那头叫嚣,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
贺初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庄子悬的电话。
庄子悬第一时间接了起来,语气有些诚惶诚恐的,说:“贺初?……是我。”
贺初说:“你爸在我家门口闹事,你赶紧把他领回去。”
第56章 伤心
庄子悬前往贺初公寓的时候,脑子里有一种诡异的窃喜:无论贺初为什么喊他过去,至少他这次光明正大,是被贺初允许的。
那么这一次,自己可以见到贺初吗?
怀着这样奇怪的心情,庄子悬见到老庄总的时候,情绪还有些没有调整过来。
老庄总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应该去上班吗?”
贺初的门还关着,任由老庄总在外面闹。
庄子悬没看到贺初,立刻从先前的状态之中回复了过来。
老庄总带着这几个人,实在是太吵了。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走廊里很多出门上班的人,见到老庄总都一副嫌弃又隐忍的样子,看来老庄总已经影响别人太久了。
庄子悬说:“爸,你在这里干什么?”
老庄总说:“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就是这个人在纠缠你?他给你惯了什么迷魂汤,还是他愿意为你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庄子悬说:“你不要这么说贺初。”
老庄总说:“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还说不得他了?!”
老庄总感到很不可思议。庄子悬读书的时候跟任天纵在一起,也不常跟老庄总顶嘴。他只是默不作声地低着头,然后转头被任天纵带着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都是任天纵的错,都是贺初的错。
庄子悬原本是很听话的小孩子。
想到庄子悬为了一个男人顶撞自己,老庄总就感到呼吸不畅,脑袋也有点发晕。
大概是快发病了。
老庄总身体抖了一下,得亏带来的保镖扶住,才没有摔倒。
庄子悬皱眉看着他,并没有额外的动作。
老庄总更生气,骂道:“他是什么人?一个卖房子的,乡下人,也没读过什么书。他这种人跟你在一起,图你什么,你难道不懂?小时候不懂事,还知道找个门当户对的鬼混。现在呢?越活越回去了!”
老庄总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从骂任天纵到骂贺初,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刻。
庄子悬听他拿任天纵跟贺初对比,觉得很是荒谬。
难道多了一个贺初,任天纵就能从一无是处变得差强人意吗?
所以,老庄总并不是反对任天纵,甚至不是反对贺初,他只是反对庄子悬。
反对庄子悬任意一次自由的选择。
他身体不好,才依依不舍地把公司交给自己。
自己只不过是他意志的延伸。
庄子悬向前走了一步,说:“我不会越活越回去,我不会活成你。”
庄子悬身材高大,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步,就产生了很强烈的压迫感。老庄总愣了一下,竟然有种自己落于下风的错觉。
保镖站在一旁,不知该不该阻止庄子悬。
庄子悬说:“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去找任天纵也是可以的吗?”
老庄总没有说话,看表情竟然有些犹豫。
庄子悬说:“可惜我看不上任天纵了,我只想要贺初。”
老庄总显然被梗了一下,立刻指着庄子悬说:“你连这都不会选?!枉我养了你那么多年!”
庄子悬说:“养我什么?从我中学开始,你就阻止我、忽略我、鞭策我。你根本不介意我喜欢谁、是不是喜欢男的,你只是不喜欢我有自己的想法。”
庄子悬的声音不大,语速也很平稳,但不知为何,就是让老庄总察觉到了一股很不妙的气息。
庄子悬什么意思?青春期过去那么多年,他又叛逆了吗?
庄子悬说:“是不是我去找个乞丐,说我非他不可,然后你就会同意贺初了?”
老庄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乞丐?你到底要丢多少脸?
但庄子悬提前一步打断了他,说:“但我不会再那样了。贺初不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我就是爱他,要跟他在一起。”
老庄总脸色沉了下来,说:“你是庄家唯一的继承人。你这么执迷不悟,是要放弃庄家的财产吗?”
庄子悬笑了一下,说:“钱对我来说,重要吗?贺初收留我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流浪的乞丐呢。那个时候,庄家又在哪里呢?”
说完这段话之后,老庄总往后退了一步,剧烈地喘气。
保镖扶着他,他视线开始模糊,却一直看着庄子悬。
庄子悬是他唯一的儿子,而这个儿子看着自己晕倒在他面前,竟然动也不动,还是保持着那个冷漠的样子。
倒不如不生这个儿子!
老庄总晕过去的前一秒,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保镖们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都看着庄子悬。有一个人还看着庄子悬,小声说:“庄总……”
庄子悬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说:“把他送去医院。”
保镖抬着老庄总往外走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庄子悬没有跟上。
“庄总,您不一起吗?”
庄子悬站在阴影里,保镖看不清他的表情。
明明只有短暂的几秒钟,保镖却觉得庄子悬在这几秒里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庄子悬说:“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别耽误了时间。”
.
当初找这个房子,也是图方便。即便已经是综合下来最好的条件和性价比,却还是有一些缺点。
比如,隔音不好。
贺初在房间里呆着,把外面那场大戏听得一字不落。
可无论那两个人有多么义愤填膺,贺初都心如死水。
庄子悬的家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只觉得吵闹。
老庄总晕倒被人抬走之后,外面终于清静了一些。
贺初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了。虽然疑惑庄子悬去哪里了,但到底没听到他的动静,贺初就以为庄子悬走了,不再理会,甚至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刘爸爸找过来。
贺初之前跟刘爸爸约好了住宿的事情,刘爸爸那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约好了今天完全搬过来。
刘爸爸背着一个麻布袋子,看见庄子悬之后,非常惊讶地说:“庄先生?”
庄子悬看上去状态不太好,表情有些萎靡和难过,跟上次在医院里见到的意气风发完全不一样。
庄子悬看到刘爸爸,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慌乱,像是不想要自己这一面被别人看到似的。
最初的一瞬间过去之后,庄子悬恢复自若,问刘爸爸:“您这样是?”
刘爸爸说:“我……我搬来贺先生这里住。”
“你跟贺初同居?!”庄子悬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许多,还带着一些质疑的语气。
刘爸爸缩了缩脖子。
贺初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贺初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猝不及防看见贺初,庄子悬的表情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也不知道有没有乱掉。
庄子悬何曾有过这样诚惶诚恐的时刻?但他看到贺初冷冰冰的表情,就是这样的害怕,连呼吸都快要断掉了似的。
贺初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他还会继续喜欢自己吗?
贺初说:“你怎么还没走?”
庄子悬声音颤抖了一下,说:“你……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庄子悬看着刘爸爸,说:“你们是……打算住在一起吗?会不会太小?是不是也有点吵?”
庄子悬看了一眼房间内部,把自己担心的地方全部说了出来。
刘爸爸住这里也就罢了,可贺初住在这里……他不舍得。
庄子悬想给贺初换个住处,最好是住在自己能够看到的地方。
最好最好……能把人装进自己心里。
说完这句话之后,气氛僵硬了一下。
庄子悬重新看向贺初,才发现贺初冷若冰霜的脸。
贺初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了极大的怒气,说:“这地方贫困垃圾,怎么配得上您这样尊贵的客人呢?您现在站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呢?”
庄子悬说:“我……我……今天我爸爸的事情,很抱歉,我保证之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我管不了你们。而你又能保证什么呢?你能管好你爸爸吗?”想到未来还可能遇到这种闹剧,贺初就感到绝望。
贺初一露出这种表情,庄子悬就慌得不行。
难道贺初又要离开自己了吗?
明明贺初好不容易才回到这个城市的……
回到这个城市……
贺初回到这里,是因为岳浦。
庄子悬下意识说:“不要走!岳浦还在这里!”
——庄子悬还不知道,贺初跟岳浦分手了。
贺初愣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很快,贺初说:“你知道我跟岳浦在一起,那你现在是什么?骚扰吗?这就是你的三观吗?骚扰一个有爱人的人?”
听到这句话,庄子悬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贺初爱岳浦。
贺初以前明明那么喜欢自己的。
是自己……放弃了贺初。
庄子悬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看着贺初脸上的微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泡在了冰水里。
庄子悬艰难地抿唇,然后说:“岳浦……你跟岳浦在一起也挺好。今天的事情,他有可能报复。我不能预见到他会怎样报复,但有岳浦在……至少能保护你。”
庄子悬念叨着“有岳浦保护你”,就这样神不守舍地走了。
刘爸爸看着庄子悬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看着贺初,说:“……您跟岳医生,不是分开了吗?”
贺初看着庄子悬,那背影竟然奇异地跟七年前重合了。
贺初摇了摇头,把那个疯狂的念头抛离脑海。
不过是知道自己不爱他而已,他怎么会跟七年前一样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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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打算
庄家很快传来大消息。
老庄总身体不好,但还是重出江湖。在公司里巡查了两天,然后实行大改革,把庄子悬身上的大部分职务都拿掉了。
现在庄氏集团里,临时组成的管理小组在高强度运行,庄子悬几乎不知所踪。
没人知道,这一场风波的来源是什么。
但事态变化影响了太多人,所有相关人员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或许是八卦,或许是担忧。
而事件中心的庄子悬,此刻正独自在街上游荡。
他穿着昂贵的西装和皮鞋,走在满是灰尘的马路上。偶尔有人看他,但庄子悬视若无睹。
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七年前,失魂落魄的七年前。
今天上班的时候,老庄总突然带着一大批人站在他面前,阻止他进办公室,说是公司正在走程序,他暂时要“配合调查”。
庄子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需要“配合调查”的,但庄子悬并不在意。
他以前以为自己对管理公司这件事情充满了热情——在任天纵之外,他从未找到过类似的、甚至更加热烈的热情。
但此刻被卸去了这些东西,他忽然发现也没那么不舍。
一个公司而已。
一些钱而已。
就算有那些钱,又能怎么样呢?
能叫贺初不离开他吗?
贺初缺钱,大概也是喜欢钱的。只是他不稀罕自己的钱。
庄子悬站在贺初的公寓楼底下,抬头看着那扇窗户。
贺初现在应该在跟刘爸爸一起住,不过老庄总来闹过一次之后,贺初说不定会搬出去了。
好像下雪了。
那个窗子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就像贺初一样,离他越来越远。
“庄先生!庄先生!”有人在叫着他的名字,但庄子悬眼睛完全睁不开,只能摆了摆手。
总之,那个人不是贺初。
……
刘爸爸守在冷风里,非常局促地看着手机,时而抬头看向不远处,显然在等什么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贺初终于出现。
贺初低头看了一下庄子悬,说:“叫救护车了?”
刘爸爸说:“叫了,救护车很快过来。不过他在这里这么冻着,体温估计……”
刘爸爸是看着庄子悬倒在地上的,他连忙冲上来问了好几句,庄子悬偶尔会有一些反应,但都是不省人事的样子。
刘爸爸想过要不要把庄子悬带回到房子里去,但那是贺初的房子,贺初和庄子悬的关系,显然不算太好。所以他不敢自作主张,把庄子悬带过去,只能在原地等着。
现在贺初过来了,刘爸爸只能看他的意思。
贺初看着这一幕,竟然仿佛穿越到了七年前。
那时候庄子悬穿着一身贵重但皱皱巴巴到完全看不出价值的衣服,然后浑浑噩噩坐在垃圾桶旁边,好像马上就要到桥洞底下去睡了一样。
现在庄子悬穿着名贵的衣服,回到了他应该在的位置。
但贺初觉得,对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贺初没有回答,直接转身就走。
刘爸爸在身后说:“贺先生……那庄先生……”
贺初没有停下步伐,说:“不是叫救护车了么。”
贺初的声音很是冷漠,有那么一瞬间,刘爸爸竟然觉得贺初是恨不得庄子悬去死的。
但贺初离去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贺初低头,刘爸爸才发现,庄子悬竟然伸手抓住了贺初的裤腿。
庄子悬神志不清,但依然知道自己抓住的人是贺初。
庄子悬说:“我好冷……”
庄子悬的嘴唇已经冻白了。
贺初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一脚踢开庄子悬的手,然后直接走开了。
·
庄子悬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
旁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其他病人和家属。
庄子悬浑身都有些不舒服,鼻子更是完全堵住了——他对环境变化反应很明显,一丁点没有照顾到位都会立刻反应在皮肤上,更别提现在这个环境了。
庄子悬醒了之后,也没有人搭理他。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有隔壁床的病人好心告诉他:“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去找护士。这里的护士都还挺耐心的。”
庄子悬说:“是谁送我过来的?”
是贺初吗?
旁边的大哥停顿了一下,用一种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他,说:“这我怎么知道?”
这人是有病吧,都是来住院的,谁那么关心病友的事情呢?
大哥也不想跟庄子悬说话了,扭头跟别人聊天。
没人搭理庄子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才注意到庄子悬醒了,过来问了一通身体状况。庄子悬就拉着人问:“是谁送我过来的?”
他表情有些恍惚,对这个问题好像已经偏执了。
护士稍稍有些被吓到,愣了一下才说:“你朋友吧,一个男的。他现在有事,先走了。”
朋友,那就是贺初了。
庄子悬悬着的心忽然就放下来了。
贺初心里还是有他的。
可庄子悬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弯起来,就看见刘爸爸走进来了。
刘爸爸说:“庄先生,你好了?”
庄子悬看到刘爸爸,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表情立刻变得失落,“你送我过来的?”
刘爸爸说:“你倒在雪地里,身上穿得又单薄,我生怕你冻出病来。还好没什么大碍,医生说送过来及时……”
庄子悬心里失望,精气神像是一瞬间被抽掉了一样。
“哦……”庄子悬随口应了一声,并没有关注如果自己没有被及时送过来会发生什么的问题。
他嘴里苦涩,心里更苦涩。
贺初显然已经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了。
连他病了死了,也并不关心。
刘爸爸看他心情不好,大概也猜得出是因为什么。刘爸爸最后叹了一口气,说:“小娟在这个医院看病,我就顺便把你送过来了。庄先生,你想去看看小娟吗?”
庄子悬立刻转头看着他。
眼底浮起奇异的光芒。
小娟……
无论如何,贺初还是在意小娟的。
说不定,他会来看望小娟呢?
在此时的庄子悬心里,只敢寄希望于这种程度的巧合了。
庄子悬跟刘爸爸一块儿,到了小娟的病房。
小娟正在小声读英语,安静又乖巧。
这些天的治疗很疼,但医生说,这是转好的证明。
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可以重新回到学校了。
上学。
小娟想到这两个字,就觉得很兴奋,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看书。刘爸爸什么都不懂,她就拿着课本请教能够遇到的每一个人——病友,护士,医生。
护士和医生很忙,她不愿意打扰,不过大家都愿意帮助她。
看到庄子悬,小娟笑了一下,喊:“庄叔叔。”
庄子悬摸了摸她的脑袋,指出了一个英文发音错误。
小娟看见庄子悬脸色不好,问:“庄叔叔,你也生病了吗?生病很痛痛的。”
庄子悬无意识地捂住了胸口,说:“很痛。”
小娟看着他的表情,庄叔叔得心脏病了吗?
这一方小角落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岳浦的声音。“小娟,这是卢医生……”
岳浦停顿了一下。
他看到了庄子悬。
仅仅半秒钟之后,岳浦后半句话很快接上。
“……他来看看你的病情。”
庄子悬对岳浦点了点头,岳浦虽然觉得奇怪,但同样点点头。
卢医生是岳浦的同学,要不是岳浦介绍,卢医生是不会来这个城市的。
卢医生走到了小娟旁边,岳浦和庄子悬没什么事情干。
庄子悬看了岳浦一眼,岳浦说:“出去走走?”
庄子悬那个表情,就是有事要说的表情。
等到了外面,庄子悬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爸在对付我,你要好好照顾贺初。”
岳浦顿了一下,有些微妙地看着庄子悬,说:“对付你?”
庄子悬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眼睛里却完全没有笑意。他说:“因为贺初的事情,他想要制裁我。”
还是老一套,断经济,施舆论。
老庄总总觉得,人生在世就为了一身皮囊。吃、喝、玩、乐,再加声色犬马。
他以为这样,庄子悬就会妥协了。
岳浦没说他跟贺初已经分手了,而是说:“你打算怎么做?”
庄子悬停顿了一会儿,说:“我不打算妥协。他有可能从贺初这边下手。所以……”
庄子悬没有把话说完,但岳浦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岳浦是第一次在庄子悬身上看到这种表情——庄子悬一向刚愎自负,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拜托给其他人?
岳浦下意识问:“那你呢?你打算干什么?”
庄子悬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打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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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赶出去
离开。
听到这两个字,岳浦心里有种格外奇怪的感觉。
这不是贺初做过的事情吗?
庄子悬他……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岳浦没说出口,只是问:“那你打算去哪里?”
庄子悬没有回答,离开了。
离开之前用托孤一般的眼神看着岳浦,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贺初。”
庄子悬的神情中充满了不舍和痛苦,岳浦内心有些惊讶,一下子没来得及告诉庄子悬,他和贺初已经分手了。
庄子悬离开之后,刘爸爸才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岳浦告诉他:“庄子悬走了。”
刘爸爸呢喃道:“回病房了么?”
.
贺初下了公交车,走到了病房。
刘爸爸在医院门口等他:“刚刚卢医生来看过小娟了,说是没有那么严重,让我们积极点。”
贺初点点头,说:“是岳医生带卢医生过来的么?”
刘爸爸很快意识到,贺初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顿了一下,说:“岳医生已经回自己科室了,他很忙的。”
贺初松了一口气,说:“他……一直很忙。他是个好医生。”
但,也只是好医生罢了。
刘爸爸带着贺初,直接到了小娟的病房。
小娟脸上迅速绽开笑容,说:“今天好多人来看我!”
贺初问:“还有谁来过了?”
小娟掰着手指数:“贺叔叔,庄叔叔,还有岳医生……”
听到“庄”这个字的一瞬间,贺初的表情变得很糟糕。
刘爸爸拉了拉小娟的胳膊。
没想到贺初问:“庄子悬来过了?”
小娟说:“嗯!庄叔叔刚刚走。”
刘爸爸以为贺初会不高兴,但他侧着头观察贺初,发现贺初的表情恢复如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像是庄子悬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样。
贺初看见小娟的课本,开始聊上学的话题。
刘爸爸插不上话,只能在一旁疑惑地思索:贺先生对庄先生……究竟是什么想法呢?
.
刘爸爸内心再疑惑,面上也没有露出一丝八卦来。
直到贺初离开,刘爸爸送贺初离开时,贺初才若无其事地说:“庄子悬,在哪里住院?”
刚刚小娟说,庄子悬也生病了,可能还有心脏病。
贺初从不知道,庄子悬有心脏方面的疾病。
有那样的病,还冻了那么久……
刘爸爸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幻想。
“啊……”刘爸爸后知后觉,说:“就在这个医院,别的楼层。我带你过去?”
两人已经走到了电梯面前,贺初按了一楼,说:“不用送了,谢谢你。”
这是不打算去看。
刘爸爸在内心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
电梯一层一层地下降,贺初看着电梯门上倒映的自己。
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其实贺初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
门开了,贺初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数字。
11
进来的两个护士说:“刚刚那个病人太可怜了,要是再晚一点,手臂就要被冻坏了……”
“抱歉,冻伤的病人是在这一层吗?”
护士稍微抬头,看到了电梯里本来就有的一个男人。
长得很高,很干净。
护士晃晃眼,回答道:“是的,你冻伤了吗?”
“谢谢。”那男人回答了一句,然后迈开长腿出去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一直没出声的另一个护士说:“长得真好看……他是来看朋友的吧?”
……
“你朋友叫……庄子悬?”护士看向贺初。
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到这里来了?贺初有些后悔,但还是说:“……嗯。”
贺初看着护士,没想到护士长舒了一口气,说:“你朋友现在不在医院。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跑出去了……你能找到他吗?那真是太好了。”
……
贺初呆呆地站在原地,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护士已经塞给了他一个新任务:找到庄子悬。
说是庄子悬是在没有办出院手续的情况下离开的,虽然有人补上了手续,但庄子悬的伤势较为严重,医院建议他还是尽快回来接受治疗。
贺初领了这个任务,还有些魂不守舍,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谁给他办的出院手续?”
护士还没回答,他就已经看到了答案。
老庄总带着一批人站在不远处,身上带着刻意被压下的暴怒气息。
看到老庄总的一瞬间,贺初就明白对方有求于自己。
老庄总仍然看不起自己,但不得不低头。
.
“……所以,你让我把人给找回来?”贺初不可置信地问。
在老庄总的叙述中,庄子悬仿佛成为了一个毫无理智的恋爱脑青年,因为所谓的“爱情”跟家里闹翻。
老庄总用电视剧里常见的恶婆婆姿态,居高临下地对贺初说:“你想要什么?直说了吧。但我只有一个要求,跟他分手。”
看到老庄总,贺初险些笑出了声。
他现在才明白,那些不入流偶像剧里的情节原来是真的,只不过反派角色从总裁变成了阔太太。
老庄总皱了皱眉——他觉得贺初没有礼貌,要是员工他早就把这个人调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可惜他还要为了儿子在这边饱受折磨。
“你笑什么?”老庄总说。
贺初说:“我跟他从没有在一起,又谈何分手?”
老庄总说:“别耍花招。”
贺初站起来,往外面走。
老庄总带来的人迅速拦住他。
老庄总说:“你去给庄子悬通风报信?”
贺初说:“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贺初的声音很平静,又很坚定。
老庄总听出来,他没办法从贺初嘴里再撬出一个字,只好恶狠狠地说:“找到他,把他带回来。”
贺初走出了咖啡馆。
他不是庄氏的员工,也不会听老庄总的吩咐。
……
可即便如此,贺初也忍不住思考,庄子悬究竟去了哪里。
庄子悬的自理能力不算强,严格说来,只有为了任天纵消沉的时候是靠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在此之前他有佣人伺候,在此之后他有贺初……他受过什么苦呢?
以庄子悬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程度,贺初更担心庄子悬的生死,而不是位置。
但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贺初陪着刘爸爸呆了几天,老庄总仿佛
而就在这时候,他接到了老徐的电话。
老徐那头声音有些犹疑,问:“初啊,你现在在哪里?”
贺初有些疲惫地说:“回来了。”
老徐说:“那我怎么好像看到了……你那前男友?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贺初一愣,没来得及纠正“前男友”的说法,问:“庄子悬?他去你那边了?”
.
老徐说,庄子悬穿得很普通,要不是那张脸令人印象深刻,老徐怎么也不至于专程给贺初打个电话。
不仅如此,庄子悬身上什么也没带。手机听说是卖给了二手店,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典当,凑够了逃离的路费。
老徐把庄子悬带回了家,他没办法看着认识的人流落街头,但心里也觉得奇怪:这跟之前印象中的庄子悬完全不一样啊。
贺初却知道,这跟自己刚刚认识庄子悬的时候一模一样。
庄子悬似乎格外擅长用这种自虐一般的方式反抗家人,可他不知道,这并没有用处。
老庄总只关心他听不听话,并不关心他是否安好。
只是在惩罚自己而已。
只是幼稚罢了。为什么那么久,自己都没有看透呢。
贺初摇摇头。
所以在老徐问他,要不要过去看看庄子悬的时候,贺初立刻拒绝了。
贺初说:“我跟他是陌生人。你不用管他。”
老徐很是犹豫地问:“……难道要把他赶出去吗?”
贺初声音冷静又冷漠,说:“那就把他赶出去。”
“他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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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抗争与自由
子悬说:“你是他朋友,他也不愿意来看你?”
老徐算是看出来了,庄子悬现在眼里只有贺初,其他所有的事情都被放在了后面。
只是他觉得冒犯。
老徐沉下脸,说:“你要还是这态度,我就去找庄家赚那悬赏了。”
庄子悬没有说话,两人对视着。
就在老徐绷不住,快要移开目光的时候,庄子悬忽然低下头,说:“也对……我没有资格要求这么多。”
刚才还挺直的脊背忽然就弯曲了下来,竟然还显得有些佝偻。
庄子悬自言自语说:“贺初是贺初,你是你。你们俩是朋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只是无家可归而已……”墨黑的头发扎在庄子悬的脖颈上,显得有些凌乱颓唐。
老徐心里莫名又生出一些怜悯的感受来。
看起来发压力挺大的。
可能也没好好做过人。
庄子悬站起来,说:“我现在就走,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
老徐想说不用这么着急,外面还黑着呢,大冬天的室外温度也不是人能承受的,他也不缺那告密的悬赏钱。
可话还没有说出来,庄子悬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竟然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哎!庄少爷你……”
老徐到底说了什么,庄子悬已经听不清了。
记忆里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我不是少爷。
我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
贺初手机亮了一下,是老徐发过来的消息。
【庄少爷晕倒了,我送他去医院了。】
贺初呼吸一顿,说不出来心里头是什么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给老徐发消息。
【他就这体质。你把他交给庄家吧。】
.
老徐到底是把庄子悬“交给”任何人。
庄子悬也是一个人,显然他不想回庄家。
庄子悬这人是不怎么样,可在昏迷的时候他一直在叫贺初的名字,看起来又是动了真心的。
老徐心想,您要早知道自己的心意,对贺初好一点,不早就修成正果了?贺初那性格,跟谁都能磨合得好。
可下一秒就想到庄子悬的背景。又摇头。
就算庄子悬找到“真爱”了,庄家那情况也不像是能祝福他们的样子。
庄家的家风,网上也有零零碎碎的八卦。
自从知道庄子悬的身份之后,老徐也有关注这些。
看着就是把子孙当继承人培养的。
要贺初去那种家庭里受苦受难,看人脸色,老徐也不乐意。
老徐跟庄子悬非亲非故,把人送到医院之后就回家了。
以至于庄子悬一醒过来,就看见了老庄总。
老庄总嫌弃而又不屑地看着庄子悬,说:“你能跑到哪里去?”
庄子悬的第一反应,是终于懂了,当初她追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贺初为什么是那种表现。
与其说是关怀,不如说是被掌控、被囚禁。
庄子悬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但这种无力感是颓废的、消极的。
他想不出,他还能怎样逃出庄家了。
甚至逃到这个城市的做法,也是从贺初那里“抄”来的。
贺初逃来这个城市,是因为他有朋友在这边。
庄子悬没有朋友,不知道该逃往哪里,好像除了脚底下的这片土地以外,所有的地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身似浮萍,无处可去。
可脚下这片土地是黑色的,会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所以他要逃。
老庄总说:“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身体里流着庄家的血,你是想用你自己来威胁我吗?”
“即便你是我的儿子,即便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也不会被你威胁。这世界上管教人的手段多的是,你不当我儿子,自然有人愿意。”
老庄总说话时语气冷漠。
庄子悬当然知道,老庄总并不稀罕自己。
自己当初跟任天纵好,老庄总生气归生气,愤怒归愤怒,却从没做过计划之外的事情。
庄子悬外面流浪了那么多年,要不是被到贺初捡到,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不可或缺的,
他只是在那么多人里面,拥有的庄家的血脉。对于老庄总来说,这是他比别人多出来的优势。
可若是他不听话,这优势也就完全不存在了。
老庄总说:“我真不知道,这些年来你都被那些人带坏了。”
老庄总说了些什么,庄子悬几乎完全没有听进去。
他茫然抬起头,说:“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呢?”
老庄总一愣。
庄子悬说:“你放弃我吧,我不想要家产。”
气氛骤然降至零点。
短暂的沉默之后,“啪!”
老庄总打了庄子悬一耳光。
脸颊刺痛,庄子悬心里却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贺初跟岳浦在一起,岳浦即便远离家族核心,也应该能护得住贺初。
庄子悬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
庄子悬抬头看老庄总,他没有去管自己红肿的脸,表情空洞得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老庄总被庄子悬得表情吓了一大跳。
但旋即恼羞成怒。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谁教你的方法?以退为进?”老庄总不屑地呵了一声。
庄子悬顿了一下,慢慢地说:“我没有耍心眼。我是认真的。我不想要家产,你交给谁都可以。”
语气空洞而平淡,像是在说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一样。
老庄总隐隐不安,就好像……好像庄子悬真是个无欲无求的人一样。
老庄总恶狠狠地说:“不管你说什么,你都是庄家的人。你受了庄家的好处,现在一句不要,就想撇清责任?我跟你说,没门!这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的?”庄子悬直勾勾地看着老庄总,说:“那你要我用什么还?”
这句话的语气太过奇诡,老庄总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庄子悬已经做好了某种鱼死网破的准备。
老庄总心头重重一跳,说:“你给我回去。”
老庄总身后带着好几个保镖,示意之后,保镖走到庄子悬身边,恭敬但不容拒绝地说:“庄少爷,冒犯了。”
他们架着庄子悬,强行把庄子悬从床上拽了起来。
庄子悬倒也没有特别大的反抗,只是无所谓的表情之中隐隐透出的反抗,让老庄总很看不下去。
老庄总抢先一步,走在庄子悬前面。
“没用的东西!”
老庄总呸了一声。
可没想到身后传来的一句轻轻的声音。
“……那怎么才算有用呢?一辈子都听你的话,还是,削肉剔骨?”
“什么?!”老庄总回头,怒目圆瞪。
但庄子悬没有说话。
只有空气里有颤动的余音。
快要离开医院的时候,老庄总停顿了一下。
庄子悬看到了不远处的老徐。
老徐表情有些担忧,但终究没有上前。
看到老徐那副表情,庄子悬竟然有一丝感激。
他本以为,不会有人真诚对他了——对他最真心的那个人,已经被自己亲手推到了别人怀里。
老庄总坐在了副驾驶上,他还拍了拍衣领上不存在的灰尘。
生怕庄子悬不知道他是因为嫌弃才不坐在后头的。
庄子悬被两个保镖夹在中间,完全没有逃跑的空间。
——事实上,他也没想要跑。
庄子悬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老庄总说:“难道你以为自己很厉害?我告诉你,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没办法摆脱庄家。你始终是庄家的人。”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
庄子悬闭上了眼睛。
·
车子直接开到了郊外。
庄子悬没有想到,这一次老庄总竟然会动用到直升机。
当年他为了任天纵要死要活的时候,老庄总可没有这么激烈的手段。
老庄总看着庄子悬的表情,颇为得意地说:“再怎么说,你也是庄家的人。你愿不愿意继承财产是一回事,不放你在外头丢人又是另外一回事。钱么,总归还是吸引人的。”
——只要把庄子悬抓回去,远离那个叫贺初的男人,庄子悬就不会有这么多心思了。
要真喜欢,老庄总甚至同意把贺初在外头养着。
那贺初看起来有傲骨,但老庄总打听过了,过去几年他都是倒贴庄子悬的。
还不就是为了上位?
如今种种拿乔手段,只是为了提高身价而已。
老庄总对这套把戏很了解,因而也很不屑。
却没想到庄子悬问他:“如果钱这么吸引人,你为什么还专程过来抓我?你成为全国首富,我就会回头求你了。”
老庄总:“……你!”
他给了庄子悬那么优渥的生活条件,庄子悬还敢嫌弃他?
庄子悬说:“当初我跟任天纵好,你没有管我。我流浪了那么久。你觉得,我真的贪图庄家的财产?”
老庄总阴沉地看着庄子悬。
庄子悬说:“这一次你急匆匆地过来抓我,为什么?是因为你老了,老到不依靠我就没办法管理家族了,还是因为你慌了,你发现事情不一样了。”
老庄总咬牙切齿地说:“我慌什么?你的小情人该慌了才对。”
庄子悬扯了扯嘴角,竟然很是嘲讽。
老庄总说:“启动!”
直升机缓缓升起,地面越来越远。
庄子悬的身体有些不稳。
老庄总看着他,越来越气,终于忍不住说:“只要是人,就能够被控制。你被任天纵带上了歪路,最后还不是要回到我手心里?你活了这么久,还没懂这个道理吗?所谓抗争与自由,都是假象。”
“是么?”庄子悬淡淡地说。
下一秒,他从直升飞机上跳了下去。
他或许没有自由,但他还有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这个月完结吧,拖太久了(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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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没死就好
“自杀是懦弱的逃避方式。”电话里说。
岳浦只是感慨:“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那头又说:“不过这也是庄家教育理念的必然结果。就算不是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我倒是很惊讶,庄子悬他能忍到现在才反抗。”
电话那头,是岳浦的哥哥。
庄子悬的事情,在圈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感叹,有人担心,有人观望,有人跃跃欲试。
岳浦兄长,正是最后一拨人。
“庄总那样独裁专制的一个人,”在这个圈子里,他们至今都不认可庄子悬的“庄总”身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所有人都知道,庄子悬只是老庄总意志的延伸,“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在乎亲情,却没想到庄子悬真的能让他破防。老态一夜之间出现,他都不像是他了。哈哈哈哈,也是我们这些‘小企业家’的机会了。”
岳浦在各种小道消息群里,见过老庄总现在的样子。
头发白了,皱纹也多了。脊背还是跟以前一样笔直,但多少有种强弩之末的观感。
岳浦说:“或许,也不是因为庄子悬。”
只是因为,竟然会有人在那种情况下还企图逃脱自己的掌控而已。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旋即笑了:“你这么说,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庄子悬可是会伤心的。”
用生命反抗,想换来尊重,最后什么都没有……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
岳浦:“……你一点也不感慨,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哦?不然呢?我没有笑出声,就已经是对他的尊重了。”
岳浦没有说话。
他毕竟是个医生。
话题很快从庄子悬身上转移开,他们兄弟要聊的东西,可比这些八卦多得多。
挂掉电话之后,岳浦对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通知贺初一声。
.
但不需要岳浦帮忙,贺初就会知道庄子悬出事的消息。
是老庄总找上门来,告诉他的。
在老庄总眼里,庄子悬“学坏”了,落到现在的局面,都是因为贺初。
要不是贺初蛊惑庄子悬、带坏庄子悬,他那个听话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贺初被堵在超市门口,三面都是彪形大汉。
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围观。
贺初有些无奈地说:“庄总,不必这样。我一点儿也不想跟庄家扯上关系。”
老庄总说:“要不是冲着钱,你怎么会主动勾引庄子悬。现在他成了这样,也是拜你所赐。你必须对他负责。”
“负责?”贺初眯着眼睛,完全不知道老庄总在说什么。
庄子悬那样的天之骄子,也需要他一个小小的贺初负责?
老庄总一心认定,若是没有贺初,庄子悬就不会变成那样,所以即便他瞧不上这个没什么用的贺初,也一定要把他抓回去。
老庄总给了周围的人一个眼神,那几个保镖便聚拢过来,仿佛要把贺初给就地抬走似的。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庄家难道破产了,请不起一个保姆了?以至于要抓陌生人回去照顾大少爷?”
贺初循声望去,一眼愣住。
这是任天纵。
即便从没见过任天纵,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老庄总看着任天纵,怒火都要压不住了。
庄子悬不受控制的原因,无非是面前两个男人。
而贺初再不得他青睐,也是个可以控制的人,老庄总便也没有那样生气。可遇到任天纵,他没法惩罚,就算给任家施压,任家家长当面笑呵呵地说“你说得有道理”,转头也只是把任天纵送出国逍遥。
在老庄总看来,任天纵这种人就该送去特殊学校矫正!
任天纵说:“而且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庄子悬跳飞机,需要贺初负责?您当时不是在飞机上吗?您不是他父亲吗?您就没能拦住庄子悬?”
任天纵做出了疑惑的表情,在他那张脸上毫无破绽。
偏偏令老庄总失态。
“啪!”
老庄总上前一步,打了任天纵一巴掌。
贺初当场愣住。
他也没有想到,老庄总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情。
任天纵摸了摸脸,说:“这一下不轻,我该去验伤吗?”
老庄总说:“有本事你就去验伤!”
任天纵摇摇头,说:“现在不是以前了。以前您想动手就动手,当众把小情人打骨折也没人敢处理。可现在是法制社会,光凭您这一巴掌,您就有可能被拘留。”
“庄总,时代变了。”
老庄总看着任天纵。
任天纵说:“还有,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也是违法的。”任天纵朝贺初扬了扬下巴。
也不知怎么回事,老庄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竟然恨恨地带着保镖们离开了。
留下了贺初在原地。
贺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任天纵,犹豫了一会儿,说:“谢谢你,还有……你脸上的伤……”
任天纵活动了一下下巴,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初次见面,你是贺初吧?”
贺初说:“……是。”
任天纵说:“听说你好久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立刻报警。我伯伯在警局工作,这种事情,不会不管的。”
任天纵家里的背景,贺初大致有所了解。
说是工作,恐怕职级不低。
这么一来,贺初有些明白,为什么老庄总会带人离开了。
贺初心情有些复杂,说到底这还是他们这些人的游戏,他就不该掺和进来。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个恶果,贺初可算是尝到了。
贺初在发呆,任天纵叹了一口气,说:“我因为救你被打了一巴掌,你不带着我去医院看看伤?”
贺初如梦初醒,立刻说:“我……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没这么严重。”任天纵笑了一下,像是故意要逗弄贺初似的。
任天纵说::“请我去咖啡厅坐坐吧。我们聊一聊。”
他们俩之间,能聊什么呢?
贺初顿了顿,说:“好。”
.
点了咖啡之后,贺初好久都没有说话。
任天纵说:“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贺初摇摇头。
任天纵说:“对于庄子悬跳飞机,你也没什么看法吗?”
贺初动了动,仍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贺初问:“我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了。”
任天纵看着贺初,说:“真这么绝情?”
贺初憋了好久,还是问了出来:“你还喜欢他吗?”
任天纵笑了出来,说:“喜欢?年轻的时候或许有过。”
“我跟庄子悬一起长大,不得不说,他那张脸挺能唬人的,对吧?”任天纵朝着贺初点点头,说:“他做事一板一眼,是我们那圈人的生存模板。可这样的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闪闪发光。我觉得他喜欢我,可事实证明……”
任天纵叹了一口气。
贺初追问:“他不是喜欢你吗?”
任天纵说:“我那时候不太‘典型’,是不着调有点叛逆的类型。他不喜欢我,只是喜欢我叛逆。”
“叛逆?”
任天纵说:“庄子悬他爸独/裁/专/制,庄子悬看起来很有主见,也只是为了反抗他爸而已——说到底,他还是没办法摆脱家庭的影响。年轻的时候我被迷惑过,以为他真的喜欢我。可之后我才看清楚,他只是把我当成反抗他爸的手段而已。”
“好感大概是有,只不过……不是喜欢,更不是爱。”任天纵说:“他只是喜欢跟他截然不同的人罢了。”
任天纵说话的时候没什么情绪,只是看向贺初的时候,有种若有似无的同病相怜。
贺初一愣。
贺初说:“可……”
我们俩在一起之后,庄子悬回到了公司,做了七年的、老庄总心目中的完美儿子。
任天纵说:“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幻觉这样就可以脱离家族给的影响。后来他发现他不能。遇到你之后,他可以在满足家族期望的同时,成为‘他想成为的人’。他只是需要我们这种人,而不是真的喜欢谁,或者爱谁。”
贺初一愣,随即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才读懂呢?
庄子悬只是需要自己。
同样的道理,只要他还“需要”自己的一天,就还是那个无法摆脱家族影响的庄子悬。
贺初闭上了眼睛,不知该作何表情。
任天纵说:“你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庄子悬的情况吗?他现在可在ICU里躺着。”
贺初内心有一丝波动,但那一丝波动仅仅是对于生命的敬畏——
哪怕是素不相识的无辜车祸受害者,贺初也会感到可惜。
贺初低下头,说:“没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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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回去
庄子悬一直在沉睡,医生说他的生理机能没有太大的问题,主要是自己没有求生欲。这件事情别人帮不了他,只能自救。
老庄总找贺初不成,最后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任天纵身上。庄家毕竟跟任家交好,老庄总亲自主动上门来邀请,任天纵只好去医院,看望病人。
任天纵是一个人来的,他自由散漫惯了,家里人也由着他,他不讲究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看到老庄总就问:“我来了有什么用呢?你找贺初不成,就找我了?事先,我可不会承担庄子悬的保姆费。你们庄家这么有钱,养庄子悬一辈子,应该不难做到吧。”
老庄总竟然恼羞成怒,说:“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任天纵笑了一下,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老庄总深吸了一口气,变脸技能在此刻得到体现,竟然还能扯出好脸色,对任天纵说:“我请你过来,是看在你和庄子悬以往的情义份上。他那么亲近你,应该也想见到你。你呢?你出国这么久,跟老朋友阔别重逢,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任天纵疑惑地看着老庄总,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瞧出端倪:“医生说他没有求生意志,需要外界刺激?否则你怎么会舔着脸来找我呢?哦,还有前几天去找贺初。”
老庄总被任天纵瞧着的时候,尚且能面不改色,可被任天纵猜中原由之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您倒是个‘好父亲’,现在不计较庄子悬喜欢男人的事情了。跟这种小事比起来,还是继承者的生命比较重要吧?”任天纵说。
老庄总刚想说话,任天纵却继续说:“那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要跳下去?他跳下去的原因不解决,即便醒过来也还能跳第二次。”
还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们这群变态么。要不是你们带坏了庄子悬,庄子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喜欢男人。不听话。任性。冲动。
老庄总内心讨伐同性恋的时候,任天纵已经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庄子悬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看起来很虚弱。
任天纵说:“听到你跳飞机,我吓了一跳。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没有精神断奶的巨婴呢。帅是帅了点,很能迷惑人,但跟你相处久了就知道,你没有勇气反抗家庭的。”
庄子悬毫无反应,任天纵继续说:“所以我在想,你到底为什么能狠下心,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反抗?你现在有钱,掌管着公司,虽然接手只有七八年,但总该有些心腹吧。要在金钱上拿捏你爸,应该不是那么难。都这么大了,还用孩子一样的反抗方式……你还是没有长大吧?”
任天纵叹了一口气,说:“可是即便如此,你也愿意为了贺初而反抗家庭。我虽然不再喜欢你了,也难免觉得酸。难道我就不值得你反抗家庭吗?”
任天纵说了那么多话,庄子悬都没有一点儿反应。可直到说起“贺初”两个字,机器立刻发出“滴”的一声,平缓而规律的线条跳动了一下。
“贺初?”任天纵发现了这一点,再次叫了一下贺初的名字。
果不其然,仪器再次呈现出庄子悬的心情波动。
任天纵来了趣味,一直叫:“贺初贺初贺初贺初……一直叫贺初的话,你会醒过来吗?”
作为庄家的继承人、VIP病房的VIP病人,自然有专人盯着庄子悬的各项数据。
注意到数据波动,立刻有医护人员冲了进来,想要一探究竟。
难道庄子悬要醒过来了么?
任天纵被挤到一旁,也不生气,只是对着庄子悬说:“不过,就算你醒过来,贺初大概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呢……”任天纵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空气能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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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悬是因为什么而给出反应的,老庄总很快就弄明白了。
看来跟任天纵比起来,还是贺初比较重要。
虽然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老庄总还是决定去抓贺初。等庄子悬醒过来之后,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转圜的。
老庄总还就不信了,难道还没办法掌控贺初?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贺初已经报了旅行团,搭乘飞机去了国外。
显然是为了躲避自己。
老庄总咬牙切齿,问秘书:“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上飞机,大约十小时后落地。”
“坐私人飞机过去,应该比他快。”老庄总说。
秘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庄总是要过去堵人。
这么一个贺初……有必要么?接下来还有一场比较重要的会议呢。
“还愣着干什么?”老庄总斜睨一眼。
秘书立刻把所有念头摒弃脑后,着手安排申请私人飞机起飞的事宜。
等了半小时,终于拿到了起飞申请。老庄总嫌弃满了,甩了个脸色,上了飞机。
上次他接庄子悬“回家”的时候,自己坐在靠中间的位置,庄子悬坐在了边上,这才给了他跳飞机的机会。
老庄总顿了一下,坐在了庄子悬之前坐的位置。
伴随着直升机不断升高,风渐渐大了。老庄总扶着扶手,感觉自己差点儿就要被吹下去了。
地面上的建筑越来越小,老庄总坐在飞机上往下看,产生一种微微的眩晕感。
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些。
庄子悬怎么敢在这种地方往下跳,他就不怕死么。
此时此刻,老庄总的愤怒不及疑惑多。
任天纵的提问在脑海浮现,老庄总想:庄子悬到底在想什么呢?庄子悬到底为什么跳下去呢?
有什么东西,是比死亡更让人畏惧的呢。
.
贺初放下手中的杂志,飞机上没什么事做,但又睡不着,只好翻看无聊的杂志了。
这一期商业杂志,正好有庄子悬的采访。贺初看不懂商业的事情,但看得懂照片。庄子悬实在生得好,即便只是坐在沙发上随意向镜头瞥了一眼,都能感受到他的气场于气势,更别提还有一副好皮囊。
采访稿中,庄子悬言简意赅,经常有贺初不懂的名词。从这些名词里,贺初能够感受到庄子悬身处的、那个跟自己不一样的世界。
这样的庄子悬……当初竟然会流落街头被自己捡到……
贺初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
他把印有庄子悬脸的封面背对自己,他这次出国是为了散心,也是为了躲灾。
老庄总上次在医院门口堵住自己,这似乎是一个不详的预告。贺初不想再跟这家人有太多纠葛,干脆远远地躲开。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下飞机就看到了老庄总。
老庄总身后依旧跟着一堆保镖,表情看上去很不妙。
贺初脚下顿了一下,并不想往前走。
身后的游客说:“你跟我们是一个团的吧?你怎么不往前走?”
老庄总已经看见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莫名其妙的,贺初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总是离不开保镖……是因为你做了亏心事,在害怕什么吗?”
贺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老庄总已经找上门了,他知道自己这次大概是躲不过去了。
任天纵不可能什么时候都跑出来救场的。
导游带了一群旅友,看见贺初疑似被人找麻烦,立刻上来问:“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贺初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庄总就说:“求求你,救救庄子悬吧……”
贺初:?
老庄总什么时候学会变脸了?
刚才的“冒犯”并没有什么效果,老庄总装作很可怜的样子,说:“现在只有你能救我孩子了……他喜欢你,我管不了了。只要你愿意回国,跟他说几句话就好……医生说这样他就能醒过来了……他爱你,我作为父亲也只能由着他……”
“你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愿意跟他在一块儿。他为你要死要活的,我实在管不住了……”
或许是老庄总太能演戏了,又或许是贺初最开始的态度让周围的人觉得“不礼貌”。
总之在老庄总摆出一副卑微样子时,很多人都不忍了。
“小伙子,老人家都来求你了,你就当做个好事吧。”
“我也有女儿,她非要嫁给穷小子,我不同意,但她一意孤行非要嫁。没想到生了孩子没几年就发达了。既然你女朋友家里都已经同意了,不如就回去结婚,别赌气了。”
……
老庄总毕竟在商场浸淫多年,能屈能伸,要演戏时也能委曲求全。再加上他毕竟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落在众人眼中,便是可怜的老人爱女心切,而贺初仗着偏爱拿乔。
老庄总言辞之中暗示自家“女儿”为了贺初要死要活,且都是贺初怂恿的。
贺初望着周围那么多人的表情,并没有反驳的意思。
反驳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毕竟是一条命啊……就算跟岳父有什么矛盾,也不要忽视女孩儿的安危啊。”有位老人苦口婆心地说。
就在这一瞬间,贺初不知为何,想到了庄子悬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的照片。
毕竟是一条命。
贺初望着乌泱泱的机场,面前全是人。
“好,我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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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醒来
贺初知道,自己不是被老庄总逼回国的。
只不过听见路人说“毕竟是一条命”,他心底里无用的善良又涌现出来。即便是陌生人,他也会给出力所能及的帮助。
……话又说回来了,自己真的能帮庄子悬吗?庄子悬现在毕竟是植物人状态。
这种疑惑在见到庄子悬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庄子悬依旧躺在病床上昏迷着,整个人显得苍白又脆弱。病房里都是仪器的滴滴答答声,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人味了。庄子悬对所有的外界刺激都没有反应,唯独贺初走进病房的时候,仪器跳动了一下,像是在欢迎贺初似的。
贺初脚步一顿。
老庄总就跟在身后,像是在押解他似的。老庄总的秘书在一旁说:“少爷昏迷到现在,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医生说他没有求生欲望。唯一一次有反应,是任天纵在提到您的名字。”
所以把我当作救命稻草了么。
贺初皱眉,觉得无奈。
只不过是庄子悬对任天纵情根深种,而任天纵恰巧提到自己了而已。
贺初依然不能够相信,庄子悬对自己有感情。
任天纵绝对是庄子悬的第一选择。
但即便如此,贺初也明白了老庄总的行事逻辑。
他应付似地叫庄子悬的名字:“庄子悬。”
庄子悬的手指动了一下,连带着贺初的心头也跳了一下。
“他果然只对你有反应。”老庄总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老庄总果然带着秘书都出去了,把空荡荡的病房留给了贺初。
贺初回头,看见老庄总和秘书并不是完全离开,而是站在一墙之外,隔着窗子盯着自己。
贺初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被围观的动物。
当然,昏迷中的庄子悬也是。
贺初转头看向庄子悬,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走近了些。
庄子悬的确变得虚弱多了,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攻击性。跟任天纵聊过之后,贺初对于庄子悬的看法有了一些改变,不再是那个自己高攀不上的霸道总裁,而是一个……有些脆弱的孩子。
庄子悬是孩子吗?
贺初喃喃自语:“你到底想干什么呢?因为你没醒,所以你爸把我抓过来了。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了……你现在醒过来,可以吗?然后放过我。”
贺初还没说几句话,监控庄子悬身体状况的仪器就劈里啪啦地跳了起来。
医护人员很快冲了进来,贺初茫然无措地被挤到一旁,几乎快要被挤出病房了。
怎么回事……庄子悬不是一直醒不过来吗?
隔着好几层人群,庄子悬皱着眉头,竟然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贺初看到庄子悬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里面是浓厚到无法承受的思念。
贺初立刻移开了目光。
.
贺初一露面,庄子悬竟然真的醒过来了。
贺初自己都觉得,这大概是属于医学奇迹的范畴。
等初步的检查结束,庄子悬立刻表明自己想见贺初。
时隔几小时,贺初再次走进病房。庄子悬还是那副苍白的样子,只是终究有了活着的味道。
庄子悬嘴唇颤抖,像是不相信贺初会来见自己一样,说:“贺初……”
贺初说:“你昏迷的时候,听得到外界,对不对?”
贺初的态度和语气都有些冷淡,庄子悬却并不在意,连忙回答道:“是……我听到你想让我醒过来,所以我醒过来了……”
庄子悬第一次知道,昏迷是那样恐怖的一种状态。
他像是被困在什么东西里面,不能动、不能说话,却可以听到别人说话。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从那一片黑暗里挣脱出来。仅仅是因为……贺初想让他醒过来。
贺初说:“那你也听到,我想让你放过我了吧。“
庄子悬的表情一顿,变得空白起来。
贺初接着说:“你爸似乎搞错了什么,觉得你对我一往情深,非要抓我过来叫醒你。”贺初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真的醒过来了,但麻烦你说明一下,你不爱我,也不是因为我醒过来的。你们一家人,能放过我吗?”
贺初情绪稳定,语气平稳,问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没有着急,也没有一点儿哀求的意思。
就好像是找店员要一根吸管,有就礼貌说一声谢谢,没有也就算了。
庄子悬隐约有一种感觉……自己或许,再也没办法影响到贺初的心情了。
庄子悬的心空落落的,而在这种失落之下好像还隐藏着什么更浓的情绪。他捂着胸口,还没来得及体会出来,老庄总就走进来了。
老庄总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说:“贺先生,谢谢你。”
老庄总脸上欣喜的表情不似作伪,对贺初说:“要不是你,庄子悬没办法这么快醒过来……我之前对你有诸多冒犯,但那是因为我爱子心切,希望你能够体谅。”
庄子悬本来提防地望着老庄总,可见老庄总态度温和,看起来还有点儿“痛改前非”的意思,心中狐疑,同时却又略略松了一口气。
老庄总转向庄子悬,问:“你现在怎么样?捂着胸口……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给你叫医生。”
庄子悬这才意识到,贺初说的那些话,将他的胸口刺得钝痛。
“别走。”庄子悬叫住老庄总,说:“你怎么把贺初带过来了?你是不是限制他的自由了?你放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庄总打断了。“经过这一次,我已经知道,你对贺先生是什么态度了。”
庄子悬一愣。
老庄总说:“过去是我低估了你们之间的情感,容我向你们道歉。从现在起,我不会干涉你们了,我毕竟老了。你们可以追求年轻人的幸福,不必顾虑我。我会支持你们的。”
听到这番话,庄子悬和贺初都愣住了。
这是老庄总会说出口的话吗?
老庄总叹了一口气,说:“就算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只是生命的确是最重要的事情,既然你你都愿意拿生命来赌,我也没有办法了。随你们了。”
说完这些话,老庄总对庄子悬和贺初点点头,转身走出了病房。
庄子悬还想说什么,但忽然发现老庄总的脊背已经佝偻了。
老庄总不服老,最在意体态和气势。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被自己跳飞机的事情伤透了心吧?
庄子悬的内心有些触动,但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
贺初看见庄子悬脸上表情,忍不住说:“这样你就满意了?”
这一句的语气,可比上面的情绪波澜多了,似乎很是不屑的样子。
庄子悬问:“什么?”
贺初不再忍受内心的吐槽欲,说:“因为他说了几句软话,你就觉得满足了?原来你想要的,还是这些。”
贺初觉得有些失望——即便他说不出自己在为什么而失望,也觉得自己没资格对庄子悬失望。贺初摇摇头,转身说:“我走了。”
贺初的背影十分决绝……庄子悬有些心慌,似乎这一次放贺初走了,就永远也追不上了似的……
庄子悬伸出手,拉住贺初的衣角。
贺初皱着眉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说:“放开我,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记得吗?”
庄子悬说:“我以为你是爱我的……”
如果不爱,怎么会来看自己呢……
庄子悬抓不住任何“贺初还爱自己”的证据,只能声音颤抖,语气漂浮地说。
贺初轻轻地嗤笑一声,转头看向病房外。
老庄总依旧站在病房外,像看稀奇动物一样,看着庄子悬和贺初。
庄子悬顺着贺初的表情,看到了老庄总。
庄子悬说:“是因为我爸爸吗……”
贺初没有说话。
“如果我跟家里决裂,那你……”
庄子悬还没有说完,老庄总就再次进来了。
这一次,老庄总端着水果,要让庄子悬和贺初吃。
然后对贺初说:“你对我有什么意见,都可以直说。我之前做了太多错事,为了儿子的幸福,我愿意改。”
说完,膝盖一弯,竟然是想要跪下来似的。
贺初知道,老庄总在国外机场利用舆论逼迫自己时,是什么样子。
贺初哼了一声,没有理会,转身往外走。“我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可以吗,庄总们?”
因为老庄总的动作,庄子悬不得已松开贺初,转而扶着老庄总,不想让他真的跪下去。
庄子悬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受伤醒来之后,老庄总完全变了样子。
难道他真的有所触动?
可是人真的那么容易改变吗?
庄子悬心有戚戚,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他心底还抱有着希望……
庄子悬看向贺初的背影。
可一向温柔的贺初,又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呢?
见庄子悬目光跟黏在贺初身上似的,老庄总说:“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他心里肯定有怨言。既然你醒过来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哪怕你……”老庄总顿了一下,妥协似地说:“哪怕你非要跟个男人过日子。”
如果老庄总态度一下子变得特别好,庄子悬内心或许还有疑虑。可这么明显的不甘心和妥协,庄子悬反而觉得正常。
庄子悬没有说话,垂下了目光。
第63章 什么棋
贺初没有再出国。
庄子悬的身体好了一些,经常跑去找贺初。
贺初又开始找工作。
他天生劳碌命,不工作不踏实。而他大学时学习的东西忘光了,唯一的技能是卖房子,现在重新找工作,也只能找类似的。
庄子悬陪他找工作,但不再像以前一样干涉他,只是陪他跑前跑后,合适的时候递上水和吃的,绝不扰乱各种秩序。
找工作容易,但跑客源却不容易。
跟着贺初奔波三天之后,庄子悬终于忍不住了,问:“你想过换一个工作吗?”
贺初凉凉地看庄子悬一眼,说:“就是因为你,我才会沦落到重新找工作的。怎么,你又想让我换工作了?”
庄子悬涨红了脸,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庄氏内部有一些工作机会,我觉得很适合你。”
注意到贺初的眼神,庄子悬连忙补充道:“是暂时空缺的职位,不会顶掉别人。”
贺初依旧不说话。
庄子悬又说:“我家里……也不会来打扰你。是我爸提议的。”
一听到老庄总,贺初立刻扭过头,说:“我不要。”
“我能自食其力,为什么要接受你们的施舍?”
“不是施舍……”庄子悬连忙解释道。
可话还没有说完,贺初已经转身进了小区,不再听他说话了。
……
庄子悬像是没有正经事情一样,跟着贺初一两周了。
贺初实在不理解,问他:“你没有别的事情做吗?你不是庄氏的大总裁吗?离开了你,庄氏竟然还能运行得下去?”
庄子悬被阴阳怪气,却依然保持好脾气,说:“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复健。但对我来说,有比复健更重要的事情。”
庄子悬用这种眼神看着贺初,贺初怎么样都懂他的意思了。
贺初移开目光,说:“你这样没有意义。你可以去找任天纵,或者任何一个你看上的人。”
庄子悬说:“只要不找你就好了?”
贺初顿了顿,说:“嗯。”
庄子悬低下脑袋,说:“可……我只想找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从以前就是,不关心你,只知道跟你上/床,不顾及你的意愿强迫你,害你丢了工作……连找死都不会,还要把你从国外拖回来给我擦屁股……“
“就算说我悔改了,你大概也不会相信……毕竟我才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打扰你,最多只是给你提供一些帮助。对喜欢的人好……这不是应该的吗?”庄子悬语气十分卑微。
贺初疑惑地看着他,完全不理解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喜欢我?喜欢我不应该放我自由吗?我从旅行团里被拉出来,现在在这里找工作,看你整天在我眼前晃悠却不能让你离开,我自己也不能离开这里……这就是你想要的爱?”贺初语速越来越快,几乎把今日来的怨气全部都抒发出来了。
庄子悬愣了一下,然后低着头,难过地说:“你想要离开吗?去哪里呢?”
贺初说:“难道你以为我离开了你就哪里也去不了么?还是说我想去哪里,你就要像讨债鬼一样跟着呢?你一个堂堂的总裁,就没有事情要忙吗?我真是受够了,你们明明瞧不上我们普通人,却偏偏还要用我们普通人。是,你晕倒了,所以我必须放弃我自己的所有安排,把你叫醒。这一次是我运气好,撞上你要醒来的前一刻。要是你没醒过来,我是不是还得在你病床前打工,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你,直到你醒过来为止?你们一家人都是这样,你醒过来也没有改变。”
贺初盯着庄子悬,一字一句地说:“有时候我真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管你。你一个大少爷,就算在垃圾桶里捡东西吃,也是艺术。那轮得到我来可怜呢?”
贺初的语气像是毒箭一样,扎在庄子悬心上。
庄子悬掐着自己手心,身体微微颤抖。
“我没有……没有瞧不上你。”竟是带了一丝哭腔,还有一丝惶恐。“你觉得不够自由吗?是因为我在这里吗?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着你每天带客户看房子,会特别累……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现在就离开……”
“或者你想去哪里?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庄子悬问:“庄家在很多城市都有产业,如果你不想在这个城市,也可以换个城市。我保证,绝对不会跟着你,也不会派人监视你,也不会打招呼让人优待你或者欺负你……我……”
贺初面上没什么表情——不,倒不如说,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
庄子悬有些无措地说:“我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了……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庄家?庄家价值那么多,跟你有关吗?”贺初冷冷地说,跟任天纵聊过之后他也渐渐明白了,庄氏集团看上去是庄子悬掌舵,实际上还是在老庄总的控制下。只要庄子悬不能摆脱老庄总的控制,他永远都是傀儡。“就算你能安排一个‘关乎我职业生涯的’‘伟大的’岗位,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不是你,也有别人来打扰我、控制我……我怎么才能跳出你们一家人的掌控,你告诉我可以吗?”
贺初停顿了一下,嘴角勾出一丝嘲讽的笑,说:“哦我忘记了,你努力了二三十年,都没有成功呢。我就不向你请教失败的经验了。”
“……”庄子悬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贺初说的都是实话。
过了一会儿,庄子悬说:“是因为我爸吗?”
“什么?”
“你不喜欢我家,也不喜欢我爸。那你……”庄子悬顿了一下,说:“曾经有那么一点儿喜欢我吗?”
他苦笑着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不要生在这个家庭。如果他愿意改呢?”
愿意改?
听到这句话,贺初完全笑出了声。
庄子悬或许还对老庄总怀有一丝希望,所以只要老庄总装一装样子,他就愿意相信光明的未来。
可贺初知道,老庄总完全不是庄子悬以为的样子。
或者说,即便老庄总改变了,那也只是对庄子悬的策略改变了,而不是老庄总这个人改变了。
面对贺初的时候,他还是老样子。
见贺初这样子笑,庄子悬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说:“我家里人已经同意我们的事情了……无论如何,家人的祝福还是很重要的。”
“但如果你不喜欢我家人,我也不会让他们再来影响你……”
贺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庄子悬。
这时候,庄子悬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人之后庄子悬愣了一下,说:“是……他打过来的。”
在这个时候提到的“他”,毫无疑问就是老庄总了。
贺初做出“请便”的动作。
庄子悬有些窘迫地接了起来,说:“喂,我在贺初这里。……嗯,我知道的。……好的,我问问。”
庄子悬看向贺初,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我爸想请你吃饭,你愿意吗?不是什么正式的饭菜,就是点多了菜,随便吃一吃……”
庄子悬知道,贺初一定不想跟自己家的人扯上任何关系。可贺初这几天并未拒绝他的跟随,总让他内心抱有一种期待。
贺初……是不是还爱着自己?
如果家里能表明态度,贺初有没有可能被打动?
庄子悬根本没指望收到正面的回答。
但没想到,贺初竟然说:“好啊。”
贺初看着庄子悬,内心一片冷漠。
老庄总到底想下什么棋,总得看一看了。
第64章 婚礼
老庄总在没有招牌的饭店里,请庄子悬和贺初吃饭。
贺初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从装修风格上,也能意会到,这并不是自己能来的地方。
庄子悬在一旁解释:“这是一家私房菜,只有一个厨师按心情上菜,所以没有对外公开。这家菜很好吃的。”
庄子悬眼睛微微发亮,像是把宝贝送给贺初看一样。
贺初说:“这家要预约,对吗?”
庄子悬说:“应该是的吧,我没有注意过。”
贺初也就不再问了,跟在老庄总身后,进了包厢。
果然是不对外开放的餐厅,全方位透出格调二字,安静又高雅。没有任何一处与金钱相关,但贺初知道自己格格不入。
庄子悬带着贺初进了包厢,有点讨好似的,给贺初拉开了座位。
贺初走到另外的位置坐下来。
庄子悬的眼神暗了一下。
他跟到贺初,坐在贺初旁边,此时才发现,这是距离老庄总最远的地方。
老庄总说是约了人吃饭,临时被放鸽子,所以才邀请他们俩……可这么大的包厢,只可能是跟生意相关。那怎么可能临时爽约呢?而且老庄总怎么可能也不带个人呢?
这个疑惑在庄子悬心里蜻蜓点水地飘过。
然后就看见老庄总对贺初说:“这里不用点菜,都是老板根据心情来做的。口味比较特别,你不一定能够习惯。“
贺初看着老庄总,没有说话。
这人骨子里的傲慢与轻视是藏不起来的,哪怕想在庄子悬面前装出一个“开明的好家长”样,也装不到贺初面前。
他这“贴心”的话语里,九分的傲慢藏在一分漫不经心的伪装下,偏偏庄子悬还很吃这一套,觉得老庄总在设身处地地为贺初着想。
尤其老庄总问了一句:“如果吃不惯,我们换地方也可以。”
庄子悬说:“贺初没有来过这里,他应该会喜欢。我们试试吧。”
贺初看了看老庄总,又看了看庄子悬。没有说话。
饭菜很快上来,侍者分了三次,给老庄总和庄子悬上菜的时候,轻声细语地解释这是从哪里哪里运来的新鲜食材,经过了某某主厨的处理,如今具有如何如何的风味。
到了贺初这里,只是将盘子揭开了而已。
贺初尝了一口,立刻去拿水杯。
庄子悬帮忙递了一手,但老庄总却说:“不合口味吗?你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不喜欢也是应该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庄子悬总算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看向老庄总。
老庄总知道自己做过了头,于是笑着说:“尝尝庄子悬的菜吧,厨师知道他的口味,应该大差不离。”
庄子悬说:“嗯,我爱吃的,你应该也爱吃。”
贺初站了起来,说:“不必,我走了。”
庄子悬下意识要去抓贺初衣袖。
可惜贺初快了一步,没让庄子悬挽留成功。
贺初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贼心不死,非要来见识一下老庄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归是会毒死自己的东西。
他没必要在这里宅斗。
庄子悬看着贺初的背影,停顿了一秒,回头望向老庄总,说:“你不应该对贺初说那些话的。”
老庄总还没来得及说话,庄子悬也追出了包厢。
贺初就在前面走,身形瘦弱。
庄子悬叫他:“贺初!”
贺初没停。
庄子悬大步流星,抓住贺初的手。
庄子悬声音很压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就算再天真、再迟钝,庄子悬也意识到老庄总并不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开明,支持。
贺初甩开庄子悬,说:“那你想怎么样呢?维持着假惺惺的和平,把我拘在这里,陪你演家宅不宁的宅斗戏?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还喜欢你?”
贺初语气很尖锐很抗拒,庄子悬觉得有些难过,因为贺初不喜欢他了……
庄子悬说:“那……我们离开呢?”
“什么?”贺初有些迷惑。
离开……离开哪里?去哪里?
我们?谁和谁?
下一秒,庄子悬抬起头,说:“我们俩私奔,离开这里。”
庄子悬表情很严肃,像是决定抛弃自身所拥有的所有,直朝着贺初奔去。
是这样不留后路的,磅礴爱意。
贺初像是被庄子悬的炙热烫伤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后退一小步,同时移开目光。
这个样子的庄子悬,又多了额外的一重魅力。
如果庄子悬,愿意为了自己,完全放弃庄家呢?
贺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在耳畔,仿佛咫尺之间。
但贺初凉凉地笑了一下,说:“要是你刚醒来就说这句话,我真的会心动。”
庄子悬先是一喜,但很快意识到“要是”这个句式的残酷之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难过的同时还有一丝搞笑。
贺初说:“就你这副没断奶的样子,跑出来找我之前都没敢跟那个人说一句狠话吧?你敢死又有什么用呢?我觉得没意思。不如你放过我吧。”
庄子悬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茫然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力量似的。
“您放过我,去找任天纵那样的天之骄子。任天纵虽然不爱你了,但总有人看上你的好皮囊和家财。有我这个前车之鉴在前,你家里大概能同意另外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贺初略略停顿几秒,思索之后说:“你还可以找个女人生孩子,或者联姻。你们那群人,有很多人认同这种做法吧?”
贺初自顾自地笑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还误以为自己是庄子悬“男朋友”的时候,问庄子悬会不会结婚。
那时候庄子悬是怎么说的来着?
去选择那样一条庄子悬自己认可、家人也认可的道路,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了。
庄子悬愣了一下,竟然呆呆地点了点头。
又是两秒之后,庄子悬说:“你不要我了么?”
语气像是被丢弃的狗狗。
贺初一下子联想到,他在那个冷夜捡到庄子悬时的情景。
贺初没有说话,直接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一次,庄子悬没有再去追贺初了。
贺初真的不要自己了……
庄子悬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
那一次之后,贺初得到了好几天的清净。
老庄总没有派人来找他麻烦,庄子悬也没有跟手跟脚。
贺初内心有一丝疑惑,但这一丝疑惑并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探究。
如果姓庄的能直接滚出他的世界,那再好不过了。
贺初接到小学同学的结婚邀请。
贺初跟这个小学同学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但从小住在一起,是互相抄作业的硬关系。
再加上在这座城市着实憋闷,仿佛无论在哪里都逃不开庄氏带来的影响,总觉得不自由。
因此,贺初买票前往参加婚礼。
一向手眼通天般的庄氏,此时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老庄总对他的厌恶与怨恨是假的,庄子悬自诉的那些情啊爱啊,也是假的。
不过只要庄子悬放弃自己,老庄总也就无所谓跟一只“蝼蚁”置气。这一点自知之明,贺初还是有的。
到了婚礼现场,贺初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老同学。
上学时的情义倒也没有那么重。
只是贺初迫切需要一个离开的理由罢了。
到了婚礼现场,新郎一看到他,就非常热情地带他入座。贺初有些惊讶,因为他并未觉得双方有这样郑重的交情,甚至在内心觉得羞愧。
“来来来,这是你小学时候的同桌,名字叫郑倩。你还记得吗?”
郑倩对着贺初羞涩一笑,说:“我是你的小组长,我们经常放学后一起扫地来着。”
贺初不记得了,但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什么,涨红了脸。
“我……”贺初坐立难安,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离开。
郑倩说:“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帅。我听说你高考失利了,本来想联系你来着……”
新郎新娘已经离开了,走之前新娘对郑倩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贺初被迫坐在这里,跟这几乎唯一有过交情的郑倩聊天。
贺初心不在焉,郑倩努力主动过了,但毕竟性情内敛,说不了几句话就冷场了。
最后,郑倩干巴巴地问:“你现在在哪里?以后还会回老家吗?”
贺初说:“不回来了。这里没什么认识的人了。”
“哦,”郑倩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又强颜欢笑着试探:“是不是在大城市结婚定下来啦?”
贺初没有说话。
定下来。
他现在的状态,有什么资格定下来呢?
一场婚宴,不咸不淡,贺初整个人魂不守舍。
郑倩旁敲侧击地打探贺初的个人情况,婚宴结束即将分别的时候又说:“你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背景也是风景。听说现在的女孩子都会在男朋友的朋友圈封面宣示主权……”
再装傻下去也不合适了,贺初对着郑倩说:“我没有女朋友。”还没等着郑倩高兴起来,贺初又说:“但我不打算谈恋爱。”
“不打算谈恋爱都是托词,我没谈恋爱的时候也觉得单身香呢。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正好送倩倩回家呀?”新娘撮合道。
还没等贺初拒绝,旁边忽然钻出来一个人。
“他不会和女人结婚的。”
钻出来的这个人,贺初并不认识,只觉得奇怪。
“你什么意思。”贺初皱着眉头说。
“不然呢?你都被我表哥艹过了,你以为你这辈子还能跟女人结婚?”
贺初浑身冰凉。
那所谓的“表弟”完全没有庄子悬的气质,却偏偏凑到贺初身边,说:“婚礼结束了吧?表哥让我接你回家。”
第65章 再一次
婚礼上非常吵闹,唯独这一桌十分安静。
所有人都听到了庄子悬表弟的那一句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郑倩是最惊讶的,看着贺初的侧脸,整个人都呆掉了。
贺初气得浑身冰凉。
下一秒,他对郑倩说:“抱歉。”
郑倩呢喃道:“没关系,反正你也没有答应我的追求……”
庄子悬那个表弟吊儿郎当地说:“哎呦,就你这样子,还有人追呢?”又看向郑倩,说:“你长得还不错,怎么就看上个同性恋了?要不跟了我?我很有钱的。”
贺初现在才知道,世界上还有比庄子悬更招人讨厌的人。
即便不喜欢郑倩,也不可能让垃圾招惹她。
贺初知道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往会场外走去。
那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便宜表弟,立刻跟了出来。
“我是真不明白,你来这边做什么。虽然我们国家同性恋还不能结婚,而且庄家不会让你结婚,但是即便是在表哥身边呆着,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来这穷酸地方,跟以前同学勾勾搭搭的,难道还想脚踏两条船?”这人叽里呱啦在一旁说。
贺初实在听不下去了,说:“是你表哥让你来说这些的?”
这人停顿了一下,说:“怎么?就是他让我说的啊。”
贺初摇摇头,说:“他不会说这样的话。”
即便庄子悬一言难尽,也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贺初微微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也不能完全地在心底里贬低庄子悬,还觉得对方尚有可取之处。
这不是个好现象,尤其是在庄子悬醒来后的种种表现之后……
“他不在你面前说,谁知道他有没有对我这么说呢?再说了,你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同性恋,难道还想拿出嫂子的姿态管我吗?我呸!”
贺初嫌恶地闭上眼,把手机拿了出来。
手机上,正是庄子悬的通话记录。
那头,庄子悬的声音如同寒冰一样。
“你在跟贺初说什么?”
面前这个男人似乎特别怕庄子悬的样子,瑟缩了一下肩膀,又仇恨地瞪了庄子悬一眼。
“你到底是谁?谁让你去找贺初的?”
庄子悬的追责并没有意义,更甚至说,他问出这句话让贺初更加失望。
即便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贺初神情倦怠,说:“除了你爸爸,还能有谁?”
没等庄子悬回答,贺初就挂掉了电话。
庄家这场戏,他已经完完全全地、从生理上心生厌倦了。
如果他们父子俩的攻防,一定要把自己夹在中间呢?
那自己……
贺初闭上眼睛,感觉面前的光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旁边那个男人对贺初说:“你会告状又怎么样?天高皇帝远,他还能杀过来干掉我不成?再说,我是替他爸爸干活,再怎么样,他也不敢对他爸爸怎么样。”
这个人趾高气昂,不屑之中还带有对庄子悬的畏惧,看着十分可笑。
但贺初清楚地知道,自己更加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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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悬挂断电话,直接冲到了老庄总的卧室。
从“回归庄家”之后,他一直在外边住。最近才因为种种原因,重新搬了回来。
他或许是还未完全痊愈,一旦生气发怒,脑部就会充血缺氧,产生各种副作用。
“你让人去抓贺初?”庄子悬沉着脸问。
老庄总说:“他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参加婚礼,我担心他的安全,所以找你表弟帮衬一下。你现在身体不好,我不可能放你去的。”
“他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我不会想要限制他的。”庄子悬下意识反驳了一句,但很快意识到什么,说:“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派人跟过去,是不尊重他,你不能这样。你以前就不尊重我……”
“以前是我错了,”老庄总打断庄子悬,说:“现在我已经在反思了。如果他不喜欢,就把你表弟叫回来。我和你表弟,都是一片好心。”
“好心?好心会对贺初说出那么具有侮辱性的话?!”庄子悬太生气了,因此感到头晕目眩。
血液全部冲上脑袋,眼前也有些黑,他站不太稳,几乎快要摔倒了。
老庄总立刻站了起来,严肃地说:“什么话?”
“我不知道你表弟会这么对待他。早知道这样,我就派保镖了。”老庄总义正严辞,看起来有些悔恨加不可置信。
可庄子悬脸色反而冷了下来。
他自己出席商务活动时,就是这样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做生意不能太直白,哪怕想要掏光对方口袋里的钱,也要装出笑眯眯的样子,说“我是为了你好”。
而现在,老庄总就是在找借口。
“那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亲戚,我完全不认识。你找到他,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用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庄子悬冷冷地说。
就在刚刚满头昏花的时候,庄子悬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情。
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
如果这个人不是老庄总的话,他会怎么看待对方?
满口谎话,虚伪,出尔反尔。
不会再合作第二次。
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对他抱有期待呢?
就因为血缘吗?
可自己是同性恋,这辈子不会有后代了。
庄子悬说:“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是为了我好,才不放贺初离开?”
“你的心里只有他,我和你妈妈都已经明白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们也接受这一点……只是你昏迷过去的时候,什么也无法把你唤醒,除了他。我们做父母的,总是要留下后手的……”
“不要打亲情牌。这么多年来,你对我有什么亲情可言吗?”庄子悬觉得很可笑。
听到这句话,老庄总缓缓站直了身体。
灯光照耀在他身上的角度发生了改变,老庄总莫名显得不再那么慈祥和蔼,而变得很有侵略性。
“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儿子。我们之间,怎么会没有亲情呢?我愿意为你让步那么多,你也应该领情了。”老庄总皱着眉,不快地说。
庄子悬几乎笑了出来,说:“你所说的付出,就是在我跟任天纵谈恋爱的时候棒打鸳鸯,任由我在外流浪。就是在贺初把我‘治好’之后,让我给你打工。就是在我一心求死的时候,拿钱吊着我的命,然后以我为借口,禁锢我爱的人。”
“我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你就这个态度?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你也真是可笑。”
“我根本不想回来。要是没有我,贺初已经在享受美好的人生了。至于我?我的人生没有意义。即便你花了很多钱,但我前几年为公司创造了那么多利润,就当是我的医疗费了。”庄子悬说。他在公司里当总裁的时期,说出去好听,意气风发的年少总裁,但总是逃脱不了老庄总的指挥。庄子悬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这么点钱,就想买断?你真是太天真了。”老庄总慢悠悠地说,姿态竟然好整以暇,“我从小拿你当继承人培养,这些花费怎么算?要不是你是个不入流的同性恋,你早就可以开始工作了。旷工的这几年,你又怎么算?你是我的种,我给你生命,这天大的恩情,你又要怎么算?你是庄家的人,这辈子就该为庄家活,为庄家死。还?除非你自己创业,白手起家赚几百亿,否则你永远也还不清。”
老庄总吐字清晰,导致庄子悬完全没有自欺欺人的余地。
“一辈子都该为庄家而活?”
我不愿意。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庄子悬甚至懒得跟老庄总再说一句话,而是转身就走。
老庄总没有拦他,只是在身后高声说:“这一次走出家门,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庄子悬脚步未停。
他上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老庄总也是这么说的。
但这一次,庄子悬是真的再也不想回来了。
第66章 小心点
任天纵在钓鱼的时候收到电话。
这通电话来自于庄子悬,任天纵对庄子悬没什么想法,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前男友而已。
为了避免三方误会,他挂掉了电话。
但那电话喋喋不休地打了过来。
在任天纵挂掉第五次电话之后,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帮帮我……】
.
漫长的车程之后,贺初被那个“表弟”带回了市里。
窗外风景飞快地后退,偶尔有一两秒,贺初会想到庄子悬。
他跳下飞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会不会疼呢?
但这些念头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庄子悬的表弟似乎看他很不爽,总是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着他,偶尔还会恶意地挤他。
贺初闭上了眼睛。
下车的时候,那“表弟”拽着贺初,生怕他跑了一下。
“放开我,”贺初说,“我已经到了你们的地盘,跑也跑不掉了。”
“表弟”想了想,说:“你说得没错,但我的任务不能出意外啊。”
贺初没有说话。
但下一秒,任天纵竟然出现在了面前。
“放开他。”任天纵说。
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但在此刻,连趾高气昂都变得顺眼起来。
那表弟显然也认识任天纵,露出了跟接到庄子悬电话时一样的表情,却还是外厉内荏地说:“……凭什么。你一个姓任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任天纵说:“就凭我带了人。”
话音刚落,任天纵身后就走过来一批人高马大的人,一字排开,很有气势。
“表弟”就一个人,看到这场景,抓着贺初衣领的手不自觉松开了。
“你……你知道是谁让我来的吗?你这么做,不怕庄总?”那人威胁道。
任天纵笑了一下,说:“你说老的还是小的?你看我怕吗?”
“……”
“你回去跟他说,人是我带走的,你看他能拿我怎么样?”
想要掌控欲望的人,本身也有欲望。老庄总想要钱,想要发展事业,可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不能肆意地活,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算计。
这样的人,是不会为了某一件事,向任家发难的。
任天纵朝着贺初走了几步,然后说:“庄子悬让我来接你。他已经在路上了。”
贺初眨了眨眼睛,像是无法理解任天纵说的话一样。
“庄子悬……?”
.
庄子悬坐在车上,有些紧张,甚至无意识地抓着衣角。
旁边坐的男人笑着安慰他:“庄先生,不要担心。任哥亲自去接,现在已经接到人了,不会有危险的。”
庄子悬说:“我知道。”
但他就是有些担心。
或许因为情绪太过激烈,庄子悬频繁感到眩晕,只能抓住车内的扶手。
贺初……
他让任天纵带贺初走,这个决定真的正确吗?
只是贺初一定不想继续处于老庄总的控制之下。
庄子悬也不想。
庄子悬决定去找任天纵的时候十分心虚。一来不知道任天纵是否愿意答应自己,二来自己找任天纵去,贺初会多想吗?
可在那个时候,他没有可以求助的人,只有任天纵。
任天纵算是勉强理解他困境的人之一,而且还为贺初出过头。
庄子悬忐忑地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甚至踉跄了一下,被任天纵的秘书扶了一下。
可……
贺初和任天纵站在车子旁边,两个人手里都拿着甜筒,吃得很高兴的样子。
贺初和任天纵……哪里有半分相处不融洽的样子?
庄子悬心里抽了一下,莫名有些酸涩。
其实早就知道贺初不爱自己了……
可为什么是任天纵?
如果、如果贺初喜欢任天纵的话……
庄子悬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空荡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挖去了一块似的。
任天纵对庄子悬打了个招呼:“哟,来了。”
庄子悬没有看任天纵,下意识地看向贺初。
贺初瞥过来,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但也没有抗拒。
庄子悬稍稍放下了心,但与此同时,内心也涌起一股失落。
贺初吃冰淇凌,吃到了嘴边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庄子悬心里猛地一跳,觉得贺初很是可爱。
庄子悬眼睛里只有贺初似的,连忙解释说:“贺初,那个人不是我派过去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贺初不咸不淡地说:“哦。”
庄子悬说:“我……早知道我就不要醒过来了。”
贺初又看着庄子悬,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还是活着好。”
贺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早已经不再看向庄子悬了。目光落在虚空某处,语气也像是呢喃与感叹一般。
庄子悬不知道,贺初只是单纯觉得“活着好”,还是觉得“自己活着好”。
但仅仅是存在后者的可能性,他就已经足够高兴了。
任天纵在一旁说:“你们俩有再多的话,也上了飞机再说。”
飞机?贺初看向任天纵。
任天纵说:“当年庄子悬第一次出逃的时候,那老傻逼也没当回事。直到两天过后才终于忍不住去捉人。但庄子悬来回这么多次,他反应也该变快了。算一算……”任天纵看了看手机,说:“可能这会儿就该派人来抓你们了。”
听任天纵提到他俩年少时第一次的私奔,庄子悬有些心虚,不知道贺初会不会多想。
任天纵扭头回看庄子悬,说:“都这种时候了,你应该不介意我叫他‘老傻逼’吧?”
庄子悬:“……”
庄子悬又看向贺初,贺初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在吃那个甜筒。
有这么好吃吗?
“还可以。”
贺初回答的时候,庄子悬才知道,自己竟然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你想吃?”贺初眼神有些疑惑,庄子悬不是不吃这种甜品的吗?
“找天纵要。他请我吃的。”贺初看向远方。
天纵……都叫天纵了吗……
庄子悬嘴里有点苦涩,往前走了一小步,想要隔开贺初和任天纵。
贺初吃完了最后一口甜筒,对任天纵说:“谢谢你。”
任天纵说:“是庄子悬让我来接你的。你快上车吧,无论如何,先离开再说。”
“离开了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贺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然后钻进了车子里。
他跟庄子悬这一团乱麻,他已经不想解开了,甚至连斩断都觉得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直接离开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庄子悬在心里说: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去。
但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捏紧了拳头。
庄子悬看向任天纵,任天纵肆意地笑了笑,说:“你走吧,我家在这边,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看我不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吗?”
庄子悬便也钻进了车子里。
可头低得太快了,庄子悬又开始头晕,差点儿栽倒。
可贺初扶住了他。
胳膊上传来贺初手掌的温度。
这是怎样熟悉而又陌生的触感啊……庄子悬一时之间不敢再动。
贺初若有似无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
“小心点。还是活着好。”
第67章 逃走
在车上无人说话。
任天纵的秘书坐在副驾驶上,偶尔回头表明:“我家老板本来也想送你们一程,但他手头还有点事情,以只能让我来了。”
庄子悬并不在乎任天纵有什么事情要忙,反而因为先前若隐若现的隐约醋意,而对任天纵的缺席松了口气。
贺初并不看庄子悬,只是问道:“任天纵……他很忙吗?还要来处理我的事情,真是辛苦了。”
话里话外,带着感激。
庄子悬再次警铃大作。
秘书笑了一下,说:“非要说的话,也不是特别忙吧。”他顿了顿,“虽然说老板的闲话不好,但,老板最近也不是在忙工作……”
没有在忙工作,还是在忙。
是属于任天纵的闲话……
庄子悬立刻反应过来,任天纵已经有了新的关系。
庄子悬立刻表示祝福:“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秘书在副驾驶座上侧着身体,看了看庄子悬,又看了看贺初,说:“嗯,有情人终成眷属。”
贺初挪开了眼神。
之后,气氛就变得有些沉默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细小的声音,也没有眼神交流。
庄子悬坐在车里……这车兴许是临时搞到的什么车,相对于“庄总”的身份来说,这车显得档次有些低。
气味难闻,坐垫有些硌,一直晃悠,空气也很差。
可庄子悬在这样难以忍受的环境中,头越来越晕,却隐约有了一丝名为“幸福”的错觉。
他在逃离他有的过往,朝着“幸福”奔去。
和贺初一起。
庄子悬扭头,看了看贺初的侧影。窗外的灯光不断掠过他的脸,显出一种平和的温柔。
让庄子悬觉得安定。
庄子悬在迷蒙之中闭上眼睛,似乎做了一个还不错的美梦。
……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
贺初迫不及待地钻下了车。
庄子悬睡着之后,一直往贺初身上靠。虽然知道庄子悬睡着了,无法在动荡的车厢之中保持平衡才会这样,但贺初还是觉得不自在。
……庄子悬温度太高了,每次靠过来时,贺初都有一种将被灼伤的错觉。
贺初移开之后,庄子悬一头栽到在后座上。
秘书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说:“庄先生,到火车站了。”
庄子悬没有动静。
秘书上前查看。
可这个时候,贺初心里忽然有一种极其荒谬的预感。
刚刚庄子悬靠在他身上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起来就好像……
死了一样。
贺初心跳忽然很快,一下一下,仿佛下一刻就要离开身体一样。
庄子悬不会……了吧。
想到庄子悬苍白的脸色,踉跄的步伐……贺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抓住了一样。
贺初下意识往前走了一小步,伸出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就在这时候,秘书扶着庄子悬坐起来了。
庄子悬扶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似的。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常。
庄子悬抬头看向贺初,说:“对不起,我耽误时间了。”
小心翼翼地,卑微地……哪里是贺初熟悉地庄子悬?
或许贺初就是容易被这样的特质给欺骗,他一边侧头不去看庄子悬,一边却把庄子悬拉起来了。
“知道耽误时间了,就快点走。”
贺初走路的速度很快,庄子悬有些跟不上。但因为有贺初在旁边,他不敢多说什么。
他怕被贺初抛下。
因此只能狼狈地往前。
秘书在身后跟上,说:“老板吩咐我,给两位买了终点站不同地若干张票。您看看您想去哪里呢?”
贺初的目光落在秘书的手机屏幕上,上面并排有许多张票,目的地各不一样。
贺初避开了跟自己曾经有过交集的地方,选了一个看起来山清水秀的地方。
“就这里吧。”
庄子悬一直看着贺初,完全没有看贺初选了哪里。
“好。”
第68章 少
贺初和庄子悬,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住了下来。
庄子悬瘦了许多,在贺初的帮助下,在镇上找了个复印店的打印员的工作。
贺初一如既往地卖房子。
贺初完全没有想到,庄子悬竟然真的能够忍受这样一份枯燥的工作。他让庄子悬去面试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不过这个偏僻的小镇,并没有其他能够适合庄子悬的工作了。
——庄子悬是作为庄氏继承人培养的,除了那个特定的位置之外,恐怕根本就没有适合他的工作。
小镇上的工作十分悠闲,两人勉强糊口。
贺初工作不规律,没办法按时吃饭,所以饭菜都是庄子悬做的。
庄子悬第一次“做饭”的时候,贺初有些惊讶。
庄子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也不会做饭,你吃了吗?没吃的话凑活吃,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就是一碗泡面。
但是过了锅,加了青菜,是煮出来的。
贺初确实没有吃饭,饥肠辘辘的。因此看了庄子悬一眼,就坐下去,狼吞虎咽地吃泡面。
庄子悬就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一下,看着贺初吃。
贺初吃完抹了一把嘴,说:“咸了。”
庄子悬说:“那我下次少放点盐……”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贺初就已经站起来,往浴室里去了,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庄子悬的心脏隐隐作痛——又或许不是心脏,而是什么稀奇的五脏六腑。
贺初在洗澡,庄子悬就把碗筷都收拾了。
贺初洗完澡出来,庄子悬还在洗碗。
样子十分笨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完全没有经历过生活。
生活。
贺初面无表情,转身走进了房间。
庄子悬顿了一下,回头看见贺初决绝的背影。
这一刻,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委屈,但又知道自己活该。
贺初彻底走进房间之后,庄子悬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是贺初转账过来的三块五,备注写着泡面钱。
其实……没必要的啊……
庄子悬低下头。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
庄子悬的厨艺有所精进,从额外放盐的泡面,到正常的泡面,最后竟然会做两个简单的菜了。
贺初的“生活费”也从一顿一结,变成了一周一结、一个月一结。
庄子悬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贺初其实并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俩认识彼此的话。
贺初其实是怕孤独的那类人,可他又偏偏日日浸泡于孤独中。
庄子悬帮贺初做饭,帮贺初拿快递,有时候贺初工作太晚,也会去接贺初下班。
他下班早,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有一天庄子悬接贺初下班的时候,贺初忽然说:“今天看新闻,你爸爸再婚了。”
庄子悬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贺初又说:“他的新妻子二十岁,已经怀孕了。你妈妈好可怜。”
庄子悬说:“我不会跟他一样的。”
贺初说:“说到这里,他最近来找过你吗?”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手呢?
前段时间,镇上来了些奇奇怪怪的人,就在庄子悬工作的复印店门口,一直看着庄子悬。
庄子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可对方看了他一会儿,只是进来打印了一份文件。
文件上只有一行字:【这样的日子你过不下去,你会后悔的。】
庄子悬觉得特别可笑。那个人以为自己会跟七八年前一样,“颓废”一阵子就回到正轨吗?
他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是受不了那样的苦日子,才回到庄家追求锦衣玉食的?
庄子悬把那沓复印纸递给那群人,说:“谢谢光临。”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从那天之后,那群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庄子悬猜想,那个人大概是在等自己放弃,然后再来当自己的救世主吧。
庄子悬潋下目光,没有透露这件事情,只是摇摇头。
贺初说:“他放弃你了么?”
“那最好不过。”庄子悬说。
那个人并不在乎继承者到底是庄子悬,还是那个还在肚子里的胚胎。
他只是在做两手准备罢了。
贺初扭头,探究地看向庄子悬,说:“放弃了庄氏,你真的舍得?”
庄子悬深吸了一口气,盯着贺初说:“贺初,连你也不相信我么。”
这句话平淡无奇,庄子悬的声音也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质疑的成分。
但贺初脑子却“轰”地一下炸开了。
——在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这样质疑庄子悬,的确有些伤人了。
贺初下意识地说:“对不起,我……”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确认什么罢了。
人类总是这样,总是要在渺茫的现实之中寻找确定感。
庄子悬说:“没有关系。”
庄子悬近乎柔和地看着贺初,说:“我现在很幸福,贺初,你明白吧?”
庄子悬的目光里好像有什么迷惑人心的东西。
贺初完全被迷惑了,眨了眨眼,觉得整个人都是漂浮着的。
再这样下去,要糟糕了。
贺初连忙低下头,避开了庄子悬的目光。
“回家。”贺初说。
.
从那天之后,贺初和庄子悬的关系似乎有了进一步转变。
庄子悬依旧给贺初做饭,但贺初不会再那么硬邦邦地给庄子悬交“生活费”了,而是会变成水果、小电器,甚至是衣服还回来。
价格上也没那么死板,谁多谁少有些分不清,竟然有了些“共同生活”的意味。
有时候上映某部电影,也会两个人一起去看。
庄子悬买电影票,贺初就买爆米花和奶茶。
——虽然他们两个人对此兴趣都不大,最后都是送给垃圾桶了。
再后来,贺初就不会买爆米花了。
他们俩如今挣钱都不算容易的,不必为了划分界限,就浪费这些冤枉钱。
他们了解彼此的身体,也一起逃亡过。
他们之间的界限,已经模糊到分不清了。
但……庄子悬这段时间显得很克制。
这几个月来,庄子悬从未做出任何超出“室友”范围的事情,好似他们曾经有过的纠缠都不存在一样。
贺初有时候也觉得奇怪,庄子悬分明是那样的人,现在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生活了?
但庄子悬似乎适应良好。
……
贺初凌晨两点才下班。
这次的客户,是小城里的烧烤摊摊主。白天要睡觉还要进货,晚上要干活,只有凌晨才有一些时间。
看好房子之后,摊主热情地表示要送贺初回家。
“谢谢你啊,之前白天也看过房子,但我时间不多,精神也不好,怎么看房子都不满意。只有你,愿意这么晚了陪我看房子……你怎么回去呢?我送你吧。”
贺初说:“有人来接我。”
可这么久了,庄子悬也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贺初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消息。
贺初发了个问号过去,庄子悬一直没有回复。
直到贺初上了出租车,摊主才放下心来。这个年轻人为人不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他很容易受伤的样子。
凌晨的城市是寂静的。出租车司机疲惫不堪地打了个哈欠,也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贺初捏着手机,一直无意识地锁屏、解锁。
到了他们一起租的房子,里面没有灯光。
庄子悬难道是睡了?
贺初这么想着,上了楼。
但是没有。
房子里完全没有庄子悬的身影,每个房间都空落落的,黑漆漆的,像是吞噬孤独的怪物。
东西一点儿都没有少,但不知道为什么,贺初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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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回去
家里没有人,庄子悬离开了吗?
因为什么?因为庄家来人把他抓走了?
还是因为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终究是不习惯?
贺初脑海里想到了许多,但杂乱无章。
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他在梦里迷迷糊糊地想:在这种情况下,自己都能安然睡着,应该真的不在乎庄子悬了吧。
庄子悬还会回来吗?他的生活用品……要扔了吗?
……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并没能留到第二天早上。
贺初昨晚太晚睡觉,今早干脆调休。他起床之后神清气爽,肚子却有些饿。
一看时间,才知道已经下午了。
贺初走出房门,听到厨房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小偷一下。
贺初拿了个防身武器,小心翼翼地靠近,看见厨房里有个女人……正在做菜?
……?
有那么一瞬间,贺初觉得很错乱。难道自己昨天回错了家?
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背后传来了庄子悬惊讶的声音。
“贺初……你没去上班?”
贺初回头,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庄子悬。
“你没走?”
或许是惊讶太明显了,庄子悬竟然顿了一下,露出了有些受伤的表情。
“你……觉得我会抛下你离开?”
确实这么想过。
“这里的生活太单调太朴素了。”贺初轻声解释了一句,然后说:“那这位是?”
庄子悬盯着贺初,眼神里装了很多很多东西。贺初仿佛看见了汹涌翻滚的潮水。
“现在的生活很好。”庄子悬语调很低,仿佛压抑着什么,一字一句强调。
贺初愣了一下,微微低头。
这时候,厨房里的女人说:“你好,我是庄子悬的妈妈。”
庄子悬的妈妈?
贺初忽然想起前不久看到的新闻。
如果没有记错,庄子悬的父母似乎离婚了。
那现在庄母来这里,是为了……
还没等贺初内心推敲出一二,庄母就主动解释道:“我来看看阿悬。”
“我以为你上班去了……”庄子悬说:“她昨晚来的,我带她在外面住了一晚上,所以没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贺初点点头,说:“噢。那我先去上班,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聊着,有我这个外人在,你们大概不自在……”
贺初几乎没怎么看庄母,整个人看起来礼貌而平静。
庄子悬却知道,贺初并不是毫无反应。
他只是……缩回了壳子里,对自己变得冷漠而已。
庄子悬一把抓住贺初的手腕,说:“他生病了,需要配型。”
他?
贺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庄子悬的父亲。
庄母显然有些不自然,她看了看贺初,流露出那种“家丑不可外扬”的窘迫表情,然后看向庄子悬说:“阿悬,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贺初对庄子悬和庄母点点头,挣开庄子悬的手,打算离开。
然后听到庄子悬说:“我不会回去的。”
贺初脚步顿了一下。
庄子悬又看着目前,语气复杂地说:“你已经离婚了,为什么还要为了他来求我呢?你离婚分了钱,正好可以享受生活,过你自己的人生。”
庄母显然并不认可这句话,说:“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我的丈夫。我们是一家人,互相帮助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庄子悬沉默片刻,强调道:“他已经跟你离婚了。”
不是“你已经离婚了”,而是“他已经跟你离婚了”。是那个人主动抛弃你的,为什么你还要把他当一家人呢?
庄子悬有些不明白了。
庄母也是重复道:“他是你的父亲……”
庄母有些憔悴,有些难过。
她养育庄子悬十几年,在他尚在家中的时候,她始终承担着妻子和母亲的责任,端庄大方,既能拿出手参加高级宴会,又能照顾他们父子俩,滴水不漏。
直到此刻,庄子悬才开始隐约探究——
自己的母亲,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庄子悬感到有些绝望。
在那里生活的人,都会变成这样子吗?
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几乎不能沟通,有点不像是人了。
贺初扭头看了一眼,看到庄子悬脸上复杂的表情。
他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跟庄家有关的任何事情,他都不想再管了。
庄子悬知道贺初离开了,他听到贺初走路的声音、关门的声音。
贺初把地方留给了自己,和自己的妈妈。
庄子悬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他很笃定,贺初在等自己。
在等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在等……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庄子悬说:“是他让你来的吗?”
庄母摇摇头,说:“他在医院里。”
“那谁在陪他呢?”
“是……”庄母顿了顿,似乎很难以启齿似的,说:“那个女人在陪她。”
“那个女人。”庄子悬重复了一遍,说:“是他的妻子吗?”
听到“妻子”这个词,庄母忽然反应特别激烈,说:“那个女人怎么配?她是个不折手段的小三,要不是她怀了小孩,你爸怎么可能跟我离婚?她怎么可能嫁给你爸?”
庄母似乎觉得这是一种屈辱,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到后来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她是小三……她是小三……我才是原配。你爸最后会离婚的,他知道我有多好。”
庄子悬说:“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会跟你离婚,娶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了。——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比我还小?”
庄母愣了一会儿,像是说服自己似的,说:“她能生孩子,一定是因为她怀了孩子,你爸才会跟她结婚的。可是她那样的女人,跟那么多人睡过,谁知道孩子是不是你爸爸的?你爸爸不会把家产给她,都是你的。”
庄子悬摇摇头,说:“我不会要家产。”
“你不要家产干什么!那是你的东西!不能便宜了外人!”庄母忽然大声说。“她只是怀孕了而已!等到孩子出生,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庄子悬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最后竟然笑了出来。
是很好笑。
“生下孩子之后,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如果孩子真的那么重要,那为什么生下了儿子的你,竟然也会被离婚呢?难道一个儿子比不过一个胚胎吗?”庄子悬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庄母刚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心里有一丝不忍与愧疚,毕竟他离开了母亲,可从昨晚到现在,庄母一直想让他回去配型,他怎么也说不动,他就有些失望了。
庄子悬说:“他不是那么有情有义的人,妈妈,你醒醒吧。”
庄子悬的语气完全冷下来了。
听到那一声“妈妈”,庄母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她嘴唇颤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片刻之后,只是说:“你……你是我儿子。就算妈妈求求你,救救你爸爸,好吗……”
庄母声音很压抑,看向庄子悬的眼神也充满了哀求。
庄子悬闭上眼睛,说:“妈,在你眼里,他比我、比你自己都要重要得多,对么。”
.
贺初去上班,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来看房的人很少。
贺初闲下来,就坐在公司里发呆。
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想到庄子悬母亲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太矛盾了,充满了渴望,却没什么生机。
贺初甚至去网上搜了一下庄母的生平。
除了名字以外,就只有一句“某某的前妻”描述。
看起来空洞极了,很像她的眼神。
庄子悬是在这样的父母的教导下长大吗。
一时之间,贺初说不清是谁更悲哀。
贺初正在发呆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个同事问:“你朋友结婚没有?”
“嗯?”
“就是经常来接你的朋友啊,结婚没有?”
“他啊……怎么这么问?一般不是问对象吗?”贺初忍不住问。
搭话的女同事笑了一下,说:“他那么帅,看起来就英年早婚啊!不过我也就问问,这么帅我也hold不住啊!”
同事们嘻嘻哈哈地把话题扯开了,贺初却愣住了。
庄子悬的确是帅的。
以庄子悬的阶级和层次来说,颜值的确能够换到更多的东西,婚姻也是仅此一份的超稀有资源,不用来交换什么,的确是有些“浪费”了。
可——
人并不只有“价格”这一种价值。
贺初撇了撇嘴。
等自己下班回家,庄子悬就会离开了吧。
诚如庄母所说,他们的确是一家人。
他甚至不想再给庄子悬发消息确认,反正他昨晚陪妈妈的时候,也没有回复自己。
一天的忙碌工作很快结束,贺初简单收拾了一下,正打算回家的时候,忽然在门口看见了庄子悬。
庄子悬站在不远处,手里拎了一杯奶茶,对贺初说:“听说这个奶茶最近很火,我给带了一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贺初眨了眨眼,语气有些轻:“你怎么没走?”
庄子悬说:“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贺初摇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让她回去了,”庄子悬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说:“我以后真的没有家了,你能收留我吗?”
庄子悬的语气有些怅惘,但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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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别走
庄子悬风轻云淡,跟贺初去吃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家里一如往常,碗筷都洗过了,垃圾也倒了,庄母做饭的任何痕迹都不复存在。
仿佛庄母没有来过一样。
贺初数次想要询问,但抬嘴又吞回去了。
他有不想提起的事情,那庄子悬也有。
自己不必故意戳人痛处。
可贺初还没来得及问,庄子悬就主动开口。
“她……一直让我去配型。”庄子悬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但贺初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受,“在她眼里,只看得到那个已经离婚的丈夫。我看不到她自己,只看得到某种意志的延伸。这让我觉得很恐怖。”
庄子悬看向贺初,问:“你以前看我,也是一样的感受么。”
那种被拉入泥淖一般的,快要溺死的感受。
庄子悬的眼神有些痛苦与愧疚,一方面是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另一方面则是自己对贺初带来了那样的影响而催生的愧疚。
庄子悬没有说对不起,但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细胞都在这样说。
贺初的心脏忽然钝钝地痛了一下。
在遇到自己之前,庄子悬也没办法跳脱出去,看待他自己的人生。
他或许知道在庄家的生活不扭曲的,所以才会向往任天纵,所以才会在任天纵走后过上那样的日子。
庄子悬也是受害者。
现在,庄子悬已经用生命挣扎过了,他跳飞机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全新的庄子悬。
无论活着,还是死了。
——至少庄子悬跳下去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一定能活下来。
而现在,庄子悬还逃离庄家,跟自己一起过着平淡且贫穷的生活。
贺初看着庄子悬,心里想:
我能够接受这么一个全新的庄子悬吗?
我愿意吗?
贺初一言不发,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庄子悬。
现在的庄子悬或许可以算得上一个好人,可他做过的那么多事,自己因此受到的那么多伤害……可以一笔勾销么?
庄子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跳慢慢地加快了。
他的一生常常被审视,老庄总对他有一套完善的评价标准,总是觉得他做得不够多、不够听话。
那对于他来说是痛苦,只有压力。
可贺初的眼神没有任何压迫,只是淡淡地、慎重地看着他。
庄子悬咽了下口水,感觉自己在接受审判。
贺初是唯一能够审判他的人,贺初若是认可他,他的余生才有意义。
也不知过了多久,贺初终于动了。
他垂下眼神,说:“我去休息。”
庄子悬望着贺初的背影,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贺初他……还会原谅自己吗?
.
庄母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医院。
医院里本该静悄悄的,走廊里却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庄母不太懂生意上的事情,只觉得这些人以前都见过,像是同甘共苦的老伙伴,可现在的气氛又显然不是这样。
庄母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其中情绪各不相同,有的期待,有的担忧。
庄母走到病房门口,刚要敲门,门就被打开了。
年轻貌美的新任庄夫人扶着大肚子,露出嫌弃的表情,说:“身上全是汗臭味……”
说完,她还做出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新任庄夫人怀了孩子,是老庄总心里的珍贵收藏,如同古董花瓶一样。
老庄总坐在病床上,对庄母说:“把自己弄干净了再过来,你自己也怀过孕,孕妇受不得刺激,你不知道吗!”
庄母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她怀庄子悬的时候……从来没有被这样珍惜过。
庄母低下头,说:“我急着过来……”
老庄总不再看她——一个被扫地出门的黄脸婆,有什么好看的?老庄总有些不耐烦地说:“庄子悬呢?”
庄母头低得更低了,说:“……阿悬他,不愿意回来。”
哐——
小桌板上的东西被扫到地上。
“不愿意?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回来?是不是你话没带到?”老庄总说。
他根本没想过会这样,庄子悬这小子是叛逆了些,但被社会毒打过,总该懂事了。当年他不就是自己想通,重新回到庄家的么。
所以如果出了意外,一定是这黄脸婆做事不到位。
庄母瑟缩了一下,说:“我都告诉他了。可股权、现金他都不要。哪怕我说,他可能娶贺初进门……”
这是老庄总开出的条件,站在老庄总的角度来说,已经相当“优惠”了。
老庄总把这当成一场谈判,他坚信庄子悬一定会妥协。如果没有,就是条件开得不够。
本来老庄总有更多的时间来等,他坚信庄子悬会屈服。
可病不等人,他是更为急迫的那方,只好对庄子悬让步。
这样都不回来?庄子悬还真是从自己这里学到了很多啊。
老庄总眯着眼睛,思索片刻。
新任庄夫人挺着大肚子走到老庄总身边,安抚道:“阿悬在外面野惯了,有别的心思是正常的,再多给点,反正他是你儿子,分不到外人手里。哎……要是小宝早点出生长大就好了,他肯定不忍心看爸爸被病痛折磨,早就去做配型了。”
哪怕这个“小宝”尚未出生,但老庄总还是心里舒坦了许多。
老庄总看了庄母一眼,说:“什么样的妈,就养什么样的孩子!”
庄母看着老庄总,表情一片麻木。
心里却想:阿悬才是你儿子!
庄母捏住了衣角。
.
这天下班之后,贺初去书城买了几本书。
庄子悬去书城接他,一眼看到公务员题库。
庄子悬问:“你……想考公务员?”
贺初稍微停顿两秒,说:“嗯。”
窗外雨声叮咚,车内安静又静谧。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两人间流淌。
贺初声音淡淡的,说:“我胸无大志,赚一点小钱,平淡生活就足够了。这里跟大城市不一样,卖房赚不了那么多钱,所以我选择稳定,想去当公务员。”
贺初转头,看着庄子悬。
庄子悬动了一下,说:“考公务员的话,你打算在这里定居吗?”
贺初说:“我也不知道,先考着吧。”
他像是漫不经心,过了一会儿又说:“我就是这样平庸的人,跟你不一样。你要回去的吧?”
庄子悬几乎窒息了一下,然后压抑着问:“你为什么这么想我?”
“嗯?”
庄子悬手指攥紧,方向盘上的手指泛白。
“我已经跟着你了,我不会回去。”
“……”贺初沉默着,轻慢地呼吸一口。
因着细雨的关系,肺部里几乎全是冷空气。
“我以为你明白,我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抛弃一切。如果你不要我了,你可以赶我走。”庄子悬看向贺初,眼神坚定却又悲伤:“我可以继续流浪,但我不会回去了。”
雨滴还在敲打着玻璃。
又好像在敲打贺初的心脏。
见贺初长久不说话,庄子悬语气平静地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随后竟然是要拉开车门走出去。
贺初下意识拉住庄子悬的手腕,车门已经打开了一半,有冰凉的雨飘进来。
“别走。”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慌乱,像是生怕失去什么似的。于是贺初补充道——
“在下雨。”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啦!
第71章 解决
雨下到第二天。
第二天早上醒来,贺初看到枕边人的侧脸,第一时间有些茫然。
有一瞬间他忘记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庄子悬也睁开眼睛,看着他说:“雨太大了,你去上班吗?”
贺初的工作有一定自由,毕竟客户为先,带客户看房子也是不需要去公司露面的。
贺初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坐起来。
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
庄子悬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温柔与耐心,点燃贺初的每一寸。贺初能感受到庄子悬的珍重与珍惜。
被那样对待,他都有种自己很容易碎掉的错觉。
庄子悬说:“我今天不上班。”
来这里这么久,庄子悬一直兢兢业业的上班。
枯燥,贫穷,还要被老板指挥着去做一些私事。
实在是不知道,庄子悬这样的大少爷是怎么能坚持下来的。
但与此同时,庄子悬各种各样的过敏症却是好了不少,睡眠质量也好了许多。
或许,身家并不能换来安心。
庄子悬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很容易让人看出,他想跟贺初待在一起。
贺初垂下眼帘,睫毛颤动了一下,却说。
“我今天有客户。”
庄子悬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一下,又说:“下大雨呢——”
贺初飞快地说:“这是我的工作。”
可就在这个时候,庄子悬说完了剩下的半句话:“——我送你去。”
两个人四目相对,同时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贺初终于回过神来,说:“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误以为庄子悬要让自己请假。
他还没完全理清楚现在的状况,所以想要一些独处的时间。
庄子悬笑了一下,说:“这是你的事业。”
这是你的事业。
从什么时候开始,庄子悬液能够认可卖房子是一份“事业”了呢?
庄子悬真的变了好多。
贺初却有些脸热。说是事业……他只是想糊口罢了。他胸无大志。
庄子悬说:“先换衣服,然后吃个早餐去上班吧。”
.
雨越下越大。
两人打车去小区门口,客户已经在等待了。
“今天雨太大了……可惜我最近只有今天有空,还是请病假请出来的……辛苦了。”客户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在之前的沟通中,贺初已经知道客户工作很忙,最近结了笔项目费便来了结心中的头等大事。要不是这么忙,也不可能在小城镇赚到首付钱了。
即便下雨,但客户心情是轻快的。
贺初说:“应该的,您也辛苦了。”
说话间,客户手机响起来。他接了个电话,那头是他女朋友。他用方言说:“已经跟中介见到了,真稀奇啊,中介还带了个朋友过来。他朋友挺帅的,你待会儿不许看他。”
客户口音很重,或许是以为他们俩听不懂,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贺初下意识看了庄子悬一眼。
庄子悬的颜值的确很优越。
客户说:“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接我女朋友。不远。我俩的房子,当然要一起看。”
欣喜的语气。
客户明显不想一张她们俩跟过去,所以贺初和庄子悬找了个地方躲雨。
雨声滴答。庄子悬沉默了一会儿,说:“再过两年,我也能买房子了。”
那样天子骄子的人物,在这样偏远的城镇里买房子竟然都已经规划到了两年后……
贺初压着情绪,淡淡地说:“到时候照顾我生意呗。”
“你帮我看。我想跟你一起住的。”
贺初心里一动,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面前停了一辆车。
好几个壮汉从车上下来,语气礼貌,态度却有些威胁。
“庄公子,有人请你回家。”
“你也一起,贺先生。”
……
这一伙人对庄子悬的态度并不好,由此可见,他们并不是庄子悬父母的人。
但言谈之中,又能听出来,他们也是为了老庄总的病而过来的。
贺初沉默地听,像是不存在一样。
庄子悬说:“你可以留下的。”
贺初摇摇头,说:“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的人生就不可能恢复原样了。”
“除非你跟我再也没有联系。”
贺初的表情很平静,庄子悬看着心脏有一丝抽痛。
是啊,要不是因为他,贺初怎么会流落到这种地步?
他早该在行业腾飞时攒够钱,现在兴许已经结婚生子,过上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了。
可庄子悬他……不愿意放弃贺初。
贺初像是读透了他内心的想法,平淡地笑了一下,说:“所以,倒不如期待这件事情尽快解决。”
望着贺初的神情,庄子悬在内心下定了某种决心。
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贺初啊。
就在这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车门一开,外面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看起来很年轻,表情却莫名地精明。
“要让这件事情尽快解决也很简单,只要庄少爷去做配型,拯救你的亲生父亲,就可以了结了。”
庄子悬没有跟这个女人见过面,但他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你让我救他?”庄子悬的表情有些奇怪。
“哦?你不想救他吗?你可是他儿子。”
“你让我救他,不怕他被我‘感动’,你之前的经营化为乌有吗?”庄子悬说:“你知道,在这种家庭,婚姻关系并不重要,母凭子贵是经常的事情。”
庄子悬说这些的时候,表情一直带着淡淡的嘲讽。
他是从这样的家庭中走出来的。
但并不代表,他认可这样的事情。
“可若是你不帮忙,我未必能达成想要的目的。”女人说。
正如庄子悬所说,她能够依仗的只有老庄总的偏爱。如果老庄总不在了,以她如今的根基和人脉,她能捞到多少东西?她斗不过那些“聪明人”,她还是很清楚的。
当然了,庄子悬对她来说也是威胁。毕竟庄子悬是已经成年的子女,并且之前几年已经证明了,他满足了大集团继承人的硬性条件。
唯一的问题是,庄子悬“不乖”。
而顺从与服从,正是她能够打出来的牌。
“你是我儿子的对手。我能做的,就是先打败你母亲。”女人停顿了一下,歪着头问:“我在你面前对你的母亲宣战,你应该不在意吧?”
这女人的确拥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即便说着这样司马昭之心的话,也能显出一种清纯的、天然的娇憨姿态。
庄子悬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他有些明白,这女人为什么能嫁进庄家了。
女人说:“而你想要跟你男朋友在一起,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可以合作。人老了,快死了,总是需要一些陪伴的。我在他面前,还算能说得上话。你想要的自由,我都可以帮你争取。”
“——如果你真的想要自由的话。”
庄子悬没有说话。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相信,人能够真的为了爱情放弃那么多。当然了,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希望你们长长久久。”
庄子悬挑挑眉,说:“我选择我的爱人,不需要任何人——你,或者你丈夫——的同意。我的自由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你觉得不自由,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庄子悬顿了一下,说:“不过,谢谢你的祝福。”
话说到这里,几乎已经没有继续的余地了。
女人笑了一下,说:“两位舟车劳顿,现在很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明天再来叨扰。希望你们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女人姗姗离去,把庄子悬和贺初两人留在车上。
保镖们说,要送他们去下榻处休息,又关上门走了。
贺初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倦怠地看向窗外。
庄子悬说:“抱歉,又把你扯进了这样的事情里。”
贺初淡淡地说:“没什么。”
庄子悬有他的自由,只是他的自由未必要与贺初有关。
如果他像个文艺青年一般,自个儿去浪迹天涯,也完全不会影响到贺初的生活。
说到底,还是庄子悬的自私。
庄子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所有的话语在“贺初因他被带到这里来”面前都显得无力。
却没想到,贺初在这个时候说:“你打算怎么做?”
“嗯?”庄子悬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会去配型吗?”贺初依旧看着窗外,轻轻地说,“如果配不上的话,他们就不会再纠缠你了吧。”
贺初声音里有深深的疲惫。庄子悬握紧了拳头。
说:“我不会去做配型。”
贺初有些惊讶,扭头看向庄子悬。
“他是生养了我,但他只把我看作一个机器,而不是人。我曾经享有的所有东西,都用那几年的工作还回去了——这也是他更想要的。”庄子悬聪明,有天赋,还很拼,在他掌权的那几年,庄氏集团扩张很迅速,只算经济效益,可以养活几十万个他自己了。
庄子悬“逃”出来的时候,连张身份证都没带,是后来补办的。
“至于生恩与养恩……就当我是叉烧,我不会再被这些绑架了。他有钱,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找到合适的配型。他想要我配型,不过是还想控制我而已。”庄子悬说:“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觉得我很冷血?”
贺初摇摇头,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毕竟那是你爸爸。”
以老庄总的所作所为,贺初并不觉得庄子悬有什么必须配型的义务,只是以他对庄子悬的了解来说……他以为庄子悬会妥协的。
庄子悬摇摇头,说:“他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我爸爸。”
气氛有些压抑,对话暂停了一会儿。
贺初伸出手,拍了拍庄子悬的肩膀。
庄子悬说:“谢谢你。”
贺初说:“不管怎么说,希望这一次能彻底解决这件事吧。”
语气依旧淡淡的,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在,反而带着一丝鼓励。
庄子悬内心许多情绪,好像在这一瞬间都被消解了。
第72章 血色
“阿悬回来啦。”
老庄总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现在回来干什么?难道他以为他现在回来,那些荒唐事就能被原谅了?”老庄总掀了掀眼皮,表情有些不屑。
小妻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削苹果,说:“毕竟是父子,没有那么严重的仇。您生病了,他来看看是应该的。”
小妻子说话时细细软软,眼神也一直看着地面。老庄总能够看见她脑袋上的发旋儿……他喜欢小妻子的头发,也喜欢从这个角度看小妻子。
这样很乖。
老庄总说:“他现在在哪里?”
“听说是在酒店里住着……还有,”小妻子别有深意地停顿了一下,说:“还带了一个人。”
“哼!这种时候都还记得那个男表子!”老庄总骂了一句,但立刻咳嗽了起来,只能作罢。
“让他到我这里来。”老庄总闭上眼睛,说。
小妻子说:“我……我去叫他,他可能不会回来。”
小妻子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细细的,好像下一个呼吸间就会被风给吹倒似的。
还有一丝小心翼翼与为难。
老庄总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她一个年轻的二婚妻子,庄子悬怎么会听她的话?
那样的逆子。
老庄总语气变得森然起来,刚刚因庄子悬终究是回来了而产生的父子情,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了厌烦与生气。
“你是我妻子,就是他妈。他敢不听你的?不听你的,就逮过来。你是不会请保镖吗?”
“我知道了……”小妻子轻轻柔柔地应着,却因为低着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神。
男人啊,真是太容易对付了。
.
庄母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念佛。
她的丈夫现在生了病,她需要为他积攒福气。
即便那个人已经跟他离婚,她也依然会为了他做这些——她毕竟是他的发妻,现在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跟他有个儿子……只要有儿子,她们就还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说到底,他只能把家产留给他们共同的儿子。
所以无论老庄总怎么对她、那个女人怎么挑衅,她也能忍。
她会是最后的赢家。
可电话那头的管家说:“……真的回来啦,现在就住在xx酒店……是,是小夫人说的……”
管家一直拿她当“夫人”,可事到如今,那一位也是夫人,他只好别扭地这样称呼。
好在“夫人”并不在乎这个。
“她?她怎么会知道?阿悬怎么会先告诉她?!”夫人变了脸色,过了一会反应过来:“一定是她,为了表现把阿悬绑回来了!这种见人,做得出这种事!”
想到这里,老夫人立刻站了起来,斗志昂扬地说:“我马上去医院!”
对于有些女人而言,保护儿子是她的天职。她能够为此做任何事情,永远斗志昂扬。
管家听到电话里的嘟嘟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小夫人的声音。
“你在给她打电话吗?”
管家回头,看见小夫人站在身后,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管家不知为何,有些心慌。
老庄总还没到那个地步,现在最喜欢的人也是小夫人……
没想到小夫人笑了一下,说:“正巧我也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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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
房门传出“滴”的一声,门就开了。
女人站在门口,看见庄子悬和贺初同时回头,说:“两位,昨天睡得怎么样?”
庄子悬动了一下,隐隐将贺初护在身后的模样。
小夫人说:“不用如此防备,我对他没有恶意。我爸爸也卖过房子,我妈妈跟他一个省。说起来,还算是有点同病相怜。”
庄子悬说:“你有病别带上我们。”
小夫人说:“病人还在医院里,等着你解救呢。”
庄子悬说:“你要强制带着我去配型?”
小夫人说:“爸爸想见儿子罢了。”
庄子悬微微回头,看到贺初好看的脸上带着些担忧。
昨晚,贺初也是用这样的表情说:希望这一次一切都能解决。
庄子悬重新看向小夫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
“我跟你去,但你要保证贺初的安全。”
小夫人笑了一下,说:“那是当然。除了我没人知道你们住在这里,酒店是最安全的地方。”
庄子悬向前迈了一小步。
却没想到下一秒被贺初抓住了手腕。
“我跟你一起去。”
庄子悬看向贺初,眼神中有隐隐的担忧。
“现在,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对吗。”
女人噗嗤笑了一声,说:“这是豪门恩怨,你去了也没什么用呢。”
“不过我这人没体会过爱,偶尔见到还怪有趣的。那就一起去吧。”
女人身后带着庄子悬和贺初两人,一同乘坐电梯。
电梯里映照出她的脸,面容清纯干净,眼神却有些木然,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倦怠意味。
贺初不知为何,问道:“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诧异地透过电梯壁看他,停顿犹豫片刻,说:“……李雪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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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总,少爷到了。”
听见这个消息,老庄总有些激动地坐了起来。
但因为姿势不太对,而猛烈咳嗽。
好不容易咳嗽干净,又听见手下说:“还有一位先生……”
老庄总表情一沉。
若是庄子悬说些好话,他也不是不能原谅这个逆子。
毕竟终究是给了雪迎面子,无论这面子是怎么“威逼利诱”来的。
可来医院还带着那个男人?这是什么意思,是来挑衅什么吗?
“让他在外头等着。”老庄总不怒自威。
总得受点教训的。
手底下的人领了命令,正要出去时,却见他的小妻子低眉顺眼地把人带过来了。
李雪迎轻声细语地说:“这里就是了。”
李雪迎看向老庄总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怯懦,却我见犹怜。
老庄总心头的气顿时消掉了一些。他将怒火转向庄子悬,说:“你还知道回来?”
庄子悬停在病房门口不愿意进来,身后隐约露出廉价的衣角。
是那个男人。
庄子悬似乎想把贺初护到身后,但贺初向前走了一步,说:“如果你期待他回来,就不应该是这种语气。”
“更何况,你有求于他。”
“……”老庄总顿时拉下脸,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是谁给你的勇气?”
庄子悬说:“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真是从来没有变过啊。”
庄子悬的语气平静极了,好像老庄总的反应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只是在平静,底下终究还是有一些嘲讽与失望的。
老庄总个生意人,他并非不懂得拿捏语气,只是面对“儿子”,面对“自己的所有物”,他无意把庄子悬当个人看待。
“你什么意思?”老庄总说:“你不是来给我配型的?”
“你那么有钱,也不缺我这么一管骨髓了。”庄子悬说:“如果你想说生恩养恩那一套的话……我想蒙地那个子公司这几年赚的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蒙地一年赚好几个亿,这样盈利率的子公司,庄氏集团还有好几个。
庄子悬自嘲地轻笑一声。
他有自知之明,他这条命啊……值不了多少钱。
“你!”老庄总气急败坏。
李雪迎站在一侧,低眉顺眼地低着头,嘴角却挂着微笑。
老庄总那脾气,多孝顺的儿子也会离心离德。偏生他还看不上那个可怜的原配。
也就自己这种冲着钱来的,才能事无巨细,投其所好罢了。
等老庄总病故了,她还愿意帮忙收个尸。自己真是个大好人啊。
庄子悬与老庄总对视,在庄子悬彻底绝望的眼神中,老庄总还是那般暴怒的、独断的。
贺初看向李雪迎,说:“我们可以走了么。”
贺初算是看出来了,老庄总色厉内荏,实际上李雪迎才是那个真正难搞定的人。
李雪迎找他们过来,也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看见贺初的动作,老庄总皱了皱眉,发难道:“你跟她嘀嘀咕咕什么?你这个样子……”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不远处的声音打断了。
“阿悬,你真的来了?!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那个女人逼你了?”
老夫人身上呈现出一种很怪异的亢奋,仿佛她又找到了什么意义似的。
“肯定是你,跟那个妖精串通一气!”庄老夫人身上想把贺初推开。
庄子悬推开了庄老夫人的手,说:“是我连累了贺初。”
庄老夫人立刻尖声叫道:“你在说什么!你不懂事,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庄子悬抓住庄老夫人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推到旁边。
庄老夫人猝不及防地抬起头,看到了儿子的眼神。
有些陌生。
“妈妈,你还没想起来吗,你儿子已经成年好几年了。”
虽然叫着妈,但语气、眼神和动作,都显示出他已经下定决心跟这个家庭割裂了。
“‘钱能买来任何东西’,所以你们一定可以找到合适的捐赠者。”
房间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庄子悬看向老庄总,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庄总,您应该听到了吧?”
李雪英嘴角勾了起来。
庄老夫人瞥见李雪英的表情,登时抓狂道:“你笑什么?!是不是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你抢走我丈夫还不够,还要迷惑我儿子!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就像三十年前,我们一起跪在我爸面前,求我爸同意我们在一起……”
“够了!”老庄总大声说。
他和庄老夫人在一起经历了一番曲折,为了爱情,也为了“事业启动资金”,向岳父低过头。
可那段历史不该被提起。
庄老夫人被吓了一跳,回头看着这已经陌生的丈夫。
“这就是你生出的儿子?为了个男人,连亲生父母都不认,这么多年,都是你惯着他,才会教成这个样子!”
李雪迎在一旁煽风点火,柔弱道:“老公别生气……气坏身体就不好了。我们宝宝肯定孝顺又听话,也会好好守着集团,要是他哥哥需要帮助,我们宝宝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虽然宝宝还没出生,但李雪迎这话说得就让人心里舒坦。
老庄总脸上表情缓和了些,说:“还好有你在,亲爱的。”
庄老夫人浑身颤抖起来……曾经她也要跟老庄总亲密相称,但那时候老庄总说不成体统,所以拒绝了。
那现在,体统呢?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可以继续让你担任庄氏总裁。”老庄总看着庄子悬的背影,说:“趁我还没反悔,扔掉那个男人,回来。”
老庄总说:“别让我说第二次。”
庄子悬嗤笑一声。
“今天你要是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求之不得。”庄子悬拉着贺初的手,望着李雪迎,说:“听到你想要的了吗?管好你老公。”
李雪迎没有说话,但对他们做了一个“多谢”的动作。
正在这时,庄老夫人忽然举起什么,尖声叫着,朝老庄总冲了过去。
在一片血色之中,病房陷入兵荒马乱。
第73章 最后一面
如果说这阵子最大的网络热点是什么,那当然是庄氏集团董事长被泼浓硫酸,此刻正在医院抢救,生死不知。
要说这庄氏集团的董事长,也是艳史不断。以前都是风言风语,给点钱就能打发那种,却不知为何最近鬼迷心窍似的,非要把原配夫人给休了,扶了个刚到法定结婚年龄的、足够做他女儿的女孩当正牌夫人。
原配不乐意了,发飙了,带着浓硫酸冲到医院,听说是想报复那已经转正的小三的。
最后是如何泼到庄氏集团董事长身上、又为什么有传闻说小三帮庄氏集团董事长挡了大部分,就是一笔糊涂账了。
??
“吴翠华,浓硫酸哪里来的。”
审讯室内一片肃穆,两个警察在给庄老夫人做笔录。
庄老夫人问:“他死了没?”
表情一片冷漠,跟其他人描述里说得很不一样。
在所有人眼中,庄老夫人是个十足的恋爱脑,年轻时非要嫁给爱情,老了被踢到一旁也总还做着梦,自认总有一天还会被盛大地迎接回去。
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将浓硫酸泼向自己的丈夫?
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露出这样绝情的样子?
警察敲了敲桌子,严肃道:“回答问题。”
庄老夫人看着警察,沉默了一会儿,说:“从朋友那里拿到的。他死了吗?”
“还在抢救。”警察摇摇头,说:“你带着浓硫酸去医院,是想做什么?”
吴翠华眼神空空如也,说:“我听说那个小贱人带着阿悬去医院了,她肯定没安好心,我是为了以防万一。”停顿一下,吴翠华说:“她那样的坏人,死不足惜。法律管不了她,我能。”
负责办案的女警察皱了皱眉,说:“她没有违法乱纪,即便有,也因为交由警方处理。你现在故意伤害罪,值得吗?——那么,你本打算对李雪迎下手,为什么中途改变主意,朝你前夫下手呢?”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监控在内,都显示吴翠华的目标是老庄总。
吴翠华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因为完全没有感情,所以显得颇为怪异。
“他要跟阿悬断绝关系。那个女人是什么东西?肚子里的小东西还没有生出来,就想爬到我和阿悬头上作威作福?阿悬才是他的儿子,如果他不认阿悬,那他早该死了。”
在吴翠华的逻辑中,孩子是高于丈夫的,丈夫是高于她自己的。所以她愿意让自己低到尘埃里,但若是老庄总危及到庄子悬,那她便会采取行动。
但另一方面,她只在乎庄子悬能得到什么样的物质条件,爱情、快乐、自由、幸福,这些都是没有必要存在的东西。
不听话的庄子悬,也不是一个好儿子。
两个警察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写着不理解。
疯了。
“那个贱人死了没?”吴翠华又问。
吴翠华朝老庄总发难的时候,李雪迎就在一旁。她上前一步,挡住了小部分浓硫酸,孩子没了,手也受了很大的伤,目前还在治疗。
——在那种情况还能毫不犹豫去去挡硫酸,没想到这小三竟然是懂了真感情。
警察敲了敲桌子,说:“这是做笔录。回答问题就好。”
吴翠华肩膀耸动,怪异地笑起来。
.
贺初坐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发生了恶□□件,很快有人报警。在场所有人都被带到警察局做笔录,他和现场保安算是无关人等,很快做完笔录,在外头等。
庄子悬是这起豪门纠纷的相关利益方,又是受害者和施害者的儿子,因此笔录的时间长了一些。
李雪迎本来也该来做笔录的,只是她受了些伤,目前正在医院里治疗。
有个警察走进来,给贺初放了份饭和水,又出去了。
贺初一边吃饭,一边回复老徐的消息。
【刚刚在做笔录,不能看手机。】
老徐显然一直在手机那头守着,立刻打电话过来了。
“怎么样了?现在外头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说贺初和庄子悬一起算计庄氏财产的,虽然没点名道姓,但也足够恶心。这话老徐没说,只是问:“你还好吗?庄子悬现在呢?”
“他还在做笔录,我在等他。”贺初稍微停顿了一下,说:“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证人而已。等这一波过去,我们就能回去了。”
“回那个小镇上吗?如果这事情真能过去,要不要来我这边?至少有个照应。”老徐试探着说。
“我和庄子悬商量一下。”贺初说。
老徐说:“好,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要跟兄弟说。”
“嗯。”
挂断老徐的电话,贺初内心感到一丝温暖。
无论如何,老徐始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没过多久,庄子悬终于做完笔录出来了。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精神状态却并不低迷。
“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朝他动手。”庄子悬说。
在吴翠华的人生中,一直是老庄总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就连老庄总将她净身出户,她也还在为老庄总的病情求儿子帮忙。
贺初想了想,说:“或许对于她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吧。”
庄子悬摇摇头,说:“是‘她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这样。”
只是那儿子不该是他。
“如果换个人做他们儿子,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庄子悬说。
贺初握住庄子悬的手,有些感概地说:“大部分人都无法成为他们理想中的儿子。而另外小部分人,会让事情往别的方向发展,可能比现在更糟糕。”
庄子悬望着贺初,想了想说:“也对。谢谢有你。”
有你在我身边,才不至于让我变成那“一小部分人”。
“你要去医院看看吗?庄总还在抢救。”贺初主动询问道。
庄子悬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比起悲伤难过,更多的是震惊与麻木。
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好像是在看别人的人生剧情一样,他只是来走个过场,扮演“老庄总儿子”这个角色。
“那走吧。”庄子悬说。
去看看这场戏,到底会有什么结局。
.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李雪迎捂着肚子,大声叫道。
好在本身就在医院,李雪迎和老庄总一起,很快被送进了抢救室。
在吴翠华朝老庄总泼硫酸的时候,李雪迎迎上去挡了一下,正好泼中了肚子。
老庄总躺在病床上躲闪不及,几乎被泼中了全身。
手术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等到李雪迎出来的时候,正好庄子悬和贺初来医院了。
他们在走廊上擦肩而过,刚刚还痛到不能说话的李雪迎忽然停止了所有的抽泣,拉住了庄子悬的衣袖。
力道很大,像是要把衣服都扯烂了似的。
庄子悬低头看着李雪迎。
李雪迎痛得直喘气,说:“你现在来,晚了,”
李雪迎痛苦极了,眼神却有一种狠厉。
庄子悬把李雪迎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面无表情地说:“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李雪迎想要钱,如果她为了钱做到这个地步,庄子悬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她应得的。
贺初没听到李雪迎说什么,只知道两人有对话。
“怎么了?”贺初问。
庄子悬看着他说:“你想有很多钱吗?”
贺初莫名其妙,说:“够用就行。”
庄子悬说:“那就行了。”
李雪迎想要钱,拿他当对手又当武器,但,
贺初和庄子悬都不稀罕。
钱能让人扭曲成什么样子,庄子悬再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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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疼痛袭来的时候,老庄总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吴翠华疯了一样地喊出“阿悬是你儿子!”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吴翠华对自己下手了。
该死的女人,还好把她休了!
然后老庄总看见,李雪迎挡在了自己面前。
如果没有李雪迎,自己恐怕会死吧。
死亡。
老庄总在手术台上几次晕厥、又几次苏醒,贯穿始末的,只有对于死亡的恐惧。
剧烈的疼痛,疼到后来已经麻木了,快要感受不到了。
老庄总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又在极度的困倦之后闭上眼睛。
他感到自己被推出手术室,有人在一旁说话,医生似乎说了几个词。
“……尽力……”
不!你们不能尽力!你们必须治好我!
老庄总想说话,但身体拽着他的意识,沉入黑暗。
……
看着病房里的老庄总,贺初的心情非常复杂。
仅仅24h不到,老庄总就从那个病怏怏但是生龙活虎的病人,变成了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仔细看好像连胡子都瞬间变白了。
这个人快死了。医生下了最后通牒。
贺初没有直面过死亡,即便这个人令自己厌烦,贺初也难免生出一丝”可惜“的情绪来。
庄子悬搁着玻璃注视,久久没有说话。
贺初抓紧了庄子悬的手。
庄子悬的声音有些沙哑,说:“……我没事。”
旁边有人劝庄子悬:“少爷,不进去看看吗?医生说庄总可能还有意识。这毕竟是……最后一面了。”
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庄子悬终于轻轻点点头。
“……好。”
这种时候,再大的仇好像都没有意义了。
何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之前已经两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正文完结ohyeah
第74章 回家
走进去,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死气”。
这是一种无法被描述的感觉,但它笼罩在每一寸的空气里。
老庄总看见庄子悬,眼睛亮了一下。
庄子悬走过去,低垂着眉眼看他。
老庄总张开嘴说了几个字,并听不清楚。
像是破败的风箱。
老庄总对庄子悬的期盼,在庄子悬冷淡的表情中、在庄子悬没有表达“亲近”的几秒钟里消失殆尽,老庄总嗯嗯啊啊说着什么,然后伸出手指着庄子悬。
庄子悬低着头,问:“你想说什么?"
老庄总的手就在面前,像是在渴望着什么。
庄子悬握住老庄总的手,却被老庄总挥开。
“滚!”老庄总骂道。
这是庄子悬迟疑的那几秒的反馈。
庄子悬顿了顿。
正在此时,病房的门忽然开了。
庄子悬下意识回头,看见李雪迎被人扶着走了进来。
她本身长得美,此刻苍白着,更是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李雪迎眼中含泪,说:“对不起……”
老庄总看见李雪迎之后,表情松了些。
李雪迎这样爱他,他却是不知道的。
他原以为李雪迎是为了钱来,也有自信能拿钱压制住李雪迎。
李雪迎走到老庄总面前,凄凄切切地哭着,说些暖人心窝子的话。庄子悬和贺初站在一旁,脸上表情却有些麻木了。
在这种气氛下,贺初的心情有些沉重,但又说不清是悲伤,或者别的什么。
他对老庄总没什么好印象,可现在这个场景……
李雪迎哭得太真了,老庄总真以为小妻子心里都是自己。
看着一旁的律师,老庄总伸手示意。
律师连忙走上前,说:“您说。”
老庄总艰难地吐字。
律师脸上露出震惊地表情,说:“您真要如此?”
老庄总看向庄子悬,表情是居高临下的痛苦,说:“是,我一分钱也不给他留。”
庄子悬并没如他所愿露出不舍的表情。
庄子悬听到了,老庄总要把钱全部留给他那“还没出生的儿子”。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李雪迎脸上留下两行泪,像是有什么话不敢说似的。
“你,说。”老庄总好艰难才说出这两个字。
李雪迎说:“我……我没保住孩子……刚刚的硫酸……”
话没有说完,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清楚了。
老庄总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小儿子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死去了,他现在很厌恶那个女人,可那又怎么样呢?人老珠黄的发妻已经到警局里去了。
他的儿子是个没用的、喜欢男人的东西。
到现在真心对他的,只有李雪迎了。
他像是终于打定什么主意似的,说:“那就……留给你……”
李雪迎仍然在流泪,一旁的律师说:“您的意愿我已经知晓并记录,在您死后,这份遗嘱将会即刻生效。”
李雪迎抹了抹眼泪,就在这抬手放下的瞬间,她仿佛变了个人。
李雪迎说:“谢谢您,庄总。”
这哪里还有刚刚那个悲痛欲绝的小妻子的样子?!
老庄总躺在床上,看着面前这一屋子人。
庄子悬和贺初站在一旁,紧握着双手。
律师和李雪迎脸上带着他看不懂的微笑。
不……他不是看不懂,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被骗了…!
病房里的各种线条胡乱跳动着,仪器发出急促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不多时,律师急切而大声地说:“医生!”
“老庄总死了!”
病房里很快乱作一团。
可贺初分明看到,律师宣布老庄总“死了”的时候,那些线条还没有真的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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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悬牵着贺初的手,离开了医院。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关注他们俩了。
贺初双手有些凉,庄子悬将他的手揣到自己兜里,慢慢把他捂热了。
贺初终于明白过来,说:“就这么……”
庄子悬说:“是啊。”
张口竟然有些沙哑。
贺初很快明白过来,那毕竟是他的父亲。
庄子悬一下子失去了父母。
贺初捏了捏庄子悬的手,被庄子悬反握住。
“我没事。”庄子悬说:“只是……暂时感到有些不真实。”
庄子悬忽然转过身,紧紧地将贺初抱在怀里。
他力气那样大,似乎想把贺初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贺初听着耳旁的呼吸,伸出手臂,将庄子悬揽在怀中。
他分明比庄子悬要矮,但此刻却是庄子悬依赖着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了,贺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庄子悬说:“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贺初说:“你还好吗?事情总会过去的。”
庄子悬说:“是。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们被李雪迎抓过来时,他就想着这次一定要了结掉。
只是没想到是这个方式罢了。
贺初说:“现在我们去休息一下吗?”
庄子悬却看着他,说:“我想回去。”
贺初愣了愣。回去?
庄子悬说:“我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我们回去,回我们家。”
如果说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家的话,那只能是在遥远而偏僻的小镇上。
贺初犹豫了一下,说:“可这边的事情……”
庄子悬说:“难道你想看结局吗?”
老庄总临死前,将所有东西给了李雪迎。
李雪迎一出好戏,即便是赚到了那么多遗产,也是赌上了命的。庄子悬对那些钱没兴趣,只是,不知道李雪迎能不能守住。
李雪迎和律师最后的配合,任何一个人都已经看明白了。他们俩暗渡陈仓,恐怕连老庄总都不知道。
这么说来……李雪迎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老庄总的,也已经无法求证了。
贺初眨了眨眼睛,也想明白了。
这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看似每一件都与他们俩有关,但其实他们俩才是旁观者。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亲情也已经磨灭干净了。庄子悬呆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他握紧了庄子悬的手,说:“那,我们回家。”
这一次回家,是真正地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本书开篇就不算顺利,中间三次元也经历了一些变化,小谢花了很长的时间去适应,所以在写文上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无论是更新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尽到责任,非常愧疚,每次更新也不敢提……这个鸵鸟的性格真的很不好……真的很对不起……
大家的支持和包容,小谢心中有数,非常感谢,
下一篇会在三次元生活安定下来之后再开,那时候会拿出最好的状态来面对大家。
再次谢谢大家的包容。祝大家生活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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